走出森林,在月光微弱的照映下,两人沿着铺满落叶的石道前行,远处隐约露出一座旧庙的瓦顶。
谢墨停下脚步,环顾了一圈四周,见没什么异常,才开口:“我们今晚就在这里歇下。明早必须下山。”
郑拉一屁股坐在石阶上,腿软得直打颤:“谢天谢地,这根‘木头’总算肯停下来休息了。累死我了,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不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
他在心里暗暗琢磨:“明早一睁眼就躺在自己最爱的床上,那才叫真幸福……”
谢墨站在几步外,神色依旧警觉,指了指庙内的角落,示意他进去:“担心也没用。今晚我守夜,你早点休息。”
听到 “我守夜” 三个字,郑拉心里踏实了不少,又忍不住多问了句:“诶,谢哥,你不睡吗?”
没人回应他。
谢墨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他自己也知道不该再多嘴,只能小声嘀咕:"神仙哪需要睡觉啊……我睡觉还有人守着,啧,程,我就比皇帝差一件龙袍哈哈。
“啊不对,要是皇帝睡觉,还得有妃子侍寝呢。”
说完又望向那道白衣身影:“可惜啊,这么好看,结果是个男人,还是个仙人。”
他的脸颊隐隐泛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胸口的火珠微微亮了亮,他下意识地摸了摸。
几刻之后,眼皮沉得厉害,他眯着眼昏昏欲睡:“要是梦的话,一醒就得和这地方说再见了……这种梦也太刺激了吧。”
在朦胧中,他听见风从瓦缝间穿过的声音,还看见一个高瘦的人影静坐在月下,眼中光亮柔和,比十五的月色还温润。那人始终沉静,如同在守着夜色不被扰乱。
天色微亮时,薄雾像纱似的裹着山腰。郑拉睁眼望着庙顶的破洞,伸手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猛地坐了起来。心里和脸上一起崩溃:“我就知道!昨晚我早就怀疑的!根本不是梦…… 还好昨晚没抱太多幻想。”
他又气又急:“难道我真的是喝西北风了么?这世上哪有这么离谱的穿越事啊……”
见有人走进来,他抬头一看,满脸崩溃地喊:“谢墨!你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是不是死了?还是像那些电影里演的,穿越、夺舍、转生到异界了?你知道吗?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谢墨神色冷峻,径直走过来,没理会他这连珠炮似的问话,不知从哪儿摸出块带着姜味的地瓜,扔给他:“再磨蹭,我就把你丢下。”
郑拉满脸愁容地抓起那土豆,听到动静后立刻跳下床,把衣服拉整齐:“这…… 这是生的啊?你就不能烤熟了给我吗……”
“生吃会肚子痛。”
谢墨脸色微微沉了沉,却只指了指庙门外,自己动手点燃了一堆火:“自己烤。烤完带上。”
“算你还有点良心。” 郑拉叹着气,赶紧凑过去烤地瓜。等地瓜熟的空隙,他跑到庙后的小井边洗了把脸,顺手把昨晚弄脏的手帕搓洗干净,又急忙追上谢墨,把手帕还了回去。
这几天又逃又闯,还得应付试炼,他脚上的草鞋早破得不成样,荆棘扎穿了鞋底,脚也磨得生疼。
“喂…… 谢墨,还要走多久才能到你说的那个镇子啊?这些小任务到底要做到什么时候?” 郑拉一边喘气一边追,声音都有些虚。
“今天差不多就能到。下完这段山道,再走半个时辰就到了。” 谢墨语气淡淡,话不多不少,“松林镇里的人和事都是真的,但终归属于试炼之境,凡事都要警惕,三思而后行。”
郑拉长长松了口气,像突然被续了命:“在家扛着水果跑一整天,都没这么惨。跟着你啊,累死人不说,连颗橘子都没的奖励…… 真是倒霉透顶,还得进山干这么多破事。”
谢墨侧头瞥了他一眼、嘴角却几不可察地抽了抽。不知是听懂不他的抱怨,好像在忍着笑呢?
当山脚出现,走近小镇的入口,一条石路徐徐展开,炊烟从房舍间升起,与天色交融;烤饼的香味、草药的气息混杂着马车的味道,一下子热闹起来。
郑拉眼睛亮得像星星,肚子也 “咕咕” 叫了起来:“天啊,有烤饼!还有热粥!谢墨,赏我一顿正经饭吧!”
