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十一月总爱缠缠绵绵飘点小雨，期中考试这天也不例外。细密的雨丝打在七中林荫道的香樟叶上，溅起细碎的水花，空气里混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食堂飘来的包子香气，明明是紧张的考试日，却透着股烟火气的温柔。
邗述背着书包站在教学楼门口，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是早上妈妈塞给他的，说“杏芽，吃点甜的，考试不慌”。他咬了口桂花糕，甜香在舌尖散开，却还是压不住心里的紧张，指尖微微发凉。
“又在吃？”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熟悉的戏谑。邗述回头，就看见许屿背着黑色书包站在不远处，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得整整齐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伞沿都压得刚刚好，没让雨丝淋到肩膀。
“许大学霸，你管我吃什么。”邗述嚼着桂花糕，鼓着腮帮子像只囤粮的小仓鼠，“我妈说吃甜的考得好，你懂什么。”
许屿走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包装好的薄荷糖，递到他面前：“桂花糕太腻，吃块薄荷糖，清醒点。”他的指尖碰到邗述的手心，微凉的触感让邗述心里颤了一下，连忙接过糖，拆开包装塞进嘴里，冰凉的薄荷味瞬间驱散了嘴里的甜腻，也稍微压下了点紧张。
“谢了。”邗述小声说，声音轻得像雨丝，说完就转身往考场走，耳朵悄悄红了——他才不会承认，看到许屿的那一刻，心里的紧张就少了大半。
许屿看着他的背影，嘴角勾了勾，快步跟了上去。两人的考场在同一栋楼，邗述在三楼302，许屿在四楼401，走到楼梯口时，邗述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许屿：“许大学霸，这次……你可别让着我。”
许屿挑眉，黑眸里带着点认真：“我从不让人。”
“那就好。”邗述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这次我肯定超过你。”说完，他转身跑上楼梯，书包带子晃悠着，像只雀跃的小鸟。
许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收回目光，转身上了四楼。他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薄荷糖，是特意为邗述买的——知道他紧张的时候爱吃甜的，又怕他吃太多腻得慌，特意选了薄荷味的，能让他清醒点。
第一场考语文，铃声响起时，邗述坐在座位上，手里握着笔，心脏还是砰砰直跳。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雨还在下，香樟树的影子在玻璃上晃悠，突然想起许屿递给他薄荷糖的样子，心里莫名安定下来。
拿到卷子，邗述先浏览了一遍，作文题目是《温暖的瞬间》，他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很多画面——妈妈炖的萝卜排骨汤、许屿递过来的牛奶、图书馆里一起熬夜复习的台灯……他咬了咬笔杆，决定写图书馆那次熬夜，写暖黄色的台灯下，许屿耐心讲题的样子，写两人指尖相触时的慌乱，写路灯下并肩走的影子……只是，他没敢写许屿的名字，只写了“同桌”。
语文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邗述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笔，伸了个懒腰，走出考场时，就看见许屿站在楼梯口等他。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显得格外耀眼。
“写得怎么样？”许屿问，声音比平时温和了点。
“还行，作文写的……写的图书馆。”邗述挠了挠头，没敢说具体写了什么，“你呢？许大学霸肯定写得很好吧。”
“一般。”许屿轻描淡写，从书包里拿出一瓶温热的牛奶，递给他，“早上没喝牛奶，现在补上，下午考数学，别饿肚子。”
邗述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温热的瓶身，心里暖暖的。他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温热的牛奶滑过喉咙，驱散了考试后的疲惫。两人并肩走在走廊里，其他同学都在讨论题目，只有他们俩没说话，却一点都不觉得尴尬，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会有重叠的部分。
下午考数学，是邗述最紧张的科目。走进考场前，他又有点慌，手指攥着衣角，微微发抖。许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慌，你昨天做的那几道压轴题，比我做得还好。”
邗述抬头看他，许屿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一点戏谑，只有满满的鼓励。他心里一暖，用力点头：“嗯！我知道了！”
数学考试开始后，邗述看着卷子，心里的紧张渐渐消失——很多题目都是他和许屿一起复习过的，尤其是最后一道压轴题，和许屿给的题型归纳里的一道题几乎一样。他拿起笔，飞快地演算起来，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笃定。
写到最后一步时，邗述抬头看了眼时钟，还有二十分钟，他松了口气，检查了一遍卷子，确保没有错误。放下笔时，他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刚好看到许屿从四楼的考场走出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许屿冲他点了点头，眼神里带着点笑意。邗述的脸颊瞬间发烫，连忙低下头，假装整理卷子。
数学考试结束后，邗述走出考场，许屿还在楼梯口等他。“考得怎么样？”许屿问。
“挺好的，最后一道题跟你给的题型差不多。”邗述笑着说，语气里带着点骄傲，“这次数学，我肯定比你高。”
“哦？”许屿挑眉，“那我们拭目以待。”
接下来的几天，考试按部就班地进行着，英语、物理、化学……每一场考试前，邗述都会在楼梯口看到许屿，有时是一块薄荷糖，有时是一瓶温热的牛奶，有时只是一句“别慌”，却总能让他的紧张烟消云散。
最后一场考化学，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整个教学楼都沸腾了，同学们欢呼着冲出考场，压抑了几天的紧张终于释放出来。邗述走出考场，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轻松。
“邗述！”许屿的声音传来，他拿着两个书包走过来，把邗述的书包递给他，“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吃什么？”邗述眼睛亮了，考试结束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吃点好的。
