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才不想当咒术师啊!》 1、chapter1 窗外夕阳一点点落下,最后一缕光辉从指尖慢慢地消逝。穿着和服的女孩跪坐在榻榻米上,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那一片飘然而下的枯叶。 从身后未关紧的门传来细碎的低语,如同停在洁白米饭上的绿色苍蝇,嗡嗡嗡地惹人心烦意乱。 女孩的眉头微微蹙起,她似乎在努力分辨那些低语的内容,但实在是模糊不清。她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和服的下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她走向那扇门,手轻轻放在门上,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推开。 站在门口的女佣被吓到了,手中一盆冷水就直直地朝着女孩泼去。 女孩的反应迅速,她本能地侧身一躲,避免了被冷水泼个正着。尽管如此,还是有水溅到了她的衣服与脸上。女孩抬起眼,亮金色的瞳孔却如同被抽取了光芒的琥珀,显得空茫而无措。 “荧小姐,对不起,我没看到你在这里。”女佣的脸上挤出一丝故作姿态的愧疚的笑,唇角的皱纹却堆挤着如同放久了的面团,她从围裙上扯下一块脏兮兮的布,伸手擦拭女孩和服上的水渍,嘴巴还不忘说教道,“但是荧小姐,你下次要出来需要提前和我们打招呼,以免冲撞了大人。” 女孩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女佣的动作。“不用你擦了。” 她的声音平静而冷淡,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女佣一愣,却只看见女孩踩着木屐一摇一摆地往外走去。 女佣的手停在半空中,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不满,但很快就被她掩饰过去。她看着女孩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然后默默地收起了手中的脏布,转身继续她的工作。 她穿过长长的走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女孩的金色瞳孔中映出了走廊上昏黄的灯光,毫无保留地投影在瞳孔之中,什么都无法留下。 女孩来到了庭院,夜幕已经降临,庭院里只有几盏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她走到水池边坐下,拾起一颗石子,投入池水中。 噗咚。 女孩的瞳孔之中,有一点微光逐渐聚焦。 她最近终于回忆起来了原本的记忆,原本她躺在床上正在用国家队打最后一天的深渊,结果莫名其妙就穿越了,直到现在这具身体的母亲去世时,因为受到的刺激过大而激活了封印的记忆。 这具身体昏迷了一天一夜,她好不容易梳理完脑中的记忆,结果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听到被分派来打扫的仆人嘀咕什么分家,本家之类,荧模模糊糊地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她这具身体的母亲似乎是什么古老家族出身,却违反家中安排擅自与一个外国人私奔离开,她的生身父亲因遭海难而亡,而她的母亲因为过于悲痛自杀了,留下了她一个五岁多的小女孩。 禅院……这个身体的姓氏好像模模糊糊有点微妙的记忆,然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那里听过。总而言之,这个名为禅院家似乎是什么古老的世家,而且极其封建,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从女仆的口中说的什么正室,侧室,家主,少爷之类的词。 荧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先全部打包塞入大脑中的一个房间,她伸出手,手中有青色的风团在汇聚,在蓄力了七八秒后发出一声轻呼。 手中汇聚的风涡冲入水中,溅起一些水花。 啧,荧默默地看着只有她可见的面板上,等级1级是如此地刺眼。 其他的角色都处于被锁定的状态,面板上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旅行者’。 这可真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啊……荧想到她氪了那么多648每天勤勤恳恳地锄大地肝圣遗物,现在直接给她打回白板状态,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这个原神系统的游戏面板是随着她的记忆回归苏醒后出现的,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而且升级等级技能之类的全部都要花钱!现实中的钱! 真不愧是米忽悠,荧嘴角微抽,心在滴血,就她现在口袋空空这个情况,哪有钱来氪金啊! 要升级就要氪金,要氪金为了保命,要保命就要升级,完美的循环——其实她已经进入了全息游戏所有的一切都是游戏设定?否则这怎么会如此符合米忽悠的骗氪本性! 荧表面没有什么表情波动,内心咆哮。 心里愈发烦躁,她忍不住拿起手边的石头一个接一个往水里丢。 石子如同轻盈的蜻蜓在水面上弹跳,打了三个水漂。荧忽然来了兴致,又拿起了几颗石头试图打出更多的水漂。 正当荧试图在水面上打出七个连水花时,她忽然猛地回头,却依旧阻止不了自己被一把提起来。 “没有人教过你晚上不要打扰别人睡觉吗,小鬼。” 荧眨了眨眼,对上明显比她要大上许多的少年的双眼。 少年冷笑着,唇边有一道伤疤,使得他的面容显得有几分肃杀。 “晚上好,叔叔。” 禅院甚尔嘴角抽了抽,他恶狠狠地领着小女孩的衣领又凑近了几分:“你叫我什么?” 荧偏了偏头,灿金色的眸子满是无辜的纯真:“难道辈分还要大一些?那……爷爷?” 禅院甚尔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下一秒却敏锐地松开手往后一躲。 原来就在刚刚乘着禅院甚尔被称呼震惊的那一瞬间,刚刚还一脸纯真的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脚,朝着禅院甚尔的下半身用力踹去。 禅院甚尔的反应极快,他松开荧的衣领的同时,身体迅速后仰,险险躲过了荧的攻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个看似弱小的女孩会有这样的反击。 “小鬼,你胆子不小。”禅院甚尔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威胁。 “我只是在自卫,叔叔。”荧故意再次使用了这个称呼,她捂着脸做出一副瑟瑟发抖的夸张模样,“晚上这么黑,我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超级害怕的。” 禅院甚尔的眉头紧锁,他显然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他并没有再次出手。他上下打量着荧,似乎在重新评估她的意图 “真正害怕的小鬼可不敢大晚上出来。”他冷冷地说,“你叫什么名字,小鬼?” “荧。”荧再一次露出无辜天真的笑容,“但是我猜,你早就知道我了吧,甚尔叔叔。”《 》 2、chapter2 禅院甚尔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他显然不喜欢荧这种挑衅的态度,但同时也对她的镇定自若感到好奇。 “你很聪明,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赞赏,但更多的是警告,“但聪明过头的小鬼往往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并不想引起任何麻烦,甚尔叔叔。”女孩的声音逐渐柔和,她试图缓和气氛,递过去一只橘子,“我只是想要了解这个新环境,如果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我向你道歉。” 禅院甚尔沉默了一会儿,女孩依旧笑眯眯地抬头望着他,双手捧着橘子踮脚举起,小小的身体裹在宽大的和服里,巴掌大的脸颊还带着初愈的微红,看上去显得格外惹人怜爱。 禅院甚尔伸手接过了橘子:“你最好记住,荧。”他转身准备离开,但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荧,“还有,不要叫我叔叔。” 荧乖巧地看着他:“那白天我可以找你玩吗?” 禅院甚尔的脚步顿了顿:“随便你。” 这个女孩不过是刚来到禅院家不了解情况,才会和他搭话,等她知道他不过是一个没有咒力的废物后,就不会再和他有交际了。 禅院甚尔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荧站在原地,手中还残留着橘子的香气。她当然能看出来禅院甚尔似乎在这个家族里属于被忽视的边缘化人物,然而荧也很清楚,并非每一个看起来像是npc的角色真就是一个npc了。而且,很多信息也正是从npc口中才能获得的。 禅院甚尔很明显接到了她释放的友好信号,所以才会出言警告。 荧站起身,拍了拍衣服沾染的灰尘,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坐在榻榻米上,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禅院甚尔的警告并非无的放矢,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这个家族内部规则的抗拒,这让她意识到,他可能是一个关键的信息源。 第二天,荧起了个大早。她换上了一件简单的和服,准备去庭院里散步,顺便观察家族成员的日常生活。她知道,了解一个陌生的环境,最好的方式就是观察这个环境中的角色们的日常。 在庭院里,荧遇到了几个仆人,他们很敷衍地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在荧走过后从后方传来窸窸窣窣的低语与讨论。 荧转了转,却没有遇到其他的家族成员,连小孩都没见到。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往后院走去。 后院的梧桐树已经披上了金黄色的外衣,地上满是黄色的落叶,木屐踩在叶子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你来这做什么?”坐在树干上的黑发少年低头看向女孩,语调依旧冷冰冰的。 “昨天晚上不是说了吗,来找你玩呀。” 荧伸出手,试图抓住禅院甚尔躺着的那根树枝。然而她现在的身高属实有点难度,试了好几次都不行后,荧鼓了鼓脸,用力地踩着木屐走到树干边。 然后,禅院甚尔就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像个和服人偶的漂亮小姑娘把脚上的鞋一脱,撩起和服下摆,双手抓住树干就要往上爬。 “你在干什么?!” 禅院甚尔的眉头皱起,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荧会采取这么直接的方式。他从树上跳了下来,轻巧地落在荧的身边,伸手按住了女孩的肩膀,阻止了她继续攀爬的动作。 “真不知道谁教你一个女孩子做出爬树这么粗鲁的行为的。” 荧停下了动作,她转头看着禅院甚尔,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那你可以帮我吗?甚尔叔叔。” 她伸出手,一副期待帮助的样子。 “别叫我叔叔。”禅院甚尔嘴角抽了抽,重新跃回树干上,他伸出手,轻松地将荧拉上了树。 他们一起坐在粗壮的树枝上,周围是金黄色的梧桐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身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荧扶着树干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望向远方,湛蓝色的天空与柔然的白云在灿金色的瞳孔中流转,宛若幻梦。 “这里好像看不到太多外面的景色。”荧举起手作远眺状,“那里有起伏的,是山?” 禅院甚尔一只手放在女孩的身后作保护状,闻言嗤笑一声:“本来就没有什么好看的。” “那甚尔叔叔为什么会在这里?”荧转头,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好奇。 禅院甚尔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这里很安静,没有那些麻烦的苍蝇在你的耳边嗡来嗡去。” 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她已经发现这是个非常封建的家族,古老而死板,仿佛一滩黑峻峻的污水,投颗石子也得不到半点回响。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来找我?”禅院甚尔转头看向荧,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 荧面对禅院甚尔锐利的目光,状若无辜地歪了歪头:“我睡醒了后就从房间走到这里,除了佣人们之外的人一个都没有看见,本来以为甚尔叔叔你也不在的。” 禅院甚尔皱了皱眉,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里流露出一丝犹疑,转而又嘴角下撇,发出一声嘲讽的冷笑。 “我这样的‘废物’自然没有资格和他们那些家伙一起学习。”他顿了顿,又看向正仰头望着他的女孩,“但是你和我不同,你有咒力。” “你是说,这个吗?”荧不动神色地记下这个专有名词,伸出手,手掌中出现了一团青色的风涡。 禅院甚尔的目光落在荧手中的风涡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很明白咒力在这个家族中的重要性,它不仅是力量的象征,也是地位和权力的保证。而他,作为家族中的“废物”,正是因为没有咒力而被边缘化。 “你在这么小就觉醒了术式吗?”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渴望,尽管他试图掩饰,但荧还是捕捉到了这一丝转瞬而逝的情绪。 “术式是什么?” 禅院甚尔皱眉,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什么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哦,母亲以前从没有和我说过,来到这里后也没有人告诉过我。原来这是什么常识吗?” 禅院甚尔沉默了,他的目光从荧手中的风涡转移到了远处的山脉。他的心中充满了矛盾,一方面他不可避免地嫉妒荧拥有咒力,另一方面他又为荧这样的女孩在禅院家命中注定的可怜命运而感到悲哀。 荧敏锐地察觉到了甚尔的表情有些异样,她收起了手中的风涡:“甚尔叔叔,你可以教我有关咒力的知识吗?” 禅院甚尔一愣,他猛然转过头,看着荧:“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比起到现在还对我不管不问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的老头子们,我觉得愿意帮我爬树的甚尔叔叔更值得信任哦。” 禅院甚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表情极为复杂。 “小鬼,你找错人了。”禅院甚尔压低了声音,“我是一个0咒力的‘天与咒缚’,如果你想成为一名咒术师,找我这种无法感受到任何咒力的人是完全的错误。” 荧望着他,灿金色的瞳仁一如既往地澄澈,仿若毫无杂质的剔透琥珀。 “甚尔叔叔。”荧非常认真地说,“你说错了,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 3、chapter3 禅院甚尔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有预料到荧会这样回答。他原本以为她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他这个“废物”避之不及,但她的话却让他感到意外。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呀。” 荧眯起灿金色的眼瞳,露出了极为灿烂的纯真笑容。 “甚尔叔叔,我们是同类”她抓住了禅院甚尔的手腕,仰起头,“你没有所谓的咒力,我是柔弱无力的女性,我们都是弱者。” “但是,只要我们意识到了这一点,就永远不会是弱者。”荧的笑容依旧灿烂,漂亮的瞳眸如阳光般剔透,映照出庭院枯萎的落叶,“甚尔叔叔,你已经有行动了。” 荧并不认为世界上有唯一的标准去评价强者与弱者,真正强大的人,是懂得发扬自己的优势隐藏自己的劣势的人。而甚尔并没有选择自暴自弃,自怨自艾,她依旧能从他的眼神中窥视出,那被隐藏起来的不甘与自傲。 玩过许多游戏的荧见过很多类似的剧情,她的直觉告诉她,甚尔就算是npc也一定会是那种成长为关卡boss的重要npc。 禅院甚尔的目光在荧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这个家族中的任何人产生共鸣,尤其是在被家族边缘化之后。然而,女孩的话却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某根弦。 “同类吗?”他重复着这个词,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嘲。 荧点了点头,她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讽刺或嘲笑,只有坦诚:“是的,我们都在寻找自我的存在价值。但是,这份价值,并非只能让这个家族来评判。” 禅院甚尔沉默了,他的目光从荧的脸上移开,望向远方。他知道荧现在只是一个弱小的女孩,他虽然没有咒力,力量却比荧要强大。然而,他还是感到了一种奇怪的安慰。 “那么,你打算怎么做?”他问。 “要是在游戏的一开始就查看攻略可就没有意思了哦~“荧松开了禅院甚尔的手腕,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目光再一次望向了天际边的橙红色霞光,将她白皙的小脸也染成了淡粉的苹果色,“甚尔叔叔,你愿意吗?” “我还是不理解你的想法,不过算了,只是一个还没我肩膀高的小鬼。”禅院甚尔低下头看向依旧笑得天真可爱的女孩,哼笑一声,“只要你别后悔。” “我从不会后悔自己的选择。”荧下巴一扬,颇有点自傲,“甚尔叔叔,你也不会有后悔的机会的。” 然而甚尔只是大笑了几声,手一撑就从树干上跳了下去,好整以暇地双手环抱看着依旧坐在树枝上的小女孩:“那你自己下来吧,爱说大话的小鬼。” 荧愣了一秒,而后不高兴地鼓起脸:“甚尔叔叔,你居然欺负我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太过分啦!” 禅院甚尔的笑声在庭院中回荡,他看着荧那假装生气的可爱模样,心情竟然意外地轻松起来。 “哦?我欺负你了?”禅院甚尔挑了挑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我怎么记得,刚才还有人说自己从不后悔,还自信满满地说我不会后悔呢?” 荧的脸颊微微泛红,居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直接往下一跳。 禅院甚尔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往前伸手,接住了从树上掉落的女孩。 “你这个小鬼!不要命了!” 然而,怀中的女孩只是笑眯眯地扬起了唇角,伸出手,勾住了甚尔的小拇指:“契约已成,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禅院甚尔只当这小鬼又在故弄玄虚,他把女孩放下来,没好气地伸手猛揉她的发顶,将原本梳好的头发又揉地乱糟糟得像个鸟窝:“下次再这样可没人接你。” “但是甚尔叔叔不是接住我了吗,这也就说明甚尔叔叔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呢。”荧笑眯眯地说,耳边的鬓发一晃一晃的,像一小撮摇晃的金色小蘑菇,“背约可不行哦。” “啧,能说会道的小鬼。”禅院甚尔不含恶意的笑了一声,“但是你最好别在其他人面前这么做,在你还如此弱小的时候。” 荧一如既往地扬起毫无阴霾的笑容:“哎呀,甚尔叔叔是在担心我吗?没关系的,惹出事来我绝对会报甚尔叔叔的名字的。” “你这个恩将仇报的小鬼,给我站住!”禅院甚尔一愣,而后故作凶恶地迈开大步走过去,荧咯咯地笑,一边笑一边踩着木屐开始往外跑。 “甚尔叔叔可是长辈,不能这么小气的哦~” - 荧其实对自己会受到冷遇早有预料,毕竟这个家族如此重视所谓的血缘纯净与嫡庶之别,封建传统,她倒是无所谓,虽然现在只有几岁的身体的确不太方便,但至少没有人的话她能够光明正大地去尝试自己的能力。 直到她得到了一名照顾她生活的侍女。 “荧小姐。”面前的侍女看起来约有十六七岁,也同样穿着传统的和服,她微微低下头,看向坐在床边仰头望着她的女孩,“是家主大人让我来照顾你的。” 荧抬头看着这位新来的侍女,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和警惕。 “家主让你来的?”荧的声音依旧是小孩子那般干净,她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展现出孩童般的好奇,“可是,我还没有见过家主?” “按照辈分,直毘人大人是你的叔公。” “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绘美,荧小姐。” “绘美姐姐。”荧再一次扬起毫无阴霾的笑容,“我很高兴认识绘美姐姐,但是让绘美姐姐来照顾我这样一个小孩子会不会太浪费了?” 她抿了抿唇,垂下头,手指捏住袖边:“我能够自己生活的,如果绘美姐姐不愿意的话,我可以去求叔公的。” 禅院绘美看着站起来还没有她的腰高的小女孩,声音也柔和了些许:“怎么会呢,我很高兴能照顾荧小姐这样可爱的女孩子。” 她不过是分支中的分支里一名毫无咒力的女性,原本她的命运只是被指派给随便哪个分支的男人当侧室,即使侥幸被选上来到了主家也不过是等着被哪个少爷看上当妾或者被送去联姻,然而跟着还年幼的荧小姐,至少她被送去联姻的时间也会往后延。 而且对于她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而言,照顾一名还未满七岁的女孩可比照顾那些难伺候的少爷们要好多了。 想到荧小姐在如此年幼的年纪就父母双亡,虽然被接到了主家,但未来的命运很有可能也是被送去当一个联姻的花瓶,她看着女孩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怜惜和同情。 荧微微眯眼,敏锐地察觉到了面前侍女目光中的情绪变化。但是她并没有点破,既然她现在无力改变现状,倒不如再多收集一些信息,而面前的侍女就是一个不错的提供信息的npc。 可别小看了npc,游戏剧情里很多关键线索都是npc来提供的。 “绘美姐姐不用叫我荧小姐啦,直接叫我‘小荧’就可以的。”荧握住绘美的手,撒娇般的摇晃了几下,“我想听绘美姐姐讲故事,可以吗?”《 》 4、chapter4 “荧小姐,直毘人大人让你过去。” “叔公找我?”荧抬起头,灿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疑惑,“叔公为什么要找我啊?” 她醒来后就没见过这位名义上的叔公,虽然从绘美的口中得知把自己带到禅院家照顾正是这位叔公做出的决定,而绘美也是对方派来照顾自己的。但是荧本以为对方只打算把自己当成一个养着吃闲饭的摆设,毕竟自己现在在这个家族里就是被边缘化的。 绘美摇了摇头:“荧小姐,我也不知道直毘人大人的具体意图。但是,既然是家主大人的召唤,我们还是应该立刻去见他。” 荧点了点头,从绘美的态度中她知道在这个家族中,家主的命令是不可违抗的。尽管她对这位叔公并不熟悉,但她也明白,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既然对方会把年幼的自己带回来,一定有想要得到的东西。 “好吧,绘美姐姐,我们走吧。” “等一等,我先为你整理一下衣服。” 绘美阻止了荧抬脚的动作,她伸出手,细致地将荧身上穿着的和服褶皱从上到下抚平,又帮荧把头上歪了的发夹扶正。 “我们走吧,荧小姐。” 前往禅院直毘人的书房需要穿过整个□□的连廊走到前院,荧乖巧地跟在绘美的身后,木屐与木地板碰撞发出清脆的啪嗒声。她默默地观察着这一路走来所见的情景,虽然有不少人在看到她时压低声音窃窃私语,还时不时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宛如一个被透明的墙壁圈起来的笼子。 当她们到达直毘人的房间时,绘美跪下来,低下头恭敬地面对着紧闭的门:“家主大人,荧小姐已经带来了。” “让她进来。”房间里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绘美轻轻地推开门,她却没有起身,而是低声道:“荧小姐,家主大人让你一个人进去。” 荧眯了眯眼,下一秒眼里的狡黠就被隐藏起来,只留下孩童的天真与胆怯。 她几乎是一步一步低着头走进了房间。禅院直毘人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桌子后面,他的面容严肃,穿着一件淡绿色的羽织,盯着垂着头的小女孩。 “荧,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禅院直毘人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你可以抬起头来。” 荧慢慢地抬起头,她的眼神还带着一丝未散去的警惕,这让她看上去就像一只警惕的金色小动物。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听绘美说,您是我的叔公。”荧慢慢地说。 禅院直毘人点了点头,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是的,荧。按照家族的辈分,我是你的叔公。我听说你醒来后,一直还没有机会见你。” 荧微微颔首,她的头抬起,目光直视着禅院直毘人。 “是的,叔公。我也一直期待着与您见面。” 禅院直毘人微微眯起眼,打量了一下荧,他沉默着,荧也沉默着。 “你长得不太像你的母亲。”禅院直毘人的话让荧微微睁大了眼,“性格也不太像。” 荧内心抽了抽嘴角,哪有对小孩子说这种话的,这个家主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禅院直毘人可不管荧的内心在吐槽什么,他只是顿了顿,又接着开口:“下人告诉我,你觉醒了术式。” 荧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她没有预料到直毘人会这么快提及她的咒力。她知道,在禅院家,咒力是衡量一个人价值的重要标准,尤其是在这个重视力量的家族中。她的大脑飞速地思考了几秒,就做出了决定。 “我听绘美解释过关于咒力的事情,而最近,我刚发现自己有了特别的能力。”荧伸出手,掌心出现一点微弱的青色风旋,“这就是术式吗?” 禅院直毘人点了点头:“没错,这就是你的术式。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荧。在禅院家,力量是最重要的。你的母亲虽然出身于分家,但她曾是家族中的佼佼者,拥有强大的咒力。我们希望你能够代替她,为家族的荣耀贡献自己。” 说的比唱的好听,荧几乎瞬间就理解了对方的潜台词,这是想把她卖个好点的价钱?然而她现在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啧,这什么一个破碗开局,看来她还是需要想办法攒钱升级。 “我明白了,叔公。”荧的心中虽然充满了不满和吐槽,但她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顺从的表情。她知道,现在不是表露自己真实想法的时候,“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提升自己的术式。” “你今年六岁了,虽然晚了一年,也还来得及,就和家里的孩子先一起去学堂听课。” 禅院直毘人明显早在荧进来前就安排好了她后面的生活,他忽然想到什么:“你的母亲生前的朋友想要见你,过些日子你去拜访一下。” 荧一愣,她生身母亲还有朋友?可是记忆中她的母亲平时将她安排在寄养幼稚园,基本上都是和她的生身父亲常年离家在外。 尽管她对禅院直毘人的安排并不完全满意,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反抗的时候。只能先点头答应。 “好的,叔公。我会按照您的安排去做。”荧的声音平静,没有透露出任何情绪。 禅院直毘人似乎对荧的回答感到满意,他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示意荧可以离开了。荧转身,缓缓地走出了房间,绘美依旧跪在门外,见荧出来,她立刻站起身,跟在荧的身后。 “荧小姐,家主大人和你说了些什么呢?”绘美好奇地小声问。 “叔公让我去学堂听课。” 绘美的眼睛亮了起来。“那太好了,荧小姐。这意味着家主大人重视你,你将有机会学习更多的东西。” 荧点了点头,内心却嗤笑一声。 一如既往的,禅院甚尔与荧在后院的大树下见面,毕竟自从荧被禅院直毘人安排了上学堂后,只有下午四点后才有空闲的时间。 禅院甚尔在和荧下五子棋,虽然一开始他对这种小孩子的幼稚游戏不屑一顾,然而在荧的软磨硬泡下还是无奈答应了。 结果呢,一共五局,他输了四局。 “我又赢了,甚尔叔叔。”荧得意洋洋地笑起来,禅院甚尔啧了一声,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种简单的游戏中连续输给一个小女孩。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棋盘,似乎在寻找自己失败的原因。 “你这个小鬼,是不是作弊了?”禅院甚尔半开玩笑地问道。 荧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显得格外可爱。“甚尔叔叔,五子棋可是要靠智慧和策略的,我可不会在游戏上作弊哦。” 禅院甚尔哼了一声:“好吧,你赢了。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是之前他们说好的,谁输了谁就实现对方一个自己能做到的愿望。 荧点了点唇角,歪着头思索状:“我还没有想好欸,要不下次想到了再说。” “过期不候了,小鬼。” “哎呀,就一个月嘛,一个月我肯定能想好的。” “真拿你没办法。”禅院甚尔无奈,又不能真的对这个小家伙怎么样,虽然嘴上不说,但禅院甚尔的确有点把对方当成自己的小妹妹看待。 “对了,过几天叔公让我去拜访母亲生前的朋友。”荧眨了眨眼,“甚尔叔叔,你知道那是谁吗?”《 》 5、chapter5 “你母亲生前的朋友?” 禅院甚尔听到荧的话,眉头微微皱起:“你母亲的事情我了解得并不多。” 虽然他在被荧缠上后就去查了一些荧的母亲的资料,然而得到的信息并不多,毕竟荧的母亲在和外人私奔后就几乎再也没有回来过,而他身为被看不起的‘无咒力废物’,自然也不会有多少人愿意搭理他。 荧点了点头,她其实也预料到了这个答案。毕竟她能够感觉到,这个家族对她母亲追寻爱情自由的行为有着极为严重的唾弃与厌恶。在她试图询问绘美关于她的生身母亲的事情时,却只是得到了绘美的嘱咐,不要在禅院家表现出来任何对她的母亲的好奇,不要探究过去的事。 当然,她没打算听。 “好吧,那到时候我去看看就知道了。”荧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尽管她对即将到来的拜访感到好奇,但她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担忧。 也是,毕竟她的骨子里还是充满了玩家式的冒险欲,想到马上就能开拓新地图,荧的内心就充满了期待。 禅院甚尔看着荧,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虽然面对着一名幼年的女孩有些话不太适宜,但是禅院甚尔还是说出了口。 “荧,其实还有一种可能。” “嗯?”荧好奇地眨了眨眼。 “这只是一个借口,为了联姻。” 荧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她确实没有考虑到这个可能性。在这个重视血统和家族联姻的世界中,她作为一个有着潜在咒力的禅院家成员,自然也可能成为联姻的筹码。 “联姻吗……”荧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她的内心开始快速思考这个可能性背后的含义。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次拜访可能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会面,而是一个关乎她未来的重要分岔线路。 禅院甚尔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是的,荧。在这个家族中,联姻是常见的手段,用来加强家族之间的联系和影响力。你的母亲……”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她的行为虽然被家族所不容,但你不同,你是禅院家的一员,你的未来可能会被家族用来实现某些目的。” “即使我现在展现出来的能力还很弱小?”荧默默地打开了自己的面板,看着不满20等级的属性很忧伤,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钱来抽卡,而单靠那点零花钱连第一次等级突破都达不到。 话说既然这具身体的父母去世了不应该有遗产继承吗,为什么她一点都没拿到,不会是该死的禅院家私吞了吧。 禅院甚尔并没有注意到女孩一瞬间眼底闪过的不符合年龄段的冷意,他继续说道:“你身为女性,禅院家只会把你用作联姻的工具,无非是根据你的能力强弱选择不同的联姻对象罢了。” “原来是这样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甚尔叔叔。”荧笑着点了点头,她像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而禅院甚尔却无端地从这样的笑容里看见了一丝理所当然的倨傲,“不过这只是一次拜访,我会注意的。” 正式拜访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在出发的那一天早上,绘美拿了一件新的振袖和服过来。尽管荧一直觉得穿和服特别麻烦还不方便行动,然而她现在并没有拒绝的权利,只好任由绘美像打扮一个人偶娃娃般装扮自己。 虽然全程荧都鼓着脸一副不高兴的表情。 绘美细心地为荧整理着和服的每一处细节,从领口到袖口,再到腰间的带子,每一个部分都被她打理得整整齐齐。她的动作温柔而熟练,尽管荧的表情中带着不悦,绘美仍旧耐心地完成着她的工作。 “荧小姐,穿着得体是对他人的尊重。”绘美轻声解释道,她试图让荧理解穿和服的重要性,“而且,您今天要去见的是长辈,穿着振袖和服会让您显得更加庄重和优雅。” 荧虽然心中有些抵触,但她也明白绘美的话有道理。 “我知道了,绘美姐姐。”荧最终软化了态度,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只是不习惯这么正式的打扮。” 像一个任由他人玩赏的人偶。 绘美微笑着点了点头,她继续为荧整理头发,将她的长发盘成了一个精致的半丸子发髻,又从放置在一旁的木盘上拿起制作成淡粉色花朵模样的丝金钿插在发髻的边缘,“荧小姐,您穿起来真的很美。” 镜子中的女孩穿着浅粉色与淡蓝色细纹的和服,两侧振袖绣着繁花与大块的淡白色,略施粉黛的小脸泛着釉色的润光,而那一双灿金色的瞳孔微微弯着,折射出淡淡的暖意。 “谢谢你,绘美姐姐。”虽然内心还是有点不爽,但是荧依旧对着绘美露出了一个真诚的微笑。 荧在下车后看见了一座大红色的传统住宅并没有感到意外,她被引着进了正厅,佣人们分为两侧弓腰拉开和式的门,跪下身等着他们走入。大厅中摆着厚重的名贵家具,在灯光下反射出浓厚的色泽,有一股古旧的木质气味缓缓地在她的鼻间散开。 比起禅院家,倒是多了些现代的设施,然而带来的肃穆与冷漠感却别无二致。 荧跪坐在榻榻米上,按照礼节行礼,和对面的男主人答了几句礼仪式的对话。她很快就失去了性质,只是半歪着头,听着禅院家派来的人和对方你来我往笑语之下暗藏机锋的对话,感到无比地困倦。 终于受不了,荧以自己的肚子饿了想吃东西的名义顺利地从这场全是利益毫无真心的空间离开,被佣人带到了后面的饭堂。吃着端上来的和果子,荧看着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的女佣,眨了眨眼,抬起头。 “姐姐,我有点无聊,有没有好玩的呀。” 女佣有点为难:“禅院小姐,家里的小姐们的玩具都有些旧了。” “没关系的。”她的嗓音又甜又软,闪闪发光的金眸如同幼猫湿漉漉的瞳孔,可怜兮兮地拉着女佣的衣袖小幅度摇晃着,“我就玩一小会,可不可以嘛。” 实在不忍心拒绝的女佣答应了,听到木屐声渐渐远去,荧把桌上的和果子往袖子里一揣,探出头东看看西看看,确认没有人后脱下木屐,一手提着鞋穿着足袋就往后面的庭院跑去。 新地图探险开始! 后方的庭院十分安静,荧踮起脚小心翼翼地踩过庭院中人工湖的石桥,思考了几秒,目光停在了开着白色花朵的苹果林。 占领制高点是观察的第一步,荧这般想着,虽然她更多是因为想要去摘那白色的花儿而习惯性地找了个借口。 她走到树下,熟练地把下摆撩起扎在大腿上,扒着树干就开始往上爬。 对于已经爬过好几次树的荧而言,苹果树的高度并不算高,只是她在伸手摘花时没注意头顶的树枝,挂住了发髻。 “哎呀!”荧小小地惊呼一声,举起手试图将自己的头发与缠绕的苹果枝解脱开来。然而因为她看不到脑后,只能凭感觉努力解救自己的头发。 啪。 荧感觉到头发上什么东西掉了下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到树干后一声小小的抽气。 啊嘞? 荧探出头往被她忽视的树干背后看去,和同样抬起头的男孩对视了。 男孩身上还落满了嫩绿的苹果叶,有几朵淡白色的花瓣沾在漆黑的发丝上,他坐在地上,仰着头,鸢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树上的女孩,手上抓着那支淡红色的花钿。 哦豁,不仅偷摘别人家的花被抓到了,甚至还让发饰砸在了对方的头上。荧眨了眨眼,大脑飞速地思考该怎么蒙混过去。 “嗨,你要上来一起玩吗?”《 》 6、chapter6 男孩并没有想到女孩会提出这样一个邀请,他望着那只从树上伸下来的白嫩小手,又望了望手上的花钿,沉默了几秒。 “你是在偷摘我家的花吧。” 哎呀,看来没能糊弄过去。女孩的眼珠灵活地转了转,她微微俯下身,松开手往前一蹦。 “你?!” 男孩显然被女孩如此冒险胆大的行为惊到了,然后他就看见那一团漂亮的粉蓝色如同云雾般飘到面前,在他还未反应过来前先是被一只手抓住了衣领,然后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微张的嘴里塞了块和果子。 口腔被粘稠的糯米皮填满,不得不先用牙齿与粘稠的点心皮较劲起来。而始作俑者则是得意洋洋地笑起来,眉飞色舞:“吃了我的点心,现在我们就是共犯啦。” 男孩双目睁大,他盯着像是一只云雀贴在他身上的女孩,牙齿用力咀嚼着才勉强把嘴里的点心咽下去,低咳了几声。 “这也是我家的和果子。”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嘛。”荧嘻嘻笑着松开了抓着男孩衣领的手,“点心反正已经吃到你的嘴里,甜味蜜味你已经尝到了,所以就当作我们达成共识了嘛。” 她笑盈盈地再一次伸出手去:“你叫什么名字呀,我是荧。” 男孩的目光停留在女孩笑眯眯的脸上,对上那双如同熔铸了太阳的光芒而熠熠生辉的眼瞳,下一秒又飞速地移开了。 “修治。”他轻声地说自己的名讳,目光往一边的草地上瞥去,并没有握住那只手,“我是津岛修治。” _ 他知道今天有客人来拜访,也明白这场‘拜访’的真实含义。然而津岛修治却并不对此抱有任何的期待,他只是扒着门框的缝隙隐约看了跨入大门的和服小女孩一眼,就瞬间失去了兴致。 那是一个金色的人偶娃娃,被束缚在一层又一层绸缎织就的牢笼中。仅仅远远地望了一眼,肺腑就涌上来一团浑浊的呕吐感,津岛修治很清楚这种恶心的感觉来源于何处,那是同样寄据在这座宅子里的,从他出生起就被缠绕上的污浊。 “我感到肚子有些不舒服,恐不太适宜与贵客见面。”幼小的孩童语调轻柔粘软,一举一动都带着华族固有的矜持与从容,他对着照顾自己的女佣说,“你去和父亲禀报一声,请允许我回到房间歇息片刻,待好转后我会向父亲与客人亲自告罪。” 照顾他的佣人知晓这个家族里最安静的幼子同样也是最乖巧的,见孩童的脸上带着些许苍白,隐忍着疼痛而微皱起眉,她恭敬地欠了欠身:“请修治少爷好生歇息,我这就向家主大人禀报。” 津岛修治注视着佣人的背影隐没在走廊拐角的绿植叶片缝隙中,他默不作声地垂下眼,脸上惯有的近乎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他缓慢地推开了房门,朝着后院走去。 他习惯性地双手抱膝,把自己团成一团坐在树干背后,任由掉落的叶片落在头上,身上,将脚面掩盖起来。他将头埋在臂弯里,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披在他的身上,却只让他感到了无法驱散的寒意。 他当然听到身后逐渐接近的细碎的声响,然而他却当作不存在似地,从思想上关闭了自己的听觉,视觉。 反正,是谁都无所谓。津岛修治恹恹地想,无论是谁都没有什么区别,在这个虚无的世界里,人类和腐朽的尘土无异。 然后,从头顶传来的撞击将已经闭着眼快要睡着的津岛修治惊醒。 他本能地伸手一捞,抓住砸在他头上的东西,并同时抬头看去,就和扒拉在树干上的女孩对上了眼。 她的头发闪烁着漂亮的金色,眼瞳也是金色的,穿着的依旧是那件华美的和服,另一只手还拿着没藏好的‘罪证’——一根开着几朵苹果花的树枝。 “要上来一起玩吗?” 她朝着自己伸出了手,语调欢快,眼眸含笑。 明明还是同样的装扮,甚至因为爬树身上的衣服沾染上了些泥土,梳好的发髻也散落下几缕碎发,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偷跑出来的炸毛的小猫。 但她一点都不像是一尊完美无瑕的人偶了。 她自说自做地从树上跳下来,强制给他塞点心‘封口’,津岛修治用力嚼着嘴里过分甜腻的点心,凝视着女孩唇角不曾消退的笑容和金色的瞳孔,从她的眼瞳中,他看到了一种理所当然的傲慢。 这种傲慢并非来源于阶级,金钱或是权力,仿佛这世界上已经什么都没有她在意的,像是有一道的透明的坚固墙壁横驻在她的瞳孔里。 津岛修治没有握住她的手,却低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荧看着眼前这个名叫津岛修治的男孩,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和疏离。她感觉到了,在表面上的纤弱感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潜伏着。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退缩,与此相反,她觉得这个男孩身上有着一种她想要探索的好奇。 “修治,”荧重复着他的名字,她的笑容没有因为津岛修治的冷淡而减少半分。她收回了手,没有因为对方的拒绝而显得尴尬,反而自顾自地在津岛修治旁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修治,你经常来这里待着吗?”荧问道,她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修治点了点头,但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目光落在荧手中的苹果花上,那花朵在她的手中显得格外纯洁。 “这花很漂亮,不是吗?”荧举起手中的树枝,让修治能更清楚地看到那些白色的花朵,在阳光下花瓣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色泽,让他想起了冬日飘落下的雪花。 “再过两个月会结出苹果吗?”她期待地问。 津岛修治望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就看见女孩很高兴地再次笑起来,这次脸上的笑容倒是比刚刚要多了几分真实感。 真奇怪,为什么会为了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高兴呢?津岛修治在内心想到,虽然不知晓荧的具体身份背景,但单看她身上所穿的衣料和今日父亲恭迎贵客般的郑重姿态,就知道绝不是什么普通的人家。 “修治。” 荧又叫了他一声。 津岛修治条件反射地微缩起肩膀,脸上习惯性的近乎谄媚的乖笑还没摆出了,就被女孩握住了双手。 “等到结果的时候,我们一起来摘苹果吧!”《 》 7、chapter7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 津岛修治感受着从双手上传来的微暖而细腻的感受,他凝视着女孩欢快的笑脸,指尖还带着未散去的糕点的香气飘入鼻翼,脸上谄笑的弧度不知不觉就散去了。 唇角下意识地抿起,一个有着几分戒备的微表情。 女孩似乎并未发觉对面的男孩脊背绷紧,像一只被掐住了后颈肉的野猫,尖爪从软绵绵的肉垫悄无声息地弹出,等着给敌人一爪见血的烙印。 她只是依旧那般笑着,轻松,愉快,又带着点无所畏惧的天真。 “为什么是我?” 津岛修治慢吞吞地反问道。 他心存戒备,本能般抗拒一切看起来美好的事物,因为他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不需要付出代价就能够获得的东西。因为这是他一直以来所看见的,感受到的‘规则’。 即使面前这个可爱的金发女孩的笑容多么灿烂,话语又是多么天真。 但是津岛修治不相信,也不敢相信。 “为什么是你?”荧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食指点着自己的唇角,”因为你不打算告发我,因为我们是共犯,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我们会成为好朋友。” 她眨了眨璀璨的金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虽然有些奇怪,但我总觉得你一直一个人待在这里的话,可能会寂寞的死掉呢。” 荧从树上第一眼看到津岛修治的时候,就觉得他很像是一只会在秋天里安静地独自睡去的小黑猫。 ……津岛修治凝视着这个轻描淡写地说出了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有多么可怕的话的女孩,而后他淡淡地垂下眼,没有正面回应:“禅院小姐是贵客,父亲不会拒绝你的请求。” “和修治的父亲有什么关系啊?”荧疑惑地皱眉,“我想和修治成为朋友,一起去摘苹果,一起玩纸牌游戏,一起爬树溜出去探险,这些事情都只想和修治一起做,和无聊的成年人才没有关系。” 措不及防被对方来了一番真心实意的过分热烈的话语打了个直球,虽然年幼聪慧但社会经验尚且欠缺的津岛修治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苍白的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你……” 荧眨了眨眼,依旧是无辜而灿烂的笑容:“有什么问题吗?修治。” 津岛修治紧紧抿着唇用力地盯着她,他算是发现了,这个女孩根本和所谓的贵族一点都不沾边,什么话都敢说。 “你会对兄长们也这么说吗?” 不知怎的,津岛修治的嘴里蹦出这样一句话。 “啊?” 见荧茫然的样子,津岛修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禅院小姐,你知道自己是作为潜在的联姻对象来到这里的吧,虽然我暂时不知道你的家世背景,但显然津岛家族是处于更低的一方。” “而父亲不会考虑把我作为联姻的人选。” 津岛修治平静地说:“禅院小姐应该清楚,我是最小的男子,我能够得到的权力与关注永远都是最少的,而你既然会来到这里,意味着你也没有多少自我选择的权力。” “所以,你不需要把多余的精力放在我的身上。” 空气中一时陷入了沉默,荧愣愣地望着他。 “修治,你居然……” 无论她是否真的那般天真,已经将现实的丑恶剖开摊在面前的津岛修治再一次垂下眼,灰色的阴影沉淀在眸底。 就是这样,他深知一旦自己主动撕下那层乖巧的伪装面具,将会得到怎样的惊怒与厌恶。 远离我吧,拒绝我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津岛修治在内心无声地自言自语。 “你居然真的在考虑联姻?” 啊? 津岛修治完全没有想到女孩会这么说,他猛地抬起头,就看见荧一副纠结的表情:“可是比起谈恋爱,我更想去冒险。” 津岛修治:“……联姻不是恋爱,我们都没有选择权。” “谁规定的。”荧双手叉腰,“傻子才会听那些满脑子肮脏东西的老头子的话呢,别担心,修治,我肯定会变强的,到时候谁敢强迫你做什么,我就一刀劈了他!” 津岛修治嘴角抽了抽,他刚刚居然对这个女孩有戒备心?简直是自寻烦恼。 她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 “不过话说回来,修治你真的好聪明啊。”荧再一次抓住了津岛修治的双手,一脸惊喜加愉快的表情,“那这样我们更要成为好朋友了,只要你帮我想想办法,我肯定能升级得更快的!” 虽然有点没能理解荧口中的“升级”是什么意思,津岛修治微微动了动手腕,没能挣够脱。 眼瞳闪了闪,他重新抬起头来:“所以,这是你想和我做的交易?” 荧依旧笑着看着他,眸子如同流光溢彩的琥珀,美丽炫目的光晕在其中流转。 “如果修治觉得这样能够更安心的话,也可以说是交易。”荧轻快地说,“我不觉得这是什么贬义词,因为我以后也想要来找修治,想和修治一起玩,但是我不想强迫修治做不喜欢的事,所以假如只有“交易”才能够让修治安心接受的话,那么这就是一次“交易”。” 津岛修治看着荧那双灿金色的眼睛,心中涌起了一股复杂的情绪。他从未想过,会有人以这种方式与他建立关系。他习惯了被家族中的规则和期望所束缚,习惯了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情感,而荧的出现,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那种奇妙的感觉该如何解释呢,津岛修治暂时还不清楚,但无异于往一潭长满了绿藻与淤泥的池沼中重重的砸下了一块石头,砸开了一丝裂缝。 “交易吗?”津岛修治轻声重复着这个词,沉寂黯淡的眼瞳中闪过一丝兴味的亮光,“那好吧,如果禅院小姐认为我能够给你想要的,我们就达成这个交易吧。” 无论那裂缝生长出来的会是青芽,还是腐叶,都比停滞的死水要好得多,不是吗。 “好耶!”荧开心地欢呼一声,她终于有可以一起玩的游戏搭子了!虽然是否志同道合还不清楚,但至少荧能够感觉出来,他对家族的厌恶和自己对禅院家的厌恶是相似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荧终于有了第一个同龄人的朋友了欸!虽然她和禅院甚尔相处的还不错,但是对方毕竟大了她许多,而且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变得更唠叨了。 再这样下去,荧不得不怀疑对方真的自我代入变成她的叔叔了。 “那我要求修治现在就开始行使朋友应该有的权利。”荧笑眯眯地望着那双斜阳般的鸢瞳,“再也别叫我那个多余的姓氏,叫我的名字嘛。”《 》 8、chapter8 津岛修治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淡红色的花钿,他凝视着眼前金发女孩灿烂的笑容,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喉间微微发紧。最终,他垂下眼,声音轻得像一片飘落的樱花:“......荧。” “太好啦!”荧欢呼一声,松开他的手原地转了个圈,和服衣摆带动着扬起一阵细碎的花瓣。她忽地凑近修治的脸,灿金色的瞳孔几乎要贴上他的睫毛,“阿治,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真正的朋友了!” 津岛修治下意识后退半步,耳尖泛红。他从未遇到过如此直白的人,家族中所有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每一道目光,每一声呼吸中都充斥着肮脏的算计。可荧的眼神却像一柄利剑,剑身缠绕着昳丽柔美的蔷薇藤,刃尖闪烁着明锐的冷光。 她望过来时,一刀绝杀,仿佛连空气都能彻底割裂。 他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头顶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小心!”荧猛地抓住他的衣袖往旁边一拽。两人踉跄着跌坐在草地上,一根粗壮的苹果树枝重重砸在他们方才站立的位置。 荧的发髻彻底散了,金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头,她却咯咯笑起来:“这下彻底变成共犯了!”她指着树枝上挂着的几颗青苹果,“看,我们偷摘的证据都被树枝录下来了!” 津岛修治怔怔地望着她。方才那一瞬,他分明看到荧的掌心闪过青色的风涡,将坠落的树枝稍稍偏移了方向。他垂下眼掩去探究的神色,却见荧已经蹦蹦跳跳地爬上半截断枝,踮脚去够最顶端那颗泛红的苹果。 “阿治快接住!”荧话音未落,苹果已稳稳落入他怀中。她像只灵巧的猫儿般跃下,足袋沾满草屑也浑不在意。 她的手上也拿着一个苹果,咬了一口,汁水顺着嘴角留下。她毫不在意地直接用衣袖擦擦嘴,眸子亮亮的:“真的很好吃欸!” 津岛修治盯着手中的苹果,又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女孩,苹果的清香钻入鼻腔,竟比往日多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清甜感。 他忽然也笑了。 “那我就期待,下一次和荧一起‘玩’了。” 荧踩着木屐穿过禅院家的长廊,袖中藏着的樱饼在掌心留下黏腻的甜味。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在拐角处与倚着纸门的黑影重叠。 "这么晚才回来?"禅院甚尔抛着手中的橘子,语调还是淡淡的,"看来那位津岛家的少爷很讨你喜欢。" 荧故意将沾着草屑的足袋踩上榻榻米,看着甚尔瞬间皱起的眉头轻笑:"只有津岛家最小的修治最有意思,他可比那些满脑子联姻的老家伙有趣多了。" 她从袖中掏出一块樱饼,又从兜里拿出一颗苹果:"甚尔叔叔,给你。" 甚尔突然伸手捏住她的后颈,力道大得让她踉跄:"小鬼,别被毒苹果噎死了。" “欸嘿,我又没有魔镜。”荧调皮地笑着。 甚尔突然嗤笑出声,大手按在她发顶乱揉:"别太天真了,小鬼。"他转身时羽织扬起血腥气,"明天有‘贵客’要来,记得把你这身草屑洗干净。" 荧没有错过甚尔在念到“贵客”时加重的语气,她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 五条家的车碾过晨露时,荧正蹲在庭院水池边喂锦鲤。绘美第三次催促她更衣的声音被哗啦水声打碎,直到苍蓝衣角映入水面的刹那,她故意将鱼食撒向反方向。 "这就是那个混了外国血的洋种?" 清亮的童声裹着冰碴砸下来。荧抬头看见雪色睫毛下苍天之瞳,六眼神子站在回廊阴影里,像一尊被供奉在神龛里的玉雕。 他的眼神是冷淡漠然的,仿佛只是在注视着一件无生命的物体。 而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五条少爷。"年迈的管家慌忙躬身,"这位是禅院荧小姐。" 五条悟迈着木屐走近,雪白的袜底纤尘不染。他俯视着仍蹲在地上的荧,六眼流转着无机质的光:"咒力这么稀薄,真是弱得可怜。" 金发女孩缓慢地抬起头,晶莹泪珠在眼中打转,她的眼角微红,语调却近乎微弱:“自然是无法与高贵的‘六眼’大人比较的。” 五条悟盯着面前柔弱顺从的女孩,他当然知道面前的女孩也是禅院家试图推出来给他联姻的备选,然而他对这种又弱小又柔顺的人根本没有兴趣。 太弱小了,仿佛一根手指就能碾碎。尤其是这种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他想到这段日子不断推到他面前的那些女孩,更是让他心生烦躁。 他淡漠地移开了目光,盯着身边跟着的禅院家的管家:“告诉你头上的那些人,别再来烦我,我对这些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顺手丢给荧一张丝帕,头也不回地离开,身后那一大帮人立刻跟上。 荧看着五条悟被众人簇拥离去的背影,脸上隐忍可怜的表情忽然收起,将手上的丝帕丢到湖里。 "荧小姐!"一直提心吊胆的绘美惊呼着要去打捞。 "别去。"荧拉住绘美,她甩了甩湿透的衣袖,"那东西沾了傲慢鬼的口水,我可没有兴趣。" 深夜,荧坐在房梁上,掌心中小小的风涡吹动着气流带起耳边鬓发扬起。 "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演技这么好。"甚尔的声音突然从下方传来。他拎着酒壶靠在梁柱上,"白天装得像个受气包,晚上倒是精神。" 荧晃着腿扔下一枚苹果核:"我还以为六眼能做到全知全能呢,结果根本不是嘛。" “那位六眼神子,明显被自己的能力和旁人的高捧惯坏了啊,这么明显的伪装都没有发现。” “哼,那个傲慢的小鬼,根本没发现你是个爱演戏的小骗子。”禅院甚尔嘲讽地冷笑一声。 “欸——甚尔叔叔这样说我就太过分了嘛。”荧鼓了鼓脸,张开手从上面跳下,笑嘻嘻地拉住甚尔的衣袖,“明明是甚尔叔叔愿者上钩?” “好啊,你这个小鬼。”禅院甚尔气极反笑地捏住她的脸颊,“当初是谁装乖骗人的。” “不要捏女孩子的脸呀!”荧张牙舞爪地从甚尔的手中逃离,不忘记转头做个鬼脸,“甚尔叔叔这样对女孩子是会打光棍一辈子的!” “到时候变成老光棍多可怜呀!不过没关系,我会把甚尔叔叔送到养老院,绝对不会让您一个人孤苦伶仃终老的!” 禅院甚尔额角青筋暴起:“你这个该死的小鬼,给我站住!”《 》 9、chapter9 荧很快就把五条悟的事情丢到了脑后,她正在想办法升级呢。 虽说系统的确给她带来了保命的东西,然而免费的就是最贵的,她现在只能靠着禅院家给的那一点点试炼和接的小任务,好不容易才突破等级升级,解锁了抽卡系统。 但是荧现在可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运气不够648来凑,作为一个被氪金和代练惯坏的玩家,手法不够命座来凑,只要力大砖飞奶妈也能当c;她现在除了本身的‘旅行者.风’的面板就抽到个常驻的刻晴,还有四星的奶芭芭拉。 没有草系,刻晴的倍率……荧叹了口气,现在不比从前储备富裕,组三四个队不重人绰绰有余,至少雷楔还是很方便她爬到树上或者屋顶上。 至于奶,荧虽然在系统一次性可使用的四个角色位置上也上了,但是她目前完全没有使用奶妈能力的意思,只是当个迫不得已保命的最后护身符。 阳光穿透苹果树枝桠,在荧的金发上织出璀璨光晕。她斜倚着木柱,指尖缠绕着从五条悟那里得来的丝帕,绢面上暗纹在日光里泛着珍珠光泽。 津岛修治坐在木廊的柱子边慢慢地削苹果,果皮蜿蜒垂落如褪下的蛇蜕, "那位六眼神子。"刀刃折射的寒光映亮他鸢色瞳孔,"像不像被蜂蜜黏住翅膀的凤蝶?"他将削好的苹果切成八瓣,每片都透着□□般甜美的死亡气息,"越是挣扎,越会被名为''''最强''''的糖浆溺毙。" 腐朽木板在脚下发出呻吟,他们两个之间的距离能够清晰地看见彼此睫毛的轻微颤动。少年身上若有若无的药物气味混着苹果清香,冰凉指尖按在少女剧烈跳动的颈动脉:"阿荧一直在演戏,但他却毫无察觉。" "六眼确实能看到咒术层面的「真实」,但也仅限于咒术层面。"他将削好的苹果一块块垒成摇摇欲坠的塔,"当所有情报都摊在阳光下,聪明人反而会忽略月光下的影子。就像......"刀尖没入果肉,迸出的汁水在深褐色的木地板上溅出星芒,"温水里享受泡澡的青蛙先生。" 微风骤起,荧突然抬起手,掌心凝聚的微型气旋,细碎风刃在皮肤上激起战栗的酥麻。"阿治你看,"少女将丝帕抛向半空,青色风涡应声炸开,丝帕瞬间被绞成齑粉。 津岛修治瞳孔收缩,看到那些绢丝碎末并未飘散,反而在荧的操控下重组出五条家徽图案。"温水中的青蛙,"他伸手触碰悬浮的纹章,碎绢立刻溃散成星尘,"当所有人都告诉你水温适宜,纵使拥有看透万物的眼睛..." "也会忘记自己正在被烹煮。"荧接住最后一片碎绢,金瞳倒映着少年鸢色的眼眸,"那些老家伙们给他看精心筛选的世界,用玉盘珍馐养钝他的獠牙——真可怜呢,明明拥有最强的眼睛。" 津岛修治蘸着苹果汁在木制的地板上画出扭曲的纹样:"那位神子早晚会明白,自以为看透一切的眼睛,恰恰是最深的盲区。" 荧的脑海中回忆起五条悟被众人簇拥的画面:"所有人都忙着给他织金丝笼,偏他自己觉得在云端翱翔。"她忽然想起游戏里那些最终被自己机制反噬的boss"你说,当他发现翅膀早就被蜜糖黏住时......" "当他从神坛跌落时..."修治的指尖突然抚上她发间,摘下一片花瓣,汁液顺着花瓣纹路蔓延,"第一个捅向他的,就是如今捧得最殷勤的那双手。" "那些用咒力波动判断真伪的蠢货,在荧的表演面前就像蒙眼赌徒。" 少年的手掌缠绕着的绷带落下,露出掌心中斑驳的伤痕。 "但是阿治不一样,你靠的是..."荧伸出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这里。” - 禅院甚尔推开门进来时,就看见盘腿坐在榻榻米上的女孩心情很好地哼着歌,手上拿着编织好的花绳,桌上是一滩碎布屑。 以禅院甚尔的眼力,他当然看见了花绳系着的小铃铛上面印着陌生的家纹,回想起荧今日的行踪,他嗤笑一声:“你就这么喜欢那个津岛家族的小少爷?” “我和阿治今天一起玩了可有趣的解密游戏呢,阿治超级聪明的。”荧抿着唇微昂着头笑道,她可没说错,只要她把禅院家了解到的信息一说,修治就立刻把咒术界的情况推测出了七七八八,“我还和阿治约好了下一次继续一起玩呢。” 禅院甚尔不知怎么的心里忽然有点轻微的不爽,他皱了皱眉压下这股莫名其妙的感觉:“所以,你真要去和津岛家联姻?” 荧眨了眨眼,笑眯眯地说:“嗯,也不是不行?” “至少比那个六眼白毛好吧。” 当然,荧内心想的是,只要借着联姻的大旗扯虎皮,她就有借口去找阿治了,顺便还能挡一挡其他家族的窥视。 禅院甚尔闭了闭眼,喉咙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说起来,甚尔叔叔,我又开发出新能力了!” 荧决定再稍微地暴露一点点,把抽到的刻晴的能力暴露出来,至于奶,当然是要藏得死死地。 “哦?” 禅院甚尔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个年龄的小孩总是把一点点进步夸大到仿佛无所不能。他只是懒洋洋地应了一声,从袖子里丢了个东西到桌上。 荧仔细一看,是一把很小巧的匕首,纤细精巧,足以藏在女孩子的和服衣袖里,也可伪装成发簪插在发髻上。 “这是,给我的?” “你现在还是太弱小了,从明天开始,我会训练你的体术能力。”禅院甚尔说,“这是我今天随手捡的,感觉蛮适合你的,你拿走吧。” 荧才不相信随手捡的这种如此明显的谎话的,不过她却面上不显,而是高高兴兴地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拿起来比划了几下,顺手就藏在了袖子里。 虽然她现在是单手剑角色,不过谁又规定了她只能带一件武器呢。《 》 10、chapter10 训练场的晨雾还未散尽,荧已经跪坐在木地板上调整呼吸。昨夜暴雨在青石砖缝里蓄成水洼,当禅院甚尔拎着特制咒具踏入场中时,看到少女正用风涡将环绕成一圈的木桩尽速摧毁。 "花架子。"男人甩动锁链镰刀,寒光撕开雾气,“真正的厮杀可不会给你摆阵的时间。” 星斗归位在视网膜上拖出紫色残影,雷楔钉入房梁的瞬间,禅院甚尔的拳风擦着她耳际掠过。 太慢了。"禅院甚尔侧身闪过雷楔,三节棍擦着少女耳际划过时带起的罡风削断几缕金发。荧在破空声袭来的瞬间侧滚,雷楔划出z字轨迹。元素战技"星斗归位"带起的残影尚未消散,本体已借着风息激荡跃至半空。但禅院甚尔预判了她的落点,咒具长棍横扫时裹挟的罡风震得她虎口发麻。 他赤足踩碎地面积水,黑色背心下的肌肉如同淬火的钢条:“咒力不是让你当烟花放的。” 木柱轰然炸裂的碎屑中,荧借着雷楔瞬移的反作用力旋身后踢。鞋跟撞上金属棍格挡,鸣响震得她脚踝发麻,雷元素力在经络里奔涌如躁动的山雀。 身体在雨中划出紫色残影,瞬移引发的电磁震荡让积水炸成细密水珠,雷元素附着在匕首上闪烁着跃动的电光,剑锋刺向男人肋下时却被三节棍绞住手腕。剧痛中她听见自己腕骨错位的脆响。 甚尔甩了甩发麻的手腕,墨绿和服在元素激流中猎猎作响。他像嗅到血腥的狼般咧开嘴角,逆袈裟斩劈开空气的刹那,荧将风涡剑压缩成掌心大小的气旋。青紫双色光芒在匕首的刃锋相撞处迸发,元素反应引发的超载爆炸将两人同时掀飞。 荧的后背重重撞上围篱,喉间泛起铁锈味。禅院甚尔被元素乱流掀飞的衣袂间,隐约露出游云咒具上流转的符文——这或许能解释为何元素爆发对他效果减半。视野里却亮起系统提示的超载暴击数字。 她看见甚尔胸前的衣襟焦黑一片。 “新的能力有点意思。”天与咒缚抹去嘴角血丝,目光扫过少女刃尖跃动的电光:"这可比老家伙们的阴炁弹有趣多了。"他突然旋身横扫,木屐卷起的砂石间寒芒乍现。 荧踉跄着用剑撑地,忽然将风涡压缩在足底。青芒炸开的反冲力让她炮弹般弹射而出,"天街巡游"在近距离爆发成雷暴牢笼。然而禅院甚尔竟不闪不避,天与咒缚的完美身体硬抗着电光突进,布满老茧的手掌扣住她腕脉一拧。 荧仓促架起的匕首被震得脱手飞出,雷楔却在此刻冷却完毕。她借着瞬移的惯性空手夺白刃,膝击对方腕关节的瞬间,惊觉自己抓住的竟是甚尔主动松开的武器。 "破绽。"禅院甚尔抬膝顶住少女腹部,单手掐着她脖颈按在廊柱上。雨水顺着他的下颚滴在荧颤抖的睫毛,“0.3秒,足够死三次了。” 荧的喉咙发出破碎的喘息,血腥味在齿间弥漫,左手突然迸发青芒。风息激荡裹挟着雷元素在两人之间炸开,紫色电蛇顺着雨水蔓延成网。禅院甚尔后撤半步挑眉,看着少女借反冲力翻上屋梁,被雷元素击中的肌肉正在高频震颤。 "这才像话。"他甩动三节棍震散残余电流,嘴角扯出野兽般的笑,“把力量融进肌肉记忆,别像个只会一板一眼的菜鸟。” 话音未落,荧一跃而下,将残留的雷元素导入地面积水。跳跃的电弧通过潮湿空气直扑禅院甚尔,却在触及他皮肤的刹那被磅礴咒力震散。少女趁机翻身拉开距离,却发现男人早已预判她的路线,锁链镰刀正横在咽喉三寸处。 训练持续到暮色四合。当荧第十七次被摔进泥水里时,她终于抓住对方收招时的瞬息空档。雷楔与风涡双重加速下,剑锋擦着禅院甚尔颈侧划破雨幕,在他锁骨留下细长血线。 未被束缚的左手持着无锋剑凌空划出星斗轨迹,积蓄已久的元素爆发在逼仄空间轰然绽放。天街巡游的雷光劈碎三十七片屋瓦,骤雨顺着破洞浇在禅院甚尔僵硬的背肌上,雷元素与雨水产生的感电反应在他的肌肉上跃动着电流,。 "不错。"男人抹去血迹,甩给她一卷绷带,“明天开始练闪避技。” - 禅院直哉闯进别院时,荧正躺在樱树下休息,和甚尔的战斗让她成功达到了又一次角色突破等级。她的大脑中正在思考着下一次该怎么抽卡,粉白花瓣沾在她缠着绷带的指尖,风元素在其中编织出细小的漩涡。 "听说你弄脏了我的训练场?"少年绣着金叶纹的袴服下摆扫过门槛,投影咒法的残影在眼中流转成傲慢的弧度,他抬脚碾碎地上的落花,“区区外姓的野种…” 荧慢悠悠坐起身,指间花瓣突然裹着雷光激射而出。禅院直哉冷笑偏头,二十四帧术式预判的轨迹却突然被青色气流扰乱。荧将气旋拍向身侧水洼。裹挟雷元素的水雾炸成电网,直哉跃起避让时,她已瞬移至其身后。 紫色电光擦过他耳垂,在身后的池塘炸起三尺水幕。 "你!”少年白皙的面皮涨得通红,暴怒的咒力在禅院直哉掌心凝聚成刀,“竟敢用这种伎俩…” 二十四帧的术式完美预判了所有闪避路线。然而当他的刀刃斩向少女脖颈时,突然发现这仅仅是一个裹着雷元素的残影。 "雕虫小技!"他冷笑着切换术式帧率,却听见空气里爆开细微的噼啪声。风雷元素在密闭空间形成低气压旋涡,干扰了时间切割的精度。真正的荧早已借着雷楔瞬移到梁上,风息激荡卷起满地樱花,裹挟着青色风息的剑刃当头劈下。 傲慢的嫡子冷笑,瞳孔浮现咒力流转的波光。荧劈出的刀刃突然偏离轨迹,手腕仿佛被无形丝线操控般僵直——这是投射咒法对动作的绝对预判。 但元素反应不需要精准轨迹。荧松开剑柄任其坠落,下坠的金属导体引动空中雷元素,与刻意保留的水洼形成通电回路。直哉华贵的鹿皮靴踏碎水面的瞬间,产生的感电反应令他首次露出错愕神情。 四肢变得异常沉重——不知何时蔓延开的雷元素,正通过潮湿空气麻痹他的神经。 "混账!"咒力暴涨冲破元素束缚,刀刃带起血色弧光。荧在最后一刻抬手长聚风涡改变坠落轨迹,但左肩仍被划开肉眼可见的伤口。 "混账!"他袖中滑出咒具短刀,却在突刺途中被荧提前布置的雷楔再一次巧妙避开。再度释放的天街巡游接上风息激荡的龙卷,青绿色的风漩被染成刺目的紫色电光。 “到此为止。” 酒葫芦砸入战局的刹那,浑厚咒力产生的震荡波瞬间驱散所有的力量残留。老家主看似醉眼朦胧扫过狼藉的道场,实则眼神冷冽地打量气喘吁吁的两人,目光在荧手中残存着紫色光芒的剑上停留片刻。 "直哉,去领家法三十鞭。"他仰头灌了口酒,"至于你…"浑浊的瞳孔闪过精光,“用外来的术式对抗家传绝学,哼,丫头,明天开始就去领任务。"《 》 11、chapter11 女孩坐在榻榻米上,咬着绷带给自己包扎伤口。沾了药物的面前碰到肌肤的伤口时身体本能地轻巧颤动,却一声不吭。 “听说你把那家伙坑得受罚了?” 禅院甚尔斜斜地靠在门框边,身上还带着未洗净的泥土气息与隐约的血腥味。他望着坐在榻榻米上独自处理伤口的小小身影,眯了眯眼。 荧将绷带打好一个蝴蝶结,绷带在烛火下泛着冷白的光,少女垂眸调整蝴蝶结的弧度时,不经意间露出了后颈上细碎的伤口。禅院甚尔的目光在那些痕迹停留片刻,鼻腔里溢出一声嗤笑:"蝴蝶结?你当这是过家家?" 荧将药瓶塞回抽屉:"总比用草绳绑伤口强。" “还有,我可没有坑他,是他自己主动挑衅。”荧状若无辜地扬起纯然的笑容,“我只是正当防卫,所以叔公也不好罚我,而是罚了那个家伙,不是吗?” “你知道那小鬼是谁吗?” “不知道哦。” “呵,那小鬼是你叔公的亲儿子。”禅院甚尔嘲讽地说,“唯一的嫡子。” “哦,那他算是我的表舅?”荧歪了歪头,“甚尔叔叔是在提醒我,要尊重长辈?” 禅院甚尔突然俯身逼近,带着血腥气的阴影笼罩下来。"嫡子被外姓弄伤,可比扇老家主耳光有趣多了。"他指尖碾碎飘落的药末,在少女后颈的伤口上重重一按,"就算那些老东西不教训你,依照那小鬼的气性,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所以您特意来提醒我?"荧笑眯眯地仰起头,半点不见畏惧,“甚尔叔叔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既然叔公出手了,就是打算将这件事定义为小辈们的玩闹。至于那个讨人厌的表舅,就算这次不撞上,总有一天还是会撞上的。” 禅院甚尔察觉到了什么,他眯起眼,脸上的疤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 “你故意的?” 荧只是继续微笑,伸手从柜子边摸了个橘子,那是绘美提前放到床边的。荧轻轻地剥开橘子,那清新的香气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她将橘子分成两半,递给禅院甚尔一半,但后者并没有接。 “甚尔叔叔,要不要尝尝?这可是绘美姐姐特意为我准备的。”荧的声音依旧甜美,仿佛刚才的对话并没有让她感到一丝紧张。 禅院甚尔的眼神在橘子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回荧的脸上。他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还是没有伸手接过橘子,只是继续用那带着血腥气的语气说道:“他是在把你当做他儿子的磨刀石。” 荧微微一笑,将橘子放在一边,重新调整了绷带的蝴蝶结。 “叔公管教他儿子是私事。我只是一个外姓,怎么能多管闲事呢。”荧不紧不慢地说,“不过,叔公在临走前特意说了一句,外来的术式。” 禅院甚尔微皱起眉:“老头子这么说的?倒也是,你的术式的确很奇怪,至少我从未在禅院家的藏书里看到过相关的记载。” “而且,根据记载,我的母亲也并非是这样的术式。"荧不紧不慢地说,“所以,叔公那句话,很有可能并非指的是禅院家族以外的术式,而是指的更广阔的范围。” “什么意思?” “甚尔叔叔,你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我会被接到禅院家,我的母亲违背家族要求擅自私奔,理论上我应该也和禅院家毫无关系。” 荧盯着指尖染上的汁水,灿金色的瞳孔在阴影中失去了所有的暖意:“无论如何,我在刚回来时所展现的能力弱小,即使是从未见过的术式,即使叔公打算让当他的儿子的磨刀石,也同样意味着他对我很重视。” “如果只是因为我的母亲,那么他们就不该放任母亲私奔离家,据我所知,我的母亲的术式并不强大,所以她能够如此轻易地离开禅院家,就意味着她其实并不被重视。” 荧兀自沉默了一会,忽然抬起头。 “甚尔叔叔,你知道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吗?” “哈?我怎么会知道。”甚尔扯了扯嘴角,双手环抱,“我和你的母亲根本就没有见过面。” 禅院家里有关母亲的记录并不多,根据得到的消息可以推测出来,她的父亲大概率根本就不是咒术界的人。 这具身体的父亲,身份一定很特殊,所以在她的能力还表现得极为弱小时就被禅院家给捞了回来。那么,他们想在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荧晃了晃脑袋,感觉大脑思考得有些隐约作痛。谜题越来越多了,可线索却根本不够,真是的,她可一点都不擅长解谜游戏啊…… “就你这小鬼先别胡思乱想了。”头顶忽然被手掌压住了,禅院甚尔毫不客气地乱揉了揉女孩柔顺的金发,揉得原本顺滑的发丝炸了起来,如同一只受到惊吓的金色小猫,“先想想怎么提升自己的体术。啧,居然和那种臭小子纠缠这么久,你太弱了。” “我可不要变成甚尔叔叔这样的大猩猩,人家可是可爱的女孩子呢。” “嘿你这小鬼!”禅院甚尔气极反笑地伸手捏住了女孩的侧脸,上下拉扯,“没良心的。” “哎呀不要乱扯女孩子的脸!”荧鼓起脸,口齿不清地抗拒着,伸手掰扯甚尔的大手,“我知道甚尔叔叔对我最好啦,昨天晚上还特意帮我守夜。” 打闹了一会,荧忽然想起什么:“叔公说明天开始就给我派任务了。” 禅院甚尔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眼神瞬间严肃:“明天?” 那老头子是脑子进水了吗?!不要脑子的话他可以免费挖出来! “嗯。”荧点了点头,“放心,叔公可不会舍得让我现在就死掉。” 否则禅院家主何必把她接回来又给她弄什么联姻呢,直接丢到后院自生自灭不就行了。 然而这样的安慰似乎并没有什么用,荧只看见禅院甚尔的表情变得非常冷凝,一直到他离开,笑容都没有再回到他的脸上。《 》 12、chapter12 月光将废弃医院的轮廓切割成锯齿状阴影,荧从车上下来时,目光扫过面前的一派荒凉景象。 "三级咒灵「影貘」,擅长制造视觉幻象。"派来跟着她的辅助监督机械式地念着任务简报,目光扫过女孩幼小的身姿时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荧并非没有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只是她此刻并不在意:“你要如何协助我?” “荧小姐,我只能为你提前放下‘帐‘。” “哦,也就是说,你的任务就是在一旁看着?”女孩轻笑一声,“或者,替我收尸?” 辅助监督张了张嘴,女孩抬起的眸子流淌着灿烂的金色,却只给人以冰冷刺骨的寒意。他垂下头,低声道:“这是家主大人的命令。” “只是开个玩笑,叔叔可要把我拍得好看一点哟。”荧笑眯眯地说,头也不抬地走入了医院的大门。 当大门在身后轰然闭合,荧抬起手,除她外无人能看见的系统界面浮现在视网膜上。 「队伍:刻晴(雷)、安柏(火)、诺艾尔(岩)、旅行者(风)」 荧很清楚,这次的任务本质上就是禅院家对她的一次判定。在不能暴露治疗系技能的前提下适当地一点点显露能力,不能让他们感觉到威胁,但同时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孱弱。 青色的风涡浮现掌心,而后反手拍向地面。二十米外的承重柱后,禅院甚而微微挑眉,看着荧故意在布满铁锈的地面留下清晰足印。 "三级咒灵的话…"荧喃喃自语,突然旋身掷出雷契。当咒灵从天花板扑下的瞬间,荧化作一道霹雳雷光出现在标记点,刀锋精准刺入咒灵核心。 本该消散的咒灵突然分裂成三团黏液,荧踉跄落地后迅速向后翻滚,那些黏液里翻涌的咒力残秽让她嫌恶地皱眉。 咒灵的啼哭从通风管传来时,荧的雷元素匕首恰好被"失手"掉落。紫电在铁皮墙面游走的瞬间,三团沥青状物质从不同方位扑来。她踉跄着切换诺艾尔,琥珀色岩盾凝结的刹那堪堪挡住攻击,却在咒灵撞击下裂开蛛网纹。 荧深呼一口气,抬手,掌心中出现弓箭,燃烧的火焰箭矢歪斜地射中天花板。坠落的铁皮箱砸碎咒灵分身时,荧猛地抛出一只兔兔伯爵,趁着咒灵被吸引了注意力时再度切换为刻晴,雷光划破黑暗,与火元素产生超载的爆炸,使得真正的咒灵本体在金属传导中显形时就被炸了个正着。 她在关键时刻"脚滑"撞上货架,任由咒灵利爪擦过肩头。 暗处的禅院甚尔捏扁了铝罐。那丫头后仰时分明能化作雷光离开,却偏要任由衣襟被撕开三道血痕。他看见少女忍着痛举起手,掌心凝聚风元素力,青色的风涡故意偏移三十度,将咒灵推向布满铁锈的西南角——那里藏着三枚监视符咒。 当咒灵触碰到符咒的刹那,荧半空中飞跃而起,风息激荡化作风龙卷,紧接着切换安伯打出大招箭如雨下,如流星般的万千火箭打下,将风龙卷染成炙热的红色。 紧随着,再一次切换刻晴后开启元素爆发,天街巡游的数道雷光劈碎墙壁,也与狂啸着的火龙卷产生了剧烈的超载爆炸,将还在龙卷中被绊住的咒灵和三道符咒全部烧得粉碎。 荧提着剑缓慢走出医院,碎发下一双金眸却依旧闪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出。 三级的咒灵解决的确给她带来了一笔不错的系统入账,但是依旧经不住她的一个十连抽。荧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于玩家而言没有什么是比稀少的box池更令她心慌的了,尤其是对于前期萌新而言,每一个角色都是吞金兽。 唉,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荧再一次无比怀念起了身为氪金大户的幸福前世。 “我要换衣服。“荧面无表情地盯着辅助监督,她身上的衣服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岩元素护盾护着,但火雷超载带来的爆炸也让衣服变得破破烂烂了。 “荧小姐,换用的衣服已经放在后座了,你可以先披上外衣,我立刻将你送回家中。” 禅院甚尔见状悄然离去,那丫头使用能力的精度,分明能轻而易举地将咒灵撕成碎末,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变得如此狼狈。想起她故意撞向货架时眨动的左眼,男人扯出狰狞的笑——狡猾的小猫。 “等一等。”女孩仰起头,”我不要现在就回去,我好饿,我要吃好吃的。“ 她可是刚刚进行了一场大运动,现在急需补充能量。 男人有些犹豫,荧紧接着说:“那你开车回去,我自己去餐馆和超市。” “那可不行家主吩咐过一定要把荧小姐安全地接回去!而且荧小姐一个孩子独自在外面也太危险了。” 下一秒他就看见个子小小的女孩抬起剑,剑上染着雷光:“很危险?” 最终对方得以妥协,荧终于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炸鸡汉堡,禅院家每天除了和食就是和食,连食物都透着腐朽老旧的气息,她的嘴巴都要被折磨的没味道。 她在禅院家除了想念她前世氪金后在游戏里大杀特杀的辉煌就是想念有炸鸡汉堡快乐水的幸福时光。 临走前荧还特意打包了一份打算带回去给甚尔分享,毕竟她也发现了一直有一道熟悉的目光在关注着她,想来便是那嘴硬心软的甚尔叔叔了。 换了一身衣服还洗了个澡的荧兴高采烈地推开禅院甚尔的房门。 “嘿,甚尔叔叔,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推开门扉的瞬间,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荧的声音戛然而止,举着汉堡袋子的手僵在半空——不足六叠大小的逼仄和室墙面泛着潮痕,榻榻米边缘长着青灰色的霉斑,墙角结满了蜘蛛网。 矮桌上放着半碗冷掉的糙米饭团,旁边味噌汤表面凝结着发白的油膜。 禅院甚尔正仰躺在塌陷的榻榻米上,右手边倒着半瓶廉价烧酒,天花板垂落的灯泡将他的疤痕照得如同裂开的陶器。 听到动静,甚尔翻了个身,露出压在身下的黑色战术背心。 “谁准你进来的?"在看见门口是荧的时候,男人立刻伸手扯过沾满污渍的外套盖住墙角渗血的绷带,"小鬼,没人教过你敲门?"《 》 13、chapter13 炸鸡的香气突然变得刺鼻,荧的喉咙动了动。她迈进房间时踩到某块松动的木板,藏在下面的蟑螂窸窣逃窜。绘美姐姐每天都会更换的熏香,禅院甚尔这里只有铁锈与血腥味交织的浊气。 她从禅院家那些家仆的态度就能大概推测出一部分禅院甚尔在禅院家的处境,但没想到连食物配给都克扣到这种程度。那些冷硬的饭团甚至不如她喂给庭院锦鲤的饵料,而男人后颈未愈合的伤痕正渗出淡红的血色。 "你每天...就吃这些?"少女的声音有些轻微发抖。 "关你屁事。"甚尔把三节棍甩得哗啦作响,"东西放下赶紧滚。" "这种地方怎么住人?"荧把全家桶重重砸在矮几上,桌上的烧酒瓶掉到地上,滚到甚尔手边,“现在立刻跟我走。” 甚尔嗤笑一声捡起酒瓶,自顾自地往小杯里倒,酒液与杯壁碰撞激起廉价又刺鼻的味道,气泡涌出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灌下大口烧酒,喉结滚动时露出的旧伤像蜈蚣在爬,“比起我小时候睡过的柴房……” 荧突然大步冲过去拽他衣袖,却在碰到皮肤的瞬间被反扣住手腕。男人眼里闪过狼群般的凶光,却在看清少女珍珠白的面容上微微泛红的眼眶时一怔。 "去我房间。"荧仰起头,金瞳在黑暗中像燃烧的流星,"现在,立刻,马上。" - 绘美端着餐盘进来时,差点打翻手中的食物。向来独来独往的"禅院之耻"正盘腿坐在小姐的织锦坐垫上,沾着泥土的靴子在地板留下污痕,而荧正踮着脚往他面前的骨瓷盘里堆炸鸡块。 "这是冰镇过的波子汽水!"少女把玻璃瓶怼到男人面前,"绘美姐姐一起来吧,可乐要加冰才够爽——" 三人围坐在荧的和室,月光正透过樟子纸映在青瓷碟上。绘美默不作声地添了第三碗味噌汤,她始终保持着与甚尔对角线的最远距离。 "尝尝这个!"荧把裹满辣酱的鸡腿塞进甚尔手里,“来自现代科技最伟大的发明!” 禅院甚尔盯着金黄酥脆的炸鸡,突然想起八年前某个雪夜。嫡系子弟们围着暖炉吃炸天妇罗时,他蜷缩在庭院里啃食的,是某个侍女倒掉的、结冰的茶泡饭。 他用两指捏起鸡腿,在荧期待的目光中,男人慢条斯理地撕开面衣,在看到雪白鸡肉时嗤笑一声:"这不就是裹着面粉的禽类尸体?" "不要看不起炸鸡,这可是人类文明的结晶!"荧气鼓鼓地抢过鸡腿强行塞进他嘴里,"你知道有多少人是炸鸡之神的信徒吗!" 辛辣鲜香在口腔炸开的瞬间,甚尔的喉结动了动,瞳孔睁大。 "所以呀~炸鸡配可乐才是最棒的!"荧啪地打开可乐拉环,气泡喷溅的声音让绘美下意识抖了抖。荧敏锐地注意到这点,恍若不知般拿起汽水塞到绘美的手里。 “绘美姐姐一起啊,别只看着我们吃嘛。” 甚尔仰头灌下大半罐,甜腻液体滑过食道的瞬间,他听见自己胃袋发出久违的、活着的声响。 "这个叫...汉堡?"甚尔戳了戳松软的面包胚,"比老东西们寿宴上的龙虾有意思。" 荧正往杯子里加冰,闻言抬起头,眸子中有漂亮的金光晃动:"等我能独自出任务了,带你去吃kfc,我给你点十几个全家桶,绝对一次够爽!"她突然压低声音,"还有...谢谢你今天跟过来。" 男人擦拭嘴角酱汁的动作顿了顿。月光穿过茜色窗帘,在少女脖颈投下细碎光斑——那些细碎的伤口已经止血。 "演技太烂了。"他突然开口,"故意让风刃偏移的角度,连那个蠢货嫡子都骗不过。" 荧咬着吸管笑出声:"但骗过监控咒符足够啦~" 她快乐地吸着可乐,手上麻利地扯开番茄酱,“薯条蘸番茄酱,最经典的搭配,绝对不出错!." ‘绘美姐姐,来张嘴~” “荧小姐,这不符合规矩。”绘美连连摇头表示拒绝。 “哎呀,现在就我们三个人,甚尔叔叔可不会管这种事情,对吧~”荧调皮地眨了眨眼,禅院甚尔懒洋洋地吃着鸡块,”我没那么闲。” “来嘛~”荧撒娇般摇了摇绘美的衣袖,绘美有点紧张又有点害羞地张开了嘴,荧将蘸了番茄酱的薯条放到她的嘴里,“好吃吧!” 绘美的脸有点泛红,点了点头。 当指针指向凌晨两点时,绘美收走了第十个空纸盒。荧蜷在暖桌边昏昏欲睡,嘴边还沾着椒盐颗粒。甚尔起身时带动着茶桌移动发出轻响,女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你要回去了吗?” 禅院甚尔点了点头。 "等一等。"绘美抱着药箱出现在门边,"甚尔大人,这是荧小姐让我交给你的……." "还有这个。"荧跳起来往甚尔怀里塞了个保温袋,"里面有做好的饭团,用照烧酱腌过的,本来是我的晚餐——不许嫌弃也不许扔!" 禅院甚尔低头看着被塞到怀里的装了药和食物的袋子,眼底闪过一丝无奈的柔和。 "明天开始,"他在拉门前停顿,“每天酉时三刻到后山。” 荧原本已经坐回去了,闻言又从暖桌里探出脑袋:“要教我体术?” "教你如何在老东西们的监视下如何合理地浪费体力。" - “欸?所以发生了这样的事嘛?”津岛修治抱膝坐在榻榻米上,女孩正坐在对面捏着棋子苦苦思索着,闻言抬起头用力点了点,”是啊,阿治你是不知道,甚尔叔叔可惨了。我现在才知道那句非咒术者非人的意思了。” 津岛修治的眸子微微暗下,心底冷笑。 “所以,你这次带给我的,就是这瓶,可乐?” “其实我在来的路上已经买了全家桶的,但是门口的佣人说什么也不同意让我带进来,没办法只能给你带可乐了。” 津岛修治微微抿了一口可乐,不说好喝,也不说不好喝,他抬眼对上女孩亮闪闪的眸子,似笑非笑:“我还以为阿荧只是在给你的甚尔叔叔发善心的时候顺便想到我的呢。” “啊?“荧茫然地望着他,”阿治你居然不喜欢喝可乐吗?”《 》 14、chapter14 津岛修治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瓶身,碳酸气泡在琥珀色液体里升腾又破裂的声音像是某种秘语。月光被障子纸滤成青白,落在他手腕缠着的绷带边缘。 他注视着对面少女被月光镀上银边的睫毛,忽然觉得喉咙里甜腻的液体变得苦涩难咽。 "阿荧真是会讨人喜欢呢。"他忽然松手,汽水瓶砸在榻榻米上发出闷响,“又是送可乐又是送炸鸡——不过听说禅院家的庭院锦鲤最近都饿瘦了?” "阿治的嘴唇沾到汽水了哦。"荧毫无征兆地凑过来,带着炸鸡香气的指尖擦过他嘴角。津岛修治猛地后仰,后脑撞在樟子门上发出闷响,惊飞檐角沉睡的乌鸦。 少女困惑地歪头:"你躲什么呀?"她晃了晃沾着汽水的手指,"阿治明明很喜欢甜甜的汽水嘛。" 月光穿过和纸在津岛修治脸上投下斑驳阴影。修治向后仰倒在天鹅绒靠垫上。暗纹绣着藤花的深紫振袖滑落,露出腕间新旧交叠的伤痕。他望着梁木上斑驳的霉渍轻笑:"阿荧对谁都这么体贴吗?给甚尔先生送药,给绘美小姐喂薯条,现在连我这种.……"他故意拖长尾音,指尖划过自己锁骨处渗血的绷带,"连我这种腐烂到骨子里的人,也要施舍廉价的温柔?" 棋子从棋盘边缘滚落,荧手忙脚乱去接的动作带翻了汽水瓶。深褐色的液体在榻榻米上蜿蜒成扭曲的河流,倒映着津岛修治骤然放大的瞳孔——少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温热的掌心紧贴着跳动的脉搏。 "才不是施舍!"荧的金瞳在黑暗里灼灼发亮,”我早就说过了吧,我想和阿治一起玩,一起做各种有趣的游戏,一起吃好吃的美食,如果有一天要离开的话,我一定会第一个来找阿治把你带走的。” "还有,受伤了就不要乱动啊,阿治的绷带又渗血了。” 津岛修治触电般抽回手,宽大衣袖扫乱了棋局。黑玉棋子叮叮当当滚进月光照不到的角落,像坠入深潭的星子。 "真可怕啊,"他蜷缩进阴影里轻声叹息,"阿荧总是会说这种让人害怕的话。" 他本能地为其中那份情感而战栗,却并不像要逃离。 门外传来木屐轻叩地板的声响。侍女捧着药碗跪在纸门外,声音细若蚊蚋:“修治少爷,夫人说想见见荧小姐。” 津岛修治嘴角的笑意骤然凝固。他盯着榻榻米上逐渐扩散的可乐渍,直到深色水痕漫过棋盘上的楚河汉界,才慢悠悠起身整理衣摆:"告诉母亲,我们稍后就来。" - 津岛宅邸最深处的院落弥漫着苦涩的药味。荧跟着引路的纸灯笼穿过三重垂帘,看到卧榻上的女人仿佛一具被金线绣衣包裹的骷髅。 药味混合着线香的气息在病室萦绕。荧跪坐在蒲团上,看着津岛修治用银匙搅动汤药,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缠着绷带的侧脸。床帐后传来虚弱的呢喃,像是枯叶在风中摩擦的声响。 "修治...让客人...稍微近些..." 津岛修治的动作顿了顿。他掀开绣着桔梗纹的床帐时,月光正好照亮妇人凹陷的眼窝。 病弱的女人剧烈咳嗽起来,喉间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荧下意识要起身搀扶,妇人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荧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十年前.....他眼睛...和你一样...燃烧的黄金..." "您见过我父亲?"女孩跪坐在榻前,袖口沾到药汤泼洒的痕迹。 “见过一面,那时你的母亲已经决定要和你的父亲离开。”妇人浑浊的眼球定格在她的脸上,缓慢地扬起一个轻微的弧度。 "小荧,你不仅是咒术师。"女人轻略低哑的嗓音在昏暗的和室内泛起诡谲的涟漪,她伸出手,抚摸上女孩娇嫩的脸,“你是异能者。” 妇人脖颈缠绕的珠串突然泛起微光。 荧惊讶地望着她:“你是说……” "异能者…"女人枯瘦的掌心滚烫异常,仿佛有火焰在血管里燃烧,“你和我们都一样,你不会是咒术师,不会……” 珠串突然发出刺目红光。荧看到妇人眼白迅速被黑色侵蚀,原本凹陷的脸颊诡异地鼓胀起来。津岛修治猛地扯开女人的手,荧踉跄后退时撞翻青瓷香炉,香灰在地面画出凌乱痕迹。 她听见女人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津岛修治面无表情地将汤药灌进母亲口中,直到她重新陷入昏睡。荧怔怔地看着药汁从妇人嘴角溢出,在枕头上晕开深色痕迹。 "够了。"修治将母亲按回床榻,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他转身时眼底幽暗无光,嗓音轻柔得不可思议,“阿荧,该走了。” 直到重新坐在棋盘前,荧才发现自己的狩衣下摆沾着几点猩红。修治正用白绢擦拭手腕,血迹在丝绸上晕开暗色花朵。 "所有人都告诉我,母亲发病时会说胡话。"他将手帕收回袖中,声音轻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我有记忆时,母亲总是躺在那个房间里,不停地喝药。” 津岛修治静静地凝视着女孩夺目的金眸,眸子里无悲无喜。 “兄长们都拥有咒力,只有我被认定是无咒力者,直到遇见你,阿荧。” 他握住荧的手,手腕用力:“阿荧在第一次看见我时,其实是想用能力威胁我的吧,但不知为何你没有那么做。” “所以,不是没有,而是不能,是吗?” 荧在内心里倒吸一口冷气,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的,没想到根本没有瞒过去。 “咳,那时我怕阿治你告密嘛……”荧心虚地低下头,目光游离。 少年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松开了手:”按照母亲的意思,你的父亲应该是异能者,而你除了继承了你的母亲的咒术师血脉,同样也继承了异能者血脉。” “而我的母亲,和我,都是异能者。” “你?阿治的意思是……” “按照阿荧的反应可以推测,我在触碰到你时,能力发动不了吧。”津岛修治说,“但我却看不见咒灵,所以,我的能力必然属于异能。” “这应该就是禅院家为何要把你带回去的原因。”她看到津岛修治瞳孔深处翻涌的泡沫,诡谲而脆弱,“他们认为你是一个融合了两种能力体系的存在,所以不可能放任你一直在外,最终被异能者们带走。”《 》 15、chapter15 津岛修治的振袖在夜风中轻轻震颤,带动着流动的气流也染上了那一丝丝苦涩的药味。 "所以禅院家促成联姻,是因为津岛家同样在试图将两种能力体系融合。“荧抓住修治正在缠绕绷带的手,狩衣宽大的袖摆扫乱了棋局,“他们想要制造能同时掌握咒术与异能的后代?!” “阿治,如果你的能力是消除系,那么有没有可能你和我一样,都融合了异能与咒术!”荧的金眸在黑暗中闪烁着亮光,“你看不到咒灵,是因为咒灵所散发出的咒力波动被你的能力消除了,也就是说,你的能力可能同样对咒力有效! 津岛修治微微睁大眼,而后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阿荧说的很有道理,不过我并没有试过。” “可是阿治不是说阿治的兄长们都有咒力吗?” “他们的咒力并不强大,而且我和兄长们接触很少。”津岛修治淡淡地说,“或许是因为我一直被认为是无能力者,父亲也不怎么和我接触。” “原来是这样,哼,他们不喜欢阿治是他们没眼光。”荧摇了摇津岛修治的手,”但是我觉得阿治不要太早暴露自己的能力比较好,如果暴露了,阿治会很危险的。” 这可是消除类能力,可以说是一切能力者的克星,但也同样说明普通人的武器很容易就能威胁到他,还不如先装成无能力者继续潜伏呢。 少年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我之前一直疑惑为什么母亲并不喜欢和兄长们接触,只是对我稍微有点容忍。现在我明白了,母亲她,应该是被强制生下我们的。”津岛修治垂下眼,眸子暗下。 荧抿了抿唇,她当然能看出来津岛修治的母亲精神状态很不好,宛如被囚禁一般,然而她和阿治目前都无比弱小,自身难保,也没有什么办法。 她试图转移话题:“阿治的母亲室内熏着的是什么香?感觉味道有点奇怪呢。” "那种熏香是用来宁神的。"津岛修治抬起衣袖,忽然笑了,“但我加了一点点特殊的东西。”荧睁大了双眼:“阿治的意思是,夫人之所以会那样,并不仅仅是因为我的身份,而是因为药物刺激?!” 津岛修治凝视着她的双眼,唇角露出一个浅笑。 那笑容似冬日飘落的雪花般轻盈而冰冷。 “阿荧真聪明,如果不这么做,我们怎么能从母亲口里得到了这么多信息呢?” 荧下意识用力抓紧津岛修治的手腕:“可是用药物刺激重病的母亲,万一…” 她的话止在喉咙,津岛修治的眸子正在凝视着她,凝视少女被映成灿金色的睫毛。他伸手,染着淡淡血色的指尖抚上女孩的脸颊。 少年低笑时呼出的白雾染上诡谲的靛色,绷带散落露出脖颈处的伤疤:“阿荧真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呢,只不过,有时候死了比活着的时候要美好许多。” "折断了羽翼的鸟儿就该埋在土里,偏偏要吊着最后一口气……不觉得很可怜吗,在这样的地狱里……"他的笑声戛然而止,因为荧靠了过来,手掌正贴在他心口。 阿治的心跳声…在说谎呢。"少女的金瞳泛起涟漪,夜色中宛如点点璀璨星火,“明明痛得快要死掉了,为什么还要笑?” 津岛修治的瞳孔剧烈收缩。他忽然猛地推开少女,却在踉跄后退时撞翻了棋盘石灯笼。荧伸手去扶,握住手腕的那一刹,津岛修治突然暴起将她扑倒。 后脑撞在木板上的钝痛让荧惊呼一声,等视野恢复时,只看到上方的少年眼底黑暗无光。 "阿荧,你真的很可怕呢,可怕得想撕碎你啊。"津岛修治的手指抚上荧的脖颈,力道却轻柔得像在触碰易碎的朝露,"明明自己弱小得可怜,却对无关紧要的他人露出这种表情…"他的拇指按在少女跳动的动脉上,“我真的很想知道,阿荧的温柔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荧抬手,亲昵地环住他的脖颈。在津岛修治错愕的瞬间,她用力抬起头,狠狠地撞向少年的脑门。 形势瞬间逆转。 女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被她反压制在地板上的少年,睫毛轻颤,手臂一软。 如同一只金色的鸟儿埋入巢穴般,柔弱纤细的脖颈倚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错了,阿治,我并不温柔。”她的低语柔嫩如被风吹落的花瓣。 那双金色的瞳眸依旧如耀阳般夺目璀璨,少年却窥视到了隐藏在那看似温暖的金色之下,藏有一层朦胧而冰冷的玻璃。 荧垂落的发丝扫过津岛修治苍白的脸颊,他感受到压在胸口的重量像一片轻羽,却压得喉间血腥气翻涌。 "温柔的是你哦,阿治。"少女温热的吐息拂过耳垂,津岛修治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死死攥着她后颈的衣料。那些精心准备的嘲讽像卡在琴弦上的灰蛾,在金色瞳孔的注视下簌簌粉碎。 荧的指尖划过他太阳穴处暴起的青筋:"你在发抖呢,阿治。" 棋子在塌塌米上滚动的声音突然变得刺耳。津岛修治感觉到胸腔里有什么在融化,不是往常那种腐烂的甜腻,而是被手术刀精准剖开的灼痛。他低笑起来,喉结在少女掌心下颤动:“有时候阿荧的敏锐真是吓人呢。” “所以啊,阿荧,告诉我,我该如何拯救一只折翼的鸟儿。” 他的眸子闪动着,无尽的苍白原野在瞳孔中铺陈开来。看似毫无波澜的眸海深处,翻涌着深幽的浪潮。 “我不会干涉阿治的任何选择。” 她指尖点在津岛修治左胸的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晨露,少年却仿佛被刀具贯穿般剧烈颤抖。而后,荧伸出双手,拥抱了轻微颤抖的少年。 “我之前并不是在斥责阿治的做法,只是担心阿治这么做了,自己反而会受不了。” 她是玩家,任性自我的玩家,对于玩家而言,道德,法律,规定,都不过是一纸空话。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唯一能束缚她的只有她自己。 “我不希望阿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但如果无论哪种选择阿治都很痛苦的话,那么——”她伸出双手,捧起少年的脸,金色的睫毛折射出点点碎光,“我会承诺,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背离你,抛弃你,拒绝你。”《 》 16、chapter16 女孩子柔软的指腹还带着些许未散去的香气,宛如蔷薇花藤蜿蜒盘旋而上,纠缠攀附在脆弱的脖颈。 少年几乎本能地凝视着那片璀璨明媚的金色,身体轻微地颤抖。或许是因为对方一次又一次地强势‘入侵’他的领域,肌肤相贴时,炙热的温度让他忍不住想要逃离,却又无法忽视另一股本能般想再度靠近的欲望。 月光穿过和纸拉门,在少年苍白的脸侧凝结成霜。 “我不相信。”津岛修治努力偏过头,语调淡淡。 他的睫毛颤动着,如同停驻在枯枝上的蝴蝶,掩盖了眸底起起伏伏的暗潮。 “人唯一不会背叛的只有自己,所谓的永恒的承诺,不过是为获得更多利益的谎言。” 他能感觉到那片璀璨的金色在他的脸上巡视,津岛修治抿着唇,维持着强行扭着脖子的行为,掩盖在袖子中的手却无意识地握紧。 津岛修治的尾音被突如其来的温暖打断。荧的额头抵住他的,鼻尖相触时呼出的白雾氤氲成朦胧的屏障。少年想要后退,却被少女捉住手腕而打断。 “阿治想要了解我真正的能力吗?”她笑吟吟地说,“只要足够了解我,那么阿治就不会再感到不安了吧。” 窗外的惊鹿突然叩响,竹筒撞击声惊碎了满室寂静。津岛修治定定地望着女孩,狩衣下摆扫翻了青瓷香炉。 “为什么?” “的确,这么早暴露是有点危险。”荧偏了偏头,手指点了点唇角,有些狡黠地弯起唇,“不过倒也没什么关系,这样才刺激呢。” “而且——”她拉长了声调,抓住津岛修治的手腕摇晃,脸上狡黠的笑容忽然就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模样,“帮帮我嘛,阿治,我需要攻略大佬带飞!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的!拜托了!” 津岛修治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月光在他绷带缠绕的脖颈上切割出明暗交界线。荧掌心的温度透过狩衣布料渗入皮肤,像是要灼穿他精心构筑的冰壳。 “我也没说不帮你。”他偏过头,“你再详细说一下你的能力。” "嗯嗯。”荧点了点头。 - "角色按元素分类…命之座需要同名角色突破…"津岛修治思考着,沾着药渍的指尖划过放在棋盘上的白纸,他已经根据荧的描述将她现在能拥有的角色和对应的能力写在上面了。“三天前你拿到的这个叫‘琴’的角色,是群体瞬间治疗+治疗领域?” "其实我还有一个治疗角色芭芭拉,歌声具象化的水环,也可以群体治疗的呢。" “阿荧,治疗系角色绝对不能在禅院家使用。” 津岛修治面色严肃:“能治愈咒力损伤的能力绝对比攻击系危险百倍。” 荧点了点头:“所以我把治疗系角色都藏起来了,平时不用。” “说起来马上就要新年祭典了,我打算到时候先挂着刚抽到的最低级角色。" 津岛修治摇了摇头:“不,阿荧要用和现在等级一样的角色。” “啊?” “你忘了,那个‘六眼’。”津岛修治拾起一枚棋子,“虽然依据我们的推测,''''六眼”无法窥视人心,只是基于收集到的表面信息进行处理分析,但你的实力如果突兀下降一定会引起他的好奇。” 他哼笑一声:“这种人一旦引起了好奇心,不拿到自己想要的绝对不会罢休,我太了解了。” 因为他也是这样的人。 “所以能够应付他最好的方式就是伪装成一个平凡而无趣的人。” “依据他的傲慢,是不会思考被欺骗的可能性的。” 棋子落下,堵住了最后一个缺口。 “阿荧,你输了哦。”津岛修治眯起眼笑了。 荧瞪大了眼,看见少年拿起最后一块羊羹,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最后一块了哦。” 深紫色的羊羹在灯光下泛着玉润般甜蜜的光泽,女孩直勾勾地盯着,目光随着少年的手晃动,,她抿了抿唇,扭过头去:“好啦好啦,阿治既然赢了就快点吃掉,不要再诱惑我啦!” 她鼓起脸:“早知道就不和阿治比下棋了,下次我们再换一个游戏!” 津岛修治心情很好地伸出手点了点女孩鼓起的脸颊,被那双金色的眸子故作愤怒地瞪了一眼,但下一秒那枚羊羹就吻上了女孩的唇。 “张嘴~” 荧本能地张开了嘴,羊羹没入口中,红豆的细腻与黑糖的甜美在口腔中融化,她捂着唇,眼瞳亮晶晶:“好吃!” 津岛修治撑着脸颊注视着眯起眼一脸幸福地品尝着甜食的女孩,眸子弯起:“有时候真的很想把阿荧藏起来呢。” “嗯?” “因为阿荧很可爱呢。”他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落不到地,“如果被别人发现了,我可是会很难受的。” 荧歪了歪头,恍然大悟:“阿治你是在担心我会被六眼盯上?放心吧,我在祭典上肯定会躲在最边缘位置划水的,绝对不会和那个傲慢讨厌的六眼有什么牵扯的。“ 她握住津岛修治的手摇了摇:“阿治别担心,你在我的心里肯定是第一位的!” - 从被褥里懒洋洋地探出身,荧揉着眼习惯性地伸出手拉开了和室的幛门,溜进来的冷风窜进衣领,刺激得让她本能哆嗦一下,原本还有些迷糊的眸子立刻就清醒了。 她探出身,伸出手,接住了屋檐上落下的一滴冰冷的水珠。 “下雪了?” 木廊之外的地面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浅浅的白,荧收回手,吹了吹已经有些发冷的手指,一旁的侧室内听到动静走出来的绘美惊呼一声:“荧小姐,你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荧被乖乖地赶回房间里,她坐在被褥之中,看着绘美从橱柜里抱出早已准备好的过冬的贴身暖衣。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呢。”荧张开双臂让绘美更方便为她系上腰带,”要是雪再下大一点,就能一起打雪仗了!” “说起来,甚尔叔叔应该也出任务回来了吧?”她偏过头望着禅院绘美,“绘美姐姐,帮我把甚尔叔叔叫过来,今天我们就待在屋子一边赏雪一边吃寿喜烧吧!”《 》 17、chapter17 禅院甚尔推开门时带进一阵裹着雪粒的风,他随手抖落墨色羽织上的积雪,铁灰色的眼眸扫过咕嘟冒泡的铜锅:"小鬼头倒是会享受。" "因为下雪天和寿喜烧可是最配的呀。"荧坐在软垫上,用长筷将切成薄片的瘦肉铺满锅底。油脂接触滚烫锅面的瞬间,浓郁的香气伴着滋啦声在室内炸开。 男人大咧咧盘腿坐下,狩衣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随着他伸懒腰的动作起伏:"昨天在北海道祓除咒灵时,那边的雪可比这里厚了足足三倍。"他故意把冰凉的手掌贴在少女的脸上,"啧,那群老东西根本不懂什么叫年假。" 荧被冰得一个激灵,反手将沾着芥末的肉片塞进他嘴里:"甚尔叔叔的体温简直像雪妖怪!"暖黄灯光映着她发间摇晃的发饰,"不过任务顺利的话,祭典前就能好好休息了吧?" "难说。"甚尔嚼着肉片含糊不清地应着,仿佛那些辛辣刺激的芥末对他而言就像是挠痒痒一样。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特等和牛后腿肉,那群老东西绝对想不到老子从厨房顺了这个。" 少女眼睛倏地亮起来,头顶一根呆毛跟着晃动:"是上次在银座路过时看到的那种雪花纹!"她像嗅到鱼干的猫儿般凑近观察,"超级大手笔呀!没被发现吗?" "没人会发现的,毕竟,我可没有咒力,不会留下咒力残秽。"甚尔挑眉咧嘴一笑,指腹抹去少女鼻尖沾到的味噌,"比起这个——"他变戏法似的又摸出瓶清酒,顺势往后一仰躲过了荧的手,"这是成年人的雪天特供,未成年小鬼可不能碰。" 荧稍微有点不满地哼了一声,不给就不给。金色的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下次她出门总能想办法买到的。 铜锅里升腾的雾气模糊了木质移门的雕花,荧托腮看着甚尔仰头喝酒时滚动的喉结。窗外积雪压断竹枝的脆响混着汤底沸腾的咕嘟声,让她想起前段时间他们一起吃关东煮的夜晚。那时甚尔被罚禁闭,她做贼一样拎着汤碗溜进去时,窗外便开始飘雪了。 "发什么呆?"酒瓶底敲在矮茶几上发出清脆声响,甚尔突然伸手捏住她脸颊,"肉要煮老了。” 荧疼得倒抽冷气,正要抗议却被塞了满嘴的菌菇。温热的菌菇裹着甜咸肉汁在舌尖化开,她眯起眼睛的模样让男人低笑出声:"小鬼就是小鬼。" 当绘美端着蔬菜拼盘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甚尔用筷子抢走荧刚烫好的豆腐,又在少女气鼓鼓的瞪视中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过去的场景。绘美抿唇忍笑,拿起碗给自己勺了一碗汤。 - 庭院里的积雪足有半尺深,甚尔靠着廊柱注视着庭院,眼神忽然猛地一眯,身体往旁边一避躲开了袭来的雪球,一只手条件反射地甩出短刀,刀刃堪堪擦过女孩耳畔钉在梅树枝头,震落簌簌积雪。 "这也太凶残了吧!"荧跺脚时鹿皮靴陷进雪地,"明明只是想和甚尔叔叔打雪仗" 甚尔咬着草茎笑得嚣张:"战场上可没人跟你讲规则。"他忽然抓起大把积雪揉成球,"倒是你——"雪球划出凌厉弧线,"该练练投掷准头了!" 话音未落,荧已经踩着木屐冲进雪地,避开了袭来的雪球,足袋陷进积雪发出咯吱轻响。 她抓起一把雪沫扬向追来的男人:“这是刚才捏脸的报复!” "胆子肥了啊。"甚尔抹掉眉梢的雪粒,单手撑住枯山水庭院的惊鹿石,修长双腿在空中划出凌厉弧线。当啷一声竹筒叩击青石的脆响里,他的靴底擦着荧的头顶掠过,带起的风掀飞了她发间的花簪。 荧就地翻滚躲到罗汉松后,指尖触到树根处未冻结的温泉眼。蒸腾的热气在寒夜里凝成白雾,她突然将掌心按进雪堆:"看招——"扬起的雪幕中突然飞出三枚雪球,在月光下折射出晶亮轨迹。 甚尔瞳孔微缩,肌肉记忆让他本能地后仰。 雪球擦着鼻尖飞过。 "作弊可要受罚。"他靴尖勾起庭院石灯笼的青铜顶盖,手腕翻转间积雪如浪涛般卷起。五米高的雪墙轰然扑向躲在松树后的少女,却在即将压顶的刹那,雷光闪过,荧利用早就放置好的雷契瞬移避开,只留下纷扬落下的细雪。 荧趁机攀上檐廊横梁,发梢扫过绘美刚挂好的祈福风铃。叮咚声中她突然发现甚尔不见了踪迹,只有雪地上零星的脚印延伸到枯山水中央。月光将地面的积雪照得发蓝,她屏息凝神时,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指尖。 "战场上走神可是会没命的。"甚尔低沉的嗓音混着温热呼吸擦过耳畔,未等荧转身就被拦腰扛起。天旋地转间她瞥见男人肩头落着的细雪,突然伸手扯开他的衣领,将冻得发红的手掌贴在他后颈。 甚尔浑身肌肉瞬间绷紧,荧趁机挣脱桎梏滚进雪堆。她笑得喘不过气,发间沾满雪粒像撒了糖霜的糯米团子:“哈哈哈哈哈,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男人眯起铁灰色的眼睛,狩衣领口歪斜着露出大片蜜色胸膛。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腰封,在荧警惕的目光中突然将深蓝色织物甩向空中。下一秒,十二枚雪球从不同角度破空袭来。 荧踩着庭院石像借力跃起,足尖点过惊鹿竹筒溅起的水花。她在半空翻身时瞥见甚尔背靠百年罗汉松的狡黠笑容,突然改变方向直扑树冠。积满白雪的枝桠承受重量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树顶惊飞的寒鸦振翅声里,整棵树的积雪轰然倾泻。 "你这个混蛋小鬼!"甚尔的声音淹没在雪崩般的轰鸣中。荧抓着最顶端的树枝晃荡,看着男人瞬间被埋成雪堆,只有墨色发梢露在外面。她正要松口气,雪堆突然炸开,甚尔跃起时带出的雪雾在月光下折射出虹彩色。 男人湿透的衬衫紧贴着肌肉轮廓,他甩头时的姿态像极了抖落水珠的狼。荧还挂在树梢,看着他步步逼近时靴底碾碎冰晶的脆响。 "好啦好啦,我认输!"她举起手一脸无辜的笑容,悄悄地蜷起冻得通红的脚趾,“甚尔叔叔,背我回房间嘛。” 甚尔挑眉看着树梢上晃荡的少女,发饰垂下的金穗缠在松针间,鼻尖和膝盖都泛着冻红的色泽。男人啧了一声跃上枝头,积雪扑簌簌落满肩头也没在意。当他背着荧跳下五米高的树冠时,女孩温热的脸颊贴在他后颈,呼出的白气掠过耳畔:“嘻嘻,虽然我认输,但甚尔叔叔也没有赢哦~” “那你自己走回去。” “哎呀,甚尔叔叔怎么能和我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计较呢?”荧只是笑眯眯地搂紧了甚尔的脖子。 绘美端着热汤穿过回廊时,看见两人湿漉漉的脚印从庭院延伸到温泉房。在房里,甚尔正把荧冻僵的双脚按进温泉,少女龇牙咧嘴的表情在氤氲热气中格外生动。 石灯笼映着新落的细雪,将他们的影子投在绘有仙鹤的屏风上,仿佛某种古老画卷里走出的精怪与少女。 "祭典那晚要放初诣烟花吧?"荧忽然戳了戳甚尔小臂的肌肉,“我想玩线香花火。” 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祭典时别出风头,等结束了我再带你去玩。” 月光穿过云隙落在温泉水面,碎银般的光斑随着涟漪晃动。远处传来浑厚的钟声,惊起竹林里的夜鸦。 "当然~"荧咬开金平糖,甜味在舌尖弥漫开,“无论发生了什么,甚尔叔叔都会保护我的,不是吗?” 她笑着将另一颗剥开的糖递到甚尔面前。 甚尔瞥了她一眼,嗤笑一声:“就凭一颗糖就想让我给你卖命?你这个小鬼想得真美。” 话虽如此,他还是接过了荧手中的糖,丢入口中。《 》 18、chapter18 初诣钟声震落枝头积雪时,檐角悬挂的冰棱正巧坠落在青石板上。荧裹着绯色羽织蹲在回廊拐角,悄无声息抬手,凝聚而出的‘水中幻愿’,将无意靠近的五条家仆从引向相反方向。 祭典的灯火在百米外明明灭灭,穿着繁复羽织的五条悟面无表情,银白的睫毛仿佛冻结的雪花。他站在神乐殿前突然转头。六眼穿透飘舞的注连绳,遥遥地注视着那个隐藏在梅树后的金发女孩。 六眼显示出对方的咒力强度比之前稍微增长了一点,但那点增长幅度实在是太缓慢了。 "悟,在看什么?"站在旁边的五条家主察觉到五条悟的走神,微微皱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梅枝上积着的新雪簌簌落下。 "没什么。"五条悟收回目光,语调淡淡,“只是觉得无聊。” 荧垫着脚贴着墙根溜进后厨时,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金属。 她却一点都不怕,笑吟吟地转过头。 果不其然,是禅院甚尔。 禅院甚尔眯起眼,示威般将武器抵在她的脖颈处,狩衣下摆还沾着未化尽的雪粒:"隐藏得不错,可惜对杀气不够敏感。" "因为知道是甚尔叔叔呀。"金发扬起时,发间垂落的金属制流苏撞在咒具上,叮当声里混着她狡黠的笑意,"快点,不然刚出炉的牡丹饼就要凉了哦?" 男人收刀的动作微微停滞,铁灰色瞳孔映着女孩鼻尖沾到的淡粉色糖霜。远处传来神乐铃的声响,穿着红白巫女服的女仆们捧着神馔走过长廊,荧趁机拿起一个温热的红豆馅饼塞进他嘴里,自己也动手抓起几块馅饼,另一只手拉住禅院甚尔的手腕:"甚尔叔叔,跟我来。” 她拉着禅院甚尔熟练地绕到另一方侧庭的拐角,然后熟练地切换角色,雷光闪过,整个人已经跃至到屋檐上。 女孩张开双手,灿金色的瞳孔映照着远方炸开的缤纷烟火,仿若坠落的流星闪烁。 “怎么样,特等席观赏座,私人包场。” 禅院甚尔一双眼扫过笑意盎然的女孩,哼笑了一声:“就会这种小聪明。” 子夜的钟声惊飞寒鸦,荧点燃线香花火。火星在空中画出漂亮的弧度,金色轨迹尚未消散,肩膀就被一件宽大的外套盖上了。带着硝烟味的外衣隔绝了寒风,荧抓住外衣的一角,歪着头看向禅院甚尔。 "玩够了就回去。"男人淡淡地说,荧却抓住他的手腕,"甚尔叔叔受伤了?" 回答她的是突然炸响的初诣烟花。荧吸了一口气,手中忽然出现单手剑,她将单手剑竖起放在胸前,似乎有青色的光芒从眼底一闪而过。 圆形的领域自她为中心展开,似有柔软的蒲公英光芒飘落,甚尔在那一瞬间就感受到了身上狰狞的还在滴血的伤口瞬间凝结愈合,与自身体内升腾起的一大股暖流。并且,他能够感觉到在这片圆形的青色区域内,间隔性地就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在滋养疗愈他的暗伤。 这片圆形的领域持续了大约二十秒左右就消失了。荧看见甚尔肩膀上和胳膊上的伤口都消失不见,她松了口气。 “荧。”禅院甚尔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眼神是从所未有的严肃与微妙的复杂,“不要在别人面前用这个能力。” 怀璧其罪,治愈系能力者无论大小都是咒术界各方势力垂涎的‘宝物’。禅院甚尔毫不怀疑,如果荧的治愈系能力被发现,她绝对会被禅院家关起来实行强制控制。 “我知道呀,我才不会那么笨呢。”荧歪了歪头,笑眯眯地说,“但是,这次是甚尔叔叔。” 禅院甚尔抿了抿唇,有一种陌生的情感在那瞬间占据了他的心脏向外蔓延。他的喉咙顿了顿,伸手把荧身上那件他的外套又往里裹了裹。 “太晚了,该睡觉了。”禅院甚尔先跳下去,然后举起双臂。 荧眨了眨眼,露出欢快的笑容,她张开手,毫不犹豫地跃下,被禅院甚尔精准接住。 “嗯!”她搂住禅院甚尔的脖子,嗓音如鸟儿般清脆,“甚尔叔叔,新年快乐哟。” - 少年踩着满地彩纸踏入别院。漆黑的羽织扫过结霜的矮冬青,他推开和室门,正撞见荧被禅院甚尔用围巾围得严严实实的画面。 剔透的鸢色眼睛瞬间眯起,像是发现有趣玩具的猫。 荧几乎是本能地转头,眸子映出少年的面容时,她惊喜地叫了一声, “阿治!” 仿佛归巢地鸟儿扑了过去,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解下,绕在少年的脖颈上。 “新年快乐呀,阿治!” 荧笑容甜美,她拉着少年的手,转过来对着禅院甚尔说:“甚尔叔叔,这就是阿治,我最好的朋友。” 与共犯——她在心底补充道。 “这位就是禅院家的‘天与咒缚''''?"少年轻笑着,指尖掠过屏风上的鹤羽纹,话语裹着蜜糖般的笑意,"初次见面,甚尔先生,我是荧的''''最好的朋友''''哦~" 禅院甚尔皱了皱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少年的笑容极为刺眼。目光在两人相交的手时,狠狠地皱眉。 “津岛家的小少爷。”禅院甚尔冷淡的语调听上去更像是嘲讽,“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他朝着荧伸出手:“过来,荧。” 津岛修治笑容不变,他只是依旧亲昵地勾着荧的手指:“真是不客气的态度呢,甚尔先生。我不过是太过思念阿荧,所以想来看看她罢了。怎么,难道你们想要饲养一只笼中鸟吗?” 禅院甚尔眯起眼,手指在游云上轻叩,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和室内格外清晰。荧仿佛察觉不到两个男性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很自然地拉着津岛修治来到茶几前坐下,又将桌上的水果摆在他的面前。 “好啦好啦,难得的新年,我们要快快乐乐地度过才行。” 津岛修治盯着面前碗里的水果,忽然偏过头,很自然地张开嘴:“那阿荧你喂我。” 荧很自然地点了点头,真的拿起一瓣橘子准备投喂。 虽然在荧的眼里这就像是投喂一只可可爱爱的小黑猫,但在禅院甚尔眼里却无比的刺眼,仿佛火爆的干辣椒。刺激得他手指下意识猛地一用力,手背上鼓起几条青筋。《 》 19、chapter19 禅院甚尔的手指在咒具游云上缓缓摩挲,金属表面的霜花被他指腹的温度融成水痕。和室外传来积雪压断梅枝的脆响,与此刻室内凝固般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他的目光很冷漠地盯着少年,仿佛要在他的身上戳出一个血洞。 津岛修治突然轻笑出声。少年纤细的脖颈上还缠绕着荧的围巾,衬得他皮肤愈发苍白。他像猫科动物般歪头时,鸢色瞳孔里流转着某种粘稠的恶意:"原来如此,这就是禅院家引以为傲的天与暴君啊——" 尾音突然被一声清脆的响声截断。 荧手中的青瓷茶盏落在岛修治面前三寸处,滚烫的茶水蒸腾起白雾,氤氲了少年晦暗的瞳孔。 "阿治~"她笑眼弯弯地提起茶壶,语言亲昵,暗含警告,“说了这么多,口渴了吧?” "哎呀,这是阿荧新学的茶道吗?"津岛修治用袖口掩住嘴唇,指缝间露出的笑容却愈发灿烂,“不过这么烫的茶水,万一把我烫伤了怎么办?” "那这可就是我在阿治身上留下的印记了哦~"荧弯唇微笑,月牙般弧度的眼眸闪动着愉快的光,“不喜欢吗?” “怎么会呢。”少年的嗓音如拉丝般的糖浆甜腻,他握住女孩的手腕,眼睫轻轻颤动着,“即使是疼痛,只要是阿荧给予的,都会变甜呢。” 砰。 禅院甚尔手中的击棍狠狠地按在了地板上。 “甚尔叔叔?”荧疑惑地歪了歪头,“你饿了吗?” “这两天我给绘美放假了,不过厨房肯定还有吃的,我去拿些过来。”她了然地点了点头,“阿治要和甚尔叔叔好好相处哦,甚尔叔叔看着凶巴巴的其实很温柔的呢,还有甚尔叔叔你也不要吓到阿治哦,他可是一个很柔弱的好孩子呢。” 她轻快地像一只鸟儿跃上木廊离开了。 ‘凶巴巴但很温柔’禅院甚尔与‘柔弱的好孩子’津岛修治对视:…… - 温泉池边的竹筒发出清脆叩响,气氛冷凝而沉默。 禅院甚尔指节捏得咔咔作响,游云锋刃在烛火下泛起寒光。津岛修治却恍若未觉,指尖蘸着茶水在桧木桌面上画圈,屏风上振翅欲飞的鹤正将阴影投在他苍白的侧脸。 荧的身影刚消失在回廊转角,津岛修治便懒洋洋支起下巴,指尖绕着围巾流苏打转:“甚尔先生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会把阿荧吓哭的哦?” "关你屁事。"禅院甚尔一脚踩在茶几边缘,木质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津岛家的小鬼,我劝你离她远点。” "可是——"少年突然倾身向前,鸢色如残阳血色般的瞳孔泛起诡谲涟漪,"我已经是阿荧的婚约者了哦。"他袖口滑落的宣纸轻飘飘落在榻榻米上,朱红印泥在"禅院荧"与"津岛修治"之间烙下。 咒具破空声裹挟着杀意袭来时,津岛修治只是慢悠悠地偏了偏头,游云从他的耳边掠过,截断一小缕发丝。 “愤怒吗?但是你无法做什么。”津岛修治的语调重新回归平静,却更增加了几分嘲讽的意味,”你连自己的未来都无法决定,甚尔先生。” “闭嘴,津岛家的小鬼,如果不想游云击碎你的喉咙。”禅院甚尔紧皱着眉,手背青筋暴起。 如果不是因为荧,他早就揍得这个四体不勤的小鬼趴在地上鬼哭狼嚎了。 “甚尔先生,你打算离开禅院家了,不是吗?”津岛修治毫不在意自己受到的威胁,“那么,被你丢弃在这里的阿荧,只能归属于我了。” “……只要她愿意,我会带她走。” "你想带着她像野狗一样流亡?"少年脖颈上苍白的绷带极为刺目,"你做不到,甚尔先生。因为你根本不了解阿荧的本质。" 少年鸢色眼底沉淀着浓稠的黑暗:“你以为带她逃离禅院家就能获得救赎?你错了,我们都是在泥沼里挣扎的怪物。” 空气骤然凝固。禅院甚尔的杀意如有实质,他掐住津岛修治的脖颈将他按在廊柱上。木屑簌簌落下,少年却笑得越发灿烂:"哎呀呀,你要杀了我吗,甚尔先生。" 他唇边的笑容如桃花瓣艳丽,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挑衅——‘你不敢’。 木屐轻叩地板的声响打断了禅院甚尔的下一步动作。 荧端着樱饼走进来时,就看见禅院甚尔沉默地坐在榻榻米的一角擦拭着咒具,而津岛修治则是倚靠在屏风边捏着茶杯慢悠悠地抿了一口。 “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呢。”荧极为自然地忽略了屋内的凌乱和不知为何多出来的一滩木屑,以及两人身上变得有些褶皱的衣服。她将手中的樱饼放在茶几上,自己掰了一块放入口中,细腻的红豆沙与薄脆的酥皮在唇舌间融化成甜蜜。 她愉快地眯起眼,就像是一只叼着鱼干晒太阳的金色小猫。 “怎么了,不吃吗?” 禅院甚尔皱起的眉头就没有松开,他依旧盯着神态自若的少年。而津岛修治完全忽略了对方投射在他身上的目光,只是微笑着捏起了那块被荧掰了一半的樱饼送入口中。 “很好吃哦,阿荧。” 荧愉快地眯起眼:“对吧,我就知道阿治会喜欢。” …… 津岛修治离开后,荧踩着木屐哼着歌走回自己的屋子,刚拉开门就发现,禅院甚尔居然还没走。 “哎呀,甚尔叔叔这是要帮我守夜吗?” 荧坐在榻榻米上,解开绑好的发髻,时不时因为皮筋缠着的头发疼得龇牙咧嘴。 她甩了甩垂下的金发,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你什么时候和津岛家小鬼缔结了婚约的。” “噢,甚尔叔叔你是说这个呀。“荧拿起落在桌角的那张宣纸,晃了晃,“就是你看到的这样呀,我和阿治已经缔结婚约了。” “有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 “嗯?”荧歪了歪头,鎏金色的瞳孔在那一瞬间忽然宛如森林中的野兽,闪烁着无机质的冷感。 “为什么不能呢,难道甚尔叔叔想看我被送进五条家或者加茂家?” “难不成——”她完全转过头,淡粉色的唇瓣弯起,“甚尔叔叔你会把我带走吗?”《 》 20、chapter20 茶杯子中的雾气袅袅而上,融入那片璀璨的金色。荧有一下没一下地将发尾在食指上绕成圈,裸露的肩膀上还残留着未消散的淤青。 那是这段时间的训练以及任务留下的,虽然绘美每天晚上都帮她抹上祛痕的药膏,但药膏的效力很慢,而荧的训练从未停止过。 “你什么时候……” “早就发现了呀。”荧晃了晃脑袋,“甚尔叔叔完全没有隐瞒的意思呢,一看就看出来了。” 实际上是根据甚尔最近的动向和行为推测出来的。 禅院甚尔的手指骤然捏碎了桧木窗框,木屑刺入掌心的刺痛感让他稍微找回理智。女孩垂落的金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瞳孔深处那抹兽类的锐利光芒转瞬即逝,仿佛刚才只是灯火晃动的错觉。 “为什么选他?” 荧笑起来,指尖抚过婚约书上未干的墨迹,墨迹未干的“津岛”二字在她指腹下微微凸起。她蜷起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格外娇小可爱,像只缩成球的猫:“比起被送给五条家当生育工具,或者被加茂家用赤血操术改造——” "至少在津岛家我会拥有最大限度的自由。"荧的指尖燃起细小的青色的流风,吹动着她额前几缕发丝扫过睫毛,“对于津岛家而言,他们属于被赐婚的一方,我对他们拥有自上而下的权威,而我则需要津岛家这枚挡箭牌来拒绝其余的联姻提案。” “那种病弱小鬼,护得住你?”甚尔嗤笑,目光扫过婚约书上津岛修治的签名——笔锋纤细如蛛丝,却藏着锐不可当的勾挑。 荧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像缀了两颗星子:“甚尔叔叔见过阿治下棋吗?”她想起三日前的黄昏,修治倚在廊下翻棋谱,苍白的指尖夹着枚黑子,“他落子前会先进行推测,算准你要攻左路时,偏在右路布个死局。”她歪头,“甚尔叔叔觉得,这样的人,会护不住谁?” 禅院甚尔冷笑一声,显然是没放在心上。毕竟津岛修治的外表极具欺骗性,在没有陷入他构筑的陷阱之前,所有人都会对他抱有忽略与轻蔑。 荧将甚尔的不以为然收录眼底,她的指尖拨弄着漂浮的茶梗,咯咯笑起来,水珠从睫毛滚落到纤细的锁骨:”而且,您不觉得,阿治真的非常有趣吗?” 她在树上和对方目光对视的第一眼,就抓住了那鸢色瞳孔中潜藏着的一抹相似的傲慢。 若不是系统再三否决,她都要误以为阿治是另一个玩家了。 追逐乐趣,随心所欲,这是玩家的信条,也是驱使她一切行为的源动力。 禅院甚尔忽然沉默了,那双比太阳还要璀璨的金眸里,闪烁着某种近乎冰凉的愉悦。这份光芒,津岛修治瞳孔中的如出一辙。 津岛修治的话语似乎再一次萦绕在他的耳畔。 "甚尔叔叔准备什么时候走?"她背对着他,月光从和纸门透进来,勾勒出纤细的腰线,“我觉得,下弦月是个不错的夜晚。” 荧转头时发梢扬起细碎的光尘,视线穿过禅院甚尔的瞳孔,落在他身后的玄关之外:"走的时候别回头哦,甚尔叔叔。" 她笑着将婚约书折成纸鹤:“毕竟你可是被禅院家驱逐的丧家之犬,带着我这种累赘的话…” 后半句话被突然的拥抱截断。禅院甚尔身上混合着血腥与烟熏的体温将她完全笼罩,荧的额头抵着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听见沙哑的嗓音混着血腥气落下:“如果你想离开,随时联系我……” 荧眨了眨眼,她能感觉到对方在说这话时的郑重:“好哦,如果哪一天我在这里混不下去了……” 她再一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就麻烦甚尔叔叔来大闹一场吧。” - 浓稠的夜色裹着废弃工厂生锈的钢铁外墙,禅院甚尔倚在裂开的水泥柱上,指尖转动的引爆器泛着冷光。十五米外的工厂里传来咒术师们的私语。 他嗤笑着咬碎口中的糖果,那还是前几天荧给她的。糖渣在齿间发出细响,甚尔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中的弯月,拇指重重按下红色按钮。 巨大的火光冲天而起,爆炸烟云惊醒了附近沉睡在梦乡中的人们。禅院甚尔完全忽视了通讯中传来的惊叫和怒骂,从腰间拔下黑市买的手榴弹串,利用超强的臂力狠狠抡了个大半圆的弧度,丢入了工厂之中。 “砰!” 第二波爆炸掀飞半个仓库时,禅院甚尔已经骑着偷来的摩托冲上车道,后视镜里的火光映亮他嘴角的伤疤。 爆炸的余波震碎了仓库区半数路灯,禅院甚尔在疾驰的摩托上扯掉染血的外套。夜风灌进黑色背心,腰腹处那道新鲜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撕开两袋伪装用血包,而真正需要处理的只有左肩那道浅浅的擦伤。 他抬头再看了一眼天穹上静静洒下银辉的月亮,不自觉地扯嘴笑了笑。 “还真是个不错的夜晚……” 津岛宅邸的和室里,暖色纸灯在檀木桌投下光晕。荧捏着扑克牌的指尖顿了顿,她看向窗外,只有几点飞过的小虫在纱窗上转瞬即逝的阴影。 "阿荧。该你出牌了。"修治晃了晃手中的茶杯,里面倒映的月影被涟漪搅碎。浴衣领口松垮地露出锁骨,缠着绷带的手腕搭在榻榻米上,像条慵懒的白蛇。 荧回过神来,她思索了几秒,刚捏住一张牌,手机在袖袋里震动起来。 绘美的简讯跃入眼帘,荧下意识地手一松,牌掉落在榻榻米上,当她再一次抬头时,正对上修治含笑的眼睛,他指间不知何时多了一张黑桃a。 "今晚的月色在流血呢。"少年将最后一张牌轻轻按在榻榻米上,指甲划过牌面,“亲爱的阿荧,你刚刚似乎一直在走神,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呢。” “不过现在——”少年含笑的唇角带着几分早已预料的了然,“阿荧该放下心了吧。” 荧的瞳孔下意识微微收缩,几秒后她忽然放松地笑了起来:“哎呀,这局阿治又赢了呢。” "那么,阿治这次想要什么?” 少年只是微笑着,他突然凑近,带着茶香气息的呼吸拂过她耳畔:“那么,阿荧就给我这个吧。” 待到他再一次回到原位,手中拿着一只千纸鹤,在灯光的照耀下翅膀边缘泛着温润的暖光。 那是荧用婚约书叠好的千纸鹤。 “毕竟这可是我与阿荧之间最重要的盟约。”少年举起千纸鹤,唇角的笑容似乎又上扬了几分,“就放在我这里保管吧。” 纸门外的风突然大了些,庭院里的惊鹿“咚”地叩响。荧望着修治指尖的纸鹤,瞳孔中亮光闪烁如星。 “好呀。”她笑着拾起那张牌,“下局,我可会赢回来的哦。”《 》 21、chapter21 禅院家本家的议事厅裹在阴云里,沉香混着旧木的霉味在檀木梁下翻涌,雕着雷纹的青铜烛台燃得昏黄,将直毘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荧跪坐在他对面的榻榻米上,袖口垂落的银铃随着呼吸轻响,她穿着一件墨绿色的振袖——是今早绘美特意挑的,说是“最符合禅院家的稳重”。 她能感觉到,直毘人射过来的目光像野兽,正一寸寸剜着她后颈的皮肤。 “荧。”禅院直毘人端起茶盏,却没喝,指节叩着漆金茶盏,声音像生锈的铡刀,“听说前日甚尔那家伙在神奈川炸了半个仓库?” 荧的手指在振袖上绞出褶皱,睫毛轻轻一颤,垂眸盯着自己交叠在膝头的手。她腕间系着津岛修治亲手送的银铃,面上却浮起慌乱的笑:“叔父,我连甚尔叔叔去了哪里都不清楚……他走的时候,连句告别的话都没留。” “没留话?”直毘人突然将茶盏重重一放,沸水溅在榻榻米上,腾起细白的烟。“谁不知你与他感情最好,你居然说不知情?” 荧的指尖在膝头绞紧,露出几分少女的无措:“他离开时我还在津岛家,根本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 “你倒会装可怜。”禅院直毘人似笑非笑,从袖中抽出一卷文书,封皮上的雷纹被蜡油浸得发亮,“津岛家的婚书到了。下月初三,婚约正式生效。” 荧的指尖轻轻抚过文书边缘。修治的字迹在灯光下泛着温凉的光。她想起昨夜修治在别苑廊下折的纸鹤,鸢色瞳孔映着雪前的阴云。 “我听凭家主安排。”她的声音软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露出一个看似羞涩又顺从的笑容,“能为家族尽份力,是我的荣幸。” “你倒是听话懂事。”禅院直毘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重新端起茶盏:“荧,记住你的身份!禅院家的人,断不能和叛族的丧家犬勾连。”他的目光扫过荧手腕上还未消退的淤青,“否则……” “明白。”荧微微欠身,她的声音毫无波澜,脸上的表情乖巧无害,“必不负家主厚望。” 转过身时,璀璨的金色在眸底凝结成冷漠的冰。 雪是在傍晚落的。 津岛家别苑的瓦檐上积了层薄霜,松枝被雪压得弯下腰,扫过廊下的灯笼。荧掀开车帘时,雪花扑了她满脸,凉丝丝的。绘美抱着锦盒跟在身后,哈出的白气裹着担忧:“荧小姐,您穿这么薄……我特意让人备了狐裘,在马车里呢。” “我不冷。”荧伸手接住片雪花,看它在掌心里化出水珠。 门廊下站着个清瘦的身影,修治穿了件月白夹袄,外罩墨绿羽织,腕间缠着新换的的绷带,他的鸢色瞳孔里浮着雪色,见她过来,唇角扬起浅淡的笑:“阿荧,你比雪来得还慢了些哦。” 荧踩着木屐“咯吱”踏过雪径。修治伸手要扶她,她却偏头躲过,指尖戳了戳他胸前的家纹:“阿治又在书房偷懒?墨都蹭到到衣服上上了。” 修治低头看了眼,用帕子擦了擦:“在做今日的功课,读的诗集里面有首《雪夜对酌》,写‘红泥小火炉,能饮一杯无’。虽然酒没有,但是——”他抬眼望她,笑容带上几分狡黠,荧双眼一亮,“刷刷锅!” 暖阁里飘着甜香。中央的地炉烧得正旺,铁壶里的水“咕嘟”翻涌,旁边搁着青瓷小碟,盛着切得薄如蝉翼的和牛、菌菇、豆腐,还有核桃泥。 修治拒绝了侍女的帮忙,将她们驱离,他自己蹲在炉边拨火,火星子噼啪溅起,落在他发梢:“禅院家主终于找你了?” 荧脱了木屐斜斜地躺着,接过他递来的热茶。茶汤是甜的,混着蜂蜜的香:“直毘人叔父问起甚尔叔叔的去向,我糊弄过去了。” 她望着炉中跳动的火焰,眼底映照炙热的红:“他还说,我们的婚约下月初三生效。” 修治夹起片牛肉涮进汤里,血色在乳白的汤底里晕开:“我知道。今早父亲把婚书递给我时,甚至还夸奖我了。 他面上带笑,眼底溢出几分不加掩饰的讥讽:“他对我说:‘修治,这是你替津岛家赢来的体面’。” 他将涮好的牛肉搁在荧的碗里:“可惜,我从来都不在乎这个家族的体面。” “那阿治想要什么呢?”荧咬了口牛肉,热汤顺着喉管滚进胃里,暖得人舌尖发颤。 修治托着腮看她,鸢色瞳孔里映着摇曳的炉光,他伸出手,食指绕过女孩一缕金色的发丝:“阿荧觉得呢?” “问我吗?”荧歪了歪头,食指点了点嘴唇,“我不知道哦,因为阿治太聪明了,无论什么样的游戏都能很快就熟悉起来。不过,无论什么东西,阿治想要的话,我一定会帮你拿到的。” 她笑起来,璀璨的金眸一如既往闪烁着,似流淌着星光。 津岛修治也在笑,笑容褪去了往日惯有的阴郁,他拿起桌上一扎油纸包“今早让侍女去町屋买的,你上次说过很想吃的。” 纸包打开,是烤得两面金黄的麻糬。荧惊喜地张嘴,她伸手捏起几个,放在炉边的铁丝网上。麻糬在火上“滋滋”冒油,表面鼓起小泡。 “说起来,等我十几岁了,可能会被送去读咒术界专门的学校。”荧戳了戳麻薯上的小泡,指尖染上一层油光,她忽然偏过头,笑容带着几分恶作剧样的狡黠,“到时候就要和阿治分开了,阿治一点都不担心我会被别人吸引走吗?” 津岛修治盯着她,难得没有用绷带缠绕起来的眸子沉沉的,如同夜晚下的黑海。他轻柔地弯起唇角,慢条斯理地又绕下一缕女孩的头发,缠在指尖。 “当然担心呀。”少年嘴上说得看似坦然,语调柔软地令人心里一颤,“所以我可要努力让阿荧迷恋上我,依赖我了呢。” 如果哪一天阿荧离开了我……“他未尽的话语消失在唇齿间,眸子有一瞬间起伏的情绪吞噬了暗芒,他夹起块豆腐递过去,“不过现在——” “现在?” “现在有热牛肉汤、烤麻糬,都是阿荧你喜欢的。”少年抽了张帕子,轻轻按在荧的唇角。他的指尖凉得像雪,却带着帕子上淡淡的木质熏香,“等雪停了,我们去堆雪人?” 荧的耳尖那一瞬间本能地温度有些上升。她低头拨弄碗里的肉片,看见汤里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我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和阿治在我面前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呢。” 津岛修治微笑着又涮了片牛肉:“因为只有阿荧对我而言是不同的。” “而阿荧却不一样……”他的语调忽然低沉了下去,长长的睫毛投下绵密的阴影,“阿荧在意的有那么多人……” “怎么会呢?”荧立刻丢掉筷子,整个人靠过去,双手捧起少年的脸颊,她的指尖如同一捧滚烫的雪,少年的下巴在她的掌心轻微颤抖着,“阿治对我而言也是最特殊的唯一,只有阿治和我是签订了契约的存在。一旦违约,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 “我可舍不得阿荧吞石头。”少年抬起头,眼里哪里有半分刚刚表现的悲伤与幽怨,笑得如同一只偷吃成功的小黑猫。 “好呀,阿治你居然骗我!”荧鼓起脸,目光左顾右盼,整个人扭过身去生气。 少年急忙讨好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是我的错,阿荧,不要生气,唯独你不理我才是世间最残酷可怕的刑罚。” 女孩的肩膀动了动,忽然转身,指尖沾了点茶末抹在少年鼻尖,“哼,偷袭成功!”《 》 22、chapter22 茶末沾在修治鼻尖,像落了粒碎金。他望着荧气鼓鼓的腮帮子,鸢色瞳孔里浮起细碎的光,突然伸手揽住她腰肢往自己膝头带。荧惊呼一声,发间珠钗碰得叮当响,锦缎振袖扫落案上半块麻糬,滚进炭灰里,烫得炭屑噼啪迸溅。 “阿治!”她推着他胸口,耳尖泛起樱桃般的微红,“你耍赖!” “是阿荧先偷袭的。”修治低头蹭了蹭她发顶,雪松熏香混着少女发间的花香扑进鼻端。声音闷在她发间,“要罚也该罚你。”他指尖悄悄摸向她腰侧,挠了挠———荧最怕痒,之前他们在玩躲猫猫时,他故意装着找不见人,趁她躲在廊柱后捂嘴笑时突然扑过去,就发现了这个秘密。 “呀!”荧蜷成虾米,腕间银铃被动作带得乱响,像串被惊飞的星子。她咯咯笑着在榻榻米上打滚,锦缎振袖滑下肩头,露出月白中衣的领口,“好痒!不要挠了,阿治!修治你——呜!” 她的抗议被堵在喉咙里。少年突然低头,用手掌蹭掉她唇角沾的茶末,动作轻得像雪落梅枝。暖阁里的炭火烧得噼啪响,津岛修治的呼吸裹着甜茶与炭香,扫过她耳垂:“这样算不算公平了?” 窗外的雪下得更急了,打在纸窗上簌簌作响,像是有人在轻轻叩心门。暖阁里的涮锅还在“咕嘟”翻涌,乳白的汤面上浮着半片和牛,甜香混着麻糬的焦香,在两人之间氤氲成蜜。 女孩仰起头,喉咙随着笑声微微起伏。她忽然停了下来,举起手,轻轻抚摸上少年的的脸颊——他的皮肤比雪还凉些,却带着少年特有的清润触感。 然后,在少年忽然僵住的时候,两根手指捏住脸颊,用力一拉:“阿治!你学坏了!” “嗷,好痛,阿荧快松手。”少年脸颊上那一点婴儿肥被拉的上下抖动,睫毛像沾了露水的蝶翼般颤动着,鸢色瞳孔里漾开细碎的水光,可怜兮兮地望着仰躺在他的膝盖上的女孩,仿佛一只淋了雨连尾巴毛都蔫下去的小黑猫。 荧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手,看见少年脸上那一团还未褪下去的粉红,得意洋洋地扬眉:“哼,这次是我赢了。” 修治垂目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也笑出声来。不再是清浅的、带点疏离的习惯性礼仪式的笑,而是像春风吹化了积雪,眼底漫开滚烫的、鲜活的热。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滑下的振袖,指腹擦过她锁骨处被炭灰蹭到的一点污渍,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 暖阁里的炭火烧得更旺了。荧坐起身来,从炉子上拿起烤得鼓成圆团的麻薯,表皮焦脆的部分裂开细缝,露出内里软糯的米芯。她吹了吹热气,递过去:“阿治,张嘴。” 津岛修治乖乖张开嘴,麻糬的甜混着炭火的焦香在齿间化开,米芯的温热熨着舌尖,他眯起眼:“阿荧烤得比町屋原本的味道更好吃。” “阿治就会说好听的话。”糖块在火上慢慢融化,先是裹着一层金黄的壳,接着“滋啦”一声渗出蜜色的浆,拉出半透明的金线。她举着插在棉花糖上的竹签子晃了晃,糖丝在暖阁的热气里微微颤动:“要吃吗?” “要!”修治凑过去咬了口,糖丝粘在唇角,亮晶晶的。在炭火映照下像缀了粒融化的琥珀。他却没有从女孩身边离开,而是更加凑近了些,毛茸茸的脑袋似乎要靠在她的肩膀上——发梢蹭过她颈侧,带起一阵痒意。 “阿治。”荧习惯性地揉一揉肩膀上这个脑袋,指腹穿过他柔软的黑发。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像落进了两颗星子:“等春天来了,我们去箱根玩好不好?我听说那里的樱花会落在汤池里,像下了一场粉色的雪。汤池边还有卖樱饼的,好想吃。” “好。”津岛修治应着,指尖绕住少女垂在后颈的碎发。 “夏天我们要一起去海边冲浪,甚尔叔叔说过冲绳的海是透明的,能看见漂亮珊瑚和小鱼,还要一起看花火大会,捞金鱼,我要捞最大的那尾红鲤。” “好。” “秋天就坐着电车去京都看枫叶,一起吃章鱼烧,我要加双倍柴鱼片!” “好。” “冬天……”荧眨眨眼,睫毛上像落了一层雪雾,“冬天就窝在别苑烤火,像现在这样。还可以堆雪人,戴斗笠的雪人,还要在它手里塞根烤棉花糖。” “怎么样?” “我只想去所有阿荧想去的地方。”手腕被握住了,然后手指交缠,扣住。津岛修治轻声道:“只要阿荧不会丢下我。” 荧被他逗笑了,银铃在腕间叮咚作响,像一串被风拂过的小月亮。她抬头望窗外,雪光映得纸窗发白,不知何时已积了尺把厚,松枝被压得弯成弓,梢头的雪雪团“噗”地坠下下,惊起几只缩在在檐檐下的麻雀。 “等我一下。” 女孩踩着木屐跑出去,很快抱着个藤瓶回来。上面插着几枝早开的寒梅,红瓣上还沾着雪粒,像美人哭花了胭脂:“在院子里的梅树折的,开得特别特别漂亮呢。” 荧把梅枝插进案头的青瓷瓶,雪的白,梅的红,眸的金,三色对比强烈而绚丽。梅香混着炭火香、食物香,在暖阁里织成张温柔的网。 津岛修治依旧专注地凝视着她,目光沉沉,眉眼含笑。 “阿荧,”他轻声说,“你不会离开我的吧?” “当然不会。”荧理所当然,毫无犹豫地回答,声音清得像雪水撞石,“我答应过你,绝不会让阿治一个人的。” “拉钩。” 他伸出小拇指,指尖还带着刚才被糖丝丝粘过的微黏,勾住她的。 窗外的雪还在下,梅枝上的雪粒“噗”地落进雪堆,像是谁轻轻叹了口气。暖阁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涮锅里的汤翻涌着乳白的泡,麻糬的甜香裹着梅香,绕在两人交缠的小指上。 他的手指有些凉,但很快被她的体温焐热,如同一捧春雪融在掌心。 “拉钩一百年不许变,背约者要吞一千根针。” 津岛修治伸出另一只手,覆在交缠的指节上:“不过阿荧要是吞针,我就把针都抢过来吞两千根。” 他笑弯起眼,眼里沉着化不开的浓澧:“所以,阿荧可千万不要背约哦。”《 》 23、chapter23 东京都北区的老街在五月末仍飘着晚樱,风里裹着糖炒栗子的焦香。十四岁的少女抱着刚刚新鲜出炉的烤栗子,左手还拿着一杯柠檬气泡饮。她随手撩了撩额前的碎发,发梢沾着的樱瓣被风卷走,落在她腰间的银铃上。 转过巷角,有一缕熟悉的烟草味,混着硝石与淡淡的血腥气息。 荧脚步一顿,呼吸放低,金色的眼瞳中闪过一丝锐利。 那只手从她的身后绕过来时,少女急速回身,先是利用雷契急速飞跃至空中,而后另一只手一摆,从上而下的荒星砸向来人,却被对方挥拳击碎。 荧却惊讶地睁大了眼:“甚尔叔叔?” 穿深灰立领衫的男人抬起脸来,脸上的疤痕还在,眉眼多了几分锋利。 “好久不见,荧。”男人笑了,声线比记忆里更沉,“还算是有长进。” “那当然。”荧得意洋洋地仰起头,她开心地过去伸手拉住甚尔的手腕,“走吧走吧,我们去找个地方坐一会。” 少女拉着男人在奶茶店内靠近最里座的位置坐下,绿植恰好挡住了外面的视线:“随便点,我请客。” “甚尔叔叔最近过的怎么样?” “我结婚了,现在的名字叫伏黑甚尔。” 咳,荧差点把吞到喉咙中的奶茶咳出来,她猛地抬头,惊讶地睁大了眼:“结婚?!” “怎么?”甚尔挑起一边的眉,“你觉得我愿意一直顶着这个丑陋的姓氏?” “有道理!我以后也要改。”荧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看见甚尔从口袋拿出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照片里的女人系着月白围裙,怀里的婴儿裹着襁褓,正攥着母亲的手指往嘴里塞。婴儿闭着眼,稀稀拉拉的头发是黑色的。女人的另一只手还牵着一个小女孩,笑容温柔,甚尔站在一旁,脸上的笑容似乎有点僵硬。 “甚尔叔叔的孩子好可爱。”荧把照片贴在脸颊上,她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他,“那甚尔叔叔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甚尔的目光掠过街角。三天前他刚解决完一个到手的单子,他现在正在做着赏金猎人的灰色生意,这些不能告诉荧——她还没有离开禅院家,若知道她和“叛离的术士杀手”来往,怕是…… “赌马。”他随意扯了个谎,“川崎赛马场的庄家都认识我,手气不错,够买奶粉钱。” “赌马?”荧的眼睛突然亮起来,她拽住他的袖口摇晃,“我没看过赛马!甚尔叔叔带我一起去好不好?就今天!” 甚尔被她晃得哭笑不得:“小祖宗,那地方鱼龙混杂,你一个穿裙子的小姑娘去像什么话?” “拜托,我都十四了!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荧跺了跺脚,“可别看不起我,现在的我说不定甚尔叔叔都很难打赢哦~” 甚尔喉间溢出低笑,他当然没有把荧的话放在心上,倒是久违的心里升起了一丝怀念,他摸了摸她的发顶:“就看一场。看完得跟我离开,不许闹。” 川崎赛马场的午后蒸腾着啤酒与炸物的香气。红色顶棚下坐满了穿西装的上班族、裹头巾的老妇、叼雪茄的商人。甚尔给荧买了顶宽檐的小礼帽,压得低低的挡住大半个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 “跟紧我。”他压低声音,带她穿过下注窗口,“押注单要填马号,1到12号。你要是决定不了,就闭着眼随便指一个?” “不用。”荧伸手捏着帽檐仰起头,风掀起她的发,角色队伍配队界面打开,切出角色——可莉。 她闭着眼伸手一指,睁开眼:“第一场,5号。” 甚尔挑眉:“行,信你一回。”他填了张五千日元的注单——这是他能承受的最高限额,递给窗口里的工作人员。 发令枪响时,荧扒着护栏踮脚望。十二匹赛马如离弦箭窜出,5号马是匹枣红马,额间有撮白毛,像团未化的雪。骑手穿着墨绿马裤,伏在马颈上轻拍。马蹄声如擂鼓,观众席的呐喊震得顶棚落灰。最后冲线的瞬间,5号马的前蹄刚好擦过终点绳,比第二名快了一个马身。 “中了!”甚尔拍着大腿站起来,注单在他手里捏的很紧:“你运气这么好?” “第二场”荧倒是显得很冷静,她故技重施,“8号” 第二场更惊险。8号马出发时被挤到末位,荧却一颗一颗地往口中丢着糖果,气定神闲。直到最后三百米,那匹油光水滑的栗色马突然加速,像道赤焰劈开马群。骑手的马鞭几乎要挥出火星,观众席的尖叫掀翻了半片顶棚。当8号马冲过终点时,甚尔手里的注单已经换成了十万日元现金。 “这是什么逆天的新手运……”甚尔摸着发烫的纸币,难以置信的看着晃悠着双腿的少女,“第三场……要不别玩了?太扎眼。” “最后一场!”荧扯着他的衣角晃,“就最后一场!