谢墨沉默地掏出几两银子扔给他,不忘叮嘱:“想买什么就买。别再摆出一副我亏待你的样子,难看。记得小心点,别惹人注意。”
郑拉瞬间笑开了花:“哈哈,这才对嘛!有钱一切好说。有钱别说叫你大哥,让我尊敬伺候都成。没钱没权,咱们就平起平坐。暂时先让谢大哥当老大,让小弟我先填填肚子哈。”
老实说,谢墨除了比郑拉高一些之外,外形看上去也很年轻。远远望去,身着一袭素白的长袍,肩线恰到好处,既精致又带着柔韧的力量感,难免让人初看时产生误会。但那终究只是错觉,他身上的男性气质仍然更为明显。
谢墨皱了皱眉:“我没让你叫什么‘大哥’。就不能统一称呼吗?平常怎么说话就怎么说。”
郑拉故意学他之前的语气,装出冷淡的样子:“这可不是你能决定的。”
说完还冲他坏笑了一下,扭头就往烤饼摊跑:“老板!来五个烤饼!”
摊主笑着应:“好嘞!”
递烤饼时,郑拉注意到摊主的目光微微顿了顿,随后开口:“客官是外地来的吧?看你身上…… 好像带着不寻常的东西?”
说着,摊主俯身压低声音:“别怕。这镇上的人…… 大多都能看出来。”
他又笑着补充:“看得出客官不是本地人。外来人常带着些异物在身上,容易被注意到,我就是提醒一句,小心为好。”
说完,把找的银子递了过来。
郑拉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街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身材魁梧、面色凶恶的人闯进了集市,目光狠厉,显然是在搜寻什么人。
谢墨迈步到郑拉身侧,声音低沉,拉着他的手向前走:
“走吧,一切比我预想的快。”
那摊主像是明白了什么,笑着冲他们挥了挥手。
郑拉被拉走前,还听见摊主高声喊:“客官慢走!烤饼趁热吃才香,祝您胃口好!”
原本嘈杂的集市瞬间乱成一团,哭喊声此起彼伏,混乱的气息很快蔓延开来。
跑在路上,郑拉忽然瞥见路中央坐着个小女孩,正抽抽搭搭地哭,周围人来人往,却没一个上前安慰。对面几条壮汉正打得不可开交,刀棍乱舞间,一柄匕首突然脱手,“咻” 地朝女孩头顶飞过去。
来不及思考,郑拉立刻冲出去把孩子拉开:“好险,再差一点就出人命了。”
他紧紧抱着孩子,街旁的人全看呆了,连走在前面的谢墨也意外地回头望过来。
“别愣着!” 谢墨的声音及时传来。
郑拉怀里还抱着小女孩,整个人懵懵的,浑身又烫又抖。直到听见谢墨的话,才总算回过神。
这时候,他衣襟下的火珠突然亮了 ,红光从胸口骤然爆发,顺着衣料蔓延到全身,在昏暗的街上格外扎眼。
“是它!是他拿着火珠!” 其中一人喊出声来,紧接着整队人全都直冲郑拉而来。
谢墨身影一闪,瞬间挡在他面前,声音急促:“跑!”
郑拉想转身逃,却发现怀里的小女孩死死搂着他的脖子,掰都掰不开。他咬着牙喊:“不行!带着孩子跑不动!”
“你 ...?” 谢墨回头,目光冷冽,却带着点急色,“火珠……这孩子?”
“你之前能操控火珠的力量呢?快控制它!”
“我哪知道怎么控制啊!上次那是碰巧,又不是我主动弄的!” 郑拉急得快哭了,“不行了谢墨,他们把我们围住了!你别走,要走也得扛着我一起走啊!”
