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数日后,一处相对安静、但设施略显陈旧的居民区。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给平凡的街道镀上一层怀旧的滤镜。
少女金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脸上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气息收敛得如同普通人。她再次来到了伏黑惠目前寄宿的公寓楼附近。
她并不打算立刻现身, 只是想先观察一下这个孩子现在的情况。
然而,就在她隐在街角阴影处,目光落在那个挂着“伏黑”名牌的公寓门口时,一个绝不可能错认的、高大的白色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那里。
五条悟。
他依旧是那副打扮,黑色的制服,遮住眼睛的墨镜,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悠闲得像是来邻居家串门。他似乎刚刚按过门铃,正等着里面的人回应。
荧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他来这里做什么?也是为了那个孩子?难道甚尔叔叔那时也对五条悟说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将气息收敛得更深,如同融入了墙壁的阴影,静静地观察着
公寓门被从里面打开,穿着普通小学制服、海胆头、表情有些冷淡疏离的黑发少年出现在门口。他看着门外的五条悟,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
“哟, 惠~” 五条悟率先打招呼,语气轻快,仿佛很熟稔的样子。
“你好。” 伏黑惠的声音平淡,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 “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弯腰,凑近了些,即使隔着墨镜,也能感觉到他那双六眼正在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我来呢,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关于你父亲,伏黑甚尔……或者说,关于你的未来。” 五条悟的语气依旧轻松,但话语的内容却重若千钧,“你被他,以十亿日元的价格,卖给了禅院家。”
空气仿佛凝固了。
伏黑惠垂下眼,虽然之前荧已经告诉过他这件事,但是他再次听到时,依旧感觉到了一种寒意。
五条悟继续用那种仿佛在讨论天气般的语调说道:“不过呢,你不用担心。这笔债务,我会帮你处理掉的啦,毕竟你可是禅院家梦寐以求的十种影法术,想到那些老橘子们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就想大笑呢。”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尚未从冲击中回过神来的伏黑惠,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又仿佛开玩笑般的意味:“条件是——”
“伏黑惠,你,将来必须入学东京咒术高专。”
“在那里,你会得到系统的教导,掌握你与生俱来的术式的力量,成为一名正式的咒术师。”
伏黑惠低着头,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这沉默与压抑几乎要达到顶点的时刻,一个带着笑意的、清越女声,如同不合时宜的音符,突兀地插了进来。
“哎呀呀,真是感人的一幕呢~”
随着话音,金发 少女从街角的阴影中缓步走出。
她摘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那双在夕阳下仿佛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眸,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她的出现,让五条悟和伏黑惠同时一怔。
五条悟猛地转过头,墨镜后的六眼瞬间锁定了荧,周身的气息微微一凝。
她怎么会在这里? !
伏黑惠也抬起头,警惕地看着这个再一次出现的、美丽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金发少女。
荧无视了五条悟那审视的目光,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在伏黑惠和神色不明的五条悟之间转了转,最后定格在五条悟身上,唇角那抹讽刺的弧度越发明显。
“这才没多久啊?高专就这么缺人了” 荧的声音带着一种慢悠悠的调侃,每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冰锥,“五条学长这么迫不及待地,开始为自己招兵买马,把新长出来的、水灵灵的小韭菜,赶紧拔到自己院子里种着了?”
语气里的讥诮毫不掩饰。
“十亿买断一个未来可期的十种影法术术师,啧啧,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你赚翻了呢,五条悟。” 她的目光扫过依旧低着头的伏黑惠,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就是不知道,这棵小韭菜自己,愿不愿意被你这样精心栽培呢?”
五条悟的脸色沉了下来。荧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
“荧,” 他的声音带着警告,“你既然已经离开了咒术界,这里就没你的事。”
“怎么会没我的事呢?” 荧笑吟吟地反问,她向前一步,目光落在了终于抬起头的伏黑惠身上。
“毕竟,我和甚尔叔叔的关联可比你要深呢。” 荧的语调带着某种戏谑的弧度,“而且,要论起来,你还得排在我的后面,五条——学长。”
她看着伏黑惠,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惠,可别被某些人看似慷慨的帮助迷惑了。咒术界,可不是什么温暖的象牙塔。”她伸手指向五条悟,“就靠这个家伙想护住你?做梦吧,我几乎可以预见,进入高专,你只会成为一件更有价值的工具。”
她的话,如同另一把锤子,敲击在伏黑惠本就混乱的心上-
五条悟的脸色在荧那连珠炮似的嘲讽下彻底沉了下来,周身原本收敛的气息隐隐波动,显示出他内心的不悦。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墨镜后的六眼锐利地锁定荧。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 五条悟的声音带着冷意,语气充满了质疑和反击的意味,“呵,你所谓的拯救,难道就是为了把他带到港口黑手党,换一个地方,换一种方式,继续当你的工具人使唤吗?呵,横滨的里世界,难道就=干净多少?”
他试图将荧的行为也打上“利用”的标签。
然而,荧面对他的指控,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她金色的眼眸中毫无波澜,只有一片坦然的冰冷。
“五条悟,可别用你那套虚伪的标准来衡量我。”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从未向惠隐瞒过任何事。从一开始,我就明确告诉过他,我所处的地方,并非什么阳光下的乐园,而是一片暗流汹涌、危机与机遇并存的浪潮。”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扫过一旁沉默不语的伏黑惠,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
“我告诉过他,凡有得,必有失。想要摆脱过去的阴影,掌握自己的命运,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承担选择带来的风险。因为命运给予的一切馈赠,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这一点,我比你们咒术界那些用大义和庇护包装自己的控制欲的家伙,要诚实得多!”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五条悟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坚决。
“而且,我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用这种哄骗的方式,把甚尔叔叔的孩子懵懵懂懂地拐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咒术界!他有权知道所有的真相,有权在看清全貌之后,自己做出选择,而不是走向你编织的、看似美好的陷阱里。”
这番话将两人的立场彻底对立起来,五条悟代表的是“改革派”,试图在现有体系内吸纳人才,进行改良;而荧则代表着彻底的“脱离派”,认为咒术界本身已经无可救药,试图为伏黑惠提供一条体系外的、但同样需要付出代价的道路。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能迸射出火花。
最终,这场争执的焦点,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风暴中心的少年身上。
五条悟和荧几乎同时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一直低着头、紧握双拳的伏黑惠。
“惠。” 五条悟率先开口,语气稍微缓和,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跟我去高专,这是目前对你最有利的选择。我会解决所有麻烦,让你成长为一名正式的咒术师,我可是最强,你不用担心其他的任何事。”
荧则紧接着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强大的自信:“惠,选择权在你。如果你不想踏入咒术界那摊浑水,我可以为你和津美纪提供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代价是,你需要接受我的庇护,并明白这份庇护并非无偿。”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伏黑惠尚且稚嫩的肩膀上。他承受着两个强大存在截然不同的期望和安排,内心充满了挣扎和迷茫。
咒术界听起来危险而复杂,港口黑手党听起来也同样并非善地。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夕阳又下沉了几分,街边的路灯开始零星亮起。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碧绿色的眼眸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混乱,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了决心的平静。他先是看了看五条悟,又看了看荧,最后低声,但清晰地开口说道。
“我……暂时没有打算成为一名咒术师。”
伏黑惠继续说道,语气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和责任感:“我现在……只想和津美纪一起,平静地生活。”
津美纪,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却给予他家庭温暖的姐姐,显然是他此刻最重要的牵挂。
听到这个回答,荧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她立刻接口,语气干脆利落:“这很好办。”
她看向伏黑惠,给出了她的条件:“禅院家那边的债务,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不会让他们再来骚扰你。至于你和津美纪在成年之前的所有生活费用、教育费用,由我来承担。”
她给出了实实在在的物质保障,换取他暂时远离咒术界的纷争。
五条悟见状,岂能甘心落后?他立刻嗤笑一声,用一种夸张的、彰显财力的语气反驳道:“呵!十个亿?那点小钱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我一周的零花钱而已!”
他大手一挥,展现出“最强”的豪横:“不就是养两个小孩子吗?能花多少钱?我来当你们姐弟的监护人!之后你们的生活,我来管了!保证让你们过得比现在好一百倍!”
第132章
面对五条悟那财大气粗、仿佛要将一切都包揽下来的豪横姿态,荧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未被激怒,反而用一种极其现实的语气反唇相讥:“一周零花钱?五条家的少爷果然阔绰。但养育一个孩子,可不是光靠砸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更何况,你确定你那位最强的名头,能时时刻刻挡在惠和津美纪面前,挡住来自禅院家乃至咒术界其他角落的明枪暗箭?”
五条悟挑眉, 正要反驳,荧却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看似折中的方案。
“既然我们都关心惠的未来, 又谁都不肯退让, 那不如这样。”
“禅院家的十亿债务,你我各解决一半。惠和他姐姐津美纪在成年之前的生活、教育费用, 也由我们共同承担, 一人承担一半。”
“他们姐弟继续在普通的学校读书,过普通孩子的生活,直到国中毕业。届时,再由惠自己决定, 是踏入咒术界, 还是选择其他的道路。”
这个方案,看似公平,却巧妙地将五条悟和荧同时绑在了伏黑惠的“投资人”和“潜在引导者”的位置上。它避免了伏黑惠过早地被任何一方完全掌控,给了他一个缓冲和成长的时期,同时也意味着,在未来的数年里,五条悟和荧将不得不因为这笔“共同投资”而保持某种微妙的联系和潜在的竞争。
五条悟摸着下巴,六眼在墨镜后快速分析着这个提议。他固然想将伏黑惠彻底纳入麾下,但也清楚荧的顽固以及此刻强行带走惠可能引发的后续麻烦,毕竟此时荧早已不再掩饰,锋芒毕露,要是在这里打起来可就麻烦了,他可不是过去的他。
这个各退一步的方案,虽然不尽如人意,但至少确保了惠不会立刻被荧带到横滨,也给了他未来争的机会。
“啧,一人一半?” 五条悟撇撇嘴,似乎有些嫌弃,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吧,就这么定了。五亿而已,小意思。”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荧不再多看五条悟一眼,转身便准备离开。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阻止五条悟立刻将惠带入高专,并为惠争取到了一个相对自主的选择期。
“等等,我还有话问你。”
五条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叫住了她。
荧的脚步顿住,微微侧身,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她先是对着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伏黑惠温和地说道:“惠,你先回屋里去吧,我和你……五条叔叔,还有点事要谈。”
伏黑惠看了看荧,又看了看五条悟,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公寓,轻轻关上了门。
待公寓门完全闭合,荧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瞬间消失殆尽。她转过身,双手环抱在胸前,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御和疏离姿态。金色的眼眸宛如那高悬于天穹至上的日轮,璀璨夺目,却极为冰冷。
少女的语气带着毫不客气的排斥意味。
“五条悟,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之前在横滨,我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夜幕降临,街灯昏黄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对峙的气氛比刚才更加凝重。
五条悟没有在意她恶劣的态度,他缓缓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了那双仿佛蕴藏着无尽星空与冰雪的苍蓝色六眼。没有了镜片的阻隔,那双眼眸中的锐利与复杂几乎化为实质。
他向前走了两步,距离近得足以让荧感受到他周身那无形的、强大的压迫感。
他微微俯身,凑近荧,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了以往的轻浮,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奇异感。
“话是说得很清楚,把该划的界线都划得明明白白。” 五条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但是,荧,我回去之后,仔仔细细地、反复地想了很多遍……从你进入高专,到你在高专表现出来的,直到你再次出现在横滨,再到你对杰的态度,以及今天你对惠的安排……”
他的六眼死死地锁住荧那双平静无波的金色眼眸,仿佛要从中挖掘出最深层的秘密。
“我忽然发现,你……似乎从一开始,就从某个比我们所有人都要高的视角,俯瞰着这一切。”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怀疑,“你好像……早就看到了现在的结局?”
