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下午三点,忘川酒吧在不开门的时候有一种特别的静谧。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渗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道道明暗相间的条纹,像钢琴键。空气中的尘埃在光柱里缓慢旋转,像某个被遗忘的宇宙里的星云。
卿也就是在这个时刻推开酒吧后门的——书玖给了他备用钥匙,说“想来画画随时来,别在营业时间就行”。他背着画具箱进来时,书玖正在吧台后面整理酒瓶,听到声音头也不抬:“你比预定时间早了十七分钟。”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卿也放下箱子。
“你昨天走的时候眼睛在测量这儿的采光角度。”书玖终于抬起头,他今天没扎头发,黑色长发随意披散,看起来比平时柔软许多,“画家的职业病——看什么都想画下来。”
卿也笑了:“那你这儿确实值得画。灯光设计很有层次,特别是傍晚的时候,阴影的角度——”
“像悲伤的具体形状?”书玖打断他,语气里有种卿也说不清的东西。
卿也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想说这个?”
“因为上次你画的素描里,阴影部分处理得特别细腻。”书玖从吧台后走出来,手里拿着两个杯子,“喝点什么?工作时间不喝酒,但可以喝点别的。”
“你有什么推荐?”
书玖想了想,开始调饮。卿也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冰块入杯的清脆声响,液体倾倒的流畅弧线,最后是一片柠檬皮被拧出精油,像施了个小魔法。杯子推过来时,里面是渐变色的液体,从底部的深紫到顶层的浅金。
“这叫什么?”卿也问。
“光影之间。”书玖说,“喝了能看见你想画却画不出的轮廓。”
卿也盯着杯子看了三秒,然后抬头:“这酒名是你现编的吧?”
书玖的嘴角微微上扬——那几乎不能算笑,但卿也觉得那就是了。“被发现了。其实它叫‘老板随便调的’,但前者收费188,后者只能收你88。”
“奸商。”卿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眼睛亮了,“不过值188。这是什么味道?我喝出了……黑加仑,薄荷,还有……”
“秘密。”书玖自己也喝了一口,“每个调酒师都有几款只给自己和特别客人调的酒。这款是其中之一。”
“‘特别客人’?”卿也挑眉,“我这么荣幸?”
“你是连续三天来画画,而且没对我的音乐品味发表意见的人。”书玖指了指音响,里面正放着某首冷门的后摇,“上一个在这儿画画的人说这音乐像‘葬礼进行曲’,然后就没再来过。”
卿也仔细听了听:“这明明很适合画画。它有空间感,像颜料在画布上扩散的声音。”
书玖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转身走向仓库:“你画吧,我整理点东西。需要什么自己拿。”
卿也支起画架,开始调颜料。
他今天想画的是酒吧白天的模样——与夜晚的喧嚣相反,此刻的忘川像个沉睡的巨兽,安静,但能感受到呼吸。他特别想捕捉那些光影:吧台上玻璃杯折射的光斑,椅子上皮质的光泽,还有墙面上岁月留下的痕迹。
画到一半时,书玖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旧相框。他在卿也旁边的桌子坐下,开始擦拭相框。卿也瞥了一眼,照片里是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站在一棵老槐树下。女孩大概七八岁,笑得很灿烂;男孩大一些,表情严肃。
“这是你和书姝?”卿也问。
“嗯。”书玖的动作很轻柔,“她七岁,我十二岁。拍完这张照片一个月后,家里就出事了。”
卿也放下画笔:“火灾?”
书玖的手顿了顿:“她告诉你了?”
“说了一点。”
“那就好,省得我再说一遍。”书玖继续擦拭,但眼神变得遥远,“拍照那天,她非要在树下许愿。我说许愿要生日才行,她说‘那就当今天是生日嘛’。然后她闭着眼睛说了三个愿望:一,希望哥哥永远开心;二,希望自己能算出所有人的命运;三……”
他停住了。
“三是什么?”卿也轻声问。
书玖沉默了很久。“三,希望自己能在三十岁前死掉。”他说这话时语气平静得像在报菜名,“我当时骂她胡说八道,她说‘哥哥,三十岁好老啊,活到那时候多累’。”
卿也感到一股寒意。
“后来我才明白,”书玖把相框放回桌上,“她不是觉得三十岁老,她是觉得……活到三十岁太长了。长到痛苦会累积到无法承受的程度。”
酒吧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音响里的音乐正好放到一个漫长的间奏,像在给这段回忆配乐。
“她知道我在查她。”卿也突然说。
“我知道。”书玖看着他,“你妹妹也查了。你们兄妹俩好奇心都挺重。”
“对不起,我只是——”
“不用道歉。”书玖打断他,“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查。靠近一个神秘的人,本能反应就是想知道谜底。只是……”他顿了顿,“有些谜底知道了,可能会后悔知道。”
卿也坐到他旁边:“你后悔知道吗?关于书姝的……一切?”