想想那画面都觉得荒唐 , 谢墨扛着他,他怀里还抱个小女孩,活像逃难的难民,半点仙门弟子的体面都没了,简直不堪设想。
那群汉子见他们被围,正准备冲上来动手。谢墨眼前只剩三条路:要么动手把人打散,要么看着郑拉被抓,要么 , 真把这一人一孩扛着跑。
他还在犹豫,那些人已经逼近。就在谢墨伸手,打算硬提郑拉走的时候,忽然传来一阵木鱼声。
咚,咚,咚……
声音突兀又清亮,却奇异地让所有人都顿住了动作。街上的人齐刷刷转头,连刚才凶神恶煞的打手,也都低着身,向来人行礼。
石道尽头,一行穿蓝衣的僧人缓缓走来。为首的是位中年和尚,双目澄澈得像镜子,手里拨着一串粗大的念珠,步态沉稳。
“罪过,罪过…… 诸位,还不退去?”
他的嗓音低沉洪亮,每个字都像敲在人心上,那些打手竟没一个敢作声,慌忙收起家伙,灰溜溜地退走了。
不过片刻,局势就彻底逆转。
谢墨紧绷的肩膀松了松,又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放松下来。他双臂抱胸,摆出从容的姿态,目光淡定地看向来人。
“是松林寺的人……” 他低声自语。
那和尚的目光掠过谢墨,微微颔首致意,随后落在郑拉的胸口,停顿了片刻。他轻声念了句 “阿弥陀佛”,唇角带着笑,眼底却深不见底:
“二位施主与松林镇有缘,不若今夜留宿松林寺,与贫僧结个善缘如何?”
郑拉松了口气,虽还没能动,想开口道谢解围的人,却被谢墨用眼神制止,示意他别多说,又转向那位前辈僧人问道:
“敢问大师法号?”
和尚笑得从容:“贫僧法号普明,乃松林寺住持。”
谢墨微微点头,语气客气却疏离:“我们行程繁杂,恐难在寺中久留。多谢大师好意。”
说完,他伸手,从郑拉怀里把小女孩抱了下来。那孩子原本抓得极紧,可谢墨只是轻轻一掰,就解开了她的小手,动作竟意外地轻柔。
普明的目光又落回郑拉身上,神情意味深长,语气温和却藏着话:“施主身上的东西…… 怕是不一般。那本是古墓界的遗物,寻常人碰不得。”
“古墓界?”郑拉保持戒备,但听到三个字后仍被激起好奇心。
普明慈和一笑:“不错,古墓界。有些秘密……越藏越容易伤身。若施主愿意,松林寺可为施主解答你想知道的一切。”
谢墨把孩子放到地上,见郑拉眼神微动,似被这话吸引,立刻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冷声道:“不必了。大师今日出手相助,我们记在心里。就此告辞。”
空气瞬间紧张起来,连旁边路过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普明依旧双手合十,没显露出半分敌意,他周身的气息重新恢复沉稳。
郑拉左看看谢墨,右看看普明,后背已经沁出一层冷汗。虽心里装着千百个疑问,却半个字都不敢说。
夜幕很快降临,月光像银子似的,洒满镇上的灰瓦屋顶。白日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巷尾传来几声断续的犬吠。
谢墨正在客栈里系紧行囊,回头看向还趴在床沿打哈欠的郑拉:“起来。”
郑拉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嘀咕:“起来干嘛啊…… 才刚眯了一会儿,天还没亮呢。”
“不必等天亮。” 谢墨语气干脆,没半点商量的余地,“今晚就得离开这镇子。”
郑拉愣了片刻,随后托腮看着谢墨那副急匆匆的模样,淡淡地笑了笑:“啊?你该不会是怕那些和尚吧?我白天没好问,但我觉得他们人挺好的啊,还帮我们解围。”
谢墨看了他一眼,目光深不见底:“正因为看起来好,才更可疑。越是这种滴水不漏的温和,越藏着危险。”
“总之,照我说的做便是。”
郑拉嘴上这样问,心里当然也在重新审视今日那位前辈暗含深意的话语:“倒是这么说,他可能真知道些什么…… 或者,是故意引我开口?”
“…… 你说得也对。但走这么急,我还没买干粮呢,路上该饿了。”
“你脑子里就只装着吃的?” 谢墨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无奈,可看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叹了口气,把自己的行囊扔了过去。
郑拉打开一看,里面竟有几块甜饼 , 也许是白天郑拉买烤饼时,谢墨顺带买的,还特意藏在了行囊里。
郑拉立刻眼睛发亮,精神一下子清醒,笑得灿烂:
“嗯,成交啦!既有人罩着又不怕饿死,你去哪儿我都跟着啊。”
“谢墨,你也太好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