这句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荧的心湖中激起了细微的涟漪,但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破绽,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她垂下眼眸,浓密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瞬间可能泄露的情绪。随即,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哼笑。
“呵……” 她抬起眼,目光如同染血的冰刃,直刺五条悟,“真是难得啊。五条悟,你那颗被最强的名号惯得早就生锈、几乎不怎么转动的脑子,这一次,倒是难得地……转起来了嘛?”
少女那淬毒般的嘲讽,如同冰锥,试图冻结五条悟的思维。然而,五条悟非但没有被击退,反而因为她那过于激烈的反应,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深了。
他仿佛确认了什么,那双苍蓝色的六眼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和能量变化。
“生锈的脑子,偶尔转动一下,确实能发现很多被忽略的细节。” 五条悟不退反进,语气带着一种执着的探究,仿佛非要撬开她紧闭的心扉,“比如,你那份超乎常理的笃定,那份仿佛早已看过剧本般的……从容。”
荧看着他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脸上的讽刺笑容逐渐扩大,那笑容里却没有任何暖意,只有无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她不再试图用尖锐的言语逼退他,而是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调,清晰地划出了两人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五条悟,你和我,从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她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冷漠,“你生来就是五条家的神子,拥有着六眼和无下限术式,你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就被供奉在华美的金丝笼里,享受着最顶级的资源、众人的敬畏,以及……被精心过滤后呈现给你的纯白世界。”
她抬起手,指尖随意地划过昏黄的灯光,仿佛在描绘那虚幻的泡沫。
“你所看到的咒术界,哪怕看到了它的腐朽和黑暗,也依旧是浮在表面上的、属于既得利益者的视角。你不看到的,是规则之下的博弈,是单凭力量难以打破的束缚。而你却以为你的最强可以改变一切。”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五条悟脸上,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但我和你不同。” 荧的语气带着一种冷淡的平静,“我所看到的,是金丝笼之外的、更加赤裸和残酷的丛林法则。是价值决定存在,是哪怕拥有力量,若不懂得隐藏和算计,也只会被更快地榨干利用价值,然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弃。”
她微微歪头,笑容变得有些诡异。
“所以,你问我是不是早就看到了结局?不,五条悟,我可没有预见的能力,我看到的不是某个特定的结局,我只是推测到了这条命运河流奔涌的必然方向,看到的是身处其中之人,在那套腐朽规则下,大概率会走向的……各种令人作呕的可能性。”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碎了五条悟一直以来所依仗的认知基础。他意识到,荧的“预见”,并非某种玄妙的预言能力,而是基于对咒术界底层运行逻辑的深刻洞察。
就在这时,荧忽然话锋一转,提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么,五条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五条悟被她这跳跃性的问题问得一怔,六眼快速检索记忆,有些迟疑地开口:“……前几年的年底御三家合办的庆典?”
“呵。” 荧发出一声清晰的、充满鄙夷的冷笑,直接否定了他,“看来你是真的忘了。或者说,你根本就没在意过。”
她的笑容变得复杂起来,混合着嘲讽、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漠,以及某种奇异的、近乎荒谬的“感激”。
“嘛,无所谓了,不过,某种程度上,我还得……稍微感谢你一下。”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千斤重量。
五条悟眉头紧锁,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荧看着他困惑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轻笑着解释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五条悟……”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五条悟愈发凝重的神色。
“我怎么会被那些老家伙当做为一个有价值,甚至可能用来制衡你的筹码,从而被塞进咒术高专,而不是像其他禅院家的女孩一样,被当作一个精美的、用来联姻的花瓶,早早地送出去,换取那点可怜的利益呢?”
五条悟的瞳孔微微收缩,一段被他忽略许久的、早已模糊的记忆碎片似乎又变得有些清晰——那似乎是在某次非正式场合,他偶然遇到了一个眼神却异常冷淡的金发小女孩,他当时或许是因为无聊,随口说了些什么,甚至可能做了什么无心的举动……
荧看着他恍然又复杂的表情,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冰冷。
“不过,看起来,真正更应该感谢你的,恐怕是禅院家的那些长老们呢。”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和笃定。
“毕竟,如果他们真的把我当作一个无害的花瓶送了出去……”
她的声音压低,如同恶魔调笑的低语。
“我的脾气,可是非常、非常坏的哦。被逼到极致的话,我说不定……会变成一个比现在那个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大义幻想里的夏油杰,更加彻底、更加不计后果、也更加难以对付的——”
“——毁灭者呢~”
第133章
少女那带着微妙笑意的、如同恶魔低语般的话语,在寂静的夜空下缓缓消散,却像无形的冰刺,深深扎入了五条悟的心湖,激荡起混杂着寒意与惊悸的涟漪。
他仿佛真的透过她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金色眼眸,窥见了一个未被选择的、更加黑暗和绝望的未来碎片。
荧欣赏着他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震动和凝重,仿佛完成了一场精彩的演出,她脸上那夸张的、带着恶意的笑容缓缓收敛,重新变回了那副惯常的、疏离而冰冷的模样。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了然。
“所以, 五条悟, ”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的任何嘲讽都更具穿透力,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这个世界, 这个咒术界,并不会按照你理想中那个最强就能轻易扭转的、美好而简单的未来进行。”
她直视着他那双仿佛蕴藏着风暴的苍蓝六眼,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直白地说,我并不看好你那套从内部改革的天真想法。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 那些深入骨髓的腐朽规则, 不是光靠力量就能碾碎的。你的最强,或许能打破一堵墙,但你面对的不是一堵墙, 而是一整片由无数规则、传统、人性阴暗面交织成的、无边无际的泥沼。”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雨水, 浇熄了五条悟心中某些刚刚燃起的、不切实际的火焰。
“不过——” 荧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你大可以去试试。反正,未来的咒术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是继续在泥潭里打滚,还是真的能被你掀翻那个烂桌子,都与我毫无关系了。”
她将目光投向远方横滨的方向,随即又回到五条悟身上。
“至于你刚才追问我的那些问题……” 少女的语调带着一种最后的、近乎怜悯的解答。
“答案很简单。因为从一开始,我和你们,就走在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微微扬起下巴,夜风吹拂起她金色的发丝,那双苍穹般的六眼中依旧充满了困惑以及未被磨平的棱角。
“所以,五条悟,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在这里质问我这个局外人,试图从我这里找到答案或认同。”
“你该做的,是低下头,静下心,好好地问问你自己——”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维持最强的虚名和地位?是守护某些特定的人?还是说……你真的有那个觉悟和能力,去承担起改变所带来的、无法预估的代价和后果?”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五条悟的心上,迫使他去面对自己内心那些或许尚未完全厘清的真正意图。
“而我,” 荧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却无比真实的弧度,那不再是嘲讽,而是一种找到归宿般的平静与坚定,“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初的目的。”
她不再多言,仿佛该说的都已说尽。最后深深地看了五条悟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警告,有怜悯,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对于“同类”的期待,但最终都化为了彻底的疏离。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衣摆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向着与咒术界、与五条悟截然相反的方向,迈步离去。少女步伐稳定而迅速,没有丝毫留恋和迟疑,很快,那金色的身影便融入了街道尽头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五条悟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白色的头发,昏黄的路灯将他高大的影子拉得斜长,显得有几分孤寂。
他久久没有动弹,墨镜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戴了回去,遮住了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六眼。少女最后的话语,如同警钟,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我想要的是什么?
改变的代价……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一直以来,他凭借“最强”的力量和与生俱来的天赋,几乎无往不利。他看到了咒术界的腐朽,心生不满,想要改变,这念头如同野火般燃烧。但他从未如此刻般,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前路的艰难远超想象,而他自己,或许也并未真正看清内心的全部渴望。
荧就像一面冰冷而清晰的镜子,照见了他隐藏在强大力量和无所谓态度下的、那些未曾深思的迷茫和可能存在的天真。
他抬起头,望向荧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伏黑惠那扇紧闭的公寓门,最终,将目光投向了东京咒术高专所在的大致方位。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混合着被挑战的愤怒、被点醒的清明,以及更加炽烈的、不愿服输的执念,在他心中交织、发酵。
五条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弧度,但这笑容里,少了以往的纯粹张扬,多了一丝沉淀下来的锐利和深沉-
横滨,港口黑手党大楼,荧的办公室。
夜色已深,城市依旧灯火通明,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内映照得一片阑珊。荧刚脱下外出时的外套,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丝质衬衫,坐在办公桌后,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xue 。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太宰治像一只轻盈的黑猫般溜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脸上挂着惯有的、仿佛对一切都兴致盎然却又漫不经心的笑容。
“我回来了,阿荧~”他声音甜腻地打着招呼,径直走到荧的身边,然后极其自然地将上半身的重量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颈窝,像一只寻求安抚的大型犬科动物,而他带来的文件被随手放在了桌面上。
荧对于他这种粘人行为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微微偏头,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绷带药水气味和一丝属于夜晚的凉意。
“嗯,盘星教那边后续处理完了?”
“基本上~”太宰治懒洋洋地应着,用脸颊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根据后续的调查和友好的沟通,除了那个倒霉的金田社长之外,横滨还有几家不大不小的公司老板,甚至个别眼皮子浅的政府官员,也都或多或少被夏油杰那套净化厄运的把戏骗过,贡献了不少香油钱呢。”
荧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那些被诈走的资金呢?”
太宰治发出一声轻快的笑声,带着点小得意:“当然是物归原主啦~不过,是以我们港口黑手党帮助追回损失的名义。顺便,收取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手续费和……人情。”
少年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显然这“物归原主”的过程,又为港口黑手党捞取了不少实际的好处和潜在的威慑力。
荧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对上他那双写满了“快夸我”的眼睛,她忍不住抿唇一笑:“只是这样?以阿治你的性格,不可能只是把钱追回来就完事了吧?”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灿烂,也更显得危险。他直起身,双手撑在办公桌边缘,将荧圈在椅子和他的气息之间,语气轻快得像是在分享一个有趣的恶作剧。
“果然还是阿荧了解我~” 他眨了眨眼,“在协助他们清理盘星教在横滨的残余据点,以及规劝那些中间人的时候,我顺便……给盘星教送去了一点小小的——惊喜。”
他没有明说是什么“惊喜”,但荧几乎能想象到——可能是伪造的内部矛盾证据,可能是引导其他诅咒师或势力注意到盘星教的“肥肉”,也可能是在某些关键节点埋下了足以在未来引爆的炸弹。总之,绝对是能让夏油杰头疼一阵子,甚至焦头烂额的麻烦。
“果然是阿治。” 荧显然对太宰治这种睚眦必报、并且乐于给对方制造长期麻烦的行为模式早已习惯,不过森先生应该也知道阿治做了手脚,对他而言只要不影响到港口黑手党的整体利益和横滨的稳定,他可能也不介意太宰治给那个狂妄的前教主多添点堵。
她将注意力转回正事,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五条悟那边答应给的赔偿,送来了吗?”
“大部分都到了哦。” 太宰治重新靠回她肩上,像没骨头似的,“一千副咒具眼镜,已经入库。咒灵的基础图鉴和部分非核心资料,电子版和纸质版都送来了。效率还挺高,不过准确性还需确认。嘛,看来那位最强六眼,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生枝节呢。”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伏黑甚尔的那些咒具,似乎还有一部分在夏油杰手里,五条悟还没能拿回来。看来他对自己那位挚友,还是有点……手下留情?或者说,无从下手?”