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甚尔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到底没狠下心拒绝。就在他犹豫的那一瞬间,荧拿过他手上的笔,毫不犹豫的把刚刚赢的金额全部写了上去。 “等等!” 甚尔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看见荧眼疾手快的将支票交给了工作人员。 第三场开始前,赛马场的气氛近乎癫狂。庄家已经在调整赔率,赌客们交头接耳,纷纷猜测这个戴帽子的小姑娘是不是什么幸运星转世。发令枪炸响时,3号马——那匹银灰色的小马驹——突然仰头长嘶,四蹄扬起的尘土里仿佛裹着细碎的星光。 前半程它不紧不慢跟在第三位,临近弯道时突然发力。甚尔瞳孔微缩——这匹马的奔跑轨迹太流畅了,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着。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的短刀,却触到荧拽着他衣袖的手,温软的,带着少女特有的温度。 最后一百米,3号马的四蹄几乎要离地,风把马鬃吹成银色的浪。观众席的呐喊声里混着玻璃杯碎裂的脆响,不知道谁激动得摔了啤酒杯。当终点绳被撞断的瞬间,甚尔的注单从指缝滑落——五十万变成了三百万。 夕阳把赛马场染成琥珀色时,甚尔把支票放到贴身口袋里,压低荧的帽沿将她抱起来飞快溜出了人群。直到离马场有了一段距离,他才将少女放下来,买了串烤章鱼烧塞给荧,自己叼着根烟,望着地平线的火烧云叹气:“这下好了,出这么大的风头,至少一个月没法来了。” “甚尔叔叔,”荧舔着章鱼烧的酱汁,突然说,“你骗我。” “什么?” “你又不是我,赌马哪能连赢三场?靠这个生活早饿死了。” 她踮脚凑近他的衣领:“有血的味道,你在暗网接单?” 甚尔的手指在烟头上顿住。他后腰处的短刀还沾着昨夜的血渍,已经干涩成褐黑色。 “你什么时候……” “都说了别把我当小孩子。”荧晃了晃手上的章鱼烧,在她开启的元素视野之中,甚尔身上沾染的咒力的光泽就如同黑暗中一束明光,格外夺目,“我又不会对甚尔叔叔的工作有什么意见。” 甚尔沉默片刻,蹲下来与她平视:“荧,你和我不一样,不用和这种事扯上关系。”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像砂纸打磨生锈的刀刃,“我在当赏金猎人,专接一般人不愿意碰的脏活。钱来得快,但……” “但能让你生活下去。”荧打断道,“我知道的,就像几年前你偷偷塞寄给我的钱,里面有几张沾了血。” 她望着男人,金色的瞳孔一如从前般通透,澄澈,明亮。 “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甚尔叔叔,当你做出决定时,不要后悔,就足够了。”《 》 24、chapter24 荧穿着一件鲜艳的红色浴衣,印着大块粉色,蓝色,金黄色的花团,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宛如一朵在骄阳下盛开花朵。在她身旁,少年身着一袭简单的灰色和服,袖口的绷带微微露出,已经逐渐显露出俊秀的面容略带一丝似有似无的忧郁,他的目光偶尔扫过四周,似乎在观察着每一个经过的人,却又不失对身边少女的关注。 苹果糖的焦香混着章鱼烧的油烟气在人群中流淌,荧踮脚将最后一块裹着糖衣的苹果塞进津岛修治嘴里。少年苍白的唇染上琥珀色糖渍,在祭典灯笼下泛着甜蜜的光泽。 "阿治的脸上沾到糖丝了哦。"荧指着少年的嘴角咯咯地笑起来,眉眼弯弯皎洁若明月,津岛修治也望着她,唇角不自觉地也扬起了些。 似乎每次和阿荧待在一起的时候,他微笑的时候就比平时多了些。对于津岛修治而言,只有在阿荧身边的时候,他才能感受到一点点活着的愉悦感。 “阿治,你看那边有捞金鱼!”荧兴奋地指向不远处,那里聚集了许多孩子和年轻人,欢声笑语不断。 她拉住少年的手腕往那边小步飞快地走过去,津岛修治很乖巧地任由着她的行为。 荧蹲在木盆前,双手捧着小巧的捞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中游动的金鱼。水面倒映着周围晃动的灯笼光影,金鱼们在其中穿梭,尾巴轻摆,泛起一圈圈涟漪。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捞网缓缓放入水中,试图靠近那条体型圆润、尾巴泛着红白交错光泽的红鱼。然而,就在她准备猛地一捞时,金鱼却灵巧地一甩尾,从网中溜了出去。 “啊……”荧懊恼地嘟起嘴,转头看向一旁的津岛修治,“阿治,你来试试!” 津岛修治微微勾起嘴角,屈膝蹲下,接过她递来的捞网。他目光冷静,手指稳定地操控着网子,在水中缓缓移动。荧屏住呼吸,看着他熟练地调整角度,待时机成熟时,轻轻一捞——网中赫然多了一条抖动着鱼尾的小红鱼。 “天啊!好厉害!”荧瞪大眼睛,满是惊讶,“阿治明明是第一次来夏日祭啊?” 津岛修治的唇角又扬起了几分,他将小鱼小心地转移到一旁的塑料袋里,又将捞网递还给她,却没有松手,而是握住荧的手腕:“我拉着阿荧再试一次。” 荧点了点头,这次她放慢动作,仔细观察金鱼的游动轨迹。少年轻柔地握着少女的手腕,在一次精准的捞取后,一条漆黑的小金鱼成功被捞入网中。 荧兴奋地举起战利品:“成功了!” 看着她高兴的模样,少年轻轻一笑,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两人并肩坐在摊位前,荧也将这条小鱼放入袋子里,她举起袋子,看着里面游动的两条小鱼。 有细碎的光芒落在她的眼底,如同河底晃动的星星。 - 荧拉着津岛修治来到射击游戏摊位前,摊主是个满脸笑容的中年大叔,正热情地向路人招揽生意。荧的眼睛亮晶晶的,兴奋地指着靶子:“阿治,我们来比比看谁射得更准吧!” 津岛修治微微挑眉,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模样,最终点了点头。摊主递给他们每人一支玩具枪和十发子弹,荧信心满满地站好姿势,瞄准靶心,手指一扣扳机。砰!第一发子弹命中靶心!她得意地笑了,继续瞄准,随着一声又一声的枪响,十发子弹中有七发精准命中靶心,成绩相当不错。 “阿荧真厉害。” 荧满意地放下枪,走到奖品架前,仔细挑选着自己的奖励。她的视线落在一条红色手绳上,上面吊着一个小小的黑猫挂饰:“这个,给阿治很适合呢。”荧笑嘻嘻地将手绳套在他缠着绷带的手腕上,轻轻拉紧。 津岛低头看着手上的红绳,沉默了片刻,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十元硬币,投进摊位的收银盒里:“那我也试试。” 摊主笑着递给他一支枪和十发子弹。津岛修治接过枪,站定,动作干脆利落地抬枪瞄准。 砰!第一发子弹精准命中靶心,没有丝毫偏差。随后,他连续扣动扳机,十发子弹全部命中靶心,弹无虚发。 “哇!”荧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这也太准了吧!” 摊主更是惊得合不拢嘴:“这位客人……十发全中,可以随意选摊位上任何一个奖品!” 津岛微微颔首,目光在奖品架上扫过,最终停在一个精致的白百合花样的发夹上。他拿起来,转身轻轻夹在荧的金发右侧,动作温柔地仿佛抚摸一只蝴蝶的翅膀。 “很好看呢。” 收手时食指似不小心地拂过少女娇嫩的脸颊侧边,荧摸了摸发夹,脸颊微微泛红,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走吧,快到烟火祭开始的时候了。” 荧拉着津岛修治的手腕,他们两个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夏日祭的观景台奔去。夜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气息,远处的鼓声与欢笑声交织在一起,营造出热闹而温馨的氛围。 人流逐渐地密集,荧下意识地从抓着少年手腕变成了扣住少年的五指,而少年的手指似有一瞬间的僵硬,又迅速地放松下来,悄无声息地也加重了一点力道。 就在人群忽然涌动的一瞬间,荧的脚步一滑,险些跌倒。津岛修治眼疾手快地加大力气,另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荧抬头看他,微微喘息,脸上却仍带着笑意:“抱歉,差点摔了。” 津岛修治抿了抿唇,主动反握住少女的手拉着她向观景台走去:“阿荧,抓紧我,我带你过去” 终于,他们抵达了观景台的最高处。夜色下对岸的城市灯火璀璨,街道上的人群如同流动的星河,灯笼的光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荧站在栏杆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凉水汽。 “阿治,你看!”她抬手指着远处的天空。 一道绚丽的烟火在夜空中炸裂,金色的光芒如流星般洒落,紧接着,更多的烟火接连绽放,五彩斑斓的光芒照亮了整片夜空。荧仰起头,金色的烟花映照在她的眼眸中,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烟花真美啊……”她感叹道。 少年站在她身旁,目光落在她的侧脸,夜色下,她的笑容比璀璨的烟火还要更加耀眼。他微微勾起唇角,轻声道:“是啊……” 夜空中,绚丽的烟火依旧在绽放,金红色的光芒洒落在观景台上,将两人的身影映照得朦胧而温暖。荧靠在栏杆上,目光望着远方,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缓缓开口,声音轻柔:“今晚我玩的超级开心,阿治。” 她转过头凝视着少年沉郁的瞳孔,笑容再次绽放在她的脸上。 “因为阿治和我在一起。” “所以,我要许愿。”烟花落下的光芒映在她的金发上,晃晃悠悠的如同放在水中揉开了的各色花瓣,“以后的每一年,我们都要一起看烟花。” 津岛修治望着那双璀璨的,太阳般耀眼的金眸,握住少女的手掌心中不知何时已经有些出汗。 “阿治,你也许个愿吧?” “啊,嗯。”津岛修治罕见地有些踟蹰,却在少女纯粹的笑意中融化了。 他抬眼,注视着那些转瞬即逝的脆弱却璀璨的烟火。 哪怕终有一天他会坠入无间地狱,也请她一直,一直地注视着他。《 》 25、chapter25 津岛家的庭院笼罩在一片沉寂之中,屋檐下的灯笼随风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那是葬礼残留的气息,久久未曾散去。荧站在玄关外,抱着沾满雨水的白黄菊花。 玄关处堆积着成箱的礼品盒,穿墨色和服的新管家看见她,微微欠身:"禅院小姐请去西厅等候。" 望着屋内低垂的帘幕和整齐摆放的祭品,她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津岛修治此刻正独自坐在灵堂前,沉默地承受着这份失去至亲的痛苦。 她缓步走进屋内,脚步轻盈,生怕打破这份沉重的寂静。西厅的障子门半开着,佛龛前的线香已燃至第三支,供桌上的蜜柑突然滚落一颗,在寂静中发出突兀的响动。津岛修治跪坐在蒲团上,目光低垂,双手交叠于膝上,仿佛一尊雕塑般静止不动。 “阿治……”她轻声唤道,缓缓在他身旁坐下。 津岛修治微微侧头,神色平静,目光落在荧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却空茫无光。“阿荧,你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她知道,此刻的修治并不需要安慰的话语,而是希望有人能理解他的沉默。她看着灵案上摆放的照片,摆放着的照片里女子面带浅笑,比荧看见的要更加年轻美丽。 荧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和津岛夫人见了一面,她悄悄地看了一眼少年,对方沉默地望着前方,视线并未聚焦。 “她是昨天夜里。”津岛修治忽然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说不清的情绪,“医生说是突发心脏病。” 荧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敏锐地捕捉到他话语中的细微迟疑。 津岛修治忽然凑过去,轻柔的嗓音飘入少女的耳畔,宛如惊雷炸响。 “母亲,是自杀的。” 少女猛地抬头,金眸里满是惊愕。而津岛修治却依旧面色平静,仿佛情绪已经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只余下漠然的旁观。 木屐声靠近,不止一人。 “修治,抬起头来。”津岛家主跨入厅内,声音低沉而威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津岛修治缓缓抬头。 目光落在津岛家主身旁的女子身上。 她身着一袭华贵的和服,妆容精致,眼角眉梢都透着优雅与从容。然而,她的眼神却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落在修治身上时,仿佛在打量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这是你的新母亲。”津岛家主的声音不容置疑,“从今往后,你要尊称她为‘夫人’。” 荧能看见少年放在膝盖上的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但他依旧保持着沉默,没有应声。 女子微微一笑,语气温柔却带着某种刻意的距离:“修治少爷,听闻你一向乖巧懂事,想必日后也会对我这个做母亲的恭敬有礼吧?” 修治的目光落在她怀中抱着的孩子身上。那是一个大约两岁的男孩,眉眼间依稀能看到眼前女子和津岛家主交融的影子。 “这是你的弟弟。”津岛家主语气平淡,“从今往后,你也要学着承担起兄长的责任。” 他的话语里没有任何容许商量的意味,只有冰冷的通知。 荧跪坐在一旁,敏锐地捕捉到修治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在无声地抗拒这一切,可最终,他只是低下头,轻声道:“是,父亲。” 津岛家主和他的新夫人仿佛只是来宣布一下这件事的,立刻又离开了,厅内再度恢复了沉默。 - 夜色沉沉,津岛家的庭院在月光下投下斑驳的影子。荧坐在修治身旁,望着他低垂的眸光,轻轻开口:“阿治,你想哭的话,就哭吧。” 津岛修治微微一顿,目光依旧停留在掌心交错的指节上,仿佛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不。”他否定了荧的说法,缓慢地从唇角扬起一抹笑,那笑容宛如印在画片上般精准而僵硬,“我只是在为母亲感到幸福。” “她终于学会反抗他,反抗命运了。”沉沉的目光凝视着少女的金眸,仿佛两颗浸泡在潭底的黑曜石,“阿荧,为什么不笑呢?这难道不是值得我们大笑的欢喜吗?” 荧望着他,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微凉。 “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会儿吧。” 津岛修治怔了一下,抬眼看向她,那双金瞳中闪烁着几缕复杂的情绪。他沉默片刻,终究没有拒绝,缓缓将头靠在她的肩上。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而感受到的少女的体温却温暖而真实。 “我要离开了。” 津岛修治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随口说出的一句话,但落在荧的耳中,却如同白日惊雷炸响。她猛地抬头,“去哪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道。 修治的目光落在庭院外的夜色中,眼神深邃而遥远,仿佛在凝视某个看不见的尽头。“我不知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但我不会继续留在这里。” “那我跟你一起走。”她毫不犹豫地说道。 津岛修治微微一怔,随即轻笑了一声,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阿荧,我不知道自己会去往何处,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他握住荧的手,“我也不想离开阿荧,但是,阿荧现在不能和我走。” 他准备去横滨,那是被割裂出去的鱼龙混杂的租界,也是异能者的大本营。津岛修治自然知道带上荧会方便得多,可他却无法完全保证荧的安全。 至少在这几年里,荧对禅院家的价值还未消失,而且甚尔也会在东京看顾着荧,她会很安全。 “我明白了,只要我在咒术界,我就会是阿治的退路。”荧望着他,握住他的手,“所以,阿治,你要好好地活着。” 她的金眸明亮而坚定:“不就是换个地图吗,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夜风拂过,带起片片落叶,也吹散了两人之间短暂的沉默。 少年望着她,良久,嘴角微微扬起。 “嗯。”《 》 26、chapter26 乌云遮蔽了月光,整个津岛家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突如其来的火光撕裂了黑暗,烈焰从宅邸的一角迅速蔓延,吞噬了木质结构的廊柱与墙壁。浓烟滚滚,热浪翻腾,空气中弥漫着焦灼的气味。 夜风裹挟着灰烬掠过山岗,将少女耳侧鬓发吹起。她俯瞰着燃烧的津岛宅邸,心跳剧烈地加快,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火焰如同饥饿的野兽,正贪婪地啃噬着百年老宅的梁柱,木料坍塌的噼啪声混着瓦片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 焦灼的空气扭曲了视线,那些雕花窗棂正在烈焰中蜷曲变形,仿佛无数挣扎的手臂。指尖掐进掌心的刺痛让她清醒,火舌正沿着回廊的灯笼串烧向后院。 “阿治……”她低声呢喃,声音几乎被风吞没。 风突然转向,掀开一角燃烧的屏风。荧瞳孔骤缩,背上风之翼骤然展开,羽翼割裂空气的嗡鸣混着燃烧的爆裂声。当她落在高树上的瞬间,后宅的厢房轰然倒塌,飞溅的火星点燃了树上残留的雨水。 荧的眸子猛地一亮。 在□□还未烧灼的苹果树上,树枝上系着的红绳正在热浪中飘摇。 荧心中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再次看向被火焰吞噬的宅邸时,眼底的情绪瞬间褪去,化作一片漠然的冷金色。 她抬起手,眼底闪过一丝紫芒,一把形如鸦羽的紫色弓箭出现在手中。 她缓缓拉弓,紫色的雷光凝结在箭矢尖端,由一点点的微光逐渐变大,直至弓弦渐成满月状。 松手,雷光凝聚的箭矢嗖地飞入火中,雷火接触,产生剧烈的超载反应。。 轰! 火光炸上天空,原本站在树上的少女早已披上了黑衣,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上学?”荧晃了晃脑袋,发侧夹着的百合发卡的金属花瓣轻触耳尖。 "当然没有问题。"抬起眼时,鎏金眼眸里浮动着某种危险的光晕,“我要去东京。” “东京?”禅院直毘人端坐在主位上,他的目光掠过少女冷静的眸子,最终停留在她发间闪烁的纯白花瓣上,“禅院家的人,大部分都选择去京都。” 荧只是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她轻轻吹气,看着水面倒影中自己逐渐模糊的面容:"是吗?" “但是,东京有六眼——五条悟。” 荧放下茶杯,抬起眼,直视着对方。 “难道不是你们希望我去东京那里吗?”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眼里依旧是一片漠然冰冷的鎏金琥珀,“成为你们与五条家联姻的棋子。” 禅院直毘人的笑容微微一顿,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你很聪明,荧。”禅院直毘人倾身向前,袈裟纹的阴影笼罩住整张茶几,“那么你应该明白,失去了津岛家族后,什么才是最能体现你的价值的选择。” 荧只是在心里发出一声冷笑,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六眼‘的确很有价值。”她微笑着说,“我会盯着他的。” 禅院直毘人大笑一声:“你的确是个聪明的孩子,我同意了,一周后你就去东京报道。” - 茶釜发出细微的嗡鸣,蒸汽氤氲成雾。荧的睫毛沾染着水珠,在眼睑投下颤动的阴影。她将茶碗顺时针转了两轮才缓缓放下,青瓷与竹案相碰时清脆的声响,在凝滞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荧将白皇后轻轻拿起,窗外樱花飘落。另一只手指腹抚摸过百合花的冰冷边缘,鎏金色的深潭没入阴影。 棋子排列成阵,唯独天元之位空悬。 "棋子也需要选择落在哪片棋盘上。"她忽然伸手拨动棋局,轻声低语"毕竟——"百合发卡的边缘在阳光下折射出金属的冷光,“被吃掉的棋子可就没有价值了。” "你果然在这里。"甚尔推开窗,目光扫过摆在茶几上的棋盘,荧只是笑着睨了他一眼,唇边的弧度柔软而浅淡,“甚尔叔叔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潜入进来,不怕被发现?” 伏黑甚尔只是扯了扯嘴角冷笑:“你太高看那帮眼睛顶到天的废物们了。” 他垂目望着姿态端庄优雅的少女,眼底似有一丝微弱的情绪波动:“津岛家灾变的原因我没有兴趣了解,我只想问你一件事,荧。” "津岛修治,他真的死了吗?" 荧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瞳孔映着棋盘上跃动的光:"甚尔叔叔应该问——"她忽然轻笑,另一枚棋子已在指间转了半圈,“谁才会是真正的棋手。” 黑色的皇后重重地砸在天元之位。 - 横滨的港口在晨曦下泛着微光,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海风的气息。他躺在冰冷的河水边缘,意识混沌,身体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你还活着吗?”耳侧隐约有声音传来。 少年勉强睁开眼睛,视线模糊间,看到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正低头注视着他。紫红色的眼睛里看似关怀,实则是一种近乎审视的冷漠,像是在观察溺水的猫崽。 “你的身体状况很不好。”男人微笑着说,“我姑且也是一个医生,我的诊所就在附近,要和我一起走吗?” 他伸出手,腕间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混着铁锈气息 少年望着那只手,瞳孔缓慢地聚焦。在这短短又漫长的沉默里,他重新闭上了眼。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重新睁开眼时,眼底依旧恹恹的没什么光:“随意吧。” 他从水中站起身,湿透的衣服裹在他的身上,宛如一只被束缚的茧。黑发上一缕缕水珠往下落,沿着俊秀的脸庞侧线,没入领口。 这副摸样倒是显得他尤为的怜弱乖巧。 男人微微挑眉,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但并未多问:“那么,你叫什么?” “询问别人前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吗?”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森鸥外,一名私人诊所的医生。” 森鸥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少年:“你呢?” 那个名字,将埋葬在烈火与泥土中,再也不见天日。 远处渡轮的汽笛声撕开晨雾,惊飞了栖息在电线杆上的寒鸦。森鸥外注意到少年抓住衣角的手指关节泛白,眸子微微眯起,像是避开了过于刺目的阳光。 下一秒,少年已经难以自制地笑了起来。 “我叫太宰。”少年收起笑容,鸢眼深深地注视着男人的面容,宛若燃尽后泯灭成灰的余夜,“太宰治。”《 》 27、chapter27 东京咒术高专的屋檐在暮春的细雨中泛着青灰色泽,荧站在长廊尽头,指尖轻轻抚过漆木栏杆上斑驳的龟裂纹路。潮湿的风掠过她发间的百合发卡,金属花瓣泛着幽光。 "进来吧。" 夜蛾正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响起。 荧推开办公室的门时,一只咒骸正歪歪扭扭地从桌上滚落,被她用足尖轻轻抵住。环视望去,大大小小的玩偶摆放在屋子里,使得这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显得有一丝滑稽。 "禅院荧。"夜蛾正道的指节敲了敲桌面堆积如山的文件,"你实际还未到入学的年龄。" 荧站在办公室中央,神色平静,金色的眸子映照着窗外洒落的阳光,却未泛起丝毫波澜。 “这一点我想您比我更加清楚。”荧微微一笑,弯下腰,将滚落的咒骸放回桌面:"毕竟在咒术界,姓氏本身就是最有效的特权,不是吗?" 夜蛾的眉峰微微抽动。 "你为什么要选择来东京入学?" 荧轻轻一笑,眼底的金色却依旧冰冷:“您认为,我有选择的权力吗?” 这个问题出乎夜蛾正道的意料,他微微一顿:“看来你对自己的处境很清醒。” “我只是更倾向于认清现实。”荧淡然道。夜蛾正道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缓缓道:“那么,你为什么要成为咒术师?” 空气凝固了五秒。 "夜蛾校长。"少女直起身时袖摆扫过桌子表面,"您玩过轮盘游戏吗?" "赌徒永远都在猜测钢珠的落点,却忘了——" 窗外一缕风吹入室内,几缕金发扫过少女脆弱的眼睫,有隐隐约约谈笑嬉闹的声音传来。荧的耳尖轻微颤动,鎏金色瞳孔转向走廊方向。 她嘴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钢珠本身,才是最想跳出轨道的那一个。" 夜蛾正道脸上的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点了点头:“待会硝子会带你去领宿舍钥匙,你先去认一下教室。” 荧轻轻点头,转身朝门口走去。她的手指刚触碰到门把手,身后的声音再次响起:“记住,这里不是让你玩弄计谋的地方。” 荧的脚步微顿,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当然,我现在只是一名学生。” 门轻轻合上,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 "那是今年的新生?" 荧离开办公室后,走廊尽头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温暖的光辉,然而这份宁静却被一阵脚步声打破。五条悟和夏油杰正从另一头向着走廊走来,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然而,当五条悟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荧的身上时,笑容瞬间凝固。 “怎么这个时候会有新学生?”夏油杰好奇地问道,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五条悟皱了皱眉,心中却已翻涌起无数思绪。他想起最近家中长老们的暗示,那些隐晦的言语让他感到烦躁。仿佛一根刺扎在心底。他一直对家族的联姻传统感到反感,尤其是那些长老们的操控和安排。 “禅院家的人。”五条悟冷冷地说道,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他想起了那些年,家族的期望如同沉重的枷锁,束缚着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个选择、每一次行动都被长老们严密监控,仿佛他的命运早已被预设。 “我知道她来做什么。”五条悟语气冰冷,目光紧盯着荧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满。“她一定是奉那些老橘子的命令来的,监视我,操控我。我不需要这样的‘未婚妻’。” “‘未婚妻’?!她今年多大?" "十四?十五?"五条悟的舌尖将糖果顶到左腮,"呵,反正够得上联姻的最低年龄了。" 夏油杰看着五条悟,眼中闪过一丝理解。这段时期的相处,他已经明白,五条悟其实一直以来都在与家族的压力抗争,渴望自由,追求自己的道路。但是来自禅院家族的人出现,无疑是对他的挑衅。五条悟的个性向来是桀骜不驯,面对任何试图干涉他生活的人都会表现出强烈的反感。 “别太早下结论,也许她身不由己。”夏油杰试图缓和气氛,但五条悟的心中早已被愤怒和不满占据。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她轻易得逞。”五条悟咬牙切齿地说。 --- 荧走出夜蛾正道的办公室,走廊尽头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温暖而明亮。她感受到周围的气氛逐渐紧张,五条悟和夏油杰正朝她走来,尤其是五条悟,目光中透着一股敌意。 五条悟冷冷地开口,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嘲讽:“看来你是我们的新同学?” “是的,我叫禅院荧。”荧微笑着回应。 “哦,禅院家的人,真是眼熟得令人厌恶。”五条悟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不知道你来这里是想做什么?监视我还是利用我?” “你真是想象力丰富,六眼先生。”荧轻掩唇角,“难不成这东京咒术学校竟成了六眼先生的一言堂,有权利禁止他人入学的规矩?” “别装得那么无辜。”五条悟的脸色愈发阴沉,他嗤笑一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 “你似乎弄错了什么,六眼先生。”荧瞥了一眼五条悟,她才懒得为这个脑子不好的家伙生气,“我来到这里不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的。” “我警告你,最好别想着动什么歪脑筋。”五条悟额角一跳,更生气了,他下意识地往前一步揪住了少女的衣领,荧眉头一皱,表面上只是抬起眼和对方隐藏在墨镜下的六眼对视,实则早就暗中调出队伍界面把配队好的万达国际调出来,打算对方非要动手那么她高低要让对方试试蒸发反应的酸爽。 “只有怯懦与傲慢的人才会对着比自己弱的人发泄暴力。”少女璀璨而冷漠的金眸仿若光滑的琥珀切面,完完全全映照出五条悟有些扭曲的面容。 “你和他们并没有什么不同。” 两人之间的气氛愈发紧张,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五条悟与荧之间的对峙仿佛一触即发。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温和却不容忽视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禅院桑,夜蛾校长让我带你去宿舍。”家入硝子缓步走来,目光在五条悟与荧之间轻轻扫过,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五条悟顺势松手,脸色依旧冷着。而荧只是不紧不慢地理了一下衣领:“麻烦了。”她轻声道,随即转头看向夏油杰,“如果夏油学长没有什么想问的,那么我先告辞了。” 五条悟冷哼一声,双手插在口袋里,荧从容地从他的身侧走过,他皱了皱眉,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的目光紧紧锁定着荧,似乎仍在权衡她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荧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甩给五条悟,她不紧不慢地跟上硝子的步伐。两人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渐行渐远,五条悟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眉头微微皱起。 “你怎么看?”夏油杰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五条悟沉默片刻,收起了刚刚的冷脸:“她比我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他努力回忆起早就被遗忘在记忆角落的模糊不清的初见,却记不起当时她的表情了。 夏油杰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看着五条悟:“悟,你是不是对她有些偏见?” 五条悟嗤笑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条空荡荡的走廊上。“偏见?我只是不想再被那些老橘子们的安排牵着鼻子走。” 夏油杰没有再追问,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他很清楚五条悟的脾气,也知道他向来讨厌被家族操控。然而,他同样察觉到,荧的态度与五条悟的预想并不完全一致。《 》 28、chapter28 夜幕低垂,校园的灯光映照出斑驳的影子。荧和硝子走进宿舍楼,走廊的灯光昏暗而柔和,映照出墙壁上的淡灰色痕迹。 “宿舍的环境还不错吧?”硝子一边开门一边随意地问道,语气中透着友好,然而那一双眼睛却始终在观察着荧的反应。 “是的,比我想象的要舒适。”荧微笑着回应,她走进宿舍,坐在床上,打开自己的行李箱,开始往外拿已经叠好的衣服和日常用品,当然还有她挚爱的游戏机。 “家入学姐,听说你是治疗系能力?” “没错”硝子微微一笑,“禅院桑呢?” “如果可以的话,家入学姐可以直接称呼我为荧哦。”荧微笑着说,“至于我的能力,只是很普通的元素操控,不值一提呢。” 硝子若有所思的目光在少女的脸上停驻了几秒,状若不经意地问道:“你真是五条那个家伙的未婚妻?” “我和六眼先生并没有太多的接触哦。”她的语调淡淡,仿佛她对五条悟的存在并不在意,她抬起手,习惯性地捏着手上的红绳转了一圈,“至于所谓的‘未婚妻’。” “家入学姐,你喜欢猫咪吗?”她的话突兀地转到了一个奇怪的角度。 “啊?” “我喜欢黑色的猫咪。”少女晃了晃双腿,笑眯眯地说,“聪明,敏感,警惕的小黑猫。” “而大部分猫咪都是独占欲很强的。”她习惯性地摩挲了一下红绳上的黑猫吊饰,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唇角的笑容又加深了点。 “虽然我有时候也想养很多只猫咪,但我最喜欢的还是那只小黑猫。”她弯起眼,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愉悦,“偶尔逗逗外面的猫可以,因为生气的小黑猫也很可爱。” “但太过分了,它可是会彻底离开你的。”她单手捧着自己的侧脸,“家入学姐想要养猫的话,可以来问我哦,我的经验很丰富。” -- "初次见面,我是禅院荧。"身穿校服的金发少女弯起唇角,露出一个看似纯真的微笑,窗外漏进的阳光恰好落入那双鎏金色的眼瞳,模糊了眼底一丝微不可察的淡漠,"能力是元素操控。" 灰原雄立刻举起手:"元素操控具体是指?" "比如这样。"荧笑着抬起手,此时她切换了法器角色,抬手时手中面前浮现一本书模样的武器,有一束火红的光闪过,火元素袭上灰原雄的衣领,他条件反射地后仰。 “着火了?!” 他下意识地拍灭衣领上燃起的火焰,荧注意到他身边的同桌七海建人一直在关注着身边的男生,尤其是火元素燃起的那一瞬,他有一个几乎是瞬间抬手的动作。 有意思,这个男生对她有先入为主的防备。荧眯了眯眼,如果她得到了资料没有错,这两人应该都并非出生于传统咒术世家,那么,他得到了关于自己的信息大概率是来自五条悟。 哎呀,这六眼也真是警惕,当然,也真是——智商堪忧。 还是阿治好,又聪明又可爱,全靠他推导出的攻略喂饭,曾经技术不行就靠氪金力大砖飞的荧才终于明白有一个技术流攻略大佬在囊中羞涩的情况下是多么的伟大。 “为了不毁坏教室用品,具体实战情况下的应用,还是到更开阔的地方比较好展示呢。”荧依旧眉眼弯弯,露出可爱的笑容。 “哇哦。”灰原的眼睛瞬间亮起来:"等下我们要去训练场,禅院同学可以演示给我们看吗?" “当然可以,灰原君,请称呼我的名字吧。”荧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对着两人依旧保持着纯然的笑容,“毕竟,以后我们一起出任务还要多多关照呢。” --- 训练场上,阳光炽烈,空气中弥漫着汗水和能量波动的气息。灰原握着木刀跃跃欲试:"那么,荧同学先来吧!" 荧微微一笑,神色平静。她缓缓抬起手,手中出现一柄锋利的青色宝剑,剑上似有青绿色的流风萦绕。虽然抽卡歪了天空很痛苦,但目前在武器存货不多的情况下五星的确比四星好用。下一瞬,雷楔瞬间投出,星斗归位瞬移至灰原雄的面前,手中剑锋挥出一道带着紫光的斩击。灰原雄急速后撤,却不免被附魔雷元素的刀刃划破领口的衣领。 荧熟练地迅速切换回风主模板,开启爆发大招风息激荡,她整个身体凌空旋转跃起,一股狂风骤然席卷而出,呼啸着在她周身旋转,形成一道凌厉的龙卷风。风压将周围的树叶吹得四处飘散,朝着灰原雄急速攻去。 训练场的砂石被龙卷风卷起,她刻意在最开始就让风元素龙卷风偏移了半米,没让风龙卷染色成雷风卷。灰原雄的木刀裹挟着咒力破空而来。荧足尖轻点地面,在木刀即将触碰到自己的瞬间再次发动刻晴的「星斗归位」,身形化作雷楔瞬移至半空。发丝在气流中飞扬的刹那,她瞥见西侧樱花树后闪过的雪白发梢。 荧心中一动,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下坠时指尖已然流转起岩元素的金芒。灰原的第二道斩击劈中残影的瞬间,她凌空翻转单手高举狠狠挥下:「荒星!」 轰隆巨响中,棱角分明的岩造物荒星破土而出。爆炸余波直接将灰原的木刀震飞,荒星的位置精准卡在两人之间的落脚点。两人迅速往旁边分开跃去,训练服下摆被迸溅的岩片划出裂口。 "抱歉啦——"荧轻笑着跃上荒星,眼底再次闪过紫光。缠绕电弧的指尖抬起,靛紫色闪电雷球如同嗅到血腥的猎犬,划着诡异弧线扑向灰原雄。 少年咒术师翻滚躲避时,荧毫不犹豫地召唤出了蔷薇雷光。 闪耀着紫光的吊灯状物悬挂在少女的头顶,直径五米的雷元素领域在脚下展开,四朵雷电蔷薇急速绽放,本该劈向灰原雄的电弧却集体转向,自动锁定了五条悟。 五条悟的六眼在千分之一秒内捕捉到异常,但下意识发动无下限术式速度终究比不过雷光。碗口粗的雷光劈中发梢,刺耳的电流爆鸣声中,他那头标志性的白发如同炸毛的猫咪般根根竖起,墨镜镜片裂成蛛网状,隐约露出后方瞪圆的苍天之瞳。 活像个成了精的羽毛球。《 》 29、chapter29 “哦,真是抱歉,我刚刚真的没有注意到你们在观察我。”荧故作无辜,声音轻柔而甜美,仿佛她真的是个无助的女孩,面对强大的对手只能低头认错。“我只是在尝试控制我的能力,毕竟我现在还不太熟练。” 五条悟瞬移至荒星顶端,带着焦糊味的白发在风中滑稽地翘起。 他伸手捏住少女的衣领:"你这家伙...绝对算计好了吧?" "元素爆发会自动追踪敌人..."她委屈地眨着金眸,"谁知道六眼前辈在偷看新生训练?" 五条悟的头发上还跳跃着未散尽的电弧,六眼清晰读取到少女体内循环的三重元素流——风岩雷三种能量如同精密咬合的齿轮,这绝不是所谓"控制不熟"能解释的流畅度。 他忽然扯开嘴角露出危险的笑容:"既然这么容易失控..." 苍蓝咒力在掌心凝聚成小型「赫」,训练场突然卷起逆向气流,荧的裙摆被吹得猎猎作响,早已在系统界面搭配好几个备选配队的她毫不犹豫切换planb,她纵身向后一个漂亮的鱼跃落地,几乎是瞬间身形化作水流潜入地下。 当「赫」即将脱手的刹那,七海建人的咒具突然横插进来。 "欺负新生有失前辈风范。"七海建人推了下歪斜的眼镜,镜片倒映着从水流中跃出的少女,她依旧那样无辜地微笑着,放在背后的指尖隐约燃起的点点红光。 灰原雄顶着爆炸头从树丛里钻出来:"五条前辈的造型...噗!"在五条悟的死亡凝视下硬生生把笑声咽回去。 少女捂着唇,鎏金色眼眸泛起水雾:"都怪我没控制好元素反应,让六眼前辈如此重要的头发都..." 话音未落,掩盖在掌下的嘴角扬起。 话音未落,又一枚荒星再度从五条悟的脚底突兀顶出,直接将他整个人顶得从上面摔在了地上。 夏油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悟,你的无下限今天休假?" "闭嘴!"五条悟抓狂地揉着炸毛的白发,狠狠地瞪向故作可怜的少女,刚想再次发作,下一秒赶来的夜蛾正道制止了他。 "禅院同学。"夜蛾正道看向乖乖巧巧站在原地的少女,"毁坏场地,明天上交一千字保证书。" 荧乖巧点头:“好的,夜蛾校长。” “还有你,悟!给我交三千字检讨!” “哈?明明是这个家伙先挑衅老子!”话音刚落,夜蛾正道的拳头就砸在他的脑袋上,“别以为我没看到你干了什么!三千字!一个字都不能少!” 可恶的小金毛,给老子等着! 夏油杰幸灾乐祸地看着好友咬牙切齿的表情,抬眼时却撞上了少女璀璨的金眸。 那金眸正注视着他,带着一点好奇,一点审视,以及一种微妙的,仿佛隔着层毛玻璃般的冷漠。 荧对着夏油杰弯了弯眼,转身走向了医疗室。 - 五条悟靠在自动贩卖机旁,小圆墨镜依旧戴着他的脸上。 "你很关注禅院荧。"夏油杰从贩卖机里拿出两瓶饮料,将其中一罐葡萄汁抛给他。 “哈,老子对她可没兴趣。”五条悟嗤笑,“怎么,杰,你对她有兴趣?” “因为她是悟你的‘未婚妻’。”夏油杰若有所思,“不过,我从来没有听悟你提过。” “呵,因为老子也是上周才知道。”五条悟皮笑肉不笑,“莫名其妙多了个未婚妻,而且这个未婚妻之前还和津岛家族有过婚约。” 五条悟捏扁了手中的易拉罐,碳酸气泡在指缝间滋滋作响。夏油杰注意到好友苍蓝瞳孔里翻涌的阴霾。 "津岛家族?"夏油杰若有所思,"我好像之前听说过,青森的津岛家?华族?" “对,就是他们。不过在咒术界,只能算是二流世家。"五条悟抬脚将地上的石子踹入十米外的垃圾桶,"两周前的满月夜,整座宅邸连人带地基被火烧成了灰。" 夏油杰的指尖一顿。 "更可笑的是..."五条悟突然扯下墨镜,六眼在暮色中泛着嘲讽,"火灾第二天,禅院家的老东西们就捧着新拟的婚书走进了五条家的门。" “所以,你在怀疑禅院荧做了什么。” “不,津岛家的火灾和那个小丫头应该没有关系。”五条悟摇头,“火灾后我去过那里,六眼反馈里面没有任何咒力的痕迹。” 夏油杰若有所思:“但这并不能排除禅院家没有做什么,并非只有咒术才能引起大火。” “津岛家族这一代并没有杰出的咒术师,只有一名二级咒术师,但他也同样死了。”五条悟说,“你相信普通的火灾能奈何一名二级咒术师?即使这名咒术师能力并不是防御型。” 他冷笑一声。 “悟,我不觉得禅院荧是来监视你的。”夏油杰突然说道,“你不觉得按照她的态度,反而更像是……” “老子才不管她来干什么,老子看到她就讨厌。”五条悟拉长语调,“老子讨厌老橘子,也同样讨厌这个快变成小橘子的小妖女。” 他忽然想起刚刚使用六眼观察荧时,她体内那些奇异的咒力,虽然也算是咒力,但和他之前见过的咒术师的咒力有一些微妙的差别。 “等着吧,杰。”五条悟仰头灌下饮料,苍天之瞳倒映着医务室的灯光:"赌上最强之名,绝对要撕开那个小妖女的假面。" - 太宰治窝在诊所破旧的沙发里,游戏机屏幕的蓝光映亮绷带下的脸庞。 森鸥外脱下一次性医用手套丢入垃圾桶,看见晃着腿的黑发少年就头疼叹气。 “太宰君,游戏就这么好玩吗?” “比给黑心医生当童工强。” 太宰治懒洋洋地说。 森鸥外嘴角抽了抽,再一次开始思考自己为什么要自作孽领了只毒舌绷带精回来。就这几天他诊所里的绷带和各种药品的消耗程度比之前上升了近乎一倍! “至少太宰君在我做手术的时候,能帮忙递个药品镊子吧。”森鸥外意有所指,“最近生意不好,再这样下去可养不起两个人了。” 少年无动于衷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刚想说什么,诊所饱经摧残的门就被踹开了。 太宰治熟练地身体一滚翻到沙发后面,拖着腮看着森鸥外刷刷刷飞出几把手术刀就将“医闹”者送去了天堂。 唉,还真是无聊啊,为什么阿荧还不来联系他呢。 他抿着唇,手指一下下戳着游戏屏幕。 “森先生真没用啊。”少年幽幽的低声,“这都第几次了。” 幽暗的怨气正在角落阴暗凝聚。 森鸥外无语地看着整个人都快陷入怨气中的少年,每天辛苦工作的是他,出手解决闹事的也是他,是他受苦受累支撑整个“家”,现在倒还成他的不是了? “太宰君,好像一直是你在祸害我的医疗物资导致多余的支出吧。”《 》 30、chapter30 "这是你的第一次正式任务。" 夜蛾正道将任务书推到桌面,金发少女捏起来扫了一眼。 "三级咒灵三只。"夜蛾的视线扫过少女蝴蝶般颤动的睫毛,"七海作为二级咒术师带队,灰原作为主攻,你辅助他们。" 荧用指尖轻轻划过任务书边角的墨痕,鎏金瞳孔倒映着上面的地点。 任务地点离横滨的直线距离只有一百多米。 “夜蛾校长,我并非第一次出任务,也并不习惯和别人合作。”清明的眸光散开微不可察的点点涟漪,“我可以独自完成任务。” “你现在已经是高专的学生。”夜蛾正道依旧严肃着脸,“以后这种合作的任务不会少,禅院同学。" 荧眯了眯眼,将任务书叠好,收入口袋里。 “夜蛾校长说的对,身为学生当然要服从学校的安排。”她弯起眼,笑意灿烂,“我一定会好好地和两位同学一起‘合作’的。” --- 正午的阳光透过破碎的玻璃天窗,在废弃化工厂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外面已经落下‘帐’,七海建人推开锈蚀的铁门时,铁锈碎屑如红雪般簌簌落下。灰原雄的咒具"锵"地出鞘,斩断从通风管垂下的咒灵触须,黏液溅在生锈的传送带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三级咒灵''''蚀铁'''',特性是..."七海的话被突如其来的风啸打断。 "超扩散态~"荧哼着曲调抬手丢出风瓶,翠绿风场瞬间将几个隐藏在角落的四级咒灵卷入风场,恰好和准备冲入的灰原的正脸撞上,裹着灰尘的风糊了他满脸。 "禅院同学!" "哎呀,元素扩散是对所有人有效的呢。"少女吐了吐舌尖,足尖轻点凌空翻上横梁。生锈的钢架在她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啊呀,七海同学已经和大boss对上了哦。” 灰原冲到七海建人身边,咒灵肥硕的躯体突然裂开七张巨口,黏液炮弹般射向灰原。 落在后面的荧当即降下荒星避免了被黏液糊脸的悲剧,她翻身跃上岩造物顶端,切换菲谢尔的瞬间释放元素战技,夜鸦"奥兹"振翅喷出雷元素攻击,雷光切开黏液弹,精准地击中咒灵的大口。 紧接着她再度切换角色模版,整个人后空翻般腾空而起:“烟花来咯!” 璀璨的烟火如流星般坠落,接触到刚被夜鸦攻击附上雷元素的咒灵时—— 砰! 雷火超载爆炸的气浪掀翻放在角落的汽油桶,七海建人不得不撤回「十划咒法」的起手式并拉着灰原迅速后退,而眼见不妙的荧早已切出刻晴模版一发雷契瞬移至后方半空。 "哎呀!失误失误~"荧无辜地看着被爆炸余烬染了一脸黑的两位同期,“我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出任务的,没有和别人合作的经验。” 七海建人被爆炸的灰尘呛得咳嗽了几声,刚想说什么,同样被抹了一脸黑的灰原用衣袖擦擦脸,还反过来安慰少女:“没关系的,毕竟我们是第一次一起出任务,禅院同学可以站在后面辅助。” “没问题~”荧本来就想摸鱼,此时正合她意,她绝对不会告诉他们都是因为她没有把两人加入组队,所以他们没有队友的免伤效果。 当七海建人终于用咒具将咒灵钉死在钢化板上时,荧坐在荒星上晃着双腿正单手拿着手机玩游戏,前面竖着璇玑屏抵挡咒灵的攻击黏液。 "终于,任务完成了~"她蹦跳着跃下,跨过满地狼藉,一身清爽干净,和后面的两位男生简直天壤之别,岩造物在身后化作金色光点消散。 “禅院同学,你去哪?” "我要去买新出的游戏手柄和游戏光盘啦!告诉辅助监督别等我,你们先回去,我等下自己回,拜拜~” --- 横滨港的雾中似有似无地裹挟着血腥气,金发少女蹦跳着走入小巷,在远远地看见靠在角落的黑发少年时,她双眼一亮,小跑着靠近,然后跃起,挂在了少年的肩膀上。 “阿治!"少女就像一只沐浴在阳光下的金色小猫,习惯性地用毛绒绒的毛发蹭了蹭熟悉的侧脸,“我好想你呀~” “阿荧。”少年习惯性地伸手托住少女柔软的腰部,有些微卷的发丝落在少女的皮肤上,痒痒的,她抬起眼,撞入熟悉的深沉的鸢瞳。 “好久不见。” “阿治离开后日子又变得无趣了。”少女像是撒娇般地抱怨道,“果然被阿治说准了,那帮老东西迫不及待地想把我卖出个好价钱,害的我不得不去上咒术高专。” “咒术界的学校?”太宰治挑了挑眉,“你和五条悟在同一所学校。” 他用的是肯定句。 “阿治真聪明。”荧毫不意外太宰治的精准推测,“如果不是因为他是个好借口,我才不想和那种傲慢的自大狂在一个学校里呢。” "那个白痴六眼居然把我当成和那些老树皮们是一伙的!"她模仿五条悟扶墨镜的动作,"''''老子迟早要撕开你的假面''''——他当自己在演《假面骑士》吗?" 太宰治听着荧絮絮叨叨的吐槽,突然捂住她的嘴。巷口传来叩击地面的鞋声,他用大半个身体挡住荧,屏声听着外面的动静逐渐走远。 直到声音再也无法听见,他才松开手。 "港口黑手党的分队。"太宰治低声道,“最近一直在搜查抓捕外来者。” “为什么?” “据说是一个外地人在港口黑手党的大门口上泼了油漆。”少年依旧观察着巷口,“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下令,所有进入横滨的外来者都要被杀死丢入海里。” “他疯了吧?!”荧虽然自认为随心所欲的玩家,有时候也不太顾及所谓的道德和法规,但是这明显就是脑子有病啊! "所以,阿荧你接下来三个月都不要进入横滨。" “不行,阿治你不也是外来者吗?”荧皱眉,“待在这种脑子有病的家伙的地盘,对阿治你而言实在是太危险了!” 在荧心里,她的幼驯染就是一个聪明绝顶但武力值却非常柔弱需要好好保护的小黑猫,在需要动脑子的情况下就是她的大爹,最强大脑,她好不容易拐带的大佬小黑猫要是被抓走了她哭都来不及。 “我现在跟着一个地下黑医住在一起,他和港口黑手党有情报合作,所以我暂时是安全的。" 荧的重点却在对方给自己找了新饲养员上:“阿治你找了新的监护人?!” 她的小黑猫要被别人拐跑了?!《 》 31、chapter31 荧歪着头,金色的发丝在风中轻轻晃动,眼底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她双手抱胸,脚尖轻轻敲击地面,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太宰治给出一个让她满意的答案。 “阿治,我想见见你的新监护人。”她笑盈盈地靠近,语气轻快。 太宰治的指尖轻轻拂过少女发梢,鸢色瞳孔在阴影中流转着晦暗的光:"我的新监护人是个邋遢的庸医哦,每天还要被逼着试吃可疑药物呢。" “什么?”荧的金色瞳孔瞬间收缩成竖线,眼底闪动着冷光:"我现在就去拆了那个黑诊所!" "阿荧。"太宰治突然握住她手腕,"那位医生可是这片区域的地下情报商呢。"他俯身贴近少女耳畔,"而且,现在港口黑手党的搜查很严,你贸然进入横滨太危险了。” 荧撇了撇嘴,显然不买账:“我现在名义上可是咒术师,又不是普通人,区区黑手党能奈我何?” 太宰治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轻轻拂过她的耳畔,低声道:“我知道阿荧很厉害,但我不想让你卷入麻烦。”他的语气柔和,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 荧皱眉,似乎有些动摇,但依旧不甘心地嘟囔:“那我可以偷偷潜入,不会被发现的。” “阿荧。”太宰治的声音忽然低沉了一分,他握住她的手腕,目光认真起来,“听我的,你现在不能暴露。” 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那双鸢色瞳孔里看出点什么,可太宰治的神情平静如水,她只好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好吧好吧,我不去就是了。” 太宰治嘴角微微上扬,满意地点了点头:“乖。” “等等,阿治你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被一个庸医摆弄?!”荧猛然反应过来,看着少年笑盈盈的眼,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 “阿治!” “阿荧这么相信我呀。“少年唇角含着浅笑,狡黠的光芒模糊了些许眼里的淡漠,金发少女鼓着脸故作愤怒地伸手用力揉着少年的脸颊,“阿治变坏了!” “不过,阿治没事我就放心了。”荧放下手,双眸一如既往明亮澄澈,“阿治你很聪明,肯定有自己的计划。” “但是,我的承诺永远不会改变。”少女认真而专注地注视着少年,眼底只盛下他一人的面容,“我可舍不得阿治吞针。” 她喜欢谁就要偏爱谁,讨厌谁就要打击谁,她可是玩家啊,她就要双标! “我相信阿荧。”少年轻柔的话语落在轻盈的空气中,他不动神色地握住了少女的手指,指缝交错,恰似一把严丝合缝的锁。 “阿荧在高专感觉怎么样?” “高专啊——“荧歪了歪头,“就那样吧,反正咒术界就是在压榨学生劳动力!我才刚入学多久,就被安排了任务,报酬少得可怜,真亏夜蛾校长还能找到一个‘培养团队合作精神’的理由。” 她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嫌弃:“别以为我不知道辅助监督是谁的人。” 太宰治懒洋洋地靠在她身边,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两位同期的表现如何?” “七海建人倒是挺靠谱的,脑子清楚,战斗时也冷静。灰原雄,感觉是从温室移植过来的绿萝,抱有太过天真的美好理想。”别以为荧虽然一下课就到处乱跑,但至少经过几次交流,她对两人的性格有了个大概的评估。 她摇了摇头:“这种性格可是会在黑暗森林的咒术界吃亏的。” “听上去荧你并不讨厌他们。” “因为有五条悟,天天摆着一副天下无敌的样子。”荧耸了耸肩,“果然六眼这个工具把他惯坏了,根本没有发现自己就是条玻璃缸里的观赏鱼。” “哦,还有他的同期夏油杰。”荧托腮回忆了一下,略微皱了皱眉,“因为有五条悟的衬托,他倒是显得比较绅士讲理,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还是有点对他感到不喜欢。” 决定了,找个机会去接触试探一下,挖五条悟墙角可有意思了。 太宰治的指尖在墙壁上轻轻敲击:"让五条家的神子、平民的咒术师、还有禅院家的聚在一起……” “真是一盘有意思的棋局。” 荧若有所思地托着下巴,听太宰治这么一说,她忽然意识到,这背后恐怕远不止让她去监视两个平民咒术师,而夜蛾让七海监视她这么简单。 “夜蛾校长想对传统的咒术世家动刀?” 太宰治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夜蛾正道虽然是校长,但他面对的不仅仅是学生,还有那些盘踞在咒术界深处的传统世家。他可没有能光明正大动刀的能力,这些世家不愿意让学校脱离他们的掌控,而夜蛾想要改变这种现状,就必须培养属于自己的力量。” “五条悟很成功地被拉拢站在夜蛾一方,但世家们绝不会坐视不理。他们会想办法渗透,甚至拉拢、分化。高专不是单纯的学校,而是他们的战场。” “看来我成了那颗被钉在高专的钉子呢。”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反正每次家里的老树皮们要什么监视报告我都是让绘美远程帮我交差的。” 太宰治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五条悟或许真的以为自己为了摆脱家族的桎梏来上学,但实际上,他已经被卷入这场棋局了。” 荧撇了撇嘴,语气不屑:“他确实是个白痴。整天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却连自己被人利用都没察觉。”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他不是没察觉,只是他选择了无视。他享受这种被捧到高处的感觉,哪怕脚下是悬崖,他也愿意跳下去。” 金发少女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高专的生活似乎也不会那么无聊了呢。” 她兴致勃勃地说:“打起来打起来,我要看他们血流成河。” 玩家性格的劣根性在此时展现地淋漓尽致,在不涉及到她偏爱的事物时,她就是个爱看闹剧的乐子人。 “阿荧也很坏呢~”《 》 32、chapter32 咸涩的海风撕扯着锈蚀的边角,金属共振的嗡鸣声中,少年手腕上缠绕的绷带如苍白蝶群翻飞起舞。荧忽然扣住他的腕骨,黄昏在她鎏金瞳孔里熔成液态的琥珀:"阿治准备什么时候掀翻那个疯子的王座?" 少女指尖游走过少年衬衫第三颗纽扣,眼底泛着柔暖的金色,"这种热闹居然不带上我,我会生气的哦。" 太宰治鸢色瞳孔倒映着海平线尽头燃烧的云层,浅灰色阴影在他苍白的下颌割出阴郁光痕:"阿荧,横滨现在可是一滩有毒的泥潭哦~" "那又怎样?" 荧毫不避违他的目光,耀眼夺目的旭日带来的光也那般张扬恣意:"我答应过你,无论发生什么都会站在你的身边——" “况且——”少女清亮的笑声饱蘸狡黠的绚丽,"高位者们气急败坏的怒火,这可比在高专装学生玩过家家游戏要有趣多了!" 少年定定地注视着少女,如同注视着天穹上最为绚丽多彩的霞光。而后,他弯起唇。 他的笑声淹没在汽笛声中。 "阿荧,你果然是——"余下的尾音消融于口腔之中,少年贴过去,亲昵地撩起鬓发的一缕。 “那么,就请阿荧和我一起坠入黑暗吧。” --- 医疗室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荧将印着logo的和果子礼盒推到硝子面前:"家入学姐~当当,惊喜!"她故意晃了晃包装袋上的标志。 硝子有些惊讶,她接过礼盒,唇边露出了一抹笑:“谢谢你,禅院同学。” “都说了叫我荧就好啦。”少女坐在床上晃着双腿,“这是感谢家入学姐之前给我治疗的谢礼哦。” 医疗室的门被谁一脚踹开。 "哇哦~擅自离队的小橘子在做什么坏事呢?"五条悟走了进来,目光落在和果子点心盒上,钢伸手,金发少女忽然抬手,从空中落下冰凉的水流浇了五条悟一头,水珠白发滴落,他不可置信地抹了把脸:"你竟敢..." "这是给硝子学姐的专属谢礼!"荧毫不畏惧地瞪着他,"某些自大狂想要的话——"她晃了晃空包装袋,"去垃圾桶里翻翻看?" 五条悟气极反笑地握拳,咒力的光芒在拳头中时隐时现。家入硝子忽然站起身挡在荧和五条悟的中间:“医疗室禁止攻击。” “硝子?!"五条悟不敢置信地指着从硝子身后探出头对着他一副嘲笑表情的金发少女,“你居然被一盒点心就收买了?!” 他的小伙伴怎么这么快就叛变了?! “家入学姐,虽然我没有六眼前辈有钱,但我是真心感谢家入学姐的。”荧委屈巴巴地拉拉家人硝子的衣角,“下次,我一定会努力赚钱给学姐买更贵更好吃的点心。” “不会的,我很喜欢你的礼物,别听五条悟乱讲话。”家入硝子转头表情温和地摸了摸少女的脑袋,一转头瞬间面无表情,“悟,欺负后辈也要适可而止。” “没有你的礼物很正常,你好好想想自己做了什么。” “哈?!”天降黑锅的五条悟指着自己一脸惊愕,“老子欺负她?!” "老子才不稀罕烂橘子的东西!"五条悟恶狠狠地说,扯下湿透的制服外套,"这种廉价甜品连喜久福的边角料都比不上..." “哎呀,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少女做了个鬼脸,单脚踩上窗户轻松跃下,“硝子学姐,小心哦,白痴可是一种会传染的病呢。” “你这个该死的小妖女给老子滚回来!” - 粉白的樱花簌簌落在地面上,夏油杰吞下又一个咒灵球,那股抹布般恶心的味道在喉间滚动,突然纷纷扬扬震落的花瓣雨里,从树梢倒挂下来一个金发少女。 "锵锵——惊喜!" 少女变魔术般从身后掏出包装好的礼盒,"这是特别准备的抹茶味羊羹哦~" "谢谢禅院同学,但为什么给我?"夏油杰拍去脸上掉落的花瓣,有点无奈地笑了。他看着被丢在怀里的礼品盒,语调也放柔和了。 荧坐在荒星上晃着腿:"因为夏油前辈每次吞咒灵球的表情..."她模仿他皱眉的样子,"就像被迫吃下腐烂的坏苹果呢~" “……其实还好。”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荧的语气非常轻松,“而且夏油前辈的语气全部暴露了哦。” 夏油杰的指尖在礼盒上摩挲:"说起来,你和悟的关系似乎很糟?" "六眼又不是有万人迷功能,倒不如我还想问前辈为什么能忍受那种自大狂呢?"荧轻松一个后仰跃下树,发间的百合花在阳光下闪烁着洁白的柔光,"话说,既然很难吃,就不要吃了?" "这是咒灵操术的必要步骤。"他擦拭嘴角的残秽,紫黑色黏液在指尖拉出蛛丝般的细线,"将咒灵转化为可控的..." "像收集游戏卡牌?"荧抬起手,一缕青色的风元素亲昵地萦绕在她的指间,她的金眸倒映着夏油杰的眼,"但卡牌可不会让玩家露出这种表情呢~"她模仿夏油杰吞咽时的皱眉,夸张地干呕一声。 "咒术师生来就背负着使命。"他的声音裹挟着花瓣的轻响,"非术师无法对抗咒灵,就像羔羊无法抵御豺狼。咒术师有义务保护弱者——这就是我们的责任..." 他发现荧正在安静地凝视着他,那双金色的瞳孔如同切割光滑的宝石切面,一切事物都清晰地映照出来,不留半点痕迹。 “原来是这样。” 那声感叹里不带有任何真实的情绪。 “禅院同学是怎么想的呢?” “嗯?”荧歪了歪头,“问我吗?” 夏油杰看见少女忽然踮起脚尖转了个圈,发梢甩出的金色光斑像是被敲碎了的阳光。 "夏油前辈有听说过开放世界游戏吗?"她指尖的雷光忽而化作跃动的蝴蝶,"玩家可以自由选择成为救世主,或者大魔王——"蝴蝶炸开成紫色烟火,惊起枝头栖息的雀鸟。 金色的阳光下,少女张开双臂,露出开心的笑容:“所以啊,我成为咒术师,只是为了玩一个足够有趣的游戏。”《 》 33-40 第33章 樱花纷扬的庭院里,夏油杰刚将点心盒收回制服口袋,五条悟便如鬼魅般从屋檐倒挂下来。墨镜滑落鼻梁露出苍天之瞳: “让我看看杰一个人在吃什么独食~” “悟,这可不是——” 话未说完,五条悟已经瞬移到他身后。修长手指夹着抹茶羊羹在阳光下晃了晃: “让老子替你试毒可是难得的荣耀哦? “话音未落就咬下一角,紧接着整张脸扭曲成一团: “呜哇!这什么啊!比老橘子泡的茶还苦! “ 夏油杰劈手夺回礼盒, 在五条悟震惊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咬下一块:”舌头被甜食腐蚀的味痴没资格评价。 “苦涩的茶香在舌尖漫开, 中和了喉间残留的咒灵残秽的抹布味。 五条悟的墨镜滑到鼻尖:“杰你什么时候有这种自虐癖。” 他夸张地抖了抖肩膀,忽然凑近挚友: “刚才杰在和小妖女聊什么秘密呢? “六眼倒映着夏油杰的双眼, “你又在试图拉人入伙正论互助者协会了? “ “只是在讨论成为咒术师的理由。 “夏油杰将点心盒子重新盖好, “倒是你,为什么对后辈这么警惕? “他起身时衣服下摆扫落几片樱花,目光落到五条悟身上,若有所思, “说起来,我忽然发现……” “悟,你不觉得荧学妹似乎和你有点像?” 那种强烈的自我主义与戏谑,实在是太相似了。 “哈? ! “五条悟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墨镜差点甩进草堆里, “老子的品味怎么可能和那只阴阳怪气的小橘子重叠?杰的视力绝对坏掉了吧!需要现在就去配副新眼镜吗? “ 夏油杰望着在池面炸开涟漪的咒力,耸了耸肩:“既然没有的话,为什么悟要这么激动。” “正论中毒者才没资格评价别人! “五条悟气呼呼地瞬移到树顶,震得满枝碧叶簌簌而落。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勾起嘴角: “话说回来—— “ 咒力凝聚的苍蓝色光球在掌心旋转: “居然敢说老子和小妖女像,那杰可要好好看着—— “ 海啸般的咒力轰然炸开, 惊飞了整片树林的飞鸟。 “好好看看老子和那家伙到底哪里像!”- 这段时间里,五条悟看荧格外的不顺眼,不过荧要么是去出任务,要么一下课就开溜到各种秘密角落玩游戏,明明在一个学校,但两人碰面的时间屈指可数,就算碰面,总能在战争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被他人乱入打扰。 “夜蛾校长找我有什么事吗?”荧再一次踏入了校长室。 “禅院同学,你的实力已经达到可以评二级咒术师的水平了。 “夜蛾校长将手上的文件放在桌上,瞥了一眼一旁站着的辅助监督。 “这是上面给你定的评级任务。” 荧垂下眼,点着纸面上的食指在一个词上顿了顿,她快速扫视至最后一行。 “地点在横滨?个人任务? ” 一旁的辅助监督: “这次是横滨市政府的委托,但横滨处于异能者自治状态,咒术师进入需要通行证 。 “他递上金属铭牌, “横滨方面拒绝多名咒术师进入,所以这次我只能送禅院同学到横滨外围。 “ 荧抬眼盯着他,虽然唇角笑容的弧度未变,那一瞬间鎏金色的瞳孔却无端地给人一种野兽般冰冷的战栗感。 “好哦。”她笑着开口时,室内沉闷的气氛忽然就轻松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和太多人合作,单人任务正合我意。” 辅助监督离开了,荧拿着任务书也准备离开时,被夜蛾校长叫住了。 “还有什么事吗?夜蛾校长。” 夜蛾正道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横滨和其他城市的情况都不同,那是属于异能者的地盘,势力繁杂,咒术师难以得到支援。如果你觉得这次任务太难,可以拒绝,我会去帮你申请重新分配评级任务。 荧挑了挑眉,有些惊讶,但她马上就笑了:“可别小看我哦,夜蛾校长。” “这个任务我接了,但我也有要求。”荧转头对着那边对辅助监督说,“在送我到横滨市入口后,你们就必须离开,直到任务完成我打电话联络你们才能过来接我。” - 横滨湾的晚风裹挟着海腥味略过耳畔,荧站在车旁,目光注视着海边还未消退的暮色,鬓发被风吹起优雅的弧度。 “禅院同学,这里我们就无法进入了。”辅助监督说,荧环顾四周,双手环抱,”不是说横滨市政府发来的委托吗,人呢?” “非常抱歉,根据那边发来的消息,由于横滨内部近期时局混乱,横滨市政府无法公开接恰入境。”辅助监督拿出文件递给少女,“所以,只能由禅院同学自己一人进去调查,政府那方只能给予情报信息上的支持。” “哦,不出所料。”荧当然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看来这次的任务地点有蹊跷啊。 她将文件折叠放入口袋,摆了摆手:“行吧,你可以回了,等任务完成我给你发消息再来接我。” “是,禅院同学,还请注意,做任务时必须放下帐。”辅助监督提醒道,他也真是操碎了心,之前五条悟和夏油杰出任务时总是忘记,害的他不得不给他们善后,导致后面出任务他都习惯先行放帐了。 “知道啦~”荧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软糖丢入口中,蹦蹦跳跳地走入了横滨。 _ 横滨的暮色像浸满石榴汁的丝绸,街道被昏黄的灯光笼罩,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金属锈蚀的气息。街巷依旧带着几分阴郁,仿佛随时会吞噬行人的影子。 荧踩着湿漉漉的柏油路面,斜靠在墙壁边,手上拿着杯刚刚去饮品店买的柠檬气泡水水。她吸了一口,柠檬酸甜的口感在舌苔上炸开冰爽的凉雾,原本有些烦闷的心情也变得愉快了起来。 身后有一个黑影在悄无声息地接近,少女恍若未觉,只是握住饮料的手指力道加重了几分。 就在黑影伸手触及少女的肩膀时,荧忽然转身,如蝴蝶般飞入花朵中,她抱住了来人。 “阿治!”少女笑得双眼像猫儿般眯起,“嘿嘿,抓到你了。” “阿荧怎么知道是我的?”少年的双手在少女扑上来时就换了个姿势,熟练地搂住了纤细的腰。 “嘻嘻,因为我和阿治心有灵犀呀。”荧得意地挑眉,“阿治无论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认错的……” 心情变好的少年唇角笑容又扬起了些许,习惯性伸手揉了揉可爱的金色猫猫:“阿荧就会说让人高兴的话。” “如果不是面对阿治我才不会说真心话呢。”荧从口袋里拿出任务资料递给少年,“这就是这次的任务。” 太宰治接过任务资料,目光落在纸上时,唇角的弧度消失了。等到他翻到下一页,看到末尾时,眸光渐渐变冷。 “你这次的任务地点,就在擂钵街的边缘,是属于港口Mafia的地盘。” “任务地点在港口Mafia的地盘,那为什么是横滨市政府发来了委托” “因为政府现在维系基本的秩序就艰难无比,更别提与庞大的港口Mafia对抗了,政府那边恐怕只是想借外来的力量试探□□的底线。” 荧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也就是说,我是咒术界和横滨政府之间用来交易与试探的一枚棋子。” “没错。”太宰治嘲弄地一笑,眸底是毫不掩饰地讥讽,“想借助咒术界的外来势力削弱□□,同时挖出□□的隐秘情报。而咒术界,只怕是早已对将他们排斥在外的横滨有了窥视之心,同样想要利用这次机会撕开一道口子。” 荧轻轻摩挲着手中的气泡水杯,指尖感受着玻璃表面凝结的水珠。既然横滨市政府与咒术界都想利用她得到想要的利益,那她倒不如先顺势而为。 “阿治,你说□□那边会不会已经察觉到我的存在?” “港口Mafia恐怕不会毫无防备,他们在政府中一定埋下了钉子。”太宰治说,“恐怕这也是为何他们没有派人来接你的原因,只要咒术界那帮老家伙还没变成老年痴呆,就不可能将你的完整信息全部提供给横滨。” “有道理,不过我必须亲自去察看一下。”荧点点头,“我这次不会擅闯,只在外部观察。阿治你先回去吧,等我得到情报后就来找你。” 她随即转身隐入夜色之中。 荧的足尖在锈蚀的排水管上轻点,夜风裹挟着海腥味掠过耳畔。三米外的铁丝网挂着「港口株式会社私有地」的标牌,探照灯扫过的间隙里,能看见穿黑西装的人影在厂房间穿梭。 “二十四小时轮班制,红外线警报器”皱了皱眉,荧借着夜色跃下,沿着狭窄的巷道前行,脚下的积水映出破碎的霓虹光影。前方的空气愈发沉闷,隐隐透出一股腐朽与血腥交织的气息。 她缓缓靠近一堵破旧的砖墙,借助墙上的裂隙窥探前方的景象。一座废弃的工厂静静伫立在夜色之中,锈蚀的铁门紧闭,四周的高墙上布满了监控设备。几名持枪的黑衣人在围墙内来回巡逻,神情警觉。 然而,真正让荧屏住呼吸的,并非这些守卫——而是在她的视野之中,那团漂浮在厂区上空的浓重血雾。 血雾翻腾不定,仿佛有生命般扭曲蠕动,偶尔隐约可见其中浮现的模糊轮廓,像是某种扭曲的生物在挣扎。荧的瞳孔微微收缩,她能直观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的诅咒之力——这已经接近特级咒灵的强度。 正在思考的荧猛地从思绪中抽离,矮身旋踢,对方后撤避开,鲜艳如火焰般橙红色发丝的少年一双钴蓝色的瞳孔在月光下宛如淬火的刀。 “说,外来者进入擂钵街做什么?” 少年话音未落,少女突然冲过去拽着他衣领向后仰倒。子弹擦过他们头顶,在水泥墙面上炸开蛛网般的裂痕。 “真是热情的问候。 “荧翻身拉着少年躲进集装箱之间的狭小空间,长弓在掌心中出现,她弯弓拉弦,热烈的火元素在箭矢尖端逐渐凝聚,弦一松,火焰坠入那片区域,点燃了堆放在旁边的一堆木材。 “快走。”借着起火引起的纷乱,她拉住少年的衣袖飞快地往另一片街区跑去。 直到跑到了根本看不见厂区的地方,她才停下来,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我可没打算这么快就暴露啊。” “你到底是谁?” 少年钴蓝色眼睛盯着荧,大有不解释清楚就不放她走的意思。 荧晃了晃从口袋里拿出的金属铭牌,晃了晃,”我接到委托正在调查这片厂区。 “ 少年扫了一眼她手中的铭牌,双手环抱,神态冷漠: “我凭什么相信你? “ “你不需要相信我。”荧笑了,“我猜你并不是港口Mafia的人,那么,你会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想要得到什么信息。” “而我,大概率就握有你需要的情报。”金发的少女气定神闲地伸出手,“怎么,要试试看吗?” “哈?”少年皱起眉,“你别太自信了。” “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假如你想要知道这片厂区的秘密,那么我是唯一的一个你能够从我这里得知真相的人。”少女勾起唇角,鎏金色的瞳孔倒映着悬镜之海,光影摇曳,比那瑰丽的晚霞还要更加耀眼。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接到的任务,是要祓除横滨的咒灵。” “咒灵?那是什么? “少年狐疑地扬起眉,“我可没看到那边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你也看不见氧气,但不会否认它的存在。 “荧笑了一下, “咒灵是人类的负面情绪的产物,如果不是咒术师,那么一般人基本上是看不见的。 “ “那么,你也应该告诉我,你的目的了吧。” 少年皱了皱灭: “一周前,这片地区的流浪孩童陆续失踪。 “他烦躁地踹飞脚边的碎石,咬牙切齿地说”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因为□□的首领在发疯,就因为那混蛋的车被一个红发小孩涂鸦,居然要抓横滨所有红发的孩子。 “ “所有红发? “荧皱了皱眉, “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 “ “上个月开始,□□已经抓了十七个。 “少年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擂钵街现在连染发剂都被炒到天价。 “ 荧想起了刚刚看见的那片浓郁的血雾般的咒力,眼底泛起冷芒。她已经可以确定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概率,那个里面的咒灵就是因□□诞生的。 “我需要回去整理一下情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少女说,她的目光极为真诚,“我是荧,来自东京的咒术师。” “……中原中也,如果你要找我,别来那边。 “中原中也指了指西边,那边是羊的地盘,如果这个少女的确是来自外界的咒术师,那么最好别把她扯进擂钵街的事情来。 “还有,你作为外来人,在擂钵街太过醒目了。”他转过头,“如果不想被发现,下次还是绕路比较好。 ” 说完,他就离开了。 荧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在他的手臂上绑着的丝带上停留了几秒。 “有意思。”她笑了起来,眼底闪动着愉悦的光。 - 霓虹灯的光晕在黑夜中晕染开来,荧和太宰治站在街角的路灯下,他们刚刚交换完彼此的情报,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荧忽然急速转身,挥手打出一道雷光,并且伸手将太宰治挡在了身后。 低沉的笑声传来,太宰治的瞳孔微缩,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从角落的阴影中走出来的男人紫红色的眸子微弯:“交到朋友了怎么不和我说呢,太宰君,何必要偷偷摸摸出来见面呢。” “真是一位美丽可爱的小姑娘。”他的目光落在荧的身上,对上了那双金眸,笑了笑,“你好呀,小姑娘,我名森鸥外。是太宰这个孩子的临时监护人。” “你跟踪了阿治。”荧的手上握着单手剑,语调淡淡。 “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太宰君最近总是往外跑。”森鸥外的目光落在被挡在荧身后的少年身上,“不过,我现在理解了,毕竟是和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约会,若我是太宰君也会心动的。” “收起你的歪心思比较好哦,森先生。”太宰治表情冷漠,他从荧的身后绕到她的前方,“如果森先生没有老年痴呆,就应该知道,再招惹一个势力会是什么结果。” “你太多虑了,太宰君。”森鸥外轻笑一声,似乎并不在意太宰治的敌意。他的视线在荧身上停留片刻,随后缓缓开口:“我无意干涉你们的约会,但我希望,能和这位漂亮的小姑娘达成合作。” 第34章 “合作?”荧微微扬起眉梢,握着剑的手非常稳当,“那么,森先生,你想要得到什么?” 森鸥外的笑容加深了一分,仿佛早料到她会这么问:“我想知道,咒术界派你进入横滨,到底想要做什么。更重要的是……”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了几分,“咒术界为何对横滨如此上心?” 荧眯起眼睛,从森鸥外的语气中听出了几分试探。他的语气看似随意,实则每句话都像手术刀般精准锋利。她笑了一下,抬眼看向这位地下黑医:“森先生的确敏锐。不过,既然你想知道,不妨先告诉我,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 森鸥外的笑意加深,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那么,你想要我付出什么?” “情报。”荧直截了当地回答,“关于港口黑手党最近的动向,尤其是那片厂区的异常。我想森先生你也想知道,那里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森鸥外目光在荧身上停留片刻,笑了,“当然, 我很喜欢小姑娘你这样爽快的性格。”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伸出手臂挡在少女身前:“森先生,你最好别把自己的变态爱好发展到阿荧身上。” “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太宰君。”森鸥外故作委屈地垂下眼,“我可只是对像爱丽丝那样可爱的十二岁少女才有兴趣。” “虽然荧小姐很可爱,但超出我的喜好范围了。” 太宰治只是冷笑一声, 依旧挡在少女的前面。 “不如这样,到鄙人的诊所去详谈如何?”森鸥外将太宰治的表情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继续微笑着,伸手做邀请状,“我们可以补充一些……合作的细节。” - 诊所里弥漫着消毒水与药物混杂的气味,荧好奇地观察了一会橱柜里的药品,手指拂过木质的桌沿,在木纹沟壑间触摸到几处凹陷的细痕,像是手术刀刺入的痕迹。 “这是咒术总监部下发的任务书。”她将任务书从口袋里拿出放在诊所桌面上,暗红色的火漆盘踞了纸张的一角,“根据窗,也就是咒术界观测各地咒力强度的人,所言,横滨在三天前咒灵浓度瞬间飙升。” 她抬起眼,注视着走到桌子对面的医生,暖黄色的光晕轻抚上少女珍珠白的美丽面容,晃过一池流动的璀璨黄金。 森鸥外轻笑一声,从怀里摸出把手术刀不紧不慢地擦拭,刀锋折射的冷光掠过那双葡萄酒似深沉的瞳孔:“ 刚好就是三天,港口Mafia抓走了十七个红发的孩子。” 他从桌子上取了另一份文件,手术刀尖点在港口Mafia首领最新体检报告的血样分析上:“首领的身体衰竭程度在这一周内逐渐延缓,甚至在三天前健康状态反升,本以为是药物治疗有了效果……” “生命力转移。”荧面色严肃,“利用特殊的咒术式进行活祭……” “或者操控生命力的异能力。”太宰治接口,他冷笑道,“这可比森先生您做的心脏移植手术要粗暴多了呢。 ” 森鸥外微微皱眉,他垂目盯着桌子上的那两份文件,沉默地思索了一会: “根据我翻阅过的档案,港口Mafia的确曾经有一位能操控生命力的治疗系异能者。 “ 就是他进入港口Mafia之前,上一任医疗部长。 “您刚才用了过去式。 “荧和太宰治对视一眼, “那位异能者——是死了,还是叛逃了?” “当然是死了。”森鸥外微笑着说。 荧皱了皱眉,似乎想到什么,但她没有说,只是很自然地继续往下说:“如果不是异能者的异能,那大概率会是诅咒师,但无论如何,根据我的观察,那片厂区的确正在孕育着一枚咒胎。” 森鸥外握住手术刀轻轻点在首领的体检报告上,刀尖在淋巴细胞数值异常的位置划出细微裂痕:”荧小姐,异能者的异能,当真无法应对咒灵? “ “就像让外科医生治疗辐射病,异能者只能清除结果,而咒术师处理的是病因。 ” “不过,异能者能够因咒灵的咒力强度而感到本能的不适,因为咒力终究是负面情绪的能量。” “难怪政府要借调咒术师。不过”森鸥外的话锋陡转,”荧小姐似乎并不在意任务成败? “ “反正我只是实习评级的二级咒术师。 “少女漫不经心地转着任务书,火漆印章在桌面刮出刺耳声响, “倒是森先生,您只是一名地下黑医,却还真是关心这座城市呢? “ “横滨不需要疯狂。 “森鸥外声音轻柔得像在哄爱丽丝换洋装,”无论是谁想把横滨拖入深渊,那只能请他自己去地狱了。 “ 诊所陷入死寂。消毒柜的紫外线灯发出滋滋电流声,在森鸥外侧脸投下诡谲的蓝光:“荧小姐刚刚所言不对吧,咒术界难道不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入侵横滨的秩序吗?” “没错,总监部派我来,不是为了解决横滨的问题的。”金发的少女眉眼弯弯,笑容依旧美丽纯粹,“而是为了搅乱这潭浑水,狠狠地从横滨咬下一块肉来。” “但你并不打算听从咒术总监部的要求。”森鸥外慢悠悠地转着银白色的手术刀,“否则,荧小姐就不会如此地坦诚了。” “森先生, 对我而言,这只是评级考核而已,完不成大不了明年重来。 ”荧微笑着说,神态轻松,“但是,对于横滨,你们还能有一年的时间吗? ” 森鸥外不动神色,那双含笑的紫红色瞳眸看了一眼懒洋洋倚靠在少女身上把玩着她的金发的太宰治,笑意不达眼底。 “我观荧小姐和太宰君关系斐然,若横滨陷入困局,你要把太宰君丢在横滨吗” “欸——这可不用森先生操心,我呀,到时候当然是抱着阿荧的大腿和她一起跑呀~”太宰治甜腻腻地拉长嗓音,整个人就像是没有脊骨的猫儿趴在金发少女的身上,“阿荧~你不会丢下我对吧~” “虽然咒术界总是苛扣我的工资,但是养一个阿治还是养得起的。” “太宰君,你就这么冷酷无情地丢下你的监护人了吗?”森鸥外顿时哭丧着脸,一副被叛逆小鬼打击的心碎的老父亲模样,“太过分了!” “切,和森先生这样的老庸医待在一起才没前途,阿荧既可爱又美丽,我当然要和她在一起。” 太宰治嫌弃地扭过头去。 这个被漂亮小姑娘勾走了魂的逆子! 森鸥外痛彻心扉。他对太宰治有多好啊,绷带让他乱用,药品给他浪费,自己辛苦工作每天跑前跑后还要忍受个疯子老爷子神神叨叨的折磨,这个死小鬼天天待在诊所吃吃喝喝啥事都不做,结果漂亮的小姑娘勾了勾手指,就主动地送上去了! 还有他哪里老了!这叫成熟! 当然,看在太宰治这番行为好歹把一颗如此美丽的钻石带到他面前,他就勉为其难地原谅这只小兔宰治了吧。 “言归正传,我想和荧小姐个人达成更深入的合作,不知有什么条件吗” “只和我达成合作?”荧笑了,漂亮的金眸闪动着狡黠的波光,“可别忘了,我也是一名咒术师哦。” “荧小姐说笑了,我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医生而已。” 身份这种东西,还不是看自己的嘴怎么说。 “我很欣赏森先生所展现的果断。”荧轻轻推开挂在她身上的太宰治,对方不满地鼓脸,被少女递来安抚的眼神勉强压下了内心的不爽。她一步步走到森鸥外面前,即使对比之下显得身材娇小,却半点也没有畏惧地仰头直视那片如氧化的鲜血般噬人心魂的紫红。 “所以,森先生。”她无所顾忌又轻松无比地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杀死首领。” 第35章 诊所内的气氛愈发紧张,森鸥外摩挲着手术刀的动作骤然顿住,那双紫红色瞳眸眯起,审视般冰冷的视线停驻在少女珍珠白的面容。 “荧小姐应该知晓, 谋害港口Mafia的首领的罪名可是会遭到整个Mafia的追杀的。” “那有什么关系?”荧歪了歪头,微笑, “只要森先生你成为新的首领,问题不就解决了” 森鸥外的手指在手术刀上轻轻摩挲,紫红色的瞳孔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深沉的光。他的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锁定荧的神情,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动摇。然而,少女那张珍珠白的面容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刚才提出的“取而代之”并非惊世骇俗的谋逆,而只是再寻常不过的闲聊。 “荧小姐很有胆识。”森鸥外微微倾身,语气轻缓, 却暗藏锋芒, “但我只是个医生,即便我有心改变,即使我有心取而代之,那些忠于首领的干部们也不会坐视不理。” 荧轻轻歪了歪头,金色的眸子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森先生,您可是一位医生,不是武士。要掌控港口Mafia ,靠的可不是拳头,而是……”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精准的解剖。” 森鸥外的嘴角微微扬起:“哦?愿闻其详。” “港口Mafia就像一具人体。”少女声音轻快,“首领是心脏,而那些干部就是主动脉、静脉和神经。要让这具身体听从您的意志, 不一定要摧毁整个循环系统——只要精准地切断某些连接,再植入新的血管即可。” 森鸥外的目光微微一沉,手中的手术刀轻轻一转,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所以,您是打算帮我动手术?” “不,真正的操刀者,还是您自己。”荧的笑容愈发灿烂,“毕竟……” 她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望向森鸥外:“比起一个外来者,森先生可比我要熟悉这具人体得多。” “而且,森先生可是个聪明人,他早就知道,如果继续维持现状,总有一天,他也会成为那具尸体的一部分。” 空气在两人之间凝结成了一种微妙的张力,仿佛一场无声的博弈正在悄然展开。森鸥外的指尖缓缓收紧,手术刀的寒光映照着他深邃的瞳孔。 太宰治懒洋洋地靠在墙边,嘴角挂着一抹惯有的笑弧度,目光在荧和森鸥外之间来回游移。他依旧慢悠悠地把玩着荧的金发,似乎对这场紧张的谈判毫不在意。但他的手指正微微蜷缩,眼神深处藏着一丝警惕。 “至于杀死首领后可能引起的一连串麻烦,很简单。”荧笑容灿烂,翘起大拇指,“雇佣我不就行了?” “只要工资给足,我能保证您全头全尾地安全躺在办公室悠哉悠哉地晒太阳。” …… “哎呀哎呀,森先生,您怎么还在犹豫啊?”太宰治斜靠在少女身上,语调轻佻, “阿荧可是难得愿意主动工作的人,您可得珍惜这个机会。” 森鸥外微微一笑,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太宰君,你看上去比我还要热心呢。” 太宰治耸耸肩,脸上依旧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森先生,您别这么小气嘛。我只是在帮您权衡利弊——毕竟,阿荧可是很厉害的,要是她愿意保护您,您可就省下一大笔雇佣保镖的钱了。” “毕竟,森先生可不能指望我这样柔弱的人来当武斗派呢。” “如果我来雇佣荧小姐? “森鸥外沉默蓝几秒,突然轻笑出声,紫红深瞳在手术刀的反光中泛起冰棱般的碎芒。他修长的手指忽然攥紧刀柄,金属冷光骤然刺向荧的咽喉。 骤然消失在原地的少女隐入碎冰,又顷刻间从冰流中跃出,寒冷的冰霜自她周身落下,剑刃镀着一层淡淡的白霜,剑锋直指后颈。 近在咫尺的距离,森鸥外能够感受到从剑锋上传递而来的簌簌寒意。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荧小姐,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啊~我当然知道森先生对我的实力并不信任。”少女声音清亮愉悦,“所以,这足以证明了吗?” 森鸥外喉结轻轻滑动,背对着少女,他的唇角已经弯起了一个难以抑制的弧度。 “啊,当然,荧小姐的实力我非常满意,也没有任何犹豫的余地了呢。” 他近乎叹息地发出欣喜的感叹。 少女收刀入鞘,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她伸出手,笑意盈盈:“工资不低于一亿,我将会成为您最强力的武器。” “荧小姐知道港口Maifa的每月利润吗?” “我可是看在阿治的面子上打折了呢。”荧笑眯眯地说,”如果不给足工资,那怎么能维持我们之间的信任呢?” “信任可是奢侈品啊~” “成交。”虽然心疼得滴血,但森鸥外还是答应了,“天色不早了,荧小姐不如暂且歇息在这里,二楼还有空余的房间。” 荧出来前其实已经带足了住酒店的钱,毕竟能薅羊毛那些老头子们的机会当然要用力薅,但比起去睡酒店她当然还是要选择和阿治待在一起。 “那就多谢森先生啦。”单手剑消失,荧又变成了那个一贯以来笑容灿烂的可爱少女,她蹦跳着往二楼跑,“我借用一下浴室哦~” 荧轻快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尽头,诊所一楼瞬间被一种粘稠的寂静包裹。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未散的硝烟与咖啡残渍的苦涩,沉淀在空气中。森鸥外脸上那副用于应付少女的温和假面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镜片后深不见底的紫红寒潭。他转过身,目光精准地落在沙发上那个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笑容的少年身上。 “太宰君,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太宰治懒洋洋地掀起眼皮,鸢色的瞳孔在昏黄光线下如同蒙尘的琉璃珠,空洞地映不出任何情绪。 “怎么?”他尾音拖长,带着惯有的、令人牙痒的轻佻,“森先生你难道也会大发慈悲,给我发一亿工资?哎呀,那我可要感动得痛哭流涕了呢。”他甚至还夸张地用手背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动作浮夸得近乎挑衅。 “那是不可能的,太宰君。”森鸥外微笑着说。 “呵呵。”太宰治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像冰棱碎裂在寂静的冬夜,“不给钱还想让人干活?您这种资本家,真应该被吊到路灯上。” “荧小姐真是个聪明可爱的孩子,”森鸥外完全免疫了太宰治的讽刺,他忽然说道,语气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赞叹的意味,但那双紫红眼眸深处却毫无温度,只有冰冷的分析,“天真包裹着洞察的智慧,这份力量辅以狡黠的利己,像一颗未经雕琢却已锋芒毕露的钻石……。”他意有所指地停顿了一下。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纹丝未动,只是眼神更沉了几分,像凝固的深渊。 森鸥外转过身,重新面对太宰治,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解剖刀,精准地切入少年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之下。 “所以,太宰君,”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诱导性,“你现在不感到高兴吗?” 少年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掀起眼皮,用一种近乎无机质的冰冷目光瞥了森鸥外一眼。 森鸥外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加深了,像发现了最深处的病灶。 “毕竟——”他缓缓吐出字句,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地敲打在令人窒息的空气里,“这不就是你所期待的吗?” 第36章 空气瞬间凝固。 太宰治脸上的假笑如同一张劣质的面具, 出现了细微的裂痕。他鸢色的瞳孔猛地收缩,那层浮于表面的漫不经心被瞬间撕裂,露出底下翻涌的、压抑不住的黑暗漩涡。 森鸥外脸上公式化的温和笑意彻底消失,镜片后的紫红色眼眸如冰冷的无机质玻璃般凝视着太宰治,语气是刻意放缓的、带着洞悉一切的锐利:“太宰君…… “ 他稍微停顿, 像在仔细品味空气中的硝烟与咖啡残渣混合的苦涩气息, 也像是在欣赏少年脸上那副看似无懈可击的轻佻面具下的细微裂痕。 森鸥外缓缓地,带着一丝近乎于病态赞叹的诡异音调:“荧小姐就像一颗在黑暗中猝然绽放光芒的原钻,澄澈剔透的光芒下是足以割开所有脉络的锋芒。她那份将取而代之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还有将整个港口Mafia精准解剖的比喻……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 话语中的“叹为观止”充满了冰冷的评估意味。目光如同精准无误的手术刀, 更深地刺向太宰治那沉如凝渊的鸢瞳。 森鸥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诱导性:“所以,太宰君……”他刻意地拉长了尾音,“你现在的心情,难道不应该……是喜悦吗?”他再次缓缓吐出反问的字句,每一个音节都清晰无比地敲打在令人窒息的空气里,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切开皮肉“引导这颗如此特别、如此有潜力的钻石 ,投向我这里,亲手将她推入这场针对港口Mafia最高权力的谋杀漩涡中心……”……这不正是你来精心运作和期待的结果吗? ” 森鸥外的话语像最精密的探针,层层剥离着太宰治精心构筑的伪装。诊所里凝结的空气几乎化为实质,消毒水的刺鼻、尘埃的陈腐,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挂钟的滴答声,每一次都敲打在两人绷紧的神经末梢。 太宰治维持着倚靠的姿势,他眼中映不出丝毫涟漪。沉默持续发酵。森鸥外并未催促,只是转身静静站在窗边,背对着太宰治,凝视着横滨无边的黑暗。 “太宰君,你编织的这张网,真是既精巧又狠毒。利用她的力量,利用她的好奇心,甚至利用她对你的……信任?”他玩味地吐出最后两个字,如同品尝毒药,“将她牢牢地绑在你的身边,让她无处可逃。” 太宰治脸上的假笑如同劣质的面具,如同被风吹散的蛛网,一点点剥离、碎裂。那层惯有的轻浮和无谓,如同被剥离的坏死表皮,露出了下面更加冰冷、更加真实、也更加强硬的基底。鸢色的瞳孔深处不再是翻涌的黑暗,而是一种极致的、冰冷的清醒。 他没有暴怒,没有反驳,甚至没有一丝被戳穿秘密的慌乱。他缓缓地从沙发上站直身体,不以一种近乎冷漠的挺拔面对着森鸥外。 “是啊。”太宰治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了之前的轻佻或戾气,只剩下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是我做的。是我故意诱导你对我的行为产生好奇心,是我故意将她带到你的面前。”他承认得如此干脆,如此坦然,反而让森鸥外镜片后的紫红光芒微微闪烁了一下。 太宰治向前走了半步,靴底踩在地板上打碎的药液里,发出令人不适的粘腻声响。他直视着森鸥外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 “森先生,你以为我只是害怕她离开?害怕她看清我的本质?”少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他摇了摇头,眼神锐利如冰锥,“不。我看到那份所谓的任务书,我就知道——咒术界,那些高高在上的老头子们,对她起了疑心。” 森鸥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那份任务书。”太宰治的语气带着冰冷的剖析感,“窗观测数据是真的,横滨的咒灵浓度飙升也是真的。但派遣一个明面上二级未到的咒术师独自进入横滨来处理这种级别的异常?而且还是直接下达的、近乎强制性的调查而非祓除命令?”他冷笑一声,“这更像是试探,是在危险的边缘推她一把,看看她到底能暴露出什么,或者……会不会被意外处理掉。”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森鸥外若有所思的脸,继续道:“森先生,我可以告诉你,阿荧很强,但对于咒术界那些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老东西来说,不会容忍她这样的变量。他们需要知道她的极限,她的立场,她是否听话……或者,她是否值得清除。” “所以?”森鸥外的声音低沉下来,“你选择将她拉入横滨……这个……盘踞着港口Mafia 、异能特务科、国外间谍,各方势力犬牙交错、每时每刻都在爆发激烈冲突的漩涡之城?” “横滨的漩涡,就是最好的掩体。”太宰治的语调恢复了那种近乎残酷的冷静,“这里足够混乱,足够危险,各种势力盘根错节,咒术界的手伸进来也会被搅乱。只有在足够浑浊、足够混乱、也足够剧烈的漩涡中心,一颗稍显异样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才最容易被掩盖,甚至被误认为是漩涡本身造成的动荡!混乱,是最好的烟雾弹。” 他的语速加快,像在勾勒一个险峻却精密的布局图:“横滨就是一片沸腾的熔炉!港口Mafia首领老朽垂死,内部派系倾轧,外部势力虎视眈眈,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掀起一场席卷全城的巨大风暴!在这种环境下—— “ 咒术总监部那套循规蹈矩的侦察手段会变得极其困难。横滨异能者密度太高,能量乱流太强,干扰太大。普通窗的观测员在这里寸步难行,强大咒术师贸然进入也很容易暴露,甚至卷入异能者的冲突。” “一旦港口Mafia真的发生巨大变故。”太宰治笑了,这几乎是必然,“首领更叠的权柄厮杀、新旧势力的残酷洗牌,会瞬间产生巨大的乱流和情报噪声,这将完美地覆盖掉阿荧在这过程中动用的力量。” “最重要的是,”太宰治直视着森鸥外的眼睛,目光中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我太了解您了,森先生。”这句话并非奉承,而是精准的推演。 “您在觊觎王座的同时,也极其渴望变新。旧的港口Mafia是一具臃肿腐败的躯体,它需要一把锋利无匹、能精准斩断所有顽疾的刀。 “ “并且,依照森先生你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容许咒术界近乎挑衅的伸爪子的行为的。但咒灵必须祓除,横滨没有能够解决咒灵的咒术师,优等的咒术师资源被咒术界把控,在过去,横滨异能界面对咒术界,是天然更劣势的一方。然而,阿荧出现了。 “ “她展现的力量、她的机敏,以及她的身份,她的立场,当你看到一颗如此耀眼、如此强大的钻石,尤其这颗钻石还主动展示了她作为武器的锋芒时……”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了然的弧度,“你不可能不动心。你一定会向她抛出橄榄枝,用利益,用刺激,用她无法拒绝的东西将她牢牢地绑在你的战车上。” 森鸥外的眼神深处剧烈翻涌。太宰治的剖析过于精准,几乎将他内心深处尚未完全成型的、对荧的“培养利用”构想剥开得一干二净!这种被完全看透的感觉,对于习惯了运筹帷幄的他而言,罕见地带来了一丝失控的烦躁和强烈的警惕。 太宰治没有停歇,他步步紧逼:“至于阿荧是否会答应……呵,森先生,你低估了她对于刺激的追求。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只要筹码足够,只要她觉得值,只要你没有踩到她的底线,无论多么汹涌的浪潮,她也完全不会畏惧。而你能给的筹码,远不只是那一个亿的工资……”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奇异的笃定意味,“你能提供给她……在即将到来的横滨大风暴中,一个相对稳固的立足点。港口Mafia即将成为权力洗牌后的新核心,在这里,她可以获得某种意义上的保护伞,并且……”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当上新首领的你能够并且一定会主动掩盖她的身份,延缓甚至扰乱来自咒术界的视线!这是其他地方,无法轻易提供的!” 诊所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药液滴落的“滴答”声,如同倒计时的秒针。森鸥外沉默了。诊所再次陷入死寂。太宰治的坦白像一把巨大的钥匙,瞬间解开了围绕荧的谜团——她的“主动”,森的“欣喜”,交易的“价值”……所有线索都串联起来,指向了这个少年以横滨为棋盘、以人心为棋子的惊险布局。 森鸥外看着眼前这个罕见地将所有谋划都摊开在台面上的少年,看着他眼中那混合着冰冷算计与某种近乎偏执的占用欲的复杂光芒,第一次感到一种棋逢对手的……战栗与兴奋。 他虽然从未后悔过将太宰治带回诊所,但现在,他骤然惊觉,太宰治能够给他带来的价值,远远不止他当初所认为的那些。 “太宰君……”森鸥外开口,声音异常地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在冰面上凿刻,“你利用了我对她的价值的渴求,更利用了我不得不应对的内部剧变,把我和港口Mafia,彻底地推向这无法回头、必须直面咒术界潜在压力的风口浪尖。” 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没有丝毫笑意:“这份算计……“这份精准地操控人心的能力,和他自己是如此地相似,“真是又大胆又残酷啊。” 第37章 “大胆?残酷?”太宰治的声音很轻,却像冰棱坠地般清脆而冰冷,在寂静的诊所里激起无形的涟漪,“森先生,您坐在这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面对的是一个垂死疯狂、随时可能拉着整个横滨陪葬的老疯子,还有一群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将港口Mafia撕成碎片的豺狼。” 他的目光扫过诊所窗外的黑夜,那黑暗中矗立着□□大厦狰狞的轮廓。 “您需要一把足够锋利、足够精准的刀,去切开这盘根错节的死局,去斩断那腐朽的根须,去迎接您想要的新生。”太宰治的视线重新落回森鸥外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 “阿荧,她就是那把刀,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有秩序最大的挑衅和变量。她需要横滨的混乱作为掩护,而您,森先生,您需要她的力量作为撬动旧世界的杠杆,更需要她作为一道天然的屏障,去迟滞、甚至去斩断来自咒术界那必然伸过来的、不怀好意的触手。” 森鸥外镜片后的目光剧烈地闪烁着,像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在处理着庞大的数据流。太宰治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他心中那些尚未完全成型的蓝图,并将它们串联、补充、甚至升华。 是的,他需要一把刀,一把能斩断旧时代枷锁的利刃。荧的出现,她的力量,她的特殊,都完美契合了这个需求。而太宰治,这个他一手带进黑暗的少年,则无比精准地看透并放大了这份需求,甚至将荧的价值提升到了一个更高的战略层面——对抗咒术界潜在压力的盾牌与利矛! “至于您所担心的风口浪尖……”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弧度,“森先生,从您决定取代那个老家伙的那一刻起,您就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的最顶端。港口Mafia本身就是风暴眼。区别只在于,是您被动地被各方势力撕扯,还是主动地引入新的变量,将风暴的走向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摊开手,姿态带着一种傲慢的优雅,仿佛在展示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阿荧,就是那个变量。一个强大、可控,且天然与咒术界存在潜在冲突的变量。将她纳入麾下,不是增加了风险,而是为您对抗咒术界可能的干涉,提前准备了一张强有力的底牌。这是双赢,森先生。您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锋利武器和潜在的战略屏障,她得到了在混乱风暴中立足的庇护所和施展拳脚的舞台,而我……” 太宰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鸢色眼眸里,翻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偏执的暗流,快得让人抓不住。 “……确保了她,不会被那些阴暗角落里伸出的、意图将其据为己有或彻底摧毁的手轻易触碰。” 最后这句话轻飘飘的,却像带着千钧的重量,重重砸在森鸥外的心上。他终于彻底明白了太宰治那看似冰冷算计背后的核心驱动力——那是一种混合着强烈占有欲的保护,一种以整个横滨为棋盘、以人心为棋子、甚至不惜将他和港口Mafia都拖入更深漩涡的……偏执守护。 诊所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森鸥外缓缓摘下眼镜,用那块雪白的手帕仔细擦拭着镜片,动作优雅而缓慢。诊所里刺鼻的药水气味似乎对他毫无影响。良久,他才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紫红瞳孔像深不见底的漩涡,在冰冷的外表下,却翻涌起真正的风暴——那是一种对于搅动更大格局的期待、一种对于手握超越常理利刃的兴奋、以及一种对于自身将直面前所未有挑战的深沉战意。太宰治近乎疯狂的算计,将他森鸥外逼上了更高的钢丝!但是…… 窗外,□□大厦顶端的血色光晕似乎更加浓郁了,像一只垂死挣扎的巨兽流出的污血。 “太宰君,”他忽然笑了,那笑容不再是之前的虚伪温和或冰冷审视,而是一种棋手看到精妙布局时的、纯粹的、带着残酷欣赏意味的笑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他向前一步,伸出手,并非要握手,而是轻轻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动作带着一种长辈般的、却令人脊背发凉的亲昵,“这场交易,我接受了。利用也好,舞台也罢。只要荧小姐这把利刃足够锋利,能为我切开通往首领之位的道路,我自然乐意为她提供这个避风港。”森鸥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棋逢对手般的诡谲兴奋。 “至于咒术界的老东西们……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哼,如同潜伏的凶兽在舔舐爪牙。 “森先生的诚意,我会如实转达。”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一丝慵懒的腔调,仿佛刚才那个冷酷剖析一切的棋手只是幻觉。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动作漫不经心,“我想阿荧很快就会让您明白,什么叫物超所值。” 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一楼诊所里只剩下森鸥外一人。他站在原地,久久地凝视着太宰治消失的方向,脸上的温和笑容渐渐褪去,只剩下镜片后那双紫红色眼眸中翻涌的、冰冷而兴奋的光芒。 温热的水流冲刷过肌肤,洗去了一日奔波沾染的尘埃与消毒水那股淡 淡的的气味。荧站在氤氲着热气的浴室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似乎也随着水汽舒缓了些许。她换上一身轻便柔软的衣物,肩上搭着蓬松的浴巾,一边揉擦着湿漉漉的金发,一边踩着拖鞋走出浴室门。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暖黄的壁灯,光线柔和,驱散了诊所固有的阴冷气息。荧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不大的房间,下一秒便定格在床铺靠近角落的位置。 太宰治背对着浴室门口,以一种极其少见的姿态坐在床沿——双臂环抱着屈起的双膝,脊背微弓,微卷的黑发贴在脖颈上,仰头注视着窗外无垠的黑夜。 荧的脚步顿了一下,她踮起脚尖,像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爬上床铺,柔软的被褥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她屏住呼吸,悄悄挪到少年身后,然后猛地伸出手,从后面蒙住了他的双眼! “哎呀~猜猜我是谁?”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声音是刻意的、带着点调皮的回暖。 “阿荧。”这是过去他们躲猫猫时乐此不疲的小游戏,其实在每一次荧靠近他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她的气息。 荧松开了手,顺势坐到他身边,身体微微倾向他,歪着头,仔细观察着那张缓缓转过来的脸。昏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暧昧的阴影,散乱的黑发下,那双平日里总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鸢色眼眸,此刻像蒙上了一层擦不掉的灰霾,浓得化不开的倦怠和某种更深沉的情绪淤积其中。 “猜对啦~”荧脸上的笑容刻意维持着轻快,但眼神里已透出一丝了然和不易察觉的担忧。她伸出手,指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地戳了戳太宰治微凉的脸颊,“阿治,你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第38章 太宰治的身体在她靠近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又在感受到她指尖温热的触碰时,缓缓放松下来。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将环抱着膝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下巴抵在膝盖上,侧过脸,视线依旧投向窗外那片吞噬了□□大厦轮廓的浓稠黑暗。窗玻璃上模糊地映出两人靠得很近的影子。 少女只是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她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暖意和水汽蒸腾的清香,与少年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阴冷潮湿形成了微妙的对比。这暖意像一根无形的细线,轻轻拉扯着太宰治紧绷的神经。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略显压抑的呼吸声和窗外遥远街道偶尔传来的模糊声响。昏黄的灯光成了唯一的主角,在沉默中流淌,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又模糊地交叠在一起。 “不高兴?”他重复了一遍荧的问题,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被冷水浸泡过的、沉甸甸的疲惫感,尾音消散在寂静的空气里,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回响。半晌,他才慢慢转过头,那双鸢色的眼眸终于聚焦在荧的脸上。灯光在他眼底投下浓重的阴影,疲惫之下,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和迷茫,那是他极少、极少显露于人前的底色。 太宰治极其缓慢地开口,声音轻柔得像是在梦呓:“阿荧……” “嗯?”荧立刻回应, 侧过头认真地看向他。 “……对不起。”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沉重得仿佛坠着千斤巨石。他没有再说更多,但这句道歉像一个沉重的休止符,砸在了这凝滞的空气中。 少女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那双总是盛满阳光或狡黠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照出少年眼中那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为什么这么说?”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太宰治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仿佛在艰难地吞咽某种苦涩的东西。 “这里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而我……” 他不再看荧,只是盯着自己手腕上的绷带,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那弧度比哭还难看,“我在做的,只是把你更快地、更深地推到了漩涡的中心。” 他抬起头,再次看向荧,那双鸢色的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我利用了森先生对权力的渴望,利用了他需要一把利刃的迫切。我明知道港口Mafia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明知道卷入首领更叠事变意味着什么……无尽的杀戮、背叛、阴谋……永无止境的黑暗。”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但我还是把你推到了他面前,告诉他你的价值,让他看到你……把你当成了交易的筹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那最核心的、最不堪的念头吐露出来:“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暂时摆脱咒术界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横滨越乱,他们越难把手伸进来,越难看清你真正的底细。森先生……他需要你,也需要你作为对抗咒术界的潜在屏障。这混乱的漩涡,成了你暂时的……避风港。而我……” 太宰治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猛地低下头,将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起来。后面的话,他对着那双璀璨的金眸,无法说出口。那潜藏在冰冷算计和疯狂布局之下,连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近乎病态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害怕她离开,害怕她被夺走,害怕她看清这个世界的污浊后转身离去……所以,不如先下手为强,将她牢牢地、用鲜血和阴谋的锁链,用情感的镣铐,绑在自己身边,绑在横滨这片他熟悉的、可以掌控泥沼里。他利用了所有人,包括他自己,只为了将她留在身边,哪怕代价是让她沾染上永远洗不净的黑暗。 房间里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遥远车声,以及两人清晰可闻的呼吸声。荧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蜷缩成一团、像受伤小兽般将脆弱暴露出来的少年。暖黄的灯光柔和地洒在他微卷的黑发上,却无法驱散他周身弥漫的沉重阴霾。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荧终于动了。 她将身体更贴近了一些,几乎把半边身子靠在了太宰治的手臂上。这是一种毫无保留的、带着体温的安慰和支持。然后,她伸出双臂,绕过少年环抱着双膝的双臂,以一种笨拙却无比坚定的姿势,从侧面紧紧地抱住了他。 这是一个别扭的拥抱,因为太宰治依旧维持着那个蜷缩的姿态,她的拥抱更像是将他整个人连壳带骨地禁锢在了自己的温暖里。 “阿治,”她把下巴搁在太宰治肩膀上,吐息拂过他耳廓微凉而潮湿的发丝,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贯以来的浅淡笑意,却无比地认真,“我从过去到现在,一直到未来,都最喜欢阿治了。”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虽然没有激起巨大的水花,却在平静的水面下引发了无法忽视的涟漪。太宰治的身体在她抱住他的瞬间就彻底僵住了,宛如被冻结。直到她这句话清晰地钻进耳中,他那双死寂的鸢色眼瞳才仿佛被点燃了一簇微弱的火星,剧烈地颤动起来!像投入石子的湖面,瞳孔深处荡开一圈破碎的涟漪。 荧抱着他的手臂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像是要将他身上那股缠绕不散的阴冷湿气驱散。 “无论是多么汹涌的漩涡……”她轻轻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强烈的自信,“能让我心甘情愿踏进去的理由只有一个:我觉得值。” 她微微侧头,金眸直直看向太宰治终于转过来的脸,目光锐利得仿佛能刺穿他所有的伪装和阴暗: “一个亿,加上暂时利用港口Mafia提供的便利和庇护,这笔交易,很划算。 ”她的话语直白而现实,像最冷酷的商人评估着筹码,却又在最深处透出对他那份沉重动机的、心照不宣的理解和接受。“而且……” 荧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扬起一个极浅、却带着冰雪初融般温度的弧度。 “能和阿治待在一起,”她的声音放得很轻,近乎耳语,却像一束光,穿透了他周身弥漫的阴霾,“这件事对我而言,才是最有价值的报酬。” 第39章 这句话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 狠狠劈在太宰治的心上! 汹涌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少年强行构筑的所有堤坝。那些冰冷的算计、沉重的保护欲、深不见底的自厌,在这一刻都被这近乎纯粹的温度融化、搅动、沸腾!一种无法抑制的冲动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 他突然反手用力,猛地将拥抱着他的荧紧紧、紧紧地箍进了自己怀里!力道之大,几乎让荧发出了一声小小的闷哼!他的双臂像两道绝望又渴望的铁箍,将少女娇小却蕴含着强大力量的身体死死地嵌在自己的胸膛上。 微卷的黑发黏在荧的脖颈和脸颊, 冰冷又灼热。 他把脸深深埋进荧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温暖干净的、沐浴后水汽混合着沐浴露的气息,仿佛那是唯一能驱散他灵魂深处腐臭寒意的良药。瘦削的身体在荧怀中剧烈地、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如同狂风中最脆弱的一片树叶,又像压抑了千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他喉结艰涩地滚动着,破碎的呜咽声被死死堵在喉咙深处,最终只化作一串带着滚烫湿意的、急促而又压抑的喘息,灼热地喷在少女细腻的皮肤上。 少女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勒得双臂有些疼,但她没有挣扎。她沉默地、安静地承受着少年这近乎自毁式的拥抱。 她能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如同脱缰的野马般疯狂地擂动,撞击着她的肋骨;能感受到他埋在自己颈间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传递出的、混合着痛苦、依赖、如释重负的复杂战栗感。 她没有说话,只是慢慢抬起手,放在他冰冷的侧脸上,再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抚着他紧绷颤抖的脊背。动作温柔,像安抚一只受伤的、炸了毛的流浪小黑猫。 房间里只剩下少年压抑的呼吸声。 时间在无声的慰藉与汹涌的情绪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太宰治的颤抖才渐渐平息下来,紧箍着荧的双臂也略微松开了些力道,但依旧没有放开。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而沉重,带着浓重的鼻音。 荧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用手指轻轻将他粘在脸颊上的、汗湿的黑发拨开。昏黄的灯光下,他长长的睫毛还带着湿意,低低地垂着,遮住了那双刚刚经历风暴的瞳孔。 “……阿治?”荧的声音很轻,带着确认般的试探。 太宰治没有立刻回答。他依旧低着头,几秒后,才缓缓抬起眼皮。那双鸢色的眼睛里,之前的阴霾并未完全散去,沉重的底色依旧浓重,但在风暴席卷过后的疲惫感稍稍缓和。更深处,还残留着一丝近乎孩子气的脆弱。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玻璃:“阿荧……” “嗯,我在哦。”荧注视着他的眼睛,耐心地回应。 “我……”太宰治的声音很缓慢,每一个字都仿佛在熔炉里灼烧过。 “我并不是一个……值得阿荧信任的人。” 他避开了那些关于谋划、关于咒术界的算计、关于利用森鸥外的野心之类的无关话题,选择了一个更加根本、也更加指向他自己的剖白。这个认知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是他一切冰冷算计的起点,也是他此刻痛苦脆弱的根源。 “我总是……想得很多,很深,很……黑。就连靠近我身边,都像在拥抱一块……已经腐烂的东西。” 他眼中的脆弱被更深的自厌覆盖。说出这句话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他又低下头。 明明执拗的想要她在身边,明明恨不得只有自己的身影能够占据那双璀璨的黄金之眸,可他却总是忍不住在她的面前残酷地剖析自己,将那些黑暗又浓稠的淤泥暴露出来。 “所以,离开我才是明智之举。”少年低声道,被碎发掩盖的眸子闪动着令人心悸的阴郁。 不要离开我……他在内心一遍又一遍地自虐般无声重复。 荧的手指坚定地抬起了太宰治的下巴,如同君王抬起臣服者的头颅,逼迫他直视着自己眼中,金眸中的温度并未因他自厌的话语而冷却,反而更加明亮,如同燃烧的恒星内核。 “值不值得信任,不是你说了算的,阿治。”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沉重的玉磐敲击在死水湖面,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不容违逆的铿锵力量,清晰地、不容置疑地敲打在太宰治最敏感脆弱的神经上。 这不是商榷,而是裁决。 “……那是我才能判断的!”荧的宣告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唯我独尊的自信。 她向前凑近,温热的鼻息几乎拂过太宰治冰凉的唇瓣,近得他能在她澄澈的金眸深处,清晰地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倒影——苍白、脆弱、眼尾还残存着未干的湿痕和狼狈的红晕,被自厌啃噬得千疮百孔的阴翳在那片金色强光下无所遁形。 那片金色正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强势地驱逐着他试图用以笼罩自身的黑暗。 太宰治的瞳孔在那一瞬间猛地收缩,那片深不见底的鸢色湖水中,倒映出那片纯粹而霸道的金色光芒,几乎刺得他灵魂深处都在尖叫。那光芒如此强势地宣告着她的意志——评判权在她,选择权也在她! “既然我已经选择了你,”荧的声音放低了些许,却更像淬炼后的精钢,冰冷而坚硬,带着一种宣告所有权般的绝对占有,“那么,阿治你……” 她的指尖带着不容抗拒的压力,在那精巧脆弱的下颌线上微微收紧了一分,像是打下一枚不容置疑的烙印,“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这是一道旨意,是一道由她这个“选择者”下达给“被选择者”的、不容抗辩的终极旨意。霸道至极,却也带着一种扭曲的、能让人在深渊边缘溺毙的安全感。 太宰治的整个灵魂都在那双燃烧的金色眼眸和这霸道的宣言下剧烈地震颤。像冰封千年的深海被砸入了超新星的核心!冻结的冰层发出悲鸣般的碎裂声,从裂缝中喷涌而出的不再是冰冷的死寂,而是滚烫的岩浆——是足以焚毁灵魂的痛苦与一种近乎令他晕眩的、疯狂的喜悦交织成的致命洪流。她不是在怜悯,也不是在小心翼翼地试图靠近他那片泥沼。她是直接闯入,用最野蛮的方式将他从那腐臭的自我囚笼中强行拖拽出来,然后宣布:你,属于我! 这份不容拒绝的蛮横与傲慢……窒息得让他无法呼吸,却又贪婪得让他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渴求更多! 他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因强大的自信而显得几近神性的面孔,那双金眸如同锁定猎物的猛禽,带着绝对掌控力的光芒牢牢吸住了他所有沉沦的感官。渴望与自毁的冲动在体内疯狂拉锯,最终那份极致的占有欲和对于这束光的贪婪战胜了自厌的惯性。 啊——多么美丽,强大,炽热的光芒。 他忽然就理解了何为飞蛾会被火焰吸引而自焚,因为无法逃离,也不愿逃离。 太宰治凝视着少女近在咫尺的金眸,那里面燃烧着的璀璨火焰,像磁石般牢牢吸住了他所有的感官。 如此自我,如此恶劣,如此傲慢。 第40章 阿荧……他想唤她的名字, 声音却堵在灼热的喉咙里。 一种更加黑暗,更加粘稠,更加令人沉溺的狂喜,如同最甜美的毒药,丝丝缕缕渗透进来,麻痹了他所有的理智,点燃了他灵魂深处最隐秘的渴望。 他猛地松开了那几乎要将她骨头捏碎的、完全禁锢的手臂,身体里那股汹涌的力量却找不到出口。他像一个在狂涛中挣扎终于抓住浮木的溺水者,转而用双手紧紧、紧紧扣住了荧纤细而充满力量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荧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冰冷汗湿和他指骨下传递来的、带着毁灭欲的紧绷力量。那几乎要将她腕骨碾碎的力道,混杂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仿佛只要松开一丝缝隙,这份强行索取来的“允许”和温暖就会像流沙般从指缝中溜走,将他重新推回那片冰冷的黑暗深渊。 荧任由他死死抓着,仿佛感受不到那足以造成瘀伤的力道。她清晰地感知到那冰冷的皮肤下,一种更加危险、更加躁动不安的情绪正在血管中苏醒、奔流。矛盾的情绪在他苍白的脸上交织成扭曲的油画:脆弱褪去后残余的红潮与被泪水浸渍的湿痕尚未干透,重新抬起望向她的鸢色眼眸中,破碎的自厌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病态的亢奋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 像濒死之人望见唯一的火光,带着孤注一掷的贪婪。 房间里暖黄的灯光似乎都凝固了,只照亮这无声而激烈的角力。少女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力量漩涡和那份绝望的渴求,她非但没有退缩,金眸中反而升腾起更强的光芒,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确认。 看着我,依赖我,然后,臣服我! 他握得更紧了,指关节绷紧泛白,像是要把她手腕的骨骼结构烙印进自己的掌纹。他身体的战栗并未停止,却从那种绝望的崩溃,变成了另一种更深的、带着侵略性的震颤,仿佛有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在他身体里疯狂冲撞,急于找一个喷发的出口。 少女一动不动。她的金眸平静地迎视着他眼中翻腾的深渊和他对自己手腕施加的酷刑般的紧握。这不是屈服,而是一种更加傲慢的自信。 她的傲慢让她自信无论是多么可怖黑暗的深渊,都无法否决她的决定。 僵持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蔓延。只有少年越来越粗重、越来越灼热的喘息,在安静的房间里放大,如同困兽的嘶吼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 终于,荧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那只没被他禁锢的、自由的手。那只手并未试图掰开他的手指,也没有去安抚。它像带着审判者的意志,缓慢地、不容置疑地抬向了少年依旧苍白、带着湿痕和红晕的脸颊。 她的指尖带着沐浴后微暖的温度,轻柔地、甚至带着点冰冷的温柔,抚上他滚烫的眼角。 太宰治的身体在她指尖触碰的瞬间剧烈地抽动了一下,像被高压电流击中。 荧的指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在他滚烫的眼角烙下属于她的印记。那份残留的脆弱,那抹狼狈的红晕,此刻都被她强行纳入掌控的范畴。太宰治的身体在她指尖触碰的瞬间绷紧到了极致,如同被拉满的弓弦,鸢色眼眸深处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漩涡——被看透的恐慌、被强行占有的战栗,以及一种更深、更隐秘的、如同毒藤般缠绕的渴望。 他贪婪地汲取着她指尖微暖的温度,仿佛那是唯一能将他从灵魂深处蔓延的冰冷中解救出来的火种。紧握着她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深地嵌入她的肌肤,留下清晰的指痕,像绝望的囚徒在牢笼上刻下的印记。 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破碎的气音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 “阿荧……”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音节都像在灼烧,“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待在横滨……” 他微微侧过头,避开她过于灼人的直视,目光虚虚地落在她浴袍领口露出的精致锁骨上。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天真的漫不经心,却掩不住底下翻涌的黑暗,“……东京那边,有没有什么……更麻烦的事情在等着你?”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最不露痕迹的措辞,但那双紧锁着荧手腕的、微微颤抖的手,却彻底出卖了他灵魂深处的焦灼。 “比如……” 他抬起眼,终于重新对上荧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金眸,嘴角极其勉强地扯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眼神却像沉入深海的玻璃,冰冷又易碎,“……那个据说和你绑定了婚约的、在玻璃缸里洋洋自得的……笨蛋?” “婚约”两个字从他齿缝间挤出,轻飘飘的,却带着一股浓重的、化不开的阴郁和尖锐的嘲讽。他死死盯着荧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荧的眉头瞬间蹙紧,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骤然掀起波澜。她眼底那片璀璨的金色猛地一沉,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温度骤降! “婚约?” 她笑了,是那种嘲讽的笑,尽管嗓音依旧甜美柔软,却无法掩饰字里行间的鄙夷, “那群禅院家的老东西。脑子除了腐朽发霉的族谱和那点可怜巴巴的血脉传承幻想,还能塞进什么东西?” “用我去讨好一个他们连仰望都费劲的神子?”少女弯起眼,语调充满了刻薄的讥讽,“就为了那点可笑的、自以为能沾上六眼荣光的妄想?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五条悟?” 她念出这个名字时,语气里的轻蔑达到了顶峰,金眸中燃起的不是厌恶,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居高临下的藐视,“一个被供奉在所谓最强的玻璃神龛里,被无数双愚昧的眼睛瞻仰着,就真以为自己能俯瞰众生的……观赏鱼?” 比喻毒辣而精准,带着一种撕裂所有光环的残忍的刻薄。 “他洋洋自得于自己那点力量,却连玻璃缸外的世界都懒得看一眼,更别提理解。”柔软如蜜糖的嗓音吐出来的嘲讽如同淬毒的冰凌,“一个被最强名号惯坏了的、自大又无趣的笨蛋。” 她松开轻抚太宰治侧脸的手,转而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衬衫衣领,将他整个人拉得几乎与自己鼻尖相碰! “阿治,你给我听清楚!” 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主权的绝对力量, “那种活在别人设定好的玻璃缸里、只会对着倒影自我陶醉的笨蛋,连让我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金眸燃烧着,如同两轮灼灼烈日,将太宰治眼中残存的阴霾和试探彻底焚烧殆尽。 太宰治的瞳孔在荧这番激烈、刻薄、又充满绝对掌控欲的宣言下,如同遭遇了一场灵魂的风暴!那些盘踞在心底、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猜忌、不安、自毁般的试探……在她这近乎蛮横的、将“五条悟”和“婚约”彻底踩入尘埃的宣告面前,瞬间被粗暴地冲垮、碾碎了。 他捂着被戳得微痛的胸口,眨了眨眼,长而湿漉的睫毛像停歇的蝶翼。脸上的戾气和阴鸷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被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取代——先是惊讶于荧如此激烈直白的表态带来的冲击,紧接着是……一种难以置信的、仿佛沉溺黑暗中突然被强行塞了一颗裹着蜜糖的炸弹般的狂喜! 不是怜悯,不是解释,而是更直接、更粗暴的否定和践踏!她甚至不屑于去澄清她与五条悟的关系,因为她从根本上就否定了对方的存在价值!这种极端自我、极端傲慢的宣告,仿佛一道狂暴的电流,瞬间贯穿了太宰治的四肢百骸! 他紧握着荧手腕的手指,那因恐惧和占有欲而施加的、几乎要捏碎骨头的力道,在这一刻,奇迹般地……松动了。 少年眼中翻涌的黑暗漩涡被一种近乎眩晕的狂喜和更深沉的占有欲所取代。她不是在安抚他,她是在宣告她的领土!而这片领土的中心,此刻,被他死死抓住手腕的人,就是她唯一认可的、被她用如此激烈方式“占有”和“选择”的对象!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近乎呜咽的抽气声,像是被巨大的喜悦和释然冲击得无法呼吸。下一秒,太宰治脸上的阴沉如同被阳光刺穿的乌云,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神经质的灿烂笑容,嘴角快要咧到耳根,那张苍白的、带着泪痕的脸庞瞬间焕发出一种近乎病态的明亮光彩。 那双鸢色的眼瞳里翻腾着近乎贪婪的快意光芒,像饥饿的幼兽终于嗅到了最美味的肉香! “……啊啦?”太宰治的声音黏糊糊地响起,带着一种心满意足的、慵懒又恶劣的鼻音。他突然像被抽掉了骨头,身体往前一软,额头不轻不重地撞在了少女的肩膀上。 “早说嘛,阿荧~”他的声音闷在荧的肩窝里,像小猫撒娇,又带着浓浓的、毫不掩饰的愉悦和得意,“害得我白白……替你担心了呢……” “替你担心”那几个字,被他说得暧昧又带着一丝虚假的嗔怪,显然是在为自己刚才过激的反应找补,更像是在顺杆爬地强调某种“共同立场”。 刚才还像个随时要拖着所有人下地狱的疯兽,现在却又变成一只心满意足、只想贴着少女吸食安全感的黑猫。 他轻轻蹭了蹭荧的肩膀,语气里的恶意变成了轻飘飘的甜腻:“那种……脑子比草履虫还小的白毛甜食怪……确实连出现在阿荧的梦里都不配呢~”他发出一声喟叹般的轻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也变得柔软而放松,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安心。《 》 40-50 第41章 第二日,用完早餐后,太宰直接趴在了少女的身上,漫不经心地玩着柔软的发梢。荧拿着手机,专注地玩着游戏。收拾好餐具从厨房走出来的森鸥外目光投过去,落在两人亲密的姿态上,眸光微微闪动。 “荧小姐, 今日可否和我一同去面见首领。” “当然。”荧抬起头,把手机收到口袋里,“我需要亲自去判断咒胎是否真的与他有关。” “那么,太宰君也一起来吗?” 太宰治埋在荧肩窝里的脸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随即像撕掉一层黏腻的糖纸,迅速恢复了那种慵懒又带着几分疏离的姿态。他慢吞吞地直起身,指尖状似无意地滑过荧的袖口,留下一道若有似无的温度,脸上只剩下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当然。”少年抬眼,瞳孔无波无澜。 进入了那五栋大厦的最中央的一座,森鸥外领着两名少年少女走在铺上了繁复的钩针花纹地毯上,他们穿过守卫森严的核心区域,乘坐专属电梯不断上升。 电梯四壁是镀金的雕花装饰,冰冷而奢华,倒映着三人沉默的身影。森鸥外站姿笔挺,如同精确校准过的标尺;荧微微侧头,似乎在观察倒影中移动的楼数;太宰治则懒洋洋地倚在轿厢壁上,指尖在光滑的金属内壁上敲出轻微而规律的“叩叩”声,在这近乎密闭的寂静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叮”。 电梯门滑开,一股截然不同的空气涌了进来。沉重、凝滞、混合着浓烈的药味和陈旧熏香的腐败气息,如同无形的粘稠淤泥,瞬间裹住了感官。不同于下层区域的忙碌喧嚣,这一层铺着厚实的深色波斯地毯,吸走了所有足音,幽暗的壁灯艰难地撕扯着深沉的黑暗,营造出一种祭奠灵堂般的死寂。 刚走出几步,侧面一扇雕花繁复的厚重木门无声开启。一道娉婷的身影迈步而出,正是□□新任干部,尾崎红叶。她身着红底白纹振袖和服,艳红色的长发梳成精致的古典发髻,插着一支摇曳的金簪。 那双宛如上好红玉髓雕琢而成的眼眸看向了三人,目光原本落在走在前面的森鸥外身上,带着惯常的审视。然而,当她的视线掠过森鸥外,落在他身后稍偏一点的荧身上时,红玉般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极其讶异的光芒。 一个面容陌生却气质如此独特、眼神熠熠夺目的年轻女孩。 森鸥外仿佛预见了她的惊诧,脚步未停,脸上温润如玉的笑意瞬间加深了几分,自然地侧身介绍:“红叶君,这位是荧小姐,是我一位远道而来的……故友的孩子。最近生活有些变动,托付给我暂为照顾。” 他用了“故友的孩子”、“托付”、“照顾”——无害而温馨的字眼,充满了长辈的慈爱与担当,甚至特意侧身,让荧完全暴露在红叶审视的目光下。 荧适时地微微垂首,金色眼睫敛去了眸中的锐气,姿态温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羞怯与敬畏: “初次见面,红叶女士。”她的声音甜美柔软,语调拿捏得完美无缺。 红叶眼中的讶异并未完全散去,身为□□情报网络的掌舵者,她那近乎本能的嗅觉捕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气息。这个少女身上有种极度矛盾的气息——极具迷惑性的外表的纯澈美丽,与某种隐藏极深、连她都难以一眼看透的锐利锋芒。森鸥外的“故友”?什么样的“故友”能养 出这样的“孩子”? “贵安,荧小姐。”红玉般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在荧的脸上缓缓梭巡一周,最终化为一个优雅得无可挑剔的颔首,“欢迎来到Port Mafia 。”她的话说得极其客气,却并未流露出半分真实情绪。 荧恰到好处的欠身,微笑。 简单的交锋,暗流只在眼底。红叶并未多言,对森鸥外微一点头:“首领刚用过药,神智还算清醒。”情报精准简短,随即侧身让开道路。 “辛苦了,红叶君。”森鸥外颔首,带着荧和太宰治继续向走廊尽头那扇最为厚重、雕刻着狰狞鬼面的双开实木大门走去。 红叶立于原地,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扉之后,目光在少女那即使在幽暗走廊里也仿佛自带光芒的金发上停留了一瞬,红唇轻抿,指尖在宽大的袖空中无声地捻动了一下手中小巧的怀剑剑柄。直觉告诉她,这个叫“荧”的女孩,绝非简单的“托付照顾”。 大门前的守卫恭敬地为他们开门。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如同有形之物扑面而来。浓得化不开的药味混杂着□□深层腐败散发的甜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充满非人恶意的陈腐气息。 森鸥外面色不变,率先踏入。 这里不像是卧室,更像一个怪诞的祭坛。巨大的落地窗被墨绿色、绣满扭曲金色符号的天鹅绒帘幕彻底封死,一丝天光不透。水晶吊灯寂然无声,只有床头四周摆放着几盏昂贵的、镶嵌着彩色玻璃的落地灯,散发着幽绿、暗红与惨白交织的诡异光芒,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光怪陆离的微光中。 房间中央,一张庞大到离谱、如同帝王陵寝般的镀金雕花大床上,层层叠叠的丝绸靠枕几乎淹没了一个枯槁变形的人影。他比荧想象的还要病入膏肓。那几乎不能称为一个人体,更像是一团被腐朽丝绸华服包裹着的、即将溃散的脂肪和枯骨。皮肤是蜡纸包裹骷髅般的枯黄松弛,布满可怖的褐色斑点,深陷的眼窝里嵌着两颗浑浊不堪、却偶尔会迸发出择人而噬的凶残光芒的眼珠。稀疏的头发油腻地贴着头皮,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如同破旧风箱在拉扯碎布条的可怕声响。空气中那股刺鼻的甜腥腐朽气息,源头就在他身上。 “森……医生……”首领的声音沙哑刺耳,像是砂纸摩擦着骨头,“你……终于来了……我的药……给我药……”他枯瘦如鸡爪般的手指神经质地抓挠着厚重的床单,浑浊的目光在森鸥外身上停留。 太宰治站在森鸥外身后一步之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鸢色的眼眸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废弃矿井,平静地倒映着床上那团蠕动的腐烂之物——无悲无喜,无惧无畏,只有一片纯粹的、能将一切情绪都吞噬的虚无。 “首领稍安。”森鸥外沉稳地应道,不着痕迹地上前半步,隔断了首领那令人不适的视线。他动作麻利地打开随身携带的诊疗箱,取出消毒器具与一支闪烁着危险寒芒的注射器,“请稍安勿躁,这就为您注射。” 荧的视线并未像太宰治那样漠然抽离,也并非刻意避开床上那令人作呕的景象。她的目光在进入房间的瞬间,就变得异常专注和凝实。那不是普通人面对丑陋和死亡时的回避或不适,更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猎手在追踪某种无形的踪迹。 金色的瞳孔深处沉淀着一种非人的、审视本质的光。她的视线仿佛能穿透那层朽坏的皮囊,无视那刺鼻的腐败气息,直视其内里纠缠的、更为本质的“污浊”。 当森鸥外用酒精棉擦拭着首领松弛手臂上几乎找不到的静脉时,荧的目光凝聚在那片区域。森鸥外修长冰冷的手指稳稳持着针管,针尖反射着床头幽绿灯光,缓缓逼近那枯黄松弛的皮肤。 在森鸥外冰冷的针尖即将刺破首领松弛蜡黄的皮肤时,少女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 就在那个瞬间,她特意打开的视野里,原本只是被浓郁腐朽死气包裹的人形轮廓,骤然发生了变化! 盘踞在老人胸腔内的,不仅仅是因为器官衰竭而产生的病态“死气”。那是一种更加凝练、更加阴冷、更加……具有活性的“诅咒”。 第42章 物质的世界褪去色彩,只剩下能量与诅咒的洪流。整个房间被一层粘稠、污秽、散发着浓郁不祥气息的暗红色“雾气”所笼罩! 由无数蠕动的、充满“渴求”的黑色符文构成的复杂漩涡,正盘踞在老人如同朽木般的心脏之上,并以此为基点,分出成千上万条更细微、带着尖锐倒钩般的咒力细丝!这些细丝如同活物贪婪的根须,深深扎进他全身每一根血管、每一束肌肉纤维、每一个衰竭的脏器细胞之中!如同贪婪的水蛭,疯狂地吮吸着宿主本已微薄的生命力、痛苦、绝望乃至所有的负面情绪! 更令人心悸的是,这些诅咒丝线并非孤立存在。荧的感知沿着其中几根最粗壮、最污秽的丝线向外延伸,穿透厚重的墙壁,无视空间的阻隔,清晰地“看”到它们如同巨大的管道,一路延伸,最终汇聚的方向——正是那片被废弃厂区血雾笼罩的区域!那厂区的血雾,此刻在她眼中,分明就是这诅咒核心延伸出去的、一个巨大的、不断膨胀的“瘤”! 她能感受到那个“瘤”核心散发出的、冰冷而充满饥饿感的波动。这还不是最糟的。她更能清晰地“感觉”到,漩涡核心内部,那由无数生命精华与绝望诅咒凝结而成的能量正在被缓慢而坚定地压缩、凝聚、重组……如同一颗被精心喂养和培育的、尚未破壳的……“咒胎”。