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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魂参

作者:人合昔肆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穿着一身白衣的弟子摇头:“水柏仙尊的弟子将人抗走了,那人戴了面纱,看身形是位女子,说是姓汪。”


    ……


    却辰来到附近另一间院落,到的时候贺卢已经醒了,一脸生无可恋地坐在木凳上,看着痴痴傻傻的。


    他神色一凛,刚想上前查看,旁边药房的门开了。


    随即传出熟悉的声音:“小卢子,来,我又给你熬了…呀,捣蛋鬼!你怎么才来,我差点以为你扔下小卢子就不管了呢。”


    看见汪辞暮手中颜色诡异的汤药,却辰马上放下心来,慢悠悠迈进门槛:“有事耽误了。”


    汪辞暮“哼”一声,将视线转回乖乖坐着的贺卢身上,“来,小卢子,姐姐又给你熬了一碗药,喝完保证能把你身体里剩下的鬼气和戾气全逼出来。”


    贺卢自汪辞暮推门后便收起了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正襟危坐看着越来越近的汤药。


    平静含笑地喝完那一碗自内而外散发着“诡异”二字的药,只有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两下。


    却辰用欣赏的眼神“目送”这位壮士,见他一口气喝完整碗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不错不错,值得表扬,是个乖乖喝药的小狼妖,”汪辞暮愉悦地点点头,“等我处理完药渣再给你检查一遍情况。”


    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后,一直僵直的贺卢突然一手捂住胸口开始干呕,另一只手挣扎着伸向却辰,“却辰哥,水,快点,水,苦…好难喝…我快不行了…”


    早有准备的却辰径直去房中倒了碗茶水,迅速递给贺卢,在咕咚咕咚的喝水声中安抚他:“小卢子啊,小辞子熬的药虽然难喝了点,但效果还是很好的,你再忍一忍。”


    贺卢边哈舌头边干呕,泪眼朦胧,说话带着哭腔道:“太难喝了呕,好苦…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苦的药…呕!”


    贺卢硬生生呕了一盏茶的功夫,期间喝完了五碗水,连却辰都要看不下去了,才终于在汪辞暮回来前调整好。


    汪辞暮是蹦蹦跳跳着回来的:“我回来了!刚才给师傅传信耽误了一会。”


    接着撸起袖子半蹲下给贺卢检查身体,温和的灵力顺着气脉流经全身,检查的同时给予灵脉丝丝缕缕的滋养灵气。


    暖融融的,贺卢闭着眼,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好了,你身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散完了,我顺便帮你疏理了筋脉,你周转灵力试试感觉。”


    他立刻在椅上盘腿运气调息。


    汪辞暮仔细观察片刻,直起腰满意点头:“不愧是我,医术高超,治疗效果显著。”


    被治疗好的小狼睁开眼,一双狗狗眼亮闪闪,崇拜道:“汪姐姐好厉害!遍体生寒的感觉已经没有了,而且灵力运转起来很顺利!”


    听见他的话,汪辞暮的笑容压都压不住,差点就要叉腰仰天大笑,到底保留了身为“长辈”的稳重,只拍拍他的肩:“下次受伤再来找汪姐姐,保证药到病除,一碗不行就多喝几碗。”


    “……”贺卢笑不出来了。


    “噗。”却辰笑出来了。


    “笑什么,等会师父回来问你今天整得是哪一出,看你怎么说。”


    “…………”


    却辰也笑不出来了。


    倒是贺卢好奇了起来 “什么哪一出?”


    汪辞暮疑惑转头:“你就在他旁边没有察觉到吗?他出手可是高调得很,直接引出好几位大能的注意,有两个还挡在他面前帮他说话呢。”


    “没有,当时我的耳朵里全是各种尖叫和哭喊咒骂声,完全听不到别的声音,”贺卢答完后立刻替却辰辩解,“是因为救我却辰哥才不得已出手,仙尊该骂的人是我,不关却辰哥的事。”


    一边的却辰突然笑起来,“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是被吓傻了才一动不敢动呢,扶都扶不住。”


    贺卢:……这是重点吗?