荧对此并不意外。夏油杰既然看重那些咒具,自然不会轻易交出,五条悟想要拿到,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甚至可能再次爆发冲突。这暂时不是她需要关心的问题。
“那些咒具眼镜,找人试过了吗?” 荧更关心实际效果。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大多是异能者,无法天生视见咒灵,这批眼镜是提升他们对诅咒相关事件应对能力的关键,也是横滨接下来能够有效拒绝咒术界插手的重要保障。
太宰治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懒散,但内容却很清晰:“森先生亲自过问,挑了两支反应最快、经验也最丰富的小队进行了配发和测试。” 他歪了歪头,回忆着报告内容,“效果嘛……确实能让他们看到那些原本看不见的脏东西了。不过,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横滨这边的咒灵密度本来就比东京那种负面情绪堆积的大都市低很多,测试期间,连一级咒灵都没碰到几个,二级的都少见,大部分是些三四级的杂鱼,很容易就处理掉了。”
这个结果在荧的预料之中。横滨的混乱更多源于异能者之间的争斗和里世界的势力倾轧,而异能力本质上而言与咒力其实是相反的生命能量,所以诅咒滋生环境反而相对“干净”一些。
“知道了。” 荧应了一声,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也让靠在她肩上的太宰治随着她的动作调整了一下姿势。她闭上眼,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重量和温度,连日来的奔波带来的疲惫似乎稍稍缓解了一些。
太宰治安静地靠着她,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把玩着她垂落的一缕金发,室内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城市噪音。
“话又说回来,阿荧,你去找伏黑惠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六眼呢。”太宰治忽然抬起头,桃花眼微微眯起,似有似无的微光闪烁,“和之前比起来,你似乎,没有那么 讨厌他了? ”
第134章
在对于荧的事情上, 他向来像一只敏锐的猫,即使荧没有表现出来,通过监听器里传来的对话, 他也能感觉到, 这次荧与五条悟对峙的基调, 与之前在横滨餐厅和海边悬崖时那种纯粹的冰冷与敌意, 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同。
荧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轻轻捏了捏太宰治近在咫尺的脸颊,触感微凉。
“哎呀,阿治难道吃醋了?” 她挑眉,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真实的调侃。
太宰治立刻顺势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像只被顺毛的猫一样蹭了蹭,语气甜得发腻,眼神却执拗地盯着她:“才没有呢~就那个家伙怎么可能挑战我在阿荧心里的地位, =,我只是好奇嘛。阿荧对那个白毛笨蛋的态度,忽然变得……有点奇怪哦。”
荧看着他这副明明在意却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底那点因与五条悟对峙而产生的滞涩感悄然消散了几分。她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透彻。
“不是态度变了,只是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罢了。”
“可怜?” 太宰治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新鲜的词汇,鸢色的眼眸惊讶地睁大,随即迸发出更加浓厚的兴趣, “那可是天天挂在嘴边自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最强六眼?阿荧你居然会觉得他可怜?”
“嗯。” 少女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个站在空旷街道上、被夜色和迷茫笼罩的白发身影,“他就像一头被从小养在华美笼子里、被灌输了你是最强所以无所不能观念的猛兽。直到现在,才开始用那从未真正接触过粗糙现实的爪子,去试探笼子的栏杆,却发现那栏杆远比他想象的要坚固和复杂得多。”
她的声音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冷酷的剖析。
“他意识到了笼子的存在,想要打破它,却还没完全想清楚打破之后该怎么办,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有决心承受打破笼子时必然飞溅的碎屑和可能伤及无辜的后果。这种迷茫和挣扎,对于一直顺风顺水的最强来说,难道不可怜吗?”
太宰治听着她的分析,脸上的戏谑渐渐收敛,转而露出一抹了然而又带着讽刺的笑容。
“困兽之斗吗?确实,比起一开始就挣扎在泥潭里的我们,他这种后半程才被迫面对现实的天之骄子,显得格外笨拙和……有趣呢。”
他嘴上说着“有趣”,但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却悄然闪过一丝放松。他明白了,荧对五条悟的那一丝“怜悯”,并非源于旧情或认同,而是源于一种“过来人”对“后来者”的、带着距离感的观察,甚至隐含着一丝“早知道你会撞南墙”的微妙优越感。
这让他心中那点莫名的醋意烟消云散。
为了进一步确认,也或许只是单纯地想亲近,太宰治忽然得寸进尺地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荧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不过,阿荧只能看着我哦~那个白毛笨蛋,就让他自己在笼子里撞得头破血流好了~”
说着,他不等荧回应,便轻轻吻了吻她敏感的耳垂,然后顺着脖颈的线条,落下几个细碎而暧昧的轻吻,如同盖章一般,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微微一顿,却没有推开他。她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感受着他如同大型猫科动物标记领地般的行为,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纵容和习惯。
她甚至微微侧过头,给了他更方便的空间。
太宰治感受到她的默许和纵容,心情愈发愉悦,像只偷腥成功的猫,低低地笑了起来,动作也愈发缠绵。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心满意足地重新将下巴搁回她的肩窝,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危险的诱惑气息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 太宰治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慵懒,但话题却重新回到了五条悟身上,带着他特有的、一针见血的犀利,“就算那头困兽终于开始思考怎么拆笼子了,他的做法,在我看来还是天真得可笑。”
他嗤笑一声,鸢色的眼眸中闪过冷冽的光。
“想要打破旧规则,制定属于自己的新规则,却还指望能不流一滴血,不彻底将原有的既得利益集团连根拔起?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属于里世界生存者的残酷现实感,“改革?变革?无论叫什么名字,本质上都是一场权力的重新洗牌。而洗牌,从来都是伴随着背叛、阴谋和流血的。他那种还带着点正论影子的、试图在框架内解决问题的想法,注定会碰得头破血流。”
荧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太宰治的话虽然极端,却道出了她内心深处同样的认知。
咒术界的沉疴痼疾,绝非温和的改良所能治愈。
“或许吧。” 她最终只是淡淡地回应,语气带着事不关己的漠然,“不过,无论他是天真还是成熟,是成功还是失败,那都是他和咒术界自己的事情了。”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太宰治柔软的棕发,声音平静而坚定。
“从我将戒指戴上的那一刻起,我的未来,就只与横滨,与港口黑手党,与你有关了。”
“咒术界是沉是浮,五条悟是成是败,都与我……再无瓜葛。”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誓言,彻底将她与过去的世界割裂开来。她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条与身边这个危险而迷人的少年共同行走的、充满未知与挑战,却由她自己选择的道路。
太宰治听着荧那斩钉截铁、仿佛要与过去彻底诀别的话语,满足地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像一只终于确认了所有权的猫。
室内温馨静谧了片刻。
然而,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太宰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近乎无奈的嘲讽。他依旧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声音闷闷地传来,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阿荧,虽然我很想就这样和你一直待在一起,彻底把咒术界那些倒胃口的家伙和事都抛在脑后……” 他顿了顿,抬起头,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与刚才撒娇般的姿态判若两人,“但是,恐怕在短期内,我们或许还不能完全和那边断绝关系呢。”
荧闻言,原本放松倚靠着的身体微微一直。她侧过头,金色的眼眸中带着清晰的疑惑,看向太宰治:“什么意思?”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因为啊,咒术界现在这副样子,就像一栋年久失修、四处漏风的大房子。” 他慢条斯理地分析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荧的肩头画着圈,“内部矛盾激化,夏油杰叛逃如同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五条悟那个理想主义者开始试图拆梁卸柱,那些老橘子们则拼命想糊上补丁维持体面……这种混乱,这种虚弱,对于某些人来说,简直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饕餮盛宴。”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某种可能性。
“而我们的首领,森先生……” 太宰治的语气带着一种了然的笃定,“以他那绝不会放过任何扩张机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对隔壁这栋漏风大宅里可能掉出来的大蛋糕无动于衷的。”
他看向荧,眼神交汇间,彼此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他不会明着插手咒术界的内斗,那太愚蠢,也会引火烧身。但是,” 太宰治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谋划般的冷静,“趁着他们内乱,无暇他顾的时候,突然从那些裂缝里,撕下几块属于咒术界的、我们之前难以触及的蛋糕,比如某些特定的资源、情报,甚至是一些因为内乱而流落出来的、有价值的人才或者技术……这种事情,森先生是绝对做得出来,而且很可能已经在筹划了。”
荧安静地听着,金色的眼眸中波澜不惊,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太宰治的分析合情合理。森鸥外是一个极致的利益主义者,一切以港口黑手党的壮大为优先。咒术界如今的混乱,确实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渗透和获利的机会。
“所以,” 荧缓缓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理智,“阿治你的意思是,在森先生的棋盘上,咒术界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非但不会成为无关的存在,反而可能成为一个需要重点关注和适时介入的目标?”
“没错。” 太宰治点了点头,他欣赏荧总能迅速抓住核心,“在这种情况下,阿荧,你的身份,极有可能成为最容易打开的突破口。”
第135章
鎏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但少女并未立刻表现出震惊或反对,只是静静地、更加专注地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的指尖还在少女白皙的肩头轻轻画着圈,那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缱绻,仿佛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宝,可说出的话却字字淬着冷意。
他微微侧头, 鸢色眼眸里的慵懒尽数褪去, 只剩下洞悉全局的锐利, 仿佛一只狩猎的鹰隼,已经彻底地锁定了猎物的要害。
“阿荧,你看, 咒术界千百年来形成的格局, 本质上就是御三家——五条、禅院、加茂——这三根擎天巨柱,垄断了绝大部分与咒术师相关的核心资源。”
他的手指在空中虚划, 仿佛勾勒出一张无形的权力地图。
“咒术高专?那更像是一个培养和输送工具的公共平台,虽然重要,但根基浅薄。五条悟现在想要发起改革,即使他得到了夜蛾校长那种理想主义者的支持,以高专为据点,但他手里真正掌握的硬资源 ,太少了。真正的顶尖天赋者,大多早早就被御三家通过联姻、收养、威逼利诱等手段收入囊中。那些隐藏在家族里的秘术传承、专属的咒力训练方法,甚至是筛选继承人时的优渥资源倾斜,都不是高专那种雨露均沾的模式能比的。”
“五条悟打算就靠一所高专亲自培养的学生翻盘?太天真了。” 太宰治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培养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特级咒术师,要多久?五年?十年?还是等到那些孩子能扛起大旗时,咒术界的天早就变了?更何况,他连最基础的后勤都搞不定。”
他掰着手指,一条一条地细数,语气像是在盘点货架上的商品,冷静得近乎残酷:“ 御三家的咒具库藏着多少千年传承的宝贝?从能封印特级咒灵的特级咒具,到日常辅助战斗的中级咒具,甚至是能疗伤、隐匿气息、传递情报的特殊道具,几乎垄断了整个咒术界的优质供给。高专的咒具储备,不过是人家牙缝里漏出来的残渣罢了。只靠高专那点预算,够他折腾多久?一旦触及根本利益,总监部稍微卡一卡脖子,他就可能举步维艰。 ”
“情报网就更不用说了。” 太宰治的眼神沉了沉,“御三家扎根咒术界数百年,触角早就伸到了各个角落。从普通人类社会的政商界,到咒灵活动的隐秘区域,甚至是各个咒术师家族的内部纷争,他们都能第一时间掌握消息。五条悟呢?他能依靠的,恐怕只有高专那点有限的情报渠道,和他自己的六眼。可六眼能看到咒力流动,却看不到人心鬼蜮,看不穿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诡计。”
“还有资金、土地、人脉……” 太宰治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御三家代代积累的根基?五条悟空有最强的实力,却像个被剥光了羽翼的飞鸟,手里没兵没粮没地盘,只凭着一腔热血和天真的理想,就想撼动盘根错节的旧势力?得了吧,森先生即使夺得了港口黑手党,之后想要改变什么不还是处处受制,不得不平衡各方。”
他的分析如同冰冷的手术刀,将五条悟看似强大的“改革”外衣层层剥开,露出内里资源匮乏的窘迫现实。
少女安静地听着,金色的眼眸微微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她没有说话,只是手指轻轻攥住了太宰治的衣角。太宰治感受到她细微的动作,停下了话语,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语气重新染上几分缱绻:“当然啦,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
他抬起头,鸢色的眼眸紧紧锁住荧的眼睛,那里面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而透彻的了然:“最致命的,是五条悟从未真正掌握过与他的身份所相匹配的权力。”
“他是五条家名义上的家主继承人,没错。” 太宰治的指尖拂过荧的脸颊,触感细腻微凉,“可五条家那些活太老都成了精的长老们,那些盘踞在权力网络节点上的既得利益者,怎么可能把实权交给一个从小就叛逆、眼里根本没有家族规矩的怪物?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维护五条家利益、遵守旧秩序的傀儡,而不是一个想要拆毁整个体系的革命者。”
“所以啊,那些真正关键的人脉——比如和其他咒术师家族的联姻关系、和高层官员的利益绑定、和地下势力的隐秘合作;那些真正核心的权力——比如家族资源的调配权、咒具库的管理权、家族成员的任免权…… 其实一直都牢牢攥在他看不起的腐朽的长老们手里。 ”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仿若一只染着毒的蝴蝶:“五条悟就像个被推到台前的戏子,穿着最强和家主继承人的华丽戏服,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一举一动都被背后的丝线操控着。他想改革?想打破旧规则?那无异于要剪断那些束缚他的丝线,可那些丝线的另一端,连着的是整个五条家的既得利益集团,是他自己的家族根基。”
“这就是戴着镣铐起舞啊。” 他轻轻叹息,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同情,只有纯粹的玩味,“他以为自己是自由的,以为凭着最强的实力就能为所欲为。可直到他真正想要动手改革,才会发现那些看不见的镣铐有多沉重,那些来自家族内部的阻力有多可怕。长老们明面上不敢违抗他,暗地里却有的是办法拖他的后腿,掣肘、拖延、阳奉阴违,无所用之不及。比如扣下他需要的咒具,泄露他的计划,煽动其他家族反对他,甚至在他培养的学生里安插眼线……”
“这样的改革,能成功吗?” 太宰治反问,不等荧回答,便自己给出了答案,“当然不能。他连自己的家族都掌控不了,还想掌控整个咒术界?简直是痴人说梦。”
荧认同地点了点头,太宰治的分析谋划能力向来一针见血,从不出错:“五条悟只是一头刚刚意识到笼子存在的困兽。他想打破笼子,却不知道笼子的钢筋铁骨,其实是由整个咒术界的既得利益集团共同铸就的。而他所做的,不是抢夺他们的蛋糕,而是等同于,把盛蛋糕的桌子给掀了!”