书玖没有立刻回答。他拿起卿也的杯子,把剩下的饮料喝完。“后悔。”他最终说,“但我更后悔的是,知道了却无能为力。就像你看到一场车祸要发生,你拼命喊,但车里的人听不见——或者听见了也不想刹车。”
“那她现在……”
“现在还活着。”书玖站起身,“这就是我能说的全部。继续画吧,光线快变了。”
他回到吧台后面,开始清洗杯子。卿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很想画下这一刻——那个挺拔但似乎承担着太多重量的背影,那些在洗洁精泡沫里翻飞的手指,还有垂在肩上的黑发里夹杂的几根银丝。
他重新拿起画笔。
周六晚上七点,卿倾按照书姝发来的地址,来到老城区一栋不起眼的居民楼。楼龄至少三十年,外墙斑驳,楼梯间的灯有一半是坏的。她爬上五楼,敲响了503的门。
门开了,书姝穿着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松松挽着。“准时。”她让开身,“进来吧,不用脱鞋。”
屋子比卿倾想象的小,但整洁得有些过分——不是温馨的那种整洁,是像酒店房间那种,缺乏人气的整洁。客厅里只有一张沙发、一张茶几和一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书:《周易》《梅花易数》《梦的解析》《抑郁症认知疗法》,还有——卿倾注意到——她自己的所有小说,按照出版顺序排列。
“你的粉丝角?”卿倾指了指书架。
“研究对象角。”书姝泡了两杯茶,“坐。”
卿倾在沙发上坐下,环顾四周。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张日历,上面用红笔圈了几个日期。她认出其中一个——12月14日,书姝的生日。
“这里就是你算命的地方?”卿倾问。
“之一。”书姝在她对面坐下,盘腿,“有时候也在咖啡馆,公园,甚至地铁站——只要有桌子和安静。但这里是最正式的,因为……”她顿了顿,“因为这里的能量最干净。”
“能量?”
“就是……”书姝想了想,“你可以理解为‘氛围’。一个地方待久了,会积累居住者的情绪。我这里很干净,因为我尽量不在这里有情绪。”
这话说得古怪,但卿倾大概明白。“你不在这里哭,也不在这里笑?”
“不在这里做任何强烈的情绪表达。”书姝说,“这是工作间,工作需要冷静。”
她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是卿倾见过的那套工具:铜钱、竹签、一本破旧的线装书,还有几样她没见过的东西——一块光滑的黑石,一根鸟羽,一小瓶深色的液体。
“今天算正式的。”书姝说,“你需要给我三样东西:你的出生年月日时,你最近做的一个梦,还有……你身上的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随便,但有你的能量就好。”书姝说,“头发,指甲,或者你常戴的首饰。”
卿倾想了想,摘下脖子上的项链——一个简单的银质吊坠,是她母亲留下的。“这个可以吗?”
书姝接过,握在手里闭眼感受了一会儿。“可以。”她放下吊坠,“先报八字。”
卿倾报了自己的出生时间。书姝在纸上写下,开始排盘。这个过程很长,她偶尔会停下来计算,嘴里念念有词。卿倾安静地看着,忽然觉得这一刻的书姝很陌生——不是舞台上那个尖锐的喜剧演员,也不是咖啡馆里那个慵懒的同行,而是一个真正的、专注的玄学师。
半小时后,书姝抬起头,表情复杂。
“怎么了?”卿倾问。
“你的命盘……”书姝斟酌着用词,“很有意思。你命中有艺术天赋,这是显然的。感情线……有断裂,但断裂处有光——意思是,你会经历一次深刻的失去,但这次失去会带来某种觉醒。事业线很稳,会一直写到老。”她停顿,“但最特别的是这里——”
她指着纸上的某个位置:“你命里有个变数。一个大到可以改变整个命盘走向的变数。这种格局我很少见到,大多数人命盘都是固定的,像写好的剧本。但你的……像剧本里留了个空白页,让演员即兴发挥。”
“那空白页上会写什么?”
“不知道。”书姝诚实地说,“这就是变数的意思——它可能好,可能坏,可能改变一切。唯一确定的是,它会在你三十岁左右出现。”
又是三十岁。卿倾想起书姝自己的三十岁预言。
“那你呢?”卿倾问,“你的命盘有变数吗?”