    “呵呵,”汪辞暮双手环胸看却辰。


    却辰看天看地就是不回看她。


    话是对贺卢说的,“是你却辰哥选了个最引人注目、最显摆的方式——他用灵力硬刚!简直像上去炫耀灵力的,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一样。”


    “可是…”贺卢不太理解,“却辰哥本来就很厉害啊,想展示自己的力量也很正常吧,我来武炼会参赛也是这个目的啊,可以进更好的宗门。”


    剩下两人皆是一愣,汪辞暮视线飘忽,抿唇解释道:“…他已经有师祖当师父了,这次只是纯纯显摆找打。”


    “小辞子,小卢子,你们都累着了吧,快去休息休息,”却辰有点心虚,准备抽身,“水柏估计又被那帮人拉着做苦力了,一时半会回不来,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要忙,先走了!”


    迈步、关门一气呵成,功力卓绝,只留下一道残影。


    “呵呵…”汪辞暮习惯了,静静抱臂看着他的残影,“小卢子,你今天心神有损,先去睡一觉养养魂,我去师父那帮忙。”


    ……


    却辰出来后就溜达到了街市,现在弟子近乎都在武炼会,此处要比平时清静。


    有一家卖零嘴的铺子,各种甜腻腻的味道隔着门帘溢散出来。


    掀开隔帘,在摆满糖和点心的柜台前站着一个眼熟的人,正背对自己,手中提着几袋包好的糕点结账。


    “顾涉?”却辰不太确定,轻声询问。


    背影闻言转头看来,正是顾涉。


    “好巧,”那人提起手上扎起的油纸包装朝他晃晃,“你也来买零嘴?”


    “是啊,”却辰也朝他笑。走到他身侧,“掌柜的,劳烦拿两串糖葫芦,一串包起来,一串直接给我就好。”


    顾涉在一旁等他付完银子,一起提着东西离开。


    却辰咬下一颗裹满糖的山楂,见顾涉在看自己手上的包装,于是主动解释道:“买给我弟弟的,他不爱喝药。”


    “嗯。”


    不知是不是错觉,顾涉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那你呢?买给孩子的?”他打趣。


    “不是,我没有孩子,这些是买给我自己吃的。”


    “嗯?”却辰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他一翻,“你喜欢吃甜食?”


    “是啊,好吃,”高大稳重的顾涉任他打量,忍俊不禁,“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却辰坚定摇头。


    二人对视一眼,笑起来。


    他又“嘎巴嘎巴”嚼碎一颗酸甜参半的山楂,声音含糊,像狐狸在哼唧,“我觉得和你真的一见如故,很久没和人聊得这么轻松了。”


    他任由自己显出幼稚随性的样子,直觉告诉他这人也并不喜欢自己与他虚与委蛇。


    “大骗子。”


    “道友这就不对了,我明明比你小,怎么能是大骗子呢?”却辰没问他何出此言,只是煞有介事地纠正他的用词。


    顾涉看他一眼,没反驳,配合道:“小骗子。”


    “嗯哼,都是为了生活,等你像我一样小的时候就知道了,身不由己啊,哭得脸上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顾涉认可地点头,回味起那副脆弱地哭成大花猫的模样。


    “真的,一般人我不跟他说这么多的,你和我眼缘,不知道为什么,看你第一眼就觉得你可信,是个好人。”


    “是吗?那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不知道,英雄不问出处,缘分来得就是如此奇妙。”


    “那你叫什么?”


    “贺辰啊。”


    呵呵。骗子。


    顾涉默不作声地独自生闷气。


    走完这段不长不短的街市,二人默契地挥手告别。


    给还未入睡的贺卢送完糖葫芦,却辰也在另一间屋子睡下。


    ……


    梦中紧皱的眉头在意识逐渐清醒时放平,一睁眼就看见黑暗中、月光下发亮的人影,幽幽站在床边看着自己。


    却辰还未彻底从梦中抽离,呆呆看着他,眨巴眨巴眼睛缓神后才若无其事地开口说话:“嗯,高马尾很适合你,就算是白发也适合。”


    那是比月色还要皎洁的颜色,此刻镀上月辉,较天上的那枚更为清冷。


    水柏抿唇,语气浅淡:“做噩梦了?”


    “自那之后经常这样,不知水柏仙尊有没有什么妙方能为我排忧解难呀?”


    “心病难医,”水柏不理会他的卖乖,难得严肃,“今天怎么回事?”


    他指指紧关的门口处,门上印出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那两个也要听吗?”


    察觉被发现,汪辞暮拉起贺卢的手臂就跑开:“突然想起来还要再给小卢子煎几副药,你们继续聊!”


    老实人贺卢:“啊?还有药?”