这个术式本身,就像一座黑暗的工厂,以首领为唯一且不可替代的“原材料” ,生产着某种极其凶戾可怖的存在。 荧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寻常观望医生的操作。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极其细微地蜷缩了一下。她状似无意地移开视线,扫过房间里那些散发着不祥光芒的落地灯。 森鸥外似乎一无所觉,神情专注地将针管里的药物推进了那如同枯枝般的手腕。他动作轻柔地检查着首领的脉搏、瞳孔,低声询问着医护人员情况,不时在记录本上写下什么。他的表情专注而悲悯,仿佛一位尽心竭力的医生在挽救垂危的病人。他拿出听诊器,冰冷的金属听头轻轻贴在首领干瘪的胸口。 就在听头接触皮肤的刹那! “嗬——!!!” 床上那具如同枯木般的躯体猛地睁开了眼睛!浑浊的眼球里没有焦距,只有一片疯狂的血红!一股极其暴戾、混乱、带着毁灭冲动的气息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以首领为中心轰然爆发! 两名医护人员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森鸥外拿着听诊器的手猛地一顿,镜片后的紫红色瞳孔骤然收缩!他显然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非人的精神冲击,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股极其隐晦但锐利如刀的杀意一闪而逝!但他控制住了,脸上的悲悯瞬间转化为一种带着震惊和担忧的表情:“首领!您怎么了?冷静一点!” 他试图去安抚那只突然开始痉挛挥舞的枯手。 太宰治在冲击爆发的瞬间,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冰冷的墙壁上。他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和极度的厌恶。 而站在窗边的荧,在首领睁眼爆发的瞬间,那双紧闭的金眸也骤然睁开!瞳孔深处仿佛有金色的闪电一闪而逝!她清晰地“看”到,随着首领情绪的剧烈波动,缠绕在他身上的诅咒丝线如同被激怒的毒蛇般疯狂扭动、膨胀!那污秽的暗红色雾气浓度瞬间暴涨,几乎要凝成实质的血滴!同时,她感知中那条连接着废弃厂区的“诅咒管道”,也剧烈地搏动起来,仿佛有庞大的污秽能量正被疯狂地抽取、注入首领体内,以维持他这短暂的、失控的“清醒”。 暴戾的气息来得快,去得也快。首领眼中的血红迅速褪去,浑浊的瞳孔重新变得空洞,挥舞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呼吸再次变得微弱而艰难,仿佛刚才那瞬间的爆发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房间内只剩下他破风箱般的喘息和壁炉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森鸥外维持着按住首领手臂的姿势,额角渗出细微的冷汗,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后怕与担忧:“首领……您吓到我了。”他动作轻柔地为首领掖好被角,声音带着安抚,“您需要休息,不能再激动了。我会调整一下用药,让您睡得更安稳些。” 他示意惊魂未定的医护人员继续工作,自己则收拾好器械,对着床上再次陷入昏睡的首领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才转身,对着门口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沉重的黑檀木门再次无声地合拢,将那股令人窒息的腐朽与疯狂彻底隔绝在身后。走廊里冰冷而相对“清新”的空气涌入肺部,但三人都没有立刻说话,守卫如同青铜雕像般矗立,纹丝不动。 森鸥外脸上的悲悯和担忧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覆上一层冰冷而理性的面具。他一边用消毒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双手,一边走向电梯的方向,步伐沉稳。 直到电梯合拢,狭小的金属空间开始下行,森鸥外的眼底霎时间如同冰雪荒原冻结万载的湖面骤然被陨石砸穿。所有的悲悯、温和、慈祥假象被粗暴撕碎,只留下深邃冰冷、闪烁着金属寒光和精密算计的锐利眼神! 那双紫红色的眼眸在幽暗的光线下淬炼出手术刀锋刃般的寒光,声音平稳、清晰、冰冷,直接切入主题,再无一丝掩饰:“荧小姐,刚才……你看到了什么?”他的目光透过镜片,锐利地投向靠在角落的荧。太宰治也懒洋洋地抬起了眼皮,鸢色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探究和了然。 荧靠在冰凉的电梯壁上,金眸毫无波澜,直直迎上那锐利得足以洞穿灵魂的审视。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森先生,你刚才给那位首领诊疗时,是不是感觉他体内除了腐朽的生机,还有一种……极其混乱、暴戾、仿佛不属于他自己的力量在强行支撑着他?尤其是在他爆发的时候?” 森鸥外擦拭手指的动作顿住了。紫红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沉默了两秒,才缓缓点头:“……是的。那股力量……很脏,带着强烈的破坏欲和侵蚀性。它不属于异能,更像是一种……污染。”他用了非常精准的词。 荧的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带着洞悉一切的嘲讽。 “那不是污染。”她的声音清晰地在狭小的电梯厢里响起,如同宣判,“是诅咒的术式。他被诅咒彻底缠上了,或者说……他主动成为了诅咒的宿主。” 她抬起一只手,指尖在空气中虚虚划过,无形的咒力勾勒出旁人看不见的轮廓:“那间卧室,就是诅咒的巢xue 。那些缠绕在他身上的暗红色丝线,它们在疯狂汲取他最后的生命力,同时又将一种污秽、狂乱的能量强行注入他腐朽的躯壳,维持着他这种不生不死的状态。” 荧的目光变得极其锐利,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着:“更关键的是,我看到了连接。一条极其粗壮、污秽的诅咒管道,从那个房间延伸出去,直接连接着那片被血雾笼罩的废弃厂区!那厂区的诅咒,根本就是寄生在他身上的这个诅咒核心延伸出去的子体!两者同源共生!” 森鸥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镜片后的光芒锐利如鹰隼。太宰治的嘴角则勾起一丝了然的、带着残酷兴味的弧度。 荧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结论:“所以,基于此,我可以百分之百确定,废弃厂区的诅咒,根源就在这位港口Mafia的首领身上!它们是一体的!”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笃定:“他现在是被这个术式彻底囚禁、榨取的祭品!他是那个咒胎孵化唯一且必须的温床!杀死现在的他,就等于瞬间掐断了供给那个正在快速成型的咒胎的绝大部分生命养料!” “所以,森先生。”荧抬眼看向面无表情的森鸥外,“我们已经快没有时间了,这两天里,你必须杀死他。” “否则,等到咒胎破裂,失去了宿主的诅咒核心会第一时间寻找新的、强大的宿主或者宣泄口。整个港口Mafia总部,甚至周边区域,都可能瞬间化为诅咒肆虐的炼狱。那绝不是你想看到的权力平稳过渡的局面。” 电梯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抵达了目标楼层。金属门缓缓滑开,外面是灯火通明却同样压抑的走廊。 森鸥外站在敞开的电梯门口,没有立刻走出去。他背对着荧和太宰治,身影在明亮的走廊灯光下投下一道长长的、凝重的阴影。他沉默着,仿佛在消化这极具冲击性的信息,也仿佛在权衡这盘死局中新的、更加危险的变数。 第43章 几秒,或者更久。一只骨节分明、戴着洁白医用手套的手探向口袋。 “啪嗒”。 金属打火机的脆响划破死寂。幽蓝的火苗跃起,舔舐着细长的烟卷,也映亮了森鸥外下颌冷硬紧绷的线条。烟雾袅袅升起,在他面前形成一道飘忽的屏障。 “呼——” 一声极轻的吐息,带着冷冽的烟草气息穿过烟雾屏障。 阴影深处,黑发的少年如同融化的蜡像般无声无息地倚靠着冰冷的石柱。他那隐匿在阴影中的苍白唇角,向上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冰凉、又带着巨大嘲讽意味的弧度。 森鸥外没有看太宰治,他的目光穿透飘散的蓝色烟雾,落在荧冰冷而笃定的脸上,又仿佛穿透了重重墙壁,投射在那间充满腐朽与诅咒的豪华囚牢。他再次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烟雾更加浓郁,随即—— “嗤”地一声, 银色的打火机盖子被他精准地合上, 掐灭了那一点幽蓝的火焰。 “原来如此。”森鸥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两块古老的磨盘在相互碾压,每一个音节都饱蘸着冰封的杀意与决断的重量,“这就是……病灶……”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距离荧更近了。没有了烟雾的阻隔,那张温和儒雅的脸上此刻只剩下冰封的钢刃气息。紫红色的眼眸锁定荧,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恐惧,只有纯粹到极致的、制定“清除方案”时的冷酷理智:“养料骤然中断, 病体也不能再继续供养……这真是一个……令人头疼的悖论啊。” 他像是在讨论一个复杂的医学案例,语气平铺直叙。 “必须在它彻底成长到无需特定宿主也能孵化或扩散之前……”森鸥外顿住,似乎在精确地选择最后的措辞,紫红色的瞳孔深处燃烧着决定性的冰焰, “必须确保清理手术本身……不能引发并发症。要绝对洁净、彻底、无痕。任何病变组织……都不允许有扩散反应的机会。” 荧迎着他眼中跳动的冰冷火焰,淡淡地颔首:“没错。” “很好。”森鸥外那沉寂的脸上,一丝近乎于残酷的笑意缓慢地浮现,终于重新抵达了冰冷的紫瞳深处,“那么,在手术预案完成之前,荧小姐,请务必……确保自身安全,你的诊断……对于手术成功与否……是决定性因素。” - 厚重门扉再次开启的瞬间,暖黄走廊光线刺破了卧室里粘稠的黑暗。森鸥外、荧、太宰治三人并肩而出。 外面并非方才的安静。急促而刻意压低的脚步声从走廊两侧迅速汇集。 □□剩余的干部们在接到森鸥外传递的首领病故的讯息后,几乎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 为首的正是身材高大、面容严肃、眼中带着深深忌惮与狐疑的伊藤干部。他身后是如同影子般沉默可靠的广津柳浪,以及身穿华丽和服,红玉眼眸中闪烁着复杂探究光芒的尾崎红叶。其他几位核心干部则按地位高低肃立其后,共同组成了一个沉默而充满无形压力的包围圈。守门的护卫早已面色惨白地退到一旁,大气不敢出。 空气中的氛围瞬间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 森鸥外站在门口,逆着从门内溢出的昏暗光线,脸上的温和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承载着巨大悲痛与责任的沉重。他的白大褂衣角下摆,不知何时沾染了一点极其细微、暗沉得几乎与墨色地毯融为一体的……深色斑点。那一点颜色落在他洁白的医者之袍上,刺眼得令人心悸。 门内,巨大寝床上那枯槁身躯的面孔被阴影遮挡,只能看到一个模糊僵硬的轮廓。房间里,弥漫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难以形容的冷冽,仿佛刚刚经过了一场短暂的暴风雪。几片碎裂的、由纯粹冰晶构成的奇异冰珠高悬于卧室之上,落下的瓣瓣冰莲正散发着丝丝寒气,缓慢消融。 而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极其细微、冰冷湿润的水汽,如同深涧寒雾,转瞬即逝。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刚刚走出的三人身上。震惊、不解、警觉、一丝惊恐……在几位干部脸上一闪而过。 森鸥外深吸一口气,那沉重感几乎要化为实质压垮他的肩膀。他抬起头,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干部们,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错辨的疲惫与沉痛: “首领……病故了。” 短短五个字,如同重锤砸在凝滞的空气中。广津柳浪瞳孔猛缩,伊藤干部脸上肌肉绷紧,尾崎红叶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指微微一颤。尽管早有预料,但死神真正敲响丧钟的这一刻,还是让所有人心头巨震! 未等死寂蔓延开来,更未等质疑声冒出,森鸥外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语气继续说道:“先代首领临终之前,意识清明,亲自将港口Mafia首领之位传于我。命我……担起重任。” “什么?!”伊藤干部失声低呼,眼中瞬间爆发出极其锐利的审视与质疑。他是资历最老、在派系倾轧中一直保持独立的干部,对森鸥外本就深具戒心。 “不可能!首领神智早已……” 他的质疑还未完全脱口,森鸥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铁打断了他:“我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故此,特意请了两位绝对可信的证人于此。太宰君……” 森鸥外的目光投向身侧如同完美人偶般沉默伫立、面色苍白冷漠、眼底却翻涌着某种近乎暗潮的玩味之色的少年。 “荧小姐。”他的目光平静地转向旁边表情淡漠、金眸低垂的荧。 太宰治微微歪头,嘴角扯开一个冰冷得毫无笑意的弧度,鸢色的眼瞳如同冰冷的玻璃珠,映着众人惊疑不定的面孔。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足以穿透人心底的防线: “是呢。先代亲手指定森先生……为继任者哦。”他的尾音带着一丝奇特的、令人后背发凉的轻佻,像是在陈述一个既荒谬又理所当然的事实。 荧同时抬起眼帘。她的金色眼眸在幽暗走廊光线下如同沉入古井的融金,冷静无波。她没有任何表情上的波动,只是点了点头,用毫无温度的、陈述事实般的语气吐出两个字:“不错。” 伊藤干部脸上的惊疑和不信瞬间攀至顶峰!他猛地踏前一步,高大的身躯散发出强烈的压迫感,目光如同利剑般钉在森鸥外脸上: “两位人证?森医生!太宰君的身份暂且不论!这位荧小姐……”他锐利的目光扫过荧,“不过是您昨日才带来总部、身份来历不明的少女!这样的人充当先代临终传位如此重大事务的证人?”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和冷笑,“这未免太过……儿戏!如何令人信服?!” 他的质疑如同引爆了无声的地雷。广津柳浪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忧虑和谨慎,其他干部交换着无法解读的眼神,空气中紧张的对立气氛瞬间被点燃! 尾崎红叶的红玉眼眸深深地凝视着荧,仿佛要穿透她那层平静的表象。这个少女……她究竟…… 面对伊藤直指核心的、几乎能撕裂伪装的致命质疑,森鸥外脸上那沉痛悲戚的表情未变分毫,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切。他甚至没有立刻开口辩解。 就在这千钧一发、疑云骤浓的时刻。 少女动了。 她从森鸥外身后一侧,平静地向前迈出了半步。仅仅半步,站定。这个位置微妙地将自己放在了伊藤那饱含压迫性目光的正面,也让她整个人瞬间成为了全场无形的焦点。 她没有任何慌乱的姿态,甚至没有开口反驳。只见她不疾不徐地抬起右手,那只纤细白皙、指节分明的手,伸向了腰间——她那身看似普通的裙装侧腰,不知何时悬挂着一个小巧而不引人注意的皮质挂扣。 她的指尖灵巧地解开卡扣,从中抽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什么武器,也不是文件。 那是一块制作极为精良、边缘闪烁着特殊合金冷芒的长方形铭牌。铭牌表面似乎镌刻着复杂而精密的高纹路,正中央,一个清晰无比、由特殊防伪光线构成的浮刻徽记——正是横滨市政府正式授予、仅用于最重要隐秘事务合作的官方认证标记。其繁复程度与精密感,绝非寻常伪造物能够企及! 这块象征意义非凡的铭牌在荧的指尖下散发着冰冷而权威的光泽,瞬间吸引了所有干部的目光。 荧拿着这块代表着横滨官方最高级别委托权限的铭牌,并未展示太久,旋即重新将它收回挂扣藏回腰侧。她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只是展示了一下某个再普通不过的通行证。 随即,她抬起头,看向脸色骤变的伊藤干部。 少女清脆而平静的声音在死寂一片的走廊中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清晰无比地敲在每个人心上:“伊藤先生。”她语气平和,毫无挑衅,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我的真名,禅院荧,是代表咒术界御三家,应横滨市政府特别安全部门的最高保密级别邀请函而来。” “此行唯一目的。”荧的目光坦然迎上伊藤那双充满震惊和疑虑的眼睛,字字清晰,“便是与港口Mafia的最高首领会面,洽谈双方于当前横滨特殊局面下,一项可能涉及深层次合作计划的初步意向。邀请函上明确要求,只能与组织的核心领导者进行直接沟通。因此,若非持有最高权限,我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地。”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干部,最终落回伊藤身上,那金色眼眸中的平静化为一种近乎傲慢的自信和……怜悯? “方才,我正是在这间卧室内,准备与先代首领正式会晤洽谈之际,亲耳听到了他以无比清晰和坚定的口吻宣布,将港口Mafia首领之位传于森先生。他要求森先生在接下来的合作谈判中……全力配合我方的要求。” “至于合作的具体内容、涉及何种层面……”荧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疏离感,“正如先代刚刚确认、并将此责任托付给森医生那般——唯有现任港口Mafia首领本人,才有资格知晓全部细节,并与我方进行后续磋商。此为最高机密!” 她最后的话语如同落下的铡刀:“我的身份既是受政府邀请的咒术界代表,更是此次核心会晤的亲历者。伊藤先生,我的证词……是否足以取信?” “还是说,港口Mafia需要就此……质疑横滨市政府与咒术界在此特殊时期选择合作伙伴的……权威性与……合作诚意?” 第44章 空气彻底凝固了。 政府特别安全部门!咒术界的御三家, 最高保密级别!只能与核心领导者会晤!只能由首领知晓的合作细节! 伊藤干部那双充满锐利质疑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巨大的冲击和动摇。他可以质疑太宰治,甚至可以质疑森鸥外。但他拿什么去质疑一个手持横滨政府最高级别特殊许可,来自咒术界的代表?尤其是在这种横滨暗流汹涌、各方势力神经紧绷的敏感时期!质疑她,就等同于质疑咒术界,这背后牵扯的巨大漩涡和未知力量,即使是身为□□核心干部的他,也绝不敢轻易触碰! 广津柳浪默默地后退了半步,眼中的疑虑已经被一种深深的忌惮和明了所取代。其他干部更是噤若寒蝉。来自外部咒术界势力介入……这是一个完全超出他们内部权力斗争预计的维度! 尾崎红叶的红玉眼眸中精光流转,她深深地、深深地看了一眼荧平静无波的侧脸,又扫过荧腰侧那个重新隐藏起来的铭牌位置,再看向脸上带着悲恸沉重、眼中却蕴含着一丝掌控局势的了然与决断的森鸥外……她默默地垂下了眼睑。这一连串动作快如闪电,但其中蕴含的洞悉与权衡,不言而喻。 “原来……如此……”伊藤干部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眼神剧烈地变换,从极度的震惊、被官方权威碾压的屈辱、到最终被现实强行压服的无奈与……一丝隐藏极深的恐惧。他死死攥紧了拳头,骨节泛白,最终却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挺直的身体泄去了全部进攻性的气势。 他退后一步,深深地低下了头,姿态如同臣服,声音嘶哑干涩,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寂静的走廊: “……森……首领……恕属下……失礼。” 他改了称呼!这是一个无比关键的政治信号! 这低头与一句“首领” ,如同无形的潮水,席卷过所有在场的干部心头。广津柳浪立刻随之躬身垂首:“……谨遵首领吩咐。”其他干部彼此对视一眼,也纷纷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颅:“……谨遵首领吩咐。” 森鸥外立于门前,接受着这迟来的、带着震惊与强制压服意味的“臣服”。他那双紫红色的眼眸如同最深沉的寒潭,没有狂喜,只有一片冰冷至极的掌控感。他缓缓抬起双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沉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 “先代首领英灵在上,遗志已定。我森鸥外,临危受命,深感责任重大。此刻不宜多扰先代安宁。”他的目光扫过地上正在悄然融化的冰莲花瓣和那扇紧闭的、浸染着死亡与禁忌的寝殿之门。 “传令——”森鸥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肃穆与权威,响彻寂静的走廊,“立刻封锁顶层寝殿区域!未经我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违令者以叛逆论处!另,通知各部门负责人,两小时后于A级会议室召开紧急干部会议!首要议题……确认先代遗令,稳定组织秩序!散!” 命令下达,干净利落,带着新主登基、掌控全局的铁血气魄。 干部们神情肃然,再无一人质疑。他们目示守在门外的护卫正迅速安排封锁事宜,随即依令快速而有序地退下,脚步声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赶去通知安排会议。 一时间,冰冷奢华的核心通道内,只剩下森鸥外、荧,以及依然像影子一样沉默地站在稍后位置、嘴角噙着一丝虚无冰冷笑意的太宰治。 暖黄而冰冷的壁灯光芒,无声地笼罩着这三个刚刚制造了一场颠覆□□权力格局、甚,。至可能撬动横滨未来格局风暴的核心人物。 尘埃,似乎落定。 然而。 冰冷华丽的走廊并非寂静的终点。权力的更叠仅仅迈出了血腥的第一步。 “广津。”森鸥外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新任掌权者特有的、不容置疑的清晰指令。 一直如同岩石般肃立在阴影处的广津柳浪立刻上前一步,恭敬垂首:“首领。”称谓转换得毫无滞涩。 “你亲自安排人驻守顶层出口。”森鸥外的紫红色眼眸扫过那扇刻着恶魔面孔的巨大木门,目光在门缝间残留的、几乎看不见的细微湿气痕迹和融化过半的冰莲花瓣上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未经允许,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十米范围。明白吗?” “是。”广津声音沉稳,没有半分迟疑。 森鸥外微微颔首,目光转向荧和太宰治,那眼神中的沉重已化为纯粹的冷静与掌控:“荧小姐,太宰君。劳烦二位,随我去会议室。还有很多事情……需要立即处理。”他刻意强调了“立即”。 荧冷静地点点头,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意外或波澜,仿佛刚才她拿出横滨政府铭牌、力压质疑、为森鸥外披上合法性的行为,不过是拂去衣袖上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太宰治那张苍白的脸上,那抹虚无冰冷、带着毁灭性玩味的笑容并未褪去,反而更深了些许。鸢色的眼瞳如同深邃的漩涡,里面翻涌的情绪复杂难明——有嘲讽,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对于这场逐渐走向高潮的“戏剧”的……满足?他没有说话,只是轻飘飘地站直了些,跟上森鸥外的步伐。 三人离开顶层核心区域,脚步声在厚地毯上几近于无。所过之处,遇到的守卫和低级成员无不慌忙垂首,连大气也不敢出。 权力的中心已易主—— 位于□□大楼次高层的A级紧急会议室,此刻灯火通明,空气却比顶层凝滞的腐朽气息更加沉重压抑。 巨大的环形黑檀木会议桌旁,□□剩余的精英干部及重要部门负责人已经悉数到齐。安排好守卫又赶过来的广津柳浪,伊藤干部、尾崎红叶、财务长、武器库主管、对外情报组组长、以及其他几位手握实权的高级成员全都正襟危坐。没人说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的表情:沉重、惊疑、忧虑、观望、一丝掩饰不住的对权力的新渴望……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紧闭的大门上。 气氛紧绷到了临界点。 “咔哒。” 会议室的隔音门被无声地推开。 森鸥外第一个走了进来。他脸上的悲恸沉重已经被一种内敛的、不容侵犯的威严所取代。他换下了沾染着污痕的白大褂,穿上了一套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深灰色的衬衫领口扣得一丝不苟,唯有那微微下压的嘴角和紧抿的唇线,还透着一丝刚经历过巨大变故的痕迹。 在他身后半步,荧迈步踏入。她的出现,立刻让会议室本就沉重的气氛更加诡异起来,金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面容沉静,金色的眼瞳如同最为剔透的钻面,倒映出全场所有投来的、带着震惊、探究、审视、甚至是忌惮的目光。 她的姿态没有丝毫局促,仿佛只是走入一间寻常的茶室,她在森鸥外身边坐下,裙摆优雅地扫过椅子边缘。 和她并肩而行的是太宰治。他步履轻飘,脸上那种冰冷疏离的笑意收敛了一些,但眼神深处的虚无和玩味依旧,如同阴影一般附着在他身上。他随意地拉开一张椅子坐下,仿佛在场的氛围和他毫无关系。 森鸥外走到会议桌的主位前,没有立刻坐下。他的手轻轻按在冰凉的黑檀木桌面上,目光如沉渊般掠过每一张面孔。 “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寂静的会议室,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瞬间攥住了所有人的心神,“不必多说。先代首领已逝。这是无法改变的悲痛事实。”他稍稍停顿,让沉重感弥漫数秒。 “先代在临终之际,神智清明,将港口Mafia的未来托付于我。此乃太宰君与荧小姐,”他目光示意两人,“作为当时的在场者,亲耳聆听、亲眼目睹的事实。” 他再次强调了“在场者”和“亲耳目睹”。 荧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动作,但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而强大的证明力。太宰治只是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算是回应。 在场的干部们神情各异。伊藤干部脸色晦暗不明,放在膝盖上的手紧握成拳后又缓缓松开。尾崎红叶垂着眼帘,红玉般的眼眸深处光影变幻。 “非常时期,容不得半刻犹豫。”森鸥外的语气骤然转为坚冰般的决断,“组织不可一日无首!混乱意味着毁灭!为了守护先辈留下的基业,为了保全组织上下数万成员及他们依附的生计,在两位证人的见证下,我,森鸥外,将遵从先代遗志,即刻起,担任港口Mafia首领一职,行使一切首领权力!”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压下来:“诸位若有异议……现在可以提出。权责所在,我会给予各位充分申辩的机会。” 但他不接受反对的任何意见。 会议室内只有一片沉默的寂静。 第45章 异议?谁敢? 那沉重的顶层封锁,森鸥外意味不明又冰冷的目光,以及萦绕在荧身上的无形的来自外部势力的威慑力,……无不构成一道无形的铜墙铁壁。 伊藤干部脸上肌肉抽动了几下, 最终化为一声沉闷的叹息, 缓缓低下了头。他的沉默, 代表了最大的妥协。 其他干部见状, 也纷纷开口: “谨遵代首领命令!” “守护组织基业为重!” “我等没有异议!” 尘埃, 在此刻正式宣告落定。权力的接力棒,在血色的见证下,完成了交接。 “很好。”森鸥外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缓和,但那并非温和,而是一种初步掌控全局后的从容姿态,“第一道命令:组织即刻进入最高警戒状态。情报部门——” 他的目光精准地投向尾崎红叶:“由红叶君全权负责, 动用一切手段, 监控横滨范围内除我方势力外,所有异能力组织、独立团体、以及任何可能趁此动荡之际作乱的势力动向!任何风吹草动,十二小时内必须呈报于我!” “属下明白。”红叶的声音清冷平稳,红玉眼眸中精光一闪,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后勤保障部门, 由田中君负责。”森鸥外看向沉稳的财务长,“即刻起,封锁总部一切非必要人员出入与大宗资金流动。所有对外业务按原计划进行, 但暂停所有新的投资与非安保性扩张计划!所有部门运作资金需三级审核, 报我批准后方可支出!” “是!首领!”财务长田中立刻应命。 “武装力量临时指挥部, 由伊藤君与广津君共同负责。”森鸥外的目光在伊藤和站在角落阴影里如同岩石般肃立的广津柳浪身上掠过。 伊藤和广津同时起身躬身:“遵命!” “全面加强总部及各重要据点防御!巡逻频次加倍!所有武装成员,执行四小时轮休制,随时待命!另, ”森鸥外声音微微压低,带着森冷寒意,“立刻组建内部秘密肃查组,由红叶君直接统领!对近期一切试图联络外部、散播谣言、制造恐慌的组织成员进行彻底清查!必要时,我授权你使用肃清手段!” “肃清”!这两个字如同冰冷的子弹,击中在场每个人的神经。这不仅仅是在弹压外部窥探,更是在清洗内部任何潜在的不稳定因子,尤其是可能存在的、尚未清理干净的“先代派”死忠! 尾崎红叶眼中厉色一闪:“是!” 一系列命令如同冰冷的铁环,迅速而精准地套在了□□这头巨大而刚刚受伤的猛兽脖颈上。森鸥外展现出的不仅仅是临危受命的果断,更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对权力机器运转每个环节的精准把控力。 森鸥转向一直像影子般沉默的太宰治:“太宰君。” 太宰治懒洋洋地抬起眼,似乎对终于轮到自己有些虚伪的“感动”。 “先代曾对你……寄予厚望。”森鸥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复杂,“虽然他已去,但组织的新秩序,同样需要有能力的人才贡献力量。情报部下属的特别行动小组需要一个敏锐的领导者,由你组建并负责。直接向我汇报。” 一个全新的、游离于现有框架之外的、拥有特权并只对首领效忠的行动小组!这简直是为能力诡异莫测、身份敏感、又难以被常规部门管束的太宰治量身打造的位置!一个实权!也是一种更为紧密、也更危险的“绑缚”! 太宰治的嘴角终于缓缓勾起一个清晰冰冷的、带着浓烈讽刺意味的弧度。鸢色的眼瞳如同深渊般凝望着森鸥外,他没有拒绝,也没有欣然应允,只是用一种黏腻到令人牙酸的声音拖长调子回应:“遵~命~森先生……哦不,首~领~大人~” 森鸥外无视了太宰话语中的讥诮,仿佛下达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任命:“好了,诸位,分头行动!一小时后再上交初步落实情况汇总!解散!” 权力交接的余韵在空旷的会议室里沉淀,只剩下玻璃幕墙外横滨港的万家灯火,无声地映照着这片刚刚经历权力风暴的核心之地。干部们沉重的脚步声早已消失在走廊尽头,去执行新王血腥而冷静的命令。 巨大的全景落地窗前,森鸥外负手而立,凝望着脚下灯火辉煌、宛如巨大棋盘的横滨港。他的背影在玻璃幕墙的倒影中拉得很长。紫红色的眼眸中,那掌控一切的冰冷深沉之下,深邃如寒潭,里面是初掌权柄后的冰冷考量与未尽的筹谋。 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响起,轻巧得如同猫踏落叶,却又带着难以忽视的优雅重量。尾崎红叶去而复返。她并未敲门,而是直接推开了厚重的门扉,红玉般的眼眸直视着森鸥外的背影,脸上没有了之前会议室里的恭敬克制,只剩下一片带着沉重疑虑的平静。 “森首领。”红叶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平添了一分凝重,“您让我私下过来。请问有何吩咐?”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坐在巨大黑檀木会议桌旁稍远处椅子上的荧,以及……像只没骨头的黑猫一样,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依偎在椅子扶手旁、下巴搁在少女肩膀上,闭眼假寐的太宰治。 荧正拿着手机,手指在键盘上按动打字,侧脸沉静无波,太宰治仿佛睡得很沉,呼吸轻浅。 森鸥外没有立刻转身,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这沉默延续了几秒,如同无声的加压。 终于,他缓缓转过身,面对着红叶。没有了其他干部在场,他那双紫红色的眼眸锐利得近乎刺骨,里面没有安抚,没有虚假的悲悯,只剩下冰冷到极致的坦诚与掌权者的审视。 “红叶君。”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同手术刀划开皮肤,“你方才应该已经产生了极大的疑问。现在,这里没有旁人。我可以给你一部分答案。” 红叶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没有否认。她早就和森鸥外达成了协定,然而森鸥外却如此突然地动手,甚至还请来了外部势力作证,必然是有了什么变故。 “荧小姐,确实是来自咒术界,被横滨政府邀请前来调查的委托人。”森鸥外目光转向荧的方向,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音,“她是能解决目前港口Mafia所面临……最大危机的唯一钥匙。那把钥匙指向的锁孔,就在你刚刚离开的顶层,那扇紧闭的门后,首领的寝房。” 尾绮红叶的心脏猛地一沉。她预感到答案会难以置信,却没想到森鸥外会如此直白地指向先代卧房。 “先代……”森鸥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最精确残酷的措辞,紫红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冰冷的寒意,“并非死于疾病。” 红叶的呼吸骤然屏住!红玉眼眸瞬间紧缩! “他死于……”森鸥外的声音压得更低,却如同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入红叶的耳膜,“……他自身所种下的致命诅咒的反噬。” “什……么?!”即便是见惯了黑暗与诡谲的尾绮红叶,也禁不住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惊呼!身体微微紧绷,袖口内的手指下意识地按上了贴身的怀剑。 诅咒?反噬? “他沉迷于禁忌之力,妄图寻求超越生死的权能。”森鸥外的叙述冰冷而无情,像是在解剖一具病变的标本,“他动用了一种……掠夺生命力的邪恶诅咒术式。不是针对敌人,红叶君,”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钢釺,刺透红叶眼底的震惊,“是针对他自己!他把自己的身体变成了一个……培育某种禁忌之物的温床!那个诅咒盘踞在他体内,以他的生命、痛苦、绝望为唯一养料,疯狂滋长、汲取、最终彻底反噬了他!这就是他迅速枯竭腐化、宛如人形魔窟的真正原因!” “而荧小姐被委托调查的,位于擂钵街边缘,归属于港口Mafia厂区的诅咒,正是从这反噬的源头衍生出去的子体巢xue!” 尾绮红叶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脑中瞬间闪过那间豪华地狱里浓到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先代那非人的贪婪目光与癫狂呓语……原来这一切不仅仅是疯狂,更是将自身祭献给黑暗异端的可怖行径? ! 一股强烈的、带着被愚弄的荒谬与冰冷的愤怒,如岩浆般在她冷静的外表下轰然爆发!她毕生恪守的信条中,力量可以有代价,但绝不包括将自己和整个组织的基石作为祭品献给未知的邪物!先代的行为,无异于背叛了整个港口Mafia存在的根基! “他……他怎么敢?!”尾绮红叶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颤抖,红玉般的眼眸中燃烧着冰冷的火焰,“这无异于自毁根基!甚至可能……” “将整个组织、乃至横滨拖入深渊?”森鸥外替她说完了未尽之语,声音如同凝滞的寒冰,“这正是荧小姐此次前来的真正目的。她并非与先代首领洽谈合作的伙伴——那只是名义上的权宜之计。”他扫了一眼依旧安静的荧,“她能看到那些……不该存在之物。她锁定并追踪了厂区的污染源,直至源头。而就在那个房间……”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顶层首领寝殿的方向,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就在先代彻底失控引爆那个恐怖咒胎之前,荧小姐做了两件事。第一,用她的力量束缚了衍生出去的诅咒缠丝,避免了它瞬间逃离依附到他人身上。第二,”他的目光落在荧身上,带着一丝意味不明,“她用极致的低温冻固了首领濒死的身体机能。某种意义上……延缓了先代姐在生理性意义上的死亡,或者说,延长了他作为咒胎养料耗尽后,厂区的诅咒核心彻底成熟、爆发、失去控制的时间窗口!” 森鸥外深吸一口气,仿佛连说出这个事实都需要巨大的力量:“现在的顶层寝殿,不是安眠之地,而是一个被强行冰封的巨型……炸弹!一个用先代残躯做壳、封存着极度凶险、等待成熟或引爆时机的咒胎的冰棺!” “荧小姐,是我们所有人现在还能活着站在这里……唯一的理由。” 信息量巨大得几乎让尾绮红叶窒息!束缚诅咒?咒胎养料?冰封以延缓死亡?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以前的认知范畴!看向荧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惊悸与难以言喻的复杂——难怪横滨政府会给她那种铭牌,难怪她能成为那种“证人”! 她本身的存在,就是一张应对这种黑暗的终极底牌! 第46章 荧嘴角抽了抽, 虽然不介意森鸥外拿自己当筹码,但是这也被他吹得夸张地太过头了吧。 森鸥外看着红叶剧烈变化的脸色,紫红色的眼眸锐利起来:“所以,红叶君,我必须知道一切!关于先代近期所有的秘密命令,尤其是与特殊力量、试验地点或囚禁目标有关的。哪怕只是一个疑点!这关乎组织的存亡!” 红叶强迫自己从巨大的冲击中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过滤着海量的情报:“近期……最大的异常就是……”她蹙紧秀眉,努力回忆,“您知道的,先代派人抓捕红发的孩子,数周前有数十个被秘密抓捕带回总部。没有经过任何审讯部门的过手,直接送去了……先代专属的地下行刑室区域。之后便再无消息。”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我曾动用情报网想获取一点关于他们的后续,但所有接触过押送过程的人,包括押送者本人在内,都被先代监控着,完全无法接近。” 森鸥外眼中寒光一闪!完全印证了他们之前的推测。 就在这时,一直忙着在手机上发消息的荧,忽然动了。 她把手机收起,微微侧过脸。在她身边,太宰治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鸢色的眼瞳依旧带着一丝慵懒的睡意残留,但深处却清醒得像暗夜里的猫科动物。荧的嘴唇几乎没动,用只有太宰治能听清的、极其细微的气音快速说了几个词。 太宰治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异样,那慵懒睡意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纯粹玩味和冰冷探究的兴奋!他的嘴角勾起一个堪称恶劣的弧度。 下一秒,在尾崎红叶惊愕的目光中—— 原本慵懒靠坐在荧椅子扶手上的太宰治,像只被某种无形力量弹起的黑猫,猛地一撑扶手,以一个极不雅观却又诡异灵活的姿势——整个人从座位上弹起,直接蹦到了巨大的会议桌上! 他动作奇快,落地无声。在尾崎红叶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他已经跨越了小半张会议桌,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刚汇报完情况、仍站立在桌边的尾崎红叶面前。 然后,在森鸥外骤然紧缩的瞳孔和尾崎红叶本能的、带着杀气的戒备姿态下—— 太宰治那只苍白修长、指节分明的手,带着一种不容抗拒又随意至极的姿态,直接抓向了尾崎红叶那只藏于袖内的手腕! “太宰!你——!”尾崎红叶惊怒,另一只藏于袖中的手几乎瞬间要拔出那柄致命的怀剑!但太宰治的动作太快、太突兀,让她本能地反应慢了一瞬! 就在尾崎红叶的手腕被太宰治冰冷手指触碰到皮肤的刹那—— 太宰治猛地抽回手,动作快到只剩下残影。他将手指举到眼前,甚至还夸张地甩了甩,脸上却露出一种更大、更恶劣、仿佛发现了什么超级有趣玩具的笑容。他的目光越过自己的手指,灼灼地看向依旧端坐在稍远处椅子上的荧。 荧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平静地迎着太宰治带着询问的兴奋目光,点了点头。然后,她才转向一脸惊怒未消、浑身紧绷如临大敌、右手袖口内已然弹出半寸雪亮锋刃的红叶,以及神色凝重深沉、同样注视着这一切的森鸥外。 荧的声音清晰而冷淡地响起,打破了这瞬间的剑拔弩张:“果然。” 金色的眼瞳如同最上等的猫眼石,倒映出尾崎红叶手腕上被抓的有点泛红的皮肤。 “你身上被打下了咒力印记,红叶女士。就在刚刚……”她顿了顿,似乎在调整措辞的精准度,“准确说,是在进入那间会议室的时候……或者说,是在靠近这栋大楼顶层核心区域的时候,这个印记被短暂地激活了。”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红叶惊疑不定的脸庞:“我在刚进入会议室、森先生讲话时,就隐约注意到了。不只是你,其他的高层干部身上也有类似的存在。本以为是因为先代首领还未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诅咒的力量短暂地沾染在你们身上。”她的声音如同冰泉流淌,带着一种剥开恐怖真相的冷漠,“但现在看来,印记的咒力属性,与顶层那个作为母体来源的诅咒核心,有本源上的联系。虽然表现形式不同,但本质都是依附于宿主生命力的……吸管。” 荧的目光转向神情凝重到冰点的森鸥外:“我想,这就是先代生前布下的最后一道保险。他需要定期而隐秘地进食,维持核心成长。失去行动能力后的最高效方式——就是通过某种仪式或者术式结构,在召集这些最强大的干部靠近他所在的源头附近时,利用事先暗中种下的子印记,周期性地、悄无声息地……直接汲取他们的生命力和精神能量,供养那个正在孵化的咒胎核心。” 她的话语冰冷而残酷,如同将一把解剖刀插入了□□最核心的残酷真相:“这恐怕也是他近期频繁要求召见干部开会的原因之一。每一次会议……都是一次隐秘的生命献祭。” 空间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尾崎红叶站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底!荧的话语更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她引以为傲的灵魂之上。咒力印记?窃取生命力的吸管?每一次会议……都是在她毫不知情觐见时,被当成喂养邪物的饵料? ! 极致的冰冷愤怒和被当作“牲畜”的强烈屈辱感如同火山岩浆般在她体内奔涌。搭在袖中怀剑剑柄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剧烈颤抖。她的身后骤然显露出的“金色夜叉”,手中紧握的刀刃发出了低沉而愤怒的嗡鸣。 森鸥外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紫红色的眼眸里,是足以冻裂钢铁的酷寒杀意。先前荧只说诅咒寄生于首领本身,他以为那已是极限的疯狂与自私。没想到……那老疯子竟还将黑手伸向了组织最核心的栋梁!这简直是对整个港口Mafia传承与意志的终极亵渎!也正因如此,那老东西才能在身体机能本应早该崩溃的情况下,如同枯骨般硬撑至今! “该……死!”尾崎红叶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如同濒临喷发的火山,“那个老疯子……该死!” 尾崎红叶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整个会议室点燃,周身散发出凌厉的刀气,“金色夜叉”的虚影在她身后剧烈波动,如同愤怒的幽灵。她从未感到如此被愚弄、被背叛、被当作牲畜般汲取生命的屈辱。那柄锋利的怀剑在袖中嗡鸣,若非强大的自控力几乎要脱手而出,斩向那已死的、却留下如此卑劣恶毒遗产的先代! “够了,红叶君。”森鸥外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冰冷的水浇在沸腾的岩浆上。他没有看红叶,目光扫过那扇停尸房大门方向,“愤怒无济于事。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明真相,排除隐患,避免组织沦为下一个牺牲品。” 那熊熊燃烧的、足以摧毁理智的怒火,在触及“组织存亡”这四个字时,如同被无形的链条勒住,猛地一顿。尾崎红叶剧烈起伏的胸口缓缓平复,那狂暴的刀气与金色夜叉的虚影如同烟云般收敛,但她眼中的冰冷与决绝却未曾褪去半分。 “森首领……”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强行压抑后的嘶哑,“请下令!” “调动你手下最隐秘的力量,”森鸥外的命令没有丝毫犹豫,“继续追查下去,尤其是地下行刑室区域那些被先代秘密处理掉的不明人员的去向和可能的关联物品。我要知道,那老疯子在地下,究竟用他们的性命做了什么!此事列为最高机密!” 红叶手中掌控了一支完全独立于□□明面情报网外的、由她个人培养的绝对嫡系的小队。森鸥外直接点明动用他们,意味着他已默认红叶在这件事上的处置权和知情权提升到了仅次于他本人的最高级别,也彻底堵死了情报泄露的任何可能。 “遵命!”尾崎红叶再无半句废话,躬身领命。她转身离去,艳红色的振袖如同复仇的羽翼摆动,步履决绝而沉重,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肃杀气息。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隔断了那刺骨的愤怒与悲凉。 会议室再次只剩下三人。森鸥外紧绷如弦的神色并未因此放松半分。他缓缓走到会议桌的另一端,双手撑着冰冷的桌面,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微微侧过脸,目光锐利而沉凝,直射向荧,那眼神复杂难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寻求确认的迫切。 “荧小姐,”他开口,声音像是从坚冰中挤出来的,“那么,我呢?”他的话语极其简短,甚至不需要说完整,但在场的另外两人都瞬间明白了他在问什么——他是否也被种下了那种窃取生命力的咒力印记? 荧并未立刻回答。她那双仿佛能洞穿虚妄的金眸,此刻如同最精密的探照灯,毫无阻碍地落在森鸥外的身上。目光从他深灰色的衬衫领口扫到撑在桌面的双手,再从沉静的、带着思考纹路的眉心看到他紫红色瞳孔深处那抹冰冷的掌控欲。她的视线没有任何回避,坦荡而锐利,带着一种非人的、穿透物质的审视。 几秒钟的绝对寂静。空气如同凝固的铅块。 荧终于缓缓摇头,金色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的声音平淡无波,没有任何宽慰的意思,只是在陈述一个观察到的客观事实:“没有。森先生,你的身上……很干净。没有任何类似的咒力残留或印记。” 她顿了顿,似乎在确认自己的感知,补充道:“不仅仅是此刻没有。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身上的气场都非常稳定纯粹,没有沾染那种诅咒核心特有的、如同腐殖质缠绕根系般的吸附痕迹。” 森鸥外紧绷的身体似乎有极其轻微的放松迹象。被种下那种东西,不仅仅是生命力的威胁,更意味着自己也曾是被他视为“食粮”的一部分,如同猎物般被暗中标定了标记。这对于掌控者性格的森鸥外而言,是比死亡更甚的侮辱和失控。这个答案,虽在意料之中,但得到荧这位“专家”的明确确认,才真正地放下了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那么,今日之后,就要拜托荧小姐了。” 荧对上森鸥外戴上的温和的笑容面具,点了点头,一改刚刚那副伪装出来的淡漠端庄,举了个大拇指,调皮地眨了眨眼:“只要森先生报酬给够,委托绝对没有问题!事后记得给五星好评哦~” “哈哈,当然,我从不食言。”森鸥外笑道,“此次劳烦荧小姐颇多,事后必当重谢。” “以及,虽然有些迟,但如今,我代表港口Mafia——” 森鸥外的脖颈上,鲜艳的红围巾轻轻飘起,他用那双如同窖藏的葡萄酒色泽瞳眸深深地凝视着少女珍珠白般娇美的面容。 “欢迎你来到横滨,荧小姐。” 第47章 夜幕深沉,如同化不开的浓墨,沉沉压在横滨这座不夜之城上。荧独自坐在窗边,金色的瞳孔倒映着窗外的流光溢彩,却如同一潭冻结千年的冰湖,毫无温度。 她的手机屏幕闪烁着幽幽蓝光,落在眼底明明灭灭。 屏幕上的最后一条信息来自辅助监督。 荧冷笑一声, 回了一条再催我就立刻返程放弃任务的消息甩过去, 然后立刻合上了手机。 房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隙,一个裹挟着凉意与危险气息的影子悄然潜入。太宰治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荧的身后,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她发梢的气息。 “咒术总监会的消息?”太宰治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带着一丝粘腻的玩味,打破了死寂的沉默。他不用看,仅凭荧脸上的表情就能猜个大概。 荧没有回头, 也没有否认。 “效率太高了。”她的声音清冷,如同冰锥敲击在玻璃上,“消息从封锁到现在,不足24小时。咒术总监会不仅确认了港口Mafia权力更叠 ,连都拟定了后续行动优先级。” 她微微侧过脸,金色的发丝在昏暗光线下划过冷冽的弧度:“一个在外的庞大机构,对一个处于横滨这种半封闭状态的组织的内 部更叠如此实时关注……不合常理。 ” “呵,”太宰治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轻笑,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 “何止是关注?简直就是拿着望远镜在隔街的窗户里全程监播。” 他鸢色的眼瞳在阴影里如同两点幽邃燃烧的鬼火:“能第一时间获得这种绝密等级消息的渠道……可不多见。阿荧, 看来在这座城市的某个角落,也养了几只嗅觉灵敏的老鼠呢。” 荧沉默了片刻,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被霓虹模糊的夜空。 “明日, ”她的声音带着不容动摇的决断,“必须动手切除咒胎。不能再拖。”她清楚,每拖延一分,咒胎汲取残留生命和逸散诅咒成长破壳的隐患就大一分,外面那些“眼睛”也越有可能抢在咒胎完全诞生前介入或制造混乱。 “说起来……”荧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身边的黑发少年,“在擂钵街,靠近废弃工厂边缘区,阿治,你是否知晓一个组织?成员多为十几岁的少年少女,手腕或手臂上缠着显眼的蓝色……或类似的亮色丝带作为标识。他们的首领,”她努力回忆着, “是一个看起来十五岁的少年,身高应该不到一米七,拥有少见的,如燃烧夕阳般……鲜艳的橘色头发。” 太宰治的眼中瞬间掠过一抹了然,随即被更深的玩味覆盖,如同找到了新玩具的猫。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一丝嘲讽:“哦~原来是那帮在垃圾场里过家家的小羊羔们啊。” 他对羊知之甚详,“当然记得他们那个脾气暴躁得像只随时会炸毛橘猫的王——重力使,中原中也。一个发怒就能轻易把整个港口吊起来玩的危险玩具呢。” “我第一次进入厂区查探污染源时,在核心区域的边缘与他遭遇过。”荧没有在意太宰治的暗暗嘲讽,继续冷静地陈述,“他似乎察觉了那地方的异常波动,以为是某种强力异能力产物或敌对组织的信号,前来探查。言语试探间,他直言对港口Mafia没有好感。” 荧停顿了一下,看向太宰治:“你们有过节?” 太宰治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哼笑:“讨厌□□的羊羔而已,在擂钵街就像讨厌灰尘一样普遍。”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荧话语中最重要的信息点,鸢色的眼瞳深处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疯狂转动。 “既然他那么讨厌□□,又对那地方的能量格外在意,”太宰治的声音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带着诱哄的恶意和冰冷的计算,“为什么不……暂时借用一下这位小羊王的怒火呢?” 荧的瞳孔微微一缩。 。 “你是说……” “没错哦,”太宰治凑得更近,呼吸几乎喷在荧的耳廓,“让那只小橘猫去……引爆擂钵街边缘的废弃厂区吧!用他那惊天动地的重力,把那个地方……彻底揉碎。动静越大越好,越混乱越好。” 荧的金眸猛地亮起,仿佛瞬间被点亮。让中原中也去摧毁废弃厂区,制造一场巨大的爆炸和战斗。这场巨大的骚乱和高烈度的能量冲击,其规模和质量绝对远超咒力等级较低的“窗”能够有效穿透和分辨的程度! 太宰治打了个响指,脸上是灿烂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混乱,是最好的隐身衣。在那种级别的、足以覆盖整个街区甚至惊动城市力量的烟花掩盖下……你在之中所泄露出的那点……相较于大爆炸而言如同烛火般的能量波动,会被完美地吃掉。” 他像在描绘一场盛大的戏剧,“那些监视者们的窗只会看到一片被重力风暴撕裂的混乱场域,像蒙上了一层浑浊的毛玻璃。你的行动……将被彻底隐形。如何?一场精彩的……烟花秀。”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荧,将成为那只在震耳欲聋的爆炸掩护下,悄然完成致命一击的黄雀。 “可以参考,但我觉得……“荧附在太宰治的耳边轻语,太宰治眸光闪了闪,”阿荧的想法也可以,不过——阿荧,你可千万不要离那个羊王太近噢~” 他平等地对一切靠近阿荧的生物都抱有强烈的厌恶与嫉妒,为了和平,只留他在最近的位置才是最好的。 他微笑着低语:“我可是会,非常非常憎恨地嫉妒他呢。” - 翌日清晨,一种微妙紧绷的气息弥漫在港口Mafia总部。权力更叠的余波尚未平息,新的风暴似乎又在酝酿。 荧被引至顶层的临时指挥中心——一间视野开阔、设备精良的作战情报室。森鸥外早已等在那里,他戴着那条象征着传承的旧红丝绒围巾,黑色的首领大衣让他身上那种新登基首领的铁血与深沉愈加深厚。 “荧小姐,”森鸥外没有寒暄,开门见山,“时间紧迫。由于计划需要保密,我已经安排了一位异能者辅助你的行动。” 随着他低沉的话语落下,位于他身后几步远的、一直隐在情报室阴影角落里的一个高挑身影,向前迈出了脚步。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又带起一丝奇异的涟漪。 那是一个男人。 他的身材极高,甚至显得有些过于单薄,仿佛长期沉浸在一种难以言喻的寒冷与悲伤之中。 他留有一头浓密卷曲、如同海藻般纠缠的黑色及肩长发,发色浓郁得几乎能吸走所有光线。皮肤是一种近乎病态、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色,脸上带着一种刻骨铭心、挥之不去的忧郁与疲惫。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那件厚重得与季节格格不入的古旧米色皮毛大衣,巨大的绒毛领子几乎要埋掉他小半张脸,衣料磨损得很严重,但似乎能从中汲取某种微薄的热量。 而他那双深绿色的眼眸,那是最深邃的冻土湖水的颜色——透出的是一种看尽繁华后永恒的寂寥和……某种被深埋的、几乎碎裂的非人感。 当那双深邃的绿眸望向荧时,荧敏锐地感知到,他的目光过长地停留在她璀璨的金发上,而后落下,停驻在那双如日光般耀眼的金眸中。 “这位是兰堂。”森鸥外介绍道,“他的亚空间操作能力,将是你清除目标过程中最可靠的屏障与辅助。” 兰堂…… 荧瞬间了然。这就是太宰治提到过几次、曾负责守护顶层核心区域的空间操作系异能力者。看来森鸥外的个人魅力值还蛮大,至少在她来到这之前高层拉拢了不少呢。 兰堂微微颔首,动作迟缓优雅,带着旧时代的贵族遗风。 “荧…小姐…”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奇异的卷舌音和难以言喻的沙哑,像是在生锈的琴弦上刮擦,又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感,“很荣幸能为您…提供协助…” 他伸出了手。 太宰治的目光瞬间移过去——盯! 荧露出了一贯以来的甜美笑容,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轻轻晃了晃:“我这边才是,要麻烦兰堂先生了呢。” 兰堂的目光久久地落在少女的金发金眸上,瞳孔似有闪电颤动- 黑色的防弹轿车在薄雾中飞驰,厚重的防弹玻璃隔绝了大部分喧嚣,只余下引擎低沉的嗡鸣。车内空间宽敞,荧靠在后排车窗边,窗外灰色的楼宇如同沉默的巨兽快速倒退。她的旁面,兰堂几乎将自己淹没在那件臃肿的、散发着陈旧气息的米色皮毛大衣里。 车内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从他身上骨子里散发出的那股冷寂感,如同一段被遗忘的岁月发出的无声叹息。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驶离了繁华的港区边缘,渐渐被破败低矮的建筑取代,通向擂钵街的方向。车内无人说话,只有空调送风的微响。 荧的目光看似落在窗外掠过的模糊街景,金色眼瞳的余光却在车内倒后上清晰地映出了身边男人的面容。这个高大的男人如同凝固的阴影,海藻般的黑发遮住了部分苍白的脸颊,他深绿色的眼眸,那仿佛冻结湖泊的颜色,却如同两道无法熄灭的微弱火焰,带着一种近乎失礼的专注,长久地胶着在她的身上。 或者说,是停驻在她那头璀璨如熔金的发丝和那双如同阳光凝结的金色瞳孔之上。 那眼神很复杂,不是欣赏,也不是欲念,更像是一个在荒漠中跋涉许久的旅人,骤然望见了海市蜃楼中唯一熟悉的绿洲残影,带着巨大的迷茫和刺痛感。 车厢内的静默仿佛有了重量。荧忽然转过脸,视线毫无预兆地迎上兰堂那道失魂的目光,像锋利的冰棱轻易刺破了无形的薄纱。 “兰堂先生似乎……”少女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空气,她的声音很轻,清澈如同山涧碎冰,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奇与探究,“对我的头发和眼睛,格外关注?” 第48章 兰堂整个人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刺中了隐秘的要害,猛地一颤。 那双深绿色的瞳孔瞬间涌上浓重的狼狈和惊惶,如同受惊的寒鸦拍打着翅膀想要藏匿。他仓促地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掩住那份猝不及防的脆弱。长久的沉默在车内蔓延,几乎能听到尘埃落地的声音。 “请原谅……我的无礼。”他微微欠身,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沙哑,仿佛每一个音节都在粗粝的砂纸上艰难摩擦,带着旧伤裂开般的疼痛感, “这……非常难以启齿,甚至显得有些荒谬……但是……荧小姐头发的颜色,还有您眼眸的光辉……它们……” 他停顿了很久,似乎在搜寻着世间最恰当的词汇,最终只能用苍白匮乏的语言描述:“它们让我感到一种无法言说的……熟悉感。仿佛在很久很久……被我遗失的某个黑暗角落,曾有过这样……明媚的金色光芒。” 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了一些,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剧烈的情绪风暴:“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微弱共鸣,却又带着撕裂伤口的钝痛。”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苍白的青色。 那股无处捕捉的寒冷再度袭来,击中他的心口。 “熟悉感?”荧轻轻重复着这两个词,金色的眼瞳在光线折射下呈现出奇特的层次感,像是融化的液态黄金在缓慢流淌。 兰堂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挣扎着措辞:“我……曾遗忘了很多事。”他的声音低沉下去,蕴含着巨大的空洞, “我的过去如同被投入冰川深处,寒冷而破碎。但看到你的……那过于耀眼的金色……”他无意识地抬手,似乎想触碰自己卷曲的黑发,又在半途顿住,“它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在试图打开一扇……我以为早已冰封的门。很抱歉,我无法解释更多。”他垂下眼睑,掩饰住那份茫然与痛苦。 荧静静地听完。车内再次陷入安静,只剩下引擎声。她看着兰堂那只悬在半空后又无力垂下的、格外苍白修长的手,看见他那双深绿色瞳孔被忧郁与困惑缠绕。 “这样啊……”荧的声音轻柔了许多,少了几分冷淡,多了一丝感慨,“失忆吗……那确实是很痛苦的经历。”她收回落在他手上的目光,转投向车窗外渐次荒凉的景象:残破的建筑外墙、废弃的车辆、拉起的警戒线,道路延伸向横滨那巨大伤疤的边缘地带——擂钵街。 “说起来,命运偶尔也会开些恶意的玩笑。”她的语气带上一种近乎飘渺的感慨,“我的父母……我从未真正拥有过他们的记忆。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永远离开了,至于父亲……” 荧的声音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她侧过脸,对着旁边眼神幽暗的男人,唇角微不可见地弯起了一个清浅的、带着苦涩自嘲意味的弧度。那笑容像冬日冰面上的反光,清澈而脆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碎裂开来. “我从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也许……兰堂先生曾经见过他呢?” 她的语气听起来轻松随意,就像在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 兰堂的身体猛地僵住。深绿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冰面下的湖水被投入了一颗巨石!他搭在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甲深深掐入皮质座椅的表面。那尘封的记忆之门似乎被强行撬开了一丝缝隙,一个模糊至极、被刺目光芒覆盖的金色轮廓在里面疯狂冲撞!伴随着某种……被背叛的、冰冷刺骨的痛楚! “噗呲——” 皮革破裂的细微声响在安静的车厢里异常清晰。 兰堂的呼吸陡然变得沉重而短促。他猛地低下头,浓密的黑发遮住了他此刻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只死死抠住座位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暴起,白得吓人。 “对、对不起……”他的声音从发丝深处传来,带着剧烈的颤抖和极度的压抑,几乎不成调,“我……失态了。” 荧的金眸扫过那只几乎要撕裂皮椅的手。 “没关系,倒是我不该提起您的伤心事。”她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 “快到了。” 车轮碾过最后的柏油路,停在一片被浓重阴影覆盖的街区边缘。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垃圾腐烂和某种难以名状的、甜腥粘腻的混杂气味。 车门打开,一股比车内更浓重的寒意混杂着腐朽的气息猛地灌入车厢。那是死亡与腐朽共生之地特有的气息,带着深入骨髓的恶意。 兰堂几乎是踉跄着下车的。双脚踩上遍布碎砖砾石和不明污迹的地面瞬间,他立刻感觉到了强烈的排斥——一股源于生理本能极致的厌恶感混合着更深沉、更原始的灵魂战栗,如同深海中涌上的冰寒海潮般将他吞噬。 而荧,她金色的瞳孔之中倒映出常人无法看见的景象,整个厂区上空,凝固着一层粘稠如同冷却血液般的暗红色浓雾。 那雾气并非均匀散布,而是像有生命一般,随着某种无形的律动缓缓流淌、起伏,并且呈现出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粘稠质感。在雾气最浓郁的核心区域,也就是那几栋连体的、门窗大多被木板粗暴钉死的老旧厂房——简直如同浸泡在血浆里,浓郁得几乎看不清建筑物本身的轮廓。无数扭曲、痛苦、怨毒的嘶吼和无尽的诅咒仿佛化为实质的音波,在那片猩红的血海中翻滚蒸腾。 “什么东西……浓得……令人作呕……”兰堂的眉头紧锁,他看不见这股浓郁得近乎猩黑的血雾,却本能地用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死死掩住口鼻,厚重的皮毛大衣此刻如同单薄的纸片般无济于事地簌簌抖动起来,仿佛他整个人下一秒就会被这无形的恶意潮水冲垮。那种源自骨髓的痛苦回忆似乎被再次强行撕扯开来,冰冷与绝望的寒意再次汹涌而上。 “兰堂先生感受到了?”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穿透力的冷静。她没有回头,目光如同两束锋利的寒刃,精准地钉在血雾最深处,“扭曲,污染,还有……绝望的源头。这些雾是它饥饿吮吸后残余的呕吐物,真正的核心还埋在更深的地下。它渴求生命力……像贪婪的根须一样吸收着一切靠近它的养分。” 一点极致的、仿佛来自宇宙深处的寒芒在荧的掌心跳跃、凝聚、伸展!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弓再次浮现,弓身流淌着令人心悸的冷光。 “开始吧。”荧侧过脸,对脸色极其苍白的兰堂下达指令,“我会进入核心区清理源头。兰堂先生,在我进去后,请你尽全力以建筑边缘为基线建立一道空间屏障——以你现在的能力极限。”她的语气斩钉截铁,“范围要尽可能大,不要吝啬力量。我需要让这片区域对外的能量波动彻底失真,碎裂所有从外部企图窥探此地的视线与感知!” 兰堂深绿色的眼眸剧烈地震颤了一下,这片土地隐隐约约散发的扭曲气息如同无数只粘腻的冰手,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拖拽着坠向遗忘的深渊。但他仅仅停滞了半秒,如同抓住了深海中最后一块漂浮的坚冰,猛地攥紧了拳头。 “……如您所愿。”他干涩地吐出几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从艰难撬出。 他不再看荧,而是缓缓抬起双臂。厚实的皮毛大衣袖口滑落,露出苍白得不似活人的手腕,手腕皮肤下隐隐有纤细的蓝色静脉在扭曲跳动,仿佛在呼应着什么。 空气中开始发出细微而令人牙酸的、如同玻璃被无形力量强行挤压弯折的声音!以他脚下为中心,肉眼可见的空间边缘泛起点点金光。开始微微波动、扭曲,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一圈圈涟漪迅速向外扩散开去! 少女身影化作一道牵着络命丝的淡水色人影,她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蝴蝶,踩着遍地的碎砾和铁皮,毫无阻碍地“滑”入了那片浓郁得如同实质的血色雾障之中。翻滚的血雾在她靠近时自动排开一道缝隙,又在她的身影没入之后瞬间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视线和声音。 - 穿过厂房的那道门后,荧踏入了黑暗。 感官被强制扭曲。粘稠、冰冷、带着强烈精神污染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般钻入耳膜,视野中只剩下翻涌的暗红。荧切出莱依拉模板给自己上了个盾,打开元素视野,在巨大空荡、布满了诡异金属残骸和凝固深色污迹的主厂房内穿行,最终停在了一面看上去毫无异常的、覆盖着厚厚尘埃和铁锈的闸门前。 门后,是一条向下的斜坡。 更浓烈、更刺鼻的,混杂着化学药剂苦涩、浓重血腥与尸体腐败的恶臭气息扑面而来,几乎压倒了充斥耳膜的、源自诅咒的无形哀嚎。 惨白的应急灯光线只能照亮脚下湿滑冰冷、布满干涸拖拽血迹的金属阶梯,更深的前方是纯粹的黑暗。 荧毫不犹豫地踏入。 金属阶梯湿滑冰冷,脚步声在密闭的管道中被扭曲放大回荡。墙壁上布满了不明意义的刻痕,还有干涸成深褐色的喷射状和拖拽痕迹。血腥气愈发浓重。荧甚至能感觉到到无数扭曲的痛苦灵魂残留在这里的残影,它们无声地哀嚎着,化为支撑这片地下空间绝望氛围的养料。 下一秒,视野豁然开阔。 第49章 荧的脚步停在巨大的金属悬空平台上, 冰蓝色的长弓稳稳握在手中。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高度足以容纳数层楼房。惨白色的、功率强大的顶灯如同地狱行刑者的窥视孔,将这片炼狱作坊照耀得一览无遗。 整个空间被无数巨大、覆盖着厚厚污垢和不明粘稠干涸物的强化玻璃舱分割成一个个独立的单元。它们像墓碑般密密麻麻地排列着,这些玻璃舱的形态各异,有的像是巨大的培养皿,有的像连接着各种腐朽复杂的管线。但无一例外,它们大多都是空的、破碎的,玻璃上溅满了早已干涸成深黑色的喷射状污迹。粗大扭曲如同死蛇的金属管道在天花板和冰冷的岩壁上攀爬缠绕,中央空调系统发出令人窒息的嗡鸣,如同垂死巨兽的喘息。 然而, 荧的目光越过了这片死亡的“坟场”, 如同捕食者锁定了真正的猎物—— 在这片空间的最核心,一个巨大到令人心寒的物体矗立着。 一个接近卵形、高度接近两层楼的特殊舱体。它比周围的所有培养舱都要巨大数倍,高度接近两层楼。构成它的不是普通的玻璃,而是一种流转着暗金色泽的半透明材料,仿佛某种巨兽的卵壳。无数粗细不等的半透明、仿佛活物般缓缓脉动的管道刺入那软壳的内部,它们如同巨大的肠道或汲取养分的藤蔓,随着某种沉闷的、如同心脏搏动般的缓慢节奏,清晰地、一下一下地……脉动着。 管道的另一端则延伸连接到这片空间的墙壁和天花板的深处。一些深红色的、粘稠如血浆般的不明液体,正通过这些活物般的管道,源源不断地、被强有力地泵吸着 整个卵形舱体,正如同一个庞大的、活着的、仍在运转的核心泵,散发出荧自进入此地以来感受到的最强烈的污秽咒力,它就是这片血雾真正的源头——即将破壳的咒胎! 荧手中的长弓上,冰蓝色的元素光辉如火焰般陡然升腾!一根散发着寒气的冰冷箭簇无声地对准了那个巨大的“卵”! 轰——! 一声远超雷霆、仿佛要震裂大地的恐怖巨响猛地从头顶传来! 整片地下空间如同风浪中即将倾覆的小舟般剧烈摇晃,天花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混凝土碎块和锈蚀的钢铁碎片如暴雨般砸落,惨白的灯光疯狂闪烁明灭! 几乎是同一瞬间,荧的感知清晰地捕捉到,一股强大而无形的空间壁垒如同坚韧的巨型气泡一般,极其精准地在废弃厂区的边缘迅速成形、膨胀!像是一只无形的巨手,将整个空间猛地握拢、遮蔽。 是兰堂的亚空间。 然而,荧的眼神没有丝毫放松,即使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辉的金色瞳孔微缩。 因为她清晰地感知到,攻击的巨响并不是来自地表某个角落。 而是——她身侧斜后方,一排巨大废弃培养舱的暗影深处。 一股带着凌厉杀意的狂暴力量如同出膛炮弹般轰来! 橘红色的光芒撕裂了翻涌的血色雾气和激荡的灰尘!那是一记凝聚着纯粹湮灭力量、压缩到极致的重力球,如同撕裂夜空的彗星,带着切割空间的锐啸!所过之处,凝固的污渍被震成齑粉,金属残骸如同纸片般被扭曲撕碎! 荧的身形在间不容发之际化作一道微弱的冰蓝流光,以超越物理极限的速度猛地向左侧平移。 轰隆! 那橘红色的重力球狠狠擦过荧的虚影,悍然击中了她刚才站立位置身后的墙壁。特殊合金加固的墙体如同酥脆的饼干一样被凿开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恐怖巨坑。金属碎片和凝固的暗色物质暴雨般向外辐射状炸开,混合着大量飞溅的、早已凝固成暗色的粘稠尸骸残留物! 巨大的烟尘气浪如同浑浊的蘑菇云瞬间升腾弥漫! 烟尘弥漫中,一道身影从那废弃培养舱的阴影里缓缓走出。 橘红色的短发如同燃烧的火焰,即使在昏暗混乱的光线下也醒目异常钴蓝色的眼瞳如同两颗封冻在绝对零度冰山中的炽热星辰,燃烧着足以焚尽理智的狂怒与纯粹的毁灭之意。 少年身上穿着样式简单的深色连帽衫和牛仔裤,手臂上缠着一条丝带。他周身涌动着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般扭曲着空间的暗红色重力场,如同沸腾的血海岩浆,将落向他的一切尘埃、碎石、铁屑瞬间化为齑粉将落向他的灰尘和碎片全部弹开。 中原中也! “该死的港口Mafia !”他低哑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沉重如同实质的杀意,手腕上的丝带在狂暴的重力场中烈烈翻飞! 他的视线死死地盯着那个巨大的卵,那目光里的怒火浓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中原中也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完全嘶哑、破碎!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周围的重力场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剧烈波动,将地面坚硬的金属平台都挤压出细密的裂纹! “那些被抓走的红发小孩!他们……他们就在这里啊!他们的血……他们的命!就被这些管子……去喂那个恶心的怪物?!” 荧站在原地,弯弓拉起的箭尖纹丝不动地锁定着脉动的咒胎核心,金色眼瞳却转向了被愤怒火焰包裹的重力使。 她的声音穿透硝烟与重力场的呼啸,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那个卵——是人为制造的咒胎。它吸干了那些孩子和更多无辜者的生命力,现在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破壳。”她的金眸扫过卵壳表面那些贪婪吸吮的管道,“等它孵化,整个擂钵街就是它的第一个自助餐台,所有活物,都会成为它壮大的养料!” “咒胎?” 中原中也的咆哮因巨大的惊疑而卡顿,但少年深谙横滨阴影世界的黑暗法则,荧话语中冷酷的现实瞬间刺穿了他的杀意核心。 没有丝毫犹豫,凝聚而出的水箭精准地击中了脉动的卵壳,随即荧收弓旋身,指尖迸发出纯粹的炽烈,一柄烈焰缠绕的长枪在她手中咆哮成形,汹涌的火焰在枪尖燃烧,凝聚她眼中寒光一闪,纵身一跃,长枪如赤色流星直贯长空,狠狠刺向那污秽的巨卵核心。 胡桃的元素战技——蝶引来生 “滋啦啦——!” 炽焰之枪撞上脉动的半透明卵壳,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尖利灼烧声!坚硬的角质卵壳在染上了水后又与火焰接触瞬间发送的蒸发反应熔毁出巨大的坑洞!暴露出的内部是粘稠如泥浆、不断翻滚沸腾的黑色液体!里面蠕动着无数不可名状的、被强行糅合的残肢与扭曲面孔! “嗬——!” 一声饱含无尽痛苦与怨恨的尖啸从受损的破口处喷涌而出。那不是声波,而是直接冲击灵魂的诅咒狂潮。整个地下空间瞬间被一股粘稠的黑色能量风暴席卷。空气温度骤降至冰点。墙壁、金属舱体、管道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散发着恶毒寒气的黑色冰晶。 说时迟那时快,荧眼疾手快地召唤出荒星抵挡了冲击波。 是咒胎的反噬!诅咒领域的雏形——正在强行展开! “混蛋!”中原中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冲击和空间冻结逼得闷哼一声,身体一滞。他下意识地抬臂,沸腾的暗红色重力场猛地压缩、凝聚于拳锋,对着那污秽破口处汹涌喷发的黑色狂潮,狂暴地轰了出去。 轰隆! 暗红色的重力冲击波与喷发的污秽诅咒能量正面冲撞,狂暴的空间扭曲与无形的灵魂尖啸猛烈撕扯。出乎意料的是,那足以碾碎钢铁的重力波竟没有被诅咒吞噬或穿透,反而如同无形的铁锤般,硬生生砸散了核心破口处喷涌的黑色寒流。更将那不断凝结扩散的诅咒寒冰冻晶,震碎了一大片! “?!”荧的金眸骤然亮起!异能力能对诅咒核心造成实质伤害? ! “中原中也!”荧的声音拔高,尖锐得如同破冰之锥,“看见了吗?!你的重力能打碎它!接下来听我指令——攻击那个被我烧开的破口。逼它把核心的能量用来修复,我来给你撕开它的外壳!” 不需要过多解释,中原中也眼中燃烧的暴怒瞬间转化为灼热。他看到了效果,也瞬间明白了这或许是解决这个怪物的唯一契机。 无需荧再多言,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缠绕着暗红雷火的橘色彗星,悍然冲向那仍在喷涌诅咒寒流的核心破口。沸腾的重力场在他周身形成绝对的斥力屏障,将再次凝结的诅咒寒冰和飞溅的粘稠黑液狠狠弹开! 更加凝练、压缩到近乎黑洞般的暗红光球在他掌心疯狂旋转、凝聚。那已不再是被动防御或宣泄愤怒的一击,而是凝聚所有意志与力量,只为将眼前这吞噬无辜者的“卵”彻底湮灭的审判之锤! “就是现在!” 她瞬间切换,金发飞扬间,璀璨的雷光在她周身炸开!刻晴元素战技——星斗归位! 一道凌厉无匹的雷影如瞬移般出现在咒胎巨大卵壳的另一侧! 嗤啦——! 紫电缭绕的剑刃带着仿佛能割裂空间的锋芒,顺着先前蒸发反应熔出的轨迹,高速切割而下,在巨大卵壳的表面闪电般划开一道长达数米的巨大裂口! “给老子——碎开!” 中原中也的咆哮与释放声同时炸响,他双臂全力向前推出,那颗凝聚着他无尽怒火与湮灭之力的暗红重力球,如同小型陨星般,狠狠灌入荧用 雷剑撕裂的深长裂口内部。 那是咒胎核心最薄弱、最没有坚硬角质保护的深处! 嗡——! 恐怖的吸力先一步爆发!被重力球接触的粘稠黑色液体、翻滚的残骸、无数蠕动的面孔与肢体瞬间被压缩、被扭曲、被无形的力量碾碎。紧接着—— 轰——! 第50章 震耳欲聋的能量爆炸在咒胎体内深处轰然爆发!黑色的“血肉”混合着断裂的管道如同喷泉般从裂口、从破洞处向外猛烈喷射。整个巨大的卵体如同充气过度般剧烈膨胀,外壳上那些流动的暗金光泽彻底黯淡,无数细密的裂痕如蛛网般疯狂蔓延。 剧烈的抽搐传遍整个卵体,核心发出的灵魂尖啸变成了绝望衰弱的悲鸣。那些仍在搏动的管道如同死蛇般瞬间干瘪下去。 荧没有丝毫停顿,金瞳锐利如鹰隼般扫视着巨大卵体破碎处和周围狼藉的地面——在污秽流淌和金属残骸的角落,几张被压在重物下的硬质打印纸和一个沾满暗色污迹的黑色笔记本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身影如电闪动,瞬间将那些散落在污秽之地的纸张和笔记本稳稳拿起手中。 “快走!”中原中也低吼,杀意与警惕重新回到他钴蓝色的眼中。 荧快速翻动着手中的纸张和笔记本。纸张上的字迹是某种复杂打印的混合数据表单和潦草的观测记录,而笔记本则是更详尽也更混乱的手写记录。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泛黄的纸页—— 【实验观察记录-01-CY】**** 【主体“CY”表现出了对异能力能量的高容纳性与适应性,细胞活性远超预期,但对诅咒能量的吸收稳定性存在巨大波动。需大量“鲜活血源” 。 【备注:底层能量反应源的活性近日略有提升, 怀疑与***能量反应有关。此报告加密等级:最高。负责人签署处被大块凝固的暗黑色污渍彻底覆盖, 无法辨识。 】 荧猛地合上手中的本子,金眸中的寒光几乎凝成实质。果不其然, 这就是一个实验场, 进行诅咒与异能力的融合实验! 必须马上处理,一点痕迹都不能留! 她飞快从口袋拿出手机。 【任务完成,目标已清除。亚空间屏障已无需维持,兰堂先生,请立刻撤离此区域! 】 讯息瞬间发出。 “中原中也, 抓住我!立刻带我飞离这里!”荧对中原中也吼道,! 中原中也虽不明白她要做什么,但少女眼中那份要彻底毁灭一切的怒意让他瞬间选择合作。 他抓住荧的手腕。 “切!”中原中也低叱一声,脚下发力,暗红色的重力场如狂暴的海啸般托举着两人,无视了物理规则般冲天而起! 速度之快,瞬间洞穿了下层空间弥漫的灰尘与黑暗。两人的身影在巨大的卵体旁边如同倒飞的炮弹,直冲地下空间的最高处——一个被巨大通风管道炸开的裂口! 下方, 那破碎不堪、仍在微弱蠕动的巨大咒胎残骸清晰可见! 半空中,脱离重力束缚的荧抬手,弯弓搭箭,'鎏金云间草'如同璀璨的烟火从天而落,精准地坠入下方咒胎的核心裂口。 与此同时!荧的左手持剑在虚空闪电般一划!刚刚隐去的紫色雷光再次狂涌!刻晴角色的元素爆发——“天街巡游!” 无数道狂暴的雷元素剑气以少女的身体为原点,如同星辰坠落般,带着撕裂一切污秽的裁决意志,朝着那些被血之灶火点燃、即将轰然喷发的区域精准而凶狠地攒射而下! 轰!滋滋滋! 狂暴雷电精准劈入那刚爆裂开的火场。 火与雷的极致接触! ——超载反应! 轰隆! 擂钵街上空一场“烟花”爆发诞生了!剧烈的能量冲击波如同贪婪暴怒的魔兽之口,在地下空间的核心疯狂膨胀、咆哮!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火焰爆炸,而是蕴含了极致元素力的毁灭潮汐。所过之处,水泥和岩石化作齑粉!那些强化玻璃舱和坚固的管道如同冰雪遇到热油般瞬间熔断、扭曲、粉碎!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元素湮灭的潮汐,席卷整个地下空间! 上方,被重力托举着刚冲出通风口的荧和中原中也,脚下的巨大建筑物如同被无形巨手捏碎般猛地向下塌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通过层层泥土削弱,但脚下传来的恐怖震动和冲天而起的炽热冲击波,如同地狱深渊向上喷发的火山! “切!”中原中也眼中暗色一闪,单臂猛地将荧牢牢护在身侧,另一只手掌对着下方冲击而来的爆炸余波猛地一推。他周身重力场瞬间化作最强悍的斥力屏障! 轰! ! ! 巨大的冲击力量被强横的重力斥开,但余波仍狠狠撞在两人身上!暗红光芒剧烈波动!中原中也硬生生靠着强大的重力控制能力,带着荧如同被重锤砸中的炮弹般,向着更远、更靠近外围的废墟高处斜飞而出! 咚! 两人狠狠砸落在擂钵街外围一处稍高的、摇摇欲坠的废弃水塔平台上。水塔剧烈摇晃,锈蚀的金属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中原中也迅速散去了护体的重力场,剧烈地喘息着,手臂还本能地维持着护住荧的姿态,警惕地望向那毁灭中心。 荧从他身侧站起,气息依旧平稳如常。她的金眸如同光滑剔透的宝石,毫无保留地倒映出着那片废墟地狱的景象。此刻,那片曾经矗立着厂房的巨大区域,只剩下一个冒着滚滚浓烟、深不见底、不断向外辐射着刺鼻灼热气息和残存雷火能量的巨大深坑。深坑边缘的混凝土结构还在不断剥落、坍塌。在元素视野中,所有粘稠的咒力污染和血色迷雾,都已在那一场惊天的雷火超载湮灭中被彻底蒸腾净化。只有火焰燃烧的焦糊味和空气中残留的、令人心悸的狂暴元素乱流诉说着刚才那毁天灭地的爆炸。 成功了,咒胎本体连同其根植的毒巢,彻底灰飞烟灭。 荧收回目光,拿出手机。 【森先生,咒胎目标已清除。污染核心彻底焚毁。擂钵街核心区域因处理流程产生可控范围爆炸。另,实验室记录残留发现关键签名。建议尽快清理现场,防止外部介入。详细简报稍后发送。 】 - 一个金色的轮廓!一个同样在致命的光焰与爆炸中屹立的身影!手中仿佛握着撕裂黑暗的裁决! 那片八年前的黑暗!那次刻骨的背叛!那刺穿灵魂的冰冷与绝望!所有的碎片如同被投入爆点的炸弹,被下方这相似的紫红雷火狠狠点燃,疯狂地冲击着他记忆的冰层! “唔呃——!” 压抑不住的闷哼从兰堂紧咬的牙关间溢出。他甚至无法站稳,单膝重重跪在滚烫的地面碎石上,身体因灵魂深处爆发的撕裂感而剧烈颤抖! 记忆的画面在重叠! 魏尔伦……那张模糊不清却带着极致嘲讽的金色面孔……和眼前坑底那毁灭一切的雷火的颜色! 深坑边缘的狂风卷起兰堂厚重皮毛大衣的衣摆,像无数只冰冷的鬼手在撕扯他残存的理智。他深绿色的瞳孔倒映着下方那片仍在翻腾着雷火余烬的毁灭巨坑,紫色与暗红交织的元素乱流如同活物般在焦黑的岩土间流窜、湮灭。 每一次元素乱流爆开细碎的电火花,都如同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刺入他记忆的冰川! 轰隆——! 不是现实的巨响,是记忆深处被撕开的裂缝! 巨大的爆炸景象瞬间扭曲、旋转,与另一幅凝固在时光深处的地狱画卷轰然重叠。 “永别了,我的挚友……”优雅如诗的语调,吐出最残忍的判决。 温暖冻结,血液凝固,时间被那一枪钉死在永恒的背叛与剧痛之中。 嘶啦——! 下方废墟里,一道强力的雷火余波猛然炸开。刺目的紫红光芒如同创世之光,瞬间吞噬了兰堂全部的视野。那道象征毁灭与新生的光,与记忆中那道贯穿心脏、终结一切温暖的金色致命光束……完美地、残酷地——融合! “唔呃——!” 兰堂的喉咙里猛地爆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被贯穿心脏的闷嚎,他整个人如同被那道虚幻的金色光束再次射中,猛地向后踉跄两步。深绿色的眼瞳瞬间放大到极致,瞳孔深处映照着爆炸的红光,然后被彻底撕裂的剧痛和混乱所淹没。 噗通! 他单膝重重跪在冰冷破碎的瓦砾之上,膝盖与碎石撞击的钝痛也无法唤醒他分毫。他的双手死死抓住两侧的太阳xue,十指深陷入浓密卷曲的黑发,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可怕的惨白,指甲几乎要刺破头皮。浓密的黑发下,露出的苍白颈项上,青筋如同扭曲的毒蛇般暴起。 那件厚重温暖的皮毛大衣,此刻再也无法提供丝毫热量,反而像裹尸布般缠绕着他剧烈颤抖的身体。 “不……不……保罗……背叛……”破碎的、含义不明的词语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如同哭泣般的痛苦喘息,从他那剧烈颤抖、几乎无法闭合的唇齿间嘶哑地挤压出来。巨大的精神冲击摧毁了他所有的防备,八年前的剧痛记忆与眼前雷火的毁灭之景疯狂搅合成一股足以将灵魂撕碎的混沌风暴。 他像一个被强行推回车祸现场的重伤者,再次直面那濒死的绝望和所有错乱的感官碎片。世界在他扭曲的视野中变成了刺眼光线、雪白冰寒、爆炸雷鸣交织的、充满背叛与毁灭气息的、无法理解的噩梦!《 》 50-60 第51章 水塔高处, 风依旧很大。 中原中也站在锈蚀的金属平台上,脚下的地面还在隐隐传来爆炸残留的震动余威。他那头如同燃烧余烬般的橘色短发被风吹得凌乱,钴蓝色的眼瞳直直地望向远方那片仍在冒着滚滚浓烟、如同大地伤疤的毁灭深坑。刺鼻的焦糊味、臭氧的腥气混杂着元素湮灭后残留的诡异味道充斥在空气里。 他沉默了很久,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着。那些被吞噬的“羊”的成员,那些消失的孩子,已经化为了这片焦土的一部分,连同着那个污秽的怪物一起,彻底湮灭无踪了。连尸骨都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愤怒的火焰在胸腔燃烧,却失去了清晰的目标,只剩下空茫的灼痛和沉重的无力感。 这时, 一阵极其轻微却平稳的脚步声在他身侧响起。 他猛地转头。 是荧,她从稍低一点的位置走了上来,身上那件白金色的裙摆沾染了不少爆炸扬起的尘埃和细微的焦痕,但整个人依旧干净得像从未经历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生死之战。金色的长发在傍晚的微风中轻轻拂动,那张精致的脸庞毫无波澜,鎏金色的眼瞳倒映着远方的烟雾,平静得像是在欣赏一场普通的日落。 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没有胜利的喜悦,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破坏后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近乎于绝对的、理所当然的平静。仿佛刚才与那之胎搏杀,最后点燃雷火焚尽一切的……不过是日常随意清扫了一个积灰的角落。 这种纯粹的“理所当然”的傲慢,比任何激烈的反应都更让中原中也感到一种深深的、源自灵魂的震撼和……微妙的寒意。 “喂……”中也的声音因复杂的情绪而有些沙哑干涩,“就这样……结束了?”他的目光扫过远处的深坑, “那些被带走的孩子……就这样……” 巨大的深坑蒸腾着灼热的气息,焦黑的泥土边缘还残留着跃动的紫色电蛇和星星点点的橙红火星。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氧味、金属熔化的铁腥味以及一种被彻底焚烧净化后的古怪焦糊气息。元素视野中,那片区域像是被巨大的橡皮擦用力擦拭过,原本浓郁到粘稠的血色诅咒浓雾和沸腾的污秽咒力已荡然无存,只剩下灼热的气流在扭曲,以及狂暴元素对冲后残留下的、如同空间疤痕般的高能震荡。 荧放下手机,金眸平静地扫过这片她亲手借助重力制造的毁灭场域,任务的核心目标彻底达成。但她的感知,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里几不可察的细微波纹,几道更加隐秘、如同黑夜中飞蛾振翅般微弱的咒力“视线”试图再次穿透爆炸烟尘投向深坑的刹那。那些视线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烫到般,瞬间扭曲、惊惶地退缩了。 咒术总监会外围的“窗”。他们察觉到了异常的能量爆发,试图窥探核心,却在巨大超载冲击和空间壁垒崩解的混乱余波前无功而返。混乱,是此刻她最好的掩护。 荧的目光从深坑上移开,落在他身上。那双金眸平静无波:“尘埃落定,痕迹清除。这就是结局。”她的声音清冽干净,没有一丝悲伤或喜悦的涟漪,“他们的怨恨已被净化,连同孕育怨恨的巢xue一起归零,这对所有人都是解脱。” 她的话像一把闪烁着凛光锋锐的刀刃,直白得近乎残酷,却也精准地割裂开了笼罩在中也心头的某些迷雾。解脱……是的,总比成为那怪物破壳后的食粮要好上千百倍。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的释然感,混合着未尽的愤怒和深刻的悲哀,在心底蔓延。 看着荧平静地转身准备离开平台边缘的背影,那种自然而然、如同只是完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的姿态,突然猛地触动了他内心某个极其坚硬的角落。 “喂!荧!”中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荧停下脚步,侧过脸看他,金色的瞳孔在夕阳的余晖下映照出他有些纠结的脸。 “……你……”中也喉咙滚动了一下,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语。质疑她的冷漠?似乎不对。感谢?更觉得别扭而无力。最终,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那头本就凌乱的橘发,钴蓝色的眼中那股桀骜不驯的锐利微微褪去一些,流露出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探究,“……算了。下次你再要搞这么大动静……”他用力顿了顿,眼神重新变得强硬起来,“提前通知一声!省得把老子也卷进去!” 这听起来更像是变相的“我记住你了”。里面夹杂着一丝尚未被驯服的警惕,几分被对方力量震慑后的不甘,以及……一丝极难捕捉的、如同磐石边缘长出苔藓般的、萌芽的认同。 荧看着少年那张在倔强中泄露一丝迷茫和疲惫的脸,看着他手臂上那条在残阳里沾染了太多灰烬和硝烟的、属于“羊之王”的丝带。她的金眸深处似乎有某种细小的波澜轻轻漾开,随即又恢复了沉静。 “那下次见面时。”她笑了,笑容灿烂如阳,声音随风飘散,“希望爆炸范围能控制得更好一点。”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形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水塔下方崎岖的废墟阴影之中,如同投入大海的一滴水,没有留下任何涟漪。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很久。他手腕上的丝带被风吹动,轻轻拂过肌肤,带着战斗后的尘埃气息。他最终用力一握拳,将复杂的心绪强行压下,深深吸了一口夹杂着焦糊与冰冷灰烬的空气,眼中重新燃起坚韧锐利的光芒。 他低头,指腹下意识地、用力地碾过手腕上那条代表“羊之王”的丝带- 港口Mafia顶层,森鸥外的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如同一片漂浮在黑暗海洋上的星群。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办公桌上的复古铜质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照亮了桌面一隅,以及森鸥外指间夹着的、刚刚收到简讯的手机屏幕。 森鸥外放下手机,指腹轻轻摩挲着下巴上新添的细微胡茬,黑色的首领大衣将他衬托得愈发深沉难测。 “真是……雷霆万钧的手段啊,荧小姐。”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回荡。空气微微扭曲,穿着猩红洛丽塔裙装的金发幼女如同鬼魅般凭空出现在他宽大的椅背后,冰凉的小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林太郎,没想到荧酱真的超级厉害呢!一下子就把臭烘烘的大虫子全烧光啦!”爱丽丝抱着她的兔子玩偶,歪着头,用甜腻却空洞的语调说着,“爱丽丝想要她陪我一起玩!” “是啊,爱丽丝酱,”森鸥外伸手抚过爱丽丝柔软的发顶,眼神却锐利如鹰隼,“正因为如此……痕迹必须整理干净。尤其是,不能被某些喜欢在高处用望远镜窥视的老鼠们,捕捉到不该捕捉的细节。” 办公室另一侧的阴影里,无声地转出一个人影。太宰治双手插在黑色外套的口袋里,绷带缠绕下的右眼隐藏在阴影中,左眼如同淬了寒冰,嘴角却勾起一丝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已经在做了哦,森先生。”太宰治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黏腻的恶意,“刚才那场盛大的烟火,在外部观测记录和幸存者的恐惧记忆中,只会呈现一个景象——失控的羊之王愤怒攻击□□据点,强大的重力能量冲击引爆了地下老旧燃气管道……造成了一场悲惨的意外事故。爆炸范围和能量峰值……碰巧落点在几个关键的位置。”他伸出带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在空中随意划了几个无形的曲线。 森鸥外微微颔首,指尖在桌面上有节奏地轻敲着:“咒术界看到的呢?” “窗的视网膜上只会印着一个东西,”太宰治鸢色的眼瞳深处闪过一丝精光,“一个在失控重力风暴中,短暂显形却被完全扭曲了形态和能量性质的狂暴核心能量源,以及随后引发的物理大爆炸产生的混沌能量乱流……完美的掩护布景,足以迷惑最擅长感知诅咒的家伙。” 他语气一转,带着一丝毒蛇般的慵懒:“当然,我们还可以……额外提供一些情报碎片——比如关于擂钵街边缘区域,曾经存在过某些研究危险能量的私人实验室的模糊记录……这些记录会很巧地在某些渠道被清理出来。目标指向不明,与某次军方私下进行的失败的异能力实验事故有关……这足够让窗和他们的决策者们,将大部分精力和注意力都转移到横滨市政府和军方身上。” 森鸥外的笑容满意地加深:“很好。荧小姐在这场意外中,就是一位及时赶到现场、试图阻止冲突、但不幸遭遇爆炸波及的……合作伙伴。咒术总监会的那些老狐狸,他们的嗅觉会第一时间去追逐那个更显眼、更具威胁性的重力使,顺便去猜忌军方在擂钵街残留的隐患,以及评估港口Mafia在冲突中的反应和损失……暂时,足够我们埋下更深的种子了。” 他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在夜色中吞吐明暗的城市。 “咒术界……他们习惯了将自己凌驾于普通人甚至普通异能者之上,自诩为规则的守护者与暗影的主宰。”森鸥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却忘了在横滨这片混沌之海里,我们才是从最深的黑暗中爬上陆地、懂得如何利用每一寸黑暗来滋养生存的掠食者。他们的窗会看到的风景,从来都是我们想要他们看到的。” 他的目光扫过了桌上那份荧发来的关于地下实验室时间记录的摘要档案:“真是意味深长的巧合啊……太宰君,加强所有关于早期异能力人体实验相关传闻的散播渠道,重点加入能量失控和非自然生命体的暗示……” “了解~让谣言带着甜美的毒,渗入那些自诩高贵之人的花园吧。”太宰治微笑的弧度不变,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虚无。 第52章 墨蓝色的轿车如同沉默的深海巨兽,无声地滑停在废弃船坞的阴影。车窗缓缓降下一条细缝,里面没有透出丝毫光亮,只有浓得化不开的烟味和一种陈年书籍混杂着冰雪气息的味道弥漫出来。车灯熄灭着,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荧的身影从阴影深处浮现,无声地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车内顶灯在门开启瞬间亮起暖黄的光,又在她关门的刹那熄灭,只留下仪表盘幽幽的蓝绿微光映亮前座司机那苍白得近乎病态的侧脸,和那双深不见底的、如同冰川裂谷般的绿眸。 兰堂没有回头。他指间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灰白色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段,悬而未落。车载空调似乎开到了最低,冷得如同西伯利亚的风洞,呼出的气息在眼前凝成一团短暂的白雾。 轿车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幽灵般滑入横滨夜色下的车流。窗外霓虹的光怪陆离在防弹玻璃上流淌而过, 却丝毫无法照亮车厢内凝固的沉重。 “荧小姐……”兰堂的声音低哑地响起,带着一种近乎刚经历失声后的艰涩感,烟灰终于断裂,飘落在昂贵的羊毛地毯上,“这次任务…你辛苦了,首领让我带您返回总部。” “一场交易而已。”荧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半躺在车后座,金眸倒映着窗外流光溢彩。 长久的沉默,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沙沙声, 和空调制冷机持续运作的低鸣。 “那些不适的恶心感……确实完全消失了。”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真皮套边缘细微的针脚, “像从未存在过。只是……”他停顿了,深绿色的瞳孔在后视镜里捕捉着少女的倒影,试图从那张没有丝毫波澜的脸上攫取一丝信息, “我总觉得……那场剧烈的烟花,像一把沾血的钥匙……撬开了某些……冰封的门锁。” 话语含糊不清,带着刻意的迂回,每个字都像是裹着试探的触须,轻轻拂过记忆的旧伤。 荧的目光从窗外灯火流转的港口夜景移开,落在那面隔断前后座、映着驾驶席男人模糊身影的深色玻璃上。 “钥匙的意义,在于它能打开什么门。而不是钥匙本身带血与否,兰堂先生。”她的声音依旧甜美清亮,却带着一种剥离感般的淡漠,“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但是,不要后悔。” 这句看似无心的话语,却像一根精准的冰棱,瞬间刺破了兰堂精心编织的试探外衣。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猛地收紧了一瞬。 “那么……荧小姐之后的行程?”他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沉缓,重新披上礼貌的询问外衣,“是继续留在横滨协助港口Mafia ,还是有其他……” “返回东京。”荧的回答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事情告一段落,我也没有理由在横滨继续滞留了。那帮老家伙肯定不会同意我继续停在横滨。” 她随意地将一缕垂落的鬓发别到耳后,百合发饰顺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着流苏。 “没办法,谁让我现在还是个学生呢,只能回去老老实实上课了。” “学生?”兰堂的眉峰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是咒术界的学校?” “是啊,虽然比起被困在家族里当一条猎犬稍微好点,但也不过是在监视器下戴着镣铐起舞而已。” “咒术界可没什么好玩的。”荧看向兰堂,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极其罕见的、近乎刻薄的嘲讽,金眸深处闪过一丝冷硬的不耐烦,“一个披着华丽外壳的封建牢笼。腐朽的血液和森严的等级秩序是它的地基,所谓的职责不过是编织得更好看的锁链。”她顿了一下,指尖轻轻划过冰冷的车窗,“可惜,我暂时还没有放烟花的打算。” 这份毫不掩饰的厌恶与轻蔑,反而让兰堂紧绷的心弦微妙地松弛了一点点。这种毫不掩饰的疏离感,甚至敌意,至少说明她并非完全受控于咒术界的意志。 他的嘴角似乎动了动,想牵扯出一个理解或赞同的弧度,最终只化为一声带着同病相怜意味的沉重叹息:“原来是枷锁么……” - 港口Mafia顶层,厚重的红木门无声地滑开。荧步入办公室时,森鸥外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的方向,手中端着一杯深琥珀色的液体。 窗外是横滨沉睡的、灯火稀疏的夜景。 爱丽丝抱着巨大的兔子玩偶坐在巨大的波斯地毯上堆叠彩色积木,那积木构成了一座扭曲的高塔,摇摇欲坠。 “荧小姐,任务完成的干净利落,远超预期。”森鸥外转过身,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那笑意到达眼底,却沉淀着更深层次的审视与评估。他将酒杯轻轻放在桌角,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辛苦了,后续报告我已收到,关于擂钵街后续处理,太宰君会安排得滴水不漏。” “您的委托已经完成了。”荧的声音没有起伏,“咒力污染核心已连同母巢彻底湮灭。现在,只等那座冰棺自然融化,就可以处理剩下的部分了。不会再有尸变的隐患。” “效率惊人。”森鸥外的笑容加深了,他走到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坐下,修长的十指交叉置于桌面,锐利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般解剖着荧的每一寸表情。 “作为回报,之前约定的酬金已经全额汇入了荧小姐在瑞银信托的匿名账户。” “那么,”森鸥外的身体微微前倾,黑色的首领大衣敞开一条缝,露出里面考究的丝绸衬衫。他的语气带上了难得的、带着致命诱惑的直白,“像荧小姐这样……拥有绝对力量、绝佳判断力和审美执行力的存在,真的甘心只做东京那群老古董手中无法挣脱的猎犬吗?横滨这片混沌之海,才是你的力量真正能够施展拳脚的舞台。”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每个字都敲打在利益的冰层与自由的向往之上,“港口Mafia ,永远为有价值的力量敞开大门。我承诺的不只是一处新的领地,而是一张彻底挣脱那些老旧锁链的自由之舟的船票。” 办公室的空气瞬间凝滞。连坐在地毯上的爱丽丝也暂时停止了堆砌,空洞的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荧。这份诱惑如同剧毒的蜜糖,直指核心。 荧的指尖在身侧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像被电流微微刺激后的本能反应。眼前赤裸的权力诱惑和行动自由确实令人……心动。横滨暗流涌动中的刺激与掌控感,如同磁石般吸引着她那颗不羁跃动的心脏。 她的沉默持续了几秒,金眸在森鸥外那双锐利而耐心的眼睛上停顿。最终,她几不可见地微微吸了一口气,仿佛用意志力将那份渴望重新压回理性的最深处。 “时机未至。” 她的声音甜美柔软,却添加了一丝决断的锋锐。 ” “这并非拒绝,森首领。” 她将口袋里的手机轻轻放在深红色的桌面上,落在森鸥外交叉的手指前方寸许。 “船票先暂存着。等到下次风暴真正地来临,或你需要一把真正绝对锋利的刀时,”荧的目光扫过森鸥外,“可以直接联系我……” 言下之意清晰无比:个人合作可以,但将她纳入港口Mafia这艘巨轮的正式船员名单?时候还未到。她仍是属于“咒术界”这条破船上的高级囚徒,但却已经应下了新的邀约。 森鸥外凝视着桌上的手机,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眼底却闪过一丝深沉的光。荧的反应全在他的预料之中,这就足够了。 他优雅地伸出手指,轻轻拿起手机。 “一言为定,荧小姐,期待下一次的合作。”- 地下车库的专属电梯间,金属墙壁光洁如镜,倒映着两个沉默的身影。荧平静地站在前方,等待着电梯下降的数字跳动。太宰治懒洋洋地斜倚在冰冷的不锈钢墙壁上,长长的黑色风衣下摆垂落,绷带缠绕的手腕露在袖口外,指尖无聊地缠绕着一段解下来的医用纱布。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电梯缆绳运行的沉闷嗡鸣。 “就这么急着回去那个冰窖?”太宰治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沉默,轻飘飘的,像毒蛇吐信前最后一下慵懒的叹息,空洞的鸢瞳通过金属墙壁的倒影看向荧的背影,那里面只剩下一种荒芜的空洞感,仿佛被巨大引力扭曲的虚影。 荧轻轻地叹了口气。 “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她的声音平稳,如同一潭冰封的湖,“地下实验室的的那份实验日志里反复提到的一个研究方向……咒力与异能力能量融合的稳定载态孵化器。” 太宰治的指尖猛地顿住了,整个人如同凝固的塑像 ,只有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隐蔽的、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的幽光。 荧的声音继续响起:“那些畸形的咒灵化能量节点,不仅仅是食物那么简单。它们在试图构建一种介于生与死、诅咒与异能之间的混合物种…人工的融合体。”她微微侧过脸,一丝余光瞥向身后墙壁倒影中的绷带少年,总是带着笑意的唇瓣抿紧,“单凭先代首领那个被权力欲掏空脑髓的老疯子和他手下那群不入流的走狗,打不开那扇门。我确定,有真正的咒术师参与了核心构建,至少提供过关键的知识钥匙,并且……成功隐匿了痕迹。” 咒术师参与……核心构建……隐匿痕迹…… 太宰治鸢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冰冷的毒焰被这句话瞬间点燃,但又飞快地被那片更浓郁的虚无之海吞噬下去。他缓缓站直了身体,不再倚靠墙壁。刚才那点慵懒的腔调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仿佛站在无底深渊边缘凝视的深沉。 电梯清脆的“叮”一声响起,金属门无声滑开,地下一层清冷的空气涌入。 荧抬步就要走入。 “等等,阿荧。”太宰治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近乎脆弱的沙哑。他微微垂下头,黑色碎发遮住了绷带下的眼睛,声音近乎耳语,却又极其清晰地穿透了电梯的嗡鸣:“我发过去的消息……无论你在做什么……” “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回。”荧转过身,笑容一如既往地灿烂,她张开双臂抱住了少年,“等我找到机会就溜到横滨来找你玩。放心,单靠咒术高专那帮'金鱼'们发现不了的。” 第53章 咒术高专的校长办公室里,巨大的实木书架顶着天花板,投下沉重的阴影,如同沉默的巨人俯瞰着下方的活物。从窗外透入的光线打在红木桌面上,光可鉴人,却丝毫驱不散那股沉甸甸的空气。 夜蛾正道像一块镶嵌在巨大座椅里的花岗岩。厚重的眼镜片反射着刺目的白光,模糊了他锐利的眼神,只留下岩石般坚硬的下颌轮廓和抿成一道线的嘴唇。 荧就站在桌前,她刚推门进来不久,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如同沉重的闸门在她身后缓缓阖上,隔绝了走廊的光线和流动的空气。百合发饰随着她轻微的动作晃了晃金色的流苏,少女娇小的身形在这片空间里,脸上是一种奇异的平静。 “报告夜蛾校长,横滨的任务完成。”荧的声音清亮、甜美,如同山涧溪流落入深潭,在这过分沉默的空间里激起一层无形的涟漪,“委托清除的目标特异咒力污染源及畸变能量节点群已确认湮灭,现场完成初步清理痕迹处理。” 她双手随意地垂在身侧,指尖放松,没有上交任何书面报告的意思。 夜蛾的目光透过厚重的镜片,如同实质的探针。那目光冰冷、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力量。 “具体执行过程。”低沉嗓音响起,每一个音节都清晰地在办公室里震荡,“污染源强度、形态?绂除过程的详细说明。横滨港区观测点反馈能量爆发远超常规特级范畴,解释。任务过程中你与本地势力港口Mafia接触的具体情况。”问题如同连珠炮,不留任何迂回空间。 荧微微歪了歪头,金色的眼瞳平静地迎上那道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唇角向上扬了扬,勾勒出一个纯净无害、仿佛不谙世事的甜美笑容。 “嗯?过程么……挺走运的呢。”她的声音轻快起来,仿佛真的在讲述一段惊险刺激却又逢凶化吉的旅途经历,“那个污染源嘛,样子是很恶心啦,粘乎乎的一大团,像把几百条死掉的深章鱼混着诅咒捏在一起的怪物。至于绂除……唔,真的只是巧合了!” 她甚至俏皮地眨了眨左眼,细长的指尖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姿态轻松得像在回味一场游乐场的冒险。 “我去探查的时候,正好赶上了横滨黑暗世界内部的大扫除呢。”少女的声音依旧清亮,“港口Mafia刚刚经历过叠代,在和本地另一个势力开战。混乱爆发得厉害,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战斗的余波就把那个倒霉催的咒胎藏身的地方给……轰地一声打穿了!” 她双手还配合着做了个爆炸扩开的手势。 “我当时就在附近哦,刚靠近呢……”荧的声音微微拉长,带着点恰到好处的遗憾和小得意,“大概是他们的力量混合着那个咒胎本身的诅咒,引发了超级大爆炸!黑漆漆的怪物碎片和诅咒能量一下子就被撕得粉碎,再被爆炸的高温彻底烧成了碎片,绂除难度一下子就降低了呢。”她摊了摊手,一脸“你看就是这么简单”的轻松表情。 “简直像中大奖了呢,校长。” “……运气?”夜蛾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停顿,岩石摩擦的质感更重了。他没有被荧甜美的笑容和轻松的语气蒙蔽分毫。镜片后那双眼睛的审视光芒锐利到了极点。凝滞的咒力在空气中无形地加剧,如同看不见的巨手缓缓攥紧。 “巧合地战斗波及?巧合地引发高温爆炸?荧……”夜蛾的声音陡然拔高,威严如同重锤般压下,空气都在嗡响。 就在这凝固了惊惧与压力的临界点—— “……呵。”一声极轻极冷的笑声,如同冰珠溅落在金属托盘上,清晰地打断了夜峨即将爆发的质问。 荧脸上那甜美无辜的笑容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那双金色的眼瞳骤然转向侧后方——厚重的、紧闭的实木门。眼底深处闪过一道冰冷的、如同刀锋出鞘的幽芒。 在夜蛾眼神骤然凝固的瞬间,她毫无征兆地侧身、抬手—— 哗啦! 沉重的实木门被她以惊人的迅捷和完全不符合纤弱外表的暴力猛地拉开!木料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绝不是“拉开”,而是以绝对暴力的姿态被一股蛮不讲理的力量朝着墙壁的方向猛力推开。沉重的门板裹挟着破风声和空气被急速压缩的爆鸣,狠狠撞在墙壁上。巨大的撞击声震得墙壁书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门框周围的灰泥甚至崩裂开细密的裂纹! 门框旁边,一个白毛高个的身影正以极其古怪的、类似于壁虎吸附墙壁的姿势,死死贴附在门外侧走廊的墙壁上。 “哇哦!”五条悟发出一声极其做作的惊呼,整个人因为失去平衡微微前倾。为了稳住身形,他极其夸张地做了一个浮夸的平衡姿势,最终以一只脚踩在墙壁边缘的怪异姿态,歪着头,隔着墨镜“笑”对着办公室里脸色瞬间涨红成火山岩的夜蛾正道。 空气,凝结了零点一秒。 夜蛾额头上的青筋如同沸腾的熔岩纹路般凸起、连成一片,严肃的国字脸彻底沉如玄铁,酝酿的风暴喷薄而出: “五——条——悟——!!!!” 咆哮声如同炸雷,瞬间撼动了整条走廊,震得窗棂嗡嗡作响。花岗岩变成了喷发的火山。夜蛾正道整个人蹭地一下从巨大的靠背椅里站了起来,魁梧的身体因极致的愤怒微微发抖,指着那个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才用无下限稳住身形、避免了脸着地的混蛋学生,胸膛剧烈起伏: “鬼鬼祟祟躲在门外偷听?!成何体统!滚进来!惩罚绕操场——一百圈!!现在!!马上!!!”夜蛾的吼声带着实质的咒力冲击波,背后空气扭曲。 “诶呀呀~夜蛾校长息怒~息怒嘛~”五条悟瞬间挂上他那副玩世不恭、令人牙痒的招牌痞笑,试图用轻快的语气狡辩,“我只是恰巧路过,关心关心刚解决完任务辛苦归来的后辈学妹而已……”他甚至还冲暴怒的夜蛾挥了挥手,身体不着痕迹地调整角度,试图越过这位喷火巨熊的遮挡,看向刚才荧站立的地方。 然而,那个位置空空如也。 只有门板还在因刚才的暴力拉开而轻轻摇晃,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人呢? 五条悟脸上那痞笑似乎凝滞了极其微小的瞬间,墨镜下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急速扫过走廊的阴影、转角的尽头…… 一片空寂。 她竟然在他被校长震住的刹那,已经像一道融入阴影的流风,悄然消失了? “…有意思。”一丝带着兴味和不爽的咂摸在五条悟舌尖滚过。他猛地高举双手,做出一个极其敷衍的投降动作,“好啦好啦~这就去跑!为了维护校长的权威和咒术界的和谐!”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像一道白色的幻影般从夜蛾身边“嗖”地掠过,带起一阵风,目标明确地朝着荧消失的方向疾掠而去。 - “喂~荧酱——!”那熟悉、带着点刻意拉长的慵懒嗓音自身后迫近,虽然不再是伪劣的糖衣,却依然带着一种“最强前辈”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粘稠的戏谑,“跑那么快干嘛?前辈我可是特意来慰问一下从横滨泥潭里爬出来的小学妹哦~为了庆祝你任务平安归来,我请你吃最近新开那家超~级棒的甜品店!泡芙、抹茶千层、熔岩巧克力蛋糕!任你选哦!怎么样?学长我是不是超!贴!心!” 语调甜腻得能掐出蜜糖。 荧倏然停步,身体恰好处于廊柱投下的最后一道赤金余晖与她立足的浓重阴影交界处,如同刀刻般泾渭分明。她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颊,让那张精致却冰冷无波的侧颜在光影中勾勒出一道冷硬的金色剪影。 五条悟高大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她侧后方,过近的距离几乎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的热量。他身上还带着门板震落的木屑气息,以及咒术高专长廊特有的、略带尘埃的陈木味。 荧的目光依旧锁定着廊柱外庭院里一丛快要凋尽的紫苑花,夕阳最后的熔金在残破的花瓣上无声燃烧。 “请客?”她开口,声音清凌凌的,像冰峰裂隙滴落的第一颗水珠砸在千载冻土上。她缓缓转回完整的视线,眼波流转间,如同最名贵的琉璃倒映着落日熔金。目光精准地落在五条悟那张即使被绷带遮挡也透出极度傲慢和不羁的面孔上,唇角勾起一个弧度,甜美如蜜霜,像最美丽却危险的毒蕈绽放。 “多谢前辈好意。可惜,在横滨拾荒拾得太尽兴,大概沾了些下水道里的污秽气息,怕熏坏了你的味蕾呢,六眼前辈。” 他靠近的姿态瞬间凝滞,仿佛撞上了一面无形的绝壁。墨镜后,那双承载着“六眼”之名的瞳孔微微收缩。他清晰地“看”到,荧此刻周身除了锋利无匹的咒力,还缠绕着极其微弱、却格格不入的气息——冰冷的钢铁、硝烟、陈年血腥,甚至一丝难以言喻的能量波动残留。与她嘴里的那些轻描淡写的“卷入”、“运气”形成强烈反差。 “哦豁?”五条悟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调子,但那层浮夸的轻佻正肉眼可见地蒸发,露出底下锋利如手术刀的质问,“荧酱还真是见外呢。好歹我也是担心你被横滨那些地沟里的渣滓啃了手指头啊。怎么样?应付夜蛾校长那老古板头疼吧?啧啧,看那脸黑的,晚上得喝双份降压茶喽……”他迅速转移话题,试图用惯常的口吻覆盖掉心底翻腾的疑云。 “担心?”荧像是听到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笑话,唇角的弧度更深,金色的瞳孔里却却翻涌着冷到极致的深潭,“怎么会呢?倒是六眼前辈你,应该好好地关心一下东京湾里那群本应该泡在福尔马林里发霉的金鱼,它们闻到横滨港里搅起的腥风,会不会惊恐到拖着泡肿的身子集体翻白肚皮啊?” 五条悟脸上的肌肉极其细微地绷紧了。墨镜后的视线如同无形的锁链,绞紧荧脸上每一丝表情的缝隙。 金鱼,搅起腥风……她影射的矛头直指高层?还是……更深的东西? ! 面对着那近乎实质化的威慑性目光,荧却连睫毛都未曾颤动分毫。面对着那张写着“最强”两个大字却满是试探意味的脸庞,唇边那毒蕈般馥郁的笑容骤然收起。 她开始感到厌倦与无聊了,或许每一个玻璃缸外的人都无法对里面悠然自得的金鱼产生多少兴趣:“六眼前辈……” 她刻意加重了“前辈”这个敬称,却让其中包含的讽刺意味浓烈了十倍,“如果您真的很闲,不妨快点去履行偷听的惩罚跑圈吧。” 、 少女毫无兴致地转过身:“至于我的事情,真遗憾,我不想在讨厌的人身上浪费过多的时间成本。” “你!”亏他好心地不计较从前的恩怨,挪出时间来关照一下后辈,这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妖女! 就在这窒息般的风暴中心即将爆发的前一秒。 “荧——!是你!你回来啦!” 一声毫无杂质、充满纯粹喜悦的喊叫,如同炸开的金色暖阳,蛮横地劈开了廊下这堪比绝对零度的冰封气压。伴随着“噔噔噔”的狂奔脚步,一道充满青春活力的身影炮弹般冲撞了进来! 灰原雄像颗小太阳般冲了过来,短发被汗浸湿,兴奋地在额前翘着,脸上是毫无阴霾的巨大笑容,瞬间驱散了这片凝滞冰冷的气氛。他身上还蒸腾着刚从训练场下来的热气和汗水味,手里攥着一张被捏得有点变形的纸,眼睛明亮纯粹。 “灰原同学。”荧瞬间收敛了所有尖刺,脸上那冰棱般的刻薄如同暖风化雪,眨眼间换上了自然而然的、带着微微笑意的温和神情。那份转变流畅至极,仿佛刚才那个字字含刀笑容带毒的人只是幻象。 第54章 她转过身, 仿佛五条悟和他那恐怖的压力漩涡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背景空气。 “训练刚结束?” “刚结束!哇!你的任务完成得好快!硝子学姐还说怕你赶不上呢!”灰原雄全然未觉前一刻的剑拔弩张和那位旁边站着的最强前辈的脸色僵冷,兴奋地把那张纸高高举起,差点怼到荧脸上, “看!名单!你的名字在第一个!”他献宝似地指着。 “名单?”荧的目光扫过那张纸。 “姐妹校交流会预报名表!”灰原雄声音洪亮, “就在两周后!和京都校的同学们竞争比赛。”他把名单硬塞进荧手里, “我们一年级班就靠你和七海撑场面了!当然,五条前辈肯定是最终底牌!”他这时才想起旁边还杵着个“大杀器” ,忙不叠地补充了一句,语调依旧欢脱得像只快乐的小狗,“荧你回来得太及时了!正好可以调整状态!对了,硝子学姐说了,让你回来后赶紧去医疗室让她检查一下,别带着暗伤训练……”他絮絮叨叨地传递着信息,声音明亮,语气真诚,像一道奔腾着生命力的温暖溪流,彻底冲垮了刚才那足以冻结灵魂的窒息气压。 五条悟站在原地,仿佛一座气息沉凝的冰山。周身那恐怖的气场并未完全收敛,但被灰原这活力十足、浑然天真的闯入意外打断,一时显得有些微妙地停滞在那扭曲的空气里。 他看着少女的脸上对灰原流露出的那份温暖得近乎虚假的回应——那是一种完全不同却依旧完美的伪装,温柔、无害、纯真,易碎。 对比之前那刺向自己的淬毒冰棱, 这份极致的控制力让六眼都感到一丝寒意。 就在灰原话语稍歇,荧正低头快速浏览名单的瞬间,五条悟一步踏前,瞬间拉近了距离。那声音再次挂上了轻浮懒散的调子,但这次,眼底深处那冰冷的探究和一丝被冒犯、被无视后涌起的莫名烦躁与挑衅,如同熔岩般翻涌上来 “底牌?”他轻嗤一声,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狂傲和不屑,恰好盖过灰原尾音,带着毫不掩饰的骄狂,“京都那帮老古董教出来的玩意儿,就像玻璃罩子里养的蔫巴盆栽,连咒力都透着一股朽木的霉味儿。” 他无视灰原瞬间皱起的眉头和困惑的眼神,目光穿透墨镜的阻隔,如同实质般钉在荧无动于衷的侧脸上,嘴角刻意挑起一个嚣张的、极具攻击性的弧度。 “怎么样啊,小荧?”他略去敬称,用更显亲昵的语气,身体微微前倾,带着无形的压力,“趁着交流会活动那个松散的自由环节——”他刻意强调了“自由”二字,拉长的尾音带着点微妙的戏谑,“作为前辈,好好指导指导你?也让学长我检验一下,你这趟横滨泥塘打滚,是不是只学会了翻白眼?” 他抬起一只手食指慵懒地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指尖萦绕的微弱蓝光瞬间切割开空气,发出刺耳的锐鸣。 “让我看看,你这把刀是磨得更快了呢,还是在泥潭里泡锈了?可别只会躲在门后耍嘴皮子哦。” 他笑着,每个字都像是裹着蜜糖的刀片。既是赤裸的挑衅,更是试图撕开她完美的伪装,找回刚才交锋中失去的一点主动。 荧的目光依旧平静地落在名单上自己的名字上,指尖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几秒后,在五条悟那几乎化为实质的逼迫感和灰原紧张的注视下,她才缓缓地、极其慢地抬起视线,终于第一次在对话中真正意义上面向五条悟。 金色的眼瞳里,没有丝毫被激怒的波澜,没有挑战强者的兴奋,更没有被轻视的愠怒。那里面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和厌倦? 她的目光轻轻扫过他嚣张的笑容、挑衅的手指,像是在看一件被工匠精心打磨过的、充满力量却又被过度吹捧的瓷器。抑或是……一个拿着气球当狼牙棒挥舞、吵着要和大人决斗的三岁顽童。 然后,她嘴角非常、非常轻微地向上弯了弯。那弧度浅得几乎看不见,却比刚才的刻薄更显讽刺。 “指导?”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落冰面,却又带着能穿透钢板的清晰度,每一个音节都精准地送入五条悟耳中,“抱歉呢,六眼前辈。”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在组织措辞,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五条悟瞬间绷紧的表情轮廓。那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在她唇角加深了微不可查的一分。 “……我对陪精力过于旺盛的小孩子玩决斗游戏,实在提不起兴致。” 她把五条悟那足以让咒术界任何新星趋之若鹜的、代表“最强”认可的对决邀请,轻轻巧巧、甚至带着点体恤式的宽容,轻描淡写地归纳为“小孩子玩的决斗游戏”。 死寂。 绝对的死寂。 灰原雄彻底石化了,嘴巴保持大张的姿势,眼珠子看看荧,又看看瞬间仿佛被冻结在原地、周身气息狂暴紊乱扭曲着光线的五条悟。 五条悟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那副招牌的痞笑、嚣张的姿态,都僵硬在皮肤上,像一张撕不下来的劣质贴纸。周身狂暴扭曲的气场如同被掐灭了火源的烟雾,骤然溃散、坍缩。从六眼反馈回来的信息无比清晰:她的拒绝没有丝毫迟疑,没有力量悬殊的恐惧,甚至没有对“最强”之名该有的敬畏。 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无视!一种居高临下的俯瞰!一种将他五条悟——咒术界公认的巅峰存在——彻底归类为“幼稚顽童”的极致轻蔑。 这比任何厌恶和咒骂都更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感。 荧却不打算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那短暂的对视和轻飘飘的一句话,似乎已经耗尽了她对这个吵闹学长的所有耐心。她极其自然地将名单对折,塞回灰原雄的手里。同时抬手,将颊边一缕垂落的金发拢到耳后,漂亮的百合发饰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了一下。少女动作流畅、优雅,仿佛只是随意地整理了一下仪容。 随即,她转向了还处于“我是谁我在哪我在看什么”懵逼状态的灰原雄,脸上又换回了先前那种柔和礼貌的神情,变脸之快堪称艺术。 “名单信息我已经看了,灰原同学。具体事宜等回头到训练场再细说。”她的声音恢复了清亮与温和,仿佛旁边那座散发着恐怖低气压的“冰山”只是一座无关紧要的静物雕塑。她甚至极其随意地用目光掠过了五条悟那张冰冻面具下的脸,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一个几乎难以捕捉、却又带着锋利冰冷笑意的弧度,如同一句无声的嘲讽。 “哦…好!好的!”灰原如梦初醒,忙不叠地点头,手忙脚乱地攥紧名单,声音都有些变调。 纤秀的身影转身,沿着光线快速黯淡的走廊走去,步履依旧平稳轻盈。金色的长发在昏暗中流动着微弱的光泽,如同流淌的金沙,渐行渐远。她的身影仿如一尾投入深潭的虹鱼,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留下灰原雄一个人杵在原地,兀自懵懂地看着她的背影,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用眼角余光瞥着旁边那座名为“五条悟”的、正在无声释放着冻结一切热量的低气压活火山。 五条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墨镜下的眼睛死死盯着荧消失的方向。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成了真空,扭曲的气场已经平复,但那份被彻底无视、被贬低为“孩童把戏”后的极致郁闷感,那份被对方情绪和行动完全掌控的挫败感,以及那个最后近乎嘲弄般的微表情,却比刚才却比刚才任何一次气势压迫都更沉重、更真实地在他身上沉淀下来。 时间如同冻结的树脂。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沉寂几乎要彻底淹没灰原雄时,走廊另一端传来了沉重、机械、规律得令人心悸的脚步声——咚!咚!咚! 两尊眼冒刺目红光、高达近两米的特制咒骸,眼眶中闪烁着不祥的红色咒力光芒,迈着如同碾碎骨肉般的沉重步伐,如同追命的无情兵器,正携带着夜蛾正道积蓄的所有怒火,朝着五条悟的方向碾压而来。 它们的目标只有一个——让某个问题学生立刻完成那迟来的、绕操场一百圈的处罚。 这充满压迫感的脚步声,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将五条悟从那近乎沉默般的自我怀疑中猛地惊醒。 “啧!老头子还真够记仇的!”一声压抑着烦躁的低声咒骂从他紧抿的唇缝里挤出来,五条悟此时的心情极度不好,他猛地回头,那双被墨镜遮蔽的“视线”如同燃烧的熔岩,扫向那两尊逼近的咒骸。指尖缠绕的苍蓝的咒力如同奔腾的熔岩,凝聚、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危险波动。 他在权衡,是干脆一发“茈”把这烦人的咒骸一起轰成烟花,还是认命地去跑那该死的、此刻显得无比讽刺的一百圈? 那两尊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只有执行命令本能的咒骸,才不会给他权衡的时间。在接近到足够攻击距离的瞬间,左边咒骸举起那只如同攻城锤般的巨拳,带着撕裂空气的沉重破风声,朝着五条悟的脑袋狠狠轰下! 红光闪烁的眼中,倒映出五条悟指尖蓄积的苍蓝光芒。 就在那剧烈的碰撞即将发生的千钧一发之际—— “啊啊啊抱歉打扰了!不好意思五条学长请让让!” 一道影子从旁边猛地窜出! 是灰原雄!他终于等到了这绝无仅有的开溜时机!趁着咒骸那势若万钧的一拳轰向五条悟的瞬间,趁着所有注意力被吸引的刹那,这颗小炮弹瞬间被激活了求生本能和灵活性。他以一个快得几乎拉出残影的战术翻滚动作,精准地从两尊咒骸庞大的身体侧隙、以及五条悟那爆裂咒力波动的边缘极限穿过。 他甚至因为动作太急,仓促间喊了一嗓子。 “荧!等等我!我们聊聊训练计划!”他头也不回,朝着荧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速度快得脚不沾地,声音在空旷的回廊里急速飘远,透着一种死里逃生的庆幸和急切。 第55章 砰轰——! 咒骸的铁拳重重砸在五条悟刚才站立位置后面的墙壁上!坚硬的石砖如同脆弱的饼干般粉碎、坍塌!烟尘碎石弥漫。 而五条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数米之外。他终究没有选择正面轰杀——并非顾忌校规,而是这种反抗更像是坐实了荧刚刚嘲讽的“小孩子闹脾气”。他只是凭借着极致的位移避开了攻击。但这份被迫的闪避,以及还未完全散去的灰原那仓皇逃窜喊出的话语回音,某种意义上都构了对他“最强”的尊严最无情、最刺耳的耳光。 空旷回廊的尽头,只剩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刚刚被他一贯看不起的讨厌学妹彻底无视又被咒骸逼退的“最强学长”五条悟,和他眼前两尊锲而不舍、散发着夜蛾正道全部怒气的咒骸,再次陷入大眼瞪……墨镜下六眼的对峙。这一次,咒骸眼中的红光更盛,显然将他的闪避视为抵抗,第二波进攻即刻成型。 “呵……”五条悟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从喉骨深处磨出来的低笑,那声音里淬着复杂燃烧的怒火,针对他错失良机未能一探究竟的懊恼?针对荧那无视一切的傲慢态度的愠怒?针对此刻陷入困境的讽刺?还是对灰原那句“等等我荧”的某种难以言喻的、如同细刺般的……不爽? 他猛地一甩手, 指间那危险跳动的苍蓝咒力瞬间消散于无形。墨镜下的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 再次投向荧消失的方向。 “小孩子玩决斗游戏 ,是吧?”他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对着那片沉寂的黑暗,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交流会……很好……那我们,好好玩一把吧。一点都不可爱的——学.妹。” 话音落下, 在咒骸第二波合击降临的前一秒,那道白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在原地消失,只留下空间微微波动的涟漪。 沉闷的撞击声与碎石滚落的细响在身后渐渐消弭于长廊的死寂。五条悟那混合着恼怒与不甘的低笑声,以及咒骸追蹑而去的沉重轰鸣,最终都化为空气里最后一丝震颤的涟漪。荧的脚步没有丝毫停留,踏过廊柱下愈发稠密的阴影,如同一尾投入深潭的虹鱼。 “荧——!等等我!” 灰原雄的声音带着喘息的急切,紧追几步,终于在转角处赶上那抹不急不缓的金色身影。少年脸上还残留着惊愕的余温。 “荧!”他追上少女,短发因为奔跑略显凌乱,咧开嘴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容,“差点忘记恭喜你了!加入高专后第一次正式任务就圆满完成!太厉害了!这么危险的任务你居然一个人就完成了,夜蛾校长肯定会上报的,你马上就能被评为二级咒术师了吧?” 他的语气充满真诚,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看到了新星升起。 “谢谢你专门来向我道喜。”荧偏过头,金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中倒映出少年热切的脸庞。她的声音平静而无波动,仿佛在阐述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事实:“不过二级咒术师?未必评得上。” “诶?为什么?”灰原的笑容僵了一下,充满困惑地眨了眨眼,“你明明一个人完美解决了任务, 完成得那么好! ” 荧的目光投向长廊无尽延伸的阴影尽头,语调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轻描淡写:“评级需要可量化的功绩和清晰的任务报告。我只是运气好,恰逢港口Mafia的权力更叠和随之而来的各方势力洗牌,一片混乱之下浑水摸鱼捡了个便宜罢了。”她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微妙的讽刺的弧度,“在那片混乱的泥潭里,区区一个咒灵,被顺手解决掉,不过是浑水摸鱼捡的漏罢了。不足以支撑跨越式的评级。” 她的话语像一块冰投入灰原滚烫的热情里。少年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被浓重的不解和一丝忿忿不平取代:“怎么能这样!那明明是……” 荧却无意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她截断话头,语气毫无波澜:“没什么不公平的,” 她顿了顿,瞥了一眼沮丧的灰原,补充了一句:“评不评级,我并不在意。” 这是真心话,咒术师的头衔对她而言,不过是临时拿来用的便利标签,实际上对她而言毫无意义。 灰原却把这“不在意”当作了她的豁达或暂时的自我安慰,立刻重燃斗志:“对对!荧你说得对!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任务!你这么强,下一个任务肯定能完成得漂漂亮亮,一级咒术师都唾手可 得!到时候吓他们一大跳! ”他挥舞了一下拳头,试图用夸张的言语驱散刚才的尴尬,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乐观憧憬。 荧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灰原雄的纯粹热情像夏日的烈阳,过于炙热。某种意义上而言她并不讨厌这样的人,却也并没有多少要深入交心的意思。毕竟她所处于的这个世界,绝非是什么非黑即白的分明。 至于评级?一级?二级?不过是咒术界这个巨大牢笼里镶嵌在镣铐上的花样宝石罢了。光彩夺目却沉重碍事,改变不了束缚的本质。她对这些虚名毫无兴趣,只觉其累赘与可笑。她含混地应了一声,目光投向食堂的方向,“嗯”了一下,既是表示听见了灰原的“鼓励”,也终结了这个对她而言毫无营养的话题。 灰原敏锐地察觉到话题的终止,但他心里还压着一个巨大的疑惑,像只不安分的小兔子在胸腔里乱跳。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荧的侧脸,那张娇美的珍珠白面容上没有任何情绪波澜。他吞了口唾沫,犹豫再三,还是小声开口试探:“荧……那个……刚才……你对五条前辈……好像……”他斟酌着用词,既不想显得冒犯,又实在找不到比“不客气”更温和的表达,“不太客气?我是说,他毕竟是前辈……” 声音越说越小。 荧的脚步没有停顿,金色的眼瞳也未曾转向他。她的声音飘散在傍晚微凉的空气中,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硬度:“谈不上特别,只是无法欣赏他那不合时宜的轻浮,以及那份仿佛全世界都该绕着他转的自以为是。” 灰原雄噎了一下,五条悟前辈确实……性格张扬独特,行事作风也确实…特立独行,甚至可以说是恶劣。但他作为被前辈某种程度上保护过、也见识过他那惊世骇俗的力量的人,内心深处对这个“最强”学长还是有份天然的敬畏和一丝……本能的、对强者的崇拜滤镜。 他试图为五条悟辩解几句:“五条前辈他……虽然脾气是有点怪怪的,有时候说话也……咳,欠考虑。但他的实力真的很强啊!而且……可能他看到你刚完成任务回来,只是想关心一下?或许出发点是好的?虽然用……呃……有点特别的方式?”他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这番开脱苍白无力得可怜。 荧终于停下了脚步,长廊尽头便是食堂温暖的灯光和人声传来的方向。她微微侧过身,正面看向灰原雄。廊下投下的阴影恰好覆盖了她半张脸,另一半则在食堂透出的光线中勾勒出清晰冷硬的线条。 “灰原同学,”她金色的眼睛清晰地映出灰原有些慌乱的脸,“吸引注意是幼儿园孩子的伎俩。表达关切的前提,是尊重对方的边界线。至于方式特别——那是无能者的自我感动和自负者的傲慢表演。”她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愤怒,却字字如冰锥,逻辑冰冷透彻,“我尊重他的实力,但这并不代表我需要容忍他无理取闹的行为。” 灰原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试图弥合调解的言语在荧那透彻冰冷的逻辑和几乎具象化的态度壁垒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沮丧地低下头:“可是……这样会不会……” 荧微微摇头,打断了他未竟的劝和之语,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褪去了:“没有可是。他习惯了俯瞰众生,随意涂抹别人的边界。而我,也习惯了决定自己的边界。”她看着有些失落的灰原,最终补了一句,放缓了语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我们,都不是会因旁人一两句的劝说而改变行为方式的人。所以,灰原同学,不必浪费力气做无用功。” 说罢,她不再停留,转身率先推开了食堂厚重的门板,温暖的食物香气和嘈杂的人声瞬间涌来,将长廊的寂静隔绝在外。她的话语清晰地表明——她的边界不容侵犯,她的好恶无需解释,更不接受调和。灰原雄的好心,在她看来不过是杯水车薪,徒劳无功。 灰原雄看着少女没入食堂光晕中的背影,张了张嘴,却只是沉默地再度闭上嘴跟着走进去。 然而,在荧内心的幽深处,一股更复杂、更强烈的失望感在蔓延。她确实厌恶五条悟那种唯我独尊,视他人皆为渺小蝼蚁的自以为是的态度。但点燃真正反感的导火索,是在与森鸥外,太宰那种心思敏锐、只需一个眼神便能瞬间理解未名之语的快捷式交流后…… 五条悟! 这个“最强”的脑子简直像是被“无限”的空间给塞满了棉花! 荧甚至觉得讽刺。拥有看透一切的“六眼”,却在人情世故、弦外之音的层面宛如一个白痴!在校长室门口那番交锋,她连刺带削地抛出一系列关键性的隐语,表面是嘲讽,深层何尝不是一种试探性的信息传递?她在试探五条悟是否知道内情,是否能接住她的暗示——关于高层异动,关于横滨那个危险的“异能咒力融合”绝密实验的蛛丝马迹。她需要足够的线索,因为五条悟的“六眼”和地位本应是接近核心机密的捷径,她才免费地附赠一些情报,隐晦地传达合作的意思。 可他是怎么做的? 她得到的回应是什么?是五条悟表现地像个被夺走了玩具的熊孩子,只会愤怒于她的“挑衅”,执着于用纯粹的力量压迫和无聊的武力威胁来找回他那可笑的“前辈尊严”?他完全没有试图深究她话语里那些刻意抛出的信息碎片,仿佛选择性失明。或者他听到了,甚至可能“看到”了她身上残留的异常气息,但他那被绝对力量和自动信息收集器六眼完全惯坏的脑子,要么是根本不屑于去解析那些复杂信息背后的深意,要么就是他那颗“最强”的脑袋里,除了打架找场子和维护自己那脆弱的尊严之外,别无他用。 这种如同鸡同鸭讲一般无法沟通的窒息感,这份巨大的错位,才是远比五条悟本身的傲慢更让她感到无语,和深深的厌倦—— 作者有话说:其实玩家和wtw都是傲慢,两个傲慢的人带着偏见碰到一起那可真是油碰到水炸的霹雳哗啦的[捂脸笑哭] 第56章 一股强烈的思念猛地攥住了荧的心脏,她再一次思念起了与她一同长大的太宰治。他们之间的羁绊早已融入骨髓,尽管太宰的武力值程度远低于五条悟百倍,但有一点是五条悟永远无法企及的。 那就是敏锐到可怕的洞察力, 和与之匹配的、足以承载任何信息量的深邃谋略。 与太宰交流,是一种极致的高效。荧根本无需费心抛出冗长暗示,有时只需一个停顿,一个眼神的微妙流转,一次指尖的停顿,甚至沉默中蕴含的重量,就足够太宰治在电光火石间精准捕捉到潜藏的意图,并立刻构建出她意图指向的所有可能性分支,甚至推演出她尚未完全明确的下一步。他的思维像一张精密的网,能捕捉一切浮动的信息尘埃并将其串联。那些隐晦的暗示,在他面前如同阳光下的水晶,清晰可见。 她竟然妄想通过五条悟这种脑子里只装了“最强”和“顺我者昌”概念的家伙去探查那种深埋于两个世界的绝密实验内幕?这简直是她近段时间做出的……最可笑的错误判断! 荧走进食堂,食物的香气也无法驱散她心中涌起的对自己的那点荒谬的自嘲感和对五条悟的加倍厌烦。 她点了份简单的定食,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灰原雄很快端着餐盘跟了过来,在她对面坐下,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但在接收到荧那平静无波、显然不欲再谈的眼神后,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开始闷头吃饭。 刚坐下不久,两道熟悉的身影也从打饭窗口走了过来。是家入硝子和夏油杰。两人端着餐盘,看到了角落里的荧和灰原,便径直朝这边走来。 “回来了,荧。”硝子依然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在她旁边坐下,目光在她身上快速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她拿着筷子的右手上,微不可察地顿了顿,“任务结束得怎么样?报告我扫了一眼,真是简洁得令人印象深刻。”她语气平淡,却带着医生特有的探究意味。 “还好。”荧简短回应道,声音没什么起伏。 夏油杰在灰原的旁边落座,笑容温和地打招呼:“荧学妹,这次任务辛苦了。看起来你的状态不错。”他的目光却同样带着评估,显然也从某种渠道听说了横滨似乎近期不太平。 荧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注意力更多放在眼前的食物上。她现在需要补充体力,应付那个……大概率不会善罢甘休的麻烦精。 果然。 一股冰冷而粘稠、带着强烈存在感的无形威压如同低气压云团般涌了过来。伴随着散漫的脚步声,那个麻烦的根源——五条悟,端着一个堆满了甜点的餐盘,像个还散发着甜腻的香气的移动冰山,无比自然地、甚至带着点刻意晃悠的意味,在荧和硝子这排沙发的另一侧坐下,位置正面对着荧。 原本宽松的空间瞬间变得有些拥挤。灰原雄紧张得缩了缩脖子。夏油杰眉头几不可察地微蹙。