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课间下课铃刚响,鸣星附中的教室立刻像炸开的蜂窝。几个八年级女生围在饮水机旁,正小声讨论。
"你们发现没?"扎高马尾的女生把保温杯重重搁在桌上,"咱们班前两名都没来,不仅如此,我连隔壁班的那个年级第一的校服后脑勺都没看见。"
靠窗的男生突然转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响:"我们班前五名全没来!"
“我听说那些年级前三十名都没来,好奇怪啊。”
后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抱着篮球的一个寸头男生浑身冒着热气挤进来:"打听到了!我打听到了!”
“打听到什么?”
那个男生气喘吁吁的:“当然是打听到年级前三十去哪里了啊。”
一听到这,周围的人都围了上去,“别理我这么近,热!”那个男生往后退。
“别卖关子,赶紧说,我男神一直没来,他的下落就靠你了。”一个短发女生焦急道。
“我听说啊,他们组建了一个新班,叫少年班,教室现在在六中,听说啊,他们要跟这一届高二一起高考。”那个男生认真的描述自己打听到的消息。
“啊?”人群顿时一片沸腾:
“那不得累死?”
“人家智商高,没事的。”
“那他们不就比我早三年上大学吗?”
…………
“你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可靠吗?”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狐疑的说道。
“包可靠的。”那个男生拍拍胸脯,“我舅舅是六中教导主任,消息肯定准。”那个男生看了看表,“不说了,我们还要打球。”说完就走了,人群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新出现的“少年班”。
与此同时,少年班内——
教室里暖气片嗡嗡作响,玻璃窗上凝着厚厚的霜花。祁以尘哈了口白气,看着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墨点。
前座突然打了个喷嚏,他校服袖口沾着鼻涕纸屑——自从被选进这个"少年班",前桌感冒三周都没好。
十二天前,祁以尘正在过寒假,莫名其妙的接受通知去六中的报告厅听讲座。
偌大的报告厅只有三十个人,各种领导在台上一遍一遍强调:"你们就是学校的希望!”“你们是万里挑一的天才!一定要为学校争取荣耀!”
……神经。
讲座刚听完就去新班级,发书,发资料,发学习平板,上课一条龙服务……
现在已经在这里十二天了……教室、厕所、宿舍、餐厅全部在五楼,学校的教学楼是全部连通的,学校把五楼全部清空,只留他们一个班,根本就没有下去的机会。
天天都是在讲课、写题、纠错、总结、考试、连下课时间都是五分钟,早上还得四点半起床,晚上十点睡觉,犯人待遇都比这个好吧。
高中的课他早就学完了,根本不想听,在这里无聊透了,幻觉也是偶尔出现,当初就不该来的。
算了,还是有点好处的,这个班人少。
不用应付和面对那么多精神病,不用去思考自己到底该说什么,他们说的话都是什么意思,不用徒劳的去试着理解和应付他们的莫名其妙,现在只需要学习就好。
下课铃声响了,班级里趴倒一片,一个个都跟尸体一样。
江苏苏小心翼翼的用胳膊肘碰了碰祁以尘,压低声音道:“同桌桌…”,手指轻轻指了指他压在胳膊下的卷子,“上次考试数学卷子借我看看呗。”
祁以尘翻了翻,随手递过去,眼神打量四周,最后看着江苏苏,然后压低声音:“你感不感觉我们在坐牢?”
“这还用感觉?布置的跟监狱一样,仿佛时时刻刻提醒我有罪似的。”江苏苏白了这个学校一眼,重新扎了一下低马尾,开始翻数学卷子,似乎想到了自己刚才没道谢,又附带了一句“谢谢”。
“不客气。”
她无意间看到了祁以尘脖子上带着一枚泛着暗光的银质护身符,中间镶嵌着一块暗红色的宝石,好像里面还刻着什么符号……
“你这什么啊?护身符吗?还挺好看的。”江苏苏好奇的看着祁以尘脖子上的吊坠。
“是吧,我爷爷奶奶给我的。”
突然,楼下教室传来一阵刺耳的凳子声,“嘎吱——哐当——”,像是有人猛地推开或拖动凳子,声音尖锐而突兀,打破了楼上的静谧。
几个正趴在桌上的同学被惊醒了,皱着眉头直起身子,一脸怨气地望向地板,仿佛能用眼神穿透楼板,质问下面的动静。其中一人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低声啧了一句:“有病吧……”
江苏苏四周环顾了一圈,转头看向祁以尘,压低声音问:“楼下干嘛呢?这么大动静。”
祁以尘漫不经心地玩着自己的手指,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要么换位置,要么背书,要么讨论题目呗。”
他又笑了笑,对江苏苏说道:“我们猜猜,他们在干什么,我猜背书。”
“那我猜换位置。”
接着楼下开始“唱”起了“大悲咒”
“赢了,这次运气真是爆棚,我就说我爷爷奶奶做的护身符有用。”祁以尘得意的转了几圈笔,“不过话说,楼下几年级的啊?”