    再后来的话就听不见了,水柏顺手布了个隔声咒。


    门外另一个潜藏的偷听者:……


    屋内。


    “你不该如此高调,还有那支伴生木!你以为会有多少人会信你今天的那套说辞?等他们反应过来,会觉得你浑身上下都是疑点!”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算现在没被认出来,依你今日在台上显露的能力,从今以后不知道会有多少眼睛盯着你,会有多少人去调查你?那伴生木是不是魂参的?你知道万一被认出来你会有多危险吗?!”


    被训斥的人没有一点做错事的自觉,悄悄吐舌头,默默在心里嘀咕:已经有人认出来了。


    夜色正浓,水柏没有发现他的小表情,继续冷言细数他的错处:“我不信你仅剩的一成实力弱到应付这种攻击都要用上底牌。”


    说完忽地上前半步,俯身紧盯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你到底怎么想的?”


    却辰敛起不正经的表情,定定与面前人对视,片刻后突然笑起来,随性地倚靠在床头上。先是答非所问,“水柏啊,你变了,越来越像大人了。”


    又说:“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他早已经不是那个只顾游山玩水、仗剑天涯的九尾少主了。他有责任,他要资源,崭露头角可以给他带来更多的东西,不论好坏。


    水柏看着他,却迟迟没有等到下文。


    最后,步步紧逼的氛围化在他一声很轻很轻的叹息中,“你和师父都离开了那么久,辞儿还需要我的保护,我怎么可能不变。我们都不似曾经,许…却辰,你也变了。”


    他们并未释然地相视一笑,继而变为大笑,明明没有什么可笑的,可就是停不下来。


    两双眼中都笑出泪花,像无数个百年前一样。可却辰却不知怎么的,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当年读过的一句诗——“终不似,少年游。”


    ……


    院门口的阴影处蹲着两个人,少年的耳朵高高竖起,凝神尽力听动静。


    站位靠前一些的少女和他一样的动作,闭眸、侧耳、听声,同时放缓自己的气息。


    “那人走了!”


    汪辞暮站起身来,顺手拉起侧后方的贺卢。


    她的听觉和感应能力生来便十分灵敏,在刚才,晚师父几步回来的汪辞暮一进门就察觉到不对——院子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水柏已经进了却辰休息的房间,两人似乎要开始讲秘密。她不敢轻举妄动,怕惊动隐藏在暗处实力不明的人,抓着贺卢就去趴门缝做出明显要偷听的样子。


    被发现后,水柏果然给房间布了个隔声咒。她又装作不情愿的样子拉贺卢离开院子,实际上两人又偷摸绕了回来,躲在暗处静观其变。


    ……


    在她们离开阴影后,一道遥远的视线定位到他们,“这难道就是他口中的‘姐姐’吗,果真有几分能力。”


    ……


    待隔声咒解开后,候在外面的汪辞暮火急火燎几个大迈步推开门:“师父!……?…你们还好吗?”


    两人应该是谈开了,都平静地坐在木凳上。只是门口的烛火照进来,可以看见泛红的眼角,像是哭过。


    “你们……”她从未面对过如此情况,一时不知怎么着才好。


    “小辞子还是这么急冲冲的,有什么喜事带给我们?”却辰擦拭眼角笑出的泪。


    听见他话里的“我们”,汪辞暮松了口气,马上将刚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是谁,这么快就出手了?”这话是问却辰的。


    却辰并不意外,看来对来人的身份心里有谱,“应该是西魔主江临溪的人,他认出了魂参的伴生木。”


    屋内沉默一瞬,水柏平和道:“魂参生前与他相熟,认出也不奇怪。江魔主秉性不坏,你和他‘好好说’,他不会弃你不顾。”


    “哈哈…现在挺精的嘛,这么快能给我出主意了,”却辰顶着张稚嫩的脸,顽皮地朝他眨眨眼,“放心吧,我一向聪明,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行了,都别围在我这了,什么时候了还不去睡觉。”


    水柏淡淡看他一眼,汪辞暮看一眼天色,“哪里晚了,酉阳还没过。”


    “……那你们怎么不点灯?”


    话音刚落,院外进来一个人,站在未关的木门前,“请问贺小友在吗?”