硝子挑了挑眉,没说话。 五条悟像没看到旁边凝滞的空气,自顾自地用叉子叉起一大块抹茶蛋糕塞进嘴里,咀嚼着,含混不清地开口,目标明确地盯着荧。 “啧,运气爆棚啊小学妹,横滨遛个弯儿都能捡到漏干掉咒灵?报告写得真不错,滴水不漏,怎么?横滨那泥潭里的水太浑了,连点沾血的纪念品都没敢往回带?怕老橘子们嗅到味,顺藤摸瓜把你当个免费诱饵再抛回去钓大鱼?”他的话语直白刺耳,刻意重读了“运气爆棚”和“捡到漏”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质疑和恶意的挑衅。 餐桌附近瞬间安静了几分。灰原雄刚夹起的菜掉回了盘子里,求助地看向夏油杰。夏油杰脸上的温和淡去,硝子看向五条悟的眼神带上了一丝警告。 荧拿着筷子的手指停顿了一瞬。她甚至没有立刻抬头,只是慢慢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心头的震惊与无力感再次翻涌而上——他又来了!又把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她对他的“冒犯”和她报告里的所谓“漏洞”上。除了挑衅、揭短、质疑,试图激怒她逼她出手,他还能干点别的吗?他对自己抛出的那些线索隐喻,竟然真的能做到视而不见?还是接收到了也觉得毫无意义?在他眼里,力量就是一切答案?他满脑子想的,就是怎么找回自己那点被戳破的骄傲泡泡。 “悟。”夏油杰沉声开口警告,试图控制局面。 荧只是沉默,一股浓重的失望和彻底的厌倦感淹没了她。她放下了筷子,动作很轻,但清脆的瓷盘碰击声在相对安静的角落里异常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她没有看五条悟,而是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食堂明亮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让那鎏金色的眼瞳显得更加深邃莫测,如同光影交汇间圆润的猫眼石。她的声音不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纪念品?任务就是任务,过程是我经历的部分,我只会写我需要写的部分,并且承担报告中描述的相应后果。”她顿了顿,微微侧过脸,金眸终于转向五条悟那张写满嚣张和探寻的脸,眼神里没有丝毫被激怒的波澜,只有一种深深的……无言以对。 然后,一丝极其隐晦的、带着难以言喻疲倦感的讽笑爬上她的唇角。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如同冰层下的水流,带着刻骨的凉意和一种毫不掩饰的、针对性的恶意嘲讽:“六眼能洞察的是万物运转的表征与咒力流动。可惜,人类复杂的意图交流、基于事实的推论和对合作可能性的探查,似乎超出了它的观测阈值,进入了某种…咒力真空的思维盲区?那还真是遗憾的机能缺失呢。” 整个食堂桌附近的气压骤降。家入硝子刚喝下去的水差点呛到,忍笑忍得很辛苦。夏油杰默默扶额。灰原雄彻底石化,大脑宕机——荧这是,在用科研术语讽刺五条前辈脑子不太好使? ! 五条悟脸上的嚣张表情瞬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人都有些僵硬了,甚至忘记了咀嚼嘴里的蛋糕。他显然听懂了荧的“暗讽”——他引以为傲的“六眼”在她看来就是个摆设?理解不了人话?一股强烈的羞怒感猛地窜上头顶,他那张英俊的脸飞快地掠过一丝红晕,紧接着就是一种被噎住般的憋闷!他想反驳,可对方并没有直接骂人,而是用一种近乎学术报告的刻薄精准地踩在了他的痛点上。 这感觉比被直接咒骂还难受百倍! 他憋了半天,刚想不顾形象地拍桌子回怼——也许是更幼稚的嘲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荧却缓缓站起了身。她平静地拿起自己的餐盘。这个动作让五条悟即将爆发的火气又噎了一下。她不再看他,仿佛他只是空气中的一个噪点,端起餐盘,准备离开这个充斥着她现在最厌恶特质源头的角落。离开前,她的目光似乎极其短暂地扫过桌上面色各异的众人,一丝冰冷的、带着深刻厌倦的嘲讽最终定格在她的唇角。 “所以,别再白费力气纠缠试探了,六眼前辈。”她声音冰冷,“试图与你沟通我所关心的问题,不仅效率低下得如同推着巨石上山,更是对我的宝贵时间和精力的……严重损耗。” 在她踏出沙发的瞬间,一句极其轻微、只有离她最近的五条悟和硝子能勉强听见的、带着浓重自嘲意味的低语如同叹息般滑落:“真是浪费时间……还不如去……至少没有听不懂人话的问题儿童聒噪不休。” 这并非说给旁人听,更像是对自己决策错误的喃喃自语。 说完,她不再停留,端着餐盘径直离开。 食堂的角落里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五条悟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荧那句把他归咎为“听不懂人话的聒噪问题儿童”和“浪费时间的错误选项”的话,让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有力的反击点——因为对方甚至没正眼看他。 一种前所未有的憋闷感堵在五条悟胸口,他不是愤怒得想打人,而是那种…想破口大骂却找不到合适词汇,想证明自己却被对方一个背影彻底无视的烦躁与无力感。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还嫌弃这棉花脏了手。 家入硝子适时地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嘲笑,打破了僵局,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的晚餐,一边随口道:“人家任务刚回来,餐盘都没放下就被某人追着念念叨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没点名,但讽刺的对象不言而喻。 夏油杰也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种无奈的语气,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五条悟说:“悟,差不多就行了。你那关心的方式……比咒灵的气息骚扰力还强。有点绅士风度吧。”他推了推眼镜,语气平淡。 “哈?!”五条悟像是找到了突破口,立刻把矛头转向两个损友,气急败坏地低声吼回去,声音都因为憋闷而有点变调,“绅士风度?!你们哪只眼睛看到那该死的小妖女有半点尊敬前辈的淑女风度了?!她刚才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她说我脑子有……” 他本来想说“缺陷”或者“思维盲区”,但这话一出简直是二次伤害!他硬生生憋了回去,换了个词:“她说我理解能力差!!” 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被冤枉的极度委屈。 家入硝子淡定地喝了口水,瞥了他一眼:“哦?那你理解了她的暗示了吗?” 五条悟瞬间卡壳,他的“六眼”当然捕捉到了在报告之外的信息……但她嘴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到底具体指向什么,他还真没有细想!他的注意力当时全被她的“不恭敬”和挑衅吸引了! 看他那副吃瘪又一时语塞的样子,硝子和夏油杰同时露出了然的神情,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硝子慢悠悠地补刀:“看来是没懂。人家都说了沟通存在咒力真空。你这追着炸毛的样子……”她没说完,但眼神里赤裸裸地写着“可不就像个被戳中痛脚还不肯承认的死皮赖脸的牛皮糖?” “家入硝子!!”五条悟恼羞成怒。 “小声点,扰民了。”夏油杰淡定地做了个“嘘”的手势。 食堂的喧嚣被远远抛在身后,庭院里清冽的晚风带着草木的微腥气息拂面而来,稍稍吹散了荧心头的烦闷。夜色微凉,吹拂着她额前的发丝。她低头看着餐盘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食物,胃里沉甸甸的,毫无食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中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屏幕上那个加密通讯的图标正在闪烁。 第57章 庭院清冷的空气灌入肺腑,稍稍驱散了食堂里甜腻的食物与五条悟带来的双重烦闷。荧低头看着餐盘里几乎未动的食物,胃里沉甸甸的毫无食欲。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口袋,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下,那个加密通讯图标旁“阿治”的备注,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她心神不宁。 她快步走回宿舍,将餐盘随手放在桌上,发出轻微的磕碰声。空旷的单人宿舍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窗外沉沉的暮色如同浓稠的墨汁,正无声无息地蔓延,仿佛要将她连同这狭小的空间一并吞没。 她也顾不上整理其他东西,直接拉开抽屉取出一只小巧的银质金属盒子。她按下盒面隐蔽的机关,伴随着几乎听不见的细微机括声,盒盖无声滑开,露出里面极其微薄的信号伪装贴片和一个精密小巧的信号检测器。她熟练地将伪装贴片贴在手机信号源区,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检测器屏幕亮起微弱的绿光,确认伪装成功,追踪信号栏一片空白。她这才点开那封邮件。 目光落在屏幕上显示的文字, 鎏金色的瞳眸之中, 微不可查的涟漪悄然散开,被屏幕幽冷的蓝光映照得近乎触目惊心,仿佛平静湖面下骤然掠过的巨大暗影。 所有信息碎片在她脑中高速旋转、碰撞、重组, 发出无声的轰鸣。 还未散尽的烦躁感如同细密坚韧的藤蔓缠绕上来,勒紧她的神经。她闭了闭眼,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淤积的浊气尽数排出。再睁眼时,眸底已是一片澄澈的冰封湖面,心里已经有了明晰的计较。 荧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那台色彩鲜艳的游戏掌机,转身走向医疗室的方向。 医疗室里弥漫着熟悉的、浓烈而冰冷的消毒水气味,明亮的光线毫无温度地洒落,将一切照得清晰而疏离。家入硝子正背对着门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药柜里排列整齐的瓶瓶罐罐,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听见脚步声,她才懒洋洋地回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哟,稀客。”家入硝子的目光精准地落在荧紧握游戏机的手上,又扫过她没什么表情的脸,“我以为你第一时间会钻回被窝补觉,怎么,被某只聒噪的最强苍蝇烦得需要心理疏导了?”她语气带着惯常的调侃,但那双平静的棕色眼眸里,审视的意味并未完全消退。 荧没接话,径直走到诊察台边坐下,将游戏机放在一旁,伸出右手。动作间,手腕处传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拉扯痛感。 硝子挑了挑眉,走过来,动作熟练而专业地托起荧的手腕。她的指尖微凉,带着一种精准、客观、近乎无情的触感,沿着腕骨、尺桡骨以及延伸向小臂的肌腱群仔细按压、检查。荧配合着她抬腕、转动,每一个细微的角度变化都牵动着痛觉神经。当硝子的拇指精准地按压到手腕外侧偏后方的某块肌肉时,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果然。”硝子收回手,转身去拿冰敷袋和弹力绷带,“右手腕伸肌群轻度拉伤,尺侧腕屈肌也有点劳损。还好,没伤到骨头和韧带。咒力也没紊乱。用力过猛还是姿势不当?横滨那咒灵这么难缠?” 她将冰袋递给荧示意她先敷上,冰凉的触感瞬间压下了些许灼痛。然后拿出绷带,手法流畅而专业地为她缠绕固定,白色的绷带一层层覆盖住纤细的手腕:“给你拿点外用的消炎消肿药膏。” 冰凉感瞬间压下了些许不适,荧低垂着头,长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用左手拿起游戏机,手指灵活地在按键上跃动。屏幕上的小人跳跃、奔跑、挥剑砍杀虚拟怪物,发出热闹的音效,与医疗室冰冷、安静、弥漫着药味的氛围形成了荒诞而尖锐的对比。她盯着屏幕,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与手腕的疼痛毫无关系的轻松笑意:“没什么,清理垃圾的时候,动作稍微大了点。” “清理垃圾的动作大了点?”硝子重复着荧轻描淡写的解释,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但缠绕绷带的指尖力道似乎加重了一分,“你那份报告,可把垃圾处理得干净得像从未存在过,连点渣滓都没留下。”她顿了顿,抬眼,目光穿透荧的游戏屏幕,直刺核心,“倒是回来之后,食堂里那场即兴表演……精彩得让我差点忘了吃饭。” “你和悟……”硝子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点漫不经心,像是在谈论天气,“你们的关系真是地狱难度啊。这才多久?全校都知道了,新来的转学生把最强气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炸了毛的猫。你们这到底是天生八字不合,水火不容,还是……”硝子停下缠绕绷带的动作,微微俯身,凑近荧的耳边,声音压得更低,“……藏着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非此即彼的深仇大恨?” 荧操作角色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屏幕上炫目的技能光效在她金色的瞳孔里跳跃、折射,最终沉淀为一片冰冷的、毫无波澜的湖面。游戏角色“砰”地一声撞死了一只蹦跳的蘑菇怪,欢快的胜利音效突兀地响起。她终于抬起头,脸上那点浅淡的笑意并未散去,反而加深了些许,带着一丝奇异的、洞悉一切的……调侃? “硝子学姐。”荧的声音也染上了笑意,却不是温情的,而是一种洞察秋毫的清泠。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游戏屏幕上,仿佛在欣赏那幼稚的胜利画面,语气却像一把淬了寒冰的手术刀,精准地切入病灶,“你觉得我和五条悟之间,仅仅是关系的问题吗?”她反问道,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全局的意味。 家入硝子缠绕绷带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 荧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笑容不变地自顾自说了下去,目光却第一次从屏幕上移开,平静地、带着穿透性的力量迎上硝子审视的目光:“硝子前辈,你拥有独一无二的反转术式,是咒术界公认的、无可争议的治疗核心。可这份珍视,给你带来的是什么呢?” 她的语气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陈述,如同在宣读一份学术报告:“珍贵、必须、无可替代……这些光环之下,隐藏的真相是什么?是高层视若珍宝的核心资产,是被小心翼翼地保护起来,像一只被关在金丝笼里的雀鸟?还是一个被所有人理所当然地视为后勤保障、关键时刻必须运转良好、不容有失的精密零件?” 荧歪了头,目光像冰冷的手术灯一样在硝子脸上扫过,剖析着每一丝细微的表情:“这份保护带来的安全,也伴随着某种意义上的囚禁和无视吧?你看得清很多事情,包括你同级的那两个家伙本质上的扭曲与困境,却只能选择沉默地旁观,甚至还要在他们玩脱之后,替他们收拾残局,修复他们造成的破坏。” 家入硝子脸上的最后一丝慵懒彻底消失,如同面具般剥落。缠绕绷带的手指用力收紧,指节泛白。医疗室里只剩下游戏机里循环播放的胜利结算欢快音乐和两人之间无声的、激烈碰撞的电流,气氛紧绷如一张拉满的、即将断裂的弓弦。 荧却仿佛毫无所觉,她甚至轻轻晃了晃被包扎好的右手腕,似乎在感受绷带的松紧是否恰到好处,目光重新落回游戏屏幕,指尖在按键上跳跃,毫不犹豫地启动了下一关。 像素小人再次站在起点,奔跑起来,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唇角一丝若有似无的、带着玩味探究的弧度。 “再比如夏油前辈……他的正论,像在用胶水精心黏合那些收集来的残破玩偶,试图赋予它们一个他定义的意义。但执着于意义本身,本身就是最大的虚妄和偏执的开始。” 她的话语像冰冷的解剖刀,一层层剥开夏油杰理念的外壳:“他口口声声的正论,要保护普通人,建立咒术师该有的秩序……听起来多么崇高,多么悲悯。可这份崇高之下,难道没有藏着对无法理解他、无法达到他心中纯净标准的愚昧众生的……潜滋暗长的厌弃?当保护变成了一种居高临下的责任,甚至是对自我道路纯洁性的偏执证明时,那所谓的正论,会不会也变成另一种形式的、更隐蔽也更危险的……精神牢笼?最终囚禁的,是他自己?” 荧顿了顿,仿佛在给家入硝子消化这番惊世骇俗评价的时间,然后轻飘飘地补了一句。 “用胶水粘合的东西,终究是脆弱的。一旦外力足够强,或者内部开始腐朽,就会像这样……” 她玩笑着举起没受伤的左手,食指和拇指比作枪的形状,对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开了一枪。 “砰~” 第58章 家入硝子的呼吸几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 荧对夏油杰的剖析,尖锐得让她心惊肉跳。 “至于五条悟……”说到五条悟,荧唇边的笑容再次浮现,带着毫不掩饰的、近乎刻薄的嘲弄, “最强?呵。力量是他唯一的坐标,也是他认知世界的唯一标尺。除了力量本身和围绕着力量运转的一切,他还能看到什么?六眼能洞察浩瀚的咒力洪流,纤毫毕现,却看不透人心沟壑里流淌的哪怕一丝暗涌。他那份顺我者昌的傲慢,与其说是强大带来的理所当然的自信,不如说是……” 她刻意停顿,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形容,最终吐出一个冰冷而精准的词:“……一种因为认知维度过于单一、精神世界过于贫瘠而产生的、巨大的……空浮。” 她将这个词轻飘飘地抛出来,如同在法庭上落下定罪的木槌。 “他站在力量构成的、孤高绝顶的云端俯瞰众生,看似自由无匹,随心所欲,实则无根无基。他的最强是咒术界赋予他身份的基础,也将他高高架起,隔绝于尘世烟火。这力量太过耀眼,耀眼到遮蔽了他需要感知的其他一切。他看不到云层下的暗影如何滋生、蔓延,更理解不了在阴影里挣扎求存、心思百转的生物在想什么。力量是他的翅膀,让他翱翔天际,却也是他最大的囚笼。他像个被困在由绝对力量堆砌而成的、最华丽也最冰冷的城堡里的任性国王,拥有着无敌的玩具,内心却无比空洞,甚至连愤怒,都显得如此地……轻浮。” 荧的总结犀利而冰冷、精准地毫不留情,仿佛在解剖一具名为“最强”的标本,将内核的虚无彻底暴露在冰冷的无影灯下,无所遁形。 她放下游戏机,屏幕暗了下去。医疗室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的风声掠过树梢,以及两人几乎可闻的、沉重的心跳。荧抬起 头,璀璨的金眸澄澈见底,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直视着脸色已然沉静下来、但眼底暗流翻涌的硝子。 “所以,硝子前辈,”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硝子紧绷的神经上,“你是如何看待我和五条悟那点可笑的冲突?那根本不重要。那只是他空浮世界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噪音。重要的是——” 少女的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了硝子:“你又是怎么看待你自己?看待你身处的位置?看待那些看似保护实则禁锢的金丝?还有夏油前辈那越绷越紧、随时可能断裂的正论之弦?以及……五条悟那建立在力量沙堡上、摇摇欲坠的最强空壳?” 家入硝子沉默着,这沉默沉重得如同铅块,填满了整个医疗室。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摘下了眼镜,用指腹用力地揉着眉心,仿佛在消化这过于尖锐、也过于真实、几乎将她所有的伪装和旁观者姿态都撕碎的诘问。她的动作带着一种深重的疲惫和……一丝被彻底看透后的无力与茫然。良久,她才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眸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近乎自嘲的、冰冷的笑意。 “真是……毫不留情啊,荧学妹。”硝子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放弃了站立的姿势,靠在冰冷的药柜上,姿态放松了些,却更像是一种卸下所有伪装的、彻底的疲惫,连惯常的懒散都维持不住了,“刀刀见血,句句诛心,把我们三个的外衣都扒得干干净净。” 她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毫无温度:“那么你呢?” 她反问,目光如同淬了冰的针,锐利地刺向荧,试图抓住最后一丝反击的缝隙:“你把我们看得这么透彻,把我们各自的困境、扭曲都剖开放在这刺眼的阳光里展览。那你自己呢?你又是怎么看你自己的?你看待这个世界的目光,又是什么?一个高高在上,冷漠的……旁观者?还是……别的什么?” 她紧紧盯着荧,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荧刚才那番剖析,精准、冷酷、一针见血,仿佛一个高高在上的观测者。那么,作为观测者本身的她,立场何在?目的何在? 荧没有立刻回答,她低头,重新拿起那台色彩鲜艳的游戏掌机。指尖按下开机键,屏幕骤然亮起,熟悉的启动画面和欢快的音乐流淌出来,打破了沉寂。她看着屏幕,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纯粹而明亮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嘲讽,没有算计,只有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对娱乐本身的专注和纯粹的愉悦。 “我啊?”她抬起头,猫眼石般的瞳眸在游戏屏幕变幻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狡黠和掌控一切的自信,“比起思考这些令人不愉快的人际关系和复杂的立场……”她晃了晃手中的掌机,屏幕上小人正在蹦跳,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纯粹又带着一丝隐约的危险气息,“我更关心我的游戏。” 她的声音逐渐轻快起来:“规则明确,目标清晰,操作反馈及时。通关有奖励,失败可以重来。只要足够投入,足够熟练,总能找到破局的方法,享受胜利的乐趣。如此简单,直接,纯粹。” “游戏?”家入硝子重复着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个复杂的弧度,合着了然、更深的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诞感,“呵……那你呢,荧学妹?在你眼中,整个高专这座游乐场,又是什么?我们这些困在各自困境里的玩家,又算是什么?” 荧脸上的笑意丝毫未减,甚至更灿烂了些。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头摆弄了一下游戏机,屏幕很快又亮起一个全新的、更复杂庞大的关卡地图,怪物林立,机关重重。她轻轻按下启动键,像素小人站在了陌生的、危机四伏的起点。 “游戏场?”她重复着硝子的用词,指尖在方向键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如同某种蓄势待发的倒计时,“也许是吧。重要的不是游乐场好不好玩,而是玩家自己……”她抬起头,笑容纯真,语气轻松,金眸中却闪烁着一种跃跃欲试的、近乎狩猎般的光芒,“想不想接着玩下去。”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仿佛穿透了医疗室的墙壁,投向了遥远的东方港口。指尖在游戏机的方向键上敲击得更快了,哒哒声密集如雨点,宛若某种蓄势待发的倒计时。 “而且,我最近……”她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隐秘的兴奋和志在必得的决心,如同在黑暗中发现了宝藏的探险家,瞳孔因期待而微微收缩,“……刚刚发现了一款新的游戏。看起来……非常、非常地有意思。” “规则更复杂,地图更广阔,对手也更……有分量,充满了未知的变量和刺激的挑战。”金发少女的笑容灿烂得晃眼,带着一种纯粹的、对高风险高回报游戏的近乎痴迷,“不过没关系。”她的指尖重重按下一个按键,屏幕上的小人毫无畏惧地、勇猛地冲向第一个新敌人,“只要摸清了规则,找到关键节点,再强大的BOSS ,也总有被清空血条、踩在脚下的一天。这个游戏过程的本身,探索、征服、胜利……就是最大的乐趣,不是吗?” 她不再看硝子,低头完全沉浸在自己掌中的虚拟世界里,指尖翻飞,全身心投入了新的虚拟战斗。哒哒哒的按键声在重新陷入寂静的医疗室里急促地回荡,像一颗投入深不见底寒潭的巨石,激起的巨大涟漪无声地扩散,淹没了所有言语。 家入硝子靠在冰冷的药柜金属门上,静静地注视着沉浸在全新游戏世界里的少女。少女低垂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专注的侧脸在屏幕的光线下显得柔和又锐利,那金眸中闪烁的光芒,是对“游戏”本身最纯粹的狂热欲望。 “游戏玩家啊……”硝子低声重复了一遍,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复杂的弧度,混合着了然、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以及……纯粹的、对这位自称为玩家的旁观者的兴趣。 她看着荧那双在虚拟战斗中闪烁着兴奋与征服光芒,仿佛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眸,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不可闻,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明悟:“是啊……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你和悟……从根本上,就绝无可能理解彼此了。” 一个在名为“最强”的空壳城堡里自娱自乐,视规则如无物;另一个,则永远在寻找下一个更加刺激、更值得征服的“游戏场”,将现实的一切视为可解析、可攻略的关卡。 看似殊途同归,实则背道而驰。 恰如两颗偏离轨道的流星,仅仅短暂地行过一段看似交汇的轨迹,就注定头也不回地奔向天各一际、永不相交的彼方。 第59章 少女似乎完全沉浸在了虚拟游戏世界之中,对家入硝子此刻复杂的心绪毫无所觉。 她指尖飞舞,屏幕上的小人以惊人的技巧规避着陷阱,斩杀着强大的虚拟敌人,每一次成功的闪避和暴击都让她金眸中的光芒更盛一分。那是一种纯粹的、对征服挑战的渴望。终于,屏幕上跳出巨大的“ CLEAR”字样,欢快的音乐再次响起。 荧满意地呼出一口气, 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手腕, 似乎感觉良好。 “谢了,硝子学姐。”她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平时的甜美, 仿佛刚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剖析从未说出口。她拿起游戏机, 屏幕的光映亮她毫无阴霾的笑容,“药膏我会按时涂的。”说完,不等硝子回应, 便转身走向门口,步伐轻快。 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医疗室的冷光。荧脸上的轻松在踏出医疗室门槛的瞬间便如潮水般褪去,金眸沉静如深潭。她没有丝毫停留, 径直穿过暮色沉沉的走廊, 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拉长又缩短。宿舍门在她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她快步回到单人宿舍,反手锁上门。隔绝了外界的声响,房间内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风声。 单人宿舍依旧空旷冷清,餐盘还孤零零地放在桌上,凝固的食物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甜腻气息。 荧没有开灯,径直走到书桌前。月光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的亮痕。她拉开抽屉,取出那个小巧的银质金属盒子。指尖在盒面隐蔽的机关上轻按,盒盖无声滑开,露出里面极其微薄的信号伪装贴片和一个小小的信号检测器。冰冷的指示灯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绿光,如同潜伏的电子幽灵,确认着通讯的安全通道。这一次,她没有取出信号伪装贴片,而是从底层抽出一张极其纤薄、几乎透明的通讯卡。她将通讯卡插入手机一个特殊的卡槽中——这并非手机原装的SIM卡槽,而是经过特殊改造的加密信道接口。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拿起手机,指尖没有丝毫犹豫地拨通了那个加密通讯录里的置顶号码。 短暂的等待音后,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听筒里传来太宰治那特有的、带着点倦怠和微妙轻佻的嗓音。 “哟~阿荧,高专的夜宵不合胃口?还是那只聒噪的六眼苍蝇又惹你心烦了?”太宰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但荧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丝轻松之下紧绷的弦,以及背景里奇异的噪音。 “阿治。”荧的声音褪去了往日的甜美,没有任何寒暄的余地,直奔主题,“无风港的蝴蝶,翅膀上的露水有多重?”她直接抛出了关键暗语,心脏在胸腔里无声地加速跳动。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连背景的海浪声都似乎被刻意压低了。太宰治的声音终于褪去了所有伪装的笑意,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如同手术刀般锋利的凝重: “重到……足以压垮整个港口的风帆。”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落,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蝴蝶……可能已经折翼了。在旧港区废弃的第三号船坞附近。那里,就在半小时前,发生了剧烈的能量爆炸,破坏力惊人。而且……” 太宰治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而且,有目击者声称,在冲击发生前,看到了一个……绝对不该再出现的身影。” “谁?”荧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攫住了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 “先代首领。”太宰治的声音清晰地吐出这四个字。 “什么?!”荧几乎是脱口而出,鎏金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骤然收缩,如同受惊的猫科动物,锐利的光芒一闪而逝,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否定:“阿治,你亲眼看到的?还是道听途说?那个老东西在被咒灵深度寄生后,身体机能就几乎彻底崩溃了!他当时的状态就是个被咒灵强行吊着一口气的活死人躯壳!等到我彻底绂除了寄生的咒灵核心,他体内最后一点被榨取的生命力也随之消散!就像被抽掉脊椎的傀儡,瞬间崩解。没有生命力来源,没有灵魂残留的痕迹,他死得透透的,连细胞层面的活性都彻底消失。这是我和森先生都确认后的事实,连咒术界最高级的反转术式都拉不回来的那种!怎么可能复活?!” 荧的语速极快,逻辑清晰地反驳着,仿佛在极力说服自己,也说服电话那头的太宰治。她无法接受这种违背基本生命法则的事情发生在她亲自处理的目标上。这不仅仅是荒谬,更是对她的能力的侮辱!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愚弄的傻瓜。 荧的声音恢复了绝对的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物理定律:“一具已经衰败成那样的尸体,不可能复活。” “莫非是港口黑手党内部有人怀念旧主,搞了一出拙劣的模仿秀?” “我也希望是那些旧党搞的鬼,或者情报出错了。”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沉重,背景的嘈杂音似乎更清晰了些,“但事实是,不止一个组织的成员,都看到了那个穿着先代标志性大衣的身影!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特征非常明显!更关键的是……” 太宰治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操作着什么:“……我发给你一段视频,用加密通道接收。” 荧的眉头微蹙,立刻走到桌前打开自己的加密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幽光,她快速地输入一串复杂的指令,进入一个高度加密的匿名邮箱。果然,一封没有任何标题、来源被层层匿名的邮件安静地躺在收件箱里,附件是一个加密视频文件。 视频的画面的噪点极多,背景是港口Maifa的最高级秘密金库。突然,镜头中猛地闪现出一道身影,一个模糊,穿着黑色的、带有明显港口Mafia先代首领风格的大衣,如同幽灵般出现在画面的正中间的老人,动作僵硬而诡异,怒目圆瞪,甚至还开口说了话。紧接着,画面被一道骤然爆发的、混杂着暗红色与不详漆黑色的黑色火焰彻底覆盖,屏幕瞬间变成一片刺眼的白噪。 视频很短,只有十秒左右。荧一动不动地盯着已经黑掉的播放窗口,房间里只剩下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电脑风扇发出微弱嗡鸣。她将画面倒退定格在身影出现的那一帧,放大,再放大……虽然像素模糊,但那身型,那种僵硬诡异、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姿态……的确是那个先代首领!那张脸,她绝不会认错。在祓除咒灵之前,她曾近距离观察过这具被寄生的躯壳无数次。 皮肤纹理的细节,光影投射的角度,肌肉运动的僵硬程度……不是特效合成。不是人皮面具。那具“行走”的躯壳所呈现的物理特征,与她记忆中被咒灵寄生后、最终死亡的那具尸体,高度吻合。 “不是特效合成。”荧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强行压下的惊愕和冰冷的寒意,“这种程度的相似……后期做不出来。而且,那个扭头的动作……”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让她头皮发麻。这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一个被她亲自确认死亡、生命力彻底枯竭的人,怎么可能重新“动”起来?这不再是侮辱,而是某种未知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威胁! “是尸体……被谁操控了?” “该死的……”荧低咒一声,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手腕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恍若未觉,“为什么?为什么森先生不把那具尸体直接火化?烧成灰烬,一了百了!非要搞什么土葬?是觉得港口黑手党的墓地风水太好,还是他有什么特殊的收藏癖?这下好了,尸体都成了别人手里的玩具,给自己埋了个天大的定时炸弹。” 她烦躁地习惯性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在这种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支线任务不要啊! “现在可不是追究森先生葬礼选择的时候,这具行走的麻烦,已经在港口区某些阴暗的角落现身了数次,引起了不少恐慌和……不必要的关注。”太宰治的声音冷静地传来,安抚着荧的情绪,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节奏感,“我们需要查出操控这具尸体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或者说……是什么人?目的又是什么?” 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把那些烦闷的情绪从大脑中丢弃。大脑飞速运转,排除着各种可能性:“根据我以前从禅院家里的书籍中看到过操控尸体的术式,比如傀儡操术或者某些死灵术的变种,但通常需要媒介,而且操控的精细度和力量传输都有限制,不可能让尸体爆发出强烈的能量冲击……” “视频里先代自称名为荒霸吐的野兽将它从地狱召唤回来,阿荧,你听说过荒霸吐吗?” 第60章 “荒霸吐?” 荧皱紧眉头,在脑海中快速搜索着咒术界相关的知识库、古籍记录和她执行过的所有任务档案,“没有。我所知晓的、记录在案的咒灵图谱、诅咒传说、甚至一些禁忌的咒物记载中,从未出现过荒霸吐这个名字里,没有这个名字。它是什么?一种新出现的、未被记录的诅咒?还是某种邪神信仰的产物?” 她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语速加快:“难道你那边已经查到了,操控先代尸体、在横滨大肆袭击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荒霸吐?它是什么东西?” “不,还不能确定。”太宰治否认得很干脆,但语气却带着强烈的指向性和一种深沉的忌惮,“荒霸吐目前只是一个怀疑对象,一个……存在于港口Mafia内部最高机密档案、以及某些古老口相传传说中的名字。它更像是一个符号,一个代称,指向某种……超越常理认知的、象征着破坏与火焰的原始力量。传说中,它是带来灾祸的破坏神。”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据非常有限的目击报告描述,那是一种……毁灭性的、纯粹的力量。黑色的火焰,如同来自地狱的业火,焚烧一切,湮灭一切。那种破坏的方式,那种火焰给人的感觉……”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最贴切的形容,“……和八年前,在擂钵街中心引发那场惊天动地、将整个区域夷为平地的巨大爆炸时,所出现的黑色火焰……非常相似。” “八年前……擂钵街大爆炸?”荧的瞳孔再次剧烈收缩。那场灾难她有所耳闻, 一个直径数公里的巨大深坑的成因至今仍是横滨最大的谜团之一,官方一直以“瓦斯管道连环爆炸”含糊其辞。但在咒术界内部一直有高度的怀疑,那场爆炸的瞬间破坏力、能量层级绝非普通事故能解释, 甚至超越了当时已知的绝大多数特级咒灵的破坏力上限。只是苦于没有直接证据指向咒灵或诅咒师,否则咒术界早就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地入驻横滨了。 “你是说……八年前炸平擂钵街、造成无数伤亡的,也是这个荒霸吐?或者至少是同一类型的力量?”荧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寒意从心底蔓延,“而现在,这种力量再次出现了?还操控着先代首领的尸体?” “目前只是怀疑的对象之一。”太宰治谨慎地纠正道,“毕竟,八年前的真相被掩埋得太深,而这次先代的现身也太过诡异。线索太少,变量太多。不过,荒霸吐这个名字,以及它与那种标志性黑色火焰的关联,是目前最值得深挖的一条线。” 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奋,如同猎手终于锁定了最危险也最诱人的猎物气息: “荒霸吐……传说中的破坏神、火焰与暴力的化身。如果它真的存在,并且以某种形式被唤醒或操控……那么,横滨面临的威胁,将远超任何咒灵或异能组织的范畴。这将是……一场浩劫的前兆。” 荧沉默了,消化着这爆炸性的、足以颠覆她对力量认知的信息。荒霸吐……操控尸体……擂钵街爆炸……这一切如同散落的拼图碎片,在她脑中疯狂旋转,试图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笼罩在黑色火焰中的轮廓。 就在荧凝神思考时,太宰治的声音再次响起,话题却陡然一转,带着一种看似随意、实则极其精准的试探,如同手术刀般切入另一个关键点:“对了,阿荧。在你执行任务期间,你对兰堂先生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兰堂?”荧微微一怔,思绪从荒霸吐的迷雾中被拉了回来。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那个总是裹着厚厚毛领大衣、即使在室内也仿佛身处冰窖的苍白男人。回忆快速闪回,筛选着与兰堂相关的片段。 “他给人的感觉……非常矛盾。气质忧郁,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深入骨髓的寒冷感,仿佛永远无法真正暖和起来。他……似乎对我的外貌,表现出了一种……异乎寻常的关注。那眼神不像简单的欣赏,更像是在确认什么,或者……在寻找某种相似性?” 她回忆着兰堂看向她时,那双深绿色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恍惚和探究。 “特别是对我的外貌细节。他曾经在任务结束后,询问过我的发色和瞳色是否天生如此,眼神里……带着一种探究和迷茫,像是在寻找什么,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他还告诉过我……” 荧的声音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告诉我,他失去了一部分非常重要的记忆。关于他的过去,关于他来自哪里,关于他……真正是谁。记忆的缺失让他显得……很空洞,像一座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 “失忆?”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和更深的探究。 “嗯。而且,这种失忆似乎并非外力创伤导致,更像是一种……自我封锁?或者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强行剥离、封印?”荧补充着自己的判断,“还有一点很奇怪,让我印象深刻。当我在绂除咒灵核心,引发那场不算小的能量爆炸时,兰堂先生就在附近。我注意到他的反应……非常剧烈。那不是普通的惊吓或警惕,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深切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他当时的眼神,仿佛那场爆炸,唤醒了他记忆深处某种刻在灵魂深处的、早已遗忘的噩梦重演。” 荧越说,越觉得兰堂身上的疑点重重,如同笼罩着层层迷雾:“另外,在兰堂先生得知我是咒术师后,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兴趣。那种好奇,不像是对一个新领域的普通探索,更像是在……印证什么,或者寻找某个特定问题的答案。” “哦?对爆炸敏感?对咒术界好奇?”太宰治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带着一种了然和更深层次的思量,“这还真是……耐人寻味的情报呢。兰堂先生,他身上的谜团,看来不比荒霸吐少呢。” 他的语气意味深长,显然荧提供的信息与他所掌握的其他线索产生了某种共鸣。 “总之,兰堂这个人,身上充满了谜团,他就像一团被厚重迷雾包裹的谜题。阿治突然问他……”荧敏锐地察觉到太宰治语气里的某种隐含的意味,“是发现了什么和他相关的线索?” “或许呢,毕竟这场解密游戏也快要结束了呢,只需要再补充一两块碎片……”太宰治的嗓音含笑,眸光轻软,“阿荧,这一次,或许还需要你的帮助。” “没问题,阿治你如果需要我,我会立刻赶到你身边。”荧瞬间把姐妹校交流会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开什么玩笑,横滨现在出了这种事,她怎么可能有心思放在咒术界过家家的游戏上。 ” 太宰治收起手机,脸上那点与荧通话时残留的愉悦瞬间消散,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的模样。他斜倚在冰冷的墙壁上,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港口边缘特有的铁锈和潮湿霉味混合着远处若有若无的硝烟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喂,你说你认识荧是真的?” 一个带着明显不爽和质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沉寂。 太宰治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唇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强烈讽刺意味的弧度。他慢悠悠地侧过头,看着从阴影中走出来的橘发少年——中原中也。少年钴蓝色的眼眸里燃烧着火焰,眉头紧锁,显然对太宰治刚才提到的名字极其在意。 “哦呀?”太宰治的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一种令人火大的轻佻,“羊之王,怎么,对阿荧这么感兴趣?”他刻意加重了读音,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独占欲和一种冰冷的,针对于中也的排斥感,“难道说……在先前的那次合作之后,小矮子你那颗贫瘠的脑袋里,就装满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中原中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混蛋太宰治!谁对她有幻想了?!我只是在确认情报的真伪!你这家伙嘴里十句话有九句是假的!” 他强压下怒火,钴蓝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太宰治:“她是不是要来横滨?这次的事情……不会又是什么该死的咒灵搞的鬼吧?”中也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厌恶。上次与荧合作祓除擂钵街的咒灵,虽然过程凶险,但荧展现出的冷静与强大的力量让他印象深刻,也让他对“咒灵”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有了更深的忌惮。 如果这次又是咒灵作祟…… “呵。”太宰治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打断了中也的思绪。他站直身体,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中也,眼神里充满了恶劣的嘲弄:“让你失望了呢,黏糊糊的小蛞蝓。我亲爱的阿荧现在正忙着应付咒术高专那些无聊的过家家游戏呢,可没空来陪我们玩这种解密游戏。” “什么?!”中也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恼怒了,“那你刚才还在……” “还在什么?”太宰治挑眉,脸上挂着虚假的无辜,“我只是在跟我的搭档交换情报而已。至于她来不来,那是她的事。不过……” 太宰治话锋一转,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而充满警告,鸢色的眼眸如同深渊般凝视着中也:“中原中也,我奉劝你,最好把认识咒术师荧这件事,牢牢地锁在你那容量有限的脑子里,或者干脆彻底忘掉。一个字,都不要对任何人提起。尤其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无形的压迫感:“森先生,或者,你身边那些尤其关心你的小羊们。”《 》 60-70 第61章 中原中也的瞳孔微微一缩, 太宰治话语中的暗示和警告如同冰水浇头。他瞬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一个能祓除咒灵、身份敏感且强大的咒术师与羊之王有私交…… 这消息一旦泄露,无论是对荧,还是对他自己, 甚至对整个横滨的微妙平衡, 都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灾难性后果, 其他势力会如何反应?咒术界会不会借此介入横滨? “不用你提醒!”中也咬着牙,低吼道。他当然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太宰治这种居高临下、仿佛他什么都不懂的语气,实在让他火大。 “知道就好。”太宰治满意地看到中也憋屈的表情,恶劣的笑容重新浮现,“与其担心在玩校园游戏的阿荧,小矮子你还是先考虑一下怎么解决那些……”他抬起手,漫不经心地指了指墙角外,“……围过来的客人吧。看来刚才的动静,吸引了不少热心市民呢。”” 顺着太宰治手指的方向,中原中也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凭借他自身强大的战斗直觉和对恶意气息的敏感,他已经清晰地捕捉到了——四面八方,至少有十几道带着明显敌意和杀气的人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在快速逼近。 这些人身份不明,目的不明,但显然来者不善。 “啧!麻烦!”中原中也啐了一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不再理会太宰治那令人火大的嘴脸,钴蓝色的眼眸瞬间燃起战意,周身开始闪烁起淡淡的、象征着重力操控的暗红色微光。 “是你们港口Mafia的旧党?还是觊觎荒霸吐力量的其他组织?”中也快速分析着,身体微微下压,做出了战斗姿态。 “谁知道呢?”太宰治无所谓地耸耸肩,仿佛即将到来的围攻与他无关,“也许是某个想替先代报仇的忠犬?也许是某个对重力的力量感兴趣的疯子?又或者……”他鸢色的眼眸扫过中也,带着一丝探究和玩味,“……是冲着你本身来的呢?” “闭嘴,太宰!”中也低吼一声,这让他更加烦躁和警惕。他发誓,除了这一次,他绝对,绝对不会再和这个家伙合作了。 “来了!”中原中也的感知瞬间锁定一个方向,身影如同炮弹般猛地冲出!暗红色的重力光芒骤然爆发,将他前方一个黑影狠狠砸进地面,发出沉闷的巨响和骨骼碎裂的声音。 战斗,瞬间打响!- 医疗室那番惊心动魄的剖析,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荡起的涟漪很快被更汹涌的暗流吞没。 接下来的几天,荧表面上维持着高专学生的日常。上课、训练、完成基础任务,但熟悉她的人都能察觉到一丝不同。 那双璀璨的金眸深处,总沉淀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阴翳,如同阳光下的深潭,表面明亮,内里却幽暗难测。她坐在教室里,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过复杂的轨迹,仿佛在推演着某种看不见的棋局;在食堂用餐时,目光常常放空,穿透墙壁,投向遥远的港口方向;即使是训练场上挥洒汗水、练习术式时,那份专注也带着一种紧绷的、仿佛要将所有烦躁都发泄出去的狠劲。 最让她烦躁的是信息的匮乏,远在东京咒术高专,她就像被隔绝在风暴之外的孤岛。太宰治那边显然陷入了更深的漩涡,加密通讯频道死寂一片,再没有新的消息传来。 她尝试通过自己这些年来好不容易获得的一些隐秘渠道打探横滨的动向,但反馈回来的信息要么是无关痛痒的街头传闻,要么就是港口Mafia官方刻意放出的、经过重重粉饰的“稳定声明”。关于船坞爆炸、关于“先代”现身、关于黑色火焰……所有关键信息都被严密地封锁着,如同沉入了横滨湾最深的海沟。 这种失控感,这种对未知风暴的无力感,如同细密的砂纸,不断磨砺着她的神经。焦虑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这天傍晚,夕阳的余晖将高专染成一片暖金色,却丝毫无法温暖少女内心的焦躁。她独自一人坐在宿舍的窗台上,背靠着冰冷的玻璃,目光空茫地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霞。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那个加密通讯的界面,一片死寂。 烦躁感达到了顶点。 她猛地坐直身体,抬手打开了系统界面,她毫不犹豫地点开了充值界面,指尖带着一种近乎发泄的力度,将账户里这段时间积攒的所有任务酬金,一股脑全部兑换成了游戏内最高级的抽卡货币——纠缠之缘。 “来吧……”她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孤注一掷的决绝。金眸死死盯着屏幕上华丽璀璨的祈愿池界面,那里闪烁着诱人的光芒,仿佛能吞噬所有烦恼。她需要那瞬间的金光,需要那种抽中强力角色或武器带来的、虚幻的胜利感和掌控感,哪怕只有一瞬,也能暂时压过心底那汹涌的不安。 指尖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道,重重按下十连祈愿的按钮! 绚丽的星光特效瞬间充斥屏幕!金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划过天际,带着令人心跳加速的期待感,最终纷纷坠落在祈愿池中! 荧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 光芒散去,屏幕上浮现出抽卡结果。 十道光芒……清一色的、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紫色! “……”荧看着屏幕上那一片刺眼的紫色,沉默了足足十秒。一股更加汹涌、更加冰冷的烦躁感,如同被压抑的火山,轰然冲垮了她勉强维持的平静。 再来! 她就不信自己非酋到这个倒霉的地步,荧几乎是一刻不停地重复着点击十连的动作,直到把账户里所有兑换的纠缠之缘全部用光,才停手。 刚准备详细地看看这次抽到哪些角色武器时,就在这时,宿舍门被轻轻敲响。 “荧同学?在吗?京都校的老师和前辈们快要到了,夜蛾校长通知大家准备去迎接。”是灰原雄的声音。 荧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她站起身,捡起手机塞进口袋,脸上瞬间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带着甜美疏离感的平静。她打开门,对着门外的男生点点头:“知道了,谢谢,我马上过去。” 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 京都姐妹校交流会的序幕即将拉开,来自京都校的代表们也刚刚抵达,气氛就带起了一丝微妙的竞争感。 荧一眼就看到了两位风格迥异的学姐,一位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套裙、身材高挑、气质干练冷艳,她那头标志性的银色长发在夕阳下泛着微光,目光锐利而充满审视,如同精密的仪器在扫描着潜在的交易对象。另一位则是穿着红白巫女服改良服饰、气质温婉中带着一丝倔强,她正有些好奇地打量着东京校的环境,眼神清澈。 本来咒术界的学生就不多,作为东京校唯一一个以未满常规年龄录取的“特例”,荧的存在本身就引人注目,冥冥和歌姬的目光自然落在了她身上。 “你就是禅院荧学妹吧?”歌姬率先开口,声音温和,带着真诚的好奇,“没想到这么年轻就进入高专了,真是了不起。”她眼中有着对后辈的纯粹欣赏。 冥冥则推了推眼镜,目光如同精密的扫描仪在荧身上扫过,嘴角勾起一丝职业化的、带着评估意味的微笑:“禅院学妹,幸会。我是冥冥。这次交流会,我期待你的表现。” 她的语气礼貌,但话语背后的潜台词是评估她的“价值”。 戴着百合花发饰的金发少女礼貌地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如同面具般的微笑:“冥冥学姐,歌姬学姐,你们好,请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就好。” 她的声音甜美,但眼神深处却是一片沉静的湖泊,没有丝毫波澜,显然对她们口中所谓的“期待”毫无兴趣。 “这次交流会,大概不会有我什么事。”她语气平淡地陈述道,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上一次的任务评定……并不足够评得二级咒术师资格。”她指的是横滨那次任务,虽然凶险,但咒术界高层显然对过程细节和她的“协助”身份存疑,评级一直悬而未决。她乐得清闲,正好可以想办法脱身。 “哦?”冥冥闻言,目光中闪过一丝了然,她从随身携带的、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皮质公文包里抽出一份印着咒术界徽记的正式文件,递向荧,语气带着一丝公事公办的意味,“那恐怕你要失望了,荧学妹。基于你在横滨任务中展现的实战应对能力以及对咒灵核心的精准处理,尽管有外力协助因素,咒术总监部经过综合评估,已经正式授予你二级咒术师资格。我这次过来,也是顺便给你送达这份评级证明。” 荧微微一怔,伸手接过了那份文件。二级咒术师……居然给她通过了?她打开文件,目光快速扫过上面公式化的评定理由和鲜红的总监部印章,脸上却没有任何惊喜的表情,平静得近乎漠然。对她而言,此刻这份代表着咒术界认可的身份证明,远不如横滨的一条加密讯息来得重要。 她的精力,根本不在这些评级和即将到来的、在她看来如同过家家的交流会上。 她只是迅速地确认了文件内容,然后合上。 “谢谢冥冥学姐。”荧的语气依旧平淡,正准备找个借口先行离开这喧闹的中心,目光却骤然捕捉到一个正晃晃悠悠朝这边走来的、极其扎眼的身影——五条悟! 第62章 白发少年双手插兜,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苍蓝的、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六眼,目标明确地朝着她和京都校两位学姐的方向走来。那副姿态,就像巡视自己领地的国王,又像是发现了新玩具的顽童。 荧几乎能预见到这家伙又要开始新一轮的、令人厌烦的“现场表演”了。 没有丝毫犹豫,荧立刻转身,抬脚就要走。她现在心烦意乱,可不想浪费哪怕一秒钟在这种无意义的纠缠上。 然而,她刚迈出一步,眼前的空间瞬间发生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扭曲感!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禁锢了她的手腕! 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经瞬移到了她面前, 修长的手指如同冰冷的铁钳般, 精准而强势地牢牢抓住了她的右腕——正是之前被硝子包扎好的那只手腕!伤口处传来一阵清晰的、被强力挤压的刺痛感! “哟,这不是我们新晋的二级咒术师荧同学吗?”五条悟的声音带着夸张的、毫不掩饰的嘲讽,他微微俯身,苍蓝的六眼透过墨镜片,戏谑地打量着荧瞬间冷若冰霜的脸,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物品,“跑什么呀?这么重要的晋升时刻,不跟关心你的学长们分享一下喜悦?还是说……”他故意拖长了调子,带着一种恶意的探究,“……觉得这个二级来得太容易,心虚了?” 话音未落,他另一只手如同鬼魅般闪电般探出,目标直指荧刚刚收进怀里的评级证明文件!速度快到肉眼几乎无法捕捉! 荧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就在五条悟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文件边缘的瞬间,她被抓着的右手手腕猛地一拧,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和爆发力挣脱了束缚,同时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一道微小的、却蕴含着狂暴空间之力的紫色雷光瞬间凝聚成型! 紫色的雷光标记如同离弦之箭,瞬间撕裂空气,射向训练场前方十几米外的空地! 星斗归位! 荧的身影在原地骤然虚化,伴随着紫色的雷光闪过,下一瞬,她已精准地出现在雷光标记落点处的半空中!金色的发丝在空中划出短暂的弧线,她轻盈地一个翻身,如同羽毛般稳稳落地,与五条悟拉开了相当的距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啧,你也就逃跑的时候跑得最快。”五条悟撇了嘴,似乎对荧的逃脱毫不在意,甚至带着点无聊。他扬了扬手中不知何时已经“顺”过来的那份二级咒术师证明文件,脸上挂着恶劣的、仿佛能刺痛所有人的笑容,开始了他新一轮的、刻薄的“点评。 “二级?嗯……让我看看评语…… 实战反应迅速,咒灵核心的精准处理……噗!”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毫不客气地嗤笑出声,笑声在训练场上显得格外刺耳,“就凭在横滨那一个半死不活的咒灵搞得差点翻车?最后还靠别人帮忙才搞定?这也叫卓越?总监部那帮老头子是不是老花眼又严重了?还是说……” 他故意将目光投向一旁的冥冥和歌姬,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唯恐天下不乱的恶意:“……我们京都校的评判标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宽松了?连这种水平都能评二级?那歌姬学姐岂不是早该评特级了?毕竟歌姬学姐可是能独自应付一级咒灵很久呢!” “五条悟!你这个混蛋!!”歌姬瞬间被轻而易举地点燃了怒火,脸涨得通红,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五条悟这种拿她当垫脚石来贬低别人的行为,瞬间勾起了她无数被嘲讽的糟糕回忆,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几乎要绷断!她猛地向前一步,周身咒力涌动,眼看就要不顾场合地冲上去揍人! “你给我闭嘴!快点把文件还给荧学妹!” 冥冥则依旧抱着手臂,冷眼旁观着这场闹剧,嘴角噙着一丝看透一切的、略带讽刺的笑意。她没有阻止歌姬的怒火,也没有为五条悟的话辩解,仿佛在评估这场冲突可能带来的“价值”。 而被嘲讽的主角荧,此刻却异常地平静。她站在十几米外,手持闪烁着紫色雷光的剑刃,金色的眼眸冷冷地看着五条悟在那里口若悬河地表演,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激怒的痕迹,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低劣的滑稽戏。 那平静,反而透出一种居高临下的、令人心悸的疏离感。 或许是因为这番情景太过眼熟,熟悉到让她已经习惯地心里毫无波澜,再加上现在有更加牵动她心神的事情,没必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来一场无意义的决斗。 就在歌姬即将爆发,五条悟的嘲讽达到顶点,脸上挂着那种“老子天下第一尔等都是垃圾”的欠揍笑容时,荧终于动了。 她只是轻轻地、优雅地抬起了右手,拇指和中指贴合在一起,然后,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啪!” 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下一秒,在五条悟头顶上方,距离他张扬白发不足半米的高度,毫无征兆地凭空出现了一小团清澈透明的水球。那水球仿佛瞬间被无形的空间之力压缩到极致,内部压力急剧升高,然后—— “哗啦——!” 压缩到极限的水球猛地炸开!冰凉的水花如同小型瀑布,精准无比、劈头盖脸地浇了五条悟一头一脸!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张扬的白发、高挺的鼻梁、线条优美的下颌疯狂地往下淌,瞬间将他那副玩世不恭、唯我独尊的形象浇得狼狈不堪。黑色高专制服前襟湿了一大片,紧紧贴在身上。几缕湿透的白发狼狈地贴在额角。 这片空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连暴怒的歌姬都忘了生气,张大了嘴巴,感到难以置信,冥冥镜片后的目光也闪过一丝真正的惊讶。不远处刚打算走过来的灰原雄见状立刻扯住七海建人的衣袖迅速往反方向开溜,上一次他夹在两人那令人窒息的气氛之间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惹不起惹不起,这次他绝对要避开啊!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精美的瓷器被重锤击中,裂开了蛛网般的缝隙。墨镜下的苍蓝六眼猛地睁大到极致,难以置信地瞪着荧,瞳孔深处清晰地映出了那珍珠白般柔美的面容,和那双凛然冷漠的金眸。水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制服上,晕开深色的水渍。 一股冰冷刺骨、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混合着被当众羞辱的暴怒,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无形的咒力威压如同海啸般席卷而出。 “你这个家伙……”五条悟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如同从地狱深渊传来,带着一种山崩地裂前的死寂压迫感。他缓缓抬手,指尖似乎有苍蓝色咒力光芒在疯狂凝聚、压缩。 “六眼前辈。”荧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清晰地穿透了凝固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冷静,精准地打断了五条悟即将爆发的、足以摧毁半个训练场的怒火。 她站在原地,一步未退,金色的眼眸如同最纯净剔透的猫眼石,迎上那双充满愤怒的苍蓝之眼,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淡漠。 五条悟一愣,荧的双眼他直视过很多次,但唯有这一次,是彻底的冷漠。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的嘲弄:“如果你有在千里迢迢来访的京都校的客人面前丢脸的爱好,那么,我当然会尊重你的个人意愿。” 她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五条悟还在滴水的、狼狈不堪的头发,扫过他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因暴怒而扭曲的俊美脸庞,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得意,只有一种彻底的、冰冷的疏离:“但是,很遗憾,我这次并没有多余的时间和兴趣,陪你玩这种幼稚的、毫无价值的过家家游戏。” “两位学姐,很抱歉让你们看见如此不美好的一幕,希望你们的心情没有被这小小的“意外”打扰,我还有些个人私事要处理,失陪了。” 说完,荧不再看五条悟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仿佛要择人而噬的可怕脸色,不再看瞠目结舌、仿佛世界观被刷新的歌姬,也不再看眸底闪烁着些许思量的冥冥。她手一挥收起单手剑,干脆利落地转身,迈开步伐,径直朝着训练场外通往宿舍区的林荫小径走去。 金色的发梢在渐沉的暮色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光弧,很快,她的身影就彻底融入了小径深处婆娑的树影之中,消失不见。 只留下训练场上,一片死寂般的、令人窒息的真空。以及一个浑身湿透、散发着恐怖低气压、如同被强行按下了暂停键的、随时可能引爆的“最强”。 水滴从他发梢滴落的声音,在此刻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刺耳。 第63章 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林荫小径的尽头,仿佛带走了一部分空气,留下的是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水滴从五条悟张扬的白发和下颌滑落,砸在湿透的制服前襟上,发出细微却震耳欲聋的“啪嗒”声。敲打在凝固的空气中,如同倒计时,又如同某种冰冷嘲弄的悠长回响。 五条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夕阳的余晖落在他湿透的白发和制服上,勾勒出一种狼狈又诡异的雕塑感。 墨镜下的那双苍蓝六眼,此刻不再是玩世不恭的戏谑,而是如同冻结的极地寒冰,深处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暴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 他是谁?他是五条悟!咒术界无可争议的“最强”!他是六眼持有者,无下限术式的掌控者!他生来便立于云端,俯瞰众生,世间规则在他面前如同废纸。他的傲慢不是伪装,而是力量带来的、深入骨髓的理所当然。他习惯了随心所欲,习惯了戏弄他人,习惯了将所有人的反应——无论是愤怒、恐惧还是无可奈何——都视为一场取悦自己的乐趣。 从未有人,敢如此直接、如此精准、如此……轻描淡写地羞辱他!那兜头而下的冷水, 不是攻击, 更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那名为傲慢的面具上。 那份评级证明文件在他无意识收紧的手指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乎要被揉碎。这份纯粹的怒火是真实的, 如同岩浆在他血管里奔流, 几乎要冲破他强行维持的冷静。 他指尖凝聚的苍蓝咒力虽然散去, 但那毁灭性的冲动并未消失,只是被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压缩回体内最深处,化作更冰冷的怒意。 然而,在这滔天怒火之下,却有一丝极其细微的,扭曲的、近乎病态的兴奋在疯狂滋生! 他这几日近乎骚扰的“偶遇”和试探,并非完全出于无聊的恶趣味。他那双能洞察咒力流动的六眼,早已捕捉到了荧的异常——那看似平静的澄澈金眸深处,总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阴翳;训练时偶尔的走神,指尖在桌面无意识划过的复杂轨迹;更重要的是,她那几乎没有用心掩饰的、如同被无形屏障隔绝的“心神不宁”。 那是一种与高专格格不入的、被某种巨大的压力笼罩着的紧绷感,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被强行抽离,投入了某个遥远的、充满危险的漩涡。他故意三番两次前来挑衅,言语刻薄,动作强势,就是想撕开她那层平静的伪装,逼出她真实的情绪,看看那“心神不宁”的源头到底是什么! 而来自荧的反应——那那毫不犹豫的反击、那精准地近乎优雅的嘲弄,以及最后那句将他行为定义为“幼稚过家家”的致命一击——恰恰完美地印证了他的推测! 她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将所有的情绪都压缩、萃取提纯,化作最锋利的武器反击回来!这份远超预期的激烈反应,这份在暴怒边缘依旧保持的可怕冷静,都指向一个事实:她隐藏的秘密,比她故意伪装表现出来的纸面实力,都要重大得多。重大到足以让她不惜激怒“最强”也要隐瞒,这份验证带来的兴奋感,如同剧毒的蜜糖,瞬间冲淡了部分被羞辱的怒火,甚至让他感到一种近乎颤栗的“有趣”! 可是,秘密是什么?五条悟的脑子,那处理咒力流向轨迹如同精密计算机的六眼持有者的脑子,此刻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是和禅院家有关?那帮不安份的老橘子有关?还是横滨有关?亦或者还是别的什么? 线索太少了!六眼就像是一台自动运行处理的大数据收集器,让他本能地依赖它,却也让他缺乏了像太宰治那种以小见大的抽丝剥茧的情报分析能力,也缺乏荧那种对人心的敏锐洞悉力。 她像一团迷雾,一个他无法用“力量”这个唯一标尺去衡量的变量。他只能凭借本能和力量去试探、去压迫,试图用蛮力撬开那紧闭的蚌壳。 结果呢?蚌壳没撬开,反被里面的水喷了一脸! 这种“明明知道有秘密却猜不透”的憋屈感,让他更加不忿!凭什么?那个小鬼可以藏着掖着?凭什么他五条悟要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他越想越气,那份被验证了猜测的兴奋和无法破解谜题的烦躁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脸色在阴沉和扭曲之间反复变幻,周身散发的低气压更加恐怖,仿佛一个随时会引爆的咒力炸弹。 五条悟缓缓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动作僵硬而缓慢。他没有看歌姬,也没有看冥冥,目光死死盯着荧消失的方向,墨镜之下眼眸深处,翻涌着风暴平息后残留的、更加危险的黑沉。他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惯常的嘲讽笑容,但失败了,只留下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弧度。 歌姬的拳头还紧紧握着,身体因为之前的愤怒而微微颤抖,但此刻,她的表情已经完全被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解气的快感所取代。 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了那个不可一世、把嘲讽她当作日常娱乐的五条悟,被一个刚入学不久的后辈学妹,当众浇了一头冷水!而且还是以如此干净利落、如此……帅气的姿态! 荧挣脱束缚时的空间移动,精准得如同艺术体操,面对五条悟刻薄至极的贬低,那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平静,简直不可思议。最后那一个响指召唤出的水球,更是神来之笔!那不是战斗,更像是一种宣言,一种对“最强”权威的、赤裸裸的蔑视和反击! 歌姬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和……爽快。一直以来积压在心底的憋屈、被五条悟无数次言语打击的委屈,仿佛都在那兜头而下的冷水声中,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宣泄。原来……那个恶魔一样的家伙,也是可以被反击的?原来……有人可以这样无视他的力量,用智慧和冷静让他吃瘪? 荧最后那几句话,更是如同清泉,浇灌在歌姬被怒火焚烧干涸的心田上。 “没有多余时间陪你玩这种幼稚的挑衅游戏”……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歌姬的心坎上。 这不正是她无数次想对五条悟吼出的话吗?只是她缺乏荧那样的勇气,荧的冷静、果断、对五条悟的本质的精准洞察,都让歌姬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共鸣和……难以抑制的崇拜感。 这个金发金眸的漂亮学妹,在她眼中瞬间从一个需要照顾的后辈,变成了一个敢于挑战恶龙的、闪闪发光的勇士! 她看着荧消失的方向,眼神亮得惊人,充满了一种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敬佩和向往。她甚至下意识地扯了扯旁边冥冥的袖子,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冥冥!你看到了吗?!荧学妹她……她太厉害了!她居然……居然那样对五条悟!而且……她说的太对了!那就是个幼稚鬼!” 歌姬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精神上的盟友,一个能理解她痛苦并敢于付诸行动的榜样。 原本对交流会可能再次面对五条悟的担忧,此刻被一种奇异的兴奋取代。她无比期待看到荧在交流会上的表现!她想看看,这个不按常理出牌、敢于正面硬撼“最强”的学妹,还能带来多少惊喜?她甚至开始幻想,如果能和荧联手……是不是也能让那个讨厌的白毛吃更大的瘪? 这个念头让她嘴角忍不住上扬。 冥冥始终保持着双臂环抱的姿势,目光锐利如鹰,冷静地观察着整个事件的始末,从五条悟的挑衅,到荧的挣脱反击,再到最后那戏剧性的一泼。她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眼瞳在夕阳下偶尔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作为咒术界最精明的“金钱至上”主义者,冥冥看问题的角度永远带着利益的衡量。荧最初在她眼中,只是一个有潜力的、术式特殊的二级咒术师,或许未来能成为不错的合作对象,但刚才发生的一切,彻底颠覆了她的评估。 荧展现出的能力,不仅仅是“卓越”,而是达到了令人惊叹的实战化、精细化程度。瞬间挣脱五条悟的束缚,尽管五条悟可能并未真正用力,动作流畅的位移能力,以及对术士精准的掌控力……这绝非普通二级咒术师能达到的水平。 这意味着在复杂多变的实战环境中,荧拥有极高的生存能力和战术灵活性,价值远超纸面评级。 更让冥冥刮目相看的是荧的心理素质和战术智慧。面对五条悟这种级别的压迫,能保持绝对的冷静,精准判断局势防止自己陷入无意义的缠斗,选择最有效的反击方式,并且一击脱离,毫不恋战。这份对情绪的绝对掌控力、对时机的精准把握、以及对敌人心理弱点的洞察,都展现出了远超其年龄和资历的老辣。 这绝不是一个普通学生能做到的,更像是一个身经百战的猎手。 最核心的价值点在于,荧成功地在心理层面压制了五条悟!虽然只是短暂的、非战斗层面的,但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她让不可一世的“最强”当众出了大丑,并且用语言将其行为定义为“幼稚的挑衅游戏”,成功地把自己置于一个“不陪你玩”的更高维度。 这种心理层面的交锋结果,其潜在的价值……难以估量。 冥冥敏锐地意识到,荧的存在,或许会成为一个关键变量,甚至有可能对于整个咒术界的力量格局,都可能产生影响。 而任何能影响格局的变量,都蕴含着巨大的……商机。 冥冥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实的、带着冰冷算计的弧度。她不再仅仅将荧视为一个有潜力的后辈或合作者,而是将其视为一个极具投资价值的“潜力股”。 她需要更深入地了解这个金发少女。她的能力?她的真实目的?她对五条悟的态度是偶然的反击,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策略?冥冥的脑中已经开始构建新的情报收集计划和可能的“合作”方案。荧的价值,在她心中已经飙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她甚至觉得,刚才那份二级评定,对荧来说,简直是一种侮辱性的低估。 这个女孩,绝对值得更高的“报价”。 同时,冥冥也冷静地观察着五条悟的反应。他那强行压抑的怒意和眼中翻涌的或许连他自己也未能察觉到的近乎兴奋的探究欲,都被她看在眼里。她意识到,荧的行为,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彻底搅动了五条悟这潭深水。这可能会带来巨大的风险,但也可能创造出前所未有的……机遇。 混乱,往往是攫取利益的最佳时机。 就在此时三人之间的沉默压抑到极点时,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悟,还是适可而止吧。” 夏油杰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他站在五条悟和京都校两人之间,巧妙地隔开了那令人窒息的对峙气场。他脸上带着那点惯常的、带着点无奈和安抚的微笑,目光先扫过五条悟那副狼狈又阴沉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了然,随即转向冥和歌姬,微微欠身,姿态得体而优雅。 “冥冥前辈,歌姬前辈,真是抱歉,让你们见笑了。”夏油杰的声音平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悟这家伙,有时候就是管不住他那张嘴和旺盛的……好奇心。荧学妹刚刚晋升二级,可能她的心情还没平复,悟又总是喜欢用他那套独特的方式表达关心,结果就……” 他摊了摊手,做了个“大家都懂”的无奈表情,完美地将一场性质恶劣的挑衅和反击,淡化为了同校学生之间“表达方式不当”的小摩擦。 第64章 夏油杰的目光最后落在暴怒边缘的歌姬身上, 语气更加温和:“歌姬前辈,别跟悟一般见识了。夜蛾校长还在等你们去会议室呢,交流会的事情更重要, 对吧?”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重点, 给了歌姬一个台阶下, 也提醒她此行的主要目的。 庵歌姬被夏油杰温和的声音和提及的“正事”拉回了些许理智,虽然胸口依旧因为愤怒而起伏,但看着五条悟那副落汤鸡的狼狈样,再想到荧学妹那帅气的反击,心里 的憋屈感确实消散了不少。她重重地哼了一声,瞪了五条悟一眼:“夏油,你该好好管管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了!对学妹都这样,简直……”她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不过,她还是强压着怒火,没有继续发作。 冥冥则推了推眼镜,嘴角重新挂上那职业化的微笑:“夏油同学言重了。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五条悟,又瞥向荧消失的方向, “不过,荧学妹的表达方式,也着实令人印象深刻。”她并未多言,但话里的意思夏油杰已然明了。她对夏油杰点点头:“那么,我和歌姬就先失陪了,夜蛾老师还在等我们。”她优雅地转身,示意歌姬跟上,两人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 成功送走京都校的客人,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转向五条悟时,语气带上了一丝严肃:“悟,你到底在搞什么?对学妹也太过分了。” 夏油杰起初只是觉得悟对那个金发学妹的兴趣有点过于浓厚了,毕竟悟的性格就是喜欢找乐子。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远非如此。悟对荧的关注已经超出了“找乐子”的范畴,更像是一种……狩猎?或者说,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充满攻击性的探究。他听到了悟那些带着明显试探和恶意的言语,更感受到了悟身上那股因为久攻不下而愈发冰冷和执拗的气息。 夏油杰尝试着理解:“悟,那个荧学妹……她到底有什么特别的?值得你这样?” “你不会还在以为她是高层派来的监视器吧?” 五条悟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转过头,湿漉漉的白发贴在额角,水珠沿着高挺的鼻梁滑落,配上他那阴沉扭曲的表情,显得格外诡异。他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弧度:“过分?杰,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怜香惜玉了?心疼那个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妖女了?” 他向前一步,逼近夏油杰,那双苍蓝六眼死死盯着搭档,里面翻涌着被冒犯的怒火和强烈的探究欲:“杰,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她不对劲!非常的不对劲!她像一只绷紧到极限的弓,随时可能断裂!她在恐惧什么?又在隐藏什么?这个小鬼就像一团迷雾,我的六眼都看不透!她身上藏着秘密,很大的秘密!我想知道那是什么!我不过只是是想弄清楚而已!”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被误解的愤懑和急于证明自己行为的合理性的莫名亢奋。 夏油杰眉头紧锁,看着挚友眼中那近乎执拗的探究光芒,心中升起一股更深的隐忧。他当然也察觉到了荧的异常——那份超乎年龄的冷静下压抑的紧迫感,那份对周遭环境,尤其是五条悟的强烈排斥。但他更清楚悟的性格,这种状态下的悟,不把那团“迷雾”撕开看个清楚是绝不会罢休的。 但对方只是一个才二级的学妹,这种程度的纠缠和施压,已经有些……过界了。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弄清楚?用言语羞辱她,用力量逼迫她?悟,你这不叫探究,你这叫霸凌!是滥用你的力量!” 你这样做,和那些我们厌恶的、滥用力量的老家伙有什么区别? ” 夏油杰的声音带着少有的严肃和劝诫。 然而,五条悟对夏油杰的劝告置若罔闻,甚至嗤之以鼻:“区别?区别就是我不会真的杀了她啊!我只是在玩一个解谜游戏而已!杰,你太无趣了。” 他抬手,有些粗暴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动作带着烦躁。 “杰,你太啰嗦了,都说了,老子最讨厌正论。”他避开了夏油杰的目光,苍蓝之眼再次投向荧消失的林荫小径深处,那里面翻涌的情绪更加复杂难辨——愤怒、不忿、被验证的兴奋、解谜失败的烦躁,以及一丝被夏油杰点破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警惕?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份被他揉得皱巴巴、又被水渍浸染的二级咒术师证明文件,看也没,随手塞进了自己同样湿漉漉的口袋里,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属于他的战利品。 “那个小鬼……”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了咬牙切齿和兴味盎然的腔调,“跑得倒快。不过,游戏……才刚刚开始。” 说完,他不再理会夏油杰,身影一闪,直接瞬移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几滩未干的水渍和空气中残留的、冰冷的咒力波动。 夏油杰站在原地,看着挚友消失的方向,又望了望荧离开的小径,眉头紧锁,久久没有松开。他预感到,围绕着那个神秘金发少女的,是一场更为激烈的风暴。而他的挚友五条悟,如同追逐火焰的飞蛾,被好奇心驱使着往风暴走去。 唉,虽然他根本不担心五条悟会受伤,以五条悟的实力还没谁能奈何他。但不知为何,本应该将荧也纳入弱者保护圈的夏油杰却无端地对荧产生了一种隐约的直觉,这个个子娇小的漂亮学妹,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他叹了口气,转身,也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暮色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但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旁褐色的树干后,贴着一枚小巧的黑色纽扣状机器。 宿舍窗边,荧斜靠在椅背上,金色的发丝被涌入的晚风撩动,拂过她此刻异常平静的脸颊。她单手轻轻敲击着右耳中塞着的微型耳机,方才五条悟与夏油杰的对话,一字不漏地传递到耳内。 与刚刚那种刻意压抑的、冰冷的愤怒不同,此刻荧心中翻腾的火焰,竟奇异地开始冷却、沉淀。五条悟的挑衅,并非纯粹出于无聊的恶趣味或欺凌弱小的劣根性,虽然他的方式完美地兼具了这两点,他的核心目的,是“解谜”——挖掘她身上那层他无法看透的“迷雾”。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荧心中被“无端骚扰”点燃的、属于个人的熊熊怒火。虽然她的目的之一就是借由此次冲突来试探出五条悟的内心想法和真实目的,所以才会留下监听器的后手。 此时事情的性质发生了微妙的转变,从针对个人的恶意攻击,变成了一个“麻烦的观察者”试图用最粗暴的手段撬开她的保险箱。这让她得以从激烈的个人情绪中抽离,切换到更冷静、更宏观的战略评估层面。 被当成“谜题”而非单纯的“弱者”来针对,反而让她找回了一丝掌控感。 这次监听也让她更清晰地看到了五条悟的另一面,那双号称洞察一切的六眼,确实捕捉到了她表现出来的“心神不宁”——那份与高专格格不入的、被巨大未知压力笼罩的紧绷感。 这份敏锐超出了她的预期,反倒证明了他并非是一个只有力量的莽夫。然而,他处理这份“异常”的方式,却充满了力量的傲慢和思维的直白。他缺乏耐心去抽丝剥茧,缺乏细腻去理解人心,只会用最粗暴的言语刺激和力量压迫地去“撬锁”。 这份近乎幼稚的探究手段与本身具有的毁天灭地的力量形成了巨大反差,让荧在难得感到有趣的同时,也生出了一丝冰冷的荒谬感。他强大到令人窒息,是咒术界无可争议的“最强”,但在“人心”这张棋盘上,他似乎只是个拿着核弹按钮的任性孩童。 然而,荧并不打算让横滨的事情被五条悟知晓,她本来的目的就是借五条悟的手去查探咒术界这层污浊的黑水底部究竟沉淀着怎样的淤泥。而横滨对她而言,绝非仅仅是一个任务地点。那里盘踞着港口Mafia这个庞然大物,有混乱的土壤,有游离于官方体系外的规则,有她可以借力、交易、甚至暗中掌控的资源网络。 横滨是她和阿治两人精心挑选的“棋盘”,是她为自己预留的“战略纵深”和“兵工厂”,是她未来对抗咒术界高层可能的清算、或是来自其余未知威胁的重要依仗。 五条悟那无法预测、充满破坏性的“好奇心”一旦真正聚焦于此,以他恐怖的力量、超然的地位、加上那双麻烦的六眼,后果将不堪设想。他就像一颗威力巨大却无法控制轨迹的陨石,投入横滨这个本就暗流汹涌、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的巨大漩涡,只会将局面搅得更加天翻地覆。他可能直接摧毁港口Mafia的势力平衡,惊动官方的异能特务科,引发两个不同的能力体系之间无法预估的灾难性冲突。 更重要的是,他极有可能直接触及到她的秘密核心,将她苦心孤诣隐藏的一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彻底毁掉她精心布局的“退路”和“底牌”。她需要的是横滨可控的混乱,是在黑暗中布局行棋的机会,而不是被“最强”掀起的、足以摧毁一切的毁灭性风暴。 思绪纷繁,电光火石间,荧立刻做出了冷酷而坚定的决断: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五条悟彻底地隔离在横滨事件之外! 第65章 这是优先级最高的战略目标。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是承受他更恶劣的骚扰,还是被迫进行更危险的周旋——都必须守住这条底线。横滨,是她的“另一张底牌”,是她为自己预留的战略纵深,绝不能有失。 既然五条悟的目标是“解谜” ,那么短期内,她的战术就是继续扮演好那个“难以捉摸的谜题”。维持滴水不漏的防御,用绝对的冷静和漠然筑起更高、更厚的壁垒。情绪控制要更加完美,如同最精密的机器,不给六眼任何可乘之机。 她需要更加谨慎地避免任何可能将他的注意力引向横滨的言行,绝不主动提及横滨任务细节,不流露出对横滨局势的过度关注,甚至要刻意淡化与横滨相关的联系。在确保不暴露核心的前提下,可以尝试抛出一些无关痛痒的、似是而非的“线索” ,将他引向其他方向。 荧垂目微笑, 指尖停在衣袖上禅院家徽上。 至于他宣战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荧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那就勉为其难地和他玩一场他永远无法通关的捉迷藏好了。但是,她的主要精力,必须集中在更重要的横滨的棋局上。他越想撬开,她就越要把壳封死, 甚至加固。 她摘下微型耳机,指尖灵巧地将其放入一个特制的、能屏蔽一切信号探测的铅制小盒中,咔哒一声锁好。目光投向窗深沉的夜景,月光流下的光晕却无法照亮她眼底深沉的迷雾。 与此同时,在横滨弥漫着硝烟、血腥与咸湿海风的夜色中,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的公路上。车窗外,是漆黑如墨、波涛起伏的大海,以及远处港口星星点点的灯火。 车内,气氛沉凝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太宰治懒洋洋地陷在柔软的真皮座椅里,缠着绷带的手随意搭在扶手上,鸢色的眼眸半阖着,仿佛在假寐。然而,那微微颤动的睫毛下,锐利如鹰隼的目光,正透过车窗玻璃的倒影,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身旁的人。 兰堂裹着他那件标志性的、厚重得与初夏夜晚格格不入的毛领大衣,蜷缩在座椅的另一侧。他苍白的脸隐没在车窗投下的阴影里,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像两片脆弱而安静的蝶翼。他沉默着,仿佛一座被遗忘在时间之外的冰雕,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他还活着。 被GSS囚禁的惊悸似乎还未完全散去,但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情绪,如同海底的暗流,在他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汹涌澎湃。 中原中也那个暴躁的重力使,在干净利落地解决了GSS的绑匪和大部分残党后,中原中也就先行离开了,此刻的车厢内,只剩下各怀心思的两人 沉默,是无声的战场。但率先打破僵局的,是看似更沉郁的兰堂。 “太宰君。”兰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 那声音带着一种独特的、仿佛被极地寒风永久侵蚀过的沙哑感,却又像投入深潭的巨石,瞬间在太宰心中激起千层浪。 来了!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快的、如同毒蛇锁定猎物般的精光骤然闪过。 他瞬间回忆起几天前与荧的那通绝密加密通讯。阿荧的直觉向来精准得可怕,兰堂此刻的主动询问,无疑是对她的直觉最有力的印证。 遗失的拼图,终于要补上最重要的一角了吗? 太宰治几乎是瞬间就切换了状态,他转过头,脸上立刻绽放出那副人畜无害的、带着少年般纯真无害的笑容:“嗯?兰堂先生?您感觉已经好些了吗?这还真是飞来横祸呢,没想到GSS那群疯狗居然对您做出了如此过分的事情。” 他语气真诚,眼神清澈,完美演绎着一个关心他人的好同事形象。 兰堂仿佛没有听到他的客套,当然他也不会相信太宰治故作关切的伪装,他那双针叶林般苍翠瞳眸抬起: “那位……荧小姐。”他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和太宰君你,你们的关系似乎很好的样子。”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加深了些许弧度,带上了一种少年人分享秘密时特有的狡黠与兴奋:“我和阿荧吗?” “当然,我们的关系非常好——”他故意拖长了调子,身体微微前倾,营造出一种分享惊天秘辛的亲密氛围,“毕竟,阿荧她,可是一个非常、非常迷人的神秘宝盒呢,兰堂先生,比横滨所有的漩涡加起来还要有趣哦~” 他观察着兰堂的反应,那看似沉静的眸子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波澜荡漾开来。 “哦?迷人?”兰堂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追问的意味已经如同实质的绳索,紧紧缠绕上来。他放在裹着厚实手套的膝盖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太宰心中激起了确认的涟漪。 “没错,”太宰治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引人入胜的神秘感,“她可不是普通的咒术师。虽然现在在东京那个咒术高专上学,但开启宝盒的钥匙……可是深埋在谁也看不清的迷雾里哦。” 他故意停顿,享受着这掌控节奏、吊人胃口的微妙快感,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剖析着兰堂脸上最细微的肌肉颤动。直到感觉兰堂那冰封般的平静下,潜藏的急切已经快要突破临界点,他才慢悠悠地,如同展开一幅尘封的画卷般继续说道。 “据她自己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还有我这边动用了一些……不太方便明说的渠道查到的一些蛛丝马迹……她的生身父亲,很可能来自一个非常非常遥远的异国他乡。” 太宰咬字格外清晰,如同重锤敲击在兰堂的心防上。 瞬间,兰堂那仿佛亘古不变的、被冰霜覆盖的平静面容上,裂开了一道清晰可见的缝隙。他那双沉静的瞳眸猛地睁大了一瞬,瞳孔深处,如同被投入火把的深井,骤然爆发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混合着震惊、难以置信的光芒。虽然只是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随即就被更汹涌、更复杂的寒流淹没。 他的身体微不可查地绷紧了,裹在厚重毛领大衣下的肩膀似乎有瞬间的僵硬。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在厚实的皮革手套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吱声。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想要逃避这过于锐利视线的仓促,猛地侧过头,将苍白的脸更深地埋向车窗外的黑暗。仿佛那片吞噬一切的夜色,才能掩盖他内心此刻掀起的惊涛骇浪。 他的呼吸变得极其轻微、克制:“遥远的……异国吗?” “嗯哼,”太宰治仿佛完全没注意到兰堂这剧烈的失态,依旧用轻松愉快、甚至带着点八卦的口吻继续抛下致命的诱饵,“而且啊,根据那些零碎的信息拼凑起来,她的生身父亲,似乎还是一位非常、非常强大的异能者哦~” “虽然具体是什么能力还是个谜,但想想看,荧酱拥有那种强大多变的能力,只是可惜啊……”太宰的声音适时地染上一抹恰到好处的、充满遗憾的叹息,“好像在她很小的时候,就遭遇了巨大的变故……她的父母,似乎都……” 他恰到好处地收住了话尾,留下一个充满悲剧色彩的、引人无限遐想的空白。同时,那几个关键词,如同淬了剧毒的鱼钩,精准无比地抛到了兰堂面前。 “异能者的父亲……” 兰堂的声音如同梦呓般,从喉咙深处挤出这几个字。他维持着侧头望向窗外的姿势,一动不动,像一尊被瞬间抽空了灵魂的蜡像。 车窗的倒影中,映出他瞳孔深处轻微的颤抖。 车厢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只有引擎低沉而单调的轰鸣声,如同丧钟般在死寂中回响。 太宰治没有再说话。他重新慵懒地靠回椅背,脸上那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依旧挂着,仿佛刚才只是分享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八卦。然而,鸢色的眼眸深处,却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兰堂每一个细微的生理反应,都清晰地记录、分析、归档。 兰堂的反应,远远超出了对一个“可能有特殊背景的咒术师”应有的好奇或警惕。那是一种被触及了存在根基、被触碰了灵魂深处的禁忌的剧烈震荡。 太宰治几乎可以断定:兰堂不仅与“荒霸吐”有着极深的联系,他也有可能与荧那神秘的身世,尤其是她那位来自异国的生身父亲,存在着某种极其隐秘的关联。 “鱼儿,已经咬钩了呢……” 太宰治的嘴角,在兰堂无法看到的阴影里,无声地勾起一丝冰冷而充满算计的弧度。 第66章 荧斜坐在体育场边的树干上,层层叠叠的绿叶遮挡住了少女的身躯。她半眯着眼,看似假寐。 兜里的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原本眯起的金瞳瞬间睁开, 荧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熟门熟路地点开了加密邮箱。 屏幕的微光倒映入瞳孔深处, 点成如墨般坠入深潭般的琥珀, 微弱的涟漪散开, 被日光灯映照得近乎触目惊心。 手机中传来的信息,每一个音节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荧的神经末梢。横滨的局势已不再是暗流涌动,而是如同被投入炽热火星的巨型火药桶,引信嘶嘶作响,随时可能将一切炸得粉碎。 她追寻多年的、关于此世自身的真相碎片,很可能就散落在这即将爆发的风暴中心。 她必须立刻前往横滨, 在一切失控之前,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线索。 然而,横亘在她面前的,是五条悟那双能够捕捉一切现实流信息的苍蓝六眼。姐妹交流会在即,东京咒术高专内外戒备森严,如同铁桶。尤其是她这个刚刚“得罪”了最强的咒术师,任何异常的动向,都可能引来那双眼睛的审视和盘问,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常规的请假或任务申请?无异于主动将把柄送到五条悟手中,这种方案,风险高得无法承受。 荧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通讯录里一个虚拟号码——禅院甚尔,她在这个冰冷、充满算计的咒术界里,为数不多能牵扯起一丝复杂“亲情”羁绊的存在。 甚尔知晓她对身世的执念如同跗骨之蛆,也清楚她体内蕴藏的价值与危险。他既是她可以利用的“刀”,也是她在禅院家这片沼泽中,唯一能勉强称之为“亲人”的存在。 荧的手指没有丝毫犹豫,按下了通讯键。频道接通,短暂的电流杂音后,传来甚尔那标志性的、低沉而略显沙哑的嗓音,背景里夹杂着廉价打火机清脆的咔嚓声和烟雾吞吐的细微声响。 “啧,通讯加密?遇上大麻烦了,小丫头?”甚尔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但那份潜藏的、属于的敏锐却像黑暗中蛰伏的猎豹,不容忽视。 “五条家那白毛小子又找你茬了?还是禅院家那群老棺材瓤子又出幺蛾子?” 荧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出:“甚尔叔叔。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立刻离开高专,去往横滨。就在姐妹交流会期间,越快越好。” 频道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打火机再次点燃的轻响。几秒后,甚尔的声音再次响起,玩味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洞悉的冷静:“横滨?”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意味深长,“哦?终于忍不住去找你的小情人了?” “阿治才不是什么情人,是我最好的同伴。”荧很认真地反驳。 伏黑甚尔沉默了几秒,微妙的不爽涌上心头:“啧,看来那边的浪头不小,把你这只躲在学校里玩过家家的小猫都惊动了。” “你想要找个理由出门嘛,简单。让禅院家那群恨不得啃我骨头的老东西,亲自下令让总监部把你调出去抓我。” 荧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眉头瞬间皱起:“你要把自己当诱饵?风险太大了!禅院家这次绝不会善罢甘休,他们会动用一切力量围剿你。”这是伏黑甚尔在用自己作为最醒目的靶子,为她打开一扇缠满荆棘的窄门。 “哈!”一声短促而充满狂傲的嗤笑从通讯器里炸开,带着天与暴君睥睨众生的不屑,“就凭禅院家那群躺在祖宗牌位上吸食香火的老废物?给他们一百年也休想摸到老子一根汗毛!” 他的语气陡然一转,变得如同策划一场血腥游戏的猎手:“孔时雨那小子,路子够野,嘴巴够严。让他不小心,在某个恰好能传到禅院家耳朵里的黑市情报圈,把我在青森的消息,精准地漏出去。记住,要显得是意外泄露,但又足够让他们确信无疑。” 甚尔的声音带着一种冷漠的算计:“那群老东西对我这家族之耻的恨意,早就深入骨髓,再加上你——一个外来的混血、却意外展现出不错实力、又恰好跟我这叛徒有过深入接触的工具——就在东京高专,近在咫尺。这简直是天赐的良机!至于理由?现成的!追捕极度危险的家族叛逃者禅院甚尔,身为禅院相关者责无旁贷!多么冠冕堂皇,多么合情合理!” “他们会把你当成最锋利的诱饵,利用你将我引到他们布下的陷阱里。”少女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这个剧本的确合理,但是危险度太高。” “这不正好遂了他们的意,也合了我们的计?”甚尔的声音里充满了恶劣的快意,仿佛已经看到了禅院家高层们气急败坏的嘴脸,“他们想利用你来钓我这条大鱼,我就反过来,利用他们那套腐朽透顶的规则和所谓的家族大义。总监部那群老狐狸,为了平衡御三家之间的狗屁关系,尤其是在姐妹交流会这种面子大过天的敏感时期,绝对会顺水推舟,同意禅院家的请求。五条悟再不满,也无法公然违抗总监部的正式调令。你只要接下这份强制调令,就能名正言顺、大摇大摆地离开高专,彻底甩开那个麻烦缠身的白毛六眼。” “至于那边嘛……” 甚尔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种即将展开狩猎的兴奋,“老子会如他们所愿,陪那群追兵好好玩玩,顺便帮你清理掉几个一直盯着你、碍眼又烦人的宗家杂鱼。就当是……给你发点这些年的零花钱了。” 荧握着通讯器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沉默了片刻,将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强行压下。她知道甚尔说得轻松,但将自己主动暴露在禅院家的全力追捕之下,无异于行走在刀尖之上。 “……知道了,甚尔叔叔。”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亮,但最后三个字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重量,“但是你要小心点。别玩脱了。” “啰嗦。”甚尔不耐烦地打断,仿佛嫌弃这份关心,“报酬勉强给你打个八折,还是那个账户。还有,荧,”他的声音陡然严肃了几分,带着过来人的警示,“ 你得想清楚,一旦选择这么做,就等于直接卷入了我和禅院家的烂摊子,那群老东西可不会对你客气。 ” “他们的不客气,总好过五条悟的好奇心。”荧说,“谢了,甚尔叔叔,这次我欠你一个人情,下次你需要我帮忙尽管和我说,只要不涉及横滨。” “即使是让你出卖咒术界的情报?”甚尔挑了挑眉,玩味地笑道。 “那又怎么样,你可是我最亲爱的甚尔叔叔呢~” “油嘴滑舌的小鬼。”通讯在他惯常的干脆利落中戛然而止。 荧缓缓放下通讯器,深吸一口气,高专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甚尔的这个方法,是最“合理”、最能解释她突然离开、且让五条悟暂时无法强行干预的理由。 东京校与京都校的姐妹交流会,在一种表面热烈、内里紧绷的气氛中拉开帷幕。训练场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竞争的火药味和青春荷尔蒙的气息。五条悟依旧是全场最耀眼的存在,墨镜下的苍蓝六眼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时不时地扫过后方替补席的方向——荧安静地坐在那里,依旧戴着那枚百合花发饰,表情平静无波。 然而,五条悟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她体内的能量流动比平时更加凝练、更加内敛,如同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将所有情绪和意图都死死封冻。 就在团体对抗赛的选手即将入场,气氛被推向高潮的瞬间,一阵压抑的骚动从入口处传来。一名身着禅院家纹羽织、神色倨傲、眼神中透着毫不掩饰轻蔑的中年使者,在夜蛾正道骤然凝重的目光注视下,步履匆匆却带着世家特有的傲慢,径直走向主席台。他无视了周围师生的窃窃私语,将一份盖有总监部特殊猩红印鉴的紧急调令,以一种近乎施舍的姿态递到了夜蛾正道的手中。 调令的内容简洁、强硬,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 **紧急征调令** >事由:追捕叛逃者、极度危险目标——术士杀手禅院甚尔。 >目标: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二级咒术师荧(系禅院家相关者)。 > 行动:即刻前往指定区域。 > 优先级:此令高于姐妹交流会及其他一切非特级任务。 > 签发:咒术总监部紧急事务处 > 附注:禅院家族全力支持,望贵校予以配合。 五条悟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严重冒犯的怒意。 他猛地转向夜蛾正道,声音不高,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喂,夜蛾校长!这他妈算什么?在交流会的中途调人?还是去抓那个术师杀手?禅院家?相关者?总监部那群老头子脑子被咒灵啃了吗?!” 他刻意强调了“禅院家”和“相关者”,目光锐利如刀,冷冷地扫过那名使者。 第67章 夜蛾正道眉头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他仔细审视着调令上那枚猩红的、代表着总监部最高紧急权限的印鉴,又看了看禅院家使者那副理所当然的傲慢嘴脸,沉声道:“悟,冷静。这是总监部的正式调令,优先级最高。印鉴无误,程序…符合规定。” 他的声音沉重,看向替补席上的荧,眼神复杂难明。他比五条悟更清楚这张调令是何等的微妙与险恶,这份调令绝非善意,更像是一张裹着糖衣的催命符。 夏油杰也皱紧了眉头,看向替补席方向。荧已经站起身,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来临。她甚至没有看五条悟一眼,只是对着夜蛾微微颔首:“我明白了,夜蛾老师。我即刻出发。” “喂!小鬼!”五条悟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闪,瞬间挡在了荧的面前。高大的身躯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他微微俯身,苍蓝的六眼透过墨镜,死死锁住荧金色的瞳孔,声音压得极低,却蕴含着火山爆发前的怒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禅院家?他们又想搞什么名堂?把你当 诱饵去钓那条术士杀手的疯狗?你他妈脑子进水了?就凭你?去了就是送死! ” 荧被迫停下脚步,抬起头。金色的眼眸迎上那双充满探究和怒意的苍蓝六眼,眼神淡漠得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陌生人:“这是总监部的命令,也是禅院家的要求。前辈。我只是执行任务。” “命令?”五条悟嗤笑一声,俯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想跑?嗯?” 六眼死死锁定着荧,试图从她身上捕捉到一丝咒力波动或情绪的破绽。 然而,荧的咒力如同最平静的深潭,没有丝毫涟漪。她的表情更是如同戴上了一副完美的冰制面具:“前辈多虑了,只不过是工具到了该被使用的时候了……”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剖开禅院家华丽袍子下的肮脏本质,也将自己离开的动机完全、彻底地归结于无法摆脱的家族压迫。 五条悟站在原地,看着荧消失在通往校外的林荫道尽头,脸上的表情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百分百确定这小鬼的目的绝不是这么简单,但总监部的调令是实打实的,禅院家的理由在规则层面也“充分”得令人作呕。但直觉,那超越六眼的、对异常的本能直觉,在他脑中疯狂尖啸! 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被规则束缚的憋屈感。这小鬼……背后到底是谁在帮她?禅院甚尔?他们什么时候搅到一起的? “悟……”夏油杰走到他身边,看着挚友难看的脸色,低声道,“现在不是时候。交流会还在进行。” 五条悟猛地回头,苍蓝六眼中翻涌着冰冷的怒意和更深的探究欲:“杰,你看清楚了吗?那小鬼……她跑了!在我眼皮底下跑了!” 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充满危险的弧度,低声自语。 “我会剥下你那张虚假的面具的,禅院荧。” 荧没有前往预定的区域,在彻底脱离高专监控范围,确认没有“窗”或五条悟的咒力残留追踪后,她立刻发动了能力。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水滴,在东京错综复杂的街巷间进行着数次精准而迅速的短距离瞬移,如同鬼魅般抹去一切痕迹。 随后,她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新干线车站,搭乘最近一班列车,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风暴的中心——横滨。 当列车驶入横滨站,夜幕已完全笼罩这座港口都市。璀璨的霓虹如同巨兽斑斓的瞳孔,在咸湿的海风中明明灭灭,照亮着繁华下的混乱与深渊般的黑暗。 荧如同游鱼般汇入汹涌的人潮,在一个不起眼的、弥漫着垃圾腐臭和廉价香水混合气味的后巷口,她点开了与太宰治的专属加密通讯。 不一会,一个地址伴随着短信发来:欢迎来到风暴的最中心,阿荧。时间掐得真准,我来邀请你观赏一处好戏。 - 兰波。或者说,彻底撕下伪装、恢复了记忆与冷酷本性的谍报员兰波。他的步伐沉稳而优雅,每一步都带着久居上位者的从容与掌控一切的冰冷自信。苍白的脸上再无半分往日的脆弱、迷茫或忧郁,只剩下岩石般的坚硬和捕食者的无情。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两点燃烧的熔金,锐利得仿佛能刺穿灵魂,牢牢地锁定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 亚空间——「彩画集」开启,无形的空间壁垒瞬间成型,将他们彻底地分隔、囚禁在两个完全独立、的异度空间之中。 “放弃无谓的抵抗吧,中也君。”兰波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中也的亚空间囚笼之外,隔着那层扭曲变幻的金色屏障,他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冰冷神性,“在「彩画集」之内,空间由我定义,法则由我书写。我即是此间之神。你那操控重力的伎俩,如何能撼动空间的根本规则? ” 他微微侧头,看向另一侧徒劳躲避着被他操控着先代首领的镰刀的太宰治,语气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怜悯:“还有你,太宰君。你那名为人间失格的异能,确实能消除世间万般异能,如同橡皮擦去纸上的痕迹。然而,你的能力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亚空间的范围是无穷无尽的,你无法触碰到空间的边缘,那么,你的能力……就毫无意义。” 兰波张开双臂,如同拥抱虚空中不存在的造物主,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狂热与神圣的扭曲表情:“时候到了!是时候收回这本属于我的力量了!中原中也,荒霸吐,你将成为我重返故国洗刷一切背叛与耻辱的荣耀!” 强烈的空间冲击从他掌心轰然爆发,目标直指中原中也。 “呃啊——!!!” 中也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嘶吼,他周身狂暴的暗红色能量疯狂闪烁着,脸颊边悄无声息地攀上暗红色的纹路。 轰隆——! 一道锋锐的紫色雷霆,毫无征兆地、以撕裂天穹、破碎虚空的狂暴姿态,悍然劈开了笼罩在外面的空间结界。这道雷霆并非自然界那种枝杈蔓延的电光,它凝练、纯粹、如同九天之上神罚的具现,狂暴的雷光裹挟着令万物臣服、让空间本身都为之战栗的恐怖气息,精准无比地轰击在笼罩整个教堂的、号称绝对无法打破的「彩画集」空间屏障之上。 咔嚓!滋啦——轰! 如同亿万块超强化玻璃同时被巨锤击碎的刺耳爆鸣!那能隔绝一切、囚禁万物的亚空间屏障,被硬生生劈开了一道长达十数米的、边缘燃烧着紫色雷弧的巨大裂口! 碎裂的建筑碎片如同被炸飞的水晶破片,裹挟着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暴雨般四散飞溅。月光与毁灭性的雷光交织,透过破口,将空间内部映照得如同白昼,又如同地狱。 一道金色的身影如同陨星般从天而降!她手持一柄造型奇异、通体缠绕着毁灭性紫色雷霆的长柄薙刀——薙草之稻光!金色的发丝在狂风中肆意狂舞,如同燃烧的金色火焰。那双金色的眼眸,如同两颗冰冷的日轮,燃烧着足以焚尽灵魂的怒火与穿透一切虚妄的透彻力,死死地锁定着下方因这惊天剧变而陷入极度惊骇、僵立当场的兰波。 “阿尔蒂.兰波!” 荧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裹挟着薙草之稻光上缠绕的毁灭紫电,在破碎的穹顶之下轰然炸响。当她的目光看向狼狈躲藏身上挂彩的太宰治时,周身滋啦滋啦激荡起雷霆的电弧,将她的身影映照得如同降世的神祇,带着审判的威严。 “就此收手,我可以保证你的不死。” 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愤怒。 兰波脸上的惊骇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迅速沉没,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审视所取代。他微微眯起那双熔金般的眼眸,目光穿透荧周身狂暴的雷霆,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一个尘封已久、几乎被他遗忘的任务细节,如同闪电般劈开了记忆的迷雾。 “多么……令人惊叹的力量。”兰波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掌控一切的冰冷韵律,带着一种奇异的咏叹调,“纯粹的、破坏性的力量,却又如此完美地融入你的血肉,成为你意志的延伸。这绝非单纯的咒力或者异能……”他向前踏出一步,碎裂的地板在他脚下无声地化为齑粉,又被无形的力量抚平,“两种力量体系的完美融合,原来如此,你就是那个荒诞杰作。”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弥漫的尘埃与毁灭性的雷光,仿佛要将荧存在的本质彻底剖析“荧!或者说,我应该称呼你为—— Ltranger - Phase Ultime (局外人-终极阶段)!” 第68章 这个冰冷的、如同实验编号般的名称,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荧的心脏!她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雷光不受控制地暴涨,发出噼啪爆响! “什么意思?”荧的声音带着雷霆的怒意, “告诉我真相!兰波!” “真相?”兰波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讽刺意味的笑, “真相就是,你,荧,并非自然孕育的生命!阿尔贝·加缪,那个叛离了法兰西的荒诞哲人——他不仅仅是一个强大的超越者,更是一个彻头彻尾,抱世界无意义本质的疯子。企图用自身异能为媒介,窃取神之权柄、创造完美新人类的狂徒!” 兰波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存在层面的审视:“八年前,我潜入日本,任务目标是回收或销毁军方基于窃取自我国的资料、制造的高能量聚合体荒霸吐。但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止是荒霸吐。另一个,更为隐秘、更被高层讳莫如深的任务……”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刺向荧,“就是找到并回收加缪叛逃时带走的、以自身异能为蓝本,并利用军方相关人造人技术强行融合了某种未知力量源而诞生的——异能体。” “异能体”三个字,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寂静的空间之上。中原中也猛地抬头,钴蓝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荧。太宰治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了然,随即被更深的幽暗覆盖。 “那个异能体 ,便是你的生身之父。”兰波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锁链,牢牢锁住荧,“一个本不该存在的造物,一个悖逆了自然法则的错误。加缪认为现世的一切定义——国家、道德、阶级、乃至人类本身——都是束缚存在的牢笼,是掩盖世界本质荒诞的虚伪面纱!他妄图实现他荒谬的哲学理想,创造一个彻底游离于所有规则之外的终极自由体,却只留下一个注定走向崩溃的残次品。” ”他就像盗火的普罗米修斯,却给世界带来了不可控的灾厄。我们追踪了他数年,线索最终指向了远东。八年前,我来到横滨,不仅是为了荒霸吐,更是为了将加缪这个危险的源头,以及他创造的、同样充满不确定性的作品彻底回收,消除隐患!” 他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荧,如同在评估一件稀世却危险的物品:“可惜,我在执行荒霸吐回收任务时,遭遇了搭档的背叛……重伤失忆,流落此地。……而你的父亲……根据我们后来断续获得的情报,他似乎在你幼年时期,为了保护尚在成长中的你,避免某种……不可逆的反噬,主动选择了……自我解构,让自身的存在彻底消散。你,成为了局外人计划留下的唯一遗产。” “你完美地继承了他的异能的种子,却奇迹般地没有重蹈他的覆辙。你体内流淌着这个远东岛国特有的、根植于负面情绪与诅咒的——咒力!两种截然不同、本该相互冲突、甚至湮灭的能量体系,在你体内达成了某种违背常理的和谐共生!” 他向前一步,无视了脚下跳跃的雷弧,声音带着一种极具蛊惑力的低沉:“看看你现在的姿态!这绝非是咒术师所能企及的高度!这是你血脉深处潜藏的可能性的具现!你根本不需要在这个岛国里狭隘的咒术界挣扎,更不需要被禅院家那样的腐朽家族束缚!跟我走,回到法兰西。” 兰波的语气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与许诺:“那里有最顶尖的资源,最前沿的研究,最广阔的舞台!你是真正的杰作!是超越者之上的可能性!只要你愿意跟我走,跟我回到法兰西!我会动用我所有的资源和权限,倾尽超越者的智慧来引导你、培养你!你将不再是一个需要隐藏的遗产或兵器,你将超越你的创造者,成为凌驾于现有所有超越者之上的、真正的新人类!法兰西将因你而迎来新的黎明!世界的格局将因你而改变! 他的话语如同华丽的毒酒,描绘着力量与荣耀的巅峰图景。 空间一片死寂。 荧静静地听着,薙草之稻光上的紫色雷光在她手中闪烁不定,映照着她毫无波澜的金色眼眸。兰波那番关于父亲、关于身世、关于所谓“完美遗产”的宣言,似乎没有在她心中掀起丝毫涟漪。 “指导?超越?”荧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空间的嗡鸣,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兰波,你口口声声说我的父亲是错误,是失败品,是悖逆法则的造物。那么你呢?” 她手中的薙刀缓缓抬起,刀尖遥指兰波,缠绕其上的紫色雷霆发出低沉的咆哮:“你此刻的所作所为,与那些将我父亲视为物品、视为需要回收或清理的错误的人,有何本质区别?你将中也视作荒霸吐的容器,一件可以夺取的力量之源;你将我视为加缪留下的完美遗产,一个可以培养成超越者的珍贵样本……在你的眼中,除了可以被利用的力量、可以被定义的物品,还有人的存在吗?” 兰波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熔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被冒犯的冰冷怒意。 荧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审判的雷霆,字字诛心:“人类的定义,从来就不该仅仅依据生物学意义上的基因图谱!更不该由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定义者,依据所谓的力量价值或存在形式来粗暴划分!” 她手中的薙刀猛地指向下方被囚禁在亚空间、仍在奋力挣扎的中原中也:“中也他拥有情感,会愤怒,会保护同伴,会为了羊的孩子们战斗!他是活生生的人!他的存在,由他的意志、他的选择、他经历的一切所塑造!荒霸吐是他的力量,是他的一部分,但绝不是他存在的全部意义!” 她背后的雷罚恶曜之眼光芒大盛,薙草之稻光上的雷光凝聚成实质般的液态电弧,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目光锐利如刀,刺向兰波:“阿尔蒂·兰波,我的存在,更不需要由你来修正!同样!你将我的父亲视为一个需要被回收的隐患!你将他倾注心血、甚至可能付出生命创造的生命——我——视为一件需要被引导、被利用的遗产和工具!在你的眼中,只有冰冷的任务、国家的利益、力量的等级!” “加缪为何离开法兰西,为何他和父亲选择在异国他乡将我创造出来,我不知道全部真相。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如果那片土地上他所在的组织、他所效力的国度,其核心理念都如同你一般,将生命物化,将个体的意志与选择视若无物,只依据冰冷的价值和归属来判定存在意义的国度……” 荧的金眸中爆发出璀璨到极致的光芒,手中的薙草之稻光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意志,缠绕其上的紫电瞬间膨胀,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她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决绝的否定。 “那么,他选择离开,选择带着我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寻找自己的路,直至消亡……这简直是再明智不过的选择!这根本不需要任何解释!因为,那样的地方,根本不配拥有他,更不配定义我!” “我的本质,由我自己定义!我的道路,由我自己选择!是异能者也好,是咒术师也罢,都与你无关!更与法兰西无关!” 这是她不容置疑的绝对的傲慢! 话音落下的瞬间,荧的身影动了。 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僵持。她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紫色雷霆!薙草之稻光缠绕其上的不再是丝丝缕缕的电弧,而是凝聚成实质的、如同液态紫金般的毁灭性雷霆。刀锋所过之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尖啸,被强行劈开的空间留下焦黑的裂痕! 她双手紧握薙草之稻光,将其高举过头顶,身后的诸愿百眼之轮光芒完全亮起,万钧愿力汇聚于刀锋。 “无念-断绝!” 凝聚了荧此刻的全部意志的至强一击,裹挟着斩断一切虚妄、粉碎一切阻碍的决绝意志,如同天罚之刃,朝着脸色剧变的兰波当头斩落。狂暴的紫金色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炸开!晶壁剧烈震颤,上面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紫色的雷光将兰波那张写满震惊、愤怒与难以置信的脸映照得一片惨白! 兰波的金眸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惊骇”的情绪!他感受到了!这一刀蕴含的不仅仅是毁灭性的物理能量,更是一种斩断“定义”、粉碎“枷锁”、宣告“自我”存在的意志洪流!这股意志,甚至隐隐撼动了他对这片亚空间的绝对掌控! “狂妄!”兰波发出了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双手猛地向上托举!他面前的空间瞬间被压缩、折叠了无数次,形成了一面厚重无比、闪烁着无数复杂几何图案的灿金色空间壁垒——“彩画集”! 轰——! ! ! ! 紫金色的雷霆薙刀与灿金色的空间壁垒轰然对撞!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拉长、凝固。两股截然不同却又都代表着某种“绝对”的力量死死咬合在一起,爆发出刺穿耳膜的尖啸!狂暴的能量乱流如同被激怒的亿万条毒蛇,在接触面上疯狂撕咬、湮灭、再生!金色的亚空间屏障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痕如同蛛网般在壁垒表面蔓延! 下一瞬!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能量冲击波如同超新星爆发般,以对撞点为中心,呈球形向四面八方疯狂炸开!残存的墙壁、穹顶、石柱,如同被投入粉碎机的饼干般瞬间化为齑粉!大地如同被巨神踩踏,剧烈地颤抖、龟裂!狂暴的能量乱流混合着空间碎片、建筑粉尘和被电离的空气,形成一股毁灭性的飓风,席卷一切。 刺目的强光吞噬了一切,视野中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在光芒爆发的核心,在那足以撕裂耳膜的爆鸣声中,一道微不可察的黑如同最狡黠的毒蛇,借着能量乱流和空间剧烈震荡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突破了亚空间囚笼的薄弱处,如同没有重量的影子,瞬间贴近了因为全力抵挡荧那惊天一刀而心神剧震、防御出现一丝空隙的兰波身后。 太宰治!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鸢色的眼眸冰冷得如同冻结了亿万年的深渊寒潭,所有的算计、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情绪都被压缩到了极致,只剩下绝对的专注和冰冷的杀意!那只缠绕着苍白绷带的手,如同死神的镰刀,带着对一切的绝对否定之力,轻飘飘地、却又精准无比地,印在了因全力维持空间壁垒对抗荧的“无念·断绝”而心神剧震、防御出现致命空隙的兰波的后心之上! 人间失格——发动! 无声无息,却比任何惊天动地的爆炸更致命! “呃——!”兰波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精密运转的机器被瞬间拔掉了核心电源!他脸上因惊怒而扭曲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茫然和……力量被强行抽离的空虚感!那双熔金的眼眸中,某种狂热的光辉如同被浇灭的烛火,骤然黯淡下去! 覆盖整个区域的灿金色亚空间囚笼如同被打碎的镜面,发出清脆而连绵的碎裂声!无数道裂痕瞬间爬满了整个空间结构,然后——轰然崩塌!被隔绝的空间碎片如同融化的冰块般重新汇入现实! 被囚禁在另一片空间碎片中的中原中也,在空间壁垒碎裂的瞬间,就感受到了那股来自荧的那斩断一切的紫金雷刃与兰波空间壁垒对撞产生的毁灭性冲击! 就在空间囚笼彻底崩解的刹那,太宰治那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带着孤注一掷的嘶吼穿透了能量乱流的轰鸣。 “中原中也——!!!” 第69章 这声怒吼, 如同点燃引信的火焰! 被囚禁的屈辱!被视作物品的愤怒!以及……那深埋于灵魂核心、属于“荒霸吐”的、足以撼动大地的原始力量——所有的一切,在兰波空间壁垒被太宰治破除、心神失守的瞬间,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 被太宰治这声嘶吼彻底引爆! 以中也为中心, 方圆数十米内的一切物质——激射的碎石、弥漫的粉尘, 甚至那些狂暴的能量乱流本身——都被一股无形却恐怖至极的力量强行拉扯、扭曲、压缩, 空气发出被碾爆的哀鸣, 一个巨大的、不断向内塌陷的暗红色重力奇点瞬间形成。 他双脚猛地踏地,脚下被压缩到极致的大地瞬间化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虚空的暗红色流星,裹挟着那个足以吞噬、碾碎万物的重力奇点,以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朝着因异能失效、心神剧震而僵立在原地的兰波,狂暴地冲撞而去! 兰波的金眸中倒映着那道越来越近、散发着毁灭气息的暗红色流光。他试图调动残存的空间之力防御,但太宰治那贴在他后心的“人间失格”如同跗骨之蛆,死死压制着他异能的复苏。绝望,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在这位超越者的眼中! “不——!” 兰波发出不甘的怒吼。 轰隆——! 暗红色的重力流星狠狠地、毫无花哨地撞上了兰波的身体! 以撞击点为中心,一个直径超过十米的、深邃幽暗的绝对重力领域瞬间张开。兰波的身体在这毁灭性的重力场中如同脆弱的纸片,瞬间被撕裂、扭曲、压缩成一个无法形容的、违反物理法则的诡异形状, 他身上的衣物、皮肤、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和断裂声。 噗——! 大口的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从兰波口中狂喷而出!他那双曾经如同森林般忧郁的眼眸,此刻只剩下破碎的痛苦和生命急速流逝的灰败。 砰! 兰波残破不堪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破败木偶,被这股力量狠狠抛飞出去,重重地砸在几十米外一片狼藉的废墟地面上,翻滚了数圈才停下,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他躺在冰冷的碎石和尘埃中,身体微微抽搐着,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量的血沫,生命的气息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他身上的大衣早已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泞和自身的鲜血,黑色的长发散乱地贴在苍白如纸的脸上,眼眸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濒死的浑浊和对自身败亡的难以置信。 荧背后发亮的恶曜之眼缓缓收敛,薙草之稻光垂落身侧,她从空中缓缓落下,刀尖点地,发出细微的嗡鸣。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废墟中气息奄奄的兰波,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你输了,兰波先生。”她平静地宣告了事实。 太宰治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兰波倒下的位置附近,鸢色的眼眸冷漠地俯视着这位来自欧洲的谍报员,绷带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太宰治如同无声的幽影,悄然出现在兰波倒下的位置几步之外。他鸢色的眼眸低垂,目光落在兰波那张因剧痛和失血而扭曲灰败的脸上,绷带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着,陷入一种近乎冷漠的沉思。仿佛眼前这超越者的陨落,也不过是庞大荒诞剧幕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力量透支后的灼痛。周身狂暴的暗红色能量如同退潮般迅速敛入体内,脸颊边那妖异的暗红纹路也随之隐没。他钴蓝色的瞳孔中,那毁灭一切的狂野尚未完全褪去,但更深的,是一种脱力后的茫然和……亲手终结一切的沉重。 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双手。 废墟之上,死寂如同沉重的帷幕落下,只有夜风穿过断壁残垣发出的呜咽,以及兰波那越来越微弱、带着血沫气泡破裂声的艰难喘息,如同破旧风箱最后的挣扎。 兰波涣散的视线,如同风中摇曳的残烛,在破碎的视野中艰难地移动着。他看到了几步之外,那个如同雷霆化身般降临、此刻却静默如水的金色身影——荧。破碎的嘴唇剧烈地翕动了几下,终于挤出了几个微弱得几乎被风声淹没的音节,混杂着血沫 “呵……呵……你……你们……赢了……” 他的目光艰难地转向旁边低垂着头、气息沉重的中原中也,那双曾经如同森林般深邃的眼眸,此刻被濒死的浑浊覆盖,却奇异地燃起一丝微弱却清晰的光芒,那光芒中混杂着痛苦、释然,以及……某种迟来的、近乎解脱的了然。 “中……中也……君……”兰波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一次发声都牵动着破碎的内脏,带来更剧烈的痛苦,但他依旧固执地说着,“我……错了……错得……离谱……” “我错了……” 兰波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拉动破旧的风箱,“你……中原中也……荒……荒霸吐……它……寄宿在你体内……但你……不是它……” 他的视线凝聚在中也那双燃烧着复杂情绪的钴蓝色眼眸上,“愤怒……保护……执着……甚至……此刻的……茫然与沉重……这些……混乱的、矛盾的、无法被简单归类的……意志……” 兰波每说出一个词,都仿佛耗尽了他残存的生命力,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如同回光返照。 “这些……不是……兵器的……反应……这是……人类……独有的……意志……才是……你作为人类……最有力的证明。” 他缓缓地、无比清晰而平静地吐出了这句话。 兰波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染红了下颌和胸前破烂的衣物。咳嗽稍歇,他用尽最后的气力,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清晰:“你……是……中原中也……一个……真正……的……人……” 中也的身体猛地一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钴蓝色的瞳孔剧烈收缩,里面翻涌起惊涛骇浪。长久以来缠绕在他心头的身份迷雾,那个“是人还是怪物”的终极拷问,在这一刻,被这个曾将他视为物品、视为力量容器的敌人,用生命最后的余烬,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这答案并非来自朋友或同伴的安慰,而是来自敌人临死前的顿悟,带着血淋淋的真实感,沉重地砸在他的灵魂深处!他张了张嘴,只能死死地盯着兰波,胸膛剧烈起伏。 “谢谢……” 兰波的目光艰难地从中也身上移开,转向了静立一旁的荧。他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依旧努力聚焦在她那双璀璨如黄金、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的眼眸上。一丝极其复杂、混合着自嘲、苦涩和一丝了然的笑容,浮现在他染血的嘴角。 “加缪……阿尔贝·加缪……” 他念着这个名字,声音低哑,“那个疯子……那个叛徒……或许……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清醒的人……也说不定……”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血沫的涌出,他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 “他看透了……” 兰波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风中残烛,“这世界的……荒诞……无意义……那些被奉为圭臬的……国家、信仰、道德、秩序……都是……我们……强加的……幻觉……在这……荒诞的……舞台上……我们都是……西西弗斯……” 他咳出一大口血,眼神开始涣散,但话语中的讽刺却更加尖锐:“他否定……神祗……否定……既定的命运……否定……一切……试图将人……从这些……虚假的牢笼中……剥离出来……寻找……纯粹的、自由的……存在……” 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像是叹息,又像是最后的嘲弄,“多么……疯狂……又多么……纯粹的……理想主义啊……” 兰波的生命之火在急速摇曳,他的声音低如蚊蚋,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他……选择……创造你们……或许………不是……为了……兵器……而是……为了……证明……在这……虚无中……依然……可以……存在……一种……纯粹的……自由意志……一种……敢于……自我定义……的……荒诞……勇气……” 荧金色的眼眸微微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她向前踏出一步,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阿尔贝·加缪……他现在,在哪里?” 兰波涣散的目光努力聚焦在荧的脸上,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摇了摇头,幅度微小得几乎无法察觉。 “不……知道……” 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没有人……知道他最终……去了哪里……像他那样的人……那样……拥抱世界的荒诞本质……又亲手创造……悖逆之物……企图触摸虚无的人……” 兰波的气息越来越微弱,生命的光彩正在他眼中迅速褪去。 “按照……他的性格……” 他最后的声音如同叹息般滑落,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洞悉的肯定,“我……认为……他应该……已经……自杀了吧……” “就像……他创造的……那个异能体……最终……也选择了……自我……解构的……死亡……” 第70章 荧沉默了。 夜风似乎也在这沉重的寂静中停滞了片刻。废墟之上,只剩下兰波那如同游丝般、随时会断绝的气息。太宰治依旧沉默地注视着,鸢色的眼眸深处翻涌着难以解读的思绪。中也紧握着拳头,钴蓝色的眼眸中充满了对兰波临终话语的茫然与震撼。 少女站在冰冷的夜风与血腥的废墟中, 金色的长发被吹起。 那个只存在于兰波描述中的、疯狂又清醒的哲学家,那个夺取了造物主的能力却又早早离去的创造者……最终也选择了自我了断?就像他创造的那个“异能体”——她的生父一样?为什么? 因为看透了一切?因为无法承受世界的荒诞?还是……为了某种她无法理解的理由?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伤、愤怒、茫然和更深沉领悟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荧并非为未曾谋面的“父亲”哀悼,而是为这种被诅咒般的、仿佛刻印在血脉中的“终结”宿命而感到一种彻骨的寒意和……一种强烈的、想要将其彻底斩断的冲动。 几秒钟的沉默,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荧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金色的眼眸中,所有的波澜瞬间平复,只剩下一种近乎神性的、冰冷的决断。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种温润、包容、蕴含着蓬勃生命气息的淡蓝色光芒悄然亮起。 她轻轻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点点柔和纯净的、如同深海星辰般的水蓝色光芒在她掌心汇聚,迅速勾勒出一只由纯粹水元素构成的、形态优雅、散发着温暖治愈光辉的水母形召唤物——「化海月」——缓缓浮现,轻柔地悬浮在半空中。 化海月如同拥有灵性般,缓缓飘向废墟中奄奄一息的兰波上方。柔和而强大的「海月之誓」治愈能量如同温暖的潮汐,无声地倾泻而下,将兰波残破的身躯温柔地包裹。 “你……”兰波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他感受到一股温暖而磅礴的生命力正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破碎的躯体,强行吊住了他那即将彻底熄灭的生命之火,甚至开始缓慢地修复那些致命的创伤。剧痛在消退,冰冷的身体开始恢复一丝暖意。这与他预期的死亡截然不同。 “阿荧?”太宰治鸢色的眼眸瞬间眯起, 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抿了抿唇, 却没有阻止, 绷带下的手指微微捻动。 “你?!”中原中也更是惊愕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女面前浮动着的水母形生物。她竟要救这个差点杀死他们、并带来无数麻烦的敌人? “你……”兰波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动着,试图聚焦在荧的脸上。他感受到了那股温暖、强大的生命能量正涌入自己濒临崩溃的身体,强行修复着断裂的骨骼、撕裂的内脏、枯竭的生机。这感觉如同在冰冷的死亡深渊中被强行拽回,让他感到一种荒谬的、被施舍的温暖。他破碎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是质问?是嘲讽?还是不解? “为什么……”兰波艰难地吐出疑问,声音依旧微弱,却比刚才清晰了些许。他不理解,这个刚刚与他理念对立、激烈交锋的少女,为何要在最后关头救他?是为了情报?为了羞辱?还是…… 荧站在化海月柔和的光芒之外,金色的眼眸注视着被治愈光辉笼罩的兰波,那眼神里没有怜悯,没有施舍,只有一种纯粹的、冰冷的宣告。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兰波和在场每个人的耳中:“因为自杀不是唯一的答案,兰波先生。” “加缪否定神祗,否定命运,否定一切既定的规则。他创造了我的父亲,或许是想证明纯粹的、自由的存在是可能的。而我父亲选择消亡,或许是认为那才是他选择的反抗,一种对这个世界荒诞的终极嘲弄。” 她的语速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兰波先生。”荧微微俯身,凑近兰波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却如同淬火的利刃,字字凿进兰波濒临崩溃的意识深处,“我救你,不是怜悯,更不是认同你的道路。” 她顿了顿,金眸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傲慢的、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光芒: “我只是在行使我的权力——否定你口中那所谓的、加缪和我父亲都未能逃脱的宿命与终结!” “生存还是毁灭?何时终结?以何种方式?”荧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与傲慢,“这份选择权,在我手中,不在你们法兰西冰冷的任务清单上,也不在所谓的荒诞世界里。” 化海月的光芒温柔地跳跃着,如同生命本身在荒诞的废墟上起舞。 “兰波先生,你败给了我,你的生死,自然也由我来裁决。”她直起身,近乎蛮横地下达了命令,“活下去,阿尔蒂·兰波。带着你今天所看到的、所感受到的一切——自由的意志,自由的选择,以及……我赋予你的、否定既定终局的第二次机会——活下去。然后,用你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看我会在这个荒诞不经的世界里,创造多少种有趣的可能性。” 化海月尽职尽责地散发着治愈的光辉,如同温柔的潮汐,稳定着兰波致命的伤势,将他从死亡的悬崖边暂时拉了回来。他破碎的身体在这强大的生命能量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断裂的骨骼重新接续,撕裂的伤口迅速收口,苍白的脸上什至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血色。他眼中濒死的灰败被强行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虚弱和……无法言喻的震撼与茫然。 他怔怔地看着荧,看着那双如同居高临下的神祗般俯视着他的金色眼瞳。 中原中也紧握的拳头不知何时松开了,他看着那柔和的水光,看着兰波在光芒中痛苦却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钴蓝色的眼眸中,那沉重的茫然似乎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所取代。他闭了闭眼,最终叹了口气。 太宰治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隐没在阴影中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鸢色的眼眸深处,倒映着少女在水蓝色治愈光芒中倨傲而坚定的侧脸,仿佛注视着一件绝无仅有的珍宝。 化海月的光芒渐渐收敛,如同退潮般消失在空气中。 兰波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呼吸虽然依旧微弱,但已不再是那种濒死的气若游丝,生命体征从悬崖边被强行拉了回来。他胸口的致命塌陷和内脏的恐怖创伤在“心海幻现”强大的治疗力量下已被强行修复到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程度,但失血过多带来的极度虚弱、骨骼的裂纹、以及精神层面的重创,让他彻底失去了意识,陷入一种深度的、依靠自身恢复力缓慢修复的昏迷状态。 “呼……”荧轻轻吐出一口气,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手微不可察地轻轻颤动。她站起身,金色的眼眸扫过兰波苍白但不再迅速失血的脸,确认他暂时是死不了的。 “哎呀呀……”太宰治发出一声拖长的、似真似假的叹息,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他双手插在黑色大衣口袋里,慢悠悠地踱步过来,走到荧的身边,鸢色的眼眸扫过昏迷的兰波,又落回荧平静的脸上,脸上挂起一副苦恼又无辜的表情,语气带着一种轻佻的抱怨,“阿荧,你这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呢。” “兰波先生可是欧洲那边挂了号的叛逃者,更是差点毁掉港口Mafia的危险人物。把他活着带回去,森先生那边……怕是不好交代啊。” 他夸张地耸了耸肩:“森先生大概会一边笑眯眯地说太宰君真是帮了大忙,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把我塞进水泥桶沉进东京湾吧?” “怎么可能,森先生绝对不会这么做。”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很自然地掰成两半,太宰治也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拿走一半丢进嘴里,微苦的丝滑的口感让少女微微眯起了眼。 “他会接受的。” “哦?”太宰治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一个重伤濒死、失去了反抗能力、掌握着欧洲超越者核心情报、并且被组织视为已死的叛逃者,对港口Mafia而言,是价值连城的资产” 荧的声音清晰而冷静,在这一瞬间,太宰治从她的眼里望见了自己的倒影。 “更何况,兰波现在需要依靠□□的医疗资源才能活下去。这本身就是一张极好的控制牌。森先生是个精明的管理学家,他一定懂得如何将不良资产转化为可利用的资源。” “一个受控的、能提供源源不断情报的兰波,比一个死掉的超越者要有用得多。” 荧将包装纸折好塞进口袋,抬眼看向太宰治:“阿治,你联系港口Mafia的医疗队吧,用最高规格的保密通道把他运回去。” 太宰治看着荧冷静却充满笃定意味的侧脸,鸢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了不易察觉的愉悦。他侧过身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按动按键发送消息。《 》 70-80 第71章 荧转过身,走向站在废墟的边缘、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的中原中也。 夜风吹拂着中也橘色的发丝,他钴蓝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未平息的波澜。看到荧走近,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眼神带着警惕和询问。 荧在他面前站定,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他,没有任何压迫感,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中原中也。”她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传入中也耳中,“兰波的情况,我希望你能保密。” 中也眉头立刻皱紧:“保密?为什么?他……” “兰波·阿尔蒂这个人,从今天起,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他就已经死了。”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死在你的重力冲击之下,尸骨无存。明白吗?”荧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斩钉截铁,“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关于他的身份,关于他的结局,除了我们三个,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还活着,尤其是……港口Mafia之外的人,包括你所在组织羊的同伴。” 中也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看向昏迷不醒、但胸口还在微弱起伏的兰波,又看向荧那双不容置疑的金瞳。隐瞒兰波的生死?一股强烈的抗拒感在他心中升起。 “为什么?”中也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和不解, “他活着……难道不是更大的麻烦?港口Mafia收留他,欧洲那边……” “他活着,会对现在的局面更有利。”荧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度,“他的身份暴露,会引起国际纠纷,会把横滨,把你们羊,甚至把港口黑手党都卷入更大的漩涡。欧洲的谍报机关不会善罢甘休。而他掌握的秘密,留在横滨,比被其他人带走更有价值。” 她顿了顿,金眸直视中也的蓝瞳:“更重要的是,他活着,是我救的。他的命,现在属于我处置的范畴。我需要他的死,至少在明面上死亡。” “而你只需要保密。这是交易的一部分。” “交易?”中也皱眉。 “看在之前我们合作处理咒灵事件的份上。”荧补充道,语气稍缓,但依旧强势,“以及,刚刚我救了你,现在,我需要你的沉默作为回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废墟上的风似乎更冷了。 中原中也陷入了激烈的内心挣扎,荧确实救了他,刚刚若非她撕裂屏障,后果不堪设想。他紧握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钴蓝色的眼眸在昏迷的兰波和荧之间来回扫视,最终,他猛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口的郁结强行压下。 “……啧!”他烦躁地咂了下嘴,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沉重和一丝被裹挟的无奈,“……好。我答应你,保密,就当他已经死了。”他猛地抬起头,钴蓝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少女,“但这是看在我们之前……合作的份上!还有……”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急迫和不容置疑,“太宰治!你们港口Mafia答应过我的,解决完荒霸吐的事情,你放了我的同伴!现在!立刻!让他们离开港口黑手党的控制!” 太宰治正好挂断电话,闻言转过身,脸上挂着那种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容:“当然,小矮子,我太宰治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基本的契约精神还是有的。”他晃了晃手机,“电话已经打过了,指令已经下达。你那群可爱的小羊羔们,现在应该正被礼送出□□,很快就能回到温暖的羊圈了。放心,他们一根汗毛都不会少。不过……” 他拖长了语调,眼神带着一丝玩味:“建议你回去后好好管教一下,下次可别再被当成人质抓走了哦?毕竟,不是每次都能遇到我这么好说话的交易对象。” 中也狠狠瞪了太宰治一眼,懒得理会他的嘲讽。他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兰波和神色平静的荧,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他猛地转身,橘色的身影如同一道燃烧的流星,迅速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之中,朝着“羊”的据点方向疾驰而去,他需要立刻确认同伴们的安全。 很快,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窗户贴着深色防窥膜的黑色厢式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入这片废墟。穿着黑色制服、动作干练利落的港口黑手党医疗队成员迅速而专业地将昏迷的兰波抬上担架,用特制的束缚带固定好,小心翼翼地送上车内。整个过程高效、安静,没有一句多余的声音。车门关闭,引擎发动,车子迅速融入横滨的夜色,仿佛从未出现过。 废墟之上,只剩下荧和太宰治,以及一地狼藉。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两人面前。司机下车,恭敬地为两人拉开车门。荧率先坐了进去,靠在舒适的后座上,闭目养神,试图驱散精神上的疲惫。太宰治随后坐了进来,关上车门。车厢内瞬间被隔绝成一个安静而私密的空间。 引擎启动,车辆平稳地驶离这片化为焦土的战场,汇入横滨深夜依旧流淌的车河。窗外,璀璨的霓虹灯光如同流动的星河,在车窗玻璃上划过一道道迷离的光带。车内却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转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细微声响。 荧靠在椅背上,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望着窗外飞逝的流光溢彩,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返回港口黑手党总部的路上。横滨的霓虹透过车窗,在两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荧闭着眼,但敏锐的感知能清晰地捕捉到身边太宰治身上散发出的、一种不同寻常的低气压。 那并非针对兰波,也不是针对森鸥外,更像是一种……沉郁的、带着自我厌弃的阴霾。他平时那种玩世不恭的轻佻仿佛被抽走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空洞感。他安静得过分,只是侧头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光影,鸢色的眼眸深处仿佛倒映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没有任何焦点。 荧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车厢内如同两点微亮的烛火。她微微侧过身,身体自然地靠近太宰治,肩膀几乎要贴上他的手臂。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轻轻覆上太宰治放在膝盖上的、缠绕着绷带的手背。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微凉,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但他没有躲开,也没有像往常那样用轻佻的言语掩饰。他依旧望着窗外,只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阿治。”荧的声音很轻,在密闭的车厢里却异常清晰,“怎么了?”她没有问具体的事,只是直接点出了他此刻异样的情绪状态。 太宰治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他沉默了许久。窗外的光影在他苍白的脸上流动,勾勒出深邃的轮廓。几秒钟的沉默后,他才缓缓地、以一种近乎慢动作的姿态,将头转了过来。鸢色的眼眸终于聚焦在荧的脸上。那眼神很深,像望不见底的古井,里面没有了惯常的戏谑与玩味,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探究、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还有更深沉的、如同深渊般的黑暗。 他没有回答荧的问题。 他盯着荧看了好几秒,仿佛在确认什么,又仿佛在组织语言。 最终,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平缓,带着一种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压抑了很久的平静,却又像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 “阿荧……” “你为什么会赶过来?” 他问的不是“你怎么知道这里出事”,也不是“你怎么能及时赶到”,他问的是更深层的含义。那双鸢色的眼眸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紧紧锁住荧,里面翻涌着探究、一丝几乎被淹没的脆弱,以及更深沉的、如同深渊般的黑暗和自毁倾向。 他像是在拷问荧,更像是在拷问自己——她凭什么要为他这样的人踏入地狱? 少女覆在他手背上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一分,她没有立刻回答,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熔化的黄金,平静地迎视着太宰治那双试图将她灵魂都吸进去的深渊之瞳。 片刻的沉默后,荧忽然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车厢内凝滞的、令人窒息的气氛。 “为什么?”她重复了一遍太宰治的问题,金眸中闪烁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理所当然的光芒,“这还用问吗,阿治?”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距离太宰治更近了,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他的耳廓,带着还未散去的鲜血与硝烟的气息。 “因为,”荧的声音清晰而笃定,没有任何的犹豫,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太阳东升西落般不可辩驳的事实,“你就在这里啊。” 第72章 太宰治的身体猛地一僵!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微凉的手, 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瞬间绷紧的肌肉和……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 “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荧的语气平静得近乎霸道,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绝对, “你被卷进了麻烦,那麻烦就是我的麻烦。你遇到了危险,那危险就是我的危险。你要对付兰波,那兰波就是我的敌人。就这么简单。” 她的话语没有丝毫煽情,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种近乎唯我独尊的宣告。仿佛在她眼中,太宰治的所在之处, 就是她意志投射的绝对领域。保护他、与他并肩作战、甚至为他扫平障碍, 都是她理所当然、无需解释的选择。 太宰治鸢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地收缩了一下,心脏却像是泡在了温水里,咕噜噜地冒着暖呼呼的泡泡。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姿势,手指悄悄地插入少女五指的间隙中,心满意足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熟悉的温度。 呵……”一声短促而带着自嘲意味的嗤笑从少年喉咙里挤出来,试图用惯常的轻佻来掩饰内心的剧烈震荡,“说得真轻松啊……阿荧。你根本就是在完全不了解兰波的情报的前提下闯了过来,万一……” “没有万一。”荧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金眸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我的判断不会出错,我能斩开他的空间,就能把你和中也一起带出来。”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盲目的自信,却又强大得让人无法反驳。她不是在赌,而是确信自己能做到。 “而且,”荧的目光扫过太宰治手腕上缠绕的、有些松散的绷带,指尖无意识地在那粗糙的布料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难道阿治忘记了?我说过的话。” 她微微抬起下巴,金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中亮得惊人,如同锁定猎物的猛禽,带着绝对的占有和宣告:“你是我选择的共犯。我既然选择了你,那么,保护你就是我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义务。你的生命,连同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都属于我处置的范畴。没有我的允许,无论是上帝还是死神,也别想从我手里夺走这项权利!” 一如既往地霸道!蛮横!不讲道理!却又带着一种扭曲的、令人窒息的温暖和安全感。这就是太宰治甘之如饴的粘稠地令人近乎窒息的地狱,是他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放手的私人禁区。 太宰治彻底失语了,他怔怔地看着荧近在咫尺的脸庞,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绝对意志的金眸。车厢内昏暗的光线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却无法掩盖她此刻散发出的、如同高悬于天际上曜日般不容置疑的强大气场。 她不是在表达爱意,她是在行使一种至高无上的“所有权”,一种将他这个人、连同他所有的阴郁与黑暗都强行纳入羽翼下的、不容拒绝的庇护。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冲击、荒谬感、以及更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溺毙的暖流猛地冲垮了他所有试图构筑的心理防线。那些冰冷的算计、自毁的冲动、对世界本质的怀疑,在少女的宣言面前,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他喉咙发紧,鸢色的眼眸深处翻涌起剧烈的情感风暴——有微不可察的羞恼,有被如此对待的不知所措,有对这份扭曲“所有权”的荒诞感,但更多的……是一种愈发强烈的、近乎贪婪的渴望。这份渴望从未消失,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他的心底燃烧成熊熊烈火。 他猛地别过头,将脸转向车窗的方向,只留给荧一个线条紧绷的侧脸和微卷的黑发。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脸上的任何脆弱表情。 “阿荧真是一个霸道的暴君啊~”太宰治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种极力压抑却依旧泄露的细微颤抖,不再是之前的自嘲,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带着甜味的亲昵抱怨。 车窗外的流光在他鸢色的眼底飞速掠过,却无法照亮那深沉的漩涡。那句带着甜腻抱怨的“暴君”称呼,与其说是撒娇般的控诉,不如说是他此刻内心剧烈震荡后,唯一能找到的、勉强维持平衡的掩饰。 少女的存在如同最锋利凛然的刀,早就在他那早已千疮百孔、布满自毁倾向的灵魂壁垒上切开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缝。刺目而明亮的光强行涌入,灼烧着他习惯的阴冷与黑暗,带来一种近乎窒息的、却又让他灵魂深处发出贪婪渴求的痛楚。 他感到了不安。这份不安并非源于对自身安全的担忧,而是源于一种更深层、更隐秘的占有欲被剧烈触发的恐慌。 荧正在改变,或者说,她正在褪去那层刻意维持的、在咒术界的“普通”伪装,显露出她那份绝对的自信,即使面对超越者兰波也毫不退让、甚至能将其生死一念裁决的耀眼锋芒……这些特质,如同被精心打磨的钻石,正在横滨这片混乱的舞台上,散发出越来越夺目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辉。 太宰治是第一个窥见藏在宝箱里的这颗钻石的真面目的人。他早在那个腐朽的庭院里,就清晰地看到了她的灵魂深处燃烧着的那簇永不熄灭的、足以灼毁一切的火焰。这份先见之明曾让他无比自傲得意——他拥有着独一无二的珍宝,一个强大到足以颠覆棋局、又能包容他一切阴暗本质的“共犯”。 然而,这份自傲此刻正被一种强烈的、如同毒蛇啃噬般的不安所取代。 光芒太盛,注定会吸引更多的目光。 中原中也……那个暴躁的、头脑简单的小矮子,他同样亲眼目睹了荧以雷霆之势斩断劈断空间、救下他的震撼一幕。也同样听到了兰波关于荧的特殊身世的秘密揭示,甚至他还……近距离感受到了她那份独特的、如同高天孤月般冰冷又张扬的锐利气场! 虽然中也现在满脑子都是“羊”的同伴和兰波揭露的秘密带来的冲击,但太宰治太了解人性了。震撼会沉淀,好奇会滋生。那个小矮子看似粗线条,但直觉却异常敏锐。当他回过神来,当他开始思考今晚的一切,荧的身影、她的力量、她身上笼罩的谜团,必然会在他钴蓝色的眼眸中占据越来越大的分量。 更让太宰治如鲠在喉的是——他和森鸥外,早已计划好要将中原中也这枚强大的棋子,彻底纳入港口黑手党的棋局之中!利用“羊”的背叛,利用中也对同伴的守护之心,利用他无处可去的迷茫……他们精心设计的这次剧本,本就是为了让中也心甘情愿地戴上□□的项圈。 一旦中也加入港口黑手党,他和荧的接触将变得频繁而不可避免!一个同样强大、同样拥有非人力量的的存在……他会不会被荧的光芒所吸引?荧那近乎蛮横的“保护欲”,会不会有一天也投射到这个橘发的小矮子身上?只要想到荧那双燃烧着璀璨光芒的金眸,可能会用同样的专注、甚至带着一丝欣赏的目光看向中也……一股冰冷刺骨的、混杂着强烈嫉妒与独占欲的怒火,就瞬间席卷了太宰治的整个胸腔,几乎要将他维持的平静假面彻底焚毁! 这就是他不爽的根源!这就是他情绪低落、甚至带着自我厌弃的阴霾试探真正原因! 他厌恶自己此刻的丑陋——像个害怕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孩子,像个沉溺于独占欲的卑劣之徒。他明明身处黑暗,却妄图将那颗偶然坠入深渊、却依旧散发着纯净光芒的钻石,永远囚禁在自己污浊的怀抱里。这份扭曲的渴望与他信奉的虚无主义、自杀美学背道而驰,却又真实得让他窒息。 所以,他才忍不住试探荧。那句“你为什么会赶过来”,不仅仅是追问她的动机,更深层的,是想确认——在她心中,他的分量是否真的独一无二?她那份蛮横的“所有权”,是否只为他一人所设?是否无论出现多少个“中原中也”,无论有多少人看到她的光芒,她的目光,她的保护,她的“处置权”,都只会落在他太宰治一个人的身上? 荧那句“因为,你在这里啊”和“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如同最甘甜的毒药,瞬间抚平了他所有的不安与嫉妒,却又在下一秒,让他陷入了更深的自责与对这份独占欲的厌恶中。他享受着这份独一无二的“所有权”,却又唾弃着产生这种独占欲的自己。 车厢内再次陷入安静。但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的阴郁和自毁的低气压似乎消散了许多。 太宰治依旧侧头望着窗外飞逝的霓虹,紧绷的肩膀却微微放松了下来,那只被荧握着的手,也没有丝毫抽离的意思,反而在黑暗的遮掩下,指尖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回勾了一下。 第73章 荧的手依旧覆在太宰治的手背上,指尖的温度透过绷带传递。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手背肌肉的紧绷,以及那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她没有追问,只是安静地陪伴着,金色的眼眸望着窗外,仿佛在给予他整理内心风暴的时间。 良久,太宰治紧绷的身体才极其缓慢地松弛下来。他依旧没有转回头,但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却难掩疲惫的轻佻: “呐,阿荧……”他顿了顿,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 “你喜欢钻石吗?” 荧微微挑眉,侧目看向他绷带下露出的、线条优美的下颌线:“钻石?坚硬,璀璨,价值连城,为什么问这个?” 太宰治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是啊,坚硬,璀璨,价值连城……但你知道吗?越美丽的钻石,越容易引来觊觎的目光。贪婪的收藏家、技艺精湛的窃贼、甚至……想要将其据为己有的暴徒。”他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幽深的光, “光芒太盛,有时候也是一种麻烦呢。” 荧立刻听懂了他话语下的隐喻。她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被一种近乎傲慢的笃定所取代。 “麻烦?”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屑的冷意, “那只是因为他们根本不明白,真正的钻石,从来不是任人抢夺的物件。毕竟钻石,是自然界最为坚硬的宝石。” 她微微用力,反手将太宰治那微凉的手指更紧地握在自己掌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钻石的光芒,只属于能真正欣赏它、并且被它选中的人。至于那些不自量力的觊觎者……”荧的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金眸中仿佛有紫寒光一闪而逝,“胆敢伸手,就要做好被斩断爪牙的准备。无论是收藏家,窃贼,还是暴徒。” 她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宣言,既是对太宰治不安的回应,也是对所有潜在觊觎者的警告——她的光芒,只照耀她选择的人。任何试图染指者,都将面对她无情的怒火。 太宰治的心脏猛地一跳!覆在他手上的那只手,此刻传来的不仅是微凉的温度,更是一种强大到令人战栗的、护短到底的意志。她听懂了他的试探,理解了他那阴暗的独占欲,并且……以一种比他更加蛮横、更加直接的方式,给予了他想要的答案! 她不是在安抚,而是在宣告:她认可他的“占有”,并赋予他这份“占有”以最强大的武力背书!任何胆敢挑战这份“专属权”的存在,都将成为她的剑下亡魂!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满足感、荒诞感以及更深沉黑暗欲念的暖流,瞬间冲垮了太宰治心中最后一丝残留的自我厌弃。 他感到一种近乎眩晕般的愉悦。 是啊,他担心的那些“觊觎者”,在阿荧绝对的武力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呢?那个中原中也?或者其他任何人?只要阿荧的目光依旧锁定在他身上,只要她依旧将他视为唯一的“共犯”和“所有物”,那么……他太宰治,就是这颗无价钻石的唯一合法持有者!这份扭曲的、令人窒息的“所有权”,就是他最坚固的堡垒! “呵……”一声低沉而带着餍足意味的轻笑终于从太宰治喉咙里溢出,他不再掩饰,任由那份独占欲带来的黑暗愉悦在眼底蔓延。他终于缓缓转过头,鸢色的眼眸重新聚焦在荧的脸上,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如同深渊漩涡般的占有欲和一丝病态的满足。 “阿荧说得对呢~”他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轻佻,却多了一份粘稠的、如同蜜糖般的甜腻,“钻石的光芒,当然只配她所选的人才能欣赏。那些不自量力的家伙……”他拖长了语调,眼神变得危险而幽深,“就让他们在角落里自我腐烂吧。” 他反手更加用力地回握住荧的手,指尖甚至带着一丝贪婪的力道,仿佛要将她彻底镶嵌进自己的骨血之中。毛茸茸的脑袋压在少女的肩膀上,心满意足地满足地蹭了蹭,仿佛一只在标记所有物的小猫,要把自己的气味全部沾染在少女的身上。 荧习惯性地伸手轻轻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不过,”太宰治话锋一转,脸上又浮现出那种熟悉的、带着算计的玩味笑容,只是这次,笑容深处多了一份掌控一切的自信,“说到那个可能会不自量力仰望的小矮子……阿荧,你觉得,他适合港口Mafia吗?” 少女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力量强大,直觉敏锐,重诺守信,弱点明显。”荧回忆了一下他们之间相处的记忆,言简意赅地评价,语气平淡得像在分析一件工具,“是一把不错的刀,用得好,能伤人也能护主。用不好,容易反噬。关键在于,握刀的手是否足够强韧,以及……能否真正驯服刀中的凶性。” 她的话语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情感,纯粹是从利用价值和风险控制的角度分析。 这份态度无疑让太宰治非常满意。 “真是一针见血的评价呢~不愧是阿荧,还是这么聪明。”太宰治愉悦地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 “那么,接下来,就让我们去和森先生,好好谈谈该如何驯服那把橘色的凶刀吧。” 他眼中闪烁着属于“操心师”的、运筹帷幄的光芒,之前的低落阴霾早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掌控棋局的兴奋和对未来“游戏”的期待。 横滨湾的灯火在车窗外流淌成一片璀璨的光河,车辆平稳地驶入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那如同巨兽巢xue般的地下停车场。肃杀、冰冷、混合着淡淡血腥味和硝烟气息的空气瞬间取代了车外霓虹的喧嚣,将人拉回属于黑暗世界的现实。 车门打开,荧率先下车。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手腕的肌肉拉伤还在隐隐作痛,但精神上的疲惫感在刚才缓解了不少。太宰治紧随其后,下车时,他脸上刚刚那种罕的、真心的愉悦已经消失不见,重新覆上了一层惯常的、带着点漫不经心和疏离的微笑面具,鸢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沉淀了一些更深沉的东西。 电梯无声地上行,冰冷的金属壁如同镜面,清晰地映照出并肩而立的两人。 衣裙还沾染着血液与灰尘的少女那双金色的眼眸沉静剔透如宝石切面,倒映着电梯顶灯冰冷的白光,太宰治则恢复了那副漫不经心的姿态,鸢色的眼眸低垂,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笑意,手指却依旧紧握着荧的手,指尖微微收紧。 两人乘坐专用电梯直达顶层。厚重的金属门无声滑开。露出铺着厚实暗红色地毯的顶层走廊。肃立的黑衣守卫如同雕塑,在两人经过时微微躬身,动作整齐划一,带着无声的威慑。走廊尽头的双开雕花木门紧闭,如同巨兽的口。 太宰治上前一步,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随即直接推开了门。 巨大的落地窗外,横滨璀璨的夜景如同铺陈开的星河,将室内映照得半明半暗。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森鸥外背对着门口,俯瞰着落地窗外脚下如同巨兽巢xue般灯火通明的横滨港。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那种温和又深不可测的笑容,紫红色的眼眸如同精准的探针,瞬间扫过走进来的两人。 旁边的爱丽丝穿着精致的红色洋裙,正趴在地毯上专注地画着蜡笔画,色彩鲜艳得有些刺眼。 “欢迎回来,太宰君,还有荧小姐,欢迎你再次来到横滨。”森鸥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看来这次的任务……进行得相当激烈?两位都安然无恙,真是令人欣慰。”他的目光重点在荧身上停留了一下,带着特有的审视意味,显然注意到了她略显苍白的脸色。 太宰治像没骨头一样瘫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挥了挥手:“托森先生的福,差点就回不来了呢。那个兰堂……不,应该说兰波,真是强得像个怪物啊。”他语气夸张,但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荧没有落座,她径直走到森鸥外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前,双手撑在光滑的桌面上,微微前倾身体。金色的眼眸毫无避讳地直视着森鸥外那双紫红色的、如同猫科动物闪烁着冷光的眼睛,开门见山,没有任何铺垫。 “森先生,兰波没有死。”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但那双紫红色的瞳孔深处,却骤然掠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如同被惊动的毒蛇。 “哦?”他微笑着,语气却无半分意外,“这倒是个……出乎意料的消息。荧小姐的意思是……?” “我救了他。”荧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小事,“用我的能力,把他从濒死状态拉了回来。” 她的话语清晰、简洁,却蕴含着巨大的信息量。 森鸥外的瞳孔微微一缩,目光在荧平静的脸上和一旁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竖着耳朵听的太宰治身上来回扫视。 第74章 荧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 继续用她那不容置疑的冷静语气说道:“我已经让阿治联系医疗队把他秘密运回来了,最高规格看护。对外,兰堂已经死亡。对内, 他只是一个需要□□救治的、身份特殊的重伤员。” 她微微直起身,金眸中闪烁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狡黠和强势。 “森先生, 这个重伤员, 他的价值, 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法兰西谍报机关的核心机密、欧洲异能体系的运作规则、关于荒霸吐的绝密情报,以及他的能力,这足以让任何一个有野心的组织疯狂。” 荧的唇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带着掌控意味的弧度:“他现在需要依靠□□才能活下去。这是控制他的最佳筹码。一个受控的、能持续提供顶级情报的信息源 ,其价值,远大于一具冰冷的尸体或者一个无法控制的定时炸弹。”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地看着森鸥外:“森先生,这笔交易 ,我想,你一定很乐意吧?” 办公室内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落地窗外港口传来的遥远汽笛声隐约可闻。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加深了,那笑容温和依旧,却带着一种罕见的欣赏。 “真是……令人惊叹的决断力和……价值评估能力啊,荧小姐。”森鸥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 “你说得对极了。一个活着的、受控的兰波,其价值远超预期。” 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而充满掌控欲:“医疗和安保方面, 我会亲自安排最可靠的心腹, 确保兰波先生得到最周到的照顾。至于后续的任务……”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荧和太宰治, 那温和的笑容下,是如同手术刀般精准的算计。 “荧小姐,”他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诚恳,“我听说,在关键时刻,是你撕裂了兰波的空间壁垒,为太宰君和中也君创造了逆转的机会?这份力量……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港口mafia能拥有你这样的盟友,实在是我们的幸运。” “我想,我们会有很多……深入合作的机会。 ”森鸥外微笑着说,“以荧小姐的能力,咒术界实在是委屈了你呢。” 荧若有所思地眯起眼,森鸥外此话的意思,显然对她在咒术界受到的待遇有所了解,然而咒术总监会给她下发评级的事情还不过一周,远在横滨的森鸥外就已经得到了相关情报。 啧,越想越觉得咒术界要完了,果然还是早点跳槽吧。荧的大脑里迅速地滑过这一想法,表面上却不动神色。 “森先生,我的立场,一直都取决于太宰的立场。”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炸响!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凝滞,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错愕。他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也愣住了,鸢色的眼眸瞬间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荧。他没想到荧会如此直接、不加掩饰地在森鸥外面前揭露他们的“绑定”关系。这份宣告,比他私下里的独占欲更加霸道,更加不容置疑。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狂喜、震撼和强烈归属感的暖流瞬间淹没了他!阿荧她……她是在向森鸥外,整个港口Mafia宣告——她是他的! 这份归属感带来的满足,甚至压过了对森鸥外算计的警惕! 荧无视了两人瞬间变化的脸色,继续说道,声音平静:“阿治现在是港口Mafia的人,所以我会与他同行。我的行动,向来只遵从我的意志。” 她的话语清晰地将界限划开:她与港口Mafia的关系纽带,是且仅是太宰治。她可以协助□□,但那是因为太宰治在此。她本人,只遵循自己的规则! 森鸥外脸上的笑容终于缓缓收敛,他看着少女那双如同如同高悬于天穹之上的日轮般闪耀的金眸,又看了看旁边虽然极力掩饰、但眼底深处那份病态满足和占有欲几乎要溢出来的黑发少年。 他明白了。 荧,这颗他原本想纳入棋盘的“钻石”,早已被太宰治用他那扭曲的、名为“共犯”的锁链牢牢地、心甘情愿地束缚在了身边。她的光芒,只为太宰治一人闪耀。她的力量,也只会为太宰治的而挥动。 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从森鸥外眼底掠过,但随即被更深的算计取代。既然无法直接掌控钻石,那么掌控拥有钻石的人,也是一样的。太宰治是他的弟子,是港口Mafia板上钉钉的未来干部,他的利益,在某种程度上,与港口Mafia的利益是捆绑的。荧的力量,只要能为太宰所用,最终也等同于为港口Mafia所用。 “原来如此。”森鸥外重新挂上温和的笑容,仿佛刚才的招揽从未发生,“荧小姐与太宰君的羁绊,真是令人感动。那么,关于兰波的遗产问题,以及后续的清扫工作,就由太宰君全权负责吧。荧小姐若有兴趣,也欢迎提供宝贵的协助。” 他巧妙地转换了说法,将荧的介入定义为“协助”太宰治,不动声色她纳入了□□的行动框架内。 “好哟,森先生。”太宰治难得不作妖很迅速地答应了,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森鸥外的让步,意味着他默许了荧与他的特殊关系,再加上刚刚那份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喜悦与满足,现在的太宰治,就像是一个得到了心仪玩具的小孩,特别地好说话。 森鸥外的眸光闪了闪,他似乎发现了一个可以更有效地驱使太宰治的办法了呢。 “那么,”森鸥外坐回椅子,双手交叉,目光转向下一个议题,语气变得饶有兴致,“关于那位羊之王的重力使……中原中也。太宰君,你的评价是?”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如同狐狸般狡黠而危险;“一把好刀,森先生。” 他重复了荧的评价,并加以延伸;“力量强大,潜力惊人,重诺守信,对同伴有着近乎偏执的守护欲——这是他最大的弱点,也是我们最好的切入点。” 他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鸢色的眼眸闪烁着属于狩猎者的兴奋光芒:“羊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很快就会用他们的愚蠢和背叛,亲手将这只羊王推向绝望的深渊。当他发现,他拼死守护的同伴,在他为了他们生死相搏时,却轻易地背叛了他,投向敌人的怀抱……那份信仰崩塌的痛苦和无处可去的迷茫,将是我们递上港口Mafia这张邀请函的最佳时机。” 他描绘着即将展开的剧本,每一个细节都充满了对人性的恶意玩弄:“森先生只需要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他一个新的归属和意义——一个能发挥他力量、让他重新找到守护对象的组织。以那只小矮人的性格,他会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的。当然……” 太宰治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警告:“这把刀的凶性需要时刻警惕,他的忠诚,需要建立在绝对的控制之上。他的力量,只能为港口Mafia所用,他的视线……”他顿了顿,眼神若有若无地扫过一旁静立的荧,“也只能聚焦在他该聚焦的地方。” 他绝不会给中也任何接近荧、被荧的光芒吸引的机会。中也将是港口Mafia最锋利的凶器,但也必须是被牢牢锁在鞘中、只能由特定人拔出的凶器。 森鸥外满意地点点头,他当然对对太宰治的计划和其中的阴暗心思了然于心。 “很好。递出这份邀请函的任务,就全权交给你了,太宰君。”他看向荧,微笑着补充道,“荧小姐若有兴趣旁观这场邀请,或者……在某些关键节点提供一些小小的援助,想必会让过程更加顺利?” “很抱歉,森先生,我对港口Mafia的内部事务没有兴趣。”荧摇了摇头,拒绝了,“当然,如果森先生您愿意出钱,那么这就属于雇佣任务。” 阿治一看就是早已胸有成竹,她当然信任他,所以也不会插手。毕竟这次她过来就是因为担心太宰治的安全,除此之外的事情,森鸥外不给她发工资还想让她继续打白工,想得美。 “那还真是遗憾。”森鸥外依旧端着笑容,看不出有半点他口中的遗憾,他端起茶杯,做出了送客的姿态,“今天辛苦两位了,荧小姐,港口Mafia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期待我们未来的合作。” 荧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两人转身离开首领办公室,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隔绝了森鸥外那深不可测的目光。 港口Mafia总部顶层的走廊空旷而寂静,冰冷的灯光打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荧和太宰治并肩而行的身影。太宰治像只餍足的大型猫科动物,粘着荧,几乎要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靠在她身上。冰凉的手指早已自然地滑入她的指缝,十指紧扣,力道带着一丝不容挣脱的意味。他微卷的黑发蹭在荧的颈侧,温热的呼吸带着似有似无的甜腻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耳廓。 荧对此习以为常,步履平稳,任由他牵着,金眸沉静地望着前方。 “阿荧~”太宰治的声音带着糖浆般的甜腻,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满足感,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刚才在森先生面前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他鸢色的眼眸闪烁着,明明心知肚明答案,却执拗地想要再听一遍,想要那份独一无二的归属感被再次确认,如同瘾君子渴求着下一剂药。 荧任由他牵着,脚步沉稳,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走廊尽头冰冷的金属浮雕,语气如同陈述日升月落般自然:“当然。这不就是事实吗?”对她而言,这并非煽情的告白,而是如同物理法则般不容置疑的现实陈述。 “阿荧~”太宰治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撒娇似的嗔怪,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太过分了,每次都这么喜欢说让人心跳加速的话哄我~真是狡猾啊。”他嘴上抱怨着,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那份纯粹的愉悦几乎要从眼睛里流淌出来。他享受着这份被“宣告所有权”带来的巨大愉悦,仿佛灵魂深处干涸的裂缝都被这种扭曲的温暖填满。 “接下来,”他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阴冷和期待,“就该好好料理我们已故的兰波先生的后事,顺便……给小矮子准备一份难忘的欢迎仪式了。剧本已经写好,演员们很快就要登台了呢。” 第75章 荧的脚步在通往电梯的拐角处停下。她没有看太宰治,目光投向窗外横滨沉沉的夜色,声音平静:“关于兰波提到的……局外人计划,还有加缪……阿治,你怎么想?”她主动提起了那个沉重的话题,语气平静,仿佛只是最普通不过的聊天。 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随即放松下来,只是环着荧手臂的力道微微收紧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鸢色的眼眸沉淀下来,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深处却仿佛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他牵着荧的手紧了紧,似乎在汲取某种力量,又像是在确认她的存在。 “一个疯子哲学家的疯狂实验。”太宰治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尖锐的、仿佛能刺破伪装的冰冷嘲讽, “加缪想创造超越人定义的存在,兰波想回收兵器和隐患,咒术界那些老橘子想掌控工具……本质上,都是想把活生生的人塞进他们预设好的盒子里。区别只在于盒子的名字叫异能体、兵器还是咒术师。” 他顿了顿, 侧过头, 看向荧在灯光下剔透的金眸,语气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笃定和近乎偏执的认同感;“但是阿荧,你不一样。” 他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过,带着冰冷的温度;“你亲手撕碎了兰波的空间壁垒,粉碎了他定义者的傲慢。你用行动证明了,你才是那个定义盒子的人。加缪的局外人计划?呵,那个盒子,从一开始就关不住你。你是站在盒子外面,审视着、甚至……玩弄着这些造盒者的人。” 而他正是被这种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近乎本能的傲慢姿态所吸引。 荧的金眸中闪过一丝微光,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太宰治的敏锐洞察力,永远能精准地切中核心,并理解她反抗“定义”的本质。 这种无需多言的默契,让她心中那点因身世谜团带来的阴霾消散了不少。 电梯门无声滑开。两人走进去,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 两人来到专属电梯前。太宰治刷卡,电梯门无声滑开。当轿厢开始下行时,那份因对话而略显沉重的气氛被打破。太宰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又像没骨头一样靠在了冰冷的金属轿厢壁上,脑袋歪向荧这边,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狡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如同投入阳光的阴影。 “说起来……”他拖长了语调,声音带着点百无聊赖的慵懒,却又暗藏锋芒,“阿荧是不是要回东京了?回到那个……有着六眼问题儿童当成游乐场的高专?” 他特意加重了“问题儿童”几个字,语气里的嫌弃和不爽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棱,“啧,想想就让人不愉快呢。那只脑子里只装着最强和甜食的白毛猫鼬,大概会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炸毛,追着你问你到底去干了什么、你是不是和甚尔那家伙勾结了……没完没了,光是想象那个场景,就觉得耳朵要被噪音污染了呢。” 他夸张地掏了掏耳朵,一脸嫌恶,眼底深处却翻涌着被侵犯领地般的、强烈的独占欲。 荧看着他这副明明不爽到极点却还要用刻薄话来掩饰、甚至不惜贬低五条悟的样子,金眸深处掠过一丝了然。她太了解他了,这种别扭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不舍和隐晦的依赖,才是他此刻真实的心情。他不想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更不愿她回到那个有“五条悟”存在的环境。 电梯抵达底层,门无声滑开。通往总部大楼侧门出口的走廊显得更加冷清。荧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太宰治。夜风从侧门灌入,带着港口特有的咸腥和凉意,吹起她金色的发梢。 “阿治。”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传入太宰治耳中。 太宰治也停下脚步,微微低头看着她,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幽,像一望不见底的古井,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荧抬起那只没被他牵着的手,指尖轻轻拂过他微卷的黑色额发,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安抚的温柔,如同抚慰一只躁动不安的猫。 “横滨的风浪暂时平息,但东京那边,戏台还没拆。”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我回去,是为了处理一些必须由我亲自去谢幕的事情。” 她的指尖下滑,轻轻点了点太宰治的胸口,隔着衣物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毕竟……” 她微微踮起脚尖,凑近太宰治的耳边,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耳廓,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如同烙印般刻下:“我的共犯,永远只有你一人。” 太宰治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随即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暖流和满足感瞬间席卷了全身!那点因分离而升起的阴郁和不爽,瞬间如同阳光下的薄雾般迅速消散!他鸢色的眼眸瞬间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狂喜、得意,还有一种被彻底标记归属后的安心感,仿佛漂泊的孤舟终于找到了专属的锚地。 “阿荧……你答应的……”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沙哑和浓得化不开的甜腻,仿佛被巨大的幸福噎住,“绝对不能反悔……” “嗯。”荧平静地应了一声,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没有挣扎,任由他紧紧抓着自己。 太宰治盯着她看了许久,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灵魂深处。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另一只手迅速地从黑色大衣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一个小小的、深蓝色的天鹅绒盒子。 “既然阿荧这么说了……”他脸上重新挂起那种带着狡黠和无辜的笑容,眼底却闪烁着更深沉的、如同蛛网般的光芒。他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条设计极其简约却又不失精致的铂金手链。链身纤细流畅,上面均匀地镶嵌着几颗切割完美、如同碎钻般闪耀的透明晶石,在昏暗光线下折射出冷冽而纯粹的光芒。最特别的是手链的搭扣处,镶嵌着一颗稍大一些、颜色深沉的茶泊,如同凝固的斜阳,宝石内部似乎有细微的光点在流转,神秘而美丽。 “喏,送给你的临别小礼物。”太宰治拿起手链,语气轻松得仿佛在送一颗糖果,但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他自然而然地拉过荧的左手手腕,低着头,微凉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她腕部的皮肤。 少年慢条斯理地将手链环上她纤细的手腕,调整着位置,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珍宝。当搭扣“咔哒”一声轻响,精准地扣紧在那颗茶珀的卡槽上时,他抬起头,鸢色的眼眸弯成了愉悦的月牙,里面闪烁着一种得逞的、孩子气的满足光芒,更深处,则是一张无形的、已然张开的网。 “好了~”他满意地欣赏着那条在荧白皙手腕上闪烁着冷光的链子,指尖还留恋地在宝石光滑冰凉的表面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停留的时间似乎比正常要长那么零点几秒,“这样,就算阿荧暂时不在我眼皮底下,我也能……”他话说到一半,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改口,语气变得黏糊糊的,带着刻意伪装的天真,“……也能时刻感觉到阿荧在身边了呢~” 荧抬起手腕,对着月光看了看。链子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冰凉的金属链条缠绕上少女纤细白皙的手腕,那颗茶珀垂落下来,在电梯顶灯下折射出幽暗的光芒,与她金色的眼瞳交相辉映,形成一种诡异而迷人的和谐。 她的目光在那几颗折射着冷光的“碎钻”和那颗深邃的、仿佛能吸入灵魂的茶珀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了然,但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甚至唇角还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纵容的弧度。她放下手,看向太宰治,笑容灿烂;“谢谢阿 治,我很喜欢。 ”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好的嘉奖,那份纯粹的愉悦几乎要满溢出来。 那么,我走了。 ”荧不再停留,转身向外走去,金色的发梢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路上小心,阿荧~”太宰治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早点回来哦~我会想你的~非常非常想~阿荧也要想我哦~”尾音拖得长长的,如同黏稠的糖丝。 少女纤细的身影融入横滨的夜色,太宰治站在原地,直到那抹金色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他脸上那灿烂的笑容才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鸢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再无半分暖意。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刚刚为荧系上手链的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她腕部皮肤的温度和脉搏的轻微跳动。 他缓缓摩挲着指尖,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带着极致掌控欲的、近乎病态的满足弧度。 —— 作者有话说:小猫给你送礼物,小猫好,小猫偷偷盯着你有什么错,小猫只是担心你~ 第76章 “啧, ”伏黑甚尔灌了一大口清酒,咂了咂嘴,布满疤痕的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向坐在对面正捏着筷子优雅地将一块鱼肉放入口中咀嚼的少女, “看来你的横滨之行,收获不小啊,小丫头。” 眸子的余光,极其自然地扫过荧缠着弹力绷带的右手腕,最后,如同被磁石吸引般,落在了她左手腕那条新出现的、闪烁着冰冷光泽的铂金手链上。在那颗深邃的宝石上,他的目光停留了一瞬,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眼,如同发现了猎物身上不协调的标记。 荧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她没有喝酒,而是点的葡萄汁:“收获确实不小。”她放下酒杯,看向伏黑甚尔,“之前的事,多谢甚尔叔叔了。”她指的是什尔恰到好处地制造混乱、引开禅院家派来的追兵,为她争取了脱身前往横滨的关键窗口。 甚尔终于抬眼看向她,那双如同猛兽般锐利的绿眸在昏暗光线下审视着荧,他的目光在她平静的脸上停留片刻。 “举手之劳。”甚尔收回目光, 语气依旧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顺手清理几只挡路又聒噪的苍蝇而已。拿人钱财, 替人消灾。你付的佣金足够我喝一个月好酒了。” 他拿起酒杯,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喉结滚动了一下,“倒是你……”他放下杯子,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绿眸直视荧的金瞳,“横滨那趟浑水,听说浪头不小?动静搞得挺大嘛没被卷进去淹死?” 他的问题看似随意,却带着试探。 横滨对外部的封锁虽然被严格保密,但像他这种游走于灰色地带、嗅觉比鲨鱼还灵敏的“术师杀手”,总能从风声鹤唳和某些渠道的突然沉寂中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带着血腥味的涟漪。 荧端起葡萄汁,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她喝了一口,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平静无波:“风浪再大,也总有船能靠岸。” 她没有否认,也没有详述。 甚尔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哼,带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这个动作让他高大的身躯带来一种无形的压迫感,那双绿眸如同锁定猎物般直视着荧,带着一种粗粝的直白:“打算上岸了?彻底离开咒术界这艘破船?” 他问得很直接。这次横滨的风浪,以及她与那个危险小鬼的紧密联系,都清晰地指向一种可能的、彻底的转向。离开那个腐朽的、充满条条框框的咒术界,对她而言似乎是更好的选择。 荧放下水杯,指尖在冰冷的杯壁上轻轻敲击着,发出细微而规律的哒哒声,如同倒计时的秒针。她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仿佛蕴藏着一切未知。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如同法官落下法槌,“这场戏剧的帷幕还未落下。” 伏黑甚尔挑了挑眉,对这个答案似乎并不意外。他了解荧的性格,她决定的事情,无需他人置喙。他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但眼神依旧锐利:“咒术界那帮老橘子,屁本事没有,勾心斗角倒是一流。你这个不甘寂寞的小鬼头想玩,就陪他们玩玩呗。反正……”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天塌下来,也有五条家那个六眼笨蛋顶着。” “不过,大小姐,你找我,不只是为了道谢和闲聊吧?” 他点破了荧的来意。 荧的目光落在甚尔身上,这个男人,看似颓废实则强大,对金钱有着近乎偏执的追求,却又在某些方面有着近乎固执的坚持——比如,拒绝“施舍”。她想起了几年前,在他妻子病逝后那段最黑暗、最拮据的时期,她曾提出过经济上的援助,却被这个男人毫不犹豫地、近乎粗暴地拒绝了,仿佛接受帮助会玷污他的某种可笑的原则。 “甚尔叔叔还在接暗网的委托?”荧问道,语气听不出情绪。 甚尔把玩就被的动作顿了一下,绿眸瞥向她,带着一丝自嘲的锋利:“不然呢?等着喝西北风?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回禅院家,给那群散发着棺材味儿的老东西磕头,求他们赏口饭吃?”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瞬间变得有些冷硬和疏离。他拿起酒瓶,给自己倒满,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滚动了一下,沉声道:“荧,我之前拒绝过,现在也依旧是这个答案……我不需要你的援助,我伏黑甚尔还没废物到需要靠别人养儿子的地步。”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野兽般的、不容践踏的自尊和固执。 他宁愿在刀口舔血,也不愿接受这种带着怜悯性质的“援助”,尤其是不想将荧拖入他所在的、充满血腥和污秽的泥潭。 荧没有在意他带刺的语气,她沉默了片刻,金眸中思绪流转:“暗网的委托,风险系数高,佣金浮动大且不稳定,结算周期长,信息黑箱操作严重,后续追查和纠纷处理成本高昂。” 她冷静地列出弊端,如同分析一份糟糕的投资报告。少女顿了顿,看着甚尔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绿眸,“□□那边,最近可能会有一些……需要特殊渠道处理、保密等级高、且报酬相当丰厚的技术性工作。” 她指的是清理兰波事件可能带来的后续尾巴,或者一些需要顶尖战力出手、性质敏感、又不方便动用□□明面力量的任务。 森鸥外是个精明的、追求效率最大化的商人,他懂得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而伏黑甚尔,无疑是一把极其好用、锋利无比、且与□□没有直接关联的“黑手套”。 伏黑甚尔的绿眸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来自港口MAfia的委托,这意味着稳定、高效、且通常不会赖账的金主。这可比在暗网上大海捞针、还要时刻提防各种黑吃黑、佣金缩水的破事强太多了! “哦?”他来了兴趣,身体再次前倾,绿眸紧紧锁定荧,“细说?” 言简意赅,直奔核心。 “只是有这个想法。”荧的语气依旧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商业构想,“具体的委托内容、风险评估和报酬细节,还需要内部协调。”她刻意强调了“协调”二字,目光若有若无地、极其自然地扫过自己左手腕上那颗在昏暗光线下幽幽闪烁的茶珀。 她知道,她和伏黑甚尔的对话,此刻正清晰地、一字不落地传入某个正在□□大厦里的人耳中。她是在向太宰治传递这个清晰的信号——她想把甚尔纳入□□的“战略外包合作伙伴”体系,既为什尔提供一条相对稳定和高收益的渠道,也为□□增添一把可控的、高效的、锋利的刀,这需要太宰治去和森鸥外进行“协调”。 甚尔何等精明,立刻捕捉到了荧那细微的眼神示意和她话语中的关键。他看了看荧那双冷静的、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金眸,绿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当然明白荧这是在用一种迂回的、尊重他行事规则的方式“照顾”他,给他提供了一条更稳定、风险相对可控的财路。却又最大程度地维护了他那点可笑的自尊心——不是施舍,而是通过他擅长的“工作”来获取应得的报酬。这份不动声色的细腻体贴,让他心底某个坚硬角落微微松动了一下。 “……听起来,似乎不坏。”伏黑甚尔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咧嘴一笑,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要佣金到位,目标明确,我伏黑甚尔这把刀,砍谁不是砍?港口Mafia的钱,也是钱嘛。” “有好活,价格合适,风险收益比清晰,随时找我。老规矩,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他给出了承诺,也划清了界限——他只认钱和任务本身,不直接依附于□□,保持独立佣兵的身份。这是他的底线。 荧点了点头:“具体的细节,等我沟通好了再联系甚尔叔叔你。” 酒过三巡,气氛轻松了不少。伏黑甚尔再次将目光投向荧手腕上那条在灯光下幽幽反光的宝石手链。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状似无意地、用一种极其随意的、仿佛闲聊般的口吻补充了一句,声音带着点粗粝的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对了……你手腕上那玩意儿,新的?看着挺扎眼。” “不过,在这年头,连珠宝店的小姐都知道,太贵重的首饰,里面塞点小零件防贼也是常有的事。就是不知道……这防贼的零件,会不会偶尔也听听主人自己说了什么梦话?” 他的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作为经验丰富、精通各种暗杀与反侦察技巧的“术师杀手”,伏黑甚尔几乎一眼就看穿了那条手链的猫腻——定位器和监听器,他在暗中提醒荧。 少女摇晃玻璃杯的手顿住,她只是微微侧过脸,金色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 在暖黄的光线下,她的唇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形成一个转瞬即逝的、意味深长的弧度。 第77章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戴着那条手链的左手,指尖极其随意地、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地点了点那颗深邃的茶珀,动作轻巧得像是在弹掉一粒不存在的灰尘。 这个动作, 这个无声的回应, 比任何语言都更加清晰! 伏黑甚尔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先是愕然,随即那双如同猛兽般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紧接着,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感糅杂交织在一起。 随即,他那张总是带着颓废和嘲讽的脸上,骤然爆发出了一种极其罕见的,近乎震耳欲聋的大笑! “哈哈哈……哈!!”笑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显得格外突兀,引得不远处经过的服务员都侧目看来。 伏黑甚尔笑得肩膀都在抖动, 笑声震得桌上的杯碟都微微颤动。他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眸子中充满了荒谬、了然和一丝……奇异的赞赏。 他指着荧,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伏黑甚尔当然不会把荧当作什么普通的女孩子,从最开始幼年时的那次见面,一直到现在,他就早已认清楚了她那狡诈又傲慢的本质。 但他发现自己在过去还是低估了她的疯狂程度。 “好!好得很!”他好不容易止住笑,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声音还带着笑意和喘息, “当年……老子看你跟津岛家那个小少爷凑在一起,还以为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过家家的游戏,图个好玩的新鲜刺激……” 他摇摇头,绿眸紧紧盯着荧平静无波的金眸,一字一句,带着一种全新的认知和宣告:“现在看来,你们俩……根本就是天生一对的疯子!一个敢送,一个敢戴!一个想锁,一个甘愿被锁!还锁得这么……光明正大,理直气壮!绝!真他妈的绝了!” 他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抹嘴,看着荧依旧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笑意的脸,由衷地感叹道:“荧,你比我想象的……还要疯得多啊。那津岛小鬼遇上你,算是栽到地狱最底层了,这辈子都别想爬出来喽~” 荧听着伏黑甚尔毫不客气的评价,金色的眼眸中笑意加深。她并不觉得被冒犯,反而开心于伏黑甚尔一语道破了本质。她和太宰治之间的关系,本就超越了常理,充满了扭曲的占有、病态的依赖、绝对的信任和默许的掌控。 “承蒙甚尔叔叔的夸奖~” 金发少女眉眼弯弯,举起酒杯微笑。 伏黑甚尔大笑着与她碰杯,一饮而尽。 离开前,荧招手示意侍者结账。穿着和服的侍者恭敬地递上账单。荧看也没看上面的天文数字,直接从随身的卡夹里抽出一张的黑卡递了过去。 “这次的消费全部记我账上。”她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只是支付了一顿普通的午餐。 伏黑甚尔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看着荧刷卡签字时那从容不迫的姿态,以及侍者眼中难以掩饰的恭敬,再次确认了荧现在的财力。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谢了,大小姐。下次有这种好事,记得再叫我。” 荧收起卡,笑容灿然若阳:“放心,有好事我肯定不会忘记少了甚尔叔叔的。”- 告别伏黑甚尔后,荧的身影融入东京的人流。手腕上那颗茶珀在都市霓虹的映照下,泛着幽冷而忠诚的光,无声地将料亭包厢内的一切对话,跨越空间的距离,清晰地传递回横滨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顶层,某个正对着电脑屏幕、鸢色眼眸闪烁着幽深光芒的少年耳中。 荧回到高专后,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径直走向了咒术高专的医务室。走廊寂静无声,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与兰波那一战,撕裂空间屏障的消耗远超想象,加上硬抗空间扭曲和重力冲击的反噬,她的身体远非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外伤可以用绷带遮掩,但内腑震荡更需要专业的处理。 “哟,稀客啊。”家入硝子正坐在办公桌后,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厚厚的医学期刊,听到门响抬头,看到是荧,挑了挑眉。她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烟,眼神带着惯常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任务结束了?看起来……不太顺利?”她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目光像精准的扫描仪一样在荧身上扫过,精准地落在荧缠着弹力绷带的右手腕,以及她略显苍白的脸色上。 荧点点头,在硝子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动作依旧平稳,但细微的肌肉紧绷感没能逃过硝子的眼睛。 “嗯,受了些伤。麻烦硝子前辈了。” 硝子放下期刊,站起身,示意荧躺到旁边的诊疗床上:“麻烦谈不上,这是我的工作。” 她熟练地解开荧右手腕的弹力绷带。露出的手腕处,皮肤表面只有几道不算深的划痕,已经结痂。但硝子的手指轻轻按上去,荧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副样子,可不像是刚从什么简单任务回来的。”硝子语气平淡,指尖却开始凝聚起柔和而强大的反转术式能量,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沿着荧的手腕脉络探入,荧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力量在她受损的内脏和堵塞的经络间游走,如同温柔的暖流冲刷着淤塞的河道,同时也在精准地探查着每一处隐患。 “啧,空间挤压伤,至少是特级咒灵或者同等级术式的效果……还有一股非常暴烈的……重力冲击?” 她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反转术式的光芒在荧的腕间流转,修复着内部细微的撕裂和震荡。 荧闭着眼,感受着体内那股温和却强大的治愈力量,缓解着持续不断的隐痛。她没有否认,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 硝子一边继续治疗,一边随口闲聊:“真是见了鬼了。那家伙……以前不是跟你关系挺不错的吗?这才几年没见?下手这么狠?这伤再重点,或者换个普通人,内脏都得碎成渣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指精准地按压在荧肋下一处隐痛的位置,反转术式的光芒在那里格外凝聚,驱散着顽固的咒力残渣。 荧闭眼养神,听到这话时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她在禅院家的过去,家入硝子是不可能知道的,显然,这份情报来自五条悟。 少女睁开眼,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望着医务室有些斑驳的天花板,语气带着一种疏离的陈述感:“硝子前辈,我和他……早就不是小时候了。分离太久,立场相悖,大打出手……再正常不过了。” 立场相悖?大打出手?硝子捕捉着荧话语中的关键信息。禅院甚尔离开禅院家后,彻底成了独狼的术师杀手,与咒术界秩序维护者的立场天然对立。荧的意思……她和伏黑甚尔,交手的过程并不愉快?所以刚才的反应……是旧识反目的复杂情绪? 硝子没有再追问,只是沉默地加大了反转术式的输出。荧体内的伤势比她预想的更麻烦,她的筋脉骨骼间留下了细微的螺旋状损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反复砸过。 就在硝子专注于治疗时,医务室的门被“砰”地一声推开,打破了室内的寂静。 “硝子!硝子!听说荧回来了?还受伤了?”庵歌姬的声音带着急切和关心率先响起。她身后跟着一脸无奈苦笑的夏油杰,以及被夏油杰半拖半拽着、脸上写满了“老子很不爽”和“关我屁事”的五条悟。 五条悟双手插在制服口袋里,墨镜滑到鼻尖,露出那双如同冰封苍穹般的苍蓝色六眼,极其不耐烦地扫了一眼躺在诊疗床上的荧,撇了撇嘴:“嘁,这不是还能喘气吗?歌姬你大惊小怪什么啊。” “悟!你给我闭嘴!”歌姬立刻回头怒瞪了他一眼,快步走到诊疗床边,担忧地看着荧,“荧,你没事吧?任务很危险吗?伤得重不重?”她看着硝子手中亮起的反转术式光芒,以及荧苍白的脸色,心都提了起来。 夏油杰也走了过来,温和地对荧点点头:“辛苦了,荧学妹。交流会刚结束,听说你回来了,歌姬前辈不放心,非要过来看看。” 荧对歌姬和夏油杰微微颔首:“谢谢前辈关心,我没事。交流会……已经结束了?结果如何?”她看向夏油杰,直接跳过了某个聒噪的白毛。 “哼!”不等夏油杰回答,五条悟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墨镜彻底滑落,苍蓝色的六眼闪烁着极度不爽的光芒,“喂喂喂!你这临阵脱逃的家伙还有脸问结果?!交流会这种小场面,有我和杰两个最强在,东京高专会赢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根本一点悬念都没有!” 他双手叉腰,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嚣张姿态,苍蓝色的六眼睥睨着荧,语气充满了刻薄的嘲讽:“倒是你啊,关键的时刻跑得比兔子还快……啧啧啧,现在好了吧?任务搞砸了,自己还弄得一身伤回来,啧啧啧,该不会任务目标和你旧情未灭,你一时心软结果被反咬一口吧?” 荧瞥了他一眼,眼瞳微微地眯起。 第78章 还未等荧开口, 看不下去的歌姬忍不住了。 “五条悟!”庵歌姬气得脸都红了,跳起来指着五条悟的鼻子,“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给我适可而止!荧是有重要的总监会的任务才离开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整天游手好闲就知道惹是生非吗?!” 她转向荧,声音放柔了些:“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交流会的事情你别在意,下次还有机会的。” “哈?下次?”五条悟夸张地掏了掏耳朵,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抱着手臂,用他那标志性的、能把人气死的腔调拖长了声音,“就凭她?就她这种半路跑掉、还把自己搞成这副惨样的家伙,下次交流赛,别又临阵脱逃,或者被打得哭鼻子回来丢我们高专的脸面就不错了!最强的名号可容不得半点水分哦~” “五条悟!”庵歌姬愤怒地像是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似的, “你太过分了!明知道荧是为了任务才受伤!你凭什么在这里冷嘲热讽!有本事你去完成那个任务试试看啊!只会躲在后面说风凉话算什么最强!” “哈?歌姬你是在质疑我吗?”五条悟立刻针锋相对,墨镜后的眼睛危险地眯起,“要不要我现在就证明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最强?保证让你心服口服哦~”他身上开始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咒力波动。 “你……!”歌姬气得浑身发抖,眼看就要冲上去跟五条悟进行物理理论。 “悟!歌姬前辈!”夏油杰头疼地揉着眉心,赶紧上前一步,站在两人中间充当和事佬,语气带着惯有的温和劝导,“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同学,都少说两句吧,荧学妹还受着伤需要静养呢,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争执?”他转向荧,试图缓和气氛,“荧学妹,别往心里去,悟他就是嘴巴坏。任务失败也没有关系,身体要紧。” 家入硝子一边维持着反转术式,一边翻了个白眼,对这场鸡飞狗跳的探病戏码感到无比心累:“我说你们几个,要吵出去吵!这里是医务室!病人需要安静!” 她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歌姬狠狠地瞪了五条悟一眼,强压下怒火,转头对荧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荧,你别听悟胡说八道,好好养伤。” 五条悟被硝子吼了一句,撇撇嘴,虽然依旧一脸不爽,但总算暂时闭上了他那张惹祸的嘴,只是用那双苍蓝色的六眼,居高临下地、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打量着躺在床上的金发少女。 荧躺在诊疗床上,金色的眼眸平静地扫过众人。对于五条悟的嘲讽,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忍不住有些想笑。她看向还在生闷气的歌姬,声音平静地开口:“谢谢歌姬前辈关心,下次有机会我们再交流切磋吧。”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一脸不爽的五条悟,金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戏谑:“当然,我也得感谢六眼前辈如此关心我,甚至连一些芝麻般大小的陈年旧事都费尽心力去查探。” 五条悟:“……哈?!”他像是被噎住了一样,苍蓝色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关心? !谁关心她了? !他明明是在嘲讽!这个小妖女脑子是不是被打坏了? ! 夏油杰忍俊不禁地别过脸,肩膀微微耸动。歌姬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看着五条悟那副吃瘪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硝子也忍不住嘴角微扬,摇摇头,继续专注于治疗。反转术式的光芒持续涌入荧的体内,修复着由于力量冲击留下的螺旋状暗伤。 荧无视了五条悟那副“老子被污蔑了”的跳脚表情,重新闭上了眼睛,任由温暖而强大的治愈力量流淌全身。医务室里暂时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反转术式能量流动的细微嗡鸣,以及五条悟在一旁不甘心的、小声的碎碎念。 医务室的喧嚣随着五条悟被硝子毫不留情地轰出去,和歌姬、夏油杰的无奈离开而平息。深夜的治疗持续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硝子才收回了持续输出的反转术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行了,内伤基本稳住得差不多了,但筋脉和骨骼的细微损伤需要时间静养,这几天别乱动咒力。”硝子点燃了叼了半天的烟,深深吸了一口,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老实躺着,先观察一天。” 荧感受着体内那股持续作痛的沉重感确实减轻了大半,只剩下一种类似剧烈运动后的酸痛。她点点头:“谢谢硝子前辈。”随即很自然地闭上眼,仿佛真的要休息了。 硝子瞥了她一眼,没再多说,熄灯离开了病房。 然而,当第二天下午,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推开病房门时,看到的景象却与他们预想的“虚弱静养”大相径庭。 荧靠坐在病床上,左手手背上插着输液的针管,点滴瓶里的液体正缓慢地滴落。而她的右手,却稳稳地横拿着她的手机,屏幕亮着,正全神贯注地玩着一款画面精美的RPG游戏。 屏幕上是激烈的战斗场景,角色技能特效闪烁,她纤细的手指在虚拟按键上灵活跳跃,操作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受伤的虚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金色的发丝和专注的侧脸上,画面甚至有种奇异的……岁月静好? “荧!”灰原雄活力满满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他抱着一个巨大的果篮,脸上是纯粹的担忧和关切,“你没事吧?听说你任务受伤了?严不严重?我和建人来看你了!” 七海建人跟在后面,手里提着一盒包装精致的点心,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荧,日安。身体感觉如何?” 荧的目光从激烈的游戏画面上抬起,金眸扫过门口的两人,手指的动作依旧没停,屏幕上她的角色一个精准的格挡加反击, KO了大BOSS 。她这才放下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哦,灰原,七海。我没事,小伤。硝子前辈不放心让再观察一天。” “小伤?”灰原雄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凑近了点,看着荧依旧有些苍白的脸和手背的针管,元气满满地试图打气,“你别担心,任务失败一次很正常的,下次一定能成功!我们相信你!” 荧微微歪了歪头,金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困惑的光芒,似乎不太理解灰原雄这种盲目的信心从何而来。 “任务失败?”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无波,“嗯,失败了。不过,这很正常。” 她顿了顿,像是在阐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我又不是每次考试都能得满分的学生。任务失败几次,有什么奇怪的?总结经验,下次做得更好就是了。” 她的态度过于理所当然,仿佛任务失败就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完全没有灰原雄想象中可能存在的沮丧或自责。 灰原雄被噎了一下,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这种过于理性的态度,和他认知中“失败后需要安慰鼓励”的常理完全不同。 七海建人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对荧这种表现出来的近乎冷酷的务实态度并不意外。他将点心盒放在果篮旁边:“荧同学的心态值得学习。这是京都一家老铺的点心,味道不错,前辈可以尝尝。” 他选择了一个更实际的话题。 荧的目光扫过果篮和点心盒,最后落在自己左手边的床头柜上——那里放着食堂送来的“病号餐”:一碗寡淡的白粥,一碟水煮青菜,还有一个白煮蛋。配色苍白,散发着一种令人毫无食欲的气息。 少女金眸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嫌弃。 “比起任务失败,”她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比较明显的表情——眉头微蹙,带着一种真实的苦恼,“食堂的病号餐,对我而言才是真正的折磨。” 她看向灰原雄和七海建人,金色的瞳孔闪烁着流光,“择日不如撞日,我打算去吃火锅。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诶?现在?火锅?”灰原雄眼睛瞬间亮了,但随即担忧地看向荧的手背和苍白的脸,“可是荧你还在输液,而且硝子前辈说要静养……” “输液可以拔掉,静养不包括 虐待味蕾。 ”荧的语气斩钉截铁,行动力更是惊人。她说着,右手已经干脆利落地自己拔掉了左手背上的输液针头,动作快得灰原雄都没反应过来。 细小的血珠渗出,她随手抽了张纸巾按上。 “荧!这太乱来了!”七海建人眉头紧锁,不赞同地开口。他认同荧对病号餐的评价,光是看到就丧失了食欲,但他完全不认同这种无视医嘱的行为。 “哦?谁要乱来?”一个慵懒中带着点危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三人齐刷刷转头。家入硝子不知何时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双手抱胸,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荧刚刚拔掉针头、还按着纸巾的手腕。 病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那么一两秒。 荧面对硝子审视的目光,脸上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尴尬或慌乱,反而非常自然地开口邀请:“硝子前辈,一起去吃火锅吗?我请客哦。”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 你这转移话题和拉人下水的操作也太熟练了吧? ! 第79章 家入硝子挑了挑眉,目光在荧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和那碗令人绝望的病号餐之间来回扫视。她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最终,她啧了一声,掐灭了根本没点燃的烟蒂,随手丢进旁边的垃圾桶。 “作为医生我得盯着你不要给我增加多余的工作,这次看在你请客的份上。”硝子直起身,语气带着点无奈, “正好我也想吃点重口味的东西了。不过……” 她盯着荧,眼神带着警告:“只准吃清汤锅,不准碰辣,不准吃刺激性的食物,吃完立刻给我回来躺着。” 荧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得逞的光芒,唇角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成交。”- 新宿区, 一家以食材新鲜和汤底醇厚闻名的中高档火锅店内。 独立的和式包厢里,热气蒸腾。巨大的鸳鸯锅摆在桌子中央,一边是翻滚着雪白浓汤的菌菇锅底,香气扑鼻;另一边则是红油翻滚、辣椒花椒浮沉的麻辣锅底,光是看着就让人舌头发麻。 荧、硝子、灰原雄、七海建人围坐在矮桌旁。 荧的面前,只有一碗漂浮着几颗枸杞和红枣的清汤,以及一小碟麻酱蘸料——这是家入硝子的铁令。她拿着筷子,慢条斯理地夹起一片在清汤里涮得恰到好处的雪花牛肉,蘸了点麻酱,送入口中,动作优雅,但金眸中时不时瞥向一旁的红油锅,眼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渴望。 硝子则毫无顾忌,筷子在红油锅里翻飞, 精准地夹起一块裹满红油的毛肚,吹了吹就塞进嘴里,辣得嘶嘶吸气却一脸满足。 灰原雄显然是麻辣锅的忠实拥趸,一边被辣得眼泪汪汪,一边还不停地往红油锅里下着各种丸子、鸭肠、黄喉,嘴里塞得鼓鼓囊囊,还不忘热情地给七海建人夹菜:“建人!这个虾滑超好吃!快尝尝!” 七海建人相对克制,他选择了菌菇清汤锅,涮着青菜、菌菇和少量的肉类,动作一丝不苟,蘸料也调得比例完美。他推了推眼镜,看着灰原雄被辣得通红的脸和不停灌冰水的样子,忍不住提醒:“灰原,吃辣要适量,过度刺激肠胃并不健康。” “呜……可是真的好好吃啊,建人!”灰原雄灌了一大口冰镇乌龙茶,吐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而且,能和荧、还有硝子前辈一起出来吃饭,即使任务失败了的阴影都像是被火锅的热气驱散了,对吧,荧!” 他又元气满满地看向荧。 少女的眼瞳注视着锅底升起的白雾,眼神有一瞬间仿佛在回忆什么,闻言她拉回思绪,咽下口中的牛肉,金眸平静地看着灰原雄那张充满活力、仿佛永远不知愁滋味的元气脸庞。 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温水,声音平淡:“任务失败本身没有阴影。阴影来自于无法接受失败和无法从中学习。灰原,你很乐观,这很好。但过于乐观,有时会忽略掉致命的细节。” 她知道灰原雄并不是家系咒术师,所以总是有一种清澈见底的天真感,但在咒术界这个漩涡里天真可是会致命的。她的目光从几人的身上轻巧地掠过,又慢悠悠地收起。 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倒是对咒术界的黑暗有所认知,然而可惜的是,至少目前为止她并没有看出他们有什么动作,包括那两个最强。 少女换勺子挖了一块豆腐送入嘴里。 一直生活在校园片的孩子,被迫睁开眼时,入目必然一片血色。不过嘛,咒术界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她才没兴趣去提醒他们,反正人教人总学不会,事教人一学就会。 等她寻个好机会就跳槽,她可不像这帮被天真的争议糊脑子的热血少年,不给足资源福利还妄想玩家当忠诚的牛马,做梦去吧! 少女的话语像一盆微凉的冷水,让灰原雄的热情稍微降温了一些,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呃……你说得对!我以后会注意的!” 硝子夹起一块冻豆腐,蘸了蘸油碟,随口问道:“说起来,荧,你这次任务具体是什么情况?那个术士杀手不是零咒力的天与咒缚吗?”她看似随意,实则带着探究。作为医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荧的伤势绝不可能只来源于物理攻击。 荧夹起一片白菜,在清汤里涮着,语气没什么起伏:“人家又不是单打独斗的孤狼,大意了。”她避重就轻。 “术士杀手?”七海建人停下了筷子,镜片后的目光变得凝重,“我曾经听过这个名字,在咒术总监会通缉令上,荧同学孤身一人还能全身而退,已经证明了实力。” 他表达的是客观事实,并非恭维。 “全身而退?”硝子嗤笑一声,瞥了一眼荧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是差点没退出来吧?下次再遇到这种硬茬子,记得叫支援。咒术界虽然破事一堆,但该叫人还是得叫。别学某些眼高于顶的家伙,觉得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全世界。”她意有所指地讽刺着某个白毛。 荧没有接硝子的话,只是专注地对付着锅里的一片藕片,金色的眼眸在蒸腾的热气后显得有些朦胧。 灰原雄试图活跃气氛:“对了荧,交流会虽然你没参加,但是最后一天超精彩的!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简直帅呆了!特别是五条前辈的无下限术式……” “嘁,那种过家家有什么好说的。”家入硝子打断刀,显然对交流会兴致缺缺。 就在这时,包厢墙壁上挂着的液晶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午间新闻插播了一条简讯: 【……横滨港务局发布消息,昨日深夜港口某废弃仓库区因不明原因发生剧烈爆炸并引发小规模火灾,所幸未造成人员伤亡。警方初步调查排除恐怖袭击可能,疑为老旧线路短路或违规存储易燃物引发。具体原因仍在调查中……】 新闻画面切换,是夜色下燃烧的废墟,火光映照着残垣断壁,地点赫然是他们和兰波战斗的那片区域!只是被描述成了普通的“老旧线路短路”事故。 荧夹着藕片的筷子微微一顿。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也被新闻吸引了目光。 “横滨港□□炸?”灰原雄好奇道,“最近那边好像不太平啊?之前好像也出过事?” 七海建人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成年人的现实感:“港口城市,鱼龙混杂,利益纠葛深,发生冲突和意外并不稀奇。只是官方通报往往……会进行一定的修饰。”他显然对这种“修饰”心知肚明。 家入硝子则只是瞥了一眼电视,便兴趣缺缺地继续捞她的毛肚:“横滨那边的事,离我们远着呢。吃饭吃饭。” 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瞥了一眼慢条斯理咬着藕片的少女。 少女慢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金色的眼眸深处,倒映着电视画面里那片被火光映亮的废墟残影。 “嗯。”她淡淡地应了一声,仿佛只是赞同家入硝子的话。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片“老旧线路短路”引发的废墟之下,埋葬了一个惊心动魄的秘密和足以颠覆格局的真相。 火锅的热气终究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也暂时填饱了辘辘饥肠。灰原雄满足地摸着肚子,七海建人优雅地用餐巾擦拭嘴角,家入硝子则意犹未尽地又捞了一筷子红油里的青菜。少女面前的清汤锅已然见底,她放下筷子,金色的眼眸扫过窗外渐沉的暮色。 “多谢款待,荧!”灰原雄元气满满地道谢。 “承蒙关照。”七海建人微微颔首。 硝子掐灭不知何时又叼上的烟,懒洋洋道:“行了,回去老实躺着。” 四人起身,推开包厢门,准备离开。然而,刚踏出店门,一股强大而极具存在感的气息就如同一堵无形的墙,拦在了前方。 新宿区繁华街道的霓虹灯下,一个身材高挑、白发如雪的身影斜倚在火锅店门口的灯柱上。他戴着那副标志性的小圆墨镜,双手插在制服口袋里,嘴角挂着一丝玩味又带着点不爽的弧度。 正是五条悟。 “哟~”他拖长了调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街头的嘈杂,“吃得挺开心啊各位?看来高专的食堂确实难吃到让人宁愿拖着病体也要出来开小灶的地步了?”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瞬间僵住,家入硝子则翻了个白眼,啧了一声。 由于结账而走在最后的荧双手环抱,目光冷淡。 五条悟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众人,最后精准地锁定在家入硝子身上,语气带着夸张的控诉:“硝——子——!太不够意思了吧!请客吃火锅居然不叫我?!我们可是同期啊同期!说好的同窗情谊呢?你就这样抛弃我和杰了?杰知道了该多伤心啊!”他捂着胸口,一副被挚友背叛的痛心疾首状。 硝子一脸“我就知道会这样”的无奈,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表演:“吵死了。这次是荧请客,不是我。要控诉找她去。”她毫不犹豫地把主场让给了身后的少女。 五条悟的墨镜微微下滑,露出那双如同冰封苍穹的苍蓝色六眼,视线瞬间转向了荧。那眼神里的控诉和戏谑瞬间切换,带上了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具有压迫性的审视,仿佛刚才的玩闹只是开场白。 “哦?我们的小学妹请客?”五条悟直起身,迈着长腿几步就走到荧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强大的气场几乎形成实质的压迫,“那问题就更严重了,荧——小——姐——!” 第80章 他故意拖长了称呼,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浮夸的、舞台剧般的悲愤。 “你这是在搞校园冷暴力!是霸凌!是孤立!是职场排挤!你只请家入硝子,请灰原,请七海海(七海建人嘴角抽搐了一下) ,就是不请我和杰!我们两个最强就这么不受你待见吗?啊?我们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杰的刘海太怪?还是因为老子太帅让你自惭形秽了?” 他越说越离谱,双手挥舞着,表情夸张,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家入硝子侧头,七海建人嘴角抽搐,灰原雄一脸尴尬,急忙想上前劝解:“五条前辈,不是这样的……” 七海建人却一把拉住了他,推了推眼镜, 声音异常冷静:“灰原, 我们还有那份关于咒灵等级判定的报告没写完,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他果断地选择明哲保身,不想卷入这场明显是针对荧的、由五条悟主导的闹剧。他对着荧和家入硝子微微颔首:“荧同学,家入硝子前辈,失礼了,我们先告辞。”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还在状况外懵懵懂懂的灰原雄,迅速消失在街角的人流中。 家入硝子看着两人溜得飞快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这对峙的两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xue 。她走到荧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记得医嘱,别乱来,也别让他乱来。”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五条悟,“我可不想半夜被叫起来加班处理多余的工作量。” 说完,她也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与七海他们相反的方向,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悠悠地踱步离开了。 转眼间,热闹的火锅店门口,只剩下荧和五条悟两人。繁华街头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五条悟脸上那夸张的悲愤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冰冷和审视。他微微弯腰,凑近荧,墨镜后那双苍蓝色的六眼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牢牢锁定着那双平静的金眸。 荧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从未发生。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金色的发丝在霓虹灯下流淌着冷光,语气平淡无波:“人都走了,戏也演完了。六眼前辈,你有事就说事,没事别来烦我眼睛。” 她的话语毫不客气,带着拒人千里的冷漠。 “呵。”五条悟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直起身,双手重新插回口袋,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却又极度危险的姿态,“行,爽快。那我就直说了。” 他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你这次任务报告,写得挺干净啊。和那个术师杀手伏黑甚尔的对决,过程描述得惊心动魄,伤势也货真价实……但是——” 他故意拖长了音调,苍蓝色的六眼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扫过荧缠着绷带的手腕和依旧苍白的脸色,最后定格在她毫无波澜的金色瞳孔上。 “——太干净了。干净得……有点假。”五条悟的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整个任务过程,没有任何一个目击者。无论是咒术界布控的窗,还是总监会派去协助你的辅助监督,甚至是任务区域附近的普通民众……没有一个人,能清晰地、完整地描述出你和伏黑甚尔战斗的具体经过和确切位置。”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锋,一层层剥开表面的平静:“报告里说你们在废弃工业区交手,打得天昏地暗,建筑损毁严重……可老子亲自去现场看过。”他凑得更近,声音几乎贴着荧的耳朵,带着冰冷的吐息,“那里的破坏痕迹,残留的能量波动……和你报告里描述的天与暴君的破坏情况,对不上号。而你身上的伤势,比起物理冲击,更像是……” 五条悟的墨镜彻底滑落,那双如同蕴含了整个宇宙风暴的苍蓝之眼,毫无阻碍地直视着荧,仿佛要将她的灵魂都看穿。 “——更像是被某种……混乱、且带着空间撕裂感的力量,硬生生地撞击在身体上。那个零咒力的天与咒缚术士杀手,可弄不出这种动静。”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荧,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荧,你告诉我,你这次任务到底在搞什么鬼?或者说……和你交手的,真的是伏黑甚尔吗?” 街头的霓虹灯光在五条悟苍白的发丝和冰冷的蓝眸上跳跃,他强大的气场如同实质的寒冰,将周围的空间都冻结了。所有的戏谑和玩闹都已褪去,此刻站在荧面前的,是咒术界当之无愧的“最强”,是拥有六眼、能看穿世间一切咒力流转和能量本质的五条悟。 荧静静地站在原地,金色的眼眸迎着五条悟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对方质问的并非自己。晚风吹起她金色的发丝,拂过她还缠着绷带的手腕,也拂过她左手腕上那颗在霓虹灯下幽幽闪烁的茶珀。 “六眼前辈,”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听不出半分情绪,“你的想象力,和你惹麻烦的能力一样出色。” 荧平静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五条悟心中激起的并非涟漪,而是更深沉的漩涡。她既没有惊慌失措地否认,也没有气急败坏地反驳,反而用一种近乎“欣赏”他“想象力”的讽刺态度,将矛头轻巧地引向了别处。 这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想象力?”五条悟嗤笑一声,重新将滑落的墨镜推回鼻梁,遮住了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但周身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并未减弱分毫,“老子倒是觉得,比起我这点想象力,某些人总是撞得上巧合的运气才更值得欣赏。” 他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几乎将荧笼罩其中,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探究欲:“老子难得动动脑子陪你玩这场猜谜游戏,你是不是该有点诚意?嗯?告诉我,你到底在这次任务中遇到了什么惊喜?或者说……”他的嘴角勾起一个恶劣的弧度,“是谁在背后,想借你的手,或者借那个术师杀手的名头,掩盖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荧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在五条悟强大的压迫下,她的脊背依旧挺得笔直,没有丝毫动摇。 她甚至觉得有点……诡异的新奇? 这个平时除了打架和甜食对其他事情都显得兴致缺缺、能用“苍”解决就绝不动脑子的“最强”,居然难得为了一个任务报告里的疑点,如此锲而不舍地追查? 看来他到底没让脑子全部被甜品糊住。 一丝极淡的、近乎荒谬的“感动”在她心底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嘲讽淹没。 “诚意?”荧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淬了冰的针,“五条前辈,你的诚意就是在这里堵着一个刚出院的伤员,用你那双过于热情的眼睛进行私人审讯吗?” 她微微抬起下巴,金色的瞳孔直视着墨镜后的阴影,却第一次并未用近乎嘲讽的六眼”称呼,尽管话语里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与其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不如用你那难得动起来的脑子,去查查总监会高层,或者你们五条家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们,最近是不是和某些朋友走得太近了?毕竟,能绕过窗的常规监控,在我执行任务的关键区域制造目击真空,还能让辅助监督恰好失明失聪……这种巧合,可不是什么街头混混能办到的。 ”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向咒术界最腐朽、最讳莫如深的权力核心。 五条悟的嘴角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荧的话,无疑戳中了他心中最深的疑虑。咒术界的腐朽,他比谁都清楚。那些盘踞在权力顶端的蛀虫,为了利益什么都干得出来。但他没想到,荧会如此直接、如此大胆地将这层遮羞布撕开一角。 “查?”五条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那些老橘子皮滑得很,想抓到他们的尾巴,可比祓除特级咒灵麻烦多了。”他盯着荧,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所以,你就打算用这点似是而非的暗示打发我?荧,别以为转移话题就能糊弄过去。你身上的伤,你的任务报告里的空白……这些,你总得给个解释。” 荧的耐心似乎终于告罄,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没有温度,只有浓浓的不耐烦。她后退一步,拉开了与五条悟之间过于危险的距离,金色的眼眸在霓虹灯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解释?”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五条前辈,看来你不仅想象力丰富,理解能力也堪忧。我的任务报告已经提交,我的伤势有家入硝子前辈的诊断记录。你若有任何疑问,请按程序向总监会或夜蛾校长提出正式质询。作为一名学生,我没有义务,也没有兴趣,在这里陪你玩侦探解密游戏。” 她顿了顿,金色的瞳孔扫过五条悟那张俊美却写满不爽的脸,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微小、却冰冷刺骨的弧度:“当然,如果你实在闲得发慌,非要找我联络感情……也不是不行。” 五条悟墨镜后的眉毛挑了起来,似乎没料到荧会突然转变话题方向。 荧的下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精准地砸在了五条悟最敏感、最厌恶的神经上。 “毕竟,我们之间,不是还有一份由某些老头子们擅自定下的、虚假到令人发笑的婚约书存在吗?”她的声音清晰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五条前辈这么执着地找我麻烦,莫非是终于想通了——” “打算屈尊降贵,履行一下这份可笑的义务,来缓解一下你无处安放的……好奇心?”《 》 80-90 第81章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五条悟脸上的所有表情——探究、烦躁、不爽——在听到“婚约”二字的瞬间, 如同被投入液氮般彻底冻结! “哈?!婚约?!”五条悟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荒谬感,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 “你脑子被伏黑甚尔打坏了吗?!还是说冷风吹得你神志不清了?那种东西!那种狗屁不通、不知道哪个老不死喝多了发癫搞出来的垃圾,你也敢在老子的面前提?” 他指着荧,手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声音里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决绝和狂妄至极的宣言:“老子告诉你!想都别想!这辈子都不可能!下辈子!下下辈子!永远都不可能!老子管它是总监会还是御三家哪个老不死的定的!在老子的字典里,那就是一张废纸!你爱找谁履行找谁去,别来恶心老子!” 他几乎是咆哮着吼出这番话,五条悟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最真实的、对“束缚”和“安排”深恶痛绝的本性。 少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暴跳如雷的反应,金色的眼眸深处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场早已预知结局的闹剧。 这正是她想要的效果。用“婚约”这个禁忌话题,彻底引爆五条悟的雷区,将他的注意力从任务疑点上强行转移开。同时,也是对他之前咄咄逼人的“审讯”最有力的反击和嘲讽。 只不过,他果然没有领悟到这句话的隐藏含义……荧在内心里叹了口气,果然还得说的再直白一点吗。 “哦?”等五条悟吼完,胸膛还在剧烈起伏时,荧才慢悠悠地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 “原来五条前辈还记得那份废纸的存在?我还以为你早就把它当垃圾丢进焚化炉了呢。”她微微歪头,金色的发丝滑落肩头,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探究:“既然你这么厌恶它,厌恶到提都不想提……那为什么,你还不去把它彻底撕碎呢?” 她上前一步, 无视五条悟周身逐渐涨起的咒力乱流,金色的瞳孔如同冰冷的刀刃,直刺他的灵魂深处:“ 五条前辈,你——到底要不要当五条家的家主?” 五条悟的呼吸猛地一窒,脸上暴怒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傲慢、更加目空一切的神情所取代。 他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不屑的冷笑。 “家主?”他微微扬起下巴,墨镜后的六眼仿佛穿透了虚空,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狂妄,“呵,除了老子,他们还能选谁?选那些连无下限术式门槛都摸不到的废物吗?” 他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你觉得老子稀罕那个位置?一个被一群老不死的规矩和腐朽气息填满的破笼子?当那个家主,除了给老子增加一堆麻烦的文书和无聊的会议,还能有什么?束缚老子?呵,他们配吗?” 他双手重新插回口袋,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势却比刚才更加危险和不可一世:“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五条家?不过是老子暂时还没兴趣拆掉的一个空壳子罢了。当不当家主?呵,那得看老子哪天心情好,或者……哪天觉得拆起来太麻烦,勉强找个地方放放东西的时候再说吧。” 这份狂妄到极致的宣言,带着五条悟特有的、对世间一切规则和束缚的漠视与践踏的傲慢。他根本不在乎那个象征着权力和地位的家主之位,甚至将其视为一种可笑的累赘。 荧静静地听着,金色的眼眸深处没有丝毫意外,亦或者说五条悟的反应正在她的预期之中。 这正是她所了解的五条悟,一个强大到可以无视一切束缚,却又因为这份强大而暂时被束缚在牢笼中的鹰。 “是吗?”荧的唇角,终于勾起了一个清晰可见的、冰冷而充满讽刺意味的弧度,“那可真是……遗憾。” 她不再看五条悟,转身,金色的身影在霓虹灯下拉出一道修长而冷漠的影子。 “既然五条前辈对家主之位毫无兴趣,对那份废纸更是深恶痛绝……”她的声音随着她的脚步远去,清晰地飘进五条悟的耳中,“那么,以后除了公事,请务必离我远点。毕竟,被废纸的另一个当事人纠缠不休,也是件很麻烦的事。” “我可不想哪天被某些热心的老橘子皮误会,以为我们真在履行义务。” 再听不懂以后她就真的再也不想和五条悟说话了。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已彻底融入新宿区川流不息的人潮之中,消失不见。 五条悟站在原地,墨镜后的苍蓝之眼死死盯着荧消失的方向。刚才被“婚约”点燃的暴怒已经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探究。 荧最后那番话,看似是彻底的划清界限,但其中蕴含的意味…… 她是在暗示他,明面上最好一直保持这种互相看不顺眼的疏离状态?为什么?为了避开“婚约”的麻烦?还是……为了掩盖什么? “啧!”五条悟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雪白的头发,发出一声不爽的咂舌。他讨厌被算计,更讨厌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但荧这个家伙,就像一团裹在冰里的迷雾,越是靠近,越是看不清晰。 “麻烦的家伙……”他低声咒骂了一句,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一丝尚未完全散去的咒力波动- 高专学生宿舍的走廊寂静无声,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荧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反手锁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她走到窗边,没有开灯,任由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地板上,勾勒出她修长而略显清冷的轮廓。 她抬起左手,手腕上那颗深邃的茶珀在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光泽,如同凝固的夜色,指尖轻轻拂过光滑冰凉的表面。 她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电话。 “阿治,你在吗” 她的声音很轻,如同耳语,在寂静的房间里却异常清晰。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带着慵懒笑意、如同浸在蜜糖里却又暗藏锋刃的年轻嗓音,穿过空间,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在哦~亲爱的阿荧~这么晚打扰我,是想念横滨的海风,还是想念我了?”太宰治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轻佻,尾音微微上扬。 “当然是想念你。”荧在面对太宰治时向来直白,她走到书桌旁坐下,背对着窗户,月光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刚刚被一只聒噪的六眼堵在火锅店门口,吵得我头疼。” “哦呀?”太宰治的声音里充满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尽管他早就通过监听器听到了一切,却还是故作不知荧早已知晓他放了小礼物,“他怎么这么快就闻着味找上门了?看来阿荧确实让他很在意呢~怎么样,他拆穿你所表演的剧本了?” 少女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拆穿谈不上。他那双眼睛确实麻烦,我身上的伤势瞒不过他。他揪着这点不放,质问我到底在和谁交手。”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荒谬的感慨,“不过……这次他倒是难得愿意动动他那被甜食和打架塞满的脑子,稍微敏锐了一点。” “诶~ ?”太宰治拖长了调子,显得很惊讶,随即又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是羽毛搔刮着耳膜,带着洞悉一切的玩味,“能让阿荧给出了敏锐的评价,看来这一次五条的表现确实出乎你的意料?不过……只是稍微?” “嗯。”荧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的陈述,“敏锐仅限于察觉异常,至于背后的东西……” 她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他依然沉浸在他那套力量即是一切的过家家游戏里。天真得可笑。他以为看穿了一点能量残留的异常,揪 着我质问,就能触及真相?或者以为靠他最强的拳头,就能砸碎所有挡路的障碍? ” 少女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那是面对一个拥有绝对力量却拒绝理解权力本质的“孩子”时,产生的无力感:“五条悟根本不明白,纯粹的暴力,就像一把没有握柄的利刃,伤人的同时也会反噬自身。它可以摧毁旧秩序,却无法建立新秩序。没有规则约束、没有权力制衡的纯粹暴力,最终只会导向更深的混乱和无序。” “而维持秩序,需要的从来不仅仅是力量。” 她纵然身为玩家,但却也必须遵守游戏的规则,如果她不满意一款游戏的规则,要么离开弃游,要么获得比策划更高级的权力去修改规则。 “啊啦~阿荧的评价真是犀利地一针见血呢。” 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种愉悦的赞赏,仿佛在欣赏一件完美的艺术品:“完全正确哦。那位六眼,就像是一个……嗯,该怎么形容呢?”他似乎在寻找一个最贴切的比喻,“一个握着导弹发射密码的孩童。他拥有足以毁灭一切、重建规则的力量,却偏偏……” 第82章 少年的声音低沉下来,略带磁性的嗓音中蕴含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剖析:“……却偏偏被一种可笑的道德感,或者说,自我束缚,困在了原地。他既没有彻底抛弃那点良心 ,堕入混沌的深渊,享受纯粹的破坏与无序带来的自由;同时,他又拒绝俯下身,去学习、去理解、去玩弄那些构建秩序、维持权力的肮脏规则。”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他厌恶那些腐朽的规则和束缚他的秩序,像个被宠坏的孩子一样, 只会用愤怒和破坏去表达不满, 去逃避。他以为拒绝坐上家主的位置,拒绝参与那些无聊的会议, 就能摆脱规则的影响?真是过于天真。” 太宰治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命运无情的宣判:“他从未想过,真正的自由,不是逃避规则,而是掌控规则,制定规则,让规则成为自己的武器,成为囚禁对手的牢笼。他拥有力量,却拒绝成为执棋者,宁愿做一个游离在棋盘之外的破坏者。那么结果只有一个——” “——即使他哪天被那群老不死们硬推上五条家家主的位置,他也只会是一个被架空的、被他人利用的、最昂贵的傀儡。”少年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针,一针见血,“一个空有最强之名,却无法真正运用这份力量去掌控局面、只会被规则和他人意志牵着鼻子走的……可怜虫罢了。” 房间内一片寂静, 只有荧指尖敲击桌面的轻响,和耳边的余音。 荧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光,太宰治的话,虽然刻薄,却极为透彻。五条悟的强大毋庸置疑,但他对权力运作的漠视和对规则的逃避,恰恰是他最大的破绽,也是那些老橘子皮敢于在他的眼皮底下搞小动作的底气所在。他们知道,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这位“最强”根本懒得去管那些“无聊”的权力倾轧。 “傀儡……”荧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情绪,“或许吧。但即使是傀儡,当他被逼到绝境,或者他珍视的东西受到威胁时,那个炸弹被引爆的后果,也不是那些老树皮们能承受的。” 她当然知道五条悟的底线在哪里——他的朋友,他的同伴,那些被他划入“自己人”圈子的存在。那是他强大力量下,唯一能真正触动他、甚至可能引爆他的开关。 太宰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啊啦~阿荧果然看得很清楚呢。没错,那确实是一颗威力巨大的炸弹。不过,引信掌握在别人手里,总归是让人不太放心,不是吗?尤其是在炸弹本身毫无自觉的情况下。”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如同闲聊般随意,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探究,“说起来,高专那边……最近怎么样?那位六眼除了堵着你质问和发他那小孩子的脾气之外,在学校里还安分吗?” 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微动,少女指尖的敲击停顿了一瞬。 她知道太宰治绝非真的在关心五条悟的校园生活,他这句话的潜含义是在询问高专内部权力格局的微妙变化。她沉吟片刻,组织着语言,将观察到的碎片拼凑起来。 “安分?”荧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嘲讽,“他那种人,字典里就没有安分这个词。不过,五条悟虽然性格恶劣,行事冲动,对权力毫无兴趣,但他的实力是绝对的。在高专内部,尤其是年轻一代里,这种力量本身就是一种难以忽视的旗帜。他凭借那身蛮力,倒是无形中建立了一种……奇怪的威望。”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划着无形的轨迹:“他的同窗同学,夏油杰,实力同样强悍,性格看似温和理性,实则意志坚定,拥有自己的信念体系。一个负责无下限的破坏力,一个负责咒灵操术的战术调度与范围控制。这种互补的最强组合,本身就是一种强大的凝聚力。” “家入硝子,作为目前咒术界极其稀有的、掌握反转术式的治疗师,虽然表面上对谁都一副懒散厌世的样子,抽烟喝酒样样精通,但她是维系高专战力不可或缺的核心。她和五条、夏油两人关系匪浅,是真正的同期好友。她的立场,天然偏向他们。” “至于我的同期们……七海性格沉稳务实,有成年人的现实感,对规则有基本的尊重,但并非迂腐之人。他的内心认可五条悟的实力,虽然对其性格颇有微词,但在关键问题上,会基于理性和对最强能力的信任,倾向于接受五条悟的判断。灰原雄……”荧顿了顿,语气没什么起伏,“天真,乐观,充满不合时宜的热情。他对五条悟是一种近乎盲目的崇拜和信任,五条悟在他眼里就是最强的象征,是值得追随的对象。遇到棘手的麻烦,第一时间想到的往往不是老师,而是找五条学长和夏油学长。” 荧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画出一个圆,语调冷静而清晰:“表面上,高专还是由夜蛾正道老师管理,学生们各自为政。但实际上,以五条悟为核心,夏油杰为他最重要的战略伙伴,家入硝子为他们的后勤保障核心,再加上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这两个后辈们潜在的、不自觉的追随者……一个围绕着六眼的、松散却切实存在的隐形派系,已经悄然成型。五条悟本人或许对此毫无自觉,甚至嗤之以鼻,但他强大的力量和独特的个人魅力,已经天然地成为了这个派系的凝聚点和精神象征。” 这番话和她往日表现出来的对五条悟的冷漠与抗拒截然不同,这是荧首次公开对五条悟的称赞,虽然语调没有什么起伏,但若是五条悟本人在这里听到这些话,定会把荧误以为是被咒灵夺舍了。 太宰治安静地听着荧的分析,当荧话音落下时,耳机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吸气声,随即是他那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洞悉危险的感叹。 “哦呀哦呀……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太宰治的声音里充满了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奋,“一个围绕着最强自然形成的派系雏形,即使核心人物对此毫无兴趣甚至感到厌烦……阿荧,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荧没有回答,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如最纯净透彻的琥珀,倒映出室内一片冷寂。 “呵……派系。”少年低沉的嗓音轻巧地吐出这个词,仿佛在品味着其中的血腥味,“阿荧,你看到了吗?这就是所谓权力的雏形,是足以让那些盘踞在腐烂王座上的老橘子们夜不能寐的威胁!哪怕那个五条悟本人对此嗤之以鼻,毫不在意。”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充满压迫感,如同一把锋锐的手术刀划开脓疮:“那群老不死的,他们掌控咒术界依靠的是什么?是陈腐的规则、盘根错节的血脉关系、以及……对绝对力量的忌惮和平衡。五条悟的最强本身就是一个异数,一个超脱于他们掌控之外的变量。他们或许还能容忍一个孤高的、游离在权力游戏之外的最强,把他当作一把好用的刀,或者一个需要供奉起来以防备外敌的神像。” “但是,当这把刀周围开始聚集起追随者,当这个神像开始自发地凝聚人心,形成一个有潜力、有核心、甚至隐隐有自己立场的派系时——性质那就完全不同了!” 太宰治的声音陡然又变得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如同在宣读一份死亡预告:“这意味着,在那群老不死们的眼里,五条悟的威胁等级已经发生了质变。他不再仅仅是一个难以掌控的破坏性武器,而是一个正在无意识中凝聚力量、可能形成独立于他们掌控之外的权力中心的雏形!” “一个拥有自身派系、拥有强大号召力、且实力足以碾压一切的最强,就不再是工具或象征了。他会成为……权力本身的竞争者!即使这个派系现在看起来松散、幼稚、毫无政治纲领,但它所蕴含的可能性,足以让那些习惯了掌控一切的老东西们夜不能寐。” 少年斜斜地靠在椅子上,身体微微前倾,一只手把玩着一把上了膛的枪,指尖拂过还未散去热意的枪口,声音低沉而危险,如同恶魔在耳畔柔情低语:”他会天然地吸引那些对现状不满、渴望改变的中下层咒术师,会动摇那些老家伙们赖以生存的秩序根基。哪怕五条悟本人从未想过要当什么领袖,但一个无法被他们完全掌控的最强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这个最强身边还开始聚集起一股力量?这简直是往那帮老不死们腐朽的心脏上插刀!他这个派系核心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旧有权力结构最致命的威胁!” “所以,如果那帮老家伙们的脑子没有被几十年的权力欲彻底腐蚀成浆糊,他们接下来一定会有所动作!而且,动作会很快!很狠!”太宰治斩钉截铁地下达结论,如同宣判般冷酷,“分化、打压、离间、甚至……制造危机,迫使他犯错,消耗他的威望,最终将这个刚刚萌芽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 指尖顿住,荧猛然站起身,紧紧抿着唇,瞳孔因急速地缩小而显现出一份冰冷的野性。太宰治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潮水,通过电磁波一道道地冲刷着少女敏锐的神经,清晰地勾勒出即将到来的风暴轮廓。 “捧杀孤立,嫁祸构陷,资源扼杀,分化瓦解……无所不用其极。” 第83章 少女静静地听着太宰治抽丝剥茧般的分析,金色的眼眸深处点点涟漪粼粼散开,晃动成一池湍流。那冰冷的剖析如同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将高专看似平静水面下涌动的暗流、即将掀起的血色风暴,都完全清晰地呈现在她面前。 “总之, ”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甜腻的冷酷,如同裹着蜜糖的砒霜,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要么将这个刚刚凝聚的、足以威胁他们腐朽王座的五条派系萌芽彻底扼杀在摇篮里,要么将其彻底打散、分化、驯服,重新纳入他们掌控的轨道,成为一把更好用的刀。这场即将到来的血色风暴的中心,必然围绕着五条悟这个核心,以及他身边每一个被视作派系成员的人。” 指尖无意识地再次敲击桌面,发出规律而冰冷的轻响,如同执棋者在计算着每一步棋的得失,评估着每一个选择的代价。 在高专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已经开始汹涌,荧已经察觉到了,那来自暗处无法捕捉的目光。黄昏的余晖伴着凉风顺着缝隙飘入,融入角落的阴影。 寒意却无处不在。 “所以,阿荧,”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告诫, “在即将到来的漩涡中,最优的选择,也是你最好的盾牌,就是继续维持、甚至要更加刻意地强化,你与五条悟之间那水火不容的疏离关系。让这层关系成为你的保护色,成为你游离于风暴之外的通行证。” “在高专内部,尤其是在那些老家伙们的耳目注视下,你必须表现得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行侠。与五条悟保持距离,对他的挑衅和傲慢表现出明确的反感甚至厌恶。不要参与任何可能被视为靠近五条派系核心的活动,不要对夏油杰或硝子表现出过分的亲近,即使是和你的同期七海、灰原,也要保持一种公事公办的界限感。” 太宰治的指尖轻轻点着桌面,节奏如同死亡冰冷的脚步声,敲打在颤动的心弦上:“让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你和五条悟那个正在形成的小团体毫无瓜葛,泾渭分明。你不是他的追随者,你甚至可能是他的潜在麻烦制造者,一个游离在体系之外、难以掌控的刺头。只有这样,当那帮老不死们磨刀霍霍,准备对五条悟及其派系下手时,会下意识地将你排除在打击范围之外,认为你并非同党,甚至可能成为他们潜在的、可以用来牵制五条悟的利用对象。” “这场针对最强及其萌芽派系的绞杀战中,阿荧,你要扮演的角色就是独善其身的旁观者。让五条悟去吸引所有的火力,去承受所有的明枪暗箭,你只需要冷眼旁观,保护好自己,成为一个关键的、游离在风暴眼之外的变量。