“没错~” 太宰治愉悦地蹭了蹭她的颈窝,像只得到了认同的猫,“所以啊,回到最初的问题——森先生会如何看待这场隔壁的盛宴?”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他不会满足于捡拾一些从裂缝里掉出来的面包屑。他的目光,会更直接,也更贪婪。”
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重量充分沉淀,然后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吐出那个令人心惊的猜测:
“他可能会想……通过阿荧你这一层禅院血脉身份,以及你现在所代表的港口黑手党的力量,寻找机会……夺取整个禅院家。”
“夺取……禅院家?” 少女的金眸听到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时,倏然绽放出极为璀璨夺目的光芒。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少年。
这可不再是趁乱牟利,而是赤裸裸的吞并!是将港口黑手党的触角,直接插入咒术界最核心的权力结构之一!
太宰治观察着少女兴奋的反应,继续用他那充满蛊惑力的声音分析着可行性。
“御三家之中,五条家有五条悟这个变数,虽然他掀不起大浪,但暂时动不得;加茂家向来谨小慎微,内部团结,很难找到突破口;只有禅院家……”
“禅院家的内部,可比五条家乱多了。老顽固们守着腐朽的规矩,旁支子弟觊觎权力,还有那些因为没有咒力而被排挤的边缘人物…… 简直是一团乱麻。更重要的是,禅院家的现任家主禅院直毗人,能力平庸,手段却阴狠,虽然勉强压住了场子,但他的继承人可没他那本事,青黄不接,只要禅院直毗人出什么问题,禅院家必然大乱。 ”
少年亲昵地靠在少女的肩膀上,唇瓣贴着柔软的耳翼,仿佛诱惑夏娃吞下智慧果的毒蛇,吐出的话语带着一股蛊惑人心般的磁性:“阿荧,你想想,禅院家现在内斗不断,各方势力都在寻找靠山。如果港口黑手党在这个时候,打着支持禅院家正统旁支的旗号,把你推出去…… 那些不满现任家主的旁□□些被长老排挤的有识之士,那些渴望改变却无力反抗的边缘人物,会不会纷纷投靠过来? ”
“港口黑手党有足够的资金、足够的武力、足够的资源,这些都是禅院家那些内斗的派系所缺乏的。而你,有属于禅院家的血脉,有足够的实力,还有和五条悟这位最强对峙过的声望。只要我们稍微运作一下,就能让你成为禅院家内部一股不可忽视的新势力。”
“这并非完全没有操作的空间。一旦成功,港口黑手党不仅能获得禅院家积累了数百年的庞大资源——人才、咒具、秘术、人脉、土地、财富……更能直接在咒术界内部钉下一根最深的楔子,从此拥有前所未有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室内陷入了一片冷寂。只有窗外城市不夜的霓虹灯光,透过玻璃,在少女的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影。
这个计划很大胆,也很疯狂,非常符合森鸥外那永不满足的贪婪性格。
荧仿佛能看到森鸥外坐在首领办公室的黑暗里,用他那双仿佛能计算一切价值的眼,冰冷地审视着咒术界的版图,最终将目光锁定在“禅院”这个古老的家徽。
而自己,则成了他计划中那枚最关键、也最危险的棋子。
“森先生这个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 太宰治似淡淡地嘲讽了一声,“既不用明着和咒术界开战,又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夺取御三家之一的核心资源,还能借此扩大港口黑手党的影响力,甚至能牵制五条悟和咒术界的其他势力,一箭多雕。”
荧眨了眨眼,一种奇异的感觉也在心底滋生——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残酷与冷漠的兴奋感。
“所以,阿治你希望我接受这个计划吗?”
“无论阿荧要做什么,我都绝不会反对。”
太宰治露出了罕见的柔软的笑容,胸膛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给荧,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荧柔软的长发:“固然森先生打得一手好算盘,但我们可以顺水推舟,借着森先生的支持,拿下禅院家。但最终,禅院家是谁的,港口黑手党能得到多少,可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太宰治的鸢色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仿佛一只诡计多端的琢磨着要怎么多偷几条鱼的黑猫:“我们可以利用禅院家的内斗,先清除那些最顽固的旧势力,然后扶持真正忠于我们的人。等到我们彻底掌控禅院家之后,那些资源,自然是由我们来负责分配。森先生想要好处?可以啊,但得看我们愿不愿意给,给多少。”
“而且……”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拿下禅院家,对你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他捧起荧的脸,让她注视着自己,那双鸢色的瞳孔倒映出月光下不可见底的深潭,风雨中飘摇不定的残霞,却被头顶落下的朦胧光线染上一层玫瑰色的滤镜:“我知道阿荧从不在意他们,但是我在意,只要禅院家还存在,只要那些该死的老家伙们还活着,我就永远都会感到不安,烦躁。不如,我们就借着这个机会,回去一趟,把那些令人厌恶的东西,彻底清扫干净。”
“到时候,无论阿荧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塑禅院家,或者…… 干脆让它彻底消失,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帮你做任何想做的一切。 ”
第136章
“夺取……禅院家?”
荧重复着这句话,鎏金色的瞳孔在霓虹光影中骤然亮得惊人,仿若一块被投入烈火的真金,迸发出了几乎要灼伤人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中, 没有畏惧, 没有迟疑, 只有一种被点燃的、近乎残酷的兴奋和认同。
良久,少女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清凌凌的,像碎冰撞击,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
“阿治,”她抬起头,金色眼瞳中的火焰已然沉淀,化为一种更为凝练、更为锐利的决心,“你的计划很好,森先生的算计也很精妙。但是……”
她顿了顿,伸手捧住太宰治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摩挲着他弯起的眼角,动作亲昵无比,眼神却锐利如刀。
“太麻烦了。”
那目光中闪烁着的不是犹豫,不是权衡,而是猎手锁定猎物时的锐光,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干脆利落。
太宰治微微一怔,鸢色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兴味取代。他挑眉,指尖依旧流连在荧的肩头,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哦?阿荧有更好的主意?”
“布局、谋划、拉拢、分化……像下棋一样,一步步去争夺那些老顽固们视若生命的权柄?”荧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嘲讽意味的弧度, “那要耗费多少时间?几个月?几年?而且,阿治,你比我更了解,与虎谋皮,最终很可能反被其噬。那些旁□□些所谓的有识之士,今天可以因为利益投靠我们,明天同样可以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我们。禅院家的血脉里,流淌着的不只是咒力,更多的是贪婪和怯懦。”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冰冷。那是她曾在那个家族阴影下生活时,用亲身痛苦换来的认知。
“我对扮演救世主或者改革者没有兴趣,也对整合那群趋炎附势的乌合之众不感兴趣。”她的声音渐渐染上一丝凛冽的杀意,如同冬日里最刺骨的寒风,“既然最终目的是清扫,是为了让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彻底消失,是为了断绝所有后患,那为什么不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
她松开捧着太宰治脸颊的手,转而握住了他那只一直在自己肩头作乱的手,五指坚定地嵌入他的指缝,紧紧扣住。
“我要直接打进去。”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让空气都为之一震。
太宰治的瞳孔微微放大。
“一力降十会。”荧的金色瞳孔中,仿佛有熔岩在流淌,炽热而暴戾,“我太了解那些人了。除了现任家主禅院直毗人,以及少数几个闭死关的老怪物,剩下的,不过是些倚仗家族余荫、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废物。所谓的家族荣耀,不过是他们用来欺压弱小、粉饰太平的遮羞布。真有胆子以命相搏的,一百个里也挑不出一个。大部分都是贪生怕死、见风使舵之辈。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冷漠的了然。
“他们最害怕的,从来都不是规则,而是死亡。” 荧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风,“只要用绝对的力量,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规矩和武力上,将他们彻底击溃,碾碎他们所有的骄傲和倚仗。只要让他们亲眼看到,反抗的下场是粉身碎骨,而顺从就能苟活,那些所谓的骨气、尊严,都会在瞬间崩塌。”
“他们的脊骨早就软了,只需要轻轻一压,为了那一点点苟延残喘的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跪下去。”
荧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太宰治的下颌线,微微扬起下巴,那姿态像极了即将出征、睥睨战场的王:“我会直接闯进禅院家的本家,当着所有人的面,废掉那些跳得最欢的老顽固。禅院直毗人不是想稳住局面吗?我就打碎他的局面;那些长老不是想掌控权力吗?我就用暴力剥夺他们的权力。”
“不需要拉拢任何派系,不需要玩弄任何阴谋。” 荧的金眸亮得惊人,“只要展现出绝对的实力,让他们明白,我才是唯一的选择,他们自然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凑过来。到时候,家主的控制权,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答案不言而喻。太宰治几乎能想象出那副画面——在绝对的力量洪流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所有的忠诚背叛,都会像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只剩下最原始、最丑陋的求生本能。
“真是……漂亮的打算啊,阿荧。”太宰治的眼睛越来越亮,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痴迷的光芒。他低低地笑起来,胸腔震动,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愉悦和赞赏。
他猛地抱住荧,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胸膛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过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不愧是阿荧!真是……太美了!”