书姝的笑容有些勉强。“我的命盘很干净。干净得像……提前打印好的遗书。”她收起纸笔,“好了,八字看完了。现在说说你最近做的梦。”
卿倾说了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她在写小说,但写下的字会消失,纸会变成水面,她看见水里有张脸——
“那是你自己的脸。”书姝打断她。
卿倾愣住:“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做过类似的梦。”书姝说,“解梦来说,这是创作焦虑的典型表现。你在害怕自己写不出东西,害怕才华枯竭,害怕……”她看着卿倾,“害怕自己除了写悲剧,什么都不会。”
卿倾感到一阵心悸。太准了,准得可怕。
“至于这个,”书姝拿起项链,“它告诉我,你最近在经历一次重要的情感波动。不是爱情——或者说,不完全是爱情。更像是一种……灵魂层面的吸引。你被一个危险但迷人的东西吸引,你知道可能受伤,但还是想靠近。”
她放下项链,直视卿倾的眼睛:“那个东西,是我吗?”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心跳。窗外的城市灯火透过窗帘缝隙渗进来,在书姝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是。”卿倾承认。
书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就知道。”她轻声说,“卦象显示你会来,会问,会……陷进去。我也知道我应该推开你,说些伤人的话,让你走。但我没有。”
“为什么没有?”
“因为……”书姝睁开眼睛,卿倾看见她眼里有泪光,但没掉下来,“因为你是那个变数。”
“什么?”
“在我给自己算的命盘里,三十岁是终点。”书姝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但从你出现的那天起,卦象开始变化。就像一列注定脱轨的火车,突然有人往轨道上扔了块石头——石头很小,但足够让火车颠簸一下,也许,只是也许,颠簸的那一下会让它错过脱轨的点。”
卿倾屏住呼吸。
“你是那块石头,卿倾。”书姝说,“你是我命盘里唯一的变数。所以我让你靠近,所以我不推开你——因为我想看看,一个写悲剧的人,能不能真的改变悲剧。”
她说完,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靠在沙发上。卿倾看着她,看着她颤抖的睫毛,看着她紧握的拳头,看着她身上那种几乎要溢出来的、被压抑的痛苦。
“书姝,”卿倾轻声说,“我可以抱你吗?”
书姝没有回答。卿倾慢慢靠近,伸出手,轻轻抱住她。书姝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把头靠在卿倾肩上。
这是她们第一次真正的拥抱。卿倾感到书姝很瘦,肩胛骨像要刺破皮肤;她的心跳很快,但很轻,像随时会停止的小鸟。
“我不确定我能改变什么。”卿倾在她耳边说,“但我可以答应你,在你三十岁生日之前,我会一直在这里。”
书姝没有回应,但卿倾感到肩上湿了一小块——她在哭,无声地。
几分钟后,书姝轻轻推开她,擦了擦眼睛。“好了,算命结束。收费——”她想了想,“收费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书姝说,“不要找我。继续写你的小说,继续活你的人生。就当……就当我是你笔下的一个角色,写完就翻页。”
卿倾的心脏像被攥紧。“为什么说这个?”
“因为算命先生最清楚,”书姝站起身,走到窗边,“命运最喜欢捉弄人。你越想改变什么,它越会把那个东西推得更远。”
楼下传来车流声,像这个城市永不停歇的脉搏。书姝背对着卿倾,身影在夜色中单薄得像一片纸。
“下周二是我的生日。”她突然说。
“十二月十四日。”卿倾记得日历上的红圈。
“嗯。”书姝转过身,脸上又挂上了那种舞台式的笑容,“二十九岁,离三十还有一年。我哥说要办个小派对,你也来吧。把你哥也叫上。”
“好。”
“现在你该回去了。”书姝说,“我得准备晚上的演出。”
卿倾站起来,走到门口时回头:“书姝,你今天算的这些……会成真吗?”
书姝笑了,那个笑容里有种卿倾永远也解读不出的东西。
“如果我说会,你会怕吗?如果我说不会,你会信吗?”她摇摇头,“回家吧,作家小姐。有些问题,答案不重要,问的过程才重要。”
卿倾离开后,书姝在窗前站了很久。她拿出那本小册子,翻到最新一页,却迟迟没有下笔。
最终,她只写了两个字:
变数。
然后合上。
同一时间,忘川酒吧里,卿也的画已经接近完成。他画的是白天的酒吧,但不知为何,画面里有种夜晚的静谧感。特别是吧台部分,他用了大量的深蓝色和紫色,让那些玻璃杯看起来像沉在海底的宝物。
书玖站在他身后,看了很久。“你把我画得太温柔了。”他说。
“有吗?”卿也回头。
“有。”书玖指着画中的自己——那是他在吧台后擦杯子的侧影,“我擦杯子时没那么……伤感。”
“但我觉得有。”卿也说,“你看杯子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易碎的东西。我猜你那时候在想书姝。”
书玖沉默了。
“我查到她三年前消失的原因了。”卿也放下画笔,“不是自愿的,对吗?她进过精神病院。”
书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你怎么——”
“论坛里有人提过,‘忘川渡者突然消失,听说是因为精神崩溃’。”卿也转身面对他,“后来我托朋友查了档案——当然,这不合法,但我就是……想知道。她住了三个月院,诊断是重度抑郁症伴有解离症状。出院后,她就从玄学圈消失了,开始讲脱口秀。”
书玖的拳头握紧了,又松开。“是。”他最终承认,“她崩溃了。因为算得太准,因为承载了太多别人的痛苦,因为……她给自己算的那一卦。”
“那一卦说了什么?”