只有这样,才能在棋局最需要的那个致命时刻,投下那枚足以逆转的暗棋。” 少女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彻底沉静下来,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所有的涟漪都被冻结,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她看着手腕上那颗在月光下幽幽闪烁的茶珀,冰冷的光泽映照着她精致的珍珠白脸庞。 “我明白了,阿治”灿烂笑意兀然漫上眉梢,少女在独处的空间里无所顾忌地露出近乎锋利如刃的兴奋,“在这场假面舞会里,我会安静地独自欣赏即将到来的新一波高潮。” 她轻轻摩挲着茶珀光滑的宝石切面,仿佛在确认着某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隐秘联系。 她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极淡、却无比契合的愉快弧度。 - 既然策略已定,一个合格的玩家的执行力就会把它做到堪称完美,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的、近乎表演性质的决绝。 在高专的训练场上,当那标志性的、带着不可一世嚣张气息的白发身影出现在视野边缘的瞬间,无论荧正在进行多么投入的剑术练习,她都会立刻收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仿佛那里存在着某种致命的瘟疫源。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留恋,只留下一个冷漠疏离的背影。几次下来,连反应迟钝的灰原雄都察觉到了那近乎“落荒而逃”的刻意回避。 食堂里,荧永远选择最角落、最远离核心圈的位置。只要五条悟端着餐盘靠近她所在的方向,她便会立刻端起自己几乎没动几口的餐盘,面无表情地起身离开,宁可去外面找一棵树当餐桌,也绝不与他同处一个“屋檐”下。 五条悟那带着挑衅的嘲讽话语,如同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只有彻底的无视,这比任何反击都更让他憋闷得内伤。 这种刻意的、近乎冷暴力的疏离,终于引来了“调解者”。 灰原雄,那个心思纯净如阳光的少年,却无法理解同学之间为何会变成这样。一次课后,他终于鼓起勇气,在通往宿舍的林荫道上小跑着追上快步离开的少女,脸上带着真诚的担忧:“荧同学!请等一下!那个……你和五条前辈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五条学长他其实……” 他想说“没有恶意”,但想到五条悟平日的作风,这话又有点难以启齿。 他的话还没说完,荧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她只是侧目看了少年一眼,唇角勾起:“灰原同学,你知道吗,时间是最珍贵的无价之宝。” 说完这句话后,她那只戴着茶珀手链的手便已极其自然地探入口袋,精准地掏出一副纯黑色的降噪耳机,干脆利落地戴在了耳朵上,同时按下了播放键。隔绝一切噪音的屏障瞬间升起,将她与灰原雄、与整个试图靠近她的世界彻底隔离开来。 她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仿佛站在身后的灰原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灰原雄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变成了尴尬和失落,最终只能茫然又困惑地看着那个冷漠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七海建人站在不远处,目睹了全程,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含着几分复杂,最终只是上前,沉默地拍了拍灰原雄僵硬的肩膀,将他拉走。他理解荧对待五条悟的冷漠,毕竟五条悟的性格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忍受,再加上最近肉眼可见他的过分行径,荧被烦的选择冷漠远离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但灰原雄显然无法理解荧那句话代表着的决绝抗拒,只是失落地垂着头,像是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 甚至连夜蛾正道也察觉到了近来这异常紧绷的气氛,他无法再坐视这种日益尖锐的“冷暴力”对抗持续发酵,当然次要原因是因为五条悟咋咋呼呼的吵闹太过烦人。 他将荧单独叫到了办公室,高大的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眉头紧锁,试图从眼前这个金发少女毫无波澜的冷静表情找到一丝情绪的裂缝。 “荧,”夜蛾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丝无奈,“你和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不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欺负你?如果是,告诉我,作为老师,我会立刻处理。” 他了解五条悟的任性妄为,也深知荧的性格变幻莫测,两人针尖对麦芒并不奇怪,但荧最近表现出的这种如同躲避致命病毒般的排斥,已经超出了寻常摩擦的范畴,甚至影响到了学校里的氛围。 荧安静地站在办公桌前,身姿挺拔,脸上没有任何委屈或愤怒的表情,只有一片疏离的平静。听到夜蛾正道的询问,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嘲讽的凉意。 “欺负?”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虚假天真,“夜蛾校长多虑了。五条前辈实力强大,地位尊崇,我对他只有敬畏,怎么敢说欺负呢?” 夜蛾眉头皱得更紧,他当然听得出来荧话里暗藏的讽刺:“你们之间……” 少女的唇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甚至带着一丝挑衅意味的弧度,她打断了夜蛾的话:“只是我最近……身体有些不舒服。”她抬手,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太阳xue ,动作优雅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生了点小病。” “生病?”夜蛾正道一愣。 “嗯。”荧点点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一种看见五条前辈的那张脸,就会立刻头疼欲裂、恶心想吐的病。所以,为了我的身心健康,也为了避免在课堂上或者任务中因为生理不适而失手误伤前辈,保持距离才是最优解。您说呢,夜蛾校长?” 说完,她还微微颔首,姿态礼貌周全。 夜蛾正道:“……” 他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这种毫不掩饰、甚至带着赤裸裸挑衅意味的“病因”,堵得他哑口无言。他能说什么?指责荧胡说八道?强制要求她和五条悟握手言和?这只会让矛盾更加激化,甚至可能真的引发不可控的冲突。他看着荧那双写满了“拒绝沟通”、“生人勿近”的金眸,最终只能感受到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这个学生,她的抗拒油盐不进,如同一堵无法逾越的冰墙,让他这个习惯了用拳头讲道理的班主任也束手无策。他只能无奈地挥挥手,示意她离开。 高专依旧一片祥和,但却让荧的心中警铃大作。尤其是负责与她联系的绘美,在一次例行的、看似汇报高专生活的加密通讯中,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方式传递了信息:家族长老们近来催促她“与五条家少主处好关系”的命令明显减少了,频率和强度都大不如前。 尤其是在这段时间里,荧明摆着对五条悟的态度越来越恶劣、疏离得人尽皆知的情况下,家族里长老那边不再是之前那种频繁而急切的“务必与五条悟处好关系”、“争取早日履行婚约义务”之类的催促。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模糊、甚至带着一丝微妙纵容意味的警告—— 把握好与五条悟之间关系的适当程度,既不可过于疏远失了礼数,更不可过于激烈,引发不必要的关注和动荡。 望自行斟酌,莫要失了分寸。 第84章 除此之外, 再无任何其余的实质性施压。 “把握适当的程度”? “莫要失了分寸”? 这反常的“宽容”与“沉默”,让荧心中的那根弦绷得更紧。这绝非禅院家那群老狐狸转了性,反而更像是一种确认——确认她与五条悟的阵营彻底割裂, 确认她并非“五条派系”的一员, 因此暂时失去了被“重点关照”的价值, 或者说, 暂时被排除在了首要打击名单之外。 这恰恰印证了太宰治的预测,禅院家,或者说他们背后的总监会、御三家的老不死们,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五条悟身边那正在凝聚的、无形的“派系”雏形所带来的威胁。他们不再执着于通过“婚约”这条脆弱的纽带强行将荧和五条悟捆绑在一起,而是默许甚至……乐见其成地,看着荧主动与五条悟切割。 他们需要荧这个“变量”游离在外。她与五条悟的恶劣关系,本身就是一种对那个萌芽派系的削弱和制衡。一个明确厌恶五条悟、甚至可能成为“麻烦制造者”的禅院少女, 比起一个可能被五条悟拉拢的拥有独特术式的“婚约者”, 对老橘子们来说,显然威胁性更低,甚至……可能更有“利用价值”。 那句“把握适当的程度”,更像是一种对她“表演”的认可和默许——只要不演得太过火, 引发不可控的混乱, 他们乐于看到她继续扮演这个疏离的角色。 荧的唇角再次勾起那抹冰冷的弧度,鱼儿,开始咬钩了。她也更加确信,一场针对“最强”的风暴,正在酝酿成型,且迫在眉睫。 而她需要做的,就是继续扮演好一个观众,如同冰封的湖面,静待冰层之下那致命火山的彻底爆发。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荧完成了自己的咒术理论课业报告,准备前往夜蛾正道的办公室提交。走廊里很安静,当她经过二年级教室门口时,里面传出的声音让她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教室内隐约传来夜蛾正道那特有的、浑厚而严肃的声音。荧的脚步无声地放轻后退,如同猫一般,贴着墙壁的阴影。 “……情况就是这样。星浆体天内理子,是维系天元大人结界稳定的关键。她的同化仪式,不容有失。” 星浆体?天内理子?同化仪式?荧的神经瞬间绷紧,金色的眼瞳微微收缩,如同捕猎前的鹰隼,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透露出一个极其重要的任务信息。她屏住呼吸,如同融入墙壁的影子,悄然停在门缝外,金色的眼眸透过那道缝隙,冷静地观察着室内。 教室内,夜蛾站在讲台前,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他的对面,站着五条悟和夏油杰。五条悟双手插在裤袋里,站姿依旧散漫,但墨镜后的六眼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嘴角挂着一丝惯有的、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的傲慢弧度。夏油杰则微微蹙着眉,神色凝重,显然意识到了任务的重大与潜在的危险性。 “根据窗的最新情报,以及我们截获的部分信息,”夜蛾正道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盘星教等势力,以及一些对天元大人存在心怀叵测的诅咒师团体,很可能已经得知了星浆体的存在和同化的具体时间、地点。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阻止天元大人的同化,抹杀星浆体!” 夜蛾正道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面前的两个学生:“悟,杰,天元大人和星浆体同化时间是在两天后的满月,在那之前你们必须护卫那名少女,并送到天元大人身边,如果失败,后果会非常严重,所以,必须给我认真去做!” 荧站在走廊的阴影里,金色的眼眸深处,如同冻结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静。夜蛾似乎又交代了一些细节和注意事项,但她的思绪已经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了层层扩散的冰冷涟漪。 星浆体护卫任务……同化………护卫……抹杀…… 每一个词都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冰冷的涟漪。太宰治预言的漩涡,终于露出了它狰狞的第一道獠牙。而风暴的中心,五条悟,正毫无所觉地、甚至带着狂喜,一头撞了进去,还自信满满地拖上了他最好的搭档。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沉重的冰砖,砸在她高速运转的思维冰面上。 太宰治的声音仿佛再次在耳边响起:“……风暴会很快!很狠!” 这就是风暴的序幕吗?它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第一道獠牙。一个被选中的少女,一场注定染血的护卫之旅,一个被刻意交到“最强”及其“派系”手中的烫手山芋…… 手腕上的茶珀,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幽幽地闪烁着。荧没有停留,她抱着作业本,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走廊的阴影,走向夜蛾的办公室。 她的身影在光影交错的廊道里显得格外孤寂,金发随着故意放慢的脚步在耳边如羽毛般轻盈地微晃。 风暴的獠牙已现,而风暴眼,那位狂妄的“最强”正在主动踏入。 她推开夜蛾正道办公室的门,夜蛾正道已经回来了,他坐在办公桌后,眉头紧锁,显然那任务带来的压力还未散去。看到荧进来,他脸上的凝重稍稍缓和,但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严肃。 “校长,咒术理论课的作业。”荧的声音清冷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她将手中的作业本放在夜蛾的桌面上,动作干脆利落。 夜蛾的目光在荧脸上停留了片刻。少女那宛如珍珠白的面容依旧精致,灯光落在她的身上,宛如镀了一层细腻的白釉,折射出纷繁莫测的万千光华,可那眸光却依旧冷淡而清明,仿佛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此时此刻,她身上那种刻意营造的、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出。 “嗯,放这儿吧。”夜蛾点点头,声音低沉,“辛苦了。”他看着荧,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语气带着一种长辈式的、试图缓和关系的努力,“荧,最近……和灰原他们,相处得还好吗?” 荧抬起眼,金色的眸子直视着夜蛾,她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近乎公式化的弧度,礼貌而疏离:“谢谢夜蛾校长关心。最近大家都很忙,但姑且还是能按时完成任务与训练的。” 言语间描淡写地将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划归为冰冷的工作关系,彻底堵死了夜蛾正道任何试图深入交谈的意图。 夜蛾正道看着荧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心中再次涌起那股熟悉的无力感。这个少女就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或者说,她已经将自己严丝合缝地封冻在了一层坚不可摧的冰壳里。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好吧。你先回去吧。” 荧微微颔首,没有多余的话语,转身便离开了办公室。门在她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室内沉闷的空气。 走出办公楼,傍晚的凉风拂过面颊。荧没有立刻返回宿舍,而是沿着一条僻静的小路走向高专后面的方向。这里人迹罕至,只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她需要一点空间,一点距离,来消 化刚刚获取的信息,来梳理那即将到来的漩涡。 她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岩石上坐下,眺望着远方逐渐沉入暮色的城市轮廓。金色的眼眸深处,冰冷的思绪如同精密的齿轮般高速运转。 将如此重要、如此危险的任务,交给刚刚崭露头角、甚至隐隐形成自身派系核心的年轻“最强”组合……这真的是信任吗?还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考验?或者更黑暗一点……一场借刀杀人的阳谋? 荧的指尖停顿下来,她想起了家族里传递而来的那反常的态度,想起了太宰治关于“扼杀威胁”的预言。如果五条悟和夏油杰成功护卫了星浆体,那自然证明“最强”实至名归,但也坐实了他们作为新生代领袖的地位,对老不死们的威胁更大。但如果……他们失败了呢?如果星浆体被杀,天元结界动摇,咒术界陷入动荡……那么,作为任务执行者、承担着护卫不利主要责任的“最强”组合,将会承受怎样的口诛笔伐?他们的威望会遭受怎样的毁灭性打击?他们刚刚凝聚起来的“派系”雏形,又会在瞬间分崩离析吗? 甚至……高层会不会以此为借口,趁机剥夺他们的权力,将他们彻底地打入尘埃?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荧的心头。将最危险的任务交给锋芒毕露的新星,成功了是应该,失败了则万劫不复…… 这几乎是权力场上清洗异己的经典手段! 星浆体的任务,很可能不仅仅是一场护卫战,更是一场针对五条悟派系的政治绞杀!天内理子的生死,成为了这场权力博弈中最关键的棋子,也成为了悬在五条悟和夏油杰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手链,思绪纷乱,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荧从思想的大海中抽离,拿出手机点开,屏幕的幽幽蓝光倒映在那双鎏金色的瞳孔中,仿若山尖一捧寒凉入髓的雪。 收件箱里躺着一份邮件,发件人的名字是一串数字,但荧非常清楚这个人是谁。 她点开了短信。 第85章 邮件展开, 里面是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 荧的指尖在冰凉的手机屏幕上停顿了一瞬,金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这个时间点……她立刻删除了短信,清除了所有痕迹,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仿佛那只是一条无关紧要的广告推送。 两天后, 当五条悟和夏油杰离开了高专踏上护卫星浆体之旅时, 荧的身影也悄然消失在了高专的范围内。 夜幕低垂,她穿过繁华喧闹的东京街头,最终停在了一条略显陈旧的商业街的深处。霓虹光与阴影交织,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食物香气和市井的烟火气。在她的左前方, “浪速章鱼烧”店招的暖黄灯笼在夜色中晕开一团暧昧的光。 店内人声鼎沸,酱料与面糊焦香混合着油烟味,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玻璃窗。电视里赛艇比赛的实况转播正到高潮,主持人声嘶力竭的呐喊与食客的喧哗碰撞,形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浪。 荧推开了那扇贴着油腻菜单的玻璃门,混杂的热浪扑面而来。她穿着一身深色不起眼的休闲服,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径直看向店内最角落、灯光最为昏暗的卡座。 一个穿着宽松T恤、身材高大健硕得如同人形凶兽的男人,正懒洋洋地靠坐在那里,高大的身躯占据了狭小空间的大半。他眼神放空地望着窗外,一条肌肉虬结的手臂随意搭在旁边空位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颓废与危险并存的气息,与周围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 荧走过去,拉开伏黑甚尔对面的椅子坐下。她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伏黑甚尔太大的反应,他只是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如同猛兽打量猎物般,带着一种原始的、冰冷的审视,混杂着无聊与期待的玩味。 。 “你来了。”甚尔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点宿醉未醒般的慵懒,却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荧仿佛没感受到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自然地在他对面坐下,拿起桌上同样油腻的塑封菜单,目光快速扫过。 “老板,”她清冷的声音在一片嘈杂中并不响亮,却奇异地穿透了背景噪音,“章鱼烧拼盘一份,一份原味的,一份明太子酱的,一份海苔木鱼花的,再来一份……嗯,芝士玉米的 点单干脆利落,甚至带着一种熟稔的随意,她仿佛真的只是来品尝美食的。 伏黑甚尔看着荧那副旁若无人点单的样子,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声音低沉沙哑:“胃口还不错?看来高专那帮家伙没饿着你。” 语气带着惯常的、漫不经心的调侃。 “难得什尔叔叔请客,当然要大吃一顿才行。”荧弯起眼,“这次甚尔叔叔找我有什么事吗?” 伏黑甚尔拿起面前的冰水灌了一大口,然后“咚”地一声将杯子重重放回桌面,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如同顶级猎食者般的翠绿眼眸牢牢锁定荧,没有任何寒暄铺垫,直接切入了最核心的主题,声音压得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我需要星浆体——天内理子的具体行踪情报。从她现在的藏匿点,到最终抵达薨星宫的完整路线、停留点、护卫配置……所有细节,越详细越好。” 少女捏着一次性竹签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随即恢复自然。她放下手,抬起头,那双璀璨的金色眼眸直视着伏黑甚尔,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 “你接了暗杀星浆体的任务?”荧的声音很轻,如同羽毛拂过,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清晰地砸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这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盘星教?” 伏黑甚尔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对金钱赤诚的贪婪与坦荡,洁白的牙齿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光泽:“是啊。盘星教那帮脑子被教义糊住的疯子,这次可是下了血本,三千万。”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荧面前晃了晃,在荧眼前晃了晃,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一笔微不足道的零花钱交易,“买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命,这个价码,足够我逍遥快活好一阵子了,顺便……” 他瞥了一眼桌角那几张“未中”的票券,嗤笑一声,“……把之前手气背输掉的本钱,连本带利地捞回来。” 三千万……荧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这个数字,确实足够让甚尔这种级别的“术师杀手”动心了。 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店内墙壁上悬挂着的一台老旧电视机,恰好就在这时,电视里赛艇比赛的解说声陡然拔高,伴随着一片巨大的、夹杂着惋惜和咒骂的声浪——显然是某艘被看好的热门赛艇爆冷出局了。 荧的目光先是扫过屏幕上那艘翻船的慢镜头回放,又极其自然地、如同不经意般,落在了伏黑甚尔随意放在桌角的那几张花花绿绿的赛艇下注票券上——那是刚刚下注的赛艇马票。 上面的号码没有一个是对的。 荧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带着一种习惯性的无奈:“甚尔叔叔……你这倒霉运气……到底又输了多少次?上次给你的那些委托金,这么快就变成别人的了?” 她氪金抽卡的速度都没这么快! 伏黑甚尔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化为一种被戳破的、带着点恼羞成怒的凶悍。他“啧”了一声,抓起桌上的冰水又猛灌了一大口,眼神凶狠地瞪了荧一眼:“啰嗦!大人的事情少管!小鬼,这次找你,只需要告诉我情报有没有。” 他顿了顿,拿起桌上倒扣的廉价玻璃杯,用指节敲了敲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带着明显的嘲讽笑意:“放心,这顿章鱼小丸子的钱,老子还出得起,用不着你个小丫头片子瞎操心!” 荧看着甚尔那副色厉内荏又带着点赌徒式狼狈的样子,金色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如同错觉。热气腾腾、滋滋作响的章鱼烧拼盘被店员端了上来。金黄焦脆的圆球整齐地码放在特制的纸船里,浓郁的酱汁、飞舞的柴鱼片和翠绿的海苔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与店内油腻的空气混合在一起。 “这次的任务,你确定能顺利地拿到那三千万?盘星教可不是什么讲究契约精神的慈善机构,别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丝被刻意压抑的、近乎刻薄的关心。 伏黑甚尔脸上的笑容彻底淡去,墨绿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戾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小鬼多管闲事”的强烈烦躁。 “啰嗦。”他冷哼一声,身体重重地靠回椅背,姿态恢复了之前的懒散,但那双眼睛里的锐利和危险却丝毫未减,反而更加迫人,“老子做事,还用不着你来教。情报,给还是不给?一句话。” 荧拿起一根竹签,却没有立刻去戳那诱人的食物。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冒着热气的丸子上,仿佛在评估着它们的价值,又像是在确认某种无形的筹码。店内嘈杂的背景音似乎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开去。 她慢条斯理地戳起一颗原味的丸子,吹了吹气,然后才看向伏黑甚尔,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情报,我当然可以给你。” 她手中的竹签精准地戳起一颗裹着浓郁芝士、正滋滋冒着热气的章鱼烧,动作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伏黑甚尔眼中精光一闪,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翠绿的瞳孔紧紧锁住荧。 然而,荧接下来的话却出乎他的意料。 “这次不是交易。”荧咬了一口丸子,外酥里嫩的口感让她微微眯了下眼,声音很轻,如同羽毛飘落,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几乎微不可闻,但伏黑甚尔那野兽般敏锐的听力却清晰地捕捉到了每一个音节,“既然上一次……甚尔叔叔你帮了我大忙。”她抬起眼,金色的眸子直视着伏黑甚尔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睛,瞳眸如宝石般透彻,“所以,这一次,算是我还你的人情。” 伏黑甚尔愣住了,他早已经设想过各种可能——被毫不犹豫地拒绝,或者一个高昂的报价。 他看着眼前这个慢条斯理地吃着章鱼小丸子、神情平静得不像话的少女。这丫头……伏黑甚尔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精明、冷漠、洞悉人心,却又在某些方面……有她自己的一套“准则”? 他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这种“规则”的天真,又像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波动:“呵……随你怎么说。” “我回去后会整理好情报发给你的,甚尔叔叔。”荧静静地凝视着他,瞳孔深处似有一点凝结的冰花,“但是,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个问题。” “甚尔叔叔,你接下这个任务,仅仅是因为三千万吗?” 第86章 荧的话音落下,卡座里陷入一片短暂的死寂。店内喧嚣的背景音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只剩下章鱼烧滋滋作响的微弱油爆声和两人之间冰冷对峙的空气。食物的香气、食客的谈笑、电视里赛艇解说亢奋的尖叫,都成了遥远模糊的背景板。 伏黑甚尔沉默着,像一块被岩浆包裹的冰冷磐石。荧那近乎穿透性的目光和话语,如同烧红的钢针,刺破了他层层包裹的防御,直抵最不愿示人的内核。 他翠绿的兽瞳深处,翻涌的暴戾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近乎凝固的黑暗。他只是盯着荧,那眼神复杂得如同打翻的调色盘。 “小鬼,你懂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带着被戳破隐秘的狂躁,“钱就是钱!三千万,足够理由接下任何任务,别自作聪明地揣测大人的心思!” 荧没有被他骤然爆发的凶戾吓退,鎏金色的眼眸平静地迎视着他眼中翻涌的、几乎要喷薄而出的黑暗,那目光锐利而冰冷,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剥离着表象。 她的目光扫过他肌肉虬结的手臂,那里面蕴藏着足以撼动山岳的、纯粹到极致的□□力量,又落回他那张有着疤痕、写满桀骜不驯却又深陷某种空洞的脸上 “你接下这个任务,”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砸碎了男人勉力维持的伪装, “绝不仅仅是因为那三千万。”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两人之间。荧沉默了几秒,这短暂的死寂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地宣告了她接下来的话语分量。然后,那带着洞悉一切穿透力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冰锥刺破沉默的坚冰,精准地钉入核心。 “是因为五条悟,对吗?” 这个名字,像投入深潭的巨石,他的肩膀猛地绷紧,肌肉线条瞬间贲张如钢铁,脖颈上青筋隐隐跳动,仿佛有凶兽在他体内咆哮着要破体而出。一股浓烈到实质化的凶戾气息骤然爆发,又被他死死地、强行地按捺下去。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那骤然爆发的凶戾气息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粘稠的、如同沼泽般的沉默。 可这沉重的、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最残酷、也最诚实的回答。 荧注视着这片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沉默,她轻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在嘈杂的背景音中如同尘埃飘落,却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了然,沉重地敲打在凝固的空气里。 “你其实一直都没有解开自己的心结,甚尔叔叔。”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开了伏黑甚尔用颓废、暴力和金钱交易层层包裹的伪装,直刺他灵魂深处那从未愈合、甚至从未停止流血的伤口,“禅院家刻在你脊梁骨上的耻辱……天与咒缚强加给你、让你既强大又被视为残缺的枷锁……对咒术本身那深入骨髓的憎恶与不甘……对那个将你视为废物、异类、耻辱的体系的仇恨……” “这些烙印,从未真正从你身上剥离。” 她顿了顿,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笃定:“三千万固然诱人,但更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和五条悟——那个代表着咒术界顶点、拥有着无下限术式和六眼的最强——真正地、毫无保留地打一场,对吧? “以一个无咒力者的身份,去挑战那个拥有无下限术式、被奉为最强的六眼!你想证明什么?证明即使没有一丝咒力,仅凭这副被诅咒赐予的□□,也能将所谓的最强踩在脚下?证明那些将你视为废物、无用的咒术师们,他们的傲慢和规则是何等可笑?还是……” 暖黄的光晕落在她的脸上,将少女的肌肤润得仿若一层细腻的白釉,然而那片璀璨鎏金却沉入阴影,仿佛蕴藏着看透宿命的冰冷:“……你只是想在这场注定走向毁灭的战斗中,找到某种终结?终结被诅咒的命运,终结这让你作呕的一切?” 她话语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伏黑甚尔的心上。他猛地转过身!那双翠绿的兽瞳此刻燃烧着骇人的火焰,里面翻涌着暴怒与深藏的痛楚。这是他第一次对着荧露出如此不加掩饰的可怕的目光,他死死地盯着荧,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空气仿佛都因他骤然爆发的凶戾气息而凝固了。 荧迎着他那噬人的目光,金色的眼眸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片冻结的、深不见底的沉静,:“甚尔叔叔,如果……你真的是抱着这样的觉悟去挑战他,那么……”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残酷。 “……你很有可能会死。” “哈!”伏黑甚尔突然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大笑,那笑声狂放不羁,充满了对死亡的蔑视和对命运的嘲讽,引得周围不少食客都惊愕地看了过来。 他笑得前仰后合,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笑声中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辛辣嘲讽。 “死?”他猛地止住笑声,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如同野兽撕裂猎物般的弧度,眼神锐利如刀,直刺荧的眼底,“那又如何?!小鬼,老子只会死在自己选择的路上。” 男人脸上的疤痕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他缓缓靠回椅背,那股迫人的凶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翻涌着比之前更加危险的暗流。 “你给我听着!这跟你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的声音略带嘶哑,“你只需要像个真正的影子一样,在暗中提供给我需要的情报,这就够了!然后,给我彻底消失!藏好你自己!不要露面,不要插手,更不要像个愚蠢的傻瓜一样猛地跳出来!”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荧那张精致却冰冷如玉石的脸庞,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酷的快意弧度:“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是我宰了那个六眼小鬼,还是被他轰成一滩碎肉——都不准你露面!不准你插手!即使我死在那小鬼手里,也和你没有半点关系,明白吗?!这他妈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狂傲。他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拯救,甚至不需要见证。他要的,只是一场纯粹的、只属于他和“最强”之间的生死对决。 荧静静地听着他近乎咆哮的宣言,金色的眼中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在无声地流淌。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 她沉默地注视着眼前这个男人,仿佛看到了一颗注定走向毁灭的陨星。 “值得吗?”她轻声问,声音轻得像叹息。 “呵……”伏黑甚尔看着少女此时的模样,突然又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那笑容里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疲惫和尖锐的嘲弄,“说到底,小鬼,你根本不懂,你永远也不会懂。” 他的目光锐利地刺穿着荧那层看似平静无波的伪装,如同剥开一层精美的糖衣,露出底下冰冷的本质:“你费尽心机要离开这个狗屎一样的咒术界,但离开的理由,和我这种被家族放逐、被体系排斥的废物、怪物,可不一样。” “你选择离开,是出于你骨子里的傲慢!一种深入骨髓的、对整个咒术界从上到下、从腐朽规则到可笑的力量体系,乃至其本身存在的、彻头彻尾的蔑视!” 他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油腻的椅背上,一字一顿,如同在宣读一份冰冷的判决书:“从始至终,你就没有把自己视为一个咒术师,没有认同过那些狗屁的责任、荣耀、或者他们赖以生存的等级秩序。你就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玩家,荧。” “这个咒术界,对你而言不过是一个庞大而无聊的游戏场。你扮演角色,遵守规则,甚至参与其中,都只是为了达成你自己的目的。你的灵魂,从未真正在这里扎根。” 伏黑甚尔闭上眼,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所以,你当然无法理解我,无法理解被整个体系排斥、践踏,像垃圾一样丢弃的屈辱。无法理解看着那些高高在上、享受着天赋与血脉荣光的家伙们,对你投来如同看蛆虫般眼神时,那种想要撕碎一切的暴怒和无力。” 他重新睁开眼,盯着荧那双鎏金色的、依旧平静无波的眼眸,仿佛要从中找到一丝动摇,但他只看到了一片冻结的、反射着无机质光芒的寒冰。 “你的痛苦是假的,荧。或者说,你拒绝承认那种痛苦,拒绝被它污染。你把自己剥离得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一块……精心打磨过的钻石,璀璨夺目,却也坚硬冰冷,感受不到血肉被撕裂的痛,感受不到尊严被踩进泥泞的恨。”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叹息的复杂“这或许就是你和我的区别,荧。” 伏黑甚尔知道,这并不是荧的错误。她那近乎钻石般纯粹的傲慢,反而让他感到一丝扭曲的羡慕。但是他和她,终究是属于不同世界的人。他忘不掉禅院家高墙内的鄙夷目光,忘不掉“天与咒缚”带来的每一次撕裂般的痛苦与不甘,忘不掉被整个咒术体系视为异类的屈辱。 他忘不掉,也放不下—— 作者有话说:痛苦面具jpg,就晚了49秒,全勤没了,心都凉了sad[爆哭] 第87章 男人的话语如同被灼烧的烙铁,狠狠敲在少女的心上。金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仿佛冰面被无形的重锤击中,瞬间布满细密的裂痕,但转瞬又被更深的寒意冻结,脸上依旧维持着那副近乎完美的、毫无破绽的平静。 伏黑甚尔的确说对了一部分。 她确实从未真正融入咒术界这个庞大而扭曲的体系,也确实将眼前的一切——从禅院家的倾轧到高专的日常,乃至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都视为一场需要精密计算、步步为营才能最终攻略通关的角色扮演游戏。她扮演“独行侠” ,扮演“厌恶五条悟者”,计算得失,权衡利弊,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个最终的目的:离开这个她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甚至感到厌倦的舞台。而灵魂深处,她对咒术界这个依靠着血脉、腐朽规则和血腥暴力维持运转的庞然大物,只有冰冷的评估和居高临下的、彻底的蔑视。 此刻, 任何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两颗燃烧的流星,终于在须臾般的相汇之后,头也不回地各奔一方。 伏黑甚尔灰绿色瞳孔深处那复杂的情绪——警告、决绝、以及那丝极其隐晦的、如同野兽舔舐伤口的告别——她都清晰地接收到了。他已经踏上了他自己选择的、通往毁灭或救赎的悬崖——或许对他而言两者并无区别。 伏黑甚尔难得地说了这么多,他插起桌上最后一颗已经彻底凉透、凝结着酱汁的章鱼烧,塞进嘴里,用力地咀嚼着。他注视着少女那张美丽而神情莫辨的面容,灰绿色的瞳孔深处复杂难明,包含着最后的警告、孤注一掷的决绝,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告别。 “记住我的话,荧。”他最后丢下一句,声音沙哑,“藏好你自己。别让你为了离开而精心谋划的一切,因为一时愚蠢的好心或者别的什么狗屁理由……白费了功夫。” 说完, 他不再有丝毫留恋,猛地起身,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风,粗暴地撞开那扇油腻的玻璃门。 “哐当!” 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街头迷离而冰冷的霓虹灯光如同舞台的追光灯,瞬间涌入这狭小油腻的空间,勾勒出他宽阔却仿佛沉入无尽黑暗的背影。刺目的红蓝光线在他肌肉虬结的肩头跳跃、流淌,如同尚未干涸的鲜血与凝结的冰霜交织。 他没有丝毫留恋,身影迅速地被门外汹涌的、冷漠喧嚣的人潮吞没,消失不见。 只留下门扉在惯性下吱呀摇晃,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叹息。 荧依旧坐在椅子上。面前剩下的章鱼小丸子早已彻底凉透,凝结的酱汁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着粘腻、令人不适的光泽,如同凝固的、腐败的血块。杯中的冰水早已失去了凉意,杯壁上凝结着几颗水珠,徒增几分颓败感。 喧嚣的赛艇解说声浪、食客们高谈阔论的谈笑声、食物混杂的香气……一切感官的刺激都在这一刻变得遥远而模糊,仿佛之间隔了一层厚厚的、布满水汽的毛玻璃。 世界的噪音被屏蔽,只剩了她自己的冰冷而规律的心跳声。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闭上了眼睛。浓密的金色睫毛如同蝶翼般沉重地垂下,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仿佛要将外界的一切彻底隔绝。 不知过了多久,她重新睁开眼。鎏金色的眼眸深处,所有短暂的涟漪都已平息,只剩下如同深潭般的沉静。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将几张钞票放在油腻的桌面上,推开那扇还在微微摇晃的玻璃门,步入了冰冷而喧嚣的夜色。 她没有直接返回高专,而是如同幽灵般穿梭在东京的钢铁森林中,最终来到一处位于高级公寓顶层的住所。 这里是她委托绘美偷偷租下的房子。 输入密码,金属门无声滑开。室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如同雨后森林般的冷冽香气,与外面世界的喧嚣浑浊形成鲜明对比。巨大的落地窗外,东京的夜景如同一片铺陈开来的、流淌着光与暗的星河。 荧径直走向宽大的白色沙发里,将外套甩在一旁。她靠在沙发上,食指无意识地抚摸着手链。 而后,她取出口袋里的手机,习惯性地点开通讯录的第一位。 特别设置的来电音乐响起时,太宰治正穿着舒适的黑色丝质睡衣,斜躺在床上。微卷的棕发有些凌乱,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百无聊赖的倦怠。 他懒洋洋地抬起眼皮,举着《完全自杀手册》的手放下,鸢色的眼眸在暖黄的光线下闪过一丝亮意,坐起身,拿出手机,按下接听键。 “啊啦,亲爱的阿荧?” 他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如同浸了蜜糖的慵懒,尾音微微上扬,唇角含笑,“看来你度过了一次非常特别的约会?真让人嫉妒呢~”他的用词看似暧昧,露出的眼瞳却幽暗似漩涡。 少女陷入沙发的阴影中,只有那双金眸依旧熠熠生辉。 “阿治,你知道吗,这一次星浆体同化即将开始了。” 少女的脑海中再次清晰地浮现出伏黑甚尔那双似乎有些变化,却依旧如孤狼般的眼眸,她沉默了几秒,“同化时间,两天后的满月之夜,地点则是高专地下的薨星宫。” “而甚尔叔叔,他接下了暗杀星浆体天内理子的委托。” “哦?”太宰治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了然于心的玩味,“是盘星教的手笔?价码很高?” 即使他身在横滨,但由于过往的身世加上荧还留在东京的缘故,也从来没有停止对咒术界的信息收集。 “三千万。” 荧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金色的发丝在室内的暖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她静静地俯瞰着脚下那片璀璨却冰冷的光海。 “啧,真是笔能让鬣狗疯狂的数目。”太宰治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谈论一顿早餐的价格,“那么,高专那边,负责护卫这只金丝雀的骑士团,阵容如何?或者说……寒酸到什么地步?” 他刻意加重了“寒酸”二字,眼眸中意味深长的流光旋转。 少女抬眼,对上镜子中模糊的自己,金色的瞳孔在幽暗中如同冰冷的星辰:“只有五条悟和夏油杰。” 太宰治慢悠悠翻动着《完全自杀手册》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合上那本充满死亡诱惑的书,随手丢在旁边的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坐直了身体,原本慵懒的神情被一种饶有兴致的、如同发现新玩具般的专注取代。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哦?护卫力量……只有他们两个?” 他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确认,“那位最强和他的挚友?没有其他人?比如……总监会直属的精英护卫队?或者御三家派出的支援力量?甚至……其余的特级或者一级支援?” “没有。” 荧的回答很干脆,“根据夜蛾校长的亲自部署和下达的命令,护卫任务全权由五条悟和夏油杰负责,全程只有他们两人。高专内部,除了夜蛾校长和极少数核心人员,其他人甚至不知道任务的具体内容和目标。” 她将自己在走廊外偷听到的信息,结合后续的观察和旁侧敲击得到的信息做出的推断,清晰地陈述出来。 太宰治沉默了。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击着,节奏如同某种无声的密码。窗外的城市灯火倒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如同投入深渊的星火,转瞬即逝。 “呵……” 片刻后,一声低沉而充满讽刺意味的轻笑从他唇边溢出,打破了空间里的寂静,“服从性测试。” 他缓缓吐出这个词,如同在宣判一个早已写好的剧本。 “服从性测试?”荧轻声地重复道。 太宰治站起身,踱步走到窗边,望向窗外那片由无数灯光构成的虚假星河。即使隔着千里之外,那片莫测的鸢色与璀璨的金色仿佛也在 那一瞬相融。 少年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更加苍白而轮廓分明,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近乎非人的冷静。 “这大概率是一次针对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服从性测试~”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带着甜腻尾音的冷酷,每一个字都清晰而冰冷,“维系咒术界千年结界、关乎天元存续的关键星浆体,将如此重要、关乎咒术界根基的任务,交给两个刚刚崭露头角、甚至隐隐形成自身派系核心、并对现有秩序构成潜在威胁的年轻人……总监会那群老而不死的古董们,是集体被咒灵啃了脑子吗?而且,只给他们两个人?这简直是把诱饵和靶子两个词明摆在眼睛前了。” “想想看吧,阿荧。如果天元的同化对咒术界真的如此重要,重要到一旦失败就会引发前所未有的动荡——那么,高层怎么可能只派两个尚未完全成长起来的所谓天才去执行?这不符合任何基本的风险控制逻辑。除非……”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带着嘲弄的弧度。 “……除非他们根本不在乎天内理子的死活。”—— 作者有话说:最近新项目出了一堆事连续两天开会开到晚上,痛苦面具jpg 第88章 透明的玻璃隔绝了外界的冷风,但少年的声音通过电磁波清晰地传入耳中时,似乎有一阵看不见摸不着的冷意顺着小腿肚向上攀附。 少女恍然抬起头,眸子却只触及到一片寒凉沁髓的冷月。 “或者说,天内理子的生死,只是一个用来测试的工具。测试五条悟和夏油杰是否足够听话 ,是否愿意为了高层的意志去拼命,是否能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可控性。更黑暗一点……” 太宰治的嗓音愈发低哑,尾音却仍犹带笑,眼底含着无尽的嘲讽,“……这甚至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清除行动的前奏。如果他们失败了,正好有理由打压、削弱、甚至彻底驯服这两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如果他们成功了,也不过是证明了工具的锋利,未来可以继续利用。” “这是一场无论胜负, 老家伙们都能稳坐钓鱼台, 坐收渔利的……阳谋。” 荧沉默地听着,太宰治的分析如同一把淬毒的钥匙,彻底打开了笼罩在任务之上的黑箱,露出了里面腐烂发臭的权力齿轮。 这与她的预感不谋而合, 但太宰治的表述却更加残酷、更加精准。 太宰治起身,走到桌边放着的电脑前。屏幕幽蓝的光芒骤然亮起,如同结冰的湖面,映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也映出他眼中那如同深渊般冰冷的算计光芒。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屏幕上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为了给这个有趣的猜想……加点佐料。”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探究般的兴奋, “让我们来欣赏一下暗网里的老鼠们,最近如何的疯狂。” 他精准地调出了那个加密悬赏平台,输入了“星浆体”、“天内理子”、“薨星宫”、“天元同化”等关键词。 屏幕瞬间被大量红色的、标注着“高额”和“紧急”的悬赏条目刷屏! 瞬间!数个标着令人咋舌的高额赏金、状态刺眼地显示为“ Active (活跃)”的悬赏条目如同闻到血腥的鲨鱼般跳了出来!金额之高,目标明确,要求具体——必须在满月同化仪式前彻底抹杀,发布者ID虽然被层层加密,但其意图却昭然若揭——仿佛有人拿着高音喇叭在暗网里喊:快来杀她!时间紧迫!报酬丰厚! “如此精准、如此高调、如此迫不及待的悬赏……这像是一个想要秘密抹杀星浆体的势力会做的事吗?不,这简直就是在最热闹的广场中央点燃了烽火台!是唯恐天下不乱,是生怕全世界的亡命之徒嗅不到这块肥肉的味道!这种手法,与其说是为了确保暗杀成功,不如说是在……造势!是在把水彻底搅成泥潭,把尽可能多的、贪婪的、疯狂的视线和利刃,都精准地引向天内理子和她身边那两个护卫者!是在为五条悟和夏油杰搭建一个……地狱难度的斗兽场。让他们疲于奔命,让他们在层出不穷的袭击中耗尽心力,最终……犯下致命的错误!” 太宰治注视着屏幕上那些刺眼的信息,指尖点着精确的时间节点和高额数字,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兴奋:“暗杀天内理子,阻止天元同化……悬赏金额从数百万到数千万日元不等,发布者匿名,但资金源头追踪显示……相当一部分与盘星教及其外围组织有关联,这没有问题。但有趣的是……” “阿荧,高专的校长是什么时候下达任务的?” 荧说出了时间。 “哇哦,那事情变得有趣了呢~”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精准地锁定了几条悬赏信息,“我发现了几条最高级别的刺杀悬赏,是在向五条悟和夏油杰下达任务命令的之后不到两小时内发布的。而且,发布者使用了非常隐蔽的、与咒术界高层某些窗外机构资金流动模式高度吻合的洗钱通道哦~” 金色的眼眸骤然收缩。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在高层内部任务下达的极短时间内,关于星浆体护卫任务的核心细节——包括执行者是谁、任务的大致时间框架——就已经被泄露给了盘星教等敌对势力。 这绝非巧合! “基于以上这些巧合,阿荧,我什至可以做出一个更……大胆,也更符合那群老不死行事逻辑的推论。” “如果天元的同化,对咒术界真的重要到关乎存亡续绝的地步——”太宰治一字一顿,声音低沉,“那么,星浆体……绝不可能只有一个天内理子!” “星浆体……或者说,适合成为星浆体的、拥有特定体质的人类,绝不可能只有一个!”他再度重复了一遍,语调漫不经心,光影落入鸢色深湖,将那里面的漠然笑意映照地分毫毕现,“这不符合任何大型组织,尤其是掌控着庞大资源和秘密的咒术界高层,所应有的风险分散原则。他们必然有备选方案!甚至……可能有一个秘密的星浆体候选库。” 荧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这个推论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她思维的某个盲区! “一个维系千年、关乎根基的仪式,一个如此重要的容器,怎么可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孤注一掷地押在一个篮子上?尤其是在咒术界内部派系倾轧、外部强敌环伺的当下?”太宰治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荧的思维,“所以,眼前这个被推到风口浪尖、被各方势力追杀的天内理子。”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讽刺到极点的弧度,“很可能只是被选中并暴露出来的一个……最完美的诱饵和牺牲品!” 少年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笃定:“甚至……天内理子这个目标的具体行踪和护卫力量的薄弱信息,本身就是被总监会内部,或者至少是掌握核心情报链条的某位大人物,故意泄露出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成为吸引所有火力的活靶子,成为这场针对最强组合的服从性测试中,最关键的……祭品。” “真正的、或者说是备用的星浆体,可能正被秘密保护在某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等待着在合适的时机救场。如果五条悟和夏油杰成功护送了天内理子,那自然最好。如果失败……那么,真正的星浆体就会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推出来,挽救大局。而五条悟和夏油杰,则将成为任务失败的替罪羊,承受所有的惩罚。”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荧的心脏,顺着脊椎蔓延至四肢百骸。太宰治的推理,冰冷、残酷,却逻辑严密,将高层可能的算计剖析得淋漓尽致,将这场任务隐藏的黑暗与残酷推向了令人窒息的深渊。 她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东京璀璨而冰冷的万家灯火。她感觉自己仿佛站在一个巨大的、精密却腐朽的时钟内部,看着那些锈迹斑斑的齿轮在权力的意志下,带着血腥味缓缓咬合、转动。伏黑甚尔是其中一个失控的、充满破坏欲的齿轮;五条悟和夏油杰是其中两个耀眼却注定被磨损的核心齿轮;而天内理子……则是一个即将被碾碎的、无人问津的小小齿牙。 天内理子的命运,从被选中的那一刻起,就早已被标注了价码,成为了权力绞肉机中最无辜也最可悲的齿轮——她只是一枚被摆上棋盘、用来兑子的弃兵。而五条悟和夏油杰,他们引以为傲的力量,也成了将他们推向风暴眼、成为棋局弃子的催命符。 房间内陷入了更深的死寂。窗外的风似乎也变得呜咽。 荧坐在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用力地掐进了掌心。她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仿佛带着铁锈味。 然后,她抬起眼,金色的眼眸如同冻结的熔岩,用一种异常平静、却仿佛卸下了某种重负的语气,清晰地说道:“阿治,我答应了甚尔叔叔,会提供给他关于星浆体护卫任务的情报。” 黑暗中,少年那双鸢色的眼眸里毫无波动,毕竟荧和伏黑甚尔的对话,他全部都听在耳里。 “哦?”少年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种黏稠的甜腻,如同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在猎物周围游弋,“阿荧答应他了?”他刻意加重了语调,询问着这个双方都心知肚明的问题。 “是。”荧的回答依旧干脆,没有任何犹豫或辩解,“上一次他帮我转移视线让我得以脱身去横滨。这次,算还他人情。” “人情……”太宰治轻声重复着这个词,舌尖仿佛在品尝着某种滋味复杂的毒药。随即,他发出一声低沉而意味不明的轻笑,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尖锐,“伏黑甚尔……那个男人,他接下这个委托,真的是为了那些委托金吗?或者说,那三千万,只是他用来欺骗自己、说服自己走向毁灭的一个……还算体面的借口?” 第89章 “阿荧,你明明看得很清楚,不是吗?”太宰治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玻璃,看到了那个在阴影中游走的孤狼, “他接下这个任务的核心驱动力,是根植于血脉和过往的……执念!一种被无咒力者身份和天与咒缚所扭曲的、想要彻底碾碎咒术界骄傲的执念,更是……对那个生来就站在云端、拥有六眼和无下限术式的神子一种近乎病态的挑战欲。伏黑甚尔要证明,即使没有咒力,即使被整个咒术界视为猴子,他也能亲手将所谓的神拉下神坛,踩进泥里。” 他望着外面冰冷的城市灯火,语气恢复了那种漫不经心:“然而,阿荧,我必须很遗憾地提醒你。”他侧过头,光影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 “伏黑甚尔的确很强,强到足以让绝大多数咒术师在他面前颤抖。但他要面对的,是五条悟——拥有无下限术式、六眼、以及……尚未完全开发但已堪称恐怖的潜力的最强”太宰治的指尖在空中虚点,仿佛在勾勒着力量的对比图, “如果是正面对抗,尤其是在五条悟有所防备、甚至被激怒的情况下,伏黑甚尔……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率。甚至可以说,他成功的几率,渺茫得如同在暴风雨中点燃一根火柴。” 少女的睫毛轻微地颤抖, 如同被寒风吹动的蝶翼。 “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是近乎无解的防御, 他的苍和赫拥有毁灭性的攻击力,更别提那双六眼带来的恐怖洞察力和信息处理能力。伏黑甚尔唯一的胜算,在于他那具被强化到极致的□□, 在于他超越常理的战斗直觉和经验,以及……他手中那把能短暂中和术式的咒具天逆鉾。”太宰治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分析一场棋局,或者说他其实从未停止过对伏黑甚尔的关注,才能了解到如此多的情报,“伏黑甚尔需要抓住那转瞬即逝的破绽,用天逆鉾突破无下限的防御,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给予致命一击。但五条悟,却只需要伏黑甚尔一次失误,就足以逆风翻盘。” 那双鸢色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一丝……近乎悲悯的残酷:“他选择了一条通向毁灭的单行道。他此去,不是为了胜利,而是为了……一场盛大的、足以撼动整个咒术界认知的……死亡谢幕。他可能会重伤五条悟,可能会给那个狂妄的小鬼留下终生难忘的教训,但他自己……九死一生,甚至……”太宰治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恶魔在耳畔低语,“……十死无生。” “阿荧,你确定要把情报给这样一个……随时可能走向自我毁灭的人吗?这很可能会成为加速他走向死亡终点的催化剂。” 太宰治的话语像冰冷的锥子,一下下凿在荧的心上。伏黑甚尔那孤绝的身影,与五条悟那双近乎非人的苍天之瞳在她脑海中激烈碰撞。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场注定惨烈的战斗,看到了鲜血淋漓的结局。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窗外城市模糊的喧嚣和风扇低微的嗡鸣。 就在这时,太宰治的嗓音忽然变了。那股冰冷的、洞悉一切的锐利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黏糊糊的、带着撒娇意味的幽怨。 “呐,阿荧……”他拖长了尾音,声音陡然变得如同融化的蜜糖,甜腻得发齁,尾音拖长,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委屈和撒娇,软糯得能滴出水来,荧甚至能在脑海里具现出那双鸢色的眼眸湿漉漉地望着她,里面盛满了委屈的情景,“你对伏黑甚尔……还真是特别呢。明明知道他要走向毁灭,还是选择还人情,给了他最需要的情报,一点都不担心他会出卖你……这份信任和关心,真是让人……”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孩子气般的、却异常冰冷的嫉妒光芒,“……好嫉妒啊。”低哑的嗓音轻得像羽毛拂过,“那种肌肉笨蛋有什么好的?又凶又冷,除了破坏和毁灭什么都不会做……不像我,我多关心你啊,阿荧……” 少年的话看似在说伏黑甚尔,实则却意有所指。 这是一种极其拙劣却又极其有效的转移。他试图用这种黏糊糊的、带着占有欲的嫉妒表演,将荧的注意力从伏黑甚尔那沉重的命运上强行拉扯回来,拉回到他们两人之间那扭曲的、充满掌控与依存的羁绊上。他就像一只不安的猫,在用爪子拨弄主人的心弦,试图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优先权”。 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撒娇”弄得浑身一抖,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那份刻意的亲昵和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指向伏黑甚尔的贬低,形成一种极其怪异的反差。这哪里是撒娇?分明是裹着糖衣的毒针,是带着占有欲的、孩子气的恶意攀比。 “阿治,别闹……”荧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她太了解太宰治了,这种看似黏糊糊的柔软状态下,往往隐藏着他最真实也最扭曲的情绪——此刻,那是对伏黑甚尔占据了她的“亲情”位置的、赤裸裸的嫉妒。 “我才没闹!”太宰治反而得寸进尺,声音似乎又更近了些,仿佛他此刻就站在她的身后,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那近乎耳语、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在她耳边低喃,带着一种病态的执着,“阿荧的注意力,应该全部放在我身上才对……那种家伙根本不配让你这么担心。他要去送死就让他去好了嘛……”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漠然。 少女深吸一口气,语调带上了些许无奈:“阿治,现在不是在开玩笑的时候!” “我没有开玩笑哦。”太宰治顺从地顺着她的话,在无法被看见的手机的另一端,脸上那副委屈巴巴的表情瞬间切换,鸢色的眼眸深处闪烁着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光芒,“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伏黑甚尔选择的路,通向死亡的概率很高。而阿荧你……” 他微微歪头,玻璃上映出一个少年脸上那天真又残忍的微笑,声音清晰而缓慢,如同在布下最后的诱饵;“我现在再问你一个问题——只关乎你自己内心……” 少女的心跳,在那一瞬间,仿佛漏跳了一拍。她早就隐隐预感到了那个问题的轮廓。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个近乎妖异的弧度,声音带着一种将人推上悬崖的温柔:“阿荧,你,想不想……救伏黑甚尔?” 救……伏黑甚尔? 理智在拒绝!伏黑甚尔是这场风暴的关键变量!他如同扑火的飞蛾,他的死亡是计划的一部分!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救他,意味着打破精心设计的棋局,意味着她要亲手去干预那场由高层精心设计的“服从性测试”和“绞杀局”,意味着她要将自己彻底卷入咒术界最黑暗的权力漩涡中心,成为众矢之的。 她所布置了这么久的底牌都将提前暴露在总监会和所有敌对势力的视线之下。甚至很可能……她所有的谋划都可能功亏一篑。 而伏黑甚尔自己都说了,不准她插手!不准她露面! 可是…… 代价太大,风险太高,违背他的意愿,打乱她的所有计划……真的值得吗? 不救? 看着他带着那份沉重的执念和不甘,义无反顾地冲向五条悟,走向那几乎注定的毁灭……她能……和以往一样,心安理得地做一个“观众”吗? 救?还是不救? 荧的内心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激烈挣扎,金色的眼眸剧烈地闪烁着,如同风暴中的熔岩,时而冰冷凝固,时而炽热翻涌。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沙发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太宰治安静地听着电话那一端传来的少女有些不平稳的呼吸声,他没有催促,也没有再说什么刻薄的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猎物在陷阱中挣扎着做出最后的抉择。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荧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烈火上炙烤,又像是沉入了冰封的海底。两个截然相反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撕扯,几乎要将她的理智撕裂。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荧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猛地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抵挡着内心汹涌的洪流。再睁开时,那双金色的眼眸里,痛苦与挣扎依旧翻腾,但一种近乎绝望的冰冷决断,如同寒潮般正从深处弥漫上来。 “我,不知道……”金色的瞳孔映照出那颗戴在手腕上在黑暗中流转着一丝冷光的茶色琥珀,仿佛此时她正在注视着那鸢红色的瞳孔,“阿治,我不知道。” 第90章 “我,不知道……”荧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同强风中的蛛丝,脆弱却仍固执地连接着两端。金色的瞳孔映照出手腕上那颗在黑暗中流转着冷光的茶色琥珀,仿佛穿透了空间,直视着电话那端少年鸢红色的眼眸深处。 “阿治,我不知道。” 电话那头,太宰治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沉默并非空白,而是充满了无形的、高速运转的思维电流。他仿佛能“听”到少女此刻屏住的呼吸,能“看”到她紧攥沙发边缘而泛白的指关节,能“感受”到她内心那场几乎要将她撕裂的风暴——理智与情感的拉锯。 他太了解她了,了解她看似冰冷的外壳下,那尚未被完全磨灭的、属于人类本身的温度。了解她对伏黑甚尔那份复杂而隐秘的羁绊——尽管一直以来她都以游戏人生的玩家态度面对一切,但太宰治知道,她一直都是一个非常注重感情羁绊的人。 太宰治脸上的那抹妖异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他没有嘲笑她此时表现出的罕见的纠结,也没有趁机再施加任何诱导性的压力。他只是静静地聆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如同在聆听风暴来临前海潮的低语。 过了片刻,就在荧以为他会继续用那黏腻的语调或冰冷的分析逼迫她时,太宰治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那声音里没有了甜腻,没有了撒娇,没有了刻意的引导,只剩下一种奇异的、带着安抚力量的温和,如同沉入深海的月光,穿透了层层阴霾。 “阿荧。”他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直达心底的力量,“既然不知道,那就暂时……不要去想那个答案。” 荧微微一怔。 “遵循你内心最深处、最本能的冲动。”太宰治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平静地流淌着,“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想救他,就去想办法救;觉得无法承受代价,那就看着他走向结局。无论你选择哪条路,那都是阿荧自己的选择。 “我知道阿荧在担心什么。”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近乎纵容的笑意:“那些所谓的计划、暴露、风险……呵,交给我就好。阿荧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好,至于其他的麻烦……”他轻笑一声,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我来解决。” 这是他的承诺,他给了她一个……任性的权利。而剩下的代价,则由他来承担。 荧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松开了些。太宰治的话像一阵微风,拂过她混乱焦灼的心湖,虽然未能平息风暴,却带来了一丝奇异的平静和。 “谢谢你,阿治,我会好好地考虑的。”荧非常认真地道谢,电话那边的少年的笑声轻盈地如同空气中一根纤细的羽毛,“不用道谢,阿荧。我只希望,你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他顿了顿,声音极尽地温柔:“晚安,愿你的梦中有我。” “晚安,阿治。”荧的心情渐渐地变好了,她的嗓音也恢复了如蜜般的甜美。 “我今天也很想你。” 一如每个夜晚,他们惯例地暂时道别- 翌日,咒术高专。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高大的窗户洒进来,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灰原雄元气满满地擦拭着课桌,七海建人则一脸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厚重的黑眼圈昭示着他昨晚显然又经历了什么惨无人道的压榨。 “我说,荧同学,你听说了吗?”灰原雄擦完自己的桌子,又勤快地帮旁边的七海也擦了擦,声音充满了活力,“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他们接的那个星浆体护卫任务,要护送那个叫天内理子的少女一去冲绳玩呢!” 七海建人从臂弯里抬起头,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充满了疲惫和怨念:“啊,听说了。然后呢?他们去冲绳旅游,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真好啊,我还没去过冲绳旅行呢!”灰原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前辈的崇拜,“而且前辈们为了保护那位可爱的少女在努力奋斗,我们作为后辈,当然也要想办法尽一份力啊!听说这个任务特别危险呢!” “呵。”一声清晰的冷笑从教室后方传来。荧坐在靠窗的位置,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她单手撑着下巴,金色的眼眸扫过灰原雄和七海建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尽一份力?怎么,用我们一年级的命去填吗?” 七海建人深有同感地立刻点头:“荧同学说得对,那是他们这两个一级咒术师的任务,我们这种等级掺和进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而且……”他语气里的怨气几乎要实质化,“他们去公费旅游,而我昨天才被夜蛾老师抓着去处理了一堆三四级咒灵,到处跑,累得半死……” 就在这时,七海建人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皱得更紧了,认命般地接起:“喂?夏油前辈?……是,我是七海……什么?机场护卫?……现在?……等等,夏油前辈,这任务不是你和五条前辈负责核心护卫吗?为什么外围警戒还要我们一年级去?……哈?人手不足?……喂?喂!前辈?!” 电话那头显然已经挂断了。七海建人握着手机,脸色黑得像锅底,额角青筋跳动:“……那个混蛋!他根本没听我说话!他说什么机场人流复杂,需要多点人手布控,要我们一年级的立刻动身,去守卫冲绳那霸机场!开什么玩笑!” “护卫星浆体明明是他们两个最强的任务吧?我们才一年级,这种级别的任务,叫我们去支援?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这完全是把我们当成廉价劳动力在使唤吧!” 他烦躁地抓了抓自己金色的短发。 旁边的灰原雄倒是精神百倍,他凑近七海,脸上洋溢着充满干劲的笑容,小声安慰道:“七海海!别这么说嘛!这说明前辈们信任我们啊!而且,他们是在保护一位可爱的少女呢!我们怎么能落后呢?这也是积累实战经验的好机会!” 他握紧了拳头,眼中闪烁着少年人特有的、近乎天真的热情。 “可爱少女个鬼啊!”七海建人忍无可忍地低吼,“那是随时可能引来特级诅咒师和咒灵的活靶子!我们守机场?拿什么守?用我们充满青春热血的微笑感化诅咒师吗?!” 就在七海建人濒临暴走边缘时,一只白皙的手伸了过来,直接从他手里抽走了手机。荧面无表情地翻开通话记录,回拨了刚才的号码,并且打开了免提。 电话几乎是秒接,夏油杰那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传来:“嗯?七海?还有什么事吗?任务紧急哦。” “夏油前辈。”少女的声音冷淡,没有任何客套,直接切入主题,直截了当得近乎无礼。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下:“……荧同学?还有什么事吗?任务信息七海和你们说了吧?情况紧急,需要你们立刻……” “可以,但前提是,”荧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谈判姿态,“报酬。毕竟让我们去执行这种明显超出我们能力范围、并且本不该由我们承担的危险任务。” “所以,任务按人头,按小时,支付任务报酬。标准咒术师任务时薪的三倍,任务期间产生的所有交通、餐饮、装备损耗,实报实销。预付百分之五十定金,任务结束后二十四小时内结清尾款。否则,免谈。” “……”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连旁边义愤填膺的七海建人和一脸懵懂的灰原雄都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荧。 几秒钟后,夏油杰带着点哭笑不得的声音传来:“噗……咳咳,三倍时薪?荧同学,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啊。” “保护可爱的少女是你们两位前辈的责任和兴趣,”荧冷冷地回敬,特意加重了“可爱”和“兴趣”两个词,“让我们一年级去额外加班打工,自然要付打工加班费。没钱,那免谈。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哈哈哈……”夏油杰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好好好,荧同学说得很有道理。行,三倍就三倍,报销也按你说的来。卡号发我,定金马上打过去。任务结束后找悟结账,他有钱。” “成交。”荧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仿佛刚才她敲定的不是一笔高额雇佣合同,而是在路边顺手买了一杯咖啡。她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听到了?报酬谈妥了。现在可以去做任务了。” 她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操作了几下:“任务内容你们已经清楚了。灰原,七海,你们两个立刻动身去冲绳那霸机场,按照夏油学长指示的区域进行警戒和护卫,确保目标安全通过机场区域。记住,保持警惕,遇到任何可疑情况,优先自保,及时联系夏油学长或五条那家伙,不要逞强。” “那你呢?”七海建人忍 不住问,他看着荧,“你不去那霸机场?”《 》 90-100 第91章 荧微微抬起下巴,金色的眼眸扫过两人,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明天的天气:“我?我这两天正好要去涉谷的几家限定周边店扫货,有几款绝版的模型和联动谷子今天发售,顺便守一下羽田机场。反正都在东京圈内,顺路。”她顿了顿,仿佛真的在思考购物路线, “机场人流密集,监控众多,敌人如果真要在机场动手,大概率会选择制造混乱或者利用人群掩护进行精准袭击。东京羽田机场作为国内最大的航空枢纽之一,也不能完全排除风险。” 七海建人嘴角抽搐:“……扫周边?顺路守机场?”他简直无法理解荧的脑回路。把护卫任务说得像去便利店买饮料一样随意?而且…… “你一个人守羽田?那地方人流量更大!” “有问题吗?”荧挑眉看向他,眼神带着一种“你再多问一句报酬就没了”的压迫感,“我们三人分守两地,也能最大程度避免被敌人一网打尽。而且,我的顺路效率,未必比你们两个差。还是说,七海同学想跟我换换,你去涉谷替我扫周边,我去守冲绳?” 想到要去挤满宅男宅女的周边店抢购限定商品,七海建人瞬间头皮发麻,立刻摇头:“不!不用了!守冲绳挺好!我和灰原马上出发!”他拉起还处于茫然状态的灰原雄,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教室。 他宁愿去面对十个二级咒灵! 教室里瞬间只剩下荧一人。刚才那副谈生意和安排任务的冷静面具瞬间褪去。她走到窗边,看着七海和灰原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变得异常深邃。 “涉谷周边……哼。”她低语一声,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快速划过,调出羽田机场的实时航班信息图。 涉谷扫周边?当然只是借口。一个合理出现在东京羽田机场和归来的星浆体见面,又不会引起任何人怀疑的完美借口。 她没有丝毫犹豫, 转身离开教室,步伐迅捷而无声,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 巨大的穹顶下,航班信息牌不断刷新,广播声、脚步声、行李箱滚轮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的白噪音。 荧混迹在接机的人群中,毫不起眼。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连帽衫,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双在帽檐阴影下依旧锐利的金眸。她如同一条融入水流的鱼,看似随意地在国际到达厅附近游弋,目光却如同无形的雷达,无声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那些看似寻常的旅客、工作人员,以及……隐藏在平静表象下,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意与贪婪气息的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星浆体一行预计抵达的时间越来越近。荧看似漫无目的地在一个售卖旅行纪念品的商店前驻足,指尖拂过那些千篇一律的钥匙扣,金色的眼眸却透过玻璃橱窗的反光,冷静地观察着身后大厅的动向。 诅咒师的气息,不止一道。如同黑暗中窥伺的鬣狗,混杂在人群中,目标明确地锁定了即将开启的廊桥出口。高层的“造势”和高额的悬赏,果然引来了亡命之徒。荧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很好,鱼儿上钩了。 廊桥对接完毕,舱门开启的提示音响起。人群开始骚动,接机的人纷纷踮起脚尖。荧却微微后退了半步,将自己更深地藏入一根巨大的承重柱后,气息收敛到近乎虚无。 就在第一批旅客的身影出现在廊桥出口的瞬间,异变陡生! 几声压抑的尖叫和惊呼在人群中响起! 三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猛地从不同的方向扑向廊桥出口!一个身材魁梧如熊的壮汉,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双手异化成巨大的骨爪,带着腥风直扑廊桥门!一个瘦高如竹竿的男人,身影如同鬼魅般飘忽不定,指尖萦绕着幽绿的毒雾!最后一个则是个看似普通的上班族,但西装下鼓胀的肌肉和眼中闪烁的疯狂红光暴露了他的本质! 恐慌如同瘟疫般瞬间蔓延!尖叫声、哭喊声、推搡声打破了机场的秩序,人群像受惊的羊群般推搡逃散! “一群乌合之众。”少女轻声低语,声音冰冷,带着一丝不屑。这些袭击者实力参差不齐,但手段阴毒,显然是被悬赏吸引来、或者被临时雇佣的炮灰 然而,就在那魁梧的男诅咒师的骨爪即将撕裂廊桥门的刹那—— “呵。” 一声极轻、极冷的嗤笑,仿佛来自深海之下。 她手腕轻抖,数道深蓝色的、由纯粹水元素凝结而成、细若发丝却坚韧无比的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瞬间从她袖中激射而出。它们快如闪电,轨迹刁钻,,精准无比地缠绕上三个诅咒师的手腕、脚踝、腰腹! “什么?!”魁梧男人惊骇抬头,他感觉一股强大而柔韧的束缚力瞬间禁锢了他的动作,那看似纤细的水线,竟蕴含着难以想象的牵引力! 少女的身影如同虚影般从柱后闪出,帽檐下的金眸寒光凛冽。她双手虚握,十指间幽蓝的水元素力如同活物般流淌,操控着那数道致命的丝线,将三个奋力挣扎、试图挣脱的诅咒师猛地拉扯、聚拢! “呃啊!”三个诅咒师被强行拽到一起,狼狈不堪。 荧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停顿。就在诅咒师们被水线强行聚拢在一起的瞬间,她右手并指如刀,身形如鬼魅在空气中闪现,指尖萦绕起跳跃的、狂暴的紫色雷光。 “敕令!煌煌千道镇式!” 三道闪烁着刺目雷光的、由纯粹雷元素力构成的杀生樱虚影,凭空出现在那三个被水线束缚的诅咒师头顶。杀生樱甫一出现,狂暴的雷霆之力便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精准地轰击在被水元素浸润的诅咒师身上! 滋啦——! 刺耳的电流爆鸣声响起,水能导电!被络命丝缠绕、浑身湿透的诅咒师们瞬间变成了绝佳的导体,狂暴的紫色雷霆如同无数条毒蛇,疯狂地钻进他们的身体,在他们体内肆虐、破坏。 焦糊味伴随着凄厉的惨嚎同时爆发。 剧烈的麻痹和灼烧的痛苦让三个诅咒师瞬间失去了反抗能力,身体剧烈抽搐,如同被强行扔上岸的鱼。 但这还没完! 荧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行李转盘区域的上空,眼神冷淡,她手中不知何时已握紧了一把缠绕着盎然生机的绿色长弓。弓弦拉满,一支由纯粹草元素凝聚而成、箭身缠绕着翠绿藤蔓与生机的箭矢——已然搭在弦上! 箭尖,稳稳地对准了那三个被感电反应麻痹、动作迟滞、身上还残留着水元素潮湿印记和雷元素激荡余波,还在痛苦抽搐的诅咒师。 “绽放吧!” 弓弦震动! 咻——! 翠绿色的箭矢离弦而出,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残影!精准无比地撞击在由水元素和雷元素共存的人体上。 轰! 一场小型的、却无比剧烈的元素爆炸发生了! 翠绿色的草元素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引爆了水与雷交织的能量。一颗颗翠绿色的、蕴含着不稳定草元素能量的草原核在藤蔓缠绕处瞬间生成,又由杀生樱发出的紫色电弧激发,如有生命的子弹般密密麻麻打在他们的身上。 “啊——!!!” 三个诅咒师首当其冲,身上焦黑一片,藤蔓缠绕,电弧闪烁,冒着青烟,重重地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彻底失去了战斗力昏迷了过去。 浓烟与水汽、焦糊味与草木的清新气息诡异地混合在一起,弥漫开来。 整个突袭与反制,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从诅咒师暴起发难,到以雷霆万钧之势完成水缚、感电、超绽放的三重元素反应打击,将三个实力不俗的诅咒师瞬间秒杀,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分钟。 少女的身影如飘然而落的雪花般轻盈地落在这一堆“战利品”旁边。 她一口气没喘,身上纤尘不染,金色的长发在风中微微飘动。精致如人偶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理所当然的傲慢与淡漠。 手中的猎人之径化作点点绿光消散,幽蓝的水元素力和紫色的雷光也收敛回体内。她走到那三个瘫软在地、如同三堆焦黑垃圾的诅咒师身边,动作麻利地从旁边被掀翻的行李车上扯下几根捆扎行李的粗麻绳,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捆成了结实的粽子。 做完这一切,她甚至没有多看那些被她瞬间解决的杂鱼一眼,只是随意地抬起一只穿着短靴的脚,踩在了最上面那个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本能地在试图挣扎的诅咒师背上,将他牢牢地钉在地上,如同踩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就在这时,到达厅的自动门滑开。 刚刚经历了从冲绳飞抵东京羽田机场的三人组,踏入了这片弥漫着硝烟、草叶焦糊味和咒力残留的狼藉之地。 为首的是五条悟。他依旧戴着那副小圆墨镜,白发在机场明亮的灯光下耀眼夺目。他似乎心情不错,双手插在裤袋里,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然而,当他的视线扫过大厅内那堆被捆得结结实实、还在冒烟的“人形焦炭”,以及那个踩在“焦炭”上、神情冷漠,目光冷淡地扫过来的金发少女时,他脚步猛地顿住,墨镜后的六眼瞬间睁大! “哇哦——?!” 第92章 五条悟发出的那声夸张的惊叹,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他摘下墨镜,那双璀璨得如同天空尽头、倒映着无限信息的苍蓝六眼,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奇和……一丝玩味的兴奋,牢牢锁定在荧身上, “这不是我们临阵脱逃去扫周边的特级荧同学吗?怎么,涉谷的限定版周边没抢到,跑机场来炸鱼泄愤了?场面搞得挺大啊!” 跟在五条悟身后半步的夏油杰, 脸上的温和笑容在看到眼前景象的瞬间也愣住了。他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迅速扫过现场:被精准束缚的诅咒师、残留的强烈能量波动…… 这一切都指向了眼前的少女。他看向荧的眼神,难得地带上了一丝审视。荧在这一次所展现出的力量和控制力, 和以往在高专内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一样。 而被两人护在中间的天内理子,则显得惊魂未定。她穿着普通的校服,黑发有些凌乱,小脸苍白,显然之前的旅程和此刻眼前的景象都让她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夏油杰的衣袖,身体微微颤抖。 荧完全没有理会五条悟的阴阳怪气。 五条悟夸张的惊叹在空旷的到达厅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和一丝即将被挑衅的兴奋。 然而,荧的金色眼眸如同冰封的湖面, 没有丝毫涟漪。她甚至懒得瞥他一眼, 注意力似乎都锁在脚下那个被麻绳捆成粽子、还在微微抽搐的诅咒师身上。 就在她看似随意地准备抬起脚,朝着三人的方向走去时—— 异变陡生! 被她踩在脚下的那个身材魁梧、如同巨熊般的诅咒师,虽然浑身焦黑,藤蔓缠绕,但那双被炸得几乎只剩眼白的眼睛却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的凶光!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被捆在身后的、异化成巨大骨爪的双手,竟然凭借蛮力猛地绷紧了粗麻绳!坚韧的麻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呃啊——!!”伴随着一声垂死的嘶吼,他竟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向上拱起身体,试图挣脱束缚,用他那颗硕大的、布满焦痕的头颅撞向荧的小腿! 这完全是困兽犹斗的垂死挣扎!毫无章法,却充满了濒死的疯狂和破坏欲! “找死。” 审判的钟声敲响。 少女刚刚抬起的脚甚至没有落地,身体如同鬼魅般原地消失。 下一瞬。 刷——! 一道冰冷的寒光如同毒蛇吐信,精准地抵在了那个试图暴起的诅咒师粗壮的脖颈上! 那是一柄青蓝色的单手剑。 剑尖刺破了诅咒师脖颈上的皮肤,一滴暗红色的血珠瞬间渗出,顺着冰冷的剑刃滑落。 “为什么总是有人不明白安静是一种多么可贵的品质呢?” 荧站在诅咒师的头颅旁,微微俯身,金色的瞳孔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因痛苦和窒息而扭曲的脸。 她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喧嚣和警报声,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不想真的死了,就保持安静,学着当一个死人。” 那诅咒师所有的挣扎动作瞬间僵住,巨大的骨爪无力地垂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隔着喉管那一层薄薄的皮肤的冰冷剑尖,以及少女身上散发出的,纯粹而令人窒息的杀意。 那不是威胁,那是宣告,只要他再动一下,下一瞬,他的头颅就会和他的身体彻底分离!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最后一丝疯狂。他喉咙里嗬嗬的声响变成了绝望的呜咽,身体彻底瘫软下去,只剩下微微的颤抖,像一条被钉死在砧板上的鱼。 荧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块毫无价值的石头。她手腕一翻,单手剑化作一道流光消失,迈步朝着夏油杰的方向走去。 靴子的低跟踩在光滑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凝固的空气上。 她无视了五条悟那几乎僵在脸上的表情,无视了夏油杰眼中深沉的审视和警惕,目光平静地落在夏油杰身上,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清理”从未发生过。 “任务完成,羽田机场潜在威胁已清除。”荧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在汇报一项最寻常的工作,“按照约定,该支付剩余尾款了,夏油前辈。” 夏油杰被荧这直奔主题、毫不拖泥带水的“讨债”行为弄得微微一怔,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五条悟。 五条悟毫无意外地反应极大。 “哈?尾款?”五条悟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嘲讽,他指着地上那三个焦黑冒烟的“粽子”,又指了指远处被震碎的玻璃幕墙和一片狼藉的地面,“这就是你所谓的守外围?把机场搞成战场,差点引起大规模恐慌和踩踏,还顺带毁了公共财产!没让你赔偿损失就不错了!你还敢要尾款?!” 夏油油嘴角微微一抽。 “老子看你就是故意来捣乱的!说!你跟这些袭击者是不是一伙的?!” “悟,适可而止。”夏油杰完全看出来五条悟就是颠倒是非故意找个由头挑衅。 面对五条悟信口雌黄的质问,荧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她金色的眼眸平静地迎上那双挡在墨镜下近乎审视的苍天之瞳,嘴角甚至勾起了一丝极淡、极冷的弧度。 “证据呢?五条前辈。”荧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气死人的冷静,“我只看到三个意图袭击星浆体的诅咒师,在我履行职责的过程中,不幸重伤。至于机场的损失?那是他们反抗造成的。而恐慌?”她环视了一下周围早已被疏散得差不多的区域,语气平淡,“危机解除,秩序正在恢复。任务目标——星浆体,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请问,我哪里违反了任务要求?如果五条前辈的六眼已经瞎的连黑白都分不清了,我会提出建议给夜蛾校长让他放你半天假去医院的。” 她条理清晰的反驳,堵得五条悟一时语塞,怒火更盛,却又找不到直接的破绽。 “你……!”五条悟被荧看似平淡实则暗含讽刺话气得几乎要爆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周身咒力翻涌得更甚,眼看就要不顾场合地爆发。 就在这时,荧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鬼魅,化作一道冰流瞬间遁入地下。 然而五条悟根本毫无畏惧,他双手环抱冷笑:“老子就站在这,让你碰到老子一根头发都算老子输。” 然而,荧的目标根本不是五条悟。 她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了被夏油杰护在身后的——天内理子的身侧。 “啊!”天内理子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冰冷的触感瞬间贴上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荧不知何时已经再次握住了那把散发着寒气的单手剑——天空之刃。 剑刃紧贴着天内理子颈侧的皮肤,那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少女瞬间僵直,浑身血液都仿佛冻结了!她甚至能感觉到剑刃上残留的、来自刚才那个诅咒师的血腥气息! 金发的少女站在天内理子身后,一只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少女颤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稳稳地握着剑柄。她微微侧头,鎏金色的眼眸越过天内理子惊恐的侧脸,精准地捕捉到夏油杰和五条悟瞬间剧变的脸色,以及夏油杰那下意识召唤咒灵,却硬生生停在半空的手。 她的唇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声音清晰地传入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耳中,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看来,五条前辈对支付报酬这件事,很有异议?” “没关系,我向来擅长给予别人第二种选择。”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剑,冰冷的剑刃在天内理子白皙的皮肤上压出一道细微的红痕,引得少女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泣,“既然现金支付有困难,那我只好……” 金发少女的目光缓缓扫过天内理子因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最终定格在她那张苍白惊恐的小脸上,语气轻描淡写,却蕴含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从别的地方等价收取了。” “比如,这位价值连城的星浆体小姐的……一只手?或者……一只眼睛?应该足够抵账了吧?” 金发少女唇角含笑,眉眼弯弯,嗓音甜美如蜜。 轰——! 五条悟的怒火终于彻底爆炸!狂暴的咒力如同失控的核反应堆,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无形的冲击波瞬间将周围散落的行李、破碎的玻璃渣、甚至远处几个还没来得及完全撤走的隔离墩都狠狠掀!飞出去!整个到达大厅的灯光都开始明灭不定! “你这个家伙——!你敢动她一根头发试试看?!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五条悟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恐怖威压,直扑荧而来!那双苍天之瞳中,只剩下纯粹的、要将眼前这个敢于挑衅他的家伙彻底暴揍一顿的暴怒!什么规则,什么任务,什么场合,在这一刻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悟!冷静!”夏油杰惊怒地大吼着试图阻止,但五条悟的速度太快了!而他的咒灵也因顾忌天内理子而无法全力召唤! 面对这足以将特级咒灵都瞬间碾碎的含怒一击,荧却依旧站在原地,甚至没有移动分毫!她搭在天内理子肩膀上的手甚至没有用力,只是指尖微微收拢,仿佛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鸟。 她的眼神平静得可怕,金色的瞳孔深处,倒映着五条悟那裹挟着毁灭风暴急速放大的身影,没有丝毫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 然而,她握着剑的手却稳如磐石,冰冷的剑刃往下贴着天内理子的颈侧动脉轻巧地一压。 鲜血沿着剑刃的边缘流出一线,滴落在地,开出一朵艳丽的花。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狂暴的咒力风暴已经扑面而来,吹得荧的帽衫猎猎作响,发丝狂舞。天内理子紧闭双眼,发出绝望的呜咽。 就在五条悟那缠绕着恐怖咒力的拳头距离荧的额头不足半米时—— 他停住了。 第93章 含怒的一击被五条悟硬生生偏移了方向,恐怖的咒力擦着荧和天内理子的耳侧轰然砸在远处的地面上。 轰隆——! ! ! 坚硬的大理石地面如同被陨石击中,瞬间炸开一个直径数米的巨大深坑!碎石如同子弹般四散激射!整个机场大厅都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烟尘弥漫。 少女的金发轻巧地扬起了一个柔软的弧度。 “你,你这个……”五条悟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混账小魔鬼。” 金发少女面不改色地弯唇轻轻一笑:“多谢夸奖。” 就在五条悟即将再次发作前,一道身影迅速地插入了两人之间! 是夏油杰。 他狭长的凤眼死死地瞪着五条悟,又猛地转向荧,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不容置疑:“荧!你把剑放下!” 他的目光又扫向五条悟, 几乎是吼出来的:“悟!你也给我冷静点!你想连理子妹妹一起杀了吗?!” 五条悟的身体猛地一僵,周身狂暴的咒力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滞。他猛地看向被荧挟持的天内理子——黑发少女脸色惨白如金纸,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剧烈颤抖着,纤细的身体在荧的掌控下瑟瑟发抖。 一股后怕的寒意瞬间浇灭了他大半的怒火, 但那份被挑衅的暴怒依旧在胸腔里翻腾。 荧看着挡在身前的夏油杰,又看了看不远处脸色变幻不定、咒力起伏剧烈的五条悟,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唉,我不过是一个想要争取应有报酬的可怜打工人。”金发少女表情极其无辜,“不想被黑心老板压榨罢了。” 夏油杰嘴角抽了抽, 语气有些无奈:“荧学妹, 有些玩笑还是不能开的。” “谁在开玩笑?”荧好整以暇地轻轻晃动着剑身,“反正天元同化了也是继续待在薨星宫,又不出来,同化只是需要一个活人,又不是一定要一个完整的活人。” 面容精致如人偶的少女露出极为艳丽的笑容:“反正, 这是二位前辈的任务,又不是我的任务,再说, 我可没有打算要了星浆体的命。” 她眉眼弯弯:“所以,尾款,现金,还是转账?” 夏油杰看着荧那张平静的脸,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天内理子,再看了看旁边脸色铁青、拳头捏得死紧、却硬生生忍住了没有再动手的五条悟,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复杂的心绪,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操作着,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认命:“……现在就转给你。” “早这样爽快,就不用再生事端了。”荧半真半假地微笑着说,握着剑的手,手腕轻轻一翻。 刷! 冰冷的剑刃瞬间离开了天内理子的脖颈,化作流光消失。搭在少女肩膀上的手也顺势松开,甚至还看似“体贴”地轻轻推了她一把,将她推向了夏油杰的方向。 “理子!”夏油杰立刻伸手接住腿软的天内理子,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少女指尖残留的冰冷金属感尚未消散,她安静地看着夏油杰将惊魂未定的天内理子紧紧护在身后,那只手带着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搭在少女颤抖的肩膀上。 五条悟虽然被夏油杰强行压制着怒火,但那双苍天之瞳依旧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荧身上,周身咒力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压抑而危险。 天内理子蜷缩在夏油杰身后,像一只受惊的雏鸟,苍白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剑锋留下的细微红印。她紧紧抓着夏油杰的衣角,看向荧的眼神充满了恐惧和茫然,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如此美丽可爱的金发少女,居然如此地危险。 荧的目光缓缓扫过这一幕“感人”的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画面,金色的眼眸深处,没有丝毫的动容,反而浮起一层冰冷的、毫不掩饰的讥诮。 “真是一副有趣的画面呢。”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机场残留的警报声和远处人群的喧哗,带着一种洞穿表象的凉薄,“瞧,一个心甘情愿走向祭坛,被蒙蔽双眼、以为自己肩负着崇高使命的……听话人偶。” 她的视线落在天内理子身上,那目光中含笑的讥讽如同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剥开了少女眼中的迷茫和恐惧,直视着其下被灌输的、空洞的“觉悟”。 天内理子的身体猛地一颤,眼神中闪过一丝被刺痛和慌乱。 荧的嘴角嘲讽地勾起,目光转向夏油杰和五条悟:“还有两位……尽职尽责的护卫骑士。” “哎呀,还是收起这副惺惺作态的保护者姿态吧。可别忘了,你们亲手将她护送到的地方,是名为天元的祭坛!你们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确保这个祭品能完好无损地、准时地躺上那张名为薨星宫的祭台罢了!” 她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包裹在“护卫”任务外那层温情脉脉的虚伪面纱,露出了下面冰冷残酷的本质! “所谓的保护?”少女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毫不留情的鄙夷,“不过是在屠宰场门口,给待宰的羔羊梳理好最后的毛发,让它看起来更体面一些罢了。你们和我脚下这些袭击她的垃圾——”她脚尖随意地踢了踢那个被她揍晕过去的诅咒师,“本质上,有什么区别吗?不过是一个图她的命去换取虚无缥缈的正确,一个图她的命去换取肮脏的金钱。最终的结果,不都是将她推向了死亡?” “闭嘴——!!!”五条悟的脸色更加阴沉铁青,怒吼再次炸响,几乎要冲破夏油杰的阻拦。 夏油杰的脸色也沉得可怕,狭长的凤眼中再无一丝温和,只剩下深沉的寒意和极力压抑的波动。荧的话像毒刺,精准地扎进了他构建的信念体系中最脆弱的部分。 荧却对他们的怒火视若无睹。她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说完便觉得索然无味。 她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动作随意而放松,与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好了,交易完成,尾款到账,垃圾也清理了。”她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不存在的灰尘,“我的任务结束了。接下来的烂摊子,就辛苦两位守护骑士大人自己去收拾吧。” 她转身,没有丝毫留恋,迈着轻快的步伐就要离开这片狼藉之地。 “荧,站住!”夏油杰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要去哪?任务还没完全结束,星浆体需要安全护送到高专。作为咒术高专的学生,你有义务……” “义务?”荧停下脚步,微微侧头,金色的发丝在灯光下划过一道冷冽的弧光。她脸上露出一个极其敷衍的、带着明显嘲讽的笑容,“夏油前辈,你是不是忘了?我只是个被临时抓来打工的一年级新生。我的义务,只限于你们花钱购买的服务范围——羽田机场外围警戒,并清除潜在威胁。而这一点,我超额完成了,不是吗?” 她摊了摊手:“至于后续的护送?那是你们两位一级咒术师前辈的核心任务。我一个弱小的一年级,就不去掺和你们高难度、高风险的过家家游戏了。毕竟,我可不擅长扮演骑士呢。” 少女的语调顿了顿,尾音变得更加轻快,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为之的期待:“而且,托二位的福,我才赚了一大笔外快。接下来的一周都是我的休假时间。我可要好好放松一下,去北海道泡温泉,或者去京都旅行。” 她转过身,背对着脸色难看的两人,随意地挥了挥手,声音飘散在空气中:“所以,接下来的一周,无论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可都别来烦我哦。电话我会关机,短信我不会看。而任务?很遗憾,一概不接。” “那么——”她提起裙摆的一角,优雅地行了一个颇有几分表演意味的礼,“祝两位骑士大人……护送愉快。” 话音落下,她的身影已经如同融入人群的幻影,消失在机场大厅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只留下满地狼藉、三个昏迷的诅咒师,以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的夏油杰和五条悟。 五条悟看着荧消失的方向,拳头捏得死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牙关紧咬,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个该死的、自以为是的无法无天的小魔鬼!” 夏油杰的眉头依旧紧紧锁着,荧临走前那番关于“刽子手”和“人偶”的言论,依旧如同毒蛇般在他脑海中盘旋。他看了一眼依旧紧紧抓着他衣角、眼神空洞恐惧的天内理子,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沉重。 他强迫自己压下这些纷乱的情绪,沉声道:“先离开这里,善后的人马上就到。理子妹妹的安全最重要。” 他护着天内理 子,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快速朝着机场的VIP通道撤离。五条悟虽然怒火中烧,但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强忍着毁灭一切的冲动,跟了上去。只是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让沿途的工作人员都吓得纷纷避让。 第94章 与此同时, 融入人群的荧并没有走向机场出口。她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在混乱的人群中穿梭,很快拐进了一个相对僻静的、通往机场内部员工区域的消防通道。 通道内灯光昏暗,只有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灯散发着幽幽的光。 少女脸上的漫不经心和戏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专注。她迅速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解锁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加密通讯界面。 手机屏幕的幽光再次照亮了她毫无表情的脸, 那个代表天内理子的绿色光点正在稳定地移动,方向明确——正是通往咒术高专的路径。 荧的指尖轻轻一点,将这个定位坐标连同一条简短的信息,通过一个无法追踪的加密信道发送了出去。 发送成功的提示亮起。荧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倒映着手机屏幕幽蓝的光,冰冷得如同无机质的追踪信号。 微型定位器, 是她在时向夏油杰的贴作作为掩护,精准地黏附在了天内理子校服衣领的内侧。那东西比米粒还小,材质特殊,几乎没有任何咒力或能量波动, 就算是五条悟的六眼, 在那种混乱紧张、且注意力被荧的“疯狂”行为完全吸引的情况下,也极难察觉。 她收起手机,将连帽衫的帽子拉得更低,彻底遮住了面容和耀眼的金发。她没有选择离开机场,而是如同真正的幽灵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机场内部错综复杂的通道网络,朝着一个与VIP通道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所谓的休假,不过是一个合理地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中的借口-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流逝。 荧蜷腿坐在公寓内的沙发中,虽然她戴着耳机正在打电子游戏,但目光却时不时地望向摆在桌上的手机屏幕。 手机上代表天内理子的绿色光点,刺眼闪烁的光点,如同被无形之手狠狠掐灭的烛火,猛地、彻底地、熄灭了。 荧的瞳孔微微收缩。 天内理子的生命信号,消失了。 她的手指在电脑上飞舞,进入暗网,当看到暗网上杀死星浆体的任务已经显示完成后,手指顿在键盘上。 那个会害怕、会颤抖、眼中有着迷茫却也带着被灌输的“觉悟”的黑发少女……成为了这场肮脏权力游戏和残酷命运中最微不足道、也最无可挽回的牺牲品。 真可惜……荧轻轻地叹了口气,尽管这一切本就是她间接推动甚至利用的棋局,却依旧感到了些许淡淡的惆怅。 这也更加坚定了她绝对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决心,她才不会像天内理子这个傻孩子把最重要的性命依托给两个大型中二病少年。 荧缓缓闭上眼睛,浓密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脑中浮现出另一张脸。 伏黑甚尔……他成功完成了他的“工作”,他突破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防护,杀死了星浆体。 那么……他呢? 那个男人,此刻是带着佣金全身而退,还是……? 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缠上荧的心脏,并且越收越紧。就在这令人窒息的不安达到顶点的瞬间—— 嗡…… 手中的手机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定位软件的提示,也不是普通的电话或短信。 是一种特定的、只针对某个特殊加密频道的、极短促的消息提醒,来自那个她先前发送过信号的号码。 荧猛地睁开双眼,迅速点开。 只有一条来自那个空白号码的、极其简短的、仿佛仓促间发出的信息。 「我把我儿子十亿卖给禅院了,要是他真去了那个狗窝,别让他死太快就行,委托费孔时雨会转发你账户上。」 荧的目光死死地钉在这条信息上。 十亿?佣金?不……不对! 卖给禅院?惠? !他儿子! 一个荒谬而冰冷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荧的思绪!伏黑甚尔把他那个拥有十影法的儿子……卖了?卖给禅院了?卖了十亿? ! 而这个时间点,他发来这样一条信息…… 那条信息如同化作了无形的火焰,在荧的视网膜上灼烧着。 这意味着…… 发信人……恐怕已经…… 荧握着手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金色的眼眸中,所有的情绪波动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和某种已然铸成的决意。 甚尔……死了。 他完成了他的刺杀,成功地以最底层的无咒力者的身份扇了那个捧到天际上的神子一个巴掌,但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他或许早已对这样的结局有了预料,所以才最后给她发来了这条信息。不是求救,不是忏悔,只是一个冰冷的事实通知,和一个……算不上托付的托付。 他把儿子卖了十亿。 他希望她……去看看? 如果那个孩子真的进入了那个吃人的禅院家……“别让他那么快死掉就行”。 真是……到死都还是个彻头彻尾的烂人。一个自私自利、烂到骨子里的……混账叔叔。 她沉默地靠在沙发椅上,金色的瞳孔深处,复杂的情绪如同糅杂的各色漩涡,悄然凝固。 然后,她收起手机,侧过头,目光望向窗外。 外面的世界依旧喧嚣,阳光刺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需要去确认一些事情。 然后……或许,该去“看看”那个价值十亿的、被自己的父亲卖掉的孩子了。 荧离开了那间公寓,如同融入城市的阴影。她没有使用任何咒力或显眼的移动方式,只是搭乘最普通的电车,混杂在下班的人潮中,朝着咒术高专的方向而去。 越靠近高专,空气中残留的咒力气息就越发浓烈和混乱。那是一种毁灭性的、近乎天灾过后的残响,狂暴的咒力碎片如同看不见的玻璃渣,弥漫在空气里,刺痛着皮肤。寻常人或许毫无所觉,但对于感知敏锐的存在而言,这里简直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小型的咒力核爆。 荧的面色依旧平静,只有那双金色的眼眸,在掠过沿途那些被无形力量撕裂、扭曲的树木和地面时,微微缩紧。 她避开了高专的正门和所有可能还有人的区域,如同熟悉自家后院般,沿着一条极其隐蔽的小径,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高专的后山——那片战斗最终落幕的森林。 这里的破坏景象更加触目惊心。 巨大的坑洞、被拦腰斩断的古树、地面上深深的沟壑、以及空气中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属于伏黑甚尔的残秽和血腥味……还有另一股更加庞大、更加冰冷、仿佛神明降下审判后残留的绝对力量的气息。 五条悟的气息。但和之前完全不同了。变得更加……深不可测。 荧的脚步停在了一片相对空旷的林间空地上。 这里,是那股属于伏黑甚尔的气息最终消散的地方。 也是……他残躯的所在。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即便是早有准备的荧,呼吸也几不可察地滞涩了一瞬。 那里已经不能称之为一具完整的尸体。 伏黑甚尔……或者说,曾经是伏黑甚尔的那具强悍无比的□□,此刻只剩下大约一半。从左肩到腰腹的位置,仿佛被某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彻底湮灭、抹除,消失得无影无踪,边缘处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光滑的黑暗。 剩下的那部分残躯,无力地倒伏在焦黑破碎的土地上,暗红色的血液早已凝固,与泥土混合成一种肮脏的紫黑色。他那只仅存的、肌肉虬结的手臂还维持着握着武器的姿势。 他的脸……幸运或者不幸的,还大致保持着完整。那双总是带着嘲讽、倦怠和野兽般凶光的绿色眼睛,此刻空洞地睁着,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死寂。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惯有的、玩世不恭的扭曲弧度,凝固在了死亡降临的那一瞬。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奇怪的、仿佛烧焦的糖果一样的甜腻气味,混合着森林的泥土和草木灰烬的味道,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属于死亡和终结的气息。 荧静静地站在几步开外,金色的眼眸如同最冷静的观测仪器,将这副惨烈的景象一丝不漏地收入眼底。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平静。 她缓缓走上前,靴底踩过凝固的血块和焦土,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在伏黑甚尔的残躯前蹲下身,目光落在那双空洞睁着的眼睛上。 沉默了片刻。 她伸出带着黑色半指手套的手,指尖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瞬,然后轻轻地、近乎小心翼翼地,覆上了那双不肯瞑目的绿色眼眸。 掌心传来冰冷僵硬的触感,属于死物的温度。 她缓缓地,替他合上了眼睛。 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或许可以称之为最后温柔的意味。 就在她的手刚刚离开伏黑甚尔脸颊的瞬间—— 一个冷漠而熟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她身后的树林阴影中响起。 “你居然来了。” 荧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她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 五条悟就站在不远处的树影下,倚着一棵半焦的树干。他身上的高专制服破损严重,沾满了暗红的血污和尘土,脸上也带着已经干涸的血迹,让他那张俊美的面容平添了几分狰狞和煞气。 第95章 但他最引人注目的, 是那双眼睛。 那双苍蓝色的六眼,此刻没有任何遮挡,完全暴露在外。它们不再是往常那种璀璨如天空尽头、带着玩世不恭神采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度冰冷的、非人的、仿佛蕴藏着无尽虚无和绝对零度的存在。 只是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就仿佛灵魂都要被冻结、看穿、解析。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有一种深沉的、近乎疲惫的冰冷。他就那样看着荧,看着她刚才那个替伏黑甚尔合眼的动作。 “有什么想说的吗?”五条悟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 “为了这个……杀了理子,也差点杀了我的男人。” 荧迎着他的目光,金色的瞳孔里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刚刚经历生死蜕变、气息恐怖如神魔的“最强” ,只是一个最普通的人。 “说什么?”荧的声音同样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疏离,“哎呀哎呀,是需要我来恭喜五条前辈实力大进,一举歼灭了强敌?”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伏黑甚尔的残躯, 语气平淡得像在评价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还是谴责他杀了那个叫天内理子的少女,破坏了你们重要的任务?” 五条悟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绷紧了一下,周身的空气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 荧却仿佛毫无所觉,继续说道:“我没什么想说的。硬要说的话……”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五条悟脸上,那双金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闪躲,“我只是来收尸的。” “收尸?”五条悟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讽, “真少见,你居然有这种好心。” “你似乎理解错了什么,五条前辈。”荧的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我回来只是因为,他在上一次任务对我手下留情。” 她微微偏过头,避开五条悟那过于具有穿透力的视线,望向远处依旧弥漫着不详气息的森林:“幼年时,他也算给过我几块糕点,这点微末的情谊,还不值得我为他流泪报仇,但替他收殓一下这副破烂不堪的躯壳,免得曝尸荒野被野狗啃噬,倒也还够。” 她的目光转回来,重新看向五条悟,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坦诚:“所以,把心放回肚子里吧,五条前辈。你们之间的仇怨与我无关,我也没有所谓的报仇的想法。” 她指了指地上伏黑甚尔的残躯:“我只是想带走他。找个安静的地方,挖个坑,埋了。再给他立块碑,免得他死了都做个无处可归的孤魂野鬼,吵得我不得安宁。” “就这样?”五条悟盯着她,六眼仿佛要看到她灵魂最深处,“你和他,就只是这样?” 荧沉默了一下,然后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嘲讽,却不知是对着谁。 “不然呢?”她反问,“难道五条前辈以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感人至深的亲情戏码?” 她摇了摇头:“我只是来收尸。仅此而已。至于其他的……与我无关。” 林间的风吹过,卷起焦土和血腥的气味,也吹动了少女金色的发丝和五条悟银白的短发。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风穿过断裂树木的呜咽声。 五条悟那双冰冷的六眼,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荧,似乎在评估她话语中的每一个字,每一分情绪。 最终,他似乎是信了,又或者是不再关心。他缓缓直起身,不再倚靠树干。 “随你便。”他转过身,只留下一个背影,声音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却比以往更加淡漠疏离的调子。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再追问。仿佛荧的出现和目的,于他而言,已经不再重要。 就在他的身影即将彻底融入树林阴影的前一刻,荧的声音再次响起,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五条悟。” 五条悟的脚步顿住,但没有回头。 “你这次用了全力吗?” 五条悟垂目,沉默了一瞬,但荧已经从他的沉默中获得了答案。 看啊……你其实已经把这个高居于天上的神扯到尘土里了。荧垂目静静地注视着已经死去的甚尔,眼里闪动着些许微光。 五条悟注视着少女的背影,注视着微风吹起她的裙摆,他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嗤笑,转身离去,身影彻底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荧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周围是惨烈的战场遗迹和伏黑甚尔冰冷的残躯。 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浓重的血液的气息让她微微蹙眉。 她低下头,看着脚下那具残缺不全的尸体,金色的眼眸中,那层冰冷的平静终于碎裂了一瞬,流露出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辨明的情绪。但那情绪消失得很快,快得仿佛是错觉。 她不再犹豫,弯下腰,将外套脱下盖在了伏黑甚尔那沉重而冰冷的残躯 “别死太快就行了吗……”她低声自语,“真是个冷酷的遗言啊,甚尔叔叔。” 她联系好遗体处理机构把伏黑甚尔埋了后,站在坟墓前将手中的花束放在墓碑旁,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没有存储名字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起,对面传来一个低沉平稳的男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喂?” “是我。”荧的声音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切入主题,“见一面,地址我等下发给你。” 对面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在辨认她的声音和意图,随即答道:“一小时后。” 电话挂断。荧收起手机,最后看了灰白色的墓碑,转身离开了。 一小时后,东京某区一间不起眼的、播放着低沉爵士乐的咖啡馆角落。 孔时雨已经到了。他穿着合体的西装,看起来像个普通的上班族,只是眼神中的精明和偶尔流露出的疲惫感暴露了他的不同寻常。他看到荧走进来,对她微微颔首。 荧在他对面的卡座坐下,侍者过来,她只要了一杯冰水。 “他最后那笔钱,”孔时雨说“按照他之前的交代,全部转给你了。” 荧的目光停在他的脸上,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我知道,账户上已经收到了。” 孔时雨看着眼前这个过分年轻的少女,她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金色的眼眸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仿佛刚刚死去的不是与她有旧、甚至临终前还给她发了那样一条信息的人。他轻轻叹了口气,靠回椅背,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说实话……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死。还是死在那个五条家的小子手里。” 荧端起冰水喝了一口,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沾湿了她的指尖。 “他从接下那个任务开始,就是为了和五条悟打一场。”她的声音冷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所谓的佣金,不过是给他自己选的墓地付的款罢了。” 孔时雨动作一顿,重新戴上眼镜,仔细地打量着荧:“你倒是看得很透。” “是他根本没有掩饰过。”荧放下杯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所以现在这样的结局也是他……咎由自取。” 最后那个词声音轻得几乎要融化在空气里。 孔时雨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消化荧话语中冰冷的含义。他转而问道:“那么,你今天来找我,还有别的事?” 他知道这个少女一定另有目的。 荧抬起眼,金色的瞳孔直视着孔时雨。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卡,用两根手指按在桌面上,推到孔时雨面前。 孔时雨挑眉,露出疑惑的神色。 “这笔钱归你了。”荧的声音平稳而清晰,“从今天起,我会长期雇佣你。” “雇佣我?”孔时雨更疑惑了,“雇佣我做什么?保镖?还是……你想接手甚尔以前的生意?” 他觉得这想法着实有些荒谬。 “不。”荧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给我发任何的委托,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雇佣你,是买你的情报网和人脉。” 她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我需要咒术界所有的情报。无论是咒术总监部那些老橘子的内部动向、各大家族之间的龌龊交易、新兴诅咒师团体的活动,还是……关于星浆体事件后续的一切风吹草动。” “所有的有价值的信息,我都要。价格按市价走,或者你可以溢价,只要情报足够精准和及时。” 孔时雨愣住了,他没想到荧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看了一眼被推回来的黑卡,苦笑了一下:“荧小姐,你这……甚尔这笔钱,在你手里还没捂热乎,这就又回到我这里了?这算什么事?” “你搞错了,孔时雨先生。”荧的声音骤然变冷,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这不是什尔的钱。他的钱早就花在他的墓地上了,这是我支付给你的佣金。是我,荧,要购买你的情报服务。” 第96章 她盯着孔时雨,语气带着一种近乎警告的意味:“而且,我要的不仅是情报,还有绝对的保密。从今往后,你为我提供情报这件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无论是咒术界高层,还是诅咒师那边,都不能泄露半分。否则……” 她没有说完, 但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孔时雨感到一阵头疼。他放下揉着眉心的手,表情变得严肃而为难:“荧小姐,你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啊。我只是个情报中介,在夹缝里混口饭吃。你要长期、独家、且绝对保密的情报服务……这点钱,恐怕不够买断我的职业生涯和……性命。” 他试图委婉地拒绝。眼前的少女虽然气势逼人,但毕竟太过年轻, 他并不认为她真的理解这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和价值。 荧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被拒绝的恼怒,反而缓缓地、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带着一丝嘲讽意味的笑容。 “哦?钱不够?”她轻轻反问,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孔时雨耳中, “那么,如果再加上一点……附加价值呢?” 孔时雨一怔:“附加价值?” 就在这时,他们旁边那个一直空着、被高高椅背遮挡的卡座里,突然传来一个慵懒带笑、如同浸了蜜糖却又隐含剧毒的声音:“没错哦~孔时雨先生。比如,来自Port Mafia的友谊 ,或者……威胁?您更喜欢哪一种洽谈方式呢?” 话音未落,一个披着黑色长大衣、一只眼缠着绷带的黑发少年,如同鬼魅般从旁边的卡座里笑吟吟地探出身来。他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椅背上,鸢色的眼眸弯成月牙,里面却闪烁着令人脊背发寒的、深不见底的算计光芒。 几乎在同一时间,咖啡馆的门被粗暴地推开,门上的铃铛发出刺耳的乱响。 一个戴着黑色礼帽、披着西装外套、身材娇小却气势凶悍的橘发少年沉着脸大步走了进来。他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如同结冰的湖面,带着毫不掩饰的暴躁和怒意,周身隐隐散发着令人心悸的重力波动。他径直走到荧他们的卡座旁,极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凶狠的目光扫过孔时雨,最后落在那个绷带少年身上。 “太宰!你这混蛋青花鱼!居然敢把我一个人丢在新干线上!” 中原中也压低的怒吼声在爵士乐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具有压迫感。 太宰治仿佛没听到搭档的愤怒,依旧笑吟吟地看着脸色骤然变得无比难看、额头甚至渗出冷汗的孔时雨,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讨论下午茶吃什么: “怎么样?孔时雨先生?现在,价钱够了吗?或者说……诚意够足了吗?” 孔时雨的脸色在太宰治笑吟吟的注视和中原中也毫不掩饰的暴躁威压下,彻底失去了血色。他额角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身为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情报贩子,虽然他主要是在为诅咒师服务,但他当然也对横滨的势力有所了解,很清楚Port Mafia意味着什么。而“双黑”——这个由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组成的搭档,虽然年轻,但其破坏力和完成任务的手段之酷烈,早已通过各种渠道传开,成为了令人闻风丧胆的代名词。 他原本以为荧只是一个有些特殊能力、或许与伏黑甚尔有旧的高专学生,最多是心思深沉些。他万万没想到,看似不声不响的她身后竟然站着Port Mafia这座庞然大物,而且看起来关系匪浅,竟然能同时调动“双黑”来为她站台施压! 这根本不是钱够不够的问题了,这是要不要命的选择。 拒绝?他毫不怀疑,只要他敢说出一个“不”字,今天可能就无法活着走出这家咖啡馆。 Port Mafia的“威胁”,从来不只是说说而已。那个橘发少年身上散发出的恐怖威慑力,以及黑发少年眼中深不见底的冰冷算计,都不是假的。 但是,她是什么时候和港口Mafia搭上线的……一个咒术师却私下和异能者的势力有牵扯…… 孔时雨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想下去,他努力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恐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重新看向荧:“……我明白了。” 他伸手,将桌面上的那张黑卡缓缓收回,动作什至有些僵硬,“情报服务,长期,独家,绝对保密。合作愉快,荧小姐。”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再无半点犹豫或为难,只剩下认命般的顺从。 荧这才微微点了点头,脸上那冰冷的嘲讽笑容早已消失,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淡漠。她端起冰水再次喝了一口,仿佛刚刚只是敲定了一笔再普通不过的订单。 “很好。”她放下杯子,站起身,“具体的要求和联系方式,之后会再发给你。” “啧,跑得真快。”注视着男人离开的僵硬背影,中原中也瞪向太宰治,“所以,特地把我从任务中途叫过来,就是为了给你当个吓唬人的背景板?” 荧转过身,面对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真诚的歉意:“抱歉,中也君,麻烦你特意跑一趟。”她指了指菜单,“这次我请客,想喝点什么?或者吃点什么?就当是谢礼。” 中原中也看着荧认真的表情,心里的那点火气莫名其妙就消了大半。他别扭地移开视线,拉了拉帽檐:“……算了,也没什么。刚好在东京有个清扫任务,首领派我们过来的,顺路而已。” 他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有些迟疑,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不好意思:“那个……兰波他托我……给你带个好。他说谢谢你上次送的礼物。” 荧闻言,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兰波先生喜欢就好。下次有机会再给他带。”她知道那位法兰西的男人实际上对甜酒颇有偏爱。 这时,太宰治像只没骨头的猫一样蹭到了荧的身边,几乎要把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声音拖得又长又黏糊:“阿荧~好过分哦~只感谢小蛞蝓,明明是我第一时间千里迢迢从横滨赶过来的诶~而且想出这个完美计划的人也是我哦~” 荧无奈地侧头避开他过于亲近的动作,伸手抵住他的额头把他推开一点:“我当然也要谢谢你,阿治。不过……”她金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带着一丝审视,“明明我可没有让你来参合这边的事吧,还有,中也君也叫来,是你自作主张吧?不怕森先生知道了罚你们吗?” “诶~森先生才不会罚我们呢~”太宰治被推开了也不恼,反而就势抓住了荧的手腕,像摇晃撒娇般一样晃着她的手臂,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森先生那个钻石控,巴不得阿荧你早点投入Port Mafia呢!他要是知道我们是来帮阿荧,说不定还会给我们发奖金哦~” “喂!太宰!别胡说八道!”中原中也听到这话,立刻皱眉反驳,但脸上却并没有太多惊讶,反而下意识地看了荧一眼,钴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不过,荧,你要是真的来Port Mafia ,好像……也不错?”他声音稍微低了些,似乎觉得这话有点挖墙脚的嫌疑,但又确实是他真实的想法。荧的实力和性格,在他看来比某个绷带浪费装置靠谱多了。 荧看着中也那副有点别扭又有点期待的样子,忍不住轻笑了一下:“中也君,我肯定会来横滨的,但目前还不太行。” “高专那边……麻烦才刚刚开始。” 她的语气沉静下来:“星浆体没了,天元同化失败,虽然我不认为咒术界高层真的只有一个备选方案,但表面的动荡是免不了的。更重要的是……” 她看向太宰治,太宰治也收起了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鸢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冷光,接过了她的话:“更重要的是,这次星浆体事件,本身就是总监部那帮老头子对五条悟和夏油杰的一次服从性测试。” 