“嗯……”江苏苏回想了一会儿,“好像是高二特优班。”
祁以尘刚点头,上课铃声响了,很多人又被迫“诈尸”。
几个月后
他们第一次跟高中部联考结束,所有人都盼望着出成绩。
在仅仅语文成绩表被贴在后墙的那一瞬间,全班人都围了上去,吵吵闹闹的讨论着成绩。
人群中,前排的祁以尘弯着腰,望着自己那81分,全班语文倒数第一的成绩陷入了沉默。
“语文81分!有进步啊!”江苏苏高兴的拍了祁以尘一下,“你以前都没上过80吧。”
“为什么啊?”祁以尘盯着自己的分,“我感觉我写次写得挺好的啊。”
“那自己感觉着吧……”
下午语文课下课,祁以尘因为第一次过了81分理所应当的被语文老师请到了办公室表扬。
“考的不错啊。”语文老师开心的浏览着祁以尘的答题卡,然后冲他满意的点点头,“终于写得像正常人类写出来的了。”
“……嗯。”
“你这次前面写得不错,但是作文分有点低。”语文老师把答题卡翻到了背面。
“老师作文有什么问题吗?我感觉自己写得挺好啊,能当范文的那种。”
“自信是好事…”老师肯定他的优点,但是又摇摇头,指着题目,“这次题目是亲情,你这满篇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全文没到家人亲情。”
“可是这不也是亲情的一种吗?”
“有另一高中部的人的作文跟你一样的情况,我们好几个老师对着你俩的答题卡商量半天。”
语文老师的目光越过答题卡,最后停留在一声不吭的祁以尘身上,其实她没说完,当时他们好几个老师都觉得这俩孩子作文写得有点说不上来的诡异,似乎刻意避开家人一样。
语文老师沉默了一会,把答题卡递给他,“最后还是觉得跑题了,总之下次注意。”
从办公室拿着答题卡出来后,祁以尘坐了一会,然后懒散的起身,拿着答题卡,面无表情的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趴着。
第二天,排名贴在教室前方,他站在人群外围,目光扫过自己的名字——总分681,全班第十五,全校第二十。
回到座位,江苏苏正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看着她自己的成绩单,全校第十五。
“恭喜啊,”他坐下,声音平和,带着笑意,“考得真好。”
“题目简单嘛,加上你作文才25分,但凡不跑题都上700了。”江苏苏转过头,脸上高兴,过了一会,微微蹙起眉,上下打量着他:“我怎么感觉你有点怪怪的?”
江苏苏的视线落在他空荡荡的脖颈上,忽然问,“哎?你那个护身符呢?好久没见你戴了。”
“哈哈……”祁以尘干笑了两声,避过她的目光,沉默了一会,然后又回头,笑着回答:”丢了。”
“哦…”江苏苏点点头,目光回到了自己的数学答题卡上,“我这次数学没考成。”她叹气,回头看着祁以尘,想到了他的其他科能亮瞎她双眼的成绩,忍不住羡慕。
“你一直以来除了语文以外,其他科成绩基本都是满分。”江苏苏想到自己忽上忽下的分数,欲哭无泪的趴在桌子上,然后又回头看向祁以尘,“感觉你似乎从没被压力、情绪、睡眠什么的影响到过啊,怎么办到的?”
“天赋。”
四楼——
办公室的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老师最后那声无奈的叹息。
“这次全校就两个写跑题的,我就不明白了,‘亲情’这么明确的主题,通篇人类命运共同体?”
老师的批评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沈淇始终低着头,盯着自己鞋尖前那一小块磨损的地面,一言不发。
直到老师最后疲惫地掩着额头,挥了挥手:“去吧去吧……你说你,要不是作文跑题,按你前面的分数,不止考全校二十一…”
沈淇点了点头,喉咙里挤出模糊的认错音节,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走廊空旷,放学的喧闹已经散去。他独自走着,手里攥着那张折叠起来的语文答题卡。
路过楼梯口的垃圾桶时,他没有停顿,顺手一扬。那轻飘飘的纸张在空中打了个旋,悄无声息地落入了桶内的黑暗。
沈淇继续往前走,脸上没什么表情,脚步也没有丝毫迟缓,背影淹没在走廊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