她是最为夺目,最为傲慢的高悬于空的太阳,而这轮太阳此时正照耀在他的眼里,让他无法自拔地沉迷。
“简单,粗暴,却直指核心。确实,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算计都显得苍白无力。这才是最适合你的方式,我的阿荧,我的女王……”
“不过。” 太宰治话锋一转,指尖轻轻点在荧的鼻尖,“阿荧打算怎么处置禅院家?总不能真的自己接手吧?那些烂摊子,看着都让人倒胃口。”
荧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厌弃,“可别,这个散发着陈腐气息的牢笼,我一点都不想要。光是想到要接手那个烂摊子,就觉得恶心。”
她歪了歪头,看向太宰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同恶作剧得逞的猫:“不如,就交给兰波先生来管理吧。反正,他是我名义上的监护人,由他来接手,名正言顺。而且,以他的能力和手段,收拾一个被打服了的禅院家,再容易不过了。”
这个提议让太宰治微微一怔,随即,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仿佛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巧合。
“哦呀,真是巧妙的安排。”他点头,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算计得逞的狡黠,“让兰波先生接手,不仅完美地避开了森先生可能用过就丢的风险——毕竟兰波先生虽然现在在名义上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但他更直接关联的是我们,再加上一个人造神明魏尔伦,还有与他们关系粘连的那个小矮子,森先生想完全绕过我们掌控禅院家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还能让兰波先生得到一个实实在在的领地和资源,增强他的实力和话语权。这对我们而言,是双重的保障。”
“等到禅院家彻底稳定下来,兰波先生就是我们最好的屏障。” 太宰治的指尖在荧的后背轻轻画着圈,“森先生想卸磨杀驴?可那时,他要动我们,就等于动摇港口黑手党好不容易插入咒术界的家的根基。他自然会舍不得那些唾手可得的资源,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继续待在他眼皮下跳舞~”
他凑近荧,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语气亲昵又带着一丝坏心眼的调侃:“阿荧也变得越来越聪明了呢~”
荧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表情带着点小骄傲。
她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太宰治柔软微卷的黑发,又滑到他白皙的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像是在安抚一只调皮的小黑猫。
“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她宣布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决定晚餐吃什么,“等我把禅院家那堆垃圾清扫干净,就把它丢给兰波先生去头疼。”
紧接着,她的语气骤然变得轻快而充满期待。
“然后,阿治,我们一起去玩吧!”她晃着太宰治的手,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我们去看夏日祭的烟花,要最大最绚烂的那种;去逛庙会,买苹果糖,捞金鱼;还可以去海边冲浪,趁着夏天还没结束,感受阳光和海浪,我们可以在沙滩上堆沙堡,坐在礁石上看日出日落,听海浪拍岸的声音。”
“还要去游乐园!” 太宰治兴奋地补充道,他抱住荧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却充满了向往,“要坐过山车,要吃棉花糖,还要和阿荧一起拍大头贴,把我们的照片贴满整个房间。”
“好~” 少女的声音同样愉快地仿佛要跳起来,她与太宰治五指相扣,灿金色的日轮倒映出夕阳下缤纷的鸢霞,笑意粲然满溢唇角,“还要去京都的古寺,看漫天飞舞的樱花;去北海道泡温泉,在雪地里吃温泉蛋;去大阪吃最正宗的章鱼小丸子,逛遍所有的小吃街。”
太宰治凝视着她眼中那纯粹的憧憬,心尖仿佛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涌遍全身。他早已习惯了在泥沼中打滚,在黑暗中沉沦。唯有待在她的身边,唯有当她露出这样毫无阴霾的璀璨笑容时,他才能短暂地忘记那些污秽,感受到一丝真正的、“活着”的实感。
“好啊。”他听到自己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到近乎虔诚的声音回答。少年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金发少女的额头,鸢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璀璨的金瞳,仿佛要将那片光芒永远镌刻在心底,“所有的有趣的地方,我们都要一起去。”
他握住荧的手,指尖紧紧扣住她的手指,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再也不管咒术界和港口黑手党的破事,就我们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去旅行,逛遍世间所有好玩的地方!”
“不过嘛,”太宰治话锋一转,眼中重新染上那抹熟悉的、如同淬了毒液般的蝴蝶翅膀般妖异而危险的光彩,“在直接打进去之前,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还是由我来做吧,确保到时候不会有太多的意外干扰你的清扫工作。比如让某些关键人物,恰好不在场,或者恰好无法及时支援。”
他虽然赞同了荧“一力降十会”的主调,但属于“太宰治”的不安本能,让他绝不会真的放任最心爱的珍宝毫无准备地踏入龙潭虎xue 。他会为她清扫掉所有潜在的危险,让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尽情地去碾压,去破坏。
荧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并没有反对。她知道,这是阿治表达关心的方式。她信任他的能力,正如同他信任她的力量。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重新靠回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像一只终于确定了领地的猫,“那就全部都交给阿治你了哦~”
第137章
“轰隆——”
没有预兆, 没有宣战。那扇守护了禅院家数百年的朱红色大门,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琉璃般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并在下一秒彻底崩塌。
“碍事。” 少女收手,灿金色的瞳孔冷冷地注视着已经听到动静赶来的最外层的护卫。她再次伸手,握住凭空出现的青绿色的弓,指尖勾弦张弓,青色的风凝聚成荧绿色的箭矢。
“咻——”
风箭破空的声响刺耳至极, 直奔庭院中那些手持咒具、试图阻拦的禅院家护卫。他们甚至没能看清攻击的轨迹,便被风箭洞穿了琵琶骨,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即使想逃跑的人, 都被凝聚成风涡卷入其中。
鲜血溅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花。
金发少女轻巧地弯起唇, 她凭空跃起, 一个漂亮的翻身于半空中再度引弓张弦,一支更加璀璨,更加明亮的苍青风矢凝聚而成。她松手,那道箭光竟径直掠过庭院, 精准地命中了大堂的屋顶横梁。
“咔嚓——”
实木横梁应声断裂,整个大堂的屋顶如同纸糊一般塌陷下去,瓦片与木梁轰然坠落,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原本正在召开会议的长老们惊慌失措地涌出大堂,禅院直毗人面色铁青地站在台阶上,看着庭院中那个如同杀神般凌空而立的少女,眼神中是难以置信的恐惧与愤怒。
“禅院荧!你这个叛徒!竟敢闯回家族撒野!” 有人怒吼着,双手结印,黑色的咒力凝聚成一把巨大的咒具长刀, “今日我便替家族清理门户!”
荧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她轻轻一跺脚,脚下泛起土黄色的岩元素光芒,瞬间地面突起一大片连绵的岩嶂。随即而来的强烈的冲击波与他的长刀对撞,发出“铛” 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长刀竟被震得寸寸碎裂,他本人也被反弹的力道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鲜血。
“清理门户?” 少女轻轻地笑起来,嗓音甜美而冰冷,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讥讽,“你也配?”
少女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染成冷厉的紫,背后似有三条修长的狐尾若隐若现,紫色的雷元素之力在掌心汇聚,瞬间化作一道粗壮的雷电,直奔他而去。雷电速度之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被雷电击中,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黑色的咒力被雷电彻底瓦解,皮肤焦黑,气息奄奄。
周围的禅院家弟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有人转身想要逃跑,却发现整个禅院家本家不知何时被一层淡金色的琉璃般的屏障笼罩。
那屏障正是兰波的亚空间—— 单向进出,只许进不许出,将禅院家彻底地塑成了一个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牢笼。
兰波的身影出现在庭院的角落,他依旧是那副略带忧郁的模样,深绿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他的双手轻轻挥动,亚空间的屏障便泛起涟漪,将几个试图翻墙逃跑的禅院家弟子直接弹了回来,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逃不掉的。” 兰波的声音平淡无波,他的目光只是淡淡的瞥了那些人一眼,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金发少女的身上。
金发少女如神祇般悬空而立,瞳孔中有七色的光芒流转,她握着单手剑,勾唇轻笑,笑容甜美如馥郁斑斓的毒蛇:“各位,好久不见呀,晚辈今天来找叔叔伯伯们叙旧了~” -
与此同时,禅院家本家最偏僻的角落,一间破旧的小房间外,两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
五岁的禅院真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糙布衣,布料磨得皮肤生疼,却不敢有丝毫动弹。她紧紧地抱着妹妹禅院真依,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捂住她的耳朵,眼神中满是与年龄不符的警惕与恐惧。因为真希几乎没有咒力,真依的咒力也很微弱,被家族视为废物,被丢在在这个偏僻的角落自生自灭。
地面在震动,墙壁在嗡鸣,外面传来的爆炸声、惨叫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如同噩梦的交响曲,让两个小女孩吓得魂不守舍。真希的心脏狂跳不止,那些声音不断冲击着她稚嫩的耳膜。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定是极其可怕的事情。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动辄对她们这些废物非打即骂的大人们,此刻正发出如同待宰牲畜般的哀嚎。
“姐姐…… 我怕……” 真依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却不敢大声哭泣。
“别怕,真依,别出声……”真希用气音说道,自己的牙齿却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她那双还带着孩童圆润、却已初显坚毅轮廓的眼睛里,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紧张和警惕。她数着自己的心跳,感觉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我们躲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等外面安静了,就没事了。”
可她的话刚说完,一道修长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她们藏身的角落。真希的身体瞬间僵硬,她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蓝色长发的男人站在不远处,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深渊,正静静地看着她们。
真希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那是一个穿着厚重大衣外套的男人,黑色的长发散下,面容俊美却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绿色的眼眸在扫过她们的时候,目光中似乎起了些许淡淡的波澜。
她下意识地将真依往身后藏了藏,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却还是鼓起勇气,瞪着男人,试图展现出一点威慑力,尽管那威慑力在男人面前微不足道。
兰波看着这两个如同受惊小兔般的小女孩,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两个孩子光看就知道肯定是遭受了虐待,他此时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是联想到了荧,她幼年时是否就和她们一样呢。
想到这里,他对禅院这个家族的观感更加差了。
他拨通了荧的通讯:“荧,西北角杂物房附近,发现两个小女孩。”
通讯器那头,背景是呼啸的风声和隐约的惨叫,少女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传来:“小女孩?一起带过来看看吧。”
“嗯。”兰波应道,随即看向真希和真依,语气放柔了一些,“跟我来。”
真希下意识地把妹妹护得更紧,眼中充满了敌意和恐惧。但兰波并没有给她们选择的机会。他只是轻轻一挥手,亚空间之力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带,将两个小女孩轻轻包裹住。
真希吓得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光带将自己和妹妹卷起,朝着大堂的方向。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怀里抱着真依,心里充满了绝望,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什么。
禅院家用来议事和举行重要仪式的主大堂,早已不复往日的庄严,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原本象征着家族威严的、雕刻着繁复家纹的屋顶被风箭掀翻后,透亮得有些刺眼的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将大堂内每一寸狼藉、每一张惊恐扭曲的脸庞,都照得清清楚楚。
残垣断壁,焦土裂痕,以及那些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咒术师,共同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荧坐在原本属于禅院直毗人的家主宝座上,金色的长裙拖曳在地面,与周围的狼藉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金色眼眸平静地扫过下方跪在地上的禅院族人,那些人个个浑身颤抖,不敢抬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而在原本属于家主禅院直毗人的、最高最显眼的主位上,坐着的却是那个有着灿金色瞳孔的少女——荧。她姿态闲适,发侧戴着的白百合发饰一尘不染,与周围的狼藉形成鲜明的对比。
太宰治慵懒地靠在她座位旁边的扶手上,一只手搭在荧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长发,指尖划过发丝的触感柔软顺滑,让他嘴角勾起一抹慵懒而危险的笑容。
他的鸢色眼眸里闪烁着玩味的光芒,像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剧,对周围的血腥与狼狈视若无睹。
中原中也双手插在兜里,帽檐下的蓝色眼眸冷冽如冰,那些试图反抗的禅院家弟子,大多都败在了他的重力之下,此刻正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此时他维持着这压制全场的重力场,对他而言似乎毫不费力。
荧的目光淡淡扫过下方那些或恐惧、或怨恨、或麻木的脸。
“从今天起,禅院由我接管。”少女的嗓音依旧甜蜜带笑,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大堂中炸响。
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你不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禅院扇被中原中也的重力死死地压在地上,膝盖深陷进石板里,骨头几乎要碎裂。他抬起头,双目赤红,头发凌乱,额角青筋暴起,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愤怒与屈辱,口不择言地怒骂道:“你不过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混淆了禅院家高贵血脉的杂种!一个女人!也配坐上家主之位?!恬不知耻!禅院家就算死绝了,也轮不到你这个杂种……”
中原中也眉头猛地皱起,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他周身的重力瞬间增强,禅院扇发出一声惨叫,胸口如同被巨石压住,几乎要窒息。
中原中也迈开脚步,朝着禅院扇走去,拳头紧握,显然是打算亲手掐断他的脖子,让他彻底闭嘴。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冰冷的寒光,如同毒蛇出洞,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高座之上疾射而下!