他嗤笑一声,语气充满了嘲讽:“现在测试结果出来了,任务也彻底失败。这对最强组合显然没能让老家伙们满意。接下来,他们恐怕不会安分。打压、分化、甚至更阴险的手段,很快就会落到东京高专,尤其是那两个人头上。阿荧你作为和他们关系微妙、同样不受控制的一年级,恐怕也会被波及哦。” 中原中也在旁边听得眉头越皱越紧,他对于咒术界内部这些弯弯绕绕的权力斗争并不太熟悉,只光听都觉得无比麻烦:“……所以?咒术界要内斗?” 荧注意到他脸上的困惑,主动解释道:“咒术界的力量格局变化,可能会影响到横滨的势力平衡。而且,知己知彼总是好的。”她顿了顿,看向中原中也,“中也君如果感兴趣的话,之后我可以把一些关于咒术界基本结构和现状的资料发给阿治让他转交给你,也好让你有个大概的了解。” “哈?!为什么要通过这条青花鱼转交?!”中原中也立刻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指着太宰治怒道,“直接发给我不行吗?!谁知道这条阴险的青花鱼会不会在里面动手脚或者故意不给我!” 第97章 “喂喂~小蛞蝓这是在污蔑我的人品吗?”太宰治立刻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 但眼睛里全是幸灾乐祸,“而且,以你那核桃仁大小的脑容量, 看得懂那些复杂的情报吗?别到时候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混蛋太宰!你想打架吗?!!”中原中也被太宰治这好不要脸的嘲讽气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周身泛起暗红色的重力光芒, 脚下的地面都微微龟裂。 “来啊来啊~反正最后输的肯定是只会用蛮力的笨蛋蛞蝓~”太宰治躲到荧身后, 故意用欠揍的语气挑衅。 “你们两个!”荧无奈地扶额,伸出手做出暂停的手势,“现在不是成了搭档吗?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吵架?”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两个人明明合作时默契无比,私下里却总能两三句话不到就吵得不可开交。 这也是为何她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谁跟他是搭档?!” “绝对是森先生脑子进水了才会做这种决定!”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反驳, 然后互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中原中也气得脸色发红:“你以为我愿意吗?!每次任务都被这个自杀狂魔搞得一团糟!不是突然失踪就是故意把自己弄进敌人老窝!还得我去捞他!麻烦死了!” 荧顿时把目光转向躲在身后的太宰治, 金眸微微眯起:“阿治?” 太宰治被荧的目光看得有些发虚,但立刻又黏糊糊地凑上来, 抓住荧的衣袖, 用那种能腻死人的撒娇语气说道:“那是因为那些任务都太无聊了嘛~而且搭档也太不可爱了~如果是阿荧来做我的搭档的话,我保证~一定会乖乖听阿荧的话,一步也不会离开阿荧身边,绝对绝对不会乱来的~” 他说着,还把脸往荧的胳膊上蹭,鸢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仿佛真的是一只渴望新主人宠爱的小猫。 这番“深情告白”听得中原中也嘴角剧烈抽搐,一阵恶寒从脊背窜上来,忍不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脸嫌恶地骂道:“太宰你这混蛋!少在这里恶心人了!还有,不要随便给别人增加工作量啊混蛋!” 荧也被太宰治这过于直白和黏糊的“邀请”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她试图把自己的袖子从太宰治手里抽出来,但对方抓得死紧。 “阿治,别闹了。”她叹了口气, “你明明知道现在不是离开的时机。” “诶~好可惜~”太宰治立刻垮下脸,但依旧没有松开手,反而变本加厉地几乎要把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荧的手臂上,“哼,高专有什么好的嘛~一堆烂橘子和麻烦的规定~来横滨多自由~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兜风~一起去做任务~一起气死小蛞蝓~多开心~” “你想死吗太宰?!谁要被你气死啊!”中原中也的怒吼再次响起。 荧看着眼前一个挂在自己手上撒娇耍赖,一个在旁边暴跳如雷,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她忽然就莫名地对森鸥外有了几分怜悯心- 好不容易告别了吵闹不休的“双黑”,荧独自一人走在东京的街道上。霓虹灯光在她平静的金色眼眸中流转,却照不进丝毫暖意。她拿出手机,再次确认了那个地址。 她需要去一趟。完成甚尔叔叔最后的、算不上托付的托付。 穿过几条略显陈旧的居民区街道,荧在一栋普通的公寓楼前停下。她抬头望了望某个亮着灯的窗户,没有犹豫,径直走上楼梯。 站在门前,她抬手,轻轻敲了敲。 短暂的寂静后,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一个海胆头、灰黑色眼睛的小男孩警惕地探出半个身子。他看起来才六七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但那双眼睛却异常冷静,甚至有些过早的成熟和戒备。 “你找谁?”他的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清亮,但语气却很疏离。 荧看着他,目光平静。 “伏黑惠?”她开口确认。 伏黑惠的警惕性更高了,小小的眉头皱起:“是我,你是谁?”他没有打开门链。 “我是荧。”她微微弯下腰,报上名字,“伏黑甚尔让我来的。” 听到“伏黑甚尔”这个名字,伏黑惠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像是厌恶,又像是某种早已麻木的无奈,最后都归于更深的冷漠。他沉默了几秒,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所以呢?他让你来的?他又欠了多少钱?” 话语里的熟稔和下意识反应,透露出他过去没少处理类似的烂摊子。 荧摇了摇头:“不,和这个无关。实际上,他是我的叔叔。”她金色的眼眸直视着男孩警惕的绿色眼睛,没有任何迂回,直接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我来是为了通知你,伏黑甚尔死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伏黑惠脸上的表情有刹那的空白,随即又迅速被一层坚冰覆盖。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悲伤、震惊或者难过,只是那双灰黑色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握着门把手的小手微微收紧。 “……哦。”过了好几秒,他才发出一个极其平淡的单音节,仿佛只是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的死讯,“是吗。怎么死的?” “死在咒术高专,和咒术界五条家的六眼交手被打死的。”荧如实告知,没有隐瞒,也没有任何言语上的渲染。 “……”伏黑惠低声重复了一遍,眼神似乎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沉寂下去,“……倒是像他会干出来的蠢事。”他的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荧,眼神里的戒备依旧没有减少:“你特意来这里,就只是为了通知我这个消息?”他显然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那个男人死了,和一个自称是他“侄女”、自己却从未见过的人突然上门报丧,这本身就透着古怪。 荧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越过敏锐的小男孩,落在他身后房间地板的影子上。在那片普通的阴影中,她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独特的咒力波动——那不是人类的气息,更像是某种与影子本身融为一体的式神。 “看来,不需要我多说什么了,你并不是对咒术师毫无了解。”荧的视线重新回到伏黑惠脸上,语气平淡地指出,“你已经觉醒了禅院家祖传的术式——十种影法术。而且,你甚至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能力,开始有意识地去使用它。” 伏黑惠的身体猛地一僵。 看着他骤然变化的脸色,荧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她继续用那种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说道:“这就是他最后留给你的遗产,也是他把你卖掉的价值所在。” “卖掉?”伏黑惠捕捉到了这个刺耳的词汇,小脸绷得紧紧的。 “啊。”荧点了点头,没有任何委婉,“伏黑甚尔,在死前,以十亿的价格,把你卖给了他原本出身的禅院家。” 轰——! 这个消息,远比听到生身父亲的死讯更让伏黑惠感到冲击!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小小的身体甚至晃了一下,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靠在门框上才稳住。那双总是努力维持冷静的绿色眼睛里,终于清晰地浮现出刺痛、荒谬以及……一种深切的、冰冷的愤怒。 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卖掉?像商品一样?十亿? 这些信息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 他死死地盯着荧,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声音因为极力压抑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你……你来这里,就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告诉他,他不仅是个被抛弃的儿子,还是个被明码标价卖掉的货物? 荧安静地注视着他,看着这个男孩眼中努力筑起的防线被残酷的现实击打出裂痕。她看到了那冰冷愤怒下的受伤和孤立无援。 “不全是。”她回答道,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却也不再是纯粹的告知,“我答应了他临死前的委托,过来看看你。”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里面略显陈旧的布置,“顺便,问你一句。” “你接下来的生活,打算怎么办?” “是等着禅院家的人哪天找上门来,把你带回那个所谓的本家,然后把你训练成他们想要的、只为家族利益服务的工具?” “还是……”少女那双如太阳般璀璨夺目的金色的眼眸直视着伏黑惠,抛出了她此行的最后一个问题,“跟我走?” 空气再次陷入沉寂。 伏黑惠靠在门框上,低着头,海胆般的黑色发梢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紧紧攥住的、微微颤抖的小拳头。 过了很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他才缓缓抬起头。 眼睛里,所有的震惊、愤怒、受伤都被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一种远超年龄的、疲惫而坚定的冷漠。 “……我无所谓。”他看着荧,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是,我去哪里,才能让津美纪获得幸福?” 第98章 “津美纪……”荧重复着这个名字,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 “她和你没有血缘关系,对吗?”荧的声音依旧平静,虽说她和甚尔叔叔的交际自离开禅院家后并不算多, 见面大多都是为了某些交易, 但她早就把伏黑甚尔的家庭构成查了个底朝天。 伏黑惠的身体再次僵硬了一下,他猛地抬头,灰黑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流露出强烈的警惕。 “你……你怎么知道?!”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仿佛要保护那个给予他温暖的人。 “这不重要。”荧没有解释情报来源,她的目光扫过这间略显狭小却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公寓,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温暖的食物香气,与伏黑惠身上那种过早的冷漠感形成鲜明对比。 这份温暖来源于谁, 无需言明。 “伏黑惠。”她半蹲下来,平视着这个小学生男孩, “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是不同的,对有一些人来说是幸福,但对另一些而言可能就是荒原。” “但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打算把幸福依托在外物,那么,你就永远得不到自由。” 那双鎏金色的眼瞳璀璨如阳, 却亦冰冷如霜。 “如果谁可以大言不惭地告诉你,跟着他就能获得幸福——“她的声音依旧那般淡漠,但隐含着某种凌厉的锋芒,令伏黑惠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那就是最为傲慢的骗子。” 伏黑惠的身体猛地一震,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他下意识后退的动作僵在半空,灰黑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死死盯着眼前半蹲着的金发少女。那句冰冷锋利的话语,像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穿了他内心最深处、连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茫然。 把“幸福”寄托在别人身上?永远得不到自由? 傲慢的骗子?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脆弱而敏感的神经上。他想起津美纪温暖的笑容,想起她总是把最好的留给自己,想起她努力维持着这个摇摇欲坠的“家”……那是他冰冷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你根本不知道……不知道津美纪对我意味着什么。我只要她平安!只要她过得好!这就是我的选择!”他抿着唇,眼神坚定。 荧没有因为他的激动而起身,依旧维持着平视的姿态。那双鎏金色的眼瞳,如同亘古不变的太阳,平静地映照着男孩的愤怒和脆弱,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残酷的清明。 “我懂。”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重量,“你在意她,想要保护她,我也同样有这样的感受。” “但是,”荧的话锋陡然一转, “在意,保护,并不等于把她的幸福和你自己的未来,都捆绑在她过着平安无事的普通生活这一件事上。那不是她的幸福,那只是你为了缓解自身恐惧和不安而构筑的牢笼。” 看着伏黑惠眼中翻涌的茫然和自我怀疑,荧不再逼迫,缓缓站起身。 “选择权在你,伏黑惠。我可以告诉你这两种选择的区别。” “伏黑甚尔把你卖给了禅院家,这份契约,在咒术界高层和御三家之间是有效的。禅院家随时可以凭这份契约来要人。他们不会在乎津美纪,甚至可能把她视为阻碍,一个需要处理掉的麻烦。” “而跟我走,同样不意味着什么普通的生活,我所处之处依旧是一片汹涌的风暴,但你会更加迅速地积蓄力量,掌握自己的命运。”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留下。”荧顿了顿,“我会给你们基础的生活费资助你们到高中,反正,你不想成为咒术师,那就不当,继续当一个普通人也没问题。” “但记住,命运的一切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荧的话音落下,楼道里恰好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和那个熟悉又温柔的女声。 “惠?我回来啦!今天超市的鸡蛋打折,我买了……” 领着小篮子的小女孩在看见门口的金发少女后,脚步顿了顿。 声音在门口戛然而止。 津美纪拎着购物袋,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门口陌生而气场强大的金发少女,以及弟弟苍白紧绷的脸庞时,瞬间凝固了。 空气仿佛被冻结。 “惠?这位是……?”津美纪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询问,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充满了担忧和困惑。 伏黑惠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回头看向津美纪,姐姐眼中那纯粹的、毫无保留的关切和茫然,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他看到了津美纪因为担忧而微微蹙起的眉头,看到了她下意识抓紧购物袋的手指。 “津美纪……”伏黑惠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迎上姐姐的目光,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这位……是荧。她……是我父亲那边的亲戚。” “你好,津美纪小姐,我是受甚尔叔叔的委托,来看你们的。”荧的目光落在小女孩身上,眼底多了一丝柔光,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叠钞票,放在小女孩的手里,“这算是我的见面礼。” “这怎么能行!”津美纪连忙想要拒绝,却被荧不由分说塞在手里,“给你就拿着。” “那么,我还有些事先走了,一周后再来看你们。”她露出了一个微笑,目光却是一直盯着惠的。 伏黑惠知道,一周后她就会来确定自己的答案。 他注视着她转身离去。 _ 荧离开伏黑惠所在的公寓楼时,东京的天空不知何时已阴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特有的湿润土腥气,沉闷得令人窒息。她没有停留,径直返回咒术高专。 当她踏进高专结界时,细密的雨丝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下,很快就连成一片雨幕,将古老的建筑群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空气里混合着雨水和草木的味道,形成一种怪异而不安的氛围。 她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去训练场,只是沿着廊下漫无目的地走着。高专似乎比往常更加安静,一种压抑的、死寂般的安静。 就在她穿过一条连接主楼和别馆的长廊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长廊尽头的休息区。 那里,靠近落地窗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 是夏油杰。 他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窗外灰蒙蒙的天光勾勒出他略显单薄的身影。他微微佝偻着背,平时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色半长发此刻有些凌乱地垂落,几缕发丝黏在额角和脸颊。他并没有看向窗外的雨景,只是低垂着头,目光空洞地望着地面某处,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 他并没有坐在长椅上,而是背靠着冰冷的廊柱,身体微微蜷缩着,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雨水顺着长廊的瓦檐滴落,在他身前不远处形成一小片水洼。他身上的高专制服有些凌乱,沾着泥点和水渍,那头标志性的、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刘海此刻湿漉漉地垂下来,几缕紧贴在苍白的额角。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宽阔的肩膀微微塌陷着,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颓丧。 荧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看到了夏油杰此刻的状态——不是身体上的受伤,而是某种精神上的巨大冲击后留下的颓败和空洞,像被雨水浸透的铅块,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死寂眼眶下是浓重的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疲惫和……迷茫。 她收回目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看到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径直走向长廊中段摆放着的自动贩卖机,投冰冷的硬币投入机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荧的手指在按键上按了几下,买了一瓶冰镇的柠檬茶。 哐当一声,一罐冰镇的柠檬茶从出货口滚落。她弯腰取出,指尖传来金属罐身的冰凉触感。 易拉罐滚落的哐当声在寂静的长廊里显得格外清晰。 冰冷的硬币投入机器,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荧的手指在按键上按了几下。哐当一声,一罐冰镇的柠檬茶从出货口滚落。她弯腰取出,指尖传来金属罐身的冰凉触感。 拉开拉环,碳酸气泡细微的破裂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清晰。她仰头喝了一口,酸甜冰凉带着微涩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些许雨夜的湿冷和疲惫。她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就在她迈出第一步时—— “……荧学妹。” 一个沙哑的、仿佛被砂纸磨砺过的声音,从长廊的尽头传来。一个沙哑的、几乎有些干涩的声音突然传出,叫住了她。 荧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身,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平静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夏油杰不知何时抬起了头,正望着她。 少女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狭长凤眼,此刻布满了骇人的红血丝,眼白几乎被染成了浑浊的暗红。眼眶深陷,眼下的乌青浓重得如同淤血。水珠顺着他湿透的刘海滑落,滴在他苍白的脸颊上,蜿蜒而下。 他的眼神空洞、涣散,里面翻涌着一种荧从未见过的、浓稠到化不开的痛苦和迷茫,像是被彻底打碎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废墟。 他的嘴唇干裂,微微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又被巨大的痛苦堵住了喉咙。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雨点敲打瓦片和地面的单调声响,以及夏油杰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荧静静地看着他,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如同深潭,映照着对方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却没有丝毫波澜。她晃了晃手中的柠檬茶罐,冰凉的液体在罐子里发出轻微的晃动声。 “叫我有什么事吗,夏油前辈?”她的声音和这雨夜一样,带着微凉的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夏油杰看着她那副完全事不关己的、甚至带着一丝疏离冷漠的样子,喉咙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沉默了近一分钟,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沙哑,带着一种近乎筋疲力尽的困惑。 “……荧……”他又重复了一遍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探寻和……质问。 “……你到底,为什么要做咒术师?” 第99章 这个问题没头没尾,异常突兀,甚至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在他此刻的状态下问出。 荧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极轻地、几乎无声地笑了一下。她转过身,斜靠在冰冷的贩卖机上,单手打开了柠檬茶的拉环,发出清脆的“嗤”声。 她喝了一口冰凉的饮料,酸甜的滋味在舌尖蔓延。然后才抬起眼,金色的瞳孔在昏暗光线下如同冰冷的琥珀,直视着夏油杰泛红的双眼。 “为什么?”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夏油前辈是在任务失败后,开始怀疑人生,所以想从我这里找点不一样的答案吗?” 她的直白和讽刺像一根针,刺破了夏油杰强撑的平静。他的脸色白了白,下颌线绷紧了一瞬,但却没有像往常那样露出温和或不赞同的表情,他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或者说,他此刻根本不在乎答案。 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自顾自地、用一种破碎而痛苦的声音继续说了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硬生生抠出来,带着血淋淋的痛楚:“祓除咒灵……保护非咒术师……维护咒术界的秩序……这些……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到底算是什么?” 他的质问如同沉重的鼓点, 敲打在雨夜的寂静里。 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夏油杰粗重的喘息和雨声。 荧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金色的眼眸如同冻结的琥珀,倒映着对方痛苦扭曲的面容。她甚至悠闲地又喝了一口柠檬茶,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清醒。 直到夏油杰的声音在雨声中渐渐低落下去,只剩下压抑的喘息。 荧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柠檬茶罐。 她看着夏油杰,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充满痛苦的眼睛,看着他那颓丧不堪的模样。 然后,她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轻,很淡,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意味,在寂静的雨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 “夏油前辈。”荧的声音响起,依旧平静,却在这平静之下,涌动着一股冰冷的、锐利如刀锋的暗流。她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与夏油杰的距离。帽檐下,那双金色的眼眸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毫无保留地直视着夏油杰眼中翻涌的痛苦和迷茫。 “其实,我很讨厌你的哦。” 这句话她说得很平静,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就像在陈述“今天下雨了”这样一个事实。 夏油杰的瞳孔猛地一缩,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更深的茫然。 “某种程度上,”荧继续说着,声音不高,却一字一句地砸在夏油杰的心上,“比对五条悟那个白痴,还要更讨厌一点。” 轰——! 夏油杰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痛苦和迷茫瞬间被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种被彻底刺穿的剧痛所取代!他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抽了一记耳光,整个人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 “为什么?”夏油杰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声音干涩。他不明白。按照常理而言,悟那种性格更不讨喜才对,为什么反而更讨厌他? 讨厌他?比讨厌悟更甚?为什么? “因为……”荧的目光扫过他泛红的眼眶和颓唐的神色,语气里带上了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剖析,“你总是摆出一副背负大义、保护弱者的圣人模样,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背负着沉重使命的殉道者,一个为了崇高理想而不得不做出艰难抉择的智者。你口口声声说要保护非术师,但你看向他们的眼神里,藏着连你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居高临下的怜悯和……厌恶。你把他们视为需要被保护的、脆弱的、甚至是低级的存在。你所追求的正论,不过是为了满足你自己那点救世主的虚荣心和道德优越感罢了。” “你以为你是在为别人牺牲,其实你只是在为自己那套扭曲的信念殉道。一旦现实稍微偏离你的预期,或者你发现你所要保护的弱者并不那么值得保护,甚至反过来伤害你所要保护的价值时……” 荧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凌厉的锋芒,仿佛要将对方那层温和的、理智的外壳彻底撕碎! “你的信念就会像沙滩上的城堡一样,不堪一击。”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嘲讽,“只是因为一次任务失败,一个本该被保护的星浆体死了,就开始怀疑自己坚持的一切?真是……脆弱又可笑。” “至少五条悟那种人,虽然是个纯粹的、自大的、只相信力量的白痴。但他从头到尾都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混蛋,他自私自利,随心所欲,从不给自己套上虚伪的枷锁。所以他崩溃也好,暴怒也罢,都来得纯粹,恢复得也快。虽然让人火大,但至少……不虚伪。” 荧摇了摇头,那未尽之语里的轻蔑,比任何尖锐的指责都更让夏油杰感到刺痛。 他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着,想要反驳,却发现对方的话语像最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他一直以来试图忽略的、内心最深处的不安和伪饰。保护弱者的信念?是的,他曾经坚信不疑。但在经历了那么多肮脏任务,目睹了非术师的愚昧、贪婪甚至对咒术师的迫害,再加上这次天内理子的死亡、愚昧的民众……他一直以来构建的精神世界正在寸寸崩塌。 而眼前这个少女,却用最冷酷的语言,将他最后的遮羞布也彻底扯了下来。 “那你呢?”夏油杰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声音带着一丝质问,“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把一切都看得如此透彻!那你又是为了什么?你只是把这一切当作一场游戏吗?!祓除咒灵、获取力量、甚至……冷眼旁观别人的死亡和痛苦,对你来说,都只是无关紧要的消遣吗?!”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拔高,在空旷的长廊里回荡,带着一种绝望的嘶哑。 荧安静地看着他失控的样子,金色的眼眸里依旧没有任何波澜。她举起手中那罐只剩下小半的柠檬茶,对着夏油杰那张因她的话语而彻底失去血色、布满了震惊、痛苦、被彻底撕碎所有伪装后的狼狈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戳穿后的恐惧的脸。 “我为什么做咒术师?” 她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冰冷到极致的弧度。 “我的答案,从未改变。” 她仰头,将罐中最后一点冰凉的液体一饮而尽。然后,手腕微微用力。 空掉的柠檬茶铝罐,被她精准地投进了几步外的可回收垃圾桶里,发出“哐当”一声清脆的撞击声。 “我只是在行驶我的权力,一名玩家的权力。”她笑了,笑容依旧灿烂夺目,却如那高悬于天穹的炽阳,无法靠近,无法触碰,“丢失了自我的懦夫,没有资格评判我。” 做完这一切,荧不再看夏油杰一眼,仿佛他只是路边一块碍眼的石头。她转身,沿着来时的路,一步一步,从容地离开了这片长廊。 只留下长廊尽头,那个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少年。 “啊……呃……”一声破碎的、仿佛濒死野兽般的呜咽,终于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溢出。他猛地抬起双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指缝间,有滚烫的液体汹涌而出,无声地流淌。 荧步出长廊,大雨已经停止,高专的空气因刚刚的雨水而清冽,却依旧洗不去那股弥漫在建筑群间、残留的、令人不安的焦躁。 高专门口,停着一辆造型颇为拉风的摩托车。 一个高挑的身影正随意地倚靠在车旁。 那是一位身材极好的女性,留着一头长长的浅金色头发,即便在昏暗的雨夜和路灯下也颇为显眼。她穿着与高专制服格格不入的休闲服饰,外面套着件挡风的皮质外套,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慵懒又潇洒的气息。 荧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她很快就认出了这个人。 九十九由基。 特级咒术师之一。 一个常年游历国外、几乎从不接取任务的传奇学姐。 九十九由基似乎也注意到了停下脚步的荧。她转过头,脸上带着一种开朗的、甚至有些饶有兴味的笑容,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荧的身影。 那目光并非审视,更像是一种发现有趣事物的好奇。 “哟。”九十九由基主动抬手对着金发少女打了个招呼,声音爽朗明快,“现在还要出门吗?” 荧停下脚步,与门口的九十九由基隔着一段距离对视。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看不出丝毫惊 讶。 “九十九前辈。”荧语气平淡地打了个招呼,“初次见面,难得学姐回来一次,就赶上这种天气,运气不太好?” 第100章 九十九由基闻言, 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清脆而富有感染力,与此刻高专的死寂格格不入:“嘛, 谁知道呢?也许这场雨刚刚冲走了一些积压已久的淤泥也说不定哦?” 她的话语意有所指, 目光似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荧刚才走出的那条长廊方向。 她推着摩托车,几步走到了荧的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丝无形的压迫感,但她的表情依旧轻松写意。 “你就是那个新来的跳级生,禅院荧,对吧?”九十九由基歪了歪头,打量着荧,眼神中的兴趣毫不掩饰,“果然很有趣。” “有趣?”荧微微挑眉, “我不觉得我有什么值得特级术师前辈特意关注的地方。” “别那么谦虚嘛。”九十九由基笑嘻嘻地摆摆手, “能让悟那个小子吃亏的人,我可是从没见过。而且……” 她忽然凑近了一些,那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荧的金眸,语气变得稍微正经了些,但依旧带着玩味:“我对你很好奇哦,你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感觉。和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一样。” “是吗?”荧不置可否,“或许只是因为,我们只是初次见面, 彼此并不了解。” “或许吧。”九十九由基耸耸肩, 并没有深入追问, 反而话锋一转,“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的行为。你看待咒术界的方式, 似乎和高专一贯以来的教育方式完全不同。” 荧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位特级术师给人的感觉确实很特别,她看似散漫不羁,但眼神深处却藏着某种极为坚定的、甚至是偏执的东西。 “我只是在做我感兴趣的事。”荧淡淡地说道。 “值得做的事?”九十九由基重复了一遍,笑容更深了,“比如呢?像刚才那样,去撕开某个陷入死胡同的小子血淋淋的伤疤?” 她果然“听”到了部分对话。 荧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戳破的尴尬,反而露出一丝极淡的、近乎挑衅的笑意:“我只是实话实说。况且,一个连自己内心都不敢直视的懦夫,有什么资格去成为棋手?” “仅停留在言语上的安慰毫无作用,他需要一盆能让他清醒过来的冰水。至于他会不会因此彻底碎掉……”她顿了顿,语气冷漠,“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九十九由基看着荧,眼中闪烁着愈发浓郁的兴趣和一丝惊叹:“哇哦……真是够冷酷,也够直接的,你的性格我喜欢!” 她抱着手臂,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像是分享什么秘密一样:“说真的,我早就觉得高专这套对症疗法无聊透顶了。整天祓除祓除祓除,就像永远在擦地板上漏水的拖把,却没人想去关掉那个该死的水龙头。” 她的比喻粗俗却生动。 “你呢?”九十九由基的目光紧紧锁住荧,“你看样子也不像是会甘心一辈子当拖把的人。你进入高专,学习咒术,是为了什么?或者说……你真正想做的到底是什么?” 这个问题,和方才夏油杰那破碎的质问本质相同,但从九十九由基口中问出,却带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意味。没有迷茫和痛苦,只有纯粹的好奇和探究,甚至隐含着一丝邀请的意味。 荧沉默了片刻,她看着九十九由基那双充满探究欲的眼睛,忽然笑了笑。 “九十九前辈又为什么会对我的游戏感兴趣?您不是一向只对自己的理想感兴趣吗?创造一个……不会产生咒灵的世界?”荧精准地抛出了她早从零散情报中获取的信息。 九十九由基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加开心:“哎呀,连这个都知道?果然不能小看你呢。”她并没有否认,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没错,那是我毕生的目标。虽然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对吧?” “确实很有挑战性。”荧客观地评价道,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别的。 “所以啊,”九十九由基摊摊手,“我一直在寻找各种可能性,任何能打破现状、带来变革的变数,我都感兴趣。而你……”她的目光再次落到荧身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锐利,“你看似谁都不理会,不属于任何一方,却一直隐藏在幕后。” “学姐似乎对我有些误会,毕竟我现在连一级咒术师都不是,当然没有资格参与前辈们的困难任务。”荧露出一个浅淡的,礼仪式的笑容,“也没有办法给学姐提供任何帮助。” “没关系,毕竟要寻找可能性,总得多听听多看嘛。”九十九由基豪爽地一挥手,“怎么样?要不要和我聊聊?我对你真的很感兴趣。也许……我们在某些方面,会有共同语言呢?” 她的邀请直白而大胆,带着一种不顾阵营界限、只追寻自身目标的洒脱感。这确实很符合九十九由基传闻中那离经叛道的风格。 “这次就算了。”良久,荧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歉意,“最近事情太多了,如果有机会的话,下次见面我一定会为学姐空出时间的。” 九十九由基似乎有些遗憾,但并没有强求:“好吧好吧,看来是我太心急了。不过……”她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便签纸和笔,快速写下了一串号码,塞进荧手里。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什么时候想聊聊了,随时找我。我对你有很大的期待哦,荧学妹。”她朝荧眨了眨眼,笑容灿烂。 说完,她潇洒地挥了挥手,转身走向她的摩托车,发动机轰鸣声响起,打破了雨夜的寂静。 “哦,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戴头盔的动作停了一下,转头看向荧,问出了那个闻名遐迩的问题:“顺便一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 “男人也行哦~” 这个问题过于突兀和跳脱,让一贯冷静的荧都愣了一瞬。 随即,她看着九十九由基那充满戏谑和探究的眼神,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位特级术师,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荧的唇角难得地勾起一个真实的、带着几分玩味的弧度。 “我喜欢的类型嘛……”她故意拉长了语调,金色的眼眸中似有微光闪烁,“大概是……一只聪明又可爱,敏锐而警惕的小黑猫哦。” “不过,九十九前辈,我也很喜欢你哦。”她弯起眼,愉悦的碎光在眸底跃动,宛若一曲不息的舞曲,“毕竟,居然能收到学姐这样的美人的邀请,我可是非常地高兴呢。” 九十九由基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爆发出更加响亮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有趣!你果然非常有趣!” 发动机的轰鸣声加大,她最后朝荧竖了个大拇指,然后骑着摩托车,如同她出现时一样突兀地,很快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荧站在原地,手中捏着那张写着号码的便签纸,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质感。 九十九由基,特级咒术师,但她还有一个隐秘的身份。 她曾经也是一个星浆体。 创造一个没有咒灵的世界,荧摇了摇头,她对这种过于理想式的游戏毫无兴趣- 荧回到宿舍时,雨又开始下了,敲打着窗玻璃,发出连绵不绝的细碎声响。高专夜晚的寂静被无限放大,仿佛白日的喧嚣都被雨水冲刷进了地底,只留下一片湿漉漉的空洞。 她脱掉沾了湿气的外套,随手扔在椅背上。还没来得及坐下,口袋里的特制加密手机就震动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那个熟悉的、没有备注的头像。 她按下接听键。 “晚上好呀,阿荧~”太宰治那慵懒带笑、仿佛裹着蜜糖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来,背景音里似乎还有纸张翻动和隐约的电子音效,像是在Port Mafia的某个情报处理点,“回到温暖的房间了吗?有没有想我呀?”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轻快,但荧能捕捉到那甜腻语调下极力掩饰的一丝紧绷和不爽。 “刚回来。”荧走到窗边,看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夜色,“怎么了?” “呜哇~好冷淡!”太宰治立刻用一种夸张的、受了委屈的语气抱怨起来,“阿荧难道就一点都不会想念一下你远在横滨、被黑心老板压榨,还要时刻担心你被奇怪的大姐姐拐走的可怜阿治吗?” 荧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奇怪的大姐姐?” “就是那个啦那个~”太宰治的声音变得酸溜溜的,像是在柠檬汁里泡过,“骑着很~拉风的摩托车,留着很~闪亮的金长直,还问我们阿荧喜欢什么类型的……特·级·术·师·小·姐·哦~”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每个字都咬得格外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醋意和一种被触碰了逆鳞般的、阴郁的占有欲。 荧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在电话那头,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角虽然上扬但眼底毫无笑意的样子。 这家伙的独占欲,总是以这种幼稚的方式表达出来。《 》 100-110 第101章 “说什么也很喜欢学姐、非常高兴……”太宰治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天气,但那份刻意营造的轻松之下,是几乎要溢出来的幽怨和冰冷,“真是的~阿荧明明说过最喜欢我的~怎么可以对第一次见面的女人就说那种话~夸别人是美人~我好伤心啊~心都要碎成一片一片的了~” 他开始无理取闹地撒娇,声音黏糊得能拉出丝来,却又隐隐带着危险的意味:“我不管~阿荧要补偿我~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到底谁才是你最喜欢的~ !共犯到底是谁?!不然我现在就去高专门口打滚哦~顺便把那个讨厌的大姐姐的摩托车轮胎都扎破哦~真的会去哦~” 荧听着他在电话那头耍赖兼威胁,甚至可以想象出他此刻正一边用脸蹭着桌子撒娇,一边漫不经心地布下又一个陷阱的样子,不由得感到一阵无奈和好笑,但同时也有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纵容。 她的声音放缓了一些,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阿治。” “嗯哼?”电话那头的撒娇声暂停, 似乎在期待她的下文。 “你明明知道, ”少女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都最喜欢你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随即传来太宰治明显雀跃起来、却又努力压抑着装作不在意的声音,那层冰冷的阴郁似乎瞬间消散了不少:“……真的?不是因为哄我才说的?不是因为怕我去扎轮胎?” “真的。”荧的语气肯定而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1+1=2的真理, “共犯的契约, 从始至终,也只有阿治你一个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她太了解他了,知道什么样的承诺能最直接、最有效地安抚这只缺乏安全感、又极度贪婪想要独占一切的黑猫。 果然,电话那头传来了太宰治心满意足的、像小猫被撸舒服了的哼唧声,之前的醋意和威胁瞬间烟消云散:“这还差不多~勉强原谅阿荧了~不过下次再对别人说那种话,我可真的要生气了哦~会很可怕很可怕的那种哦~” 最后一句他说得意味深长,带着低哑的暧昧的气音。 荧的耳根几不可察地粉了一下:“知道了, 阿治你特意打电话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个吧?” “唔,当然不是~正事还是有的啦~”太宰治的声音恢复了往常那种带着几分戏谑和掌控感的调调,但明显心情好了很多,“那位被阿荧毫不留情地骂了一顿的夏油杰。” 他的语气稍微正经了一些:“根据我得到的信息,还有之前搜集到的关于他任务履历和性格倾向的分析……阿荧,接下来或许密切注意他的动向哦。” “怎么说?” “他的心理状态,已经非常危险了。”太宰治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冷静的、近乎冷酷的剖析感,仿佛在解构一个精致的心理模型,“他一直以来所构建的、基于保护弱者的正论大厦,本身地基就脆弱不堪,充满了自我满足的虚伪和居高临下的傲慢。如今被阿荧你……嗯,也可以说是被现实,亲手把那层光鲜亮丽的外壳彻底敲碎,逼他直视内里早已腐烂流脓的真实……” 太宰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洞悉人性的漠然:“这种人,一旦从自己编织的梦幻泡影中惊醒,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坚信的东西如此可笑不堪,往往不会走向清醒和重建,而是……更容易走向另一个极端。” “他从一个自以为是的救世主,瞬间跌落成一个连自己都无法认同的小丑。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和信仰崩塌,所产生的破坏力是惊人的。那团名为傲慢的火焰没有被浇灭,只是被你看似无情的话语暂时压了下去,但它会转而向内燃烧,灼烧他自己,直到……将他最后一点理智和人性都焚烧殆尽,或者,找到一个更偏激、更能让他重新获得优越感和存在意义的出口。” “比如?”荧问道,其实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 夏油杰那双布满血丝、充满痛苦与空洞的眼睛再次浮现在她眼前。 “比如……将所有的错误归咎于外界。归咎于愚昧弱小的非术师,归咎于腐朽肮脏的咒术界高层,归咎于……这个无法理解他崇高理想的世界。”太宰治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预言,精准地描绘出一条通往黑暗的未来,“当他内心的痛苦和愤怒积累到顶点,那份扭曲的傲慢会驱使着他,让他认为自己才是清醒的、与众不同的、肩负着更伟大使命的天选之子。而为了践行他那套新的、极端的大义,他会毫不犹豫地……清除掉所有被他视为障碍或污秽的存在。” “到那时,”太宰治总结道,语气轻描淡写,内容却令人不寒而栗,“他和周围的一切,恐怕都会被那团火焰燃烧殆尽。所以,阿荧,要小心哦。一个陷入偏执和疯狂的理想主义者,尤其是他本身还拥有强大的力量,其危险程度……可是远超那些纯粹的恶徒呢。他可不会像兰波先生那样好打发。” 荧沉默地听着,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窗外连绵的雨丝。太宰治的分析极为犀利和透彻,将夏油杰内心最黑暗的可能性赤裸裸地揭示出来。夏油杰……确实已经站在了悬崖边缘,并且很可能主动选择跳下去。 “我知道了。”她低声回应,语气凝重了些,“我会注意的。” “还有另一件事哦~”太宰治的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仿佛刚才那段冷酷的心理剖析只是餐前小菜,“是关于你们一年级接下来可能要接取的任务~我不小心看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呢~” “任务?”荧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说起来她似乎有听到灰原雄和她提过,马上又有一个任务了。 “嗯哼~”太宰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戏谑,“据说是一个探查某个偏远村庄异常人口失踪的任务哦~初步评定只是……二级呢。”他刻意强调了“二级”这个词。 “二级?”荧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人口失踪,如果与咒灵有关,并且持续发生,绝不可能只是二级难度。尤其是发生在信息闭塞、容易滋生强大咒灵的偏远地区。 “对呀对呀~只是二级哦~”太宰治拖长了语调,充满了嘲讽,“但是呢,根据某些不可说的、绝对可靠的情报渠道反馈,那个地方的咒力残秽浓度和特性,似乎远远超过了二级的标准呢~甚至可能摸到了一级的边缘,或者……更高哦~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呢~” 任务等级被刻意篡改了? ! 这是一个陷阱! 荧的金眸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冷光:“总监部的手笔?”那些老不死们,这么快就按捺不住,想要清理“不稳定因素”了? “谁知道呢~”太宰治的笑声如同冬日落下的雪花,语气轻飘,“也许是某个看你们不顺眼的老家伙想借刀杀人?或者是想测试一下东京高专新生代的抗压能力?毕竟,任务途中出点意外,折损一两个不稳定因素,也是很常见的事情嘛~成本低,效果快~” 他的语气轻松,但透露出的信息却足够阴险恶毒。 荧的金眸在昏暗的宿舍里微微眯起,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这两个消息都非同小可,一个关乎内部潜在的疯狂,一个关乎外部即刻的杀机。 “我知道了。”她再次重复,语气却比刚才更加沉凝,“关于夏油杰,我会保持距离,但会留意他的异常。至于那个任务……” 她顿了顿,脑中飞快权衡。直接拒绝任务势必会引起怀疑,甚至可能招致更阴险的算计。但明知是陷阱还往里跳,也绝非明智之举。 “如果非要接下这个任务,就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情报、后援、撤退路线,甚至……反杀的手段,都要提前布置。把它当成一场真正的狩猎,而不是一次被动的清除。当然,最好的情况是能抓到老不死们插手的确凿证据,反过来将他们一军~” “风险很高。”荧皱了皱眉,在敌人的主场,面对未知的、被刻意隐藏的威胁,即使准备再充分,意外也随时可能发生。 “是啊~风险很高呢~”太宰治的声音拖长了,带着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担忧和兴奋的语调,“所以我才说,推掉才是最佳选择。阿荧,我可以断定,这个任务的真正目标是你那两个被划归为五条悟党派的同期,你只需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推脱就可。” 荧正思索着,太宰治又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具冲击力的信息。 “而且……阿荧,最近横滨这边,可能也会不太平。”他的声音压低了些,背景的杂音似乎也变小了,仿佛他走到了一个更僻静的地方,“根据外面传来的风声,以及兰波先生提供的某些……情报推测。有一个非常麻烦的客人,可能近期会抵达日本,甚至……目标直指横滨。” 第102章 “麻烦的客人?”荧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过去。能被太宰治用这种语气形容为“非常麻烦”的存在, 并且需要特意提及兰波,来者的身份和实力恐怕极其惊人。 “保罗·魏尔伦。”太宰治吐出一个名字,这个名字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重量,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欧洲异能局……或者说,前欧洲异能局的最强暗杀者,代号暗杀王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怪物。也是……兰波先生曾经的搭档。” 魏尔伦?荧迅速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名字的相关情报,但所得有限。 “他为什么会来日本?”荧问道,心中警铃大作, “难道他知道兰波没有死?” “并不是,根据兰波先生对他那位前搭档的了解……”太宰治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魏尔伦的思维模式不能以常理度之。他极端、偏执、强大且毫无顾忌,并且对同类有着一种扭曲的执念。他为了达成目的,会毫不犹豫地清除掉所有障碍,或者……所有他认为是杂质的存在。他此次前来,最大的可能性……是为了暴躁小蛞蝓。毕竟他的出身…” 太宰治没有明说, 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中也君?”荧微微一怔。是因为中也“荒霸吐”的身份和强大的力量, 被魏尔伦视为“同类”了吗? “所以,他的首要目标肯定是那只黏糊糊的小蛞蝓~”太宰治的语气又变得轻佻起来,但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严肃, “但是,阿荧……” 他的声音再次沉了下来,每一个字都敲打在荧的心上: “你本身的存在……你的力量,你的不同 ,对于魏尔伦那种人来说,同样是一个极其显眼、并且可能引发他兴趣或者……厌恶的目标。” “魏尔伦有相当大的概率,在针对中也的同时,或者之后……将目光转向你。”太宰治终于说出了最关键的警告,“一个来自欧洲的、实力恐怕远超普通异能者的暗杀之王……如果他把你列为目标,其危险程度,远不是高专内部那些耍弄权术的老不死们搞出来的小陷阱能比的。”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推测。”太宰治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沉默,语气又稍微放松了些,“大概率他还是会优先去找小蛞蝓的麻烦。但是,阿荧,你必须意识到这种可能性的存在。现在不是你跑去什么偏僻村庄踩陷阱的时候,推掉那个任务,不要将自己置于双重的危险之中。想办法留在高专结界里,至少在局势明朗之前,尽量减少不必要的行动。 荧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衬得房间内更加寂静。 太宰治的信息量很大。夏油杰的不稳定、总监部的陷阱、以及魏尔伦这个潜在的、更大的威胁……几股暗流似乎正同时涌来,交织成一张更加复杂的网。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玻璃上晕开一小片模糊。 “我知道了,阿治。”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任务的事,我会推辞。” 她顿了顿,那短暂的停顿里仿佛蕴藏着千钧的重量,然后补充道,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然后,我会立刻启程去横滨见你。” “诶?等等,阿荧你——”太宰治似乎没料到这个发展,下意识地想要阻止或者说些什么。 但荧没有给他机会,她的声音更快,更坚决,带着一种近乎强硬的关切,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这件事没得商量,阿治。” 她的语气异常严肃,甚至带上了一丝罕见的、不容错辨的焦急:“如果魏尔伦真的像你和所描述的那样——极端、偏执、强大且毫无顾忌,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揣测的怪物……” 荧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敲打在冰面上:“我无法确定他的行动逻辑,也无法预测他的目标范围。他既然可能因为中也而注意到我,那么,身为中也君现在的搭档、并且与我有密切联系的你……”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你的处境,同样无法让我安心。我不能冒险,阿治。我不能在明知有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可能将目光投向横滨、甚至可能已经将你纳入视野的情况下,还留在高专,或者让你独自面对这种未知的威胁。” 电话那头陷入了彻底的沉默。不再是那种故作委屈或撒娇的沉默,而是一种……被某种强烈、复杂、难以言喻的情绪所击中的、真正的沉默。 荧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担心他的安危,并且如此果断地、不容拒绝地要求立刻来到他的身边。 这种毫无保留的、甚至显得有些“过度保护”的关切,像一道过于炽热的光,瞬间刺穿了他层层叠叠的伪装和算计,精准地命中了他内心深处某个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被如此坚定选择的角落。 几秒钟后,太宰治的声音才重新响起,那惯有的黏糊和戏谑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低沉的、仿佛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喉咙的沙哑。 “……阿荧。”他只是又轻轻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荧没有给他组织语言的机会,她的声音依旧冷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行动力:“我已经在收拾东西了,明天和校长说明后我会立刻前往横滨。” 她的话语如同下达指令,清晰、明确,充满了保护欲。 “在我见到你前,注意安全,绝对不要到处乱跑。” 太宰治在那头又沉默了几秒,最终,所有复杂的情绪似乎都化作了一声极轻的、仿佛卸下了所有伪装的叹息。 “嗨~嗨~”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些往常的语调,但却柔软了许多,不再有那些刻意的夸张和表演,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被妥帖安置后的顺从,“我知道了,我会乖乖等阿荧来的~哪里都不去。” 他甚至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我真的很高兴呢,阿荧。”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荧奇怪地反问道,“倒是你,阿治,你居然想让我置身事外? !我才要生气呢!” “对不起啦,阿荧想怎么处罚我都可以~”含着笑的嗓音如小提琴柔软丝滑的夜曲,“我会等你的。” 通话结束后,荧没有丝毫耽搁,她迅速将几件必要的物品塞进一个简单的背包里。眼眸中冷静与锐利并存。高专的结界或许安全,但此刻,她没有任何犹豫。总监部的陷阱,夏油杰的崩溃,五条悟的变化,这些都被她完全地抛诸脑后。 对于她而言,现在的优先级只有一个——确保太宰治的安全,以及,亲自去会一会那个即将到来、或者说可能已经到来的“麻烦的客人”。 翌日清晨,雨后的高专空气清冽,却依旧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压抑,荧径直前往了校长室。 敲开门,夜蛾校长正坐在办公桌后,脸色是惯常的严肃,但眉宇间似乎比往日更添了几分沉重。星浆体事件的余波显然仍在困扰着这位尽职的校长。 “夜蛾校长。”荧微微欠身,态度无可挑剔。 “荧同学,有什么事吗?”夜蛾正道抬起头,目光落在她身上。 “是关于即将下达的那个探查任务。”荧开门见山,语气平静,“非常抱歉,夜蛾校长,这个任务我恐怕无法参加了。” 夜蛾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理由?” 荧早已准备好了说辞,脸上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歉意与无奈的复杂表情:“我父亲那边……突然来了一位远房亲戚联系了我,说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尽快见我一面。时间上……恰好与任务冲突了。”她微微垂下眼帘,声音放低了些,“校长,我的父母早亡,任何和他们有关的事我都不能错过。” 她刻意说得模糊,留下了充分的想象空间。众所周知的她的父亲是来自西洋的外人,用这个作为借口,既合理又不易被深究。 夜蛾正道沉默地看着她,那双经历过风浪的眼睛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荧坦然迎接着他的目光,金色的眼眸里只有真诚的歉意,看不出丝毫心虚或隐瞒。 良久,夜蛾正道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或者说,他目前有更多焦头烂额的事情需要处理,无暇在一个一年级生的二级探查任务安排上过多纠缠。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我知道了。这个任务只是二级,就让灰原和七海去处理也够了。你去处理你的私事吧。” “非常感谢您的理解,夜蛾校长。”荧再次行礼,表情真诚,转身离开校长室时,她的表情瞬间恢复了平时的淡漠。 刚走出行政楼没多远,就在走廊拐角遇到了正准备去笑校长室拿任务资料的灰原雄和七海建人。 “荧同学!”灰原雄依旧是那副元气满满的样子,看到她便热情地打招呼,“早上好!你也收到任务通知了吗?听说是个二级任务,这次我们三个可以一起……” 他的话说到一半,注意到荧并没有穿着行动方便的制服,而是常服,还背着一个小小的行囊,不由得愣了一下:“咦?荧同学你这是……?” “我有点个人的私事,刚刚已经向校长请假了。”荧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两人。灰原雄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乐观单纯,七海建人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也带着一种对任务的寻常专注。 他们似乎对即将面对的危险陷阱一无所知。 “啊……这样啊。”灰原雄的脸上立刻露出明显的失望,“好可惜啊,还以为这次又能和荧同学一起出任务呢!上次在机场听前辈们说你的表现超厉害的!” 七海建人则推了推眼镜,语气是一贯的务实:“如果真的是要紧的私事当然更重要。任务我和灰原去处理就好。” 他似乎对荧的离开乐见其成,毕竟虽然多一个人在场虽然效率高,但也意味着更高的不确定性。 荧看着他们,沉默了片刻。 她本可以什么都不说,直接离开。但看着灰原那双毫无阴霾的眼睛,以及七海虽然抱怨但依旧尽责的态度,她终究还是开了口。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郑重:“灰原,七海。” 两人都看向她,似乎有些惊讶于她突然严肃的语气。 “执行任务的时候,可要多留心哦。”荧的目光在他们脸上停留了一瞬,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尤其是……最近那个任务失败,高专内部也不太平静,之前你们和五条前辈他们走得太近,未必是一件好事。” 她的话说得很隐晦,几乎像是在打一个哑谜。 然而,灰原雄显然没能理解这层深意,他眨了眨眼,乐观地笑道:“放心吧,荧同学!我和建人会小心的!而且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那么强大,当然要多多向他们请教啊,怎么可能不是好事呢?” 七海建人倒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素来不喜欢过度解读,只是归结为荧可能是因为星浆体事件而有些过度警惕了。他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回应:“我们会注意安全的。” 看着两人显然没有把她隐晦的警告放在心上,荧也不再多说,归根结底他们的关系也没有特别亲近。再加上她还有更要紧的事,这次会给出提示也是看在过去那一点点微薄的同学情谊上。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又没给她什么报酬,能开口说几句已经是极限了。 她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那就好,预祝你们任务顺利。” 说完,她与他们擦肩而过,没有再回头。 第103章 灰原雄还在她身后挥着手:“荧同学也要顺利哦!处理完事情早点回来!” 七海建人看着金发少女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眉头又皱紧了些,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不安。 但很快,他就将这点情绪压下,转向灰原:“灰原,走了,去领任务书。” 荧走出高专的大门, 温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 却驱不散她眼底的冷漠。 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上面太宰治发来的最新消息,没有丝毫犹豫, 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报出地址。 车辆驶离,将宁静而暗流涌动的高专抛在身后。 该去奔赴这一章新的主线了- 出租车驶离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那僻静的山域, 汇入通往横滨的干线公路。窗外的景色从郁郁葱葱的山林逐渐变为越来越密集的城镇建筑, 阳光透过车窗,在少女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靠在后座闭目养神,脑海中却飞速整合着已知的信息:魏尔伦……“暗杀王”……兰波的前搭档……目标可能是中也,也可能是我,甚至……阿治。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太宰治发来的最新讯息,只有一个地址。 出租车抵达横滨市区后,荧又换乘了几次公共交通,并刻意绕了些路,最终才步行前往太宰治提供的那个地址——横滨中华街附近一条相对安静的背街。她走进一栋外观不起眼的旧式商住楼。楼道里有些昏暗,弥漫着淡淡的尘埃和旧木头的气味。她走上三楼,在一扇没有任何标识的深色铁门前停下。 她屈起手指,用特定的节奏轻轻敲了三下, 停顿,又敲了两下。 门内传来极轻微的锁舌转动声,门开了一条缝。一双鸢色的眼睛在门缝后警惕地扫了一眼,看到是她,立刻弯成了愉悦的弧度。 “阿荧~好慢啊~”太宰治的声音带着熟悉的、黏糊糊的撒娇意味,但他拉开门的速度却很快,一把将荧拉了进来,随即迅速将门关上、反锁,动作流畅而警惕。 安全屋内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宽敞一些,陈设简单却齐全,窗帘紧闭,只开着一盏光线柔和的落地灯,一张旧沙发、一张矮几,甚至还有一个冒着热气的小电炉,上面坐着一个咕嘟咕嘟响的茶壶。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红茶香气。 而在房间中央的旧沙发上,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合体的、略显复古的西装马甲,外面套着件长款灰色风衣,头上戴着一顶宽檐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淡色的嘴唇。他正优雅地端着一杯红茶,坐姿挺拔,气质沉稳内敛,像是一位文职学者而非商人。 看到荧进来,他放下茶杯,微微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看向荧。那双眼睛此刻是普通的深棕色,但依旧带着一种深邃感。 他用一种略显低沉沙哑的嗓音开口:“荧小姐,我是林包德。” 但荧一眼就认出了他——尽管他做了伪装,改变了发色和瞳色,甚至刻意收敛了那股忧郁的气质,但那种深入骨髓的优雅与某种直觉告诉她,这人就是兰波。或者说,是现在化名为“林包德”的兰波。 太宰治已经像没骨头一样又瘫回了沙发里,拿起桌上喝了一半的红茶,语气轻松地介绍:“这位就是对欧洲那边特定人士很有研究的林包德先生哦~他可是我们的顾问~” “好久不见。”荧朝兰波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她走到另一张单人沙发前坐下,“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问这话时,金色的眼眸直视着兰波。 太宰治收敛了笑容,坐直了些身体:“魏尔伦要来横滨,目的不明,但大概率是冲着小蛞蝓,也可能波及到我们。所以,找专业人士来了解一下他过去的好搭档。”他朝兰波的方向歪了歪头。 兰波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时隔多年的疲惫:兰波点了点头,那双经过伪装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追忆,他叹了一口气,叹息里带着一种复杂的、时隔多年的疲惫:“保罗·魏尔伦……他是我最重要的搭档。但最终,我们走向了决裂和相互毁灭。” 他微微吸了口气,似乎回忆那段往事依旧让他感到沉重:“决裂的原因……很复杂。但核心在于,保罗他……并非人类。他是欧洲异能界以黑之十二号计划为基础,倾尽资源培育出的、超越异能的人工异能生命体。” 荧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人工异能生命体?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兰波继续道:“他天生就拥有近乎神明的力量,但也因此,他的思维方式和情感模式与常人迥异。他极度渴望同类,却又对人类抱有根深蒂固的蔑视和……不信任。” 兰波的目光似乎飘向了远方,回忆着过去,“而我……当时却愚蠢地认为,或许可以帮助他在人类社会中找到一个位置,找到某种……归属感。” “而中也……”兰波的声音低沉下去,“因为类似的出身,保罗会将中也视为这世上唯一可能与他比肩的同类。这种扭曲的认同感和独占欲,会驱使他做出极端的行为。” “带走他?”荧问道。 “是的。”兰波肯定道,“他会认为港口Mafia都是禁锢中也这个珍贵同类的枷锁和污秽的牢笼。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清除掉所有阻碍,将中也强行带走。而任何试图阻拦、或者被他视为可能污染中也的存在……都会被他无情抹除。” 太宰治坐到荧的身边,给她递过一杯红茶,顺手拈起一缕柔软的金发,接口道:“所以,根据兰波先生提供的这些信息,如果他的目标真的是中也君,那么我们可以大致勾勒出魏尔伦的行动逻辑了。” 少女转头望向他,目光里是纯粹的信任。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而港口Mafia ,在魏尔伦那种非人的思维里,恐怕就是束缚着他珍贵同类的锁链,是肮脏的、利用中也力量的人类巢xue 。他会认为,只要摧毁港口Mafia ,斩断这些锁链,就能解放中也,让他回归到自己身边。” “魏尔伦不会认为自己是去伤害中也君。恰恰相反,他大概率会认为自己是去解放中也君。将他从Port Mafia的束缚中,从森先生的利用中,从人类社会的规则中……彻底解放出来。” “他会将Port Mafia ,以及所有试图阻止他带走中也君的人和物,都视为需要清除的障碍和枷锁。”太宰治的声音变得极其肯定,“他的第一目标,绝对是带走中也君。而在这个过程中,魏尔伦的第一波行动,绝不会是偷偷摸摸地接触中也试图说服他——那不符合他傲慢的作风和效率至上的暗杀者原则。他极大概率会选择……直接对港口Mafia的核心力量发动毁灭性打击。” 兰波沉默着,默认了太宰治的分析。这正是魏尔伦的思维模式。 少女的金眸微微眯起:“也就是说, Port Mafia总部,很快就会成为他的首要攻击目标?” “Bingo~”太宰治打了个响指,“所以,森先生现在大概也很头疼呢~毕竟,那可是暗杀王啊。”他的语气里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那么,我呢?”荧看向兰波,“按照他的逻辑,我这样的异类,又会被他如何定义?” 兰波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并没有留下任何关于加缪与荧小姐你的纸面资料,如果他看见了你,可能会引起他极大的兴趣,也可能引发他极端的厌恶。” 太宰治接话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所以,阿荧你暂时待在我身边是最安全的。就算他真的找来了,我们也能给他准备一份惊喜大礼包。” 他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显然已经开始筹划如何对付这位不速之客。 荧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情况已经很清晰了。魏尔伦是一个无法用常理沟通、实力极其强大、且行动逻辑基于一套扭曲“自由”理念的极端危险分子。他的到来,必将给横滨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 Port Mafia那边,森先生有什么应对计划?”荧问道。 “森先生啊~”太宰治拖长了语调,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他当然是想尽办法要把这个麻烦控制在可控范围内,最好能利用起来~比如,尝试接触、谈判,甚至……合作?毕竟,魏尔伦的实力可是相当诱人呢。当然,他也做了武力对抗的准备,不过嘛……”太宰治耸耸肩,“效果如何,就难说了。” “合作?”荧挑眉,“与虎谋皮。” “森先生最喜欢的就是驯服危险的野兽了,不是吗?”太宰治轻笑,“不过这次,这头野兽可能有点过于凶猛了。” 第104章 “不过这次, 这头野兽可能有点过于凶猛了,恐怕会反过来把驯兽师连同整个马戏团都撕得粉碎哦。” 太宰治轻笑,随即那笑容里掺入了一丝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玩味:“根据兰波先生对魏尔伦的了解,以及我对森先生和Port Mafia那点微薄家底的认知……这场驯兽大概率会演变成一场灾难性的屠杀。而且……”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鸢色的眼眸斜睨着荧,仿佛在欣赏她即将出现的表情,用一种谈论天气般的口吻抛出了更惊人的信息。 “而且,按照魏尔伦那套清除枷锁的逻辑,像我和森先生这种直接掌控或利用着他珍贵同类的人类首脑,恐怕早就被他列入了优先清除的死亡名单哦~说不定排名还挺靠前呢~” “什么?!”荧瞬间失声,手中的茶杯猛地一颤,几滴微凉的红茶溅出,落在她的手背上。 金色的眼眸骤然收缩, 难以置信地看向太宰治。 死亡名单?阿治也在上面? ! 这个消息比听到魏尔伦要攻击Port Mafia总部更让她心惊肉跳! Port Mafia会如何她并没有那么在乎,但太宰治……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猛地伸手抓住了太宰治的手臂,力道大得让太宰治都轻轻“嘶”了一声。 “你说什么?!你也在他的目标列表上?!为什么现在才说!”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之前的冷静自持几乎瞬间崩塌,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慌和急切。 她甚至顾不上旁边还坐着兰波,手指收紧,仿佛这样就能把眼前这个总是不把自身安危当回事的家伙牢牢抓住,藏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太宰治似乎很满意她这个反应,甚至享受般地微微眯起了眼,任由她抓着,另一只手却反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紧绷的手背,语气轻松, “哎呀呀, 阿荧别激动嘛~只是可能性比较大而已,又不是一定会死~再说了,现在不是告诉你了吗?” “这根本不是而已的问题!”荧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怒气,“这比你之前说的任何情况都要危险!如果他真的认定了你是枷锁……”她几乎不敢想象那后果。魏尔伦的实力根据描述是超越者级别是碾压级,太宰治的头脑再厉害,在绝对的力量面前…… 金发无风自动,瞳孔中闪现出冰冷的寒光。少女几乎是焦躁地张开手又握紧拳,掌心中一柄单手剑浮现:“不行,阿治,你跟我走。” 她抓住太宰治的衣袖就要往外走。 “阿荧,我不会走。” “阿治。”少女的胸膛激烈地起伏着,握着剑柄的手指轻微地颤抖着,“为什么?” “我才不会这么灰溜溜地逃走呢,那样绝对会让小矮人笑三天三夜!” “阿治!”少女那双漂亮的金色瞳孔,第一次对着黑发的少年产生了怒意,她咬着牙再度叫了一声,“就算是把你的腿打断,我也会把你带走。” 太宰治握着荧的手,隐晦地对着一旁眼睁睁看着两人反目的兰波摇了摇头。兰波会意,他站起来,将伪装的眼镜重新带上,“我临时有点事先出去一下,你们两个人慢慢沟通。” 兰波一走,屋内那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 荧不说话,只是盯着太宰治的双眼。 “安心啦阿荧~”太宰治的语气依旧轻松,指尖甚至还有闲心地卷了卷她散落下来的发丝,声音里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让人莫名安定下来的蛊惑力,“正因为危险,所以才要冷静地想办法应对,而不是自己先慌起来,对吧?” 他凑近了一些,鸢色的眼眸直视着那双收缩的金色瞳孔,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循循善诱的意味:“而且,阿荧,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森先生明知魏尔伦如此危险,甚至可能把自己都搭进去,却还在考虑谈判和合作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 荧被他突然转换的话题弄得一怔,抓着他手臂的力道下意识松了些,但眉头依旧紧锁:“……为什么?” “因为对于森先生那样的野心家来说,最好的防御从来不是硬碰硬,而是……转移矛盾,祸水东引。”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洞察一切的弧度,“他真正想的,恐怕不是如何保护中也,或者如何对抗魏尔伦,而是……如何让魏尔伦的怒火和注意力,被其他更吸引他的东西吸引走。” “跳出另一个更有吸引力的东西?”荧喃喃重复,大脑飞速运转。有什么东西能比“带走同类”更吸引魏尔伦? 太宰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一样,用闲聊般的语气说道:“说起来,中也那家伙在组织里也不是完全没有朋友哦。虽然大部分人都怕他或者敬畏他,但也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家伙,组了个叫什么……旗会的俱乐部?把他拉进去,好像他们经常混在一起玩机车、打桌球什么的,关系还挺不错的样子。” 旗会? 荧对这个名字有点模糊的印象,似乎在和太宰打电话时听他随口提起过一次,但并未深究。 她皱了皱眉,不明白太宰治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但就在下一秒,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让她骤然睁大了眼睛,金色的瞳孔中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了然后的寒意。 她猛地抬头看向太宰治,声音都有些发紧:“你的意思是……森先生他……难道想……” 太宰治看着她瞬间明了的表情,赞许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却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看来阿荧也想到了呢。” 他身体后仰,靠在沙发背上,用一种近乎吟诵般残酷的语调,缓缓揭开了棋局的帷幕。 “对于魏尔伦那种思维异常的非人而言,普通的阻碍和谈判毫无意义。想要让他放弃带走中也,或者至少制造出足够我们周旋的混乱和时机,唯一的方法,就是在他和中也之间,制造出绝对无法弥合的巨大裂痕——一种基于鲜血和无法原谅的死亡的裂痕。” “还有什么,”太宰治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比当着他的面,将他同类所珍视的、在人类社会中仅存的、为数不多的羁绊彻底摧毁,更能激怒他,同时也更能……让中也君彻底憎恨并拒绝他呢?” 荧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起。 她明白了。 旗会。 那个吸纳了中原中也的小团体。 他们根本不是无足轻重的俱乐部。 他们是这局对弈的棋盘上,最关键、也最残忍的一步棋——一步用来激化矛盾、用鲜血和生命作为代价,来换取Port Mafia喘息之机,甚至可能换取最终胜利的……弃子! “森先生会设法让魏尔伦发现旗会的存在,并且让魏尔伦认为,这些弱小的人类正在用虚伪的友情污染和束缚着他的同类。”太宰治冷静地继续分析,仿佛在解说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以魏尔伦的性格,他极大概率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净化这些杂质。” “而当中也君亲眼目睹他所珍视的朋友们,因为魏尔伦那套扭曲的解救理论而惨死……”太宰治摊了摊手,结局不言而喻。 血海深仇就此结下。魏尔伦自以为是的“解救”行为,将成为中也永远无法原谅他的原罪。这不仅彻底断绝了中也跟随魏尔伦离开的可能性,也会让暴怒的中也成为对抗魏尔伦最锋利的矛。 而Port Mafia ,则在这场惨剧的背后,冷静地收割着战略上的利益。 安全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这恐怕……确实是目前情况下,最有可能奏效的策略之一。残酷,却直指核心。 “所以……”荧的声音有些干涩,“旗会,就是那个被抛出去的更有吸引力的东西?他们是……诱饵?也是……祭品?” 太宰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现在,阿荧还觉得,我们需要急着冲出去正面硬抗魏尔伦吗?” 答案显而易见。 他们不需要。 至少现在不需要。 他们需要等待,观察,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推动一下这场由森鸥外设计、魏尔伦主演、旗会和中也扮演悲剧角色的戏剧,让结局按照对他们最有利的方向发展。 荧缓缓松开了抓着太宰治的手,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闭上了眼睛,指尖却微微发冷。 她仿佛已经能看到,那即将在横滨上演的,混合着友情、背叛、鲜血与绝望的残酷序幕。 而她和太宰治,以及森鸥外,则隐藏在幕布之后,成为了这场戏剧冷眼的旁观者,以及……伺机而动的猎人。 窗外的横滨,华灯初上,霓虹闪烁,依旧是一片繁华景象。 但在这间昏暗的安全屋内,她却仿佛已经嗅到了那弥漫在空气中,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第105章 安全屋内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窗外遥远港口传来的、被距离模糊了的喧嚣隐约可闻。荧靠在沙发里,闭着眼,但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略显苍白的脸色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太宰治抛出的真相太过冰冷残酷,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剖开了森鸥外可能采取的策略,也让她看清了即将发生的、血淋淋的牺牲。 旗会……那几个与中原中也有着真挚情谊的年轻人,在棋手的眼中,不过是用来激化矛盾、换取战略优势的筹码。 良久,荧才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眼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沉淀为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她看向太宰治,声音有些低哑:“所以,我们现在的策略是……顺势而为?” “ bingo~”太宰治打了个响指,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仿佛谈论的不是一场即将发生的惨剧,而是一盘有趣的棋局,“既然森先生已经布好了局,我们贸然插手,反而可能打草惊蛇,或者把自己也搭进去。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这场戏……按照它应有的剧本上演。” 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 如同密谋般说道:“我们只需要在关键时刻, 稍微……推波助澜一下。比如, 确保魏尔伦能顺利地找到旗会,确保这场净化发生得足够惨烈,足够让中也君刻骨铭心。” 荧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理智上,她明白这是当前局面下最理智、甚至可能是唯一能有效牵制甚至重创魏尔伦的方法。但情感上……那种将无辜者推向死亡深渊的冷酷,依然让她感到一丝不适。 太宰治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细微的情绪变化,轻笑一声,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弄:“阿荧觉得不忍心?觉得那些家伙不该死?” 荧沉默着,没有回答。 “但是啊,”太宰治的声音变得轻飘而残忍,“在这个世界上,尤其是在横滨,天真和友情本来就是最奢侈也最易碎的东西。他们选择了靠近中也,选择了踏入Port Mafia这个漩涡,就应该有成为棋子的觉悟。更何况……”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Port Mafia总部的方向,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复杂情绪:“能够成为拯救自己所效忠的组织、甚至可能是拯救自己朋友的关键筹码,对他们来说,或许也是一种……不错的归宿?总比毫无价值地死在某个角落要强,不是吗?” 这番话扭曲却又带着某种诡异的逻辑,是典型的太宰治式论调。 荧看了他一眼,知道这是他安慰人——或者说扭曲事实——的一种方式,但是她依旧无法接受。 说来好笑,在面对高专那些人时,无论是多么冷酷的棋局她都可以微笑着当一个旁观的观众或者亲手推倒几颗棋子,但在横滨时,她却变得容易纠结和柔软许多。 “我明白了。”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我们需要做什么具体的准备?” “首先,我们需要更精确的情报。”太宰治立刻进入状态,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飞快操作起来,“监控魏尔伦的动向,锁定他大致的活动范围。同时,密切关注旗会那几人的行踪。森先生一定会创造机会,我们需要预判这个机会会在何时何地出现。” 屏幕上迅速切换着横滨各地的监控画面和情报流。 “其次,”太宰治看向荧,眼神认真了些,“我们需要准备好旁观的席位,以及……万一剧本出现偏差,我们需要介入时的应急方案。”他可不认为魏尔伦会完全按照森鸥外的剧本走,意外随时可能发生。 “应急方案?”荧挑眉。 “比如,如果魏尔伦杀红了眼,连我们都顺手纳入净化范围呢?”太宰治摊手,“或者,如果中也君暴走失控,敌我不分呢?再或者,如果森先生还想玩得更绝,把我们也算计进去当添头呢?”他列举着各种糟糕的可能性,语气却轻松得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 荧:“……”确实像是那家伙能干出来的事。 “所以,”太宰治总结道,“我们需要能在关键时刻干扰甚至短暂抗衡魏尔伦的手段。”他的目光落在荧身上,意有所指。 荧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荧点了点头,她决定等下就把系统界面打开,她需要重新审视自己拥有的力量,思考如何组合运用,以及该如何氪金才能最大化加强自身。 “最后,”太宰治的声音忽然又变得黏糊起来,他凑近荧,几乎把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语气带着撒娇般的抱怨,“在好戏开场前,我们可能要在这个无聊的安全屋里待上一段时间了~阿荧要负责陪我解闷哦~不然我会因为太无聊而跑出去自找麻烦的~” 荧无奈地瞥了他一眼,知道这家伙的老毛病又犯了。但此刻,这种熟悉的插科打诨反而冲淡了些许空气中的凝重和血腥味。 “想怎么解闷?”她配合地问道,一边继续在系统中快速浏览着可用的角色技能和队伍搭配。 “嗯~”太宰治歪着头想了想,眼睛忽然一亮,“我们来打赌吧!” “赌什么?” “就赌……”太宰治的眼中闪过恶作剧的光芒,“赌魏尔伦先对旗会的哪个人下手?或者赌中也君看到朋友死后,会用几分钟彻底暴走?再或者……赌森先生在幕后最终能获得多少?” 他的赌注一个比一个恶劣,一个比一个更凸显出他对人性之恶的洞察和玩味。 荧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我赌……” 她抬起眼,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戏谑,只有一种坚定的平静。 “我赌最终流的血,会比所有人预想的都要少。我赌这场戏剧的真正结局,不在任何人掌控之中。” 太宰治怔了一下,但他不愧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荧的人,瞬间明细了她的想法,随即低低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有趣的笑话。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阿荧!”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眼角甚至渗出了些许生理性的泪水,“这个赌注……我接受了!” 他伸出手,勾住荧的小指,像以往他们玩游戏那般晃了晃。 “那就说定了~看看这场由疯子、怪物、阴谋家和……我们,共同参与的好戏,最终会走向何方吧~” 窗外,横滨的夜色越来越深,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所有角落,那些阴影之中,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安全屋内,两人达成了共识。 他们将成为这场残酷戏剧的旁观者,推波助澜者,并在必要时……成为决定最终结局的变量。 - 越是靠近“沉船”酒吧所在的区域,空气中的气氛就越是凝滞和压抑。警笛声从远处传来,但却被Port Mafia的人员拦截在外围。内部区域完全被黑西装们控制,但他们的脸上大多带着惊惶未定和一丝恐惧,显然刚才发生的事情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荧巧妙地绕开了几道警戒线,最终从一处不起眼的屋顶,俯瞰着那条已然化为废墟的小巷。 景象比想象中更加……干净。 没有预想中的血肉横飞,没有惨烈的搏斗痕迹。 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心底发寒的……毁灭。 小巷两侧的墙壁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和融化状,仿佛被某种极致的高温或力量瞬间重塑过。地面像是被整个犁了一遍,沥青和石板化为齑粉。几盏路灯只剩下扭曲的金属杆。 而在那片废墟的中央,零星散落着一些……已经无法称之为尸体的残骸。衣物碎片、无法辨认的焦黑组织、以及一些金属配饰——一枚被踩变形的口琴,半截机车手套…… 所有的生命迹象都被以一种近乎“蒸发”的方式抹去了。 干净,利落,残忍得如同神明随手拂去了尘埃。 荧的呼吸微微一滞。她能感受到空气中残留的、那股庞大到令人战栗的冰冷力量余波,属于魏尔伦的力量。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暴戾绝望的能量残秽。 荧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废墟,最终定格在巷口阴影处的一个角落。 那里,一个娇小的身影蜷缩着,靠坐在半截坍塌的墙壁下。 橘色的发丝失去了往日的光泽,沾满了灰尘,无力地垂落着。那顶熟悉的黑色礼帽掉落在脚边,被尘埃覆盖。他身上的西装外套撕裂了好几处,露出下面的白色衬衣,衬衣上似乎还沾染着些许暗 色的污迹。 中原中也低着头,脸完全埋在膝盖里,双手紧紧地、紧紧地攥成拳头,抵在额头上,身体微微颤抖着。没有哭声,没有怒吼,只有一种死寂的、仿佛连灵魂都被抽空了的绝望和空白。 他周围的气压低得可怕,暗红色的重力异能如同失控的漩涡般在他周身隐隐波动,使得靠近他的碎石和尘埃都在微微震颤,却又被他强行压抑着,没有彻底爆发。 几个Port Mafia的黑西装下属远远地围着,脸上带着恐惧和不知所措,他们既不敢靠近,也不敢离开。 荧从屋顶轻盈地落下,无视了那些惊慌的底层成员,径直走向那个蜷缩在角落的身影。 听到脚步声后,中原中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但并没有抬头。 荧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沉默在弥漫,比周围的死寂更加沉重。 许久,荧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中也耳中:“抱歉……我来晚了。” 第106章 中原中也的肩膀猛地颤抖了一下,攥紧的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声响,手背上青筋暴起。但他依旧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 “愤怒吗?痛苦吗?想报仇吗?”荧继续说着,语气平静得近乎残忍,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但现在的你,就算找到了他,又能做什么?像他们一样,毫无价值地变成地上的尘埃?” 这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中原中也紧绷的神经!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瞳孔因为极致的痛苦和愤怒而收缩着,如同被困住的、濒临疯狂的野兽。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和灰尘混合的污迹,表情扭曲,充满了毁灭一切的冲动。 “闭嘴!!!”他嘶吼道,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滚开!!” 失控的重力波猛地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将周围的碎石瓦砾瞬间碾为更细的粉末! 荧站在原地,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元素护盾,将压迫而来的重力隔开,身形纹丝不动。她看着中原中也那副崩溃暴怒的样子,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有一种深沉的平静。 “我的确无法理解你们之间的感情。”荧的声音依旧平稳, 却像冰水一样浇在中也燃烧的怒火上, “但我知道, 无能狂怒毫无意义。” 她上前一步,直视着中也充血的眼睛:“魏尔伦很强,达到超越者级别,对吧?你很清楚现在的你,在他面前毫无胜算。” 中也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想要反驳,却发现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冰冷的事实。那股深深的无力感混合着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撕裂。 “但是,”荧的话锋忽然一转,“如果……他的注意力,能被分散呢?” 中也猛地一愣,暴戾的气息微微一滞。 荧继续冷静地说道,仿佛在推演一个战术:“魏尔伦之所以对你出手,是因为他认为你是他的同类,而Port Mafia是束缚你的枷锁。他想要解放你,所以清除了他认为污染你的杂质。” 她的目光扫过周围那片废墟,意思不言而喻。 “那么,如果出现另一个……同样特殊,同样可能被他视为同类或者需要解放的目标呢?”荧的金眸紧紧锁住中也,“如果出现一个,同样拥有着非人力量,并且同样与Port Mafia 、与你关系密切的存在呢?” 中原中也眼中的疯狂和混乱渐渐褪去一丝,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和困惑,他下意识地问道:“……谁?” 他忽然立刻就反应过来了,震惊地盯着面前的少女。 还不等他开口,荧就主动说了:“我。” “我的诞生,同样来源于非人的异能体。如果让魏尔伦知道这一点,他会不会也将我视为值得关注甚至需要解放的目标?” “你疯了?!”中原中也脱口而出,他甚至暂时忘却了痛苦,被这个荒谬而大胆的提议震惊了,“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荧的语气依旧冷静得可怕,“我对自己的力量有自信,至少比你有更多的保命和周旋的手段。而且,这或许是为数不多的、能为你争取时间和机会的方法。” 她看着中也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一旦魏尔伦将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他对你的逼迫和关注必然会减轻。这会给你争取到宝贵的时间——变强的时间,布置的时间,或者……寻找他弱点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荧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诱惑,“当他发现,他所以为的唯一并非唯一,他所践踏的羁绊或许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难以斩断时……他那套基于唯一同类的偏执逻辑,会不会出现裂痕呢?” 中原中也彻底说不出话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荧,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人。眼前的少女冷静、强大,甚至愿意为了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将自己置于最危险的境地。 她图什么? Port Mafia?不可能。 为了他?他们之间似乎并没有那么深的交情。 那她是…… “怎么样?”荧的声音将中也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与其在这里无用地痛苦和愤怒,不如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她朝着中原中也,缓缓伸出了手。 “ 怎么样?中也君。 ” “为了给你死去的朋友们……一个真正复仇的可能。” 中原中也看着那只伸向他的手,又看了看眼前眼神淡淡的金发少女,最后目光扫过那片埋葬了他友情的废墟。 极致的痛苦和仇恨,与一线渺茫却诱人的希望,在他心中疯狂交战。 “你和那个家伙,和那条青花鱼谈过了吗?” 荧愣了愣,她的眼底似乎有淡淡的翠绿色闪过。 “他会答应我的每一个决定。” 中原中也死死地盯着荧伸出的手,那双钴蓝色的眼眸中,地狱般的火焰与冰冷的理智疯狂交织。废墟的尘埃尚未落定,友人的残骸无声地刺痛着他的每一根神经。荧的提议像是一剂裹着蜜糖的毒药,诱人却致命。 “……不。”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嘶哑的拒绝。他猛地甩开了头,不再看荧的手,仿佛那是什么灼热的火炭。 “这是我自己的事。”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骄傲和……某种保护欲,“是我和那个混蛋之间的事。不需要……把你这种无关的家伙也拖进来。” 他挣扎着站起身,身体还有些摇晃,但站得很稳。异能的黑光在他周身不稳定地波动着,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完全失控。极致的悲痛和愤怒似乎被他强行压入了心底最深处,凝结成了更加冰冷坚硬的东西。 他抬起眼,看向荧,目光复杂:“你……隐藏好你自己。别让他发现你的特殊性。”他顿了顿,语气生硬地补充道,“那家伙……是个真正的怪物。和你以前遇到的那些……都不一样。” 说完,他不再停留,弯腰捡起地上沾满灰尘的帽子,用力拍打了几下,重新戴在头上,压低了帽檐,遮住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然后,他转过身,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废墟之外走去。那里, Port Mafia的成员们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接应他们的干部。 荧站在原地,看着他那虽然依旧娇小却仿佛承载了万钧重量的背影逐渐远去,缓缓收回了悬在空中的手。 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情绪,似是叹息,又似是别的什么。 她抬起头,似乎在与谁对话:“又是这样,再一次被拒绝了呢。”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 …… 接下来的发展,几乎如同被设定好的程序般推进。 中原中也的愤怒和痛苦需要宣泄口,而魏尔伦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挑衅。一场注定惊天动地的对决,在横滨的郊外上演。 没有人能真正靠近观战。只能感受到那两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能量剧烈碰撞所引发的天地异变!大地轰鸣,天空变色,纯粹的力量与扭曲的异能如同两颗失控的陨星,疯狂地对撞、撕扯! 那是非人级别的战斗,是凡人无法插手的领域。 荧站在极远处的一座山崖上,遥望着那片被恐怖能量场笼罩的区域。即使隔得如此之远,那逸散出来的力量余波依旧让人心惊肉跳。 “真是……夸张的动静啊。”耳机里传来少年的低笑,“看来小蛞蝓的确真的被气疯了,完全不顾后果了呢。” 荧沉默地看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属于中原中也的那股力量正在变得越来越狂暴,越来越混乱,逐渐脱离他自身的控制,向着某种更深沉、更黑暗、更原始的状态滑落—— “污浊”状态。 而魏尔伦的力量,也同样在攀升,在发生变化,变得更加非人,更加……可怖。 最终,当两股力量都攀升到极致时,远处的景象已然超出了常理能理解的范畴。 一边是吞噬光线的、扭曲膨胀的漆黑巨兽—— Guivre !它嘶吼着,散发着毁灭一切的气息。 另一边则是周身缠绕着不详暗红色纹路、如同从地狱爬出的荒神——彻底解放了“污浊”的中原中也!他背生黑翼,似乎已经彻底地失去了理智,化为了纯粹力量与破坏的化身。 巨兽与荒神,如同神话时代的场景再现,进行了最后也是最疯狂的碰撞! 轰隆隆隆——! ! !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声巨响。刺目的光芒吞噬了一切,恐怖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四周扩散,甚至吹到了荧所在的山崖,令她的衣袂翻飞。 许久,那毁灭性的光芒和声响才渐渐平息。 远处,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如同陨石撞击般的深坑,以及坑底两个几乎耗尽所有力量、变回人形、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 战斗结束了。 两败俱伤。 空气中弥漫着死寂和能量过度释放后的焦糊味。 Port Mafia 的人员惊恐地围在远处,不敢轻易靠近。 就在这时—— 一道金色的流光,如同划破沉重夜幕的流星,悄无声息地从山崖上疾驰而下,瞬间掠过大半个战场,精准地停在了那个巨大的深坑之上。 光芒散去,露出了荧的身影,她的目光直接投向了坑底。 中原中也艰难地转动着眼珠,看到了上面那道熟悉的身影。他的意识因为力竭和“污浊”的反噬而模糊,但依旧认出了她。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在他眼中闪过。 “咳……你……你怎么会来这里……”他艰难地开口,声音微弱沙哑,“快……走……那家伙可能……” 他似乎还担心着魏尔伦会暴起伤人。 然而,荧却并没有看他。 她的目光,越过了中也,落在了坑底另一侧那个同样虚弱不堪、金发染血、白色西装破损严重的男人身上——保罗·魏尔伦。 魏尔伦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到来,那双冰冷的、非人的金色眼眸缓缓转动,带着一丝审视和漠然,看向了这位不速之客。 在两人的注视下,金发金眸宛如太阳化身的少女缓缓落下,靴子踩在焦黑滚烫的土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停在了离魏尔伦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然后,在魏尔伦茫然而冷漠的注视下,在中也惊愕不解的目光中,她微微歪了歪头,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轻微,却莫名让人脊背发寒的微笑。 那双金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朦胧的翠色光芒一闪而过,带着一种狡黠的神秘感。 她开口了,声音清晰而平静,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坑底:“晚上好,魏尔伦先生。初次见面,或许……也不是那么初次?” 她顿了顿,仿佛在欣赏魏尔伦眼中那一丝极细微的波动,继续用那种平铺直叙,却石破天惊的语气说道。 “自我介绍一下。我名荧,是阿尔贝·加缪的异能体的孩子,也是局外人计划最终的遗产。” “如果按照您那套关于同类的理论——”她的目光扫过旁边彻底僵住、瞳孔骤缩的中原中也,最后重新定格在魏尔伦那张第一次出现明显震惊表情的俊美面容上,微笑着,一字一句地投下了最终的重磅炸弹。 “那么,从本质上来说,我、你、以及中也君,或许都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同类,不是吗?” 她看着魏尔伦眼中翻涌起的惊涛骇浪和难以置信,看着他那份永恒的冷漠和傲慢第一次出现了深刻的裂痕,才缓缓地、用一种仿佛叙述既定事实般的口吻,抛出了那句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骰子。 “而且,您不觉得……” “眼下这幅景象——” “有些过于似曾相识了吗?” 荧的嘴角勾起一个愉快而狡黠的弧度,那双流转着淡淡翠色微光的金瞳,也显得有些神秘莫测。 “似乎,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峙,这样的结局……” 在两人放大的瞳孔中,少女提起裙角,翩然行礼。 “已经重复上演了——” 她缓慢地竖起了一根食指,轻轻贴在唇前。 “整整1228次。” 第107章 荧的话语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湖的石子, 没有激起惊涛骇浪,反而让整个空间陷入了一种更深沉、更诡异的死寂。 “1228次……” 这个数字带着一种冰冷的、精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重复感,狠狠砸入中原中也和保罗·魏尔伦的脑海。 中原中也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你……在说什么……”中原中也挣扎着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声音干涩,大脑深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嗡—— 仿佛某种屏障被打破, 无数混乱的、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和感觉如同决堤的洪水, 猛地冲入他的意识! “呃啊——!!!” 他猛地抱住了头,发出了一声痛苦至极的嘶吼!不是因为身体的伤痛,而是因为大脑仿佛被无数根烧红的铁釺同时穿刺、搅动! 无数混乱、破碎、光怪陆离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涌入他的意识! ——他看到了!看到自己和魏尔伦如同现在这般两败俱伤,倒在废墟之中,但这一次,没有荧的出现,只有Port Mafia的成员惊恐地围上来,而魏尔伦在短暂的恢复后,带着一种冰冷的漠然起身,轻易撕碎了所有试图阻拦的人,然后,强行带走了力竭昏迷的他!黑暗、禁锢、以及一种灵魂被剥离的冰冷感瞬间将他淹没! ————画面猛地切换!他看到了横滨在燃烧! Port Mafia大楼坍塌成废墟, 尸横遍野!巨大的坑内,他和魏尔伦同归于尽,只余下两具冰冷的尸体…… ——他看到旗会的成员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惨死在自己面前, 钢琴师的音符戛然而止, 冷血的身躯被撕裂, 外科医生的手术刀散落一地……每一次,他都发出野兽般的悲鸣,却无力改变…… ——他甚至看到……看到荧的身影出现在一些片段中, 有时试图阻止,有时……也倒在血泊里,金色的眼眸失去光彩…… 无数个结局,无数种惨状,无数次的愤怒、绝望、憎恨和无力回天!这些画面交织重叠,如同最残酷的默剧,在他脑海中疯狂上演! “不……这不是真的……滚开!!!”中也疯狂地捶打着自己的头部,试图驱散这些可怕的幻象,但那些画面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真实,仿佛烙印般刻入了他的灵魂!他分不清这是幻觉,还是……被遗忘的真实? 另一边的魏尔伦,虽然反应不如中也剧烈,但他那双永远如同冰封湖面的金色眼眸,也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剧烈的震荡。 这1228次破碎却清晰的记忆,指向了一个他无法理解、却本能感到排斥的可能性——命运的循环?时间的牢笼? 他死死地盯着荧,试图从她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找出谎言的痕迹,找出任何一丝动摇。但他看到的,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的淡然。 “……这到底是什么?” 荧面对两人的剧烈反应,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深邃和……怜悯?她缓缓抬起手,轻轻打了一个响指。 啪。 一声轻响,仿佛按下了某个世界的静音键。 下一刻,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发生了! 周围的一切——那巨大的陨坑、焦黑的土地、弥漫的硝烟、远处Port Mafia成员模糊的身影、甚至头顶那片刚刚经历过能量风暴的天空——所有的一切,都如同褪色的油画,或者被打碎的镜花水月,开始迅速变得模糊、透明、然后……如同风中沙堡般悄然瓦解、消散! 色彩剥离,形体消散,物质世界的规则仿佛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不过眨眼之间,他们所处的环境彻底变了! 不再是战后荒芜的深坑,而是置身于一个无比奇异、无法用常理形容的空间! 脚下是如同水面般光滑平静、倒映着万千景象的“地面”,头顶是无垠的、流转着无数绿色数据流的虚空。枝桠如同神经网络般延伸交织、相互交叠攀附而上,构筑了一座巨大的,淡绿色的宫殿。 无数晶莹的“叶片”如同记忆的碎片,在这些枝桠间流转、生灭,每一片“叶子”上都闪烁着不同的画面,赫然是刚刚中原中也脑海中闪过的那些破碎记忆场景!甚至还有更多……属于不同可能性未来的碎片! 这里……是哪里? ! ”中原中也惊骇地看着这完全超乎想象的空间,之前的剧痛和混乱似乎被这里奇异的气氛稍稍压制,但内心的震撼却达到了顶点。他能感觉到,这里绝非现实世界! 魏尔伦的反应更为直接,他几乎是瞬间试图调动重力,却发现自己那如臂指使的力量在这里变得滞涩、难以凝聚,他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变得凝重起来,看向荧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审视和……一丝极淡的警惕。 “精神领域?幻象空间?”他低声推测,目光锁定了荧,“你做了什么?” 荧站在这座虚幻的翠绿宫殿的正中间,金色的发丝和裙摆在这片奇异的光流中微微飘动,她的眼眸中,那抹翠绿色的光芒变得越发清晰和浓郁。而发尾亦不知何时缠绕闪烁着翠绿的光芒。 她看着震惊的两人,缓缓开口,声音空灵,仿佛回荡在整个空间: “欢迎来到『摩耶之殿』。” “或者,用你们更能理解的话来解释——”她的目光扫过依旧难以接受现实的中原中也,最后定格在脸色铁青的魏尔伦身上。 “欢迎来到,由我所编织的,梦的殿堂。” 梦? ! “梦境?!”中原中也失声喊道,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又看向周围这无比“真实”的虚幻景象,“你是说……我们现在是在梦里?!那刚才的战斗……旗会……那些画面……”他的声音因为激动与那含着一丝丝微弱的希望而颤抖。 “你们所经历的一切,从最开始旗会众人的死亡,到你们两人的对决,再到两败俱伤……”荧的声音平静地在空间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都发生在这个由我编织的、基于无数可能性和过往记录的集体梦境之中。”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骤变的两人,缓缓揭开了最终的真相。 “旗会的成员并没有真正死亡——至少在还未苏醒的现实中,还没有。” “这里发生的一切,是我利用特殊的能力,将你们的精神拉入了联觉的梦境。我将你们的潜意识所选择而导致的最有可能发生的未来,编织成一出出戏剧,让你们亲身出演。” 她顿了顿,给予了他们消化这惊人信息的时间,然后才继续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而我之所以编织此梦,并非为了戏弄或加害你们。” 荧的目光落在魏尔伦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魏尔伦先生,您一直在追寻同类,执着于解放,认为人类社会的规则和羁绊是束缚中也君的枷锁。但您是否想过,您所以为的唯一和正确,或许本身就是一个不断重复的、充满痛苦的错误循环?” “你所执着的唯一道路,早已在无数种可能性的推演中,被证明了其最终的……虚无与绝望 她抬手,轻轻点向飘落流转的一片叶片,那叶片瞬间放大,呈现出的画面正是方才中也看到的“被强行带走后选择自杀”的绝望未来。 她又点向另一片叶子,呈现的是“横滨毁灭,中也彻底崩溃”的场景。 “你所践踏的羁绊,也并非毫无意义的杂质,它们是存在的锚点,是让他之所以为中原中也,而非仅仅是一个代号为荒霸吐的容器的……根本所在。” “否则,为何1228次轮回,你所设想的,与中也君一起美好地旅行的未来,从未有一次成功实现了呢?” 荧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殿堂,每一个字都敲打在魏尔伦那固守的认知壁垒上。 “而中也君,”她又看向依旧处于巨大震撼中的中原中也,“这虽然只是一场梦,却也是你所思所想的真实,你承受的痛苦和仇恨是真实的,但那些画面,那些结局,并非注定不可改变。它们只是……无数种可能性中,最糟糕的那些。” 中原中也彻底呆住了,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他的大脑,愤怒、悲伤、疑惑、以及一丝……渺茫的、连他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希望,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难以思考。 魏尔伦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那张俊美而冰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类似于“思考”的、极其复杂的神情。 “你做这一切,目的何在?”良久,魏尔伦才沉声问道,他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的绝对的漠然,而是带上了一种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 金发少女再一次笑了,笑容明媚灿烂,如同这片虚幻中唯一的真实的太阳。她张开双臂,仿佛将整个浩瀚的、蕴含着无数可能性的命运展示给他们看。 “我将你们拉入共同的梦境,让你们窥见这 1228次可能性推演中的结局,并非为了宣判绝望。” “恰恰相反——” 荧的金眸之中,那翠绿色的光芒大盛,充满了某种引导和启示的意味。 “我是为了告诉你们,在既定的悲剧轨道之外,还存在着……第三种选择。” “一个前所未有,能打破这无休止的重复与毁灭的——” “全新的可能性。” 她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在这片虚幻的梦之殿堂中。 “在见证了可能性的悲剧后,请告诉我。” “是继续在血与火的悲剧中沉沦,直到某一方彻底湮灭,还是……尝试去寻找一条不同的路?” 彻底的沉默,魏尔伦看了还依旧未能完全回神的中也一眼,嗓音冷淡:“如果,我拒绝呢?” 第108章 魏尔伦那句冰冷的反问如同投入绝对零度空间的冰棱,带着试探底线的锐利和一丝残存的傲慢,在这片由无数记忆碎片构筑的翠绿殿堂中回荡。 荧脸上那明媚如阳光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甚至加深了几分,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那双鎏金色的瞳孔中,翠绿色的微光如同活物般微微摇曳,倒映着魏尔伦那张俊美而冰冷的脸。 “拒绝?”她轻轻重复着这个词,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孩童般的天真疑惑,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然而,下一刻,她的声音陡然变得空灵而冷漠,如同云端降下的神谕,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力量: “魏尔伦先生,您似乎还没有完全理解现状。” 她缓缓抬起右手,五指纤细白皙,仿佛精雕细琢的艺术品。随着她的动作,周围那些在枝桠间流转、闪烁着无数悲剧画面的晶莹叶片,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如同下起了一场由记忆构成的、凄美而残酷的雪。 “在这个由我编织的梦里, 在我的『摩耶之殿』中——”少女缓缓地、清晰地吐出话语:“您并没有拒绝的权利。您只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接受我提供的另一种可能性,或者……” 荧随意地抬起手,纤白的手指轻轻拂过空中流转的一片翠绿叶片。 “选择重温一下, 在那些被我干涉过的轮回里, 当您执意要走上那条绝望之路时, 所必然迎来的……结局。” 片片落叶在她掌心上方汇聚,随着她指尖的触碰,瞬间光芒大放,化作一幅幅清晰得令人心悸的动态投影! 场景是港口黑手党大楼的废墟。魏尔伦周身缠绕着暗红色的重力波,如同降世的魔神。他刚刚重创了中原中也,中也浑身是血,半跪在地,倔强地抬起头,钴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魏尔伦正要将手伸向中也,准备强行带走他。就在这时,港口黑手党的残党试图阻拦,其中包括……太宰治! 魏尔伦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正要随手将这只“蝼蚁”碾碎—— 画面定格!然后视角切换! 就在此时! 一道金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突入战场! 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太宰治的身前! 画面中的她,与此刻站在这里的她截然不同!她的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寒冰,没有丝毫属于人类的情感。 她手中握着一柄锋锐的单手剑,身后展开六片黄金般的光翼。 她的背后,一轮如同神明审判之眼的雷罚恶曜之眼高悬,散发着毁灭性的威压! 没有任何废话,甚至没有看魏尔伦一眼。荧的身影化作一道金色的流星,瞬间掠过重伤的中原中也!剑光一闪!快得超越视觉捕捉的极限! 噗嗤——! 一声利刃穿透□□的闷响! 冰冷的剑锋没有任何犹豫,甚至带着一种精准到冷酷的效率,直接贯穿了重伤倒地、毫无防备的中原中也的心脏! “呃……”画面中的中原中也甚至没能发出完整的音节,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钴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迅速黯淡下去。 头一歪,气息彻底断绝。 “中也!!!”梦境中的魏尔伦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撕心裂肺的咆哮!他完全没预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会直接对他的“同类”下杀手!脸上的冰冷傲慢瞬间破碎,被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惊骇和暴怒取代! 然而,攻击并未停止! 就在他的怒吼声中,另一个让他魂牵梦萦、又恨之入骨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荧的面前——是兰波!活生生的、脸上带着复杂的、近乎悲悯的神情!他似乎想阻止什么! 但画面中的荧,只是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金色的流光再闪! 少女手中的剑如同切过豆腐般,将拦在面前的兰波——他曾经的搭档、他复杂情感的根源——从头到脚,一分为二! 鲜血泼洒!内脏横流! 兰波甚至来不及说出一句话,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惊愕与不解之中,身体化作两半,无力地倒在地上。 连续目睹两个重要之人在眼前被以如此残酷、如此高效、如此漠然的方式斩杀,魏尔伦的理智彻底被滔天的怒火和毁灭欲吞噬! “不——!!!”魏尔伦的咆哮变成了绝望的哀嚎!金发男人周身的重力场失控般爆发,暗红色的光芒冲天而起,要将眼前这个毁灭了他一切希望的金发恶魔碾成齑粉! “我要你死!!!!!”彻底解放的力量如同海啸般扑向那个金色的身影!重力场扭曲到极致,要将她碾成宇宙的尘埃! 面对这足以毁灭城市的恐怖力量,画面中的荧却只是冷漠地抬起了眼眸。 她手中的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流动着青色羽毛般流风的弓箭。她拉开了弓,对准了魏尔伦。 狂暴的、足 以撕裂钢铁的飓风凭空生成,不再是温和的气流,而是化作了无数锐利无比的风刃龙卷,瞬间将魏尔伦连同他失控的重力场一起卷入!风刃切割着他的身体,撕裂他的防御,他的身体在狂暴的风元素中被寸寸绞碎! 而这,仅仅是开始。 第二幅画面迅速接上: 结局类似,魏尔伦在极度的愤怒中对荧发动攻击,试图用重力扭曲空间将她撕碎。而荧则只是抬起了手,一颗巨大无比的陨星撕裂天穹,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朝着魏尔伦当头砸下!陨星未至,那恐怖的压力已经让空间都开始扭曲! 轰——! 画面在极致的光芒和爆炸中化为一片炽白! 第三幅画面: 她的背后,悬浮着一轮巨大无比的、如同神明怒眼的雷罚恶曜之眼,而她手中提着的一柄通体闪烁着狂暴紫色雷霆的巨型薙刀,伴随着稻光寂灭的恐怖刀芒,紫色的雷暴将整个山谷化作焦土,魏尔伦在万千雷罚中被劈得灰飞烟灭! 第四幅、第五幅、第六幅…… 一片片落叶化作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魏尔伦眼前飞速闪过!每一次,都是他执意要带走中也,并对Port Mafia出手。 每一次,那个金发的少女都会以不同的、却同样恐怖无比的姿态出现! 有时她驱使着焚尽一切的烈焰,将他烧成灰烬!每一次,都是他试图反抗,出手! 而每一次,迎接他的都是荧那毫不留情、碾压式的毁灭性打击!死亡的方式各不相同——被风暴凌迟、被陨星砸碎、被雷霆湮灭、被烈火焚烧、被海浪溺毙…… 每一次,她都会先高效冷酷地解决掉中也和忽然出现的兰波,然后再以绝对的力量,将他碾压式地灭杀! 死亡!死亡!死亡! 一次又一次! 这些死亡的记忆,虽然来自“梦境轮回”,但那种极致的愤怒、绝望、无力感,以及最终□□与精神被彻底摧毁的痛苦,却无比真实地叠加在一起,如同最残酷的刑讯,疯狂而反复冲击着魏尔伦的精神!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直维持着冰冷傲慢的魏尔伦,终于无法承受了。他猛地抱住了头颅,发出了完全不似人声的、凄厉至极的怒吼咆哮!那声音里充满了痛苦、愤怒、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生命最底层的恐惧! 他半跪在地上,高大挺拔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金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下来,再也维持不住那份非人的从容。 他那双永远冰封的金色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充满了混乱和癫狂的光芒! 这些死亡的记忆是如此真实,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上一秒!那种被绝对力量碾压、被玩弄于股掌之间、连最珍视之物都无法守护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他引以为傲的力量,在这个少女面前,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 “不……这不是真的……住手!住手!!!”魏尔伦嘶吼着,试图驱散这些可怕的记忆,但那些画面和感受却如同附骨之疽,牢牢地钉在他的意识深处! 荧静静地站在他面前,看着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暗杀王”在她呈现的“过去”面前痛苦崩溃。她脸上的浅笑毫无变化,但此刻,那双鎏金色的眼瞳不再有任何暖意,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非人般的平静。 “我一向认为,唯有经亲身历过相同的困境,才有资格理解他人。” 她缓缓放下手,飘落的记忆叶片悄然消散。 少女靠近因为极度痛苦和精神冲击而暂时失去反抗能力的魏尔伦,声音轻柔却如同寒冰。 “现在,您明白了吗,魏尔伦先生?” 和他有着相同发色的少女轻轻地歪了歪头,嗓音如清澈的泉流,不急不徐,轻缓优雅。 “同为非人的存在,您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们的内心都潜藏着怎样可怖而不可控的怪物。因此,我诚挚地希望您能够慎重考虑,放过中也君,也放过我吧~” 她直起身,脸上重新漾开那明媚灿烂、毫无阴霾的笑容,仿佛刚才那段带着威胁的低语从未发生过。她甚至俏皮地眨了眨眼,语气轻快:“毕竟,把我逼得太紧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然而,那笑容的末尾,却微妙地勾起一丝令人心颤的、毫不掩饰的寒意。 “所以,请务必不要……”她的声音依旧甜美,眼神却骤然沉静下来,如同冻结的湖面,清晰地倒映出魏尔伦此刻苍白而扭曲的脸。 , “……让我真的变成那种,连我自己都会觉得麻烦的疯子哦~” 第109章 魏尔伦的身体猛地一颤,那双因痛苦和混乱而布满血丝的金色眼眸,死死地盯着眼前笑容甜美却散发着无尽寒意的少女。 那轻柔却如同寒冰般的话语,以及其中蕴含的、毫不掩饰的疯狂与威胁, 如同最后一根稻草, 压垮了魏尔伦试图维持的理智壁垒。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不是虚张声势,也不是单纯的威胁。在那副看似无害的皮囊之下,隐藏着的是某种……更加非人、甚至可能更加疯狂的本质。 她所说的“变成疯子”, 绝非比喻。 那是一种陈述,是基于绝对力量差距下的、最直白的警告。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对峙后,魏尔伦蜷缩颤抖的身体渐渐平息下来,但那并非平静,而是一种极致的疲惫和……认命。他缓缓抬起头,凌乱的金发下,那双布满血丝的金色眼眸中,傲慢与冰冷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最终只剩下一种极致的疲惫和……一丝认命般的空洞。 。 继续对抗,只会迎来她在那些“记忆”中展示过的、一次又一次的、毫无意义的毁灭。他或许不怕死,但他无法承受在无尽的循环中,一次又一次地看着中也和兰波惨死眼前。 那种叠加的绝望和痛苦, 比任何物理上的伤害都更加摧残灵魂。 他避开了荧那看似带笑、实则毫无温度的眼眸,视线落在虚无的某处,缓缓闭上了眼睛, 喉结滚动了一下, 再睁开时, 虽然依旧冰冷,却失去了所有攻击性。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默认。 他选择了接受这份强加于他的“可能性”。 少女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真实而明媚起来,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冰冷威严和疯狂预兆的存在只是幻觉。 她轻轻拍了拍手。 “很好~那么,愉快的梦境体验到此结束。” 随着她话音落下,整个『摩耶之殿』开始剧烈地波动起来!那些流转的枝桠、晶莹的记忆叶片、光滑如镜的地面……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倒影,开始扭曲、模糊、然后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 色彩回归,物质世界的质感重新包裹住感官- 现实。 中原中也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骤然睁开了眼睛! 他猛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动作大得差点带倒旁边的茶几! 钴蓝色的眼眸中还残留着未散尽的惊悸、愤怒和……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泪光。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胸口——那里并没有被利剑贯穿的剧痛和血洞,只有心脏因过度情绪波动而疯狂的擂动。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的薄毯滑落。 而周围—— “哟!中也,你终于醒啦?”一个带着戏谑的、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睡相可真差啊,又哭又喊的,做噩梦了?”另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接话。 “看起来消耗很大,需要补充糖分。”冷静的分析。 “真是的,居然这么轻易就中招了……”带着点无奈叹息。 中也猛地转头,映入眼帘的是钢琴师带着笑意的脸,他正优雅地擦拭着他的眼镜。旁边,冷血抱着手臂靠在墙边,对他点了点头;公关官坐在单人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茶,姿态一如既往的从容;阿呆鸟则大大咧咧地瘫在另一张沙发上,揉着太阳xue抱怨:“真是的……在梦里被干掉的感觉可真糟糕,虽然知道是假的,但那股劲儿现在还没缓过来……” 外科医生则已经拿出了他的医疗箱,似乎准备给众人检查一下。 旗会的大家……全都好好地站在这里!虽然看起来脸色有些苍白,身上似乎也受了些轻伤包扎着,但……是活的!会呼吸!会说话!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巨大的困惑同时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一时之间完全呆住了,只是张着嘴,愣愣地看着他们,眼眶不受控制地再次发热。 “你们……都没死?!”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快步上前,几乎是挨个确认了一遍,直到抓住阿呆鸟的肩膀用力摇晃,听到对方“嗷嗷”叫着抗议“轻点啊中也!刚醒就要被你摇散架了吗!”,他才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 “看来是没事了。”公关官抿了口红茶,微笑道,“虽然过程……相当刺激。” “刺激?”阿呆鸟立刻来了精神,指着房间角落的阴影中的少女,大声抱怨道,“喂!荧!你也太狠了吧!在梦里把我们设计得那么惨!我可是结结实实死了好几次!……虽然知道是梦,但那痛感也太真实了吧!你就不能弄点温和的方式吗?” 公关官也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领,接口道:“确实,那份痛苦和绝望过于真实了,真是令人不愉快的体验。” 冷血:“同感。” 外科医生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心脏骤停的痛感太逼真了……” 钢琴师无奈地推了推眼镜,看向荧,语气复杂地苦笑道:“荧小姐,虽然感谢你救了我们,但……非得设计那么……震撼的死亡方式吗?虽然在梦里,但被重力碾碎的感觉可一点都不好受。” 荧此刻正站在窗边,她的脸色似乎比平时略显苍白一些,但神情依旧平静。面对几人的“控诉”,她只是摊了摊手,金色的眼眸扫过旗会众人,语气平淡地解释。 “别抱怨了。梦境中的剧情发展,是基于潜入者——尤其是主要目标魏尔伦先生的潜意识和既定行为模式——推演出的最高可能性结果。我只是将你们的精神链接进去,并将可能性推演给你们看而已。”她顿了顿,补充道,“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我提前介入,让你们在梦中预演了这些可能性,那么现在,你们很可能已经按照魏尔伦先生潜意识里最可能采取的行动方式,迎来真正的、无法挽回的结局了。” 她的目光扫过依旧心有余悸的旗会众人,最后落在刚刚苏醒、还处于巨大情绪波动中的中原中也身上。 “某种程度上,你们该谢谢我让你们死得明白,并且还有机会醒来。” 她的话让房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旗会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凝重。他们回想起梦中那些惨烈的死法,以及魏尔伦展现出的压倒性力量和冷酷,不得不承认荧所说的可能性极高。 尤其是中原中也,他再次清晰地回忆起梦中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和绝望,手下意识地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就在这时,房间角落的另一张沙发上,传来一声压抑的、痛苦的闷哼。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是魏尔伦! 他也同步苏醒了过来,猛地从沙发上坐起,单手捂着头颅,金色的长发垂落,遮住了他脸上的表情,但谁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剧烈情绪波动后的疲惫与混乱。 他抬起头,下意识地第一时间寻找中原中也的身影。