    贺卢乍一听以为是来找自己的,下意识应道:“在。”


    “是来找我的。”却辰提醒。


    来人是一个却辰不认识的青年,他进来后先向水柏点头打了个招呼:“水柏仙尊。”


    继而转向他:“贺小友,打扰了,你可以称呼我周庠,是江临溪江魔主派我来邀请你去一聚,说是有约。”


    “啊,是,稍等片刻,我理一理衣冠,”却辰如今还披头散发坐在椅上,只虚虚披了件外袍。


    于是众人乌泱泱地退了出去,在院中随意攀谈两句。


    周庠状似无意地提起自他进来后便掏出面纱遮面的汪辞暮,“这位姑娘莫非就是贺小友今日提到的‘姐姐’?竟是仙尊的高徒,真可谓是年少有为。”


    汪辞暮听见这话似乎觉得很好玩,朝屋里大喊一声:“贺辰,怎么样,要不要和贺卢一起喊我一声汪姐姐,我不介意多一个弟弟!”


    “呵呵!”屋里传来却辰的回应。


    水柏无奈,拍拍她的头:“不要胡闹。”


    接着向周庠解释道:“辞儿是我弟子,却不是贺辰和贺卢的姐姐。我与他们认识时便只剩这兄弟两个了,并不知道他们的姐姐是谁。”


    “抱歉,提及伤心事了,”周庠道歉。


    “无妨,萍水相逢,自有命数,”却辰已然收拾倒腾好自己,推门迈出,朝气蓬勃,“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再见到姐姐的。”


    昂扬的气势与夜晚的色调格外不搭。


    “走吧,麻烦周道友带路了。水柏仙尊、汪妹妹,贺某先离开片刻,劳烦帮忙看照一下贺卢。”


    贺卢:“…我也没那么容易危险。”


    “行了,快去吧,”汪辞暮挥手赶人。


    待两人走远,她才摘下面纱:“师父,我刚才说的话没有破绽吧?”


    “没有。”水柏摇头回答,目光看着却辰离开的方向。


    ……


    见到江临溪后,出乎意料的,他并未直接问伴生木,而是先询问起贺卢的情况:“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体内鬼气已经驱离,再修养一夜就该好了。”


    “嗯,他想好去哪个宗门了吗?”


    “吟清宗。”


    江临溪点点头,“吟清宗不错,对他的实力会有很大帮助。”


    话锋一转,“他有没有考虑来西魔殿?我们那的修炼资源也很适合他。”


    却辰摇头:“他意已决。”


    “也好,”江临溪不意外,停顿一下,又问,“那你呢?你要加入哪方势力吗?”


    “我暂未有这些想法,还是独身一人自在。”


    “不怕?”


    “不怕。”


    江魔主沉默半晌,终于还是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的伴生木的来历吗?”


    他一早就准备好了说辞,“是我的父母救过的一个强大的人参妖给的。”


    “…他叫什么?”


    却辰努力思考了一会:“我不知道,只记得他很好看,皮肤颜色黄黄的,脸上还有细细的线纹。”


    江临溪沉默的时间更久了一些,也不再执着名字,继续问:“那他当时送簪子时…是什么的状态?”


    “血铺了一地,死了好多人,那个人倒在尸体堆里,只有他活着。我的父亲母亲要去救他,但是他的状态很不好,甚至还失去理智打伤了母亲,然后就晕倒了,”却辰露出后怕的表情,“父母亲看出他被追杀,还是决定将他带回家治疗。”


    “他醒后只在我家留了几日就离开了,父母亲想留他,但他只放下一根木头便走了,后来木头被制成这支木簪灵器,父母临终前给了我。”


    他低垂着眼,眷恋又哀伤轻轻抚摸手中的簪子。


    “可以给我看看吗?簪子,”江临溪只觉得眼睛酸涩,喉咙也跟着干哑。


    却辰十分信任他,大方地直接双手呈上:“江魔主可是救了我的命,随便看。”


    因常年握刀起茧的双手颤抖地接过木簪,仿佛手中物有千金重。


    他拿着端详抚摸良久,眼神怀念中带着哀恸,就像在看一位永别的故友。最后还是张开手,将郑重其归还给却辰。


    “贺辰,接下来的话不管你知不知道,都要好好听着,很重要。”


    “你这支簪子是魂参的伴生木,极其珍贵,想得到他的人数不胜数。”


    “你在外千万不要过多透露它的来历和能力,能不使用就不使用。否则招来的可能就不止是一个人的杀身之祸,你的姐姐弟弟恐也会被牵涉其中。”


    “魂参”这两字终归还是太过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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