“噗嗤!”
“啊——!”
利刃入肉的闷响,伴随着禅院扇陡然拔高、扭曲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同时响起。
只见一柄造型精致、却闪烁着不详寒光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深深地钉入了禅院扇的双腿之间。
禅院扇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极致的恐惧与疼痛让他几乎晕厥过去,却又被重力强行压制着无法动弹。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地追随着那道寒光的来源,只有中原中也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
“说话这么难听,可是会遭报应的哦~”
太宰治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仿佛人畜无害的、甚至带着点慵懒的笑容,但那双鸢色的眼眸里,却沉淀着比深渊更冷的黑暗。他轻轻松开把玩少女发丝的手,像一只灵巧的猫科动物,从高座之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
周围的禅院家人吓得浑身发抖,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看这血腥的一幕。有人甚至吓得瘫软在地,大小便失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尿骚味。
他慢悠悠地走到因为剧痛和羞辱而浑身痉挛、涕泪横流的禅院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毫不客气地揪住对方的衣领,迫使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抬起,面对自己。
“呐,这位……大叔?”太宰治的声音温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笑容越发灿烂,却也越发令人毛骨悚然,“你话很多,也很吵哦。而且,词汇量贫乏得让人发笑。”
“我最近呢,刚好从一些古老的记载里,学到一种很有趣的手法。据说叫做凌迟,可以把人身上的肉,非常均匀地片成一百八十份,在这个过程中,人还能保持着清醒,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离开身体……”他的笑容依旧灿烂,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可说出的话却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让人心胆俱裂,“而且还能保证在割完之前,人还不会死哦~”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禅院扇的脸颊,触感冰冷而黏腻,带着鲜血的温度。
禅院扇的瞳孔剧烈收缩,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极致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狼狈不堪。
“你说,我要不要在你身上试试这种手法呢?” 太宰治的笑容愈发灿烂,眼神却愈发冰冷,“毕竟,像你这样满口杂种血统、傲慢无礼的老家伙,也该好好尝尝什么叫痛苦了。”
话音未落,太宰治的手腕猛地发力,将禅院扇的脑袋狠狠砸向地面。
“咚——”
一声闷响,沉重得让所有跪着的人都跟着心脏一缩。
禅院扇的后脑勺与坚硬的石板地面剧烈撞击,鲜血瞬间从他的额头和后脑勺渗出,瞬间渗开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迹。他眼前一黑,意识险些涣散,因为过分的疼痛和冲击,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就在这时,太宰治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毫不犹豫地塞进了禅院扇张开的嘴里。枪口顶着他的舌头,冰冷的金属触感让禅院扇浑身一僵,残存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眼中充满了绝望。
太宰治依旧笑眯眯的,手指扣在扳机上,语气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愉悦:“本来想让你多享受一会儿的,可是你刚才辱骂阿荧,真的让我很生气呢。”
他凑近禅院扇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魔鬼的低语:“既然你这么喜欢用嘴骂人,那不如就永远别再说话了吧。”
“砰!”
清脆的枪声在大堂内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死寂。
子弹从禅院扇的舌头穿过,打穿了他的下巴,带着碎裂的血肉和牙齿,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禅院扇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喉咙里发出的“嗬嗬” 声,如同破风箱般嘶哑难听。
他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嘴巴里涌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地面。他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气音,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恐惧和绝望。
中原中也皱起眉,嫌弃地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免那血溅在他的皮鞋上。
太宰治嫌恶地用禅院扇的衣衫擦了擦枪口,收回手枪。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少年转头看向荧,脸上的冰冷瞬间褪去,重新换上温柔的笑容,语气带着一丝邀功般的得意。
“阿荧,你看,这样是不是安静多了~”
“嗯,的确变安静了呢。 ”
荧颔首,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她伸手,示意太宰治回到自己身边。
太宰治快步走回宝座旁,重新靠在扶手上,手指再次缠绕起荧的长发。他扫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禅院扇,又看了看周围吓得瑟瑟发抖的禅院族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说起来,这种折磨人的精细活,我可不太擅长呢,还是红叶大姐或者那个黑心医生会更拿手一点。”
他的语气依旧轻快,可落在禅院族人的耳中,却如同来自深渊可怖的诅咒。他们终于明白,眼前的这对年轻男女,不仅仅是实力强大,心肠更是狠辣到了极点。那个黑发少年看似笑眯眯的,手段却比魔鬼还要残忍;那个金发少女则和过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她此时正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着他们这些蝼蚁。
“现在,对我刚刚的话,谁同意,谁反对。”金发少女的笑容如同精致可爱的洋娃娃,落在下面人的眼里却如同地狱索命的恶魔。
空气中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
就在这时,兰波的身影出现在大堂门口,他的身边带着两个瘦小的身影。
真希紧紧抱着真依,站在大堂门口,看着里面的景象,吓得浑身发抖。她看到了过往总是对她们肆意打骂,此时却如同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她的父亲,禅院扇。她也看到了周围匍匐在地、脸色惨白的主家成员,看到了气势强大的戴着帽子的橘发少年……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恐惧,可当她的目光落在荧身上时,却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第138章
她认识这个少女。
虽然只是在远远见过寥寥数次, 从未有过任何的言语交流,却足够让这个在尘埃里苟活的小女孩记住了荧的样子。
禅院真希现在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她拉着真依躲在廊柱的阴影里,远远地看见那个有着灿金色长发的少女独自一人坐在最高的那片屋顶上。她穿着一身简单的便服,双腿悬空,微微晃荡着,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像是融化的琥珀色蜜糖,懒洋洋地眯着,唇角含笑,仿佛一只餍足的猫在晒太阳。
那时候的荧, 身上并没有现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只有一种游离于世外的、淡淡的疏离和宁静。
还有一次,真希带着真依偷偷溜到后山的池塘边捡鹅卵石,远远就看见荧坐在柳树下钓鱼。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裙摆垂到草地上,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鱼竿很长,她握得很稳,半天都不动一下,像一尊精致的雕像。直到夕阳把水面染成橘红色,她也没钓上一条鱼,却依旧笑眯眯地收了竿,转身走进了暮色里,留下两个躲在树后的小女孩,对着她的背影好奇地张望。
最让真希记忆深刻的,是另一次。那时荧似乎刚进入咒术高专不久,难得回了一次禅院家。那天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真希远远就看见荧站在那棵老槐树下,手里握着一柄漂亮而锋利的单手剑。
没有音乐,没有观众,荧只是握着剑,随着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仿佛只有她能听见的韵律,缓缓起舞。那不是杀伐的剑术,更像是一场献祭给黄昏的、孤独而优雅的仪式。她的身姿轻盈如蝶,剑尖划破空气,带起细微的流光,每一次挥剑、收剑,都像是在描绘一幅流动的画。金色的长发解绑后被风吹着在夕阳余晖中飞扬,让她看起来如同林间的精灵,仿佛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让人移不开眼。
那时候的真希趴在墙角,看得入了神,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模糊的羡慕。
那时的荧,和眼前这个坐在染血宝座上、以绝对力量和残酷手段镇压了整个家族、金色瞳孔中只剩下冰冷与漠然的少女,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真希紧紧抱着怀里的真依,小小的身体依旧在发抖,可心里的恐惧中,却悄然滋生出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向往。如果…… 如果能像她一样强大,是不是就不用再受欺负?是不是就能保护好自己和妹妹?
“你们叫什么名字?”
荧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宣布接管禅院家时的冷漠柔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一种疏离的清冷。
真希猛地回过神,对上那双灿金色的眼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真依更是吓得浑身一僵,把头埋得更深了,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荧皱了皱眉,她对这两个小女孩确实没什么印象。以前偶尔回来,她也大多是独来独往,根本不会去留意禅院家的其他人。虽然她已经察觉到,她们的目光正偷偷地瞥向躺在地上呻吟的禅院扇。
带着一种畏惧与怨恨。
“小孩子们都单独安排一下住处吧。” 荧的语气平淡,她不会特意关照她们,当然也不会有虐待孩童的爱好,“和这些成年人分开。”
她没有问真希和真依的名字,也没有再多看她们一眼,转头看向下方匍匐的众人,声音重新变得冷漠如冰:“现在,我再问一遍——从今天起,我接管禅院家,谁同意?谁反对?”