“跟我走就知道了。”许屿笑了笑，转身往校门口走。
邗述连忙跟上，两人并肩走在香樟道上，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惬意。走出学校，许屿带着邗述拐进一条小巷，巷子里满是小吃摊的香气，有糖油果子的甜香、蛋烘糕的奶香、串串的辣香……邗述的眼睛都看直了，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想吃什么？”许屿问，看着他像只兴奋的小猫，眼底带着点温柔。
“我要吃糖油果子！还要吃蛋烘糕！”邗述指着不远处的小吃摊，语气里满是期待。
“好。”许屿点点头，先带着他走到糖油果子摊前，买了两串刚炸好的糖油果子，金黄的果子裹着糖浆，还冒着热气。邗述接过一串，咬了一口，外脆里糯，甜而不腻，好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慢点吃，别烫着。”许屿看着他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递给他一张纸巾。
邗述接过纸巾，擦了擦嘴角的糖浆，又跟着许屿走到蛋烘糕摊前。“老板，两个蛋烘糕，一个奶油肉松馅，一个桂花蜜馅。”许屿熟练地报出馅料，邗述愣了一下——奶油肉松是他最喜欢的，桂花蜜是许屿喜欢的，他居然记得。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奶油肉松馅？”邗述小声问。
“上次在图书馆，你说过。”许屿轻描淡写，好像只是随口记住的。
邗述心里暖暖的，咬了口蛋烘糕，奶油的香甜混合着肉松的咸香，在舌尖散开，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蛋烘糕。两人拿着蛋烘糕，沿着小巷慢慢走，偶尔会停下来看一眼其他小吃摊，巷子里的人很多，很热闹，叫卖声、笑声、自行车的铃声混在一起，充满了烟火气。
走到巷子尽头，有一家卖冰粉的小店，许屿又买了两碗冰粉，加了满满的红糖和山楂碎。“考试辛苦了，吃碗冰粉解解腻。”许屿把冰粉递给他。
邗述接过冰粉，冰凉的口感滑过喉咙，驱散了刚才吃小吃的油腻。他看着许屿，突然觉得很开心——以前考试结束后，他要么一个人回家，要么跟原宿去打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人陪着吃小吃，有人记得他喜欢的口味，有人会在他紧张的时候给她递薄荷糖和牛奶。
“许大学霸，”邗述突然开口，“这次考试，不管结果怎么样，我都挺开心的。”
许屿抬起头，看着他，眼底带着点笑意：“为什么？”
“因为……因为跟你一起复习，一起考试，感觉挺好的。”邗述小声说，脸颊有点发烫，没敢看他的眼睛，“以前我总想着超过你，现在觉得，跟你一起进步，也挺好的。”
许屿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邗述的侧脸，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格外温柔。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又没说出口，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吃完冰粉，沿着小巷往回走，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巷子里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邗述走在前面，偶尔会停下来看一眼路边的小猫，许屿跟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嘴角一直带着笑意。
走到巷口时，邗述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杏芽，考试结束了吗？妈妈做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快回来吃。”
“知道了妈，我马上回去。”邗述挂了电话，转头看向许屿，“我妈叫我回家吃饭，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许屿点点头，看着他，“成绩出来了，记得告诉我。”
“好！”邗述笑着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对许屿挥了挥手，“许大学霸，再见！”
“再见。”许屿挥了挥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回家的路上，许屿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许屿，考试结束了？考得怎么样？有没有把握拿第一？”电话那头的声音很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期待。
“还好，应该可以。”许屿的语气平静下来，没有了刚才的温柔。
“什么叫应该可以？”妈妈的声音瞬间拔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必须拿第一，不能有任何差错！你要是拿不了第一，怎么考清华北大？怎么对得起我对你的培养？”
许屿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白，却还是耐着性子说：“妈，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不是尽力，是必须！”妈妈的声音带着偏执的严厉，“回家后把这次考试的题目都整理出来，我要检查，不许出去玩，听到没有？”
“听到了。”许屿挂了电话，心里的暖意瞬间消失，只剩下压抑的沉重。他抬头看向天空，夕阳已经落下，只剩下淡淡的余晖，心里默默想着：邗述，要是我妈妈也像你妈妈一样开明就好了。
而此刻，邗述正哼着歌往家走，心里满是开心。他想起巷子里的糖油果子和蛋烘糕，想起许屿温柔的笑容，想起妈妈做的糖醋排骨，觉得考试后的日子格外美好。他不知道，许屿此刻正承受着妈妈的压力，也不知道，未来等待着他们的，还有很多挑战。
回到家，妈妈已经把糖醋排骨端上桌了，香气扑鼻。邗述洗了洗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是家的味道。“妈，这次考试我感觉挺好的，尤其是数学，最后一道题我肯定做对了。”
“那就好，不管考多少分，妈妈都开心。”妈妈笑着说，给他夹了一块排骨，“多吃点，这段时间复习辛苦了。”
邗述点点头，一边吃排骨，一边想起许屿，心里暗暗想着：成绩出来了，一定要第一个告诉许屿，一定要超过他，让他刮目相看。
成都的夜晚渐渐降临，巷子里的灯光亮了起来，温暖而柔和。两个少年坐在各自的家里，一个在享受着家的温暖和考试后的轻松，一个在承受着妈妈的压力和对未来的担忧，却都在心里期待着成绩的公布，期待着下一次和对方并肩走在香樟道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