“说了她的结局。”书玖的声音很轻,“而她无法接受那个结局,所以崩溃了。住院期间,她一度连话都不会说,只是整天看着窗外。后来医生说,让她换个方式表达,于是她开始写笑话——把痛苦写成笑话,这样至少能说出来。”
卿也感到心脏一阵钝痛。“那她现在……”
“现在她在演。”书玖说,“演一个快乐的算命先生,演一个潇洒的脱口秀演员,演一个……还能活下去的人。而我,我在配合她演。”
他走到吧台后,开始调酒。这次的动作比平时慢,像每个步骤都需要深思熟虑。调好后,他推给卿也一杯,自己留了一杯。
“这杯叫什么?”卿也问。
“没有名字。”书玖说,“因为它还没完成。”
两人默默喝酒。音响里的音乐换了一首,是某部老电影的配乐,悠扬而哀伤。
“我喜欢你。”卿也突然说。
书玖的手抖了一下,酒洒出来一点。他盯着吧台看了几秒,然后抬起头:“你知道你说这话的时机有多差吗?”
“我知道。”卿也说,“但时机永远都不会好。你妹妹随时可能……我妹妹深陷其中,我们两个在混乱的中心。但正因为如此,我才要说——因为如果现在不说,可能永远没机会说了。”
书玖看着他,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我不适合谈恋爱。”他最终说,“我有太多要照顾的,有太多放不下的。而且我……”
“而且你怕。”卿也接话,“怕投入感情,怕失去,怕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我也怕。但怕不是不做的理由。”
“那什么是理由?”
“想做。”卿也说,“我想画你,想了解你,想在你擦杯子的时候坐在旁边,想在你妹妹需要你的时候一起帮忙。这些‘想’加起来,就是理由。”
书玖沉默了很久。酒吧里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让他的表情难以辨认。
“画完了吗?”他最终问。
“差不多了。”
“那今天就这样吧。”书玖开始收拾,“我得去准备营业了。”
卿也没有追问。他知道有些门需要慢慢敲,有些酒需要慢慢醒。他收拾画具,离开前回头:“下周二是书姝生日派对?”
“嗯。”
“我会来。”
书玖点点头,没说话。
卿也走到门口时,书玖突然开口:“你画的那幅画……能送我吗?”
卿也笑了:“本来就是画给你的。”
他离开后,书玖走到画前,看着画中的自己。那个在卿也笔下显得温柔而悲伤的自己。他伸手轻触画布,颜料还没干透,指尖染上一点蓝色。
像眼泪的颜色。
晚上十点,卿倾回到家时,卿也正在客厅里对着那幅没画完的BL漫画发愁。看见妹妹,他问:“怎么样?算命算出了什么?”
“算出了我是她的变数。”卿倾瘫在沙发上,“哥,我觉得我在往一个深坑里跳,但停不下来。”
“那就别停。”卿也说,“反正我们也停不下来了。”
卿倾看着他:“你和书玖……”
“表白了。”卿也平静地说,“他没答应,但也没拒绝。我觉得有戏。”
“书姝知道吗?”
“迟早会知道。”卿也放下画笔,“老妹,我有个预感——我们四个人,正在织一张很复杂的网。最后要么把我们都兜住,要么把我们都缠死。”
卿倾想起书姝的话:“命运最喜欢捉弄人。你越想改变什么,它越会把那个东西推得更远。”
手机震动,是书姝发来的消息:
“今晚的演出,我加了个新段子:‘最近发现,痛苦是可以分享的——就像你买一送一的咖啡,自己喝一杯,分别人一杯,两杯都苦,但至少有人陪你苦。’观众笑了,但我知道他们没听懂。”
卿倾回复:
“我懂了。”
书姝回了一个表情:雨。
卿倾走到窗边,看着夜空。没有星星,云层很厚。
真的要下雨了。
而这一次,她们都没有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