大堂内鸦雀无声,只有禅院扇喉咙里发出的“嗬嗬” 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人敢反对。
即使还有长老似乎想说什么,但对上那双含着杀意的金眸时,还是识时务地闭口。
刚才禅院扇的下场,就是最鲜活的警告。这个少女,不仅实力强大得可怕,身边还跟着两个手段狠辣的男人,她毫无任何怜悯之心,反抗的下场,只会是生不如死。
“既然无人反对,那就这么定了。” 荧毫不意外这个场面,她缓缓站起身,披在身上的外套扬起,在空中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从现在起,我便是禅院家的新任家主。所有没有得到安排的人,暂且安分待在自己的院落,无令不得外出,若有违者……”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冰冷的金色瞳孔已经说明了一切。
跪在地上的人头垂得更低了。
她转向中原中也,“中也,这里暂时交给你看守。”
中原中也压了压帽檐,简洁地应道:“嗯。”
他转身朝着身后的小队成员:“把他们带下去,按照计划处理。”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们立刻上前,拖拽着地上的几人,将他们带离了大堂。禅院直毗人被两个黑衣人架着,眼神却出乎意料回归了一种奇异的平静。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的长老们,在对上少女那双冷漠的眸子后,也只能暂时闭口不言,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任由黑西装们带走。
荧转身对太宰治笑了笑:“走吧,去我以前的卧室看看,现在那里应该能当议事堂用。”
“好呀,阿荧说去哪,我就去哪~” 太宰治立刻换上一副乖巧的笑容,亲昵地挽住荧的胳膊,像只黏人的猫,“不过,阿荧的卧室还和以前一样吗,真怀念那时候啊,我们一起吃火锅~”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荧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中原中也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语气很明显有些不耐烦:“喂,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点场合?这里可不是你们约会的地方。”
“哎呀,果然单身的小矮子一点都没有品味~”太宰治笑眯眯地调侃道,“我和你可不一样,在这种刚刚经历过血洗的地方谈情说爱,更有浪漫的氛围呢~”
“你这死青花鱼……” 中原中也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抬脚把太宰治摁在地上摩擦。要不是看在荧的面子上,他现在就一拳揍过去。
“好了,中也。” 荧开口制止了两人的斗嘴,“你先去和森先生拨个通讯汇报一下现在的情况,等下魏尔伦叔叔会过来接替外部的部署保障工作。”
“知道了。”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看了太宰治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大堂。他实在不想再待在这里,看这对情侣秀恩爱。
“走吧,兰波大伯。”荧笑眯眯地说,“带你参观一下我以前住的地方。”
“嗯。”兰波点了点头-
荧过去的卧室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原本的床榻被移到了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的红木桌案,虽然依旧算不上奢华,但干净整洁,与外面的血腥狼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荧走到桌案旁坐下,打开一本厚厚的、用特殊皮质封面装订的名册。
这是刚才离开大堂时,部下搜查了那些长老的房间后呈上来的,里面记录了禅院家现有的全部成员、资产、产业以及部分隐秘的传承目录。
兰波安静地站在窗边,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太宰治则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房间里唯一一张看起来还算舒适的靠椅,长腿交叠,慵懒地像是这里的主人。
荧随手翻了几页,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和繁复的关联,让她微微蹙眉。她对这些繁琐的事务向来缺乏耐心。
“兰波大伯。”她将名册递向窗边的男人,“这个家主之名,暂时我先挂着。但所有的具体事务,包括人员安置、资源整合、外部应对,都要辛苦你了,你才是实际的管理者。”
兰波接过名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作为荧名义上的监护人,他们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由他来实际掌控禅院家,无论是对谁而言,都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禅院家的烂摊子太多,” 荧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那些腐朽的长老,该清理的清理;那些没用的旁支,愿意留下的就安分守己,不愿意留下的就打发走;还有咒具库、情报网、产业这些,都需要重新整合。但这些事情,我不想管,也没时间管。”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眼神里带着一丝向往。她和太宰治约定好的烟花大会、庙会、海边冲浪,还在等着她。
禅院家不过是她必须解决的一个麻烦,解决完了,她就可以彻底摆脱过去,和太宰治一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兰波翻开名册,目光快速扫过,随即抬起眼,语气沉稳地指出了当前最关键的问题:“首要之事,需防备其他咒术世家的窥探,尤其是五条家和加茂家。禅院家骤然生变,实力大损,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削弱乃至瓜分禅院家的机会,一定会趁火打劫,试图夺取禅院家的地盘和人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的二流的咒术师家族,也会想分一杯羹。”
这时,太宰治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丝早有预料的狡黠:“贪婪的鬣狗,总会试图从受伤的猛兽身上撕下血肉。关于这一 点,在来之前,我就和森先生深入交流过了哦。 ”
他特意加重了“深入”两个字,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讽:“森先生可是很慷慨地答应,会调派两个精锐的行动支队过来,由红叶大姐亲自带队,负责一切外部对抗事宜。有港口黑手党的武力和情报网在,足够让那些想趁火打劫的家伙们好好掂量掂量了。”
尾崎红叶,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其能力与威望,足以镇住场面。森鸥外派出她,既显示了对此次行动的重视,也是一种制衡——他绝不会允许禅院家后面完全脱离他的影响。
兰波点了点头,对这个安排似乎并不意外。他继续翻动着名册,指出了第二个重点:“其次,禅院家作为御三家之一,和政府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沟通渠道、人脉关系,是禅院家的核心资源之一。我们必须把这条线,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否则,高层很可能会被其他家族拉拢,对我们不利。”
太宰治靠在桌案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官方啊…… 那些老家伙可比禅院家的长老们精明多了。他们最看重的是稳定和平衡。禅院家突然换了个主人,还是以这种方式,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他们绝不会轻易表态。 ”
他分析道:“他们不会完全断绝和我们的联系,因为他们需要观察我们的动向,评估我们的实力,看看我们能不能稳住局面,值不值得投资,或者说,能不能带给他们比旧禅院家更大的利益。但他们也不会完全支持我们,他们会两边下注,既和我们保持沟通,也会和五条家、加茂家暗中联系。说白了,他们就是想坐山观虎斗,最后选择那个最能给他们带来利益、最能维护他们秩序的一方。”
荧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当太宰治说完,她抬起金色的眼眸,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官方要的,无非是秩序。”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一个不会给他们添乱,甚至能帮他们维持咒术界与非咒术界平衡的秩序。那么,我们就给他们看这个秩序。”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注视着院子里的橘子树,暖阳金光映上少女白皙的侧脸,光影随即轻柔地攀附上脸颊,使得那神情显得更加朦胧不明。
“咒术界的旧秩序,是以御三家为核心,以血统为尊,牺牲弱小,维护少数人的利益。这种秩序已经腐朽不堪,才会导致五条悟的反叛,导致夏油杰的叛逃,导致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
“这是他们的秩序,但绝不是我们的秩序。”
她转头,目光扫过太宰治和兰波,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我们不需要向他们摇尾乞怜,也不需要展示过多的暴力——那只会让他们警惕。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清晰地看到,我们所能提供的秩序,是一种全新的规则,比御三家那套陈腐、内耗、效率低下的旧秩序,更高效,更稳定,也……更有价值。”
“在我们的秩序里,不看血统,只看能力;不搞内斗,只讲效率;不牺牲弱小,只重公平。我们会整合禅院家的资源,培养真正有能力的咒术师。”
“我们要让他们明白,” 荧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气魄,“他们过去依赖的腐旧的秩序,已经无法适应现在的局势。而我们的游戏规则,比他们的更高效、更公平、更有生命力。我们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能更好地维护咒术界和普通人世界诶之间的稳定。”
金色眼眸弯起明月般愉悦,流光溢彩的光影在眸底明暗忽现,将那冷冽地近乎能割破肌肤的傲慢映照地分毫毕现:“到那时,政府自然会选择我们。因为我们所代表的,是明确的未来。他们会主动向我们靠拢,会把更多的资源、更多的权力交给我们。我们不需要去讨好他们,不需要去和他们做交易,只需要展现出我们的价值,展现出我们的秩序的优越性,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臣服。”
“我们要让他们明白,只有在我们制定游戏规则之下,咒术师能更好地被管理,咒灵威胁能更有效地被控制,与官方社会的接口能更顺畅地运作。当我们的秩序被证明是更优越的、更能够让人心悦诚服地接受时……”
荧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极具锋芒的弧度。
“那么,我们所拥有的权力,就将自然而然地凌驾于其他世家之上。我们不需要他们俯首称臣,因为我们本身就成为了这个新游戏的规则制定者,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服从我们的秩序。那时,即使不行使暴力,我们也会成为咒术界真正的……无冕之王。”
少女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繁杂的表象,直指核心。
不是乞求认可,而是展示自己的价值,重塑规则,从而让权力自动向己方倾斜。
太宰治看着她,鸢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痴迷。
她是如此地傲慢,如此地耀眼,正如那高悬于空的灼灼日芒,燃烧着的炽热光芒理所当然地夺去了所有人的视线。
兰波也微微动容,他深深地凝视着荧,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个由他“监护”的少女,除了那强大的力量之外,还蕴藏着怎样惊人的魄力与格局。
“我明白了。”兰波合上名册,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郑重,“我会尽快梳理出与官方对接的关键节点和人员名单,并制定相应的接触策略,确保新秩序能够准确无误地传递出去。”
第139章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红木桌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荧半靠在铺着软垫的椅背上,金色的眼眸半眯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慵懒与倦怠。
这几天,禅院家这座刚刚经历血洗的古老宅邸,并未获得片刻宁静。相反,一种更加粘稠、更加暗流涌动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名义上已经成为新任家主的荧,不得不应付着络绎不绝的“试探”。
那些依附于禅院家的小势力、合作商,带着厚礼登门,态度谦卑得近乎谄媚,想要确认新主家的风向。还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二流咒术家族,派来使者试探虚实,言语间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被兰波几句话怼回去后,又灰溜溜地道歉告退。
荧作为名义上的家主,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这些人。明明心里对这些繁文缛节、虚与委蛇的应酬厌恶到了极点,脸上却还要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能显得太过亲和,以免被人拿捏,也不能太过冷漠,以免那些人拼死一搏。
此时少女那双金色的瞳孔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厌倦与疲惫。她纤长的手指撑着额角,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听着下面一个按辈分算是她的远方表叔公絮絮叨叨地讲述他那一支对家族如何“忠心耿耿” ,如何在过去的资源分配中受到了“不公待遇”。
“……所以说,荧大人,您看现在家族正值用人之际,我们这一支虽然人丁不旺,但几个年轻孩子天赋都还算不错,是不是可以……”表叔公搓着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眼底却闪烁着精明的光。
荧打了个哈欠,眼底泛着生理性的水光,连带着声音都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表叔公的意思我明白了。家族如今百废待兴,确实需要各方出力。具体的人员任用和资源调配,之后兰波大伯会统一安排,他会根据能力公平分配的。”
她三言两语,就把皮球踢给了兰波,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完全拒绝,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实则滴水不漏。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比她直接打上门来还要耗费精神。
她还是想和阿治窝在房间里,什么都不用想,只是吃着零食看无聊电视剧打打游戏。
就在老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荧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仿若一只皮毛美丽的野兽狩猎前的凝视,里面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冷漠的杀意。
“我允许你说话,不代表我允许你做选择。你要是很闲……”
老人连忙跪下表示忏悔:“是,不该打扰大人,我这就告退!”
他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那架势仿佛是后面有人在追杀似的。
“哈欠——”荧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淡淡的红,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兰波大伯,还有多少人在外面等着?”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轻轻推开,兰波走了进来:“荧,有客人来访。”
荧抬了抬眼皮,刚想摆手说不见,却看到兰波身后,怯生生地探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荧时,她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那是一个穿着得体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面容清秀,眼神里带着几分紧张,却又有一股下定决心的坚定。看到荧时,她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绘美?”荧有些意外地坐直了身体,金色的瞳孔中的倦意消散了几分,流露出真实的惊讶。
在她决定离开高专,前往横滨时,特意给绘美转了一大笔钱,足够她离开禅院家这个泥潭,去开始新的生活,并且明确告诉她,她自由了。去东京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再受任何人的束缚。
她以为绘美会拿着钱离开,开始新的人生,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荧小姐。”绘美走进来,有些拘谨地行了一礼,声音微微发颤。
“你怎么来了?”荧揉了揉眉心,语气缓和了些,“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还和我发消息说过,你在东京的那家大企业做得不错,也准备开始自考本科了。”
绘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气势已然完全不同、却依旧能让她感到一丝熟悉安心的少女,鼓足勇气说道:“我听说了家里……不,禅院家发生的事情。我很担心您。我知道您可能不需要,但我……我想回来帮您。我从小就在禅院家当职,家族里的一些隐秘,还有日常的事务流程,我都比较熟悉。您给了我自由,还给了我那么多钱,让我有机会去读书、去见识外面的世界,这份恩情,我一直想报答。”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诚恳:“现在您需要人帮忙,我虽然没有什么强大的实力,但至少能处理一些杂务,帮您分担一点压力。而且,我对禅院家的那些人也比较了解,或许能帮您避开一些不好的坑。”
荧看着绘美眼中毫不作伪的担忧和决心,心里微微一叹。她扶着额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绘美,你可能误会了。这个家主之位,我只是暂时挂着名头,我对掌控禅院家没有任何兴趣。这里的一切,之后都会交给兰波先生全权处理。”
她不想让绘美因为过去的情分,再次卷入禅院家的是非之中。这个地方,沾染了太多的肮脏与血腥,她希望绘美能远离这一切,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
绘美愣了一下,看向兰波,随即恍然,连忙对兰波躬身:“兰波先生,谢谢您一直照顾荧小姐。我知道,您本来没必要卷入这些事情,一定是因为荧小姐的要求,您才会亲自过来打理禅院家的事务。以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兰波看着绘美,深绿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细微的暖意:“我是荧的监护人,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你既然想来帮忙,就留下吧。正好,我们需要一个熟悉禅院家内部事务的人,协助整理那些隐秘的资料和产业。”
绘美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忙道谢:“谢谢兰波先生!谢谢荧小姐!我一定会好好做事的!”
荧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那点无奈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温暖。她知道绘美的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既然她执意要留下,或许这里确实需要一个像她这样既熟悉情况,又真心可靠的人。
“好吧。” 荧点了点头,语气柔和了些许,“那你就留在兰波大伯身边帮忙吧。不过,你不用再叫我荧小姐了,直接叫我荧就好。但是你等下先和兰波大伯签一下合同,按照正式员工身份给你应有的工资,后面你要是改变想法了,随时和我说。”
“嗯!荧!” 绘美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就在这时,议事堂的门再次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一个身影如同旋风般卷了进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清甜的绷带药水味。
“阿荧~我回来啦!” 太宰治那黏糊糊的、带着撒娇意味的嗓音瞬间打破了室内略显严肃的气氛。他像一只归巢的倦鸟,径直扑向主位上的荧,完全无视了旁边的兰波和绘美,张开手臂就想抱住她。
荧早有预料般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额头,阻止了他的“袭击”,金色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纵容的笑意:“事情办完了?”
“当然啦~”太宰治就着被她抵住额头的姿势亲昵地搂住少女的肩膀,眨了眨鸢色的眼睛,语气轻快得像是在分享什么趣闻,“那些家伙真是太没意思了!明明是所谓的御三家,骨头比横滨码头那些最下三滥的小混混还要软呢。我才刚和红叶大姐配合着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还没真正开始玩,那些家伙就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把知道的那点东西倒得一干二净了,连他们偷偷藏起来的小金库在哪里都招了!真是无趣~”
“红叶大姐还说,早知道他们这么不禁吓,就不用特意调两个支队过来了,浪费资源~”
他撇了撇嘴,似乎对那些人的“不配合”感到十分失望。话语间透露出的血腥意味,让一旁的绘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时,太宰治仿佛才注意到绘美的存在,他歪了歪头,视线落在她身上,脸上立刻浮现出那种极具欺骗性的、纯良无害的笑容:“啊啦,这不是绘美小姐吗?好久不见了呀~”
绘美看着眼前这个笑容灿烂、容貌昳丽的黑发少年,与记忆中那个阴郁沉默、却只有在和荧单独相处时才会露出些许真实情绪的“津岛修治”渐渐重叠。她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连忙回礼:“津岛先生!好久不见!您……您和荧小姐,又在一起了,真是太好了!”
她是真心为荧感到高兴。在她的记忆里,幼年时的荧,只有在和这个名为津岛修治的少年在一起玩时,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里总是会流露出真实而明亮的快乐光芒。
太宰治对于“津岛”这个姓氏不置可否,只是笑眯眯地蹭到荧的身边,像一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大型猫科动物,自然地挨着她坐下,手臂亲昵地环住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荧对于他这种旁若无人的亲昵早已习惯,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一只躁动的猫。
绘美看着他们之间自然流露的默契与亲昵,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自己或许帮不上什么大忙,但看到荧并非孤身一人,身边还有兰波先生和津岛先生这样的人在身边,她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
腻歪了一会儿,太宰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对着荧轻声说道:“对了,阿荧,有个人,想和你单独见一面。”
荧挑了挑眉,侧头看向太宰治。两人视线交汇,无声的信息在空气中传递。太宰治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能让太宰治特意回来通报,还需要和她单独见面的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我知道了。” 荧心中了然,她推开赖在自己身上的太宰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衣摆,金色的瞳孔中恢复了冷静与锐利。 “带我过去吧。”
她跟着太宰治,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了一间位置相对偏僻、但守卫明显更加严密的房间门口。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见到他们,无声地行礼后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让整个房间显得有些昏暗。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望着窗外那片被重新修葺、却依旧难掩昨日创伤的庭院。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和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听到开门声,那人缓缓转过身。
荧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前,姿态优雅地坐下,太宰治则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慵懒地倚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鸢色的眼眸半眯着,饶有兴味地弯起唇,像个局外人一样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
一双冷漠而锐利,一双疲惫而复杂。
“先前,你可以不保持沉默,尽情使用你的权力,带着族人奋力反抗。”荧先开口了,细碎光影掠过精致锋利的下颔,那双璀璨如金的眸子沉入阴影深处,寒意自罅隙倾斜而入,散落开一地无声阴翳。
“虽然你们若是要拼命一搏,大概率也只是无济于事,至多给我们添加一些麻烦。”荧自顾自地笑了,手指优雅地卷起一缕落在肩膀上的碎发,仿佛等待着又一场戏剧的开场。
“我知道你会找人传话要和我见面。”少女眉眼弯弯,唇角勾起一点不达眼底的笑意,“所以现在我来了。”
“直毗人叔公,你想和我说什么?”
第140章
禅院直毗人那张曾经不怒自威、刻满权势痕迹的脸,此刻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苍老与疲惫,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涸河床的裂痕。他的目光,如同两盏即将燃尽的油灯,昏黄却依旧固执地落在荧身上,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既有败者的不甘,又有对现实的清醒,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那片狼藉后初显规整的庭院:“禅院家虽然残破,但依旧是御三家之一,根基还在。你打算对它做什么?是彻底推倒重建,还是……”
“做什么?”荧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她摊了摊手金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表情无辜又带着一丝恶劣的戏谑,“做什么?当然是报复呀。”
“叔公,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打上门来, 当然是为了你们过去对我的关照, 报复这个令人作呕的、腐朽的牢笼。至于禅院家本身?”
她耸了耸肩,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讨论如何处理一件垃圾:“至于禅院家这个烂摊子,我一点都不想接手,光是想想都觉得麻烦。所以,如果你是想找管事的,商量家族的未来什么的,”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随意地指向门外, “你应该去找我亲爱的兰波大伯,他才是实际上的管理者。我嘛,挂个家主的名头,当个挂名的傀儡而已。等事情平息了,我自然就会离开。”
“傀儡?”
禅院直毗人沉默了半晌,忽然,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起初很轻,带着压抑的自嘲,随即越来越大,充满了苍凉与洞悉一切的讽刺,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有几分诡异。
他笑了许久,直到眼角泛起红丝,才渐渐停下,目光锐利地盯着荧,仿佛要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哈哈哈……荧,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我面前继续装吗?”他止住笑,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荧,里面闪烁着精光,那是属于老派政治动物的敏锐,“兰波?他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港口黑手党的异能者……但他终究是个外人!他凭什么能镇住禅院家残存的势力?凭什么能让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忌惮?又凭什么……能让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那个贪婪的狐狸,心甘情愿地投入资源,却不敢轻易伸手摘取最大的果实?”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看穿本质的锐利:“是因为你!从头到尾,都是因为你!兰波不过是你推在台前的一个幌子,一个执行者!禅院家的新秩序,那些打破血统论、以能力定高低的规则,那些让官方都为之侧目的理念,绝不可能出自一个外来者之手。真正制定规则,真正让这一切运转,真正拥有决定权的,是你——禅院荧!”
他身体前倾,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荧那双平静无波的金眸,一字一句地,仿佛要将这些话刻进她的骨子里:“你带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报复或者权力更叠……你带来的,是一种全新的秩序!一种完全不同于咒术界千百年来运行规则的,新的游戏规则!”
荧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她没有否认,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欣赏直毗人最后的挣扎与“清醒”。
“哦?”她轻轻吐出一个音节,带着玩味。
“你以为,我建立新秩序,是为了拯救禅院家?” 她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是看不惯那些腐朽的规则,更看不惯那些凭借血统就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蠢货。”
禅院直毗人并不动怒,只是平静地问道:“你知道你要对抗的是什么吗?是咒术界千年来根深蒂固的规则,是血脉、是家族、是传承、是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是无数人早已习以为常的规矩。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撼动这一切?”
荧终于动了。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禅院直毗人,伸手轻轻拨开了一丝窗帘的缝隙。一束强烈的阳光瞬间刺破昏暗,如同一柄金色的利剑,将房间分割成光暗两界。她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侧脸线条冷硬。
“规矩?传统?”她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不过是失败者用来麻痹自己,既得利益者用来巩固权力的借口罢了。”
她转过身,金色的瞳孔在逆光中灼灼发亮,仿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一个游戏,只能有一个规则。”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仿佛在宣读不可违逆的神谕,“旧的规则既然已经腐朽,产生了像禅院扇那样无可救药的渣滓,像那些压抑天赋、扼杀可能的蠢货……那么,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的目光扫过禅院直毗人,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即将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旧物。
“如果还有人抱残守缺,不肯改变,甚至妄想阻挡……”荧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令人心悸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意志,“那么,他们就活该被碾碎,成为铺垫新秩序诞生的……垫脚石。”
“那些阻碍我的人,要么归顺,要么毁灭。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禅院直毗人怔怔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伫立在光暗之间、如同神邸执掌着生杀予夺权柄的少女。许久,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颓然地向后靠去,深深地、复杂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有无奈,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认同。
“我原本以为……你和五条家的那个六眼小子,是一样的。”他喃喃道,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回忆。
“一样的?” 荧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看来您的确老眼昏花了。”
“我原以为你们都是看不惯旧秩序,想要改变的叛逆者。”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又了然的笑。
“五条悟他太天真了。他以为凭借最强的力量,就能在旧的框架内推行改革,他想要的是修正,是改良。他像一个拿着利剑的理想主义的孩子,以为斩断了树干,就能摧毁整片森林。却不知道,森林的根基深埋地下,只要根基还在,就会不断长出新的树木。他注定是会失败的。”
“旧秩序的根基,是利益。御三家的特权,高层的权力,那些早已固化的利益链条,不是靠他的理想主义就能打破的。”
禅院直毗人继续说道:“他的计划,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却没有建立起新的利益分配体系,没有给那些既得利益者一个更好的选择。所以,他的计划,注定是徒劳失败的。”
“而你,和他不一样。”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荧身上,带着一丝欣赏,一丝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你带来的不是简单的改革,而是一种全新的秩序,一套全新的规则。你不是要在旧的棋盘上下棋,你是要直接掀翻棋盘,制定属于你自己的、全新的游戏规则。你给那些被旧秩序压迫的人提供了希望,给那些渴望改变的人提供了机会,也给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展示了足够的实力和利益。”
“你的新秩序,不是只靠暴力推行的独裁,而是靠价值吸引的共赢。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禅院直毗人语气看似沉重,眼底却闪烁着一丝赞赏,“旧秩序之所以能存在千年,是因为它能维持一定的平衡。而你的新秩序,能带来更大的利益,更稳定的平衡,所以,它必然会取代旧秩序。”
荧静静地和他对视,唇角的笑容加深。她重新做回椅子上,端起一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真是令人意外。”她说,语调依旧是冰冷的甜美,“看来您和那些蠢货还是有些不同的,脑子还没完全生锈呢。”
禅院直毗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脊,尽管姿态依旧难掩落魄,眼神却重新凝聚起一丝属于一个世家的家主的、最后的威严与算计。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桌面上,缓缓推到荧面前:“这里面,是禅院家的家主信物,还有一份家主交接书。只要我以禅院家前任家主的名义,在上面签字盖章,你就会成为禅院家名正言顺的家主,至少在明面上,再也没有人能够以得位不正之类的理由,光明正大地质疑你的家主之位。”
荧挑了挑眉,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反而带着一丝了然的反问:“为什么?”
她并不担心有人会质疑她的地位,凭借她的实力和港口黑手党的支持,那些质疑者不过是跳梁小丑。但这份交接书,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
不过,她可不认为这位老谋深算的叔公,会突然良心发现或者被打怕了就主动让位。
禅院直毗人看着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属于政治生物的光芒。
“因为这是一场赌博。”他坦言,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狂热,“一场关乎禅院家未来的赌博。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主,所求的不过是禅院家的繁荣昌盛,不过是让禅院家在御三家中站稳脚跟,甚至成为领头羊。我承认,我输了,输给了你的力量,但是……”
他话锋一转,紧紧盯着荧:“如果你的新秩序赢了,如果你真的能成为咒术界新的无冕之王……那么,作为你名义上所属的家族,作为你挂名家主的禅院家,将会得到什么?”
他不等荧回答,便自己给出了答案,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我们将自然而然地,凌驾于其他所有世家之上!而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主,所求的不过是禅院家的繁荣昌盛,不过是让禅院家在御三家中站稳脚跟,甚至成为领头羊。届时,禅院家将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而我禅院直毗人,作为主动让位、促成这一切的前任家主,在家族的历史上,又会是怎样的评价?”
他摊开双手,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辨的笑容,混合着失败者的颓唐与投机者的狂热:“所以,你看,我根本也没有输。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让禅院家能够继续存在,甚至可能……更加辉煌!”
“所以,我依然是赢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