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中也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度警惕和充满敌意,几乎是本能地猛地起身,一个箭步挡在了旗会众人的身前,周身隐隐泛起暗红色的重力光芒,做出了绝对的防御和备战姿态,如同护住幼崽的猛兽,死死地盯着魏尔伦! “魏尔伦!你……”中也的声音冰冷刺骨,充满了警告意味。 魏尔伦看着中也那副全身心戒备、将他视为绝对敌人的模样,又看到他身后那些明明在“梦”中被他杀死过无数次、此刻却鲜活地存在、并被中也拼命保护着的几人,嘴角不由得泛起一丝极其苦涩的弧度。 他似乎想开口,想要说点什么,但对上中也冷漠而警惕的目光,最终只化为一声沉重的、无言的叹息。 就在这尴尬、紧张、沉默的对峙时刻—— 门被从外面推开。 “……保罗?” 这个称呼,如同惊雷般在魏尔伦耳边炸响!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门口! 走进来的,正是穿着一身灰黑色风衣、脸色还有些苍白的兰波!他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金发男人身上。眼神复杂无比,有关切,有痛楚,有回忆,也有深深的叹息。 而在兰波身后,跟着一脸满是看好戏的表情、步伐轻快的太宰治。 “兰波……?”魏尔伦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死死地盯着兰波,仿佛要确认这不是又一个残酷的梦境幻影,“你……你还……” 兰波看着魏尔伦那副失魂落魄、与平日的意气风发完全判若两人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有痛惜,有无奈,也有一丝……释然?他轻轻点了点头:“是我,保罗。我还活着。” 太宰治则像只灵巧的猫一样,几步就溜达到了荧的身边,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胳膊,语气带着亲昵的埋怨,但眼神却锐利地扫过她略显苍白的脸:“阿荧~真是的,脸色这么差,这次消耗很大对不对?” 第110章 他的动作和话语在无声地宣告着归属权。 荧借着太宰治的力道微微靠了一下,随即站直身体,对兰波和魏尔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你们两位旧友重逢,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们就不打扰了。” 她又看向旗会的几人,尤其是还在揉着胳膊呲牙咧嘴的阿呆鸟:“你们几个,别以为在梦里死过就没事了。魏尔伦的攻击是实打实的,你们的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冲击和不同程度的损伤,不想留下什么后遗症的话,最好现在就去医疗部做个全面检查。” 这话点醒了中也。是啊,就算死亡是梦, 但最初的袭击是真实的!旗会确实受伤了! 他不由分说,立刻上前,用一种近乎强硬的姿态,对旗会众人说道:“没错!都别愣着了!现在,立刻,马上去医疗部!我盯着你们,一个都不准跑!” 他那暴躁却充满关怀的语气,让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的阿呆鸟也缩了缩脖子,没敢反驳。 “没错!”中原中也立刻转身,不由分说地抓住离他最近的钢琴师和信天翁的手腕,语气强硬不容置疑,“你们几个,现在,立刻,马上跟我去医疗部!全部都要做全面检查!我盯着你们,一个都不准跑!” “喂喂!中也,轻点!” “中也, 我们自己能走……” “只是小伤而已……” “需要静养,补充营养……” 旗会几人抗议着,但还是被心急如焚、后怕不已的中也强行推搡着向门口走去。中也甚至顾不上再去看魏尔伦和兰波那边,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确保这几个混蛋朋友真的没事。 看着中也带着旗会风风火火离开,荧对太宰治轻声说:“……我们也走吧。” 太宰治点了点头,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也悄然离开了,并带上了门。 - 喧嚣被彻底隔绝在身后,横滨某处不起眼旧公寓楼顶层的安全屋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在光滑的水泥地面上投下温暖却有限的光晕,将大部分空间留给静谧的阴影。 荧几乎是半靠在太宰治身上,被他半扶半抱着带进来的。她褪去了在外人面前那层冷静甚至略带锋芒的外壳,此刻像一只能量耗尽、蜷缩起来的猫,脸色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苍白,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疲惫。 太宰治早有预料,手臂稳稳地揽住她的腰,将她半抱半扶地带到客厅那张柔软的沙发旁,让她小心地靠坐上去。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他转身去厨房,很快端回一杯热气腾腾、散发着醇香的红茶,塞进她微凉的掌心。 “先喝点热的。”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少了几分戏谑,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关切。 荧没有拒绝,接过杯子,双手捧着,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冰凉的手指上,让她轻轻舒了口气。她小口啜饮着甜腻的红茶,苍白的脸色似乎稍微缓和了一点点,但眉宇间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以及眼神深处一闪而过的、仿佛承载了过多信息量的空洞感,却无法轻易掩饰。 太宰治没有坐下,而是侧身坐在沙发扶手上,一只手自然地绕过她的肩膀,指尖轻轻按上她的太阳xue ,力道适中地揉按起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温柔的耐心。 安全屋里很安静,只有彼此轻缓的呼吸声,以及窗外远处传来的、模糊的城市背景音。 “这次……消耗很大?”他低声问,鸢色的眼眸密切地关注着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荧没有立刻睁眼,只是将头微微向后靠,更贴近他按摩的手指,半晌,才用一种带着浓浓倦意的声音,甚至有一丝难得的、近乎抱怨的意味。 “嗯……基本上,把这几次任务攒下来的报酬,全都投进去氪金了。” “而且,摩耶之殿这个领域的的深层构筑和维持,尤其是要同时链接魏尔伦、中也还有旗会那么多人的精神,并且保证梦境的真实性和逻辑自洽……需要我自身的精神核心来充当根服务器。” “这意味着,那所谓的 1228次轮回……虽然大部分是推演和编织,但其核心的数据流、情感冲击、尤其是最后强行灌输给魏尔伦的那些死亡记忆……所有的信息洪流和负面负荷,都需要经过我的精神进行中转、处理和……储存。”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重量,“可以说,那1228次轮回的全部记忆和情感烙印,现在都像庞杂的数据库一样,暂时保存在我的精神领域里。需要时间慢慢梳理、封存,或者……遗忘。” 她顿了顿,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瞳孔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有些黯淡,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清澈或淡漠,反而像是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由无数破碎画面和极端情绪交织而成的薄雾。 “也就是说,”她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魏尔伦和中也他们所体验到的那些死亡,那些愤怒,那些无力感……我作为信息的载体和通道,同样需要被动地、反复地承受其冲击。只是我必须要保持绝对的清醒和理智,不能像他们那样崩溃或发泄出来而已。” 太宰治沉默地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随即又立刻放松。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精神力的巨大消耗,更是一种持续性的、对心志的残酷折磨。相当于有1228个悲惨故事的重量,压在了她一个人的意识上。 过了一会儿,荧似乎恢复了些许精神,她抬起眼,目光落在太宰治近在咫尺的脸上,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或狡黠笑意的鸢色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着她的身影,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担忧和一种更深沉的、她能够读懂的情绪。 她看着他的眼睛,忽然轻声问道。 “阿治。” “嗯?” “你这次……会帮我构思出这样一个复杂到近乎疯狂的梦境谈判计划,真的只是因为……我向你提出了请求吗?” 她的问题很轻,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心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了无形的涟漪。 太宰治与她目光交汇,没有立刻回答。昏黄的灯光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让他此刻的表情显得有些难以捉摸。 荧继续说着,柔软的发丝蹭过他的手腕。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透彻:“我了解你,阿治。如果魏尔伦的存在,真的会对我构成了过分的、不可控的威胁,哪怕我因为某些原因——或者像这次一样,比如同为非人的那点可悲的恻隐之心——想要保下他,你也一定会……暗中布局,用最彻底、最不留痕迹的方式,把他从这个世界上合理地清除掉,绝不会给他任何第二次可能伤害到我的机会。” 她太了解他了,了解他那看似柔弱表象下粘稠如黑泥般冰冷的算计,了解他对自己那近乎偏执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太宰治停下了按摩的动作,转而用指尖轻轻梳理着她有些凌乱的金色发丝,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亲昵。 而后,少年与她四目相对,那双鸢色的眼眸深邃如夜空,其中仿佛有幽暗的漩涡在缓缓旋转。平时挂在他脸上的,那种看似对一切皆漠然的轻佻笑容,此刻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得一见的、近乎赤诚的宁静。 他微微倾身,向她靠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缓慢地交织在一起。在这无声的瞬间,他没有丝毫否认之意,也没有寻找任何托辞。 “是啊。”他承认得干脆利落,或许他一开始就从没有对荧有任何的隐瞒意味。 少年声音低沉而清晰:“如果他对阿荧是纯粹的、无法转化的危害,我当然会让他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却带着锐利锋芒的弧度。 “但是,阿荧,现在的魏尔伦,不一样。” 那微微带着凉意的冷白指尖从她的太阳xue滑落,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最终停留在她的下颌,动作亲昵,眼神却冷静得像是在评估一件绝世珍宝的价值。 “一个实力强大、身份特殊、在欧洲异能界拥有暗杀王凶名、并且因为牧神和黑之十二号计划而与多个国家秘密机构有所牵扯的超越者……” 太宰治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算计:“更重要的是,他现在精神受创,信念动摇,对阿荧你……心存忌惮,甚至可能因为那个梦境而产生了某种扭曲的依赖或服从。” “这样一个存在,如果运用得当,将不再是威胁,而是……一枚极其好用、足以让国内外许多势力都投鼠忌器的关键筹码”。 他微微眯起眼睛,如同最精明的棋手,在审视着棋盘上刚刚入手的一枚关键棋子。 “一枚足以让阿荧你,从目前这盘由咒术界总监会、港口Mafia、乃至欧洲异能势力共同构筑的复杂棋局中,一个被各方或拉拢、或忌惮、或试图掌控的王后……” 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荧,一字一句地,说出了最终的图谋。 “……变成能够自主落子、甚至有能力重新制定部分规则的——第三个执棋人。”《 》 110-120 第111章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荧静静地听着,金色的眼眸中波澜不惊。她并没有对太宰治这番赤裸裸的、将人视为棋子的言论感到意外或不适。因为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直在以“玩家”的视角观察着这个世界?只是,太宰治比她更擅长,也更热衷于这种黑暗中的权谋游戏。 他不仅仅是在保护她,更是在为她铺路,为她攫取更大的主动权和一个更加超然的位置。他要的,不是她仅仅安全地待在棋盘上,而是要将她推上能够俯瞰整个棋局的高度。 “执棋人……”少女轻声重复着这个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 “没错。”太宰治的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的目光与自己牢牢对视,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充满期待的光芒, “阿荧,你值得站在更高的地方。不必完全依附于森先生的价值交换,也不必被咒术界那些老不死们的规则束缚。魏尔伦,就是我们撬动现有格局的第一块,也是最关键的一块筹码。他的力量,他的身份,以及他现在这种……半驯服的状态,都是我们手中独一无二的牌。” 他微微笑起来,那笑容不再冰冷,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悸的温柔与野心交织的光芒: “所以,我帮你保下他, 不仅仅是因为你的请求。”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力, “更是因为, 我看中了他作为筹码的价值。我要帮你,我的阿荧,从一枚受人摆布的贵重棋子, 变成……能够执掌棋局的庄家。” 他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满了蛊惑力,却也精准地切中了荧内心深处那份不甘被束缚、渴望掌控自身命运的傲慢。 荧看着他,看着他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鸢色眼眸,看着其中毫不掩饰的野心和对自己的绝对专注。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地,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极淡的、却与之对应的弧度。 她没有说话,只是将头轻轻靠回了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任由疲惫如潮水般将自己淹没。 少女靠在太宰治的肩头,闭着眼,浓密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和的阴影,如同栖息累了的蝶翼。她身体的重量大部分都依偎在他身上,那是一种全然的、罕见的信赖姿态。 太宰治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呼吸的节奏,比平时稍显绵长和沉重,带着消耗过度后的疲惫。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生怕一点微小的扰动都会惊扰了她的休憩。鸢色的眼眸低垂,目光如同最细腻的画笔,描摹着她安静的侧脸轮廓——从光洁的额头,到挺翘的鼻尖,再到微微抿着的、缺乏血色的唇。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流转,让那份平日里的疏离和锐利软化了不少,多了几分易碎的柔美。 时间在寂静中悄然流淌。窗外,横滨的夜景如同铺开的黑色绸缎,点缀着无数细碎的、冰冷的灯火。这座城市的喧嚣与危险,似乎都被暂时隔绝在这方小小的、温暖的天地之外。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太宰治以为她已经睡着的时候,荧忽然极轻地动了一下。她没有睁眼,只是将脸在他颈窝处更深地埋了埋,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模糊地传来。 。 “……茶凉了。” 太宰治微微一怔,随即失笑。他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尽量不惊动她,伸长手臂将放在旁边茶几上那杯已然不再冒热气的红茶端了过来。他试了试温度,确实已经凉透了。 “我去给你换一杯热的。”他低声说,作势要起身。 “……不用。”荧却伸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衣角,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她依旧没有睁眼,只是含糊地嘟囔,“……就这样,别动。” 太宰治的动作顿住了。他低头看着那只拽住自己衣角的、纤细白皙的手,指尖还带着凉意。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满足的复杂情绪悄然漫上心头。他重新坐好,将凉掉的茶杯放回原位,然后伸出手,将她那只微凉的手轻轻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试图用体温去温暖。 “好,我不动。”他顺从地应着,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 她似乎满意了,不再说话,呼吸重新变得均匀绵长。 太宰治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感受着怀中真实的重量和温度。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描摹,而是带着更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复杂情感。 他知道她很强,强到足以编织梦境、玩弄人心于股掌,强到能让魏尔伦那样的“超越者”都在精神层面崩溃屈服。但此刻,蜷缩在他怀里、会因为茶凉了而小声抱怨、会依赖地拉住他衣角的她 ,却又如此真实地展现着脆弱的一面。 这种矛盾,这种强大与脆弱的并存,让他无法自拔地着迷,却也更让他……心生恐惧。恐惧于自己是否真的能永远将她护在羽翼之下,恐惧于外界那些虎视眈眈的目光和潜在的危险,是否会有一天突破他精心构筑的防线,伤害到她。 他轻轻收紧了手臂,将她更紧地拥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这个动作似乎惊动了她,她在睡梦中微微蹙了蹙眉,发出一声不满的轻哼。 太宰治立刻放松了力道,像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阿治。”她又模糊地唤了一声,像是在确认他的存在。 “我在。”他立刻回应,声音低沉而温柔,“睡吧,我就在这里。”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松弛下来,再次沉入睡眠- 晨光熹微,却并未驱散港口黑手党总部大楼最高层的那份森然冷寂。首领办公室内,厚重的窗帘只拉开了一半,让一部分苍白的光线斜斜地照进来,与室内昏黄的灯光交织,映照出空气中缓慢浮动的微尘。 厚重的红木门被推开,太宰治和荧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太宰治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双手插在黑色大衣口袋里,步伐轻快,仿佛只是来串个门。荧跟在他身后,脸色比昨天好了不少,但眉宇间仍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倦意,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 森鸥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双手交叉置于下颌,脸上挂着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温和笑容,爱丽丝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画画。他看着并肩走进来的太宰治和荧,目光尤其在荧略显苍白但神情平静的脸上多停留了一瞬。 “太宰君,荧小姐,你们来了。”他放下手术刀,双手交叉置于桌上,“这次的任务,辛苦你们了。也要再次感谢荧小姐,不辞辛苦,再次伸出援手,帮助港口黑手党度过此次危机。若非你及时介入,组织的损失恐怕难以估量。” 他话语诚恳,仿佛真心实意地表达着谢意。 然后,森鸥外话锋随即不着痕迹地一转,紫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的精光,状似随意地问道。 “魏尔伦的问题能够以这样一种……相对和平的方式解决,实在是出乎我的预料。荧小姐在面对魏尔伦时使用的能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森鸥外语调平稳,但那双紫红色的眼眸却锐利地捕捉着荧的每一丝反应,“不知那种构筑真实梦境、甚至能影响超越者级别强者的能力,是否有什么限制或代价?毕竟,如此强大的力量,若是能更清晰地了解,未来或许能更好地合作……” 他的话术一如既往的精妙,看似关心,实则是在不动声色地打探荧的底牌和弱点。 “森先生——”太宰治懒洋洋地打断了森鸥外的话,他像没骨头似的靠在办公桌对面的高背椅扶手上,抢先一步打断了森鸥外试图探寻荧底细的意图。他脸上挂着夸张的、委屈巴巴的表情,拖长了语调抱怨道,“这次的任务也太危险了吧!那可是欧洲闻名的暗杀王,超越者诶!我和阿荧可是实打实地在鬼门关前面转了好几圈,面对那个疯批暗杀王,精神高度紧张,体力严重透支,连带着心灵都受到了巨大的创伤!差点就回不来了!您这简直就是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嘛!心理阴影面积都快比横湾还大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大咧咧地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森鸥外,脸上挂着假得不能再假的悲伤表情。 森鸥外看着太宰治那副“我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嘴角的笑容不变,眼底却掠过一丝无奈和了然。他好脾气地问道:“那么,这次太宰君想要什么报酬呢?尽管开口。” 他早已习惯太宰治每次任务后各种稀奇古怪的索求。 太宰治立刻变脸,刚才的委屈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精明的商人面孔,他直起身,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在森鸥外面前晃了晃。 “这个数。”他弯起眼,笑眯眯地说。 森鸥外挑了挑眉:“五千万?虽然不少,但考虑到这次任务的危险性和成果,倒也不是不能……” “森先生,”太宰治打断他,笑容灿烂地纠正道,“是十个亿。现金转账,谢谢。” 第112章 空气仿佛凝固了。 连一旁画画的爱丽丝都停下了笔,好奇地抬头看了过来。 森鸥外脸上那完美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瞬。 他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缓缓放下交叠的双手,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太宰治,语气依旧温和,却带上了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太宰君,我平时……似乎也并未亏待于你?港口Mafia的待遇,在整个里世界都堪称优渥。你这次……开口就是十亿?你这是把港口黑手党当成提款机了吗?” 他简直要被气笑了。这小子,是真敢开口啊! 太宰治却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皮笑肉不笑地开始掰着手指头算账:“森先生,账可不是这么算的呢。您看啊——首先,这是本次超高危任务的劳动报酬,按市场价,对付魏尔伦这个级别的,起步价就不低吧?” “其次,还有精神损失费!您知道直面超越者的杀意有多吓人吗?我脆弱的心灵需要巨额赔偿才能够抚平创伤!” “然后,高温补贴。为了引他上钩,我可是在闷热的仓库里待了很久呢。” “还有加班费!这可是紧急任务, 严重占用了我宝贵的私人休息时间!” “以及武器损耗费!虽然我没用枪, 但我的脑子可是超负荷运转了,这损耗比武器大多了?阿荧虽然也没用实体武器,但那种程度的能力消耗, 折算成装备损耗也是天文数字吧?” 他一条条罗列着,最后指向身边的少女,语气变得理直气壮:“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阿荧的委托费!森先生,您可不会以为请动她出手是免费的吧?这次要不是阿荧,港口Mafia的损失可远不止十个亿哦~按照市场价,十个亿,恐怕还是看在老主顾的面子上打了折的友情价呢!” 他这一连串的“费用”砸下来,饶是森鸥外也听得眼角微抽。 森鸥外看着太宰治那副“你不给钱就是黑心资本家”的无赖嘴脸,又看了看旁边安静站着、并未反驳甚至眼神中带着一丝默认意味的荧,心中瞬间明镜似的。 这哪里是要报酬?这分明是太宰治在借此表达对他此次“利用”荧的不满,铁了心要趁此机会狠狠敲他一笔。 当然也是在变相地抬高荧的身价,为他接下来可能提出的要求铺垫。 就在森鸥外准备开口,试图将这笔“天价账单”拉回理性谈判范畴时,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少女却上前一步。 金色的眼眸平静地迎上森鸥外审视的目光,声音清冷而直接,没有任何寒暄和铺垫。 “森先生,关于魏尔伦的后续处理。” 森鸥外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紫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 “兰波先生会说服他。”荧的语气笃定,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魏尔伦,将会加入港口黑手党。” 她没有停顿,继续投下第二颗重磅炸弹:“同时,我本人,也决定接受您的长期邀请,正式加入港口黑手党。” 森鸥外的心脏猛地一跳! 如果说魏尔伦的加入是惊喜,那荧的加入,就是足以改变港口黑手党乃至横滨势力格局的巨变!她的能力神秘莫测,与太宰治关系匪浅,更重要的是,经过这次事件,旗会五人、中原中也、乃至兰波和魏尔伦,都欠下了她天大的人情!这意味着,一旦她加入,组织内部超过一半的高端战力都会天然地倾向于她!再加上太宰治这个智囊…… 他身体微微向后,靠进宽大的椅背,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森鸥外的大脑飞速运转,利弊权衡瞬间闪过心头。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组织的实力将得到质的飞跃。但坏处也同样明显——荧的强大力量和人脉,再加上太宰治的辅佐,很可能会形成一个足以动摇他首领地位的强大派系。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不确定性。 然而,荧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盆冷水,暂时浇熄了他心中翻涌的算计。 “但是,”荧的语气加重,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锐利,“我有一个前提条件。我加入港口黑手党这件事,暂时必须严格保密,尤其是对咒术界那边,不能泄露分毫。” 咒术界! 森鸥外立刻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他瞬间明白了荧的顾虑。她的能力与咒术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咒术界对“异类”的态度向来暧昧且充满掌控欲。如果她加入港口黑手党的消息传出去,势必会引来咒术界的高度关注和可能的干涉,那对港口黑手党而言,将是比魏尔伦更麻烦的烫手山芋。 原来如此……森鸥外心中豁然开朗。荧虽然拥有强大的潜力和人脉,但她同样有着来自外部的、更强大的桎梏——咒术界。这个桎梏,在带来威胁的同时,也无形中限制了她短期内可能对组织内部权力结构造成的冲击。她需要港口黑手党作为未来的避风港和掩护,而港口黑手党则需要她的力量来应对未来的变局。 这是一场彼此心知肚明的交易。 风险与机遇并存。但综合来看,接纳荧的利远大于弊。尤其是在当前横滨暗流涌动的形势下,增强绝对实力是首要任务。至于未来的内部平衡……森鸥外嘴角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容,那正是他作为首领需要去精心操盘的地方。 短短几秒钟内,森鸥外心中已然做出了决断。 他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真诚而热切了几分,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向荧伸出了手。 “荧小姐,你的条件,港口黑手党接受了。欢迎你的加入!”森鸥外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郑重与欢迎,“至于保密事宜,请放心,我会亲自处理,绝不会让消息提前泄露。”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笑眯眯的太宰治,无奈地摇了摇头:“至于太宰君你说的十个亿……虽然数额巨大,但正如你所说,这次你们的功劳,价值连城。这笔钱,组织出了,就当是组织为欢迎两位重要成员加入,预支的安家费和活动经费吧。” 太宰治立刻眉开眼笑,夸张地行了个礼:“森先生难得这么英明呢。” 森鸥外无视了他的搞怪,重新看向荧,语气意味深长:“那么,从现在起,我们就是真正的自己人了。期待与你,还有魏尔伦先生,共同为组织的未来努力。” 荧则只是微微颔首,伸出手,与森鸥外的手轻轻一握便松开。 “那么,合作愉快,森首领。” 目光一触即分。 新的同盟,就在这间充满了算计与权衡的办公室里,悄然达成。 横滨的棋盘上,悄然落下了一枚足以影响全局的重子。而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 几天后,两人回到安全屋,推开门,里面已经有两个人在等待了。 兰波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姿态依旧带着几分诗意的优雅,只是脸色比之前好了许多,眼神中也多了几分亮色。而魏尔伦则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金色的长发在透过百叶窗缝隙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暗淡。他听到开门声,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却没有立刻回头。 “荧小姐,太宰君。”兰波率先站起身,语气温和而诚恳地打着招呼。他的目光落在荧身上,灰绿色的眼眸中带着真挚的感激,“这次的事情,真的……非常感谢。” 他没有多说具体的感谢之词,但那份沉重的情感已然包含在眼神和语气之中。若非荧的介入,他与保罗的重逢很可能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悲剧,而旗会、中也……他们的后果不堪设想。 荧走到他对面的沙发坐下,太宰治则像守护神一样,懒洋洋地倚靠在她身边的沙发扶手上,目光饶有兴致地在兰波和窗边的魏尔伦之间扫视。 “不必客气,兰波先生。”荧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这次出手,一方面是看在阿治和中也君的面子上。”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金色的眼眸微微低垂,闪过一丝罕见的迟疑,“另一方面……我确实有一件事,希望能与您商量。” 兰波微微坐直了身体,脸上露出适当的疑惑:“请讲。” 荧抬起眼,目光坚定地看向兰波,清晰地说道:“我希望,您能成为我法律意义上的监护人。” 这句话一出,不仅兰波愣住了,连窗边的魏尔伦都猛地转过了身,金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愕然。 一直懒洋洋摆弄着自己绷带的太宰治,嘴角也勾起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 “监……监护人?”兰波显然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请求弄懵了,他困惑地看着荧,“荧小姐,我能知道……为什么吗?以你的能力和……背景,似乎并不需要……” 荧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坦然解释道:“咒术界总监会那边,最近内部派系斗争激烈,环境鱼龙混杂,乌烟瘴气。”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我留在那里已经没有意义,反而容易被卷入不必要的麻烦。我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彻底地离开那个地方。” 她看着兰波,眼神诚恳:“但在彻底脱离之前,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隔绝咒术界视线的世俗身份。一个拥有一定社会地位和影响力,且与咒术界关联不大的监护人,是目前最好的选择。您曾是法国的超越者,即使在横滨也身份特殊,且相对独立,是最合适的人选。” 兰波听着她的解释,眼中的惊讶渐渐化为理解和思索。他看了看荧,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边同样陷入震惊和沉思的魏尔伦。 成为荧的监护人,意味着他将以一种更紧密的方式,被卷入他们的风暴之中。这其中有风险,但同样,也蕴含着某种可能性——一种或许能让他和保罗在这个城市、在这个新的关系中找到立足之地的可能性。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灰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断。他看向荧,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如果这能帮到你……我同意。” 荧的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然后,做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看着兰波,脸上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近乎于晚辈对长辈的乖巧笑容,用一种清晰而自然的语气,轻轻地唤了一声:“谢谢您,大伯。” 第113章 “噗——咳咳!”正在悠闲看戏的太宰治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他捂着嘴,肩膀不住地抖动,鸢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和“果然如此”的愉快笑意。 兰波也彻底愣住了,脸上温和的表情瞬间凝固,随即泛起一丝淡淡的、带着点无奈和纵容的红晕。 他被这声猝不及防的“大伯”叫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略显尴尬地低声应了一句:“……嗯。” 而更令人震惊的还在后面。 少女的目光转向了窗边那个自从转身后就一直僵硬着身体、表情复杂的金发男人——魏尔伦。 她看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眸弯起,用同样清晰的语调愉快地唤道。 “还有哦,魏尔伦叔叔,以后请多指教了。” “哐当!” 魏尔伦像是被一道惊雷劈中,猛地后退了一步,小腿撞在了身后的矮几上,发出不小的声响。他那双总是充斥着冷漠、傲慢的金色眼眸,此刻瞪得溜圆,里面写满了极致的震惊、茫然、无措,甚至还有一丝……被这称呼烫到的慌乱。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个无意义的音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完全失去了之前“暗杀王”的从容气度, 像个突然被长辈塞了糖块、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笨拙少年。 太宰治终于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毫不客气的、愉悦至极的大笑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响亮。 兰波看着魏尔伦那副罕见的窘迫模样,眼中也忍不住泛起一丝极淡的笑意,他轻轻摇了摇头,对荧这句话的“神来之笔”感到既无奈又有些莫名的欣慰。 这声称呼,像是一种无形的纽带,将原本冰冷对峙的关系,强行拉入了一个略带古怪却又不乏温情的“家庭”框架内。 就在魏尔伦还在巨大的冲击中试图找回自己的语言功能,脸颊肌肉抽搐着不知该作何反应时—— 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尖锐地划破了室内这诡异又略带温馨的气氛。 铃声是从荧的口袋里传出的。 她微微蹙眉,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看向屏幕。当看到屏幕上跳跃的那个名字时,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不耐和厌烦。 来电显示——*五条悟*。 太宰治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眯起眼睛,看向荧的手机屏幕,鸢色的眼眸中瞬间覆上一层冰冷的阴霾。 兰波和还在手足无措的魏尔伦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同时看了过来。 荧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她看向太宰治,点了点头,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并将手机稍微拿远了一些。 几乎就在电话接通的瞬间,一个张扬、暴躁、带着十足不满和质问意味的年轻男声,如同炮弹般从听筒里炸开,音量之大,甚至连旁边的太宰治等人都能隐约听见。 “喂!!!你这家伙到底滚哪里去了?!人也找不到,电话还老是打不通!你是打算彻底玩失踪吗?!别忘了你可是咒术高专的学生!赶紧给我滚回来!!!” 正是五条悟的声音。 兰波皱了皱眉,显然是对电话里五条悟所表现出来的对荧的无礼感到不满。 荧的眉头瞬间拧紧,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烦。她甚至没有将手机贴近耳朵,就对着话筒,用比对方更加冰冷、更加不耐烦的语气反呛了回去。 “五条悟,你是不是很闲?我很忙,不像你,每天除了游手好闲就是到处惹是生非。” 她的反击又快又准,带着刻薄刺骨的凉意,电话那头的五条悟显然被噎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大的怒火。 “哈?!你说谁游手好闲?!你这是什么态……” 然而,他的怒吼声戛然而止,似乎电话被人强行夺走了。 紧接着,一个截然不同的、带着极度疲惫和沉重沙哑的年轻男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变得死寂的会客室里。 虽然音量小了许多,但那份压抑的痛苦却清晰可辨。 “……荧同学?” 是七海建人。但他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克制,只剩下一种被巨大悲伤和无力感冲刷后的麻木与疲惫。 这个声音和语调,让荧心中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将听筒贴近耳边,连带着她身边的太宰治也收敛了脸上所有的戏谑,鸢色的眼眸锐利地眯起,兰波和魏尔伦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屏息凝神。 “是我,七海同学。”荧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出什么事了?你的声音听起来很糟糕。”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仿佛他在积攒说出那个残酷事实的力气。 然后,他用一种近乎机械的、压抑着巨大情绪波动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灰原他……死了。” “……”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荧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迅速抬眼,与太宰治对视。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冷意。 果然……和阿治的预测,分毫不差。 “……怎么回事?”荧的声音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平稳,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紧绷,“那不是一个二级咒灵绂除的任务吗,还是说,你们遇到了诅咒师?” “不是意外……”七海建人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后的麻木,“窗的情报出错了……那根本就不是二级事件……是一级,甚至可能是……准特级。”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和愤怒,却又被深深的无力感包裹:“灰原是为了救我……等援助赶到……他已经……来不及了……” 听到“窗的情报出错了”和“一级事件”这几个关键词,荧的指尖微微发凉。她再次看向太宰治,太宰治无声地对她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毫无笑意的弧度。 果然,少女那双璀璨的金眸此时寒光凛冽。这里面要是没有总监会那些老东西的手笔,她今天就敢从横滨湾跳下去! 太宰治之前的分析如同冰冷的判词在她脑海中回响——高层的内斗,借刀杀人,清除异己,服从性测试……灰原雄,这个热情单纯、总是充满干劲的同学,恐怕就是这场肮脏权力游戏中最微不足道、也最无辜的牺牲品之一! 用一条年轻咒术师的生命作为政治斗争的筹码,这种肮脏的手段,真是令人作呕。 这里面的水,太深了。 深到让她感到一阵反胃的恶心。 她闭了闭眼,酝酿了一下情绪,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一丝符合“同学”身份的悲伤和安抚,尽管这在她此刻冷静的心境下显得格外艰难。 “七海……听到这个消息,我很抱歉……” 然而,她刚开口说了几个字,电话那头再次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夺声,紧接着,五条悟那暴躁的声音重新占据了主导,打断了她试图说出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虚伪的“安慰”。 “喂!你到底听见没有?!灰原死了!死了!!”五条悟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怒火和某种……不易察觉的焦躁?他似乎将一部分无处发泄的情绪转移到了荧这个“失踪人口”身上,“现在高专全部乱成一团!你赶紧给我滚回来!别以为躲起来就没事了!” 荧听着五条悟那近乎迁怒的咆哮,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但与此同时她又感到一阵头疼,这个家伙到底有没有看破这次”意外”的根本原因。 她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去应付五条悟的无理取闹和自以为是。 她不再试图伪装任何情绪,对着话筒,用清晰而冰冷的语气说道。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赶回去。” 说完,不等五条悟再说什么,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嘟——嘟——嘟——” 忙音在寂静的会客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荧缓缓放下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她抬起头,看向太宰治,金色的眼眸中仿佛有风暴在凝聚。 “灰原雄,我的同级同学,死了。”她陈述着这个事实,声音平静得可怕,“名义上的理由,是窗提供的情报出错,将一级甚至准特级任务误判为二级。” 太宰治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他只是微微颔首,鸢色的眼眸深处闪烁着算计的冷光:“果然开始了。那帮老家伙们开始清扫不稳定因素,测试核心派系的忠诚度和抗压能力,顺便……剪除一些过于天真、可能影响未来决策的枝叶。一石三鸟,真是符合那群老不死风格的手段。” 他的分析冰冷而残酷,却直指核心。 兰波和魏尔伦虽然对具体内情不甚了解,但从两人的对话和凝重的气氛中,也大致明白了这是一场来自某个权力上层的、肮脏的阴谋,一个年轻的生命因此成为了牺牲品。 兰波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和沉重,他轻声道:“节哀。” 魏尔伦则皱紧了眉头,他虽然漠视别人的生命,但对于这种隐藏在规则之下、利用信息差和阴谋进行内部清除的手段,本能地感到厌恶。这让他想起了某些不愉快的过去。 第114章 太宰治冰冷精准的分析如同手术刀,剖开了灰原雄死亡背后那令人作呕的真相。会客室内弥漫着一股沉重而压抑的气氛,为那个热情单纯少年的无辜逝去,也为这赤裸裸的权力倾轧。 兰波看着荧紧蹙的眉头和冰冷的神色,温和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荧小姐,你此时回去……恐怕会面临不少麻烦吧?那个叫五条悟的年轻人,听起来似乎……并不好相处。” 兰波注视着荧紧蹙的眉宇和那双金色眼眸中沉淀的冰冷,温和的嗓音里透出真切的担忧:“荧,此时返回咒术高专,恐怕并非易事。方才电话中那位名唤五条悟的年轻人,听起来似乎……性情并不好相处。” 他回想起刚才电话里那嚣张跋扈、充满质问的语气,对荧在咒术界的处境感到忧虑。 荧轻轻摇头,一缕金色的发丝随之晃动,鎏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厌烦,但并非针对兰波:“若仅仅应对五条悟那个心智停留在国中阶段的幼稚鬼,其实不需要太过担心。他性格确实恶劣,目中无人,但本质上……尚未完全被权力和规则腐蚀,至少现阶段,基于他个人的骄傲,他还不至于对我采取什么实质性的不利行动。”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我真正担心的,是这次事件背后, 总监会那些老而不死的阴影。这次他们利用错误情报杀死灰原, 目的恐怕远不止于剪除不稳定的枝叶和测试五条悟的派系。我怀疑……这或许也是一次针对我的、无声的警告, 或是一次新的试探。” 她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沙发扶手上敲击着,陷入思索:“我在星浆体任务中刻意表现的疏离,以及这次恰好缺席高专,可能让他们觉得我这条线开始脱缰,或者……不经意间,窥见了某些他们不愿为人所知的角落。” 就在这时,荧的眼眸倏然一亮,仿佛夜空中划过的流星,她转向兰波,语气带着一丝真切的愉快:“不过,说起返回高专需要处理的麻烦……兰波大伯,如果您正式成为我的监护人,那么有一件一直困扰我的麻烦事,或许就可以顺势解决了。” 兰波疑惑地看着她:“麻烦事?” 荧颔首,用一种近乎陈述天气般的平静口吻,抛出了一枚足以让在场除太宰治外所有人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的消息:“我与五条悟之间,存在一纸婚约。” “婚约?!”兰波脸上的温和从容瞬间碎裂,被全然的震惊取代,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向前倾身,灰绿色的眼眸紧紧锁住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会有这等荒唐的约定?!” 他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位心思缜密、力量莫测的少女,与电话里那个听起来唯我独尊、暴躁易怒的少年联系在一起。这二者,宛如云泥之别。 一直慵懒倚靠着沙发扶手的太宰治,在“婚约”二字出口的瞬间,周身那散漫的气息骤然收敛,鸢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阴郁的风暴在无声凝聚。他虽早已知晓此事,但每次听闻,都如同有冰冷的针尖刺入心脏,勾起那些深藏于骨髓深处的、名为占有欲与毁灭欲的黑暗情绪。 他落在荧肩头的手,指节几不可察地微微泛白。 就连一直站在窗边的魏尔伦,在听到“婚约”二字时,瞳孔猛然放大。难以置信的看向了一脸平静的少女。 荧对兰波的震惊并不意外,她耐心解释道,语气依旧平稳:“这源于我现在的身份。我名义上归属于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尽管我从未认同过那个腐朽的牢笼。禅院家的长老们,一直试图将我 打造成一枚精美的联姻棋子,用以捆绑住拥有六眼与无下限术式的五条悟,以及他身后盘根错节的五条家。所以,我目前是五条悟的婚约者候补之一。 ” 她的话语清晰而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荒谬!”兰波听完,眉头紧锁,灰绿色的眼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不赞同和怒意,这与他一贯温和的诗意形象大相径庭。他想起了五条悟在电话里那毫无礼貌、咄咄逼人的态度,语气变得斩钉截铁,“这绝对不行!那个叫五条悟的年轻人,听其言行便知性格傲慢自我,他根本配不上你!” 作为曾游走于欧洲权力漩涡的法国前超越者,他见识过无数天资纵横之辈,但如五条悟这般将傲慢与锋芒毫不收敛、甚至显得幼稚鲁莽的,实属异类。现在,荧已经是他的家人,他身为长辈,他绝不同意荧与这样的人绑定一生。 太宰治虽然没有说话,但他在荧身后微微颔首的动作,以及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冰冷,都清晰地表明了他此刻的心情。他放在荧肩头的手,甚至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许。 荧看着兰波那毫不掩饰的维护之意,心中微微一动。这种被长辈理所当然地纳入羽翼之下守护的感觉,对她而言有些陌生,却并不讨厌。 她安抚地笑了笑,解释道:“兰波大伯,你误会了。这桩婚约于我而言,自始至终都只是一场权宜之计,一个可供利用的身份幌子。我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进入咒术高专,接近其权力核心,调查一些事情,并且……寻找离开的机会。五条悟的婚约者这个头衔,恰好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疏离与淡漠:“我对他不存在任何超出麻烦的同窗之外的多余情感。如果不是必要,我完全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这纸婚约,对我来说形同虚设,甚至是一种负担。” 她看向兰波,眼神变得认真:“所以,大伯,时机一到,您以我法定监护人的身份,正式向禅院家要求废除这纸婚约,便具备了充分的法律与情理依据。” 兰波听着她条理清晰的分析,眼中的怒意逐渐沉淀为深沉的思索。他明白了荧的谋划。她需要一个足够强劲的后台来应付离开咒术界时面对的麻烦,而他作为实力强大的监护人出面,既能达成目的,又能将那些黑暗中的目光巧妙地转移。 他沉吟片刻,灰绿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看向荧,郑重地点了点头,语气恢复了往日的温和,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明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他轻轻拍了拍荧的手背,像一个真正关心晚辈的长辈,“你无需被这种陈旧腐朽的契约所束缚。作为你的监护人,为你扫清前行路上的障碍,是我的责任。” 他微微停顿,嘴角勾起一抹混合着冷意与某种期待的笑容:“正好,我也很想借此机会,正式地拜会一下,那位在电话中对你言辞无状的五条君,以及……咒术界御三家。” 太宰治听着兰波这番滴水不漏又暗藏机锋的话语,脸上的阴郁终于消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愉悦与期待的神情,仿佛即将观赏一出精心排演的大戏。他清楚,由兰波这位身份特殊、实力强大的前超越者出面,这桩荒唐婚约的解除,已是板上钉钉。这不仅为荧丢掉了一个麻烦的包袱,更意味着,她与咒术界之间的联系,又被斩断了一根至关重要的链条。 荧看着兰波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维护,心中泛起一丝细小的暖意。她轻轻回握住兰波的手,露出了蜜糖般甜美灿烂的笑容:“那就谢谢兰波大伯啦。” - 夜色如墨,悄然浸染了横滨。那间属于太宰治的安全屋内,却亮着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驱散了一隅黑暗,投下小而温馨的光晕。 明天,荧便要暂时返回东京咒术高专,去面对那潭因灰原雄之死而愈发浑浊的泥沼。 此刻,她换上了一条丝质的乳白色吊带睡裙,裙摆柔软地覆盖着膝盖,露出纤细白皙的小腿和玲珑的脚踝。未完全干透的金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发梢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在暖光下流淌着蜂蜜般的光泽。 太宰治也换上了舒适的居家服,不再是那身标志性的黑色大衣,虽然手腕依旧缠绕着些许绷带。他和荧并肩挤在并不算宽大的床头,背后垫着柔软的枕头。 少女微微侧着头,靠在他不算宽阔的肩膀上,鼻尖能清晰地闻到少年身上淡淡的、混合了消毒水、绷带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他本身的柔软气息。她正捧着一杯红茶,目光停在手机上的游戏界面。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轻缓的呼吸声,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两个人也常常靠在一起,聊着天,或者玩各种有趣的棋牌游戏。 窗外遥远城市传来了、模糊如背景音般的嗡鸣。 太宰治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屈起的膝盖上,另一只手却绕上了少女垂落在他领口的一缕金发。他的手指修长而灵活,带着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此刻正极其轻柔地、一圈一圈地缠绕着那缕发丝,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举世无双的易碎珍宝。 金色的发丝与他苍白的指尖形成了鲜明对比,交织出了一种近乎脆弱的亲密感。 第115章 荧闭着眼,感受着发梢传来的、细微却不容忽视的牵引感,像是被蛛丝缠绕,轻柔却无法挣脱。身边少年身上传来的温热与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形成奇异反差。她没有阻止他这个小动作,只是在享受这份离开前最后的宁静。但她的每一根神经都敏锐地感知到,太宰治的情绪并不像这夜色般平静,那层若有似无的低气压几乎要凝结成实体。 她微微侧过头,抬起眼眸,脸颊几乎蹭到他微湿的鬓角。暖黄的光线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将他那张总是挂着虚伪或漫不经心笑容的脸,此刻衬出一种沉静的、近乎危险的忧郁。鸢色的眼眸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小片扇形的阴翳,目光没有焦点,只是淡淡地落在缠绕着金发的手指上,仿佛在思考如何将这缕金发永远锁在指间。 眸子里面翻涌着荧看不分明的、深沉的暗色。 “阿治。”荧轻声开口,声音带着刚沐浴后的些许慵懒沙哑,却像一把钥匙,试图打开他紧闭的心门。 太宰治缠绕发丝的动作微微一顿,却没有抬头,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一个模糊的单音:“嗯?” 尾音上扬,带着刻意营造的轻松。 荧微微直起身子,使得那缕被他缠绕的发丝稍稍绷紧,形成一个微妙的牵引。她注视着他低垂的眉眼,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了然的笑意:“明明上午听到我和五条悟那个该死的婚约终于要解除时,不是还挺高兴的吗?怎么现在又……不开心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试图驱散他周身那层无形的低气压。 太宰治终于抬起了眼眸。那双鸢色的眼睛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里面清晰地倒映出少女带着关切的脸庞,却也将她牢牢锁在这片鸢色的深渊里。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更加收紧了手指,将那缕金发更紧地缠绕在指间,仿佛这样就能将她永远禁锢在身边。 他微微歪头,将脸颊轻轻贴上她散发着淡淡香气的发顶,语气带着点撒娇似的抱怨,却掩不住底层的暗流:“才没有不开心。” 他否认着,尾音拖得长长的,像融化的麦芽糖,甜腻中透着一丝细微的、扭曲的不满。 那双鸢色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荧,里面翻涌着复杂难明的情绪,像沼泽深处咕嘟冒泡的淤泥。 他松开缠绕的发丝,手指却顺势下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轻轻捏住了荧放在身侧的手腕。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在温热的皮肤上,像是被毒蛇的信子舔舐,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只是想到……”太宰治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迷茫的黏稠感,每个字都仿佛是一颗裹着蜜糖的毒药,“阿荧明天就要回到那个到处都是烂橘子和诅咒的臭水沟了,尤其是那个自以为是的白毛笨蛋身边……” 荧失笑,伸手轻轻戳了戳他靠过来的脸颊,触感微凉:“都说了那婚约马上就不作数了。而且,五条悟那个人……”她顿了顿,无奈道,“他脑子里除了最强和甜食,大概也装不下别的东西。你跟他较什么劲?” “我才没有跟他较劲,那种脑子堪比草履虫的笨蛋有什么值得我去关注的。”太宰治立刻否认,语气却更加酸溜溜的,他抬起头,鸢色的眼眸紧紧锁住荧,里面闪烁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光芒,捏着荧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紧,像是怕她下一秒就消失。 “还有那些脑子里装满阴谋诡计的老家伙们,可能又会缠上你……而我不在你身边……”太宰治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气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近乎偏执的不满,“就感觉非常、非常的不愉快。” 他忽然凑得更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唇角,鸢色的眼底翻涌着浓稠的黑暗。 “啊,对了,”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轻飘飘的,眼神却骤然锐利起来,“还有那个夏油杰。”这个名字被他念出一种格外冰冷的质感,“那个总把正论挂在嘴边,自以为是的高高在上的救世主。”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腕内侧脆弱的血管,带着一种隐晦的占有意味。 “这次回去,你要离他远一点,阿荧。”太宰治的声音甜得发腻,眼神却冷得像冰,“那种理想破灭后绝对会走向极端的家伙,比明晃晃的恶意更危险。”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毫无笑意的弧度,“如果这种脏东西盯上阿荧的话,我一定会发疯的。” 荧任由他捏着自己的手腕,没有挣脱。她能感觉到太宰治话语里那份不同寻常的认真,以及底下深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阴暗的占有欲。他只有在荧的面前才会如此直白地展露这份扭曲的“爱意”。平时的太宰治,总是用玩笑和算计掩盖真实的意图。但此刻,那些伪装薄如蝉翼。 “担心我?”荧挑眉,故意用轻松的语气反问,“我可是连魏尔伦都能说服的人,还怕这些?” “那完全不一样。”太宰治立刻反驳,他凑近,鼻尖几乎相触,气息交融,声音带着一种甜蜜又危险的磁性,“魏尔伦是明晃晃的威胁,我可以和阿荧一起对付。但咒术界那些东西…像阴沟里的淤泥,又脏又黏,防不胜防。万一他们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弄脏了我的阿荧……” 鸢色的瞳孔凝结成深不见底的黑暗,尾音轻柔如毒蛇吐息,带着令人战栗的寒意。 荧看着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鸢色漩涡,那里翻涌着对她近乎病态的占有欲,以及一丝因即将分离而滋生的、真实的不安。她心中微软,知道这个看似无所不能、智谋近妖的少年,却在涉及她的事情上,敏感且缺乏安全感到了极点。 她轻声安抚道:“只是暂时的。处理完那边的事情,我就会回来。 太宰治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惑人,仿佛来自深渊的恶魔诱惑。他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得寸进尺地将少女的手腕拉得更近,低头,用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两人鼻尖相触,呼吸交错,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细碎的光影,还有少年眼底那片化不开的浓稠黑暗。 “我会想你的,阿荧。每分每秒都会想。”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搔刮,带着蛊惑人心的甜蜜,眼神却深邃得仿佛要将人吞噬,“想你有没有被那些老不死欺负,想那个白毛笨蛋有没有又去烦你……想你……会不会在我不在的时候,被别的什么无聊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他的话语甜蜜又扭曲,像是裹着蜜糖的蛛网,细细密密地将她包裹。 “在我决定把这无趣的人生,和你绑在一起的时候,阿荧就已经是我的了。”他宣告着,语气温柔却不容置疑,像是已经用无形的丝线将她层层包裹,打上只属于他的烙印,“从发梢到指尖,从心跳到呼吸,都是我的。” “所以,”他微微退开一点,鸢色的眼眸凝视着荧,里面闪烁着近乎妖异的光,指尖在她腕间脉搏处轻轻按压,感受着她生命的跳动,“要好好的,完完整整地回来。一根头发都不准少。” “要是被我知道,有哪个不长眼的咒灵、或者脏东西,敢碰你……”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却毫无温度的弧度,语气轻柔得像是在讨论今晚的月色,“我就去把咒术界总监会的房顶掀了,再把那些老家伙的胡子一根一根拔下来,塞进他们自己嘴里……” 这充满孩子气却又血腥残忍的“誓言”,由他用这种甜蜜的语调说出来,形成一种诡异而强烈的反差,让荧的心跳不由自主地漏跳一拍。她知道,太宰治是认真的。他绝对会让任何试图触碰她的人,坠入比死亡更可怕的境地。 但是她也并非什么正常人,这种粘稠扭曲的占有欲,却恰好完全点在了她的心脏。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俊美却写满危险的脸,看着他眼中那份扭曲却炽烈的爱意,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出另一只自由的手,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少年的额头。 “知道了,啰嗦鬼。”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眼底却漾开一抹极淡的、真实的暖意和纵容, “我会小心,尽快处理完那边的事情回来的。” “毕竟,”她顿了顿,学着太宰治那带着点戏谑的语调,狡黠地眨了眨眼,“横滨还有只特别黏人、又特别爱吃醋,还动不动就想毁灭点什么的小黑猫在等着我呢。要是让他等太久,谁知道又会闹出什么乱子来。” 太宰治闻言,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最甜美的糖果和最郑重的承诺。他凝视着她眼中那片璀璨而坚定的金色,重新露出那种灿烂又无辜,眼底却依旧沉淀着浓稠黑暗的笑容,得寸进尺地蹭了蹭荧的鼻尖。 良久,他缓缓松开了缠绕着她发丝的手指,转而与她十指相扣,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说好了哦。”他心满意足地低语,重新靠回荧的肩膀,鼻尖萦绕着少女身上令人安心的淡淡香气,手指依旧如铁钳般紧扣着她的手腕,眼底深处那抹幽暗依旧存在,甚至因为得到了安抚而更加沉静地流淌。 “我一直都相信阿荧。” 这句话听起来像情话,却更像一句咒缚。 他将额头轻轻抵上她的额头,闭着眼,感受着彼此肌肤相贴的温热,低声呢喃,如同最亲密的诅咒与祝福,将他的占有和她的承诺一同烙进这个夜晚。 “所以,一定要早点回来哦。” “回到我的身边。” “我等你。” 第116章 与横滨那个氤氲着潮湿暖意与隐秘亲昵的夜晚截然不同,咒术高专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沉重到近乎粘稠的悲恸,天气如同凝固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灰暗的天空飘着冰冷细密的雨丝,沾湿了肃穆的黑色墓碑和参加葬礼者庄重的黑衣。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的腥气,混合着消毒水与若有似无的香烛气息,令人窒息。 灰原雄的葬礼肃穆而简短。他太年轻, 生命短暂得像夏夜里骤然熄灭的萤火, 来不及留下更多可供追忆的痕迹,短暂的生命被强行终止,永远定格在了冰冷的石碑之下。 灵堂中央的照片上, 少年笑得毫无阴霾, 牙齿洁白,与此刻躺在棺木中、经过硝子尽力修补却依旧难掩破碎与死气的躯体形成残酷的对照。 七海建人独自一人站在人群的最前方,脊背挺得笔直,脸色却惨白如纸,紧握的双拳垂在身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克制住身体里咆哮的巨兽和几乎将他撕裂的悲痛与自责。只有雨水混合着温热的液体无声地滑过他绷紧的下颌线。 少女穿着一身纯黑的纹付羽织袴,站在人群稍远的位置,发间那朵纯白的百合花在雨水中轻颤着花瓣,她注视着七海建人紧握双拳、身体因压抑情绪而微微颤抖的背影,看着冥冥小姐若有所思的沉默,看着家入硝子眼下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淡漠,看着夏油杰低垂的眉眼……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灵堂前方那个最为突兀的身影上。 五条悟。 他依旧是那副标志性的打扮,银白色的发丝被雨水打湿,显得有些凌乱,黑色的眼罩遮住了那双被誉为“苍天之瞳”的眼睛,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周身难以忽视的低气压,都在昭示着他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无动于衷。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按捺在冰川之下。 他似乎感觉到了荧的目光,偏过头,视线如同利箭般穿透漆黑的墨镜冰冷的雨幕,精准地钉在了荧的脸上。 葬礼仪式在压抑的寂静中缓缓进行。当棺木即将被合上时,七海建人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这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灵堂内虚伪的平静。 仪式结束,人群开始带着沉重的脚步陆续散去。七海建人依旧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雨水浸透的石像,目光空洞地望着灰原的墓碑,紧握的双拳指节泛白。 荧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过去。黑色的靴子踩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发出轻微的声音。她在七海建人身侧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伞沿微微倾斜,替他遮挡住一部分冰冷的雨丝。 “七海同学。”荧的声音不高,在雨声中显得清晰而冷静,带着一种礼仪性的、恰到好处的关切,“请节哀。” 七海建人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缓缓转过头。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雨水顺着他金色的短发滑落,流过他紧绷的下颌线,那双总是透着冷静和坚定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深处是难以言喻的痛苦和……一丝茫然。 他看着荧,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为一个极其轻微的点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雨滴敲打伞面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七海建人干涩沙哑的声音才低低地响起,带着一种耗尽全部气力的疲惫:“荧同学……”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目光重新聚焦,带着一种锐利的审视,直直地看向荧那双平静无波的金色眼眸。 “任务出发前……你对我和灰原说的那些话……”七海建人的声音很轻,却像刀子一样精准,“……你那个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荧没有立刻回答。她静静地回视着七海建人,雨水在她伞沿汇聚成珠,滴落。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戳破的慌乱,反而有一种近乎俯视般的冷静。 “七海同学,”她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用一种近乎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说道,“你并不适合继续待在现在的咒术界。” 七海建人瞳孔微缩。 荧的目光越过他,看向那片埋葬着年轻生命的墓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你和灰原,还有很多人,就像是被圈养在农场里的羊羔,天真地以为高专真的只是一所学习如何祓除咒灵的学校,以为窗的情报永远准确,以为前辈和老师总能提供庇护。” 她的视线重新落回七海建人脸上,金色的眼眸锐利如刀锋,一字一句地反问。 “你真的觉得,灰原同学的死,仅仅是一次因为窗的失误而引发的……意外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七海建人耳边炸响。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那些被他强行压抑的怀疑、那些在噩梦中反复出现的细节、那些不合逻辑的巧合……此刻被荧如此直白、如此冰冷地揭开,让他几乎窒息。 不是意外……那是什么?是阴谋?是算计?针对谁? 巨大的信息量和话语背后隐含的黑暗,让七海建人的大脑一片混乱,他看着荧,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需要一个答案,却又本能地恐惧那个答案。 荧看着七海建人眼中翻涌的震惊、痛苦和逐渐清晰的愤怒,知道自己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她不需要说得更多,事教人一遍就会,经过这次事件后,这枚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自会生根发芽。 “保重,七海同学。”荧最后说了一句,语气恢复了最初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叹息。 她不再停留,撑着伞,转身离开了这片被悲伤和阴谋笼罩的墓园,留下七海建人独自在雨中,面对挚友的墓碑和骤然变得狰狞陌生的世界。 离开墓园,荧沿着一条通往宿舍区的僻静石板小路缓缓走着。雨势小了些,但天色依旧阴沉。周围的树木被雨水洗刷得碧绿,却透着一股寒意。 就在她走到小路中段,一处被高大乔木遮蔽、光线略显昏暗的地方时,一个身影突然从树后转出,拦在了她的面前。 是五条悟。 他这次摘下了墨镜,银白色的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前,雨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那双被誉为“苍天之瞳”的六眼,此刻毫不掩饰地直视着荧,里面没有了平日里的戏谑和玩世不恭,只剩下冰冷的、压抑到极致的风暴,以及一种被深深刺痛后的愤怒。 金发少女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当他是空气般又迅速收起目光,继续往前走。 “站住。” 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钉住了她的脚步。 五条悟高大的身影逼近,几乎挡住了她面前所有的光,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你去哪里了?”五条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危险平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为什么没有和七海、灰原一起出任务?” 荧停下了脚步。 她撑着伞,羽织的黑色布料衬得她肌肤愈发白皙,微微仰头看着五条悟。金色的瞳孔在黯淡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金属般的冷硬光泽。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微微抬着下巴,眼神平静无波地迎视着五条悟那双足以让任何咒灵乃至咒术师感到战栗的六眼,仿佛早就预料到这场对峙。 片刻的沉默,仿佛一场无声的角力。然后,荧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浅淡的、近乎虚幻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歉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嘲弄。 “我的行踪,需要向五条前辈你事无巨细地汇报吗?”荧的语气很淡,带着一种疏离的礼貌,却比直接的顶撞更让人火大。 “我是否有任务,是否出任务,似乎应该由任务分配制度和我的个人状态决定,而不是由你在这里进行……事后的、个人情绪的问责。”她微微偏头,金色发丝拂过脸颊,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我记得,高专并没有规定,学长有资格去过问以及评判后辈的任务完成与否吧。” 她的话语逻辑清晰,甚至带着一种彬彬有礼的疏离,却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五条悟的怒火上浇油。 “至于我究竟去了哪里……”荧的语调微微拖长,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停顿,那双鎏金色的灼灼眼眸扫过五条悟紧绷的脸,落在他那双燃烧着怒意的苍蓝色眼睛上,“我想,这属于我的个人隐私。似乎没有义务向你,或者向高专报备我的每一分钟的详细行踪。毕竟,我已经根据高专流程规定,提前得到了夜蛾校长批准的离校申请,而我们之前除了那个形同虚设的名义上的婚约,似乎也并无其他瓜葛了,不是吗?” “你——!” 五条悟被她这轻描淡写的态度激得额角青筋跳了跳,他向前一步,几乎要撞进荧的伞下,强大的咒力在他周身隐隐波动,搅动着空气:“灰原死了!!他死了!就死在那个被判定为二级的任务里!如果你当时在!以你的能力,至少……” “至少可以什么?” 荧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那弧度尖锐得仿佛能划破空气。 “至少能让他死得好看一点?还是至少能让你五条悟的负罪感减轻一些?” 第117章 “禅院荧!” 五条悟瞳孔骤缩, 狂暴的咒力几乎要喷薄而出。 荧却无视了他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怒火,继续用那种平静到残忍的语调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精心打磨的冰锥, 精准地刺向五条悟最不愿面对的阴角。 “五条悟, 你是不是还沉浸在自己那个最强就能守护一切的、自以为是的梦里醒不过来?” 她微微歪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嘲弄。 “你以为凭借绝对的力量就能压制所有阴谋?你以为高专真的是什么象牙塔?你以为你那个所谓的叛逆 ,在那些盘根错节、腐烂到骨子里的老家伙们眼里,不是一场可笑幼稚的过家家?” “这场悲剧,是咒术界这个腐烂体制的必然结果!是内部倾轧的牺牲品!是你五条悟天真和傲慢的代价!你明明看到了黑暗,却自以为能轻易驱散它!你明明知道敌人藏在阴影里, 却还大摇大摆地走在光下, 以为没人敢动你身边的人!” 荧的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残忍的清明, “将怒火转移到我身上,并不能让你感到好受一些,五条悟。这只会显得……你也并非无所不能,甚至有些……可悲。” “可悲”两个字,她念得极轻,却像最锋利的匕首,瞬间刺穿了五条悟所有的防御。他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那双苍天之瞳中翻滚着难以置信和滔天怒火,仿佛要将眼前这个冷漠的金发少女焚烧殆尽。他从未被人如此直白地、毫不留情地撕开内心最无力的角落。 “够了!!”五条悟猛地低吼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彻底撕开伤口的痛苦和狂怒,他周围的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他死死地盯着荧,那双六眼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混乱风暴。 但他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拳头握得死死的。 荧看着他失控边缘的样子,脸上最后一丝表情也收敛了,只剩下彻底的冰冷和疏离。她轻轻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袖口,语气恢复了绝对的平静,却带着最终判决般的意味。 “我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五条悟,我没有义务为你的天真负责。” “我赶路回来很累了,没有精力和你吵架。”她甚至微微颔首,像一个结束无聊寒暄的淑女,语气里的敷衍和厌倦毫不掩饰。 少女眼神里最后一丝波澜也归于沉寂,那是一种彻底的、毫无留恋的漠然。 “那么,五条悟,这场无聊的闹剧就到此为止吧,我已经厌倦了。” 说完,她不再给五条悟任何开口的机会,仿佛他接下来无论说什么,都只是毫无意义的噪音。她撑开握在手中的黑色雨伞,微微侧身,从他僵立的身旁绕过,步伐稳定地继续沿着石板小路向前走去。 她的背影决绝而冷漠,黑色的羽织袴在微风中轻轻摆动,像一只告别腐肉的乌鸦,没有丝毫迟疑和回头。 她一步步走入建筑物投下的阴影,再融入更远处的光线中,最终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灰原雄的死,像一块沉重的铅块,沉入咒术高专原本轻松的氛围里,激起的涟漪带着刺骨的寒意。一年级原本就不算热闹的教室,如今更是只剩下令人窒息的寂静。 七海建人几乎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哑巴,原本就严谨认真的性格,此刻更添了一层厚重的阴郁。 他依旧准时上课,笔记做得一丝不苟,训练时也拼尽全力,但那双总是透着带着坚定光芒的眼睛里,一层擦不掉的灰烬,失去了焦点。他不再主动与人交流,下课铃一响,便立刻收拾好东□□自离开,背影挺拔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寂。 仿佛只有将自己完全沉浸在任务和训练中,才能暂时麻痹那噬骨的悲痛与怀疑。 而荧,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她依旧准时出现在课堂上,完成最低限度的训练要求,动作精准,效率无可指摘,却像一台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投入。 一旦下课铃响,她永远是第一个收拾好东西,身影迅速消失在走廊尽头的人,快得仿佛身后有诅咒在追赶。 夜蛾正道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看着那个金色的身影又一次利落地融入庭院树木的阴影中,眉头紧锁,粗壮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 他找荧谈过话,试图了解她的状态,或者至少让她多关心一下明显状态不对的七海建人。但荧只是用那双平静无波的金色眼眸看着他,语气礼貌却疏离:“夜蛾校长,我完成了所有规定的课业和训练指标。私人时间,我想我有自由支配的权利。”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完美却毫无温度,“至于七海同学,我相信他需要的是专业的心理疏导,而不是我这种……无关紧要的同学的廉价安慰。” 夜蛾看着她,那双总是充满威严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他看得出荧彻底撕掉了之前那层还算温和的伪装。她像一块被冰封的金属,坚硬、寒冷,拒绝任何形式的靠近和暖化。 他无法用校规强迫她去“关心”同伴,最终,他只能沉重地挥挥手,示意她可以离开。 荧离开校长室,并没有回宿舍,而是熟门熟路地拐向了另一栋建筑——医务室。 高专的医务室总是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血腥气混合的味道,但比起外面那种沉重压抑的悲伤,这里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属于家入硝子的冷静和“常态”。 荧推开虚掩的门,里面很安静,硝子正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一本医学书,指尖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 荧径直走到里间一张空着的病床边,利落地脱掉鞋子,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游戏机,熟练地戴上了耳机,手指在游戏机的按键上飞快地跳跃着,屏幕上的光影映在她专注的脸上。 过了一会儿,硝子拿着杯咖啡走了进来,靠在门框上,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打斗画面和荧那副全然沉浸、与周遭格格不入的悠闲姿态,挑了挑眉,吐出一口烟圈。 “真是越来越悠闲了啊,荧。”硝子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外面都快愁云惨雾了,你倒是在我这里享受起私人游戏厅了。” 荧头也没抬,目光依旧锁定在屏幕上,手指动作不停,语气轻松地回道:“硝子学姐,话不能这么说。我可是按时上课、认真完成训练任务的好学生。”她操控的角色一个华丽的连招解决了BOSS ,才慢悠悠地补充道,“至于课余时间嘛……拿钱办事的打工人而已,任务是别人的,快乐才是自己的。我这叫高效利用时间,享受生活。” 家入硝子被她这番理直气壮的“歪理”逗得想笑,又觉得有点无奈。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习惯性地想摸烟,但看了看干净整洁的医务室,又把手收了回来。 她打量着荧,少女侧躺在病床上,金色的发丝随意披散,穿着高专制服,外套随意扔在一边,裙摆因为姿势微微上卷,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无害,与那个言辞犀利能把五条悟气到跳脚的形象相去甚远。 她状似随意地开口,眼神却锐利,“说起来,你好像对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得有点过分了。灰原的死,七海的状态,甚至……”她顿了顿,没有说出那个名字,“……都影响不到你分毫。” 荧正好打完一局,游戏机传来“通关”的欢快音乐。她这才慢悠悠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曲线毕露。她取下一边的耳机,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柠檬茶喝了一口,然后才转向家入硝子,金色的眼眸弯了弯,带着点狡黠的笑意。 “关心又能改变什么?眼泪和愤怒能让死人复活,还是能清除掉那些盘踞在高层的蛆虫?”她轻轻晃着咖啡杯,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理性,“既然不能,那投入不必要的感情,除了消耗自己,还有什么意义?” 她放下咖啡,重新看向硝子,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某种预言意味的弧度:“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硝子学姐。” “赌什么?”家入硝子来了点兴趣。 “就赌……”荧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落在了远处那个正在训练场疯狂折磨自己的金发少年身上,“七海建人,他毕业以后,根本不会再做咒术师。” 家入硝子微微一怔。七海建人虽然因为灰原的死深受打击,但他表现出来的自律和刻苦,怎么看都像是要在这条路上坚持下去的样子。 “为什么这么肯定?” 荧笑了起来,没有深入解释,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家入硝子,“说起来,硝子前辈,你有没有发现,变化最大的人,其实并不是七海,也不是我?” 家入硝子下意识地思考起来。七海建人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沉默和压抑。荧则是变得疏离和……悠闲?五条悟…… 她想了想,说道:“变化最大?总不会是说悟那家伙吧?他最近是有点反常,好像都没怎么来找你吵架了,没到处惹是生非。不过他也没闲着,正沉迷开发他的反转术式呢。” 提起五条悟,荧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淡了些,但也并没有太多情绪波动。她摇了摇头,手指轻轻摩挲着饮料瓶盖,发出细微的声响。 “不是他哦。”荧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冷冽,“越是执着于自我信念、将过于崇高的理想奉为圭臬的理想主义者,一旦他所坚信的理念基石从内部开始崩塌,或者被证明那不过是虚幻的泡影……” 她抬起眼,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他所释放出来的火焰,就越是猛烈。那业火将焚毁一切——” “包括他自己。” 第118章 家入硝子听着这番话,看着荧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金色眼眸,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她突然意识到,那个答案,她似乎已经有所预感,却又下意识地本能地排斥。 荧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她低下头,重新拿起游戏机,按下了开始键,欢快的音乐再次响起,仿佛刚才那段充满暗示的对话只是随口一提的闲聊。 屏幕上,新的关卡已经开启。 - 荧的手里拿着一份刚盖章的报告,她漫不经心地捏着这份家族传来的文件,目光漠然地在上面的文字上一扫而过。 她沿着教学楼的主走廊不紧不慢地走着,金色的长发在透过高窗的、显得有些惨淡的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金色光泽。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紧绷感,连走廊两侧窗户透进来的阳光都显得冰冷而刺眼。就在她经过校长室附近时,虚掩的门缝里传出了压抑却激烈的对话声。 是夜蛾正道和五条悟。 并非她有意偷听,而是那声音里蕴含的情绪太过激烈,如同即将冲破堤坝的洪水,无法被紧闭的门扉完全隔绝。 是五条悟的声音,失去了往常的慵懒或戏谑,只剩下一种近乎破碎的、难以置信的震颤。 “……确认了吗?杰他……真的……” 五条悟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所有轻浮和自信,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颤抖,那是荧从未在他身上听到过的、近乎崩溃的边缘状态。 夜蛾正道的声音沉重得像灌了铅:“悟……冷静点。消息已经确认了。现场……惨不忍睹。窗的观测报告, 还有现场残留的咒力痕迹……都指向他。那些村民……还有他的父母……悟,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 ““……不可能!夜蛾老师,你再说一遍? !杰他……杀了谁?一整村的人? !还有……他的父母? !开什么玩笑!这绝对不可能! ” 五条悟猛地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拒绝承认现实的狂怒:“杰他怎么会……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是诅咒师伪装的?还是……” 他忽然止了声,愣愣地看着夜蛾正道的双眼。 那里面是同样沉痛的痛苦。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五条悟沉默了一会,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被最信任之人从背后捅刀的痛苦和狂怒,走廊墙壁上的灰尘似乎都被这声波震得簌簌落下。 “动机……尚不清楚。”夜蛾正道微微低下头,拳头握紧,“……我也……不明白啊……” 里面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只能听到五条悟粗重得如同困兽般的喘息声。 荧站在门外,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她甚至微微偏了偏头,像是在确认某个早已预知的答案。 她把手上那份用来当作折纸飞机的报告重新展开。 就在这时,校长室的门“砰”地一声被从里面猛地拉开,五条悟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墨镜不知何时被他扯下抓在手里,那双苍蓝色的六眼此刻布满了血丝,里面翻涌着风暴、痛苦和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混乱。他显然是要冲出去,要去寻找一个答案,或者说,去亲自证实这是一个荒谬的谎言。 然后,他的视线撞上了正好站在门外,一脸淡然的少女。 荧迎着他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火大的“公式化”微笑,将手中的报告朝他晃了晃。 “啊,看来校长先生已经通知你了。”她看向脸色铁青的夜蛾正道和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仿佛随时会爆发的五条悟,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真巧,我这边,家族也刚给我发来了紧急通知呢。” 她将报告完全展开,露出了上面朱红色的印记和冰冷的文字,目光落在五条悟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六眼上,嘴角勾起一个微妙得近乎挑衅的弧度。 “内容是关于叛逃咒术师夏油杰的……处刑任务。”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念出了那个让室内空气瞬间凝固的词语,“任务等级判定为特级,要求我必须参与协同完成。” “所以,需要我协助你一起出这个任务吗,五条学长?毕竟,将叛逃咒术师夏油杰,处以死刑——这任务,看起来可不是一个人能轻松搞定的呢。” 她特意在“处以死刑”四个字上,加了重音,那双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震惊或悲痛,只有一种近乎残忍的淡漠。 五条悟的瞳孔骤然缩紧,周身原本就狂暴的咒力瞬间失控般炸开,强大的压迫感让走廊的空气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锐嘶鸣。他死死地盯着荧,盯着她手中那张象征着冰冷无情裁决的纸,仿佛那是世界上最恶毒的诅咒。 “你——闭——嘴!”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蕴含着滔天的怒火和一种被侵犯了某种神圣领域的暴戾,“谁允许你插手这件事?!杰的事……杰的事由我来处理!谁也不许动他!” 他一步踏前,几乎要贴到荧的面前,那双六眼死死锁住她,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杀意和警告:“你没有资格对这件事妄下定论,禅院荧!” 面对这足以让特级咒灵都战栗的威胁,荧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她只是微微挑眉,收回了举着任务书的手,语气带着一丝无奈的敷衍:“哦?这样啊……” 她拖长了语调,带着一种故作苦恼的表情,“可是,家族的任务书已经下来了,我要是拒绝执行或者消极怠工,很难向家里的长老交代啊。五条学长,你总不能让我违抗家族命令吧?这会让我的立场很为难的。” “毕竟,你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呢。我倒是无所谓,只是其他人总会担心徇私枉法嘛。” 她的话看似在示弱,实则每一个字都在火上浇油,精准地刺激着五条悟此刻最敏感、最痛苦的神经。 “我说了——不、需、要!”五条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他向前一步,周身失控的咒力让走廊的灯光都开始明灭不定,“我会亲自找到他!我会亲自问清楚!在这之前,谁敢动杰,我就先杀了谁!” 这已经是近乎失控的威胁了。夜蛾正道脸色一变,立刻出声呵斥:“悟!注意你的言辞!” 夜蛾走了出来,高大的身躯挡在了两人之间,他先是严厉地看了一眼处于失控边缘的五条悟,然后转向荧,眉头紧锁,眼神复杂。他看到了荧手中的任务书,深知禅院家在这个时候插一脚的用意绝不单纯——或许是试探,或许是施压,或许只是想在这滩浑水里分一杯羹。 而荧此刻的态度,无异于火上浇油,更是将这种复杂的现状推向更危险的边缘。他必须稳住局面。 “荧,”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另一份任务书,递给了荧,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说道,“夏油杰的事情……情况特殊,牵扯甚大,暂时由悟全权负责。我会向总监部以及你的家族说明情况。这样,你手上的那个任务,先放一放,让悟先去确认。这里还有一个新的调查任务,级别不高,在横须贺市附近,你先去处理一下。” 这是一个明显的调虎离山,也是一个无奈的缓冲。既安抚了五条悟近乎崩溃的情绪,避免了内部冲突升级,也给了荧一个合适的借口,让她能对家族有所交代。 荧接过新的任务书,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是关于祓除一个特定区域聚集的三级咒灵群。她挑了挑眉,脸上看不出是满意还是失望。 她将那份关于夏油杰的处刑任务书随手卷起,塞进了口袋,仿佛那只是一张废纸。 “好吧,既然校长这么说了。”她耸耸肩,语气轻松,“那我就先去处理这个小麻烦好了。毕竟,听命令办事,总是最省心的,不是吗?” 然后,她转向依旧死死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的五条悟,金色的眼眸里最后一丝伪装的客气也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冰封的漠然。 “那么,最强的五条学长,”她弯起眼,唇角含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希望你能够早点把任务完成哦~” 她说完后,目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依旧处于暴怒边缘、死死盯着她的五条悟,然后微微颔首,算是行礼,便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长廊。 在她身后,隐约传来了五条悟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以及夜蛾正道更加严厉的制止声。 荧走在空旷的走廊里,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窗外,阳光依旧明媚,却照不进她金色的眼底。她摸了摸口袋里那份冰冷的处刑任务书,嘴角勾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冷笑。 问个明白?五条悟,你终究还是太天真了。人呢,就要学会适当地装傻,否则,有些答案,一旦揭晓,那可是比死亡本身更加残酷。而当你亲眼看到那个真相时,你所坚信的一切,又该如何自处呢? 不过嘛,她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放着报告书的衣兜,眸光微亮。 这倒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五条悟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紧握的拳头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夜蛾正道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疲惫:“悟,去吧。找到他……问清楚。” 五条悟没有回答,他只是猛地转身,周身咒力涌动,下一秒,身影便如同鬼魅般从原地消失,只留下走廊里尚未平息的、狂暴的咒力余波,以及夜蛾正道一声沉重的叹息。 第119章 横须贺市郊,一处因工业废料长期堆积而滋生咒灵的废弃工厂区。天色灰蒙蒙的,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化学品的刺鼻气味,与咒灵特有的污秽残秽混合,令人作呕。 “禅院小姐,任务地点就是这里了。”辅助监督——是一位姓中村的中年男人——他擦了擦额角的虚汗,指着前方被铁锈和藤蔓缠绕的厂房说道, “根据窗的观测,里面聚集了大约五到七只三级咒灵,成因推测是长期废弃产生的颓败感与附近流浪者的负面情绪交织所致。虽然等级不高,但数量不少,还请务必小心。” 荧推开车门,金色的眼眸扫过眼前死寂的景象,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阳光被厚厚的云层过滤,显得有气无力,让整个厂区更添几分阴森。 “嗯,知道了。”她淡淡地应了一声,语气平淡。 中村监督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开始布置任务前的标准流程。他双手结印,低声吟诵:“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浊残秽,皆尽祓禊。” 一道漆黑的“帐”从天而降,如同一个倒扣的碗,将整个废弃厂区笼罩其中,隔绝了内外。这是咒术师行动的惯例,旨在避免普通社会被卷入超自然事件。 帐内,光线变得更加昏暗, 空气仿佛也凝固了几分。中村监督松了口气,转向荧:“禅院小姐,帐已经布下,您可以开始……”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荧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帐”落下后立刻进入其中开始祓除工作。她反而抬起手,指尖轻轻点在了那层刚刚形成的黑色结界上。 嗡—— 一声轻微的、如同玻璃碎裂的声响。漆黑的“帐”如同被戳破的气泡,瞬间扭曲、波动,然后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刚刚才落下的“帐”,如同被戳破的泡沫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外界微弱的光线和嘈杂的城市背景音重新透了进来。 “禅院小姐?!您这是做什么?!”中村监督惊得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这一举动。布下又立刻解除“帐”,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行为!他本能地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任务还没开始,解除帐的话,万一被普通人看到……” 擅自解除“帐”是严重违反规定的行为,尤其是在任务期间!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了。 这一次,打断他的是后脑勺传来的一种冰冷、坚硬、极具金属质感的触感。 那熟悉的触感——是枪口! 中村监督的身体瞬间僵直,冷汗“唰”地一下就冒了出来,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他艰难地、一点点地转动眼珠,用余光向后瞥去。 不知何时,周围废弃的厂房阴影里、残破的集装箱后面,一阵低沉而整齐的脚步声从通道阴影处传来。那不是咒术师轻盈迅捷的步伐,而是带着某种沉重纪律感的、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那是一个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的身影,他们动作迅捷而训练有素,如同暗夜中浮现的幽灵,瞬间形成了一个严密的包围圈,人数至少有二三十人。每个人手中都握着制式统一的步枪或手枪,枪口沉稳,没有丝毫晃动,眼神冷漠而专注,全部集中在他身边的金发少女身上。 而用枪抵住他脑袋的,是一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的壮汉,正用毫无感情的眼神盯着他,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冰冷杀气,是实实在在经历过血腥战斗的证明。 然而,最让中村监督肝胆俱裂的,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幕。 所有这些看起来就绝非善类的黑西装们,在彻底控制住场面后,齐刷刷地、以一种近乎虔诚的恭敬姿态,向着禅院荧——这位咒术高专的一年级新生——九十度鞠躬,声音整齐划一,在空旷的废墟间回荡。 “荧大人!” 中村监督的大脑一片空白,仿佛被重锤击中。荧……大人?这些极道组织成员模样的人,称呼禅院家的小姐为“大人”?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少女。 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为首的一名气质精干、戴着白手套与单片眼镜的老者,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荧的面前,在距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在所有下属的注视下,动作标准地躬身行礼,声音恭敬而谦和。 “属下奉太宰大人之命在此接应您!一切已准备就绪! 荧脸上的淡漠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松又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只是一场有趣的戏剧。她甚至饶有兴致地拍了拍。那个用枪指着中村监督的壮汉的手臂。 “好了,别吓坏我们可怜的监督先生了,把枪放下吧。” 男人依言收回了枪,但冰冷的目光依旧锁定着中村监督,仿佛随时可以再次出手。 这才慢悠悠地将目光转向面如死灰、浑身发抖的冈田监督,脸上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人畜无害的表情,仿佛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只是寻常的问候。 “中村先生,看来吓到你了呢,真是不好意思。” “禅……禅院小姐……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中村监督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困惑而变调,“这些人…您怎么会和他们……” “哦,这个啊。”荧歪了歪头,笑容不变,但金色的眼眸中却掠过一丝锐利的光,“正如你看到的,他们是我的下属。至于我嘛……”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只是想跟你道个别而已。” “道、道别?”冈田监督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干涩沙哑,“禅院小姐……你、你到底……” 她向前走了一步,弯起眼,语调轻快活泼。 “从今天起,再也没有什么禅院荧了。那个名字,就留给咒术界和禅院家自己去做梦吧。” 中村监督如遭雷击,瞳孔放大到极致,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叛逃!这个词瞬间蹦入他的脑海!夏油杰叛逃的消息才刚刚震惊整个咒术界,难道禅院家的小姐也要…… “您……您是要像夏油杰一样……叛逃吗?!”他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如果御三家之一,又一名高专学生叛逃,这引发的震动将和夏油杰事件叠加在一起,产生更猛烈的风暴! “叛逃?”荧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却让冈田感到毛骨悚然,“别说得那么难听嘛,中村先生。我只是……换个工作环境而已。”她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可从来没有签过卖身契给咒术界,不是吗?职业选择,人身自由,很合理吧?” 她摊了摊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只是选择了一个更适合我发展,并且愿意为我支付合理报酬的组织而已。港口黑手党,至少明码标价,比咒术界那套虚伪的大义要实在多了。” 中村监督已经说不出话来,信息量太大,冲击太强,他的世界观正在崩塌。 荧看着他惨白的脸色,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近乎仁慈的商量口吻:“好了,看在你平时对我还算客气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毕竟你只是个小角色,杀了你或者扣押你,对我都没什么好处,反而会立刻引来咒术界的追查,徒增麻烦。” 她伸出三根手指,在中村监督眼前晃了晃:“我给你三天时间。这三天,你照常向高专和总监部汇报,就说我进入任务地点后,帐内情况不明,暂时失去联系。三天之后,你再上报,就说确认我叛逃消失,去向不明。” “这三天,就当你给我这个前同事的一份小小饯别礼,也给你自己一点缓冲时间,想想报告该怎么写才能不至于引火烧身。如何?”她的语气像是在商量,但那双眼睛里却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只有冰冷的、掌控一切的从容,“用你三天的沉默,换你一条命,以及你家人的平安无事。毕竟,港口黑手党的业务范围,可是很广的。” 广津柳浪适时地向前半步,虽然没有再举枪,但那无形的压力让中村监督几乎窒息。 冈田监督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美丽面孔,看着她身后那群肃杀的黑手党成员,喉咙滚动了一下,最终,只能艰难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此刻敢说一个“不”字,下一秒他的脑袋就会开花,而他的家人也会遭遇不测。 在绝对的恐惧和现实的权衡下,中村监督最终颓然地低下头,声音干涩沙哑:“我……我明白了……三天……三天后上报……” “很明智的选择。”荧满意地直起身,拍了拍手,仿佛掸掉什么灰尘。 她不再看面如土色的冈田监督,转身走向那群黑手党。广津柳浪部立刻躬身递上一张黑色的卡片。 “荧大人,前往横滨的专车已经备好,太宰大人正在等您。” 听到“太宰大人”这个称呼,少女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真实的笑意,那笑意驱散了她眼底最后一丝残留的冰冷。 “知道了。”她接过东西,随意地挥了挥手,“这里处理干净,别留下麻烦的痕迹。至于那些咒灵……”她瞥了一眼废弃工厂的方向,语气淡漠,“你们可别进去,留在这,就当是给横须贺的咒术师同行们留点饭后运动吧。” “是!” 在下属整齐划一的应声和恭敬的注视下,荧迈着轻快的步伐,坐进了那辆早已等候在旁的黑色豪华轿车。车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轿车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平稳地驶离了这片弥漫着绝望与腐朽气息的废弃之地,将目瞪口呆、浑身被冷汗浸透的冈田监督,以及那个属于咒术界的过去,远远抛在了身后。 至于咒术界会如何震动,五条悟会如何暴怒,禅院家会如何跳脚……那都与她无关了。 她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置顶的号码。 “亲爱的阿治。这边的手续已经交接完毕了哦……嗯,我马上就到。”她弯起眼,眼底波光闪烁,“等我一起吃晚餐~” 第120章 港口黑手党大楼高层,一间新整理出来的办公室,视野极佳,可以俯瞰横滨港繁忙的海景与城市鳞次栉比的轮廓。内部的装潢冷硬而奢华,符合黑手党的做派,却又在一些细节处透露出新主人的偏好——比如角落里那盆长势喜人的金色虎尾兰,以及书架上几个游戏手柄和游戏CD光碟。 几乎从荧拥有了这间办公室起, 太宰治就仿佛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据点。 每天都能看到缠着绷带的黑发干部,如同一只粘人又美丽的猫科动物,出现在荧的办公室里。他有时会瘫在会客区的沙发上,用绷带缠绕的手指翻看着完全不符合他气质的《完全自杀手册》;有时则会霸占荧的办公椅,晃悠着两条长腿,一边摆弄她桌上的游戏;更多的时候,他只是挨着荧,坐在沙发或地毯上,像一只慵懒的猫,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她垂落肩头的金色发丝。 此刻也正是如此。 午后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为室内镀上一层暖金。太宰治侧躺在沙发上,头枕着荧的大腿,鸢色的眼眸半阖,手指却灵巧地缠绕着一缕柔韧的金发,绕紧,松开,再绕紧,仿佛在进行某种无声的、充满趣味欲的游戏。 “阿荧……”他的声音带着午后的慵懒,状似不经意地开口,像羽毛轻轻搔刮,“说起来,你和五条家那个碍眼的婚约,总算是彻底废除了呢。” “嗯。”荧的目光停留在手中拿着的手机屏幕上,随口应道。 “真是太好了呢。”太宰治的声音甜得发腻,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带着一丝冰冷的试探,“不过啊……那些脑子里只有陈腐血脉和利益交换的老橘子们,真的会这么轻易就放弃你这颗……曾经他们无比看重,如今却脱离了掌控的棋子吗?” 他微微抬起眼眸,仰视着荧线条优美的下颌,鸢色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幽 暗的光。 “他们当初能为了利益把你卖给五条家,现在虽然你离开了,但你的血脉、你的价值还在哦。万一他们不死心,又或者觉得丢了面子,想方设法地……嗯,比如说,瞒着你,偷偷给你定下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联姻,想用这种方式把你绑回去,或者至少……给你添点堵,也不是不可能吧?毕竟,束缚这种东西,有时候不需要本人当场同意呢,只要利用了家族的名义和某些漏洞…… 少女打着游戏的手指一顿。 太宰治的话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她潜意识里某个被忽略的角落。她猛地从游戏中抬起头,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闪过一丝凛冽的寒光。 是了,她怎么就没想到? !她怎么会天真地以为,那一纸单方面的断绝书就能彻底斩断禅院家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控制欲? 她不该高估那帮老不死们的道德底线。在那些老家伙眼里,家族的利益高于一切,个体的意愿不过是无足轻重的尘埃。即便有兰波以新任“监护人”的身份,用某种不容置疑的、可能伴随着武力威胁的方式向禅院家发出了正式声明书,即便她自己也留下了那封措辞强硬的断绝关系书……但这并不能完全阻止那些被利益和权势蒙蔽了心智的长老,在暗地里搞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她忽略了禅院家的贪婪和顽固。对于那些被千年荣耀和家族利益蒙蔽了心智的长老来说,她这个“离经叛道”的存在,或许不再是完美的筹码,但依然是一件有价值的“物品”。只要她还存在,只要她身上还流着禅院家的血,他们就可能想出各种龌龊的手段来重新控制她,或者利用她。偷偷拟定一份新的婚约,然后通过咒术界的某些规则漏洞、舆论压力、以家族的名义,为她强行定下一门新的“亲事”。 这对于那些习惯于掌控一切的古老咒术家族来说,并非不可能。一旦木已成舟,即便她拒不承认,也会平添无数麻烦,像甩不掉的牛皮糖,恶心又棘手。 “你说得对。”荧的声音冷了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是我疏忽了。的确不该对那群老东西抱有任何侥幸。为了所谓的家族,他们什么肮脏事都干得出来。” 她微微蹙眉,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如何从根本上杜绝这种可能性。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太宰治那张精致而俊美的脸上。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清晰。 “阿治,”少女的唇角弯起,“既然要杜绝后患,不如……我们就让最初的契约,延续下去,如何?” 太宰治缠绕她发丝的手指顿住了。他脸上那种漫不经心的、黏糊糊的表情如同潮水般褪去,鸢色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翻涌了一下,但快得让人无法捕捉。随即,一个更加灿烂、却也更加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开来,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愉悦和……意料之中? 他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哦?” 少年的眼中瞬间迸发出一种极其明亮、甚至可以说是亢奋的光芒,他猛地坐起身,凑近荧,两人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错,“阿荧是说……我们小时候定下的那个?” “没错,如果一定要的话,由我们自己来确认,不是正好吗?一个港口黑手党干部的未婚妻……这个身份,想必足够让禅院家那些老家伙掂量掂量,还敢不敢随便给我安排未来。” 只要禅院家还没打算和横滨港口Mafia彻底撕破脸,就绝不会做出这种近乎打脸的行为。 这个身份代表的不仅仅是联姻,更是一种赤裸裸的宣告和威慑。宣告她荧彻底投身于横滨的里世界,威慑禅院家若再想伸手,将要面对的不仅是她个人的反抗,更是整个港口黑手党的怒火。 而且,如果一定要和一个人绑定在一起,除了阿治以外的任何人,她都无法忍受。 太宰治凝视着她,仿佛要在她眼中确认每一分认真。片刻后,他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甚至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却又无比真实的笑容,那笑容驱散了他眼底常有的虚无与阴郁,变得生动而耀眼。 “好啊!”他答应得干脆利落,尾音愉悦地上扬,“真是再好不过了!我完全同意!” 更让荧微微讶异的是,太宰治说完,竟真的像变戏法一样,从他那件总是空荡荡的黑色大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深蓝色丝绒的小盒子。盒子看上去并不新,边角有些微磨损,似乎被主人随身携带了很久。 他献宝似的将盒子递到荧面前,鸢色的眼眸亮晶晶地注视着她,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荧挑了挑眉,接过盒子,轻轻打开。 黑色的丝绒衬垫上,静静地躺着两枚设计极为精致的银色戒指。戒圈的设计是由两根花枝缠绕,戒面打磨得光滑流畅,凸显出材质本身的光泽。而戒托上镶嵌的主石,却让荧的目光瞬间停住。 一枚戒指上,镶嵌着一颗椭圆形的、光泽流转的金黄色猫眼石。宝石中央那道细窄明亮的眼线,在光线下灵活游移,折射出蜜糖般温润又神秘的光芒,恰好与少女那双璀璨又淡漠的金色眼眸遥相呼应。 另一枚戒指上,则镶嵌着一颗完美的、散发着柔和光泽的香槟色钻石。那颜色不像黄金那般耀眼,而是带着一种温暖的、如同落日余晖般的鸢色光泽,澄澈而深邃,恰如太宰治那双鸢色眼眸,在特定光线下会呈现出的瑰丽色彩。 这两枚戒指,分明是精心挑选,甚至可能是定制,完美地对应了彼此的眸色。 “阿治你……”荧抬头,看向太宰治,眼中带着询问。这东西,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能准备好的。 太宰治微微歪头,笑容变得有些微妙,带着点狡猾和无辜:“很早以前就准备好了哦~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送给阿荧。总觉得,随便送出去的话,会被阿荧嫌弃呢。”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却掩盖不住其下深藏的、长久的等待与算计。 他拿起那枚镶嵌着香槟钻的戒指,不由分说地、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执起了荧的左手。 少年的指尖微凉,触碰在荧的皮肤上,却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战栗。鸢色的眼眸前所未有地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缓缓地、坚定地将戒指套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尺寸,竟然分毫不差。 “现在,”太宰治低头,轻轻吻了吻那枚戒指上的宝石,抬起眼时,眸中翻涌着满足的、幽深的暗潮,语气甜蜜而缱绻,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阿荧就彻底被打上我的标记了哦。” 他拿起另一枚猫眼石戒指,塞到荧手里,然后把自己的左手伸到她面前,像个等待加冕的孩子,鸢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底闪烁着兴奋和期待:“该我了,阿荧~快点快点!” 荧看着手中那枚和她的瞳孔互相映照的戒指,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麻。 她握住太宰治的手——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而有力,却带着一种冰冷的苍白——同样郑重地,将那枚如同她的眼眸颜色的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冰凉的金属触及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太宰治立刻举起手,对着光线欣赏着无名指上的戒指,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最后甚至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得偿所愿的愉悦和某种黑暗的满足。 “这样一来,契约成立,食言者当受食岩之罚。”荧看着他,也缓缓露出了一个灿烂而放松的笑容,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和心知肚明的默契。 “没错~这下阿荧你可跑不掉啦~”太宰治放下手,重新挨近荧,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尖,鸢色的眼眸弯起,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偏执与爱意,“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背离你,抛弃你,拒绝你。” “亲爱的阿荧,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直至……坠入地狱。”《 》 120-130 第121章 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后,只剩下昏黄暧昧的光晕,在地毯上投下模糊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红茶的香气与旧书页特有的味道。荧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正在看一些森鸥外给她开放的情报文件。太宰治则像一只慵懒的黑猫,蜷缩在她旁边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本摊开的、封面花哨的《完全自杀手册》 ,似乎睡着了,只有偶尔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睫毛证明他还醒着。 这时,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荧头也不抬地说道。 一名穿着黑西装、气质精干的下属推门而入,恭敬地递上一份密封的文件袋:“荧大人,这是情报部刚送来的,关于您之前吩咐我们留意过的东京那个宗教团体的最新动态。” 荧终于从屏幕上抬起眼,伸手接过文件袋:“盘星教?” “是的。” 下属躬身退下,轻轻地带上了门。 几乎在门关上的同一时间, 沙发上原本还在“熟睡”的太宰治像装了弹簧一样坐了起来, 那本《完全自杀手册》滑落在地毯上,他也丝毫不在意。鸢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有趣事物”的好奇,刚才的慵懒一扫而空。 “盘星教?本来在星浆体事件后四散而亡的组织,最近在关东地区突然活跃起来,号称能净化厄运、祓除不详。”太宰治凑到办公桌旁,手臂自然地绕过少女的肩膀撑在桌面上,俯身看着荧拆开文件袋,脑袋微微压在她的肩窝, “之前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现在似乎是谁接手了?” 荧没有回答,只是快速浏览着文件上的内容。情报部门的报告详实而冰冷,条理清晰地罗列了盘星教近期的活动轨迹、资金流向、主要成员变动,以及……那位新任教主的信息。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和照片时,荧的指尖在纸面上微微停顿了一下。 照片上的人,穿着五条袈裟,梳着一如既往的丸子头,额前一缕标志性的刘海。面容依旧带着几分清俊,但那双眼眸深处,却再也找不到昔日高专时期那份看似温和实则坚定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虚妄的平静,以及隐藏在这平静之下,冰冷刺骨的疯狂。 夏油杰。 报告显示,他在叛逃后不久,便以雷霆手段掌控了原本散乱的盘星教势力,并迅速将其改造。盘星教在他的主导下,开始“业务转型”。他们不再仅仅宣扬那些关于“天元大人”的古老教义,而是面向那些被诅咒困扰、寻求超自然力量解决的富商、政客等上层人士,提供“诅咒祓除”服务。 凭借着远超普通咒术师的效率与“神迹”般的表现,盘星教在短时间内声名鹊起,吸引了大量被诅咒困扰、病急乱投医的富商权贵,敛财速度极为惊人。 显然,夏油杰利用自己操控咒灵的能力,将这些见不得光的灰色委托,变成了盘星教资金和影响力的新来源。 “哦呀哦呀~”太宰治也看到了报告上的照片和基本信息,发出夸张的感叹,“这不是阿荧那位……叛逃的学长吗?摇身一变,成了宗教领袖了呢~啧,真是一点都没有意思的转型。” 他的语气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仿佛在观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荧继续往下看,脸色渐渐沉静下来,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冰冷的讥讽。报告的后半部分,重点描述了盘星教业务模式中的一个“异常”现象。 那些最初慷慨解囊、祈求“教主大人”施展神力祓除诅咒的富商主顾们,在付出了巨额财产,确实短暂地“恢复安宁”后,往往会在几个月内,接连遭遇“不幸”。报告附上了几起案例的简要描述: —— 某建材公司社长,在盘星教“捐献”了近乎半数家产后,于自家别墅的楼梯上“意外”失足摔死。 —— 一位继承了大笔遗产的贵妇人,在成为盘星教虔诚信徒并奉献大量钱财后,深夜在返回离奇失火的宅邸中“窒息身亡”。 —— 还有一位金融界新贵,在盘星教解决了其“厄运”后,于一次深夜应酬归途中,车辆“失控”冲入海湾,尸骨无存。 表面上看,这些都是意外事故死亡。警方的调查也大多以意外事件结案。但港口Mafia的情报网显然更深入一些,报告末尾用谨慎的措辞提到,在这些死亡事件发生后,现场或附近都能够监测到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波动残留,与已知的异能力波动特征不符,更接近另一种……更为隐秘的力量体系。 “真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愚蠢。”荧合上报告,将它随手丢在桌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或许不是愚蠢,而是他根本不在意被看穿。” 太宰治拿起报告,飞快地扫过那几起死亡事件的描述,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是一个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哇哦~这可真是……简单粗暴的售后服务呢。”他发出一声愉悦的叹息,用手指弹了弹报告纸,“榨干利用价值,然后再干净利落地清理掉,顺便还能用他们的死来恐吓其他潜在的信徒,来巩固自己不容置疑的权威?一石三鸟,干净利落。这位夏油学长,在Mafia式的道路上还真是颇有天赋呢~” 那些所谓的意外死亡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咒灵。 两人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流,就已经默契地看穿了夏油杰这套把戏的本质。他打着“帮助”的幌子,利用咒灵解决那些富豪权贵们的麻烦,也很可能是他自己安排的诅咒,从而收取巨额报酬。当这些人的财富被搜刮殆尽,再也无法为他的“大业”提供资金时,他们本身就成了需要被清除的隐患和证据。 驱使咒灵进行暗杀,对能操控数千只咒灵的夏油杰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且几乎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看来,他不仅是在积累资金,更是在筛选和控制一批属于他的资源。”荧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那些愿意相信他、并且有财力求助他的人,本身就处于社会上层。控制了他们,就等于间接控制了部分经济和人脉。而事后清理,则确保了这条资金链和情报网的纯洁性与安全性。” 荧淡淡地评价道,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厌恶,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置身事外的评价,“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走这条创造只有咒术师世界的终末之路了。将这些非术师视为可以随意利用和清除的猴子,物尽其用后再当成垃圾处理掉。” “最典型的黑吃黑,哦不,是咒术师吃普通人。”太宰治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嘴上喊着为了咒术师的未来,要消灭所有普通人,行动上却在充分利用普通人的财富和社会资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矛盾又虚伪的行径,真是让人直犯恶心呢。” 太宰治将这份报告扔回桌上,像只没骨头的猫儿一样继续瘫软在她的身上,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拖长了语调,鸢色的眼眸转向荧,里面翻涌着恶劣的兴味,“阿荧,你说,五条悟那个脑子空空的白毛笨蛋,知道他这位挚友现在已经堕落……不,是进化成这么一副迷人的反派模样了吗?” 荧拿起手边的红茶,轻轻呷了一口,金色的眼眸在氤氲的热气后显得有些朦胧。 “谁知道呢。”她的语气平淡无波,“或许知道,却无力阻止。或许不知道,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试图寻找一个答案。但无论如何,那都与我们无关了。” 她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金黄色的猫眼石戒指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宝石表面。 “虽然我知道阿荧你很怕麻烦,也不想你再和咒术界扯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但是呀,阿荧你看,你的这位夏油学长显然可不是这么想的呢。” 太宰治抽出压在报告下方的另一份文件,打开后递到荧的面前。 “你看。” 少女垂目,鎏金色的眼眸快速扫过最后几行字,当看到“目标已与横滨数家企业建立联系,疑似通过盘星教渠道进行资金渗透”时,她的指尖微微收紧,纸张边缘泛起细微的褶皱。 这份情报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不仅是涟漪,更是冰冷的杀意。少女原本慵懒靠在椅背上的姿态瞬间改变。她的脊背立刻挺直,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节奏戛然而止,那双金色的眼眸抬起,里面氤氲的暖意瞬间褪去,凝结成一片极地的寒冰。 “他的手……居然伸到横滨了?” 第122章 少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 “是哦~” 太宰治歪着头,观察着荧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混合了兴味和冰冷的光芒。他将情报文件轻轻放在桌上,手指点着其中一行:“看这里,我们一位重要的合作对象,金田贸易的社长,最近似乎被一些怪事缠身,病急乱投医,通过中间人联系上了盘星教,成为了夏油教主的一位……慷慨的客户呢。” 少年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没什么攻击性,语调里却暗藏着淬毒的锋芒, “看来阿荧的这位夏油学长,胃口不小嘛。刚在咒术界闹出那么大动静,就迫不及待地把爪子伸到横滨来了……这算不算正面挑衅呢” 他顿了顿,嘴角勾着那抹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语气变得如同毒蛇吐信般轻柔危险:“森先生虽然平时总是装出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对于外来势力,尤其是这种手段还这么……不讲究的家伙,跑到横滨来,在我们的地盘上,与我们港口Mafia的合作对象做生意,可是会非常、非常不高兴的哦。” 荧拿起那份情报, 快速扫过关于金田社长的部分。描述与之前那些“客户”如出一辙:近期事业家庭屡遭“意外”, 疑似被诅咒困扰, 经人引荐接触盘星教,对方“承诺”彻底解决问题,但需要“虔诚的供奉”。初步的“供奉”金额, 已经是一笔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的巨款。 荧将情报文件夹重重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抬起眼,眸光锐利如刀,之前的慵懒和淡漠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及领地的猛兽般的警惕与冷冽。 “看来,有些人总是学不乖,非要亲自体会一下,手伸得太长……会有什么下场。” “我离开咒术界,来到横滨,就是为了彻底斩断和咒术界的联系。”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窗外属于横滨的天际线,“我不管夏油杰他那套歪门邪道的理想到底想干什么,但他把手伸进横滨,那就是越界。任何想把咒术界的污秽带到这里来的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挑衅。”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披在肩上的黑色的干部制服勾勒出她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背影。夕阳的余晖将她周身镀上一层暗金,却驱不散那股骤然升腾的冷冽气息。 “森先生的态度很明确。”太宰治歪着头,欣赏着少女的表情,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讨论晚餐菜单,“外来者,尤其是这种不守规矩的外来者,需要得到一点亲切的提醒。更何况,他还动了我们的奶酪。” 荧理了理袖口,头也不抬地说:“所以,这块奶酪,就该由我们亲自去拿回来。顺便,告诉夏油洁,横滨可不是他能够撒野的地方。” “阿荧打算亲自去?”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戏剧即将开场,“真是令人期待呢~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荧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杀意的弧度:“不必。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或者说,这是港口黑手党对闯入者的警告。而且……”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无名指的猫眼石戒指上, “森先生不正是希望我作为一面旗帜,来抢夺咒术界的蛋糕吗?” 她可从没有打算过那种躲躲藏藏的生活。 “我会以港口Mafia代表的身份,去和那位盘星教现任教主谈谈生意。”荧将手套戴好,动作从容不迫,“让他明白,在横滨,要讲这里的规矩。如果他不明白……” 她抬起眼,金色的瞳孔中仿佛有冰焰在燃烧:“那我就用他能够听得懂的方式,教会他。” 太宰治笑嘻嘻地凑过来,伸手帮她理了理外套的领子,动作亲昵,极其自然地帮她把一缕滑落的金发别到耳后,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少女柔软的耳廓,声音低沉暧昧:“当然没问题~我会好好跟森先生说的。不过阿荧要小心哦,虽然我觉得那个夏油杰肯定打不过你,但他那种脑子坏掉的类型,谁知道会做出什么疯事呢?”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荧的颈侧,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语气甜得发腻:“要是他敢伤到阿荧一根头发……我绝对会把他塞进水泥桶沉入横滨湾的哦~” 荧眨了眨眼,忽然凑过去在少年的侧脸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放心啦,阿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能力,要乖乖等我回来哦~” 少年的耳尖忽然就红了,他侧过脸单手捂着脸颊,小声嘟囔:“阿荧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呜哇没辙没辙,别以为这点奖励就能满足我,我又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 少女笑眯眯地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好啦,阿治想要什么等我回来再满足你啦,那我先走了。” 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门外走廊的光线将她的身影拉长,黑色的外套划出利落的弧线,随即,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太宰治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在门关上的瞬间,微微收敛了一些,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轿车载着少女,无声地滑入横滨傍晚的车流之中。 “真是的……最好要快点回来哦~”他低声自语,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瞬间切换成了港口Mafia干部特有的、带着几分轻浮的冷酷。 “喂?是我。通知情报组,重点监控盘星教在横滨的所有关联人员和地点。另外,让行动组待命,等阿荧的信号……对,就是那个清扫信号。” “既然客人不懂规矩,把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那我们这些做主人的,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让他永远记住……横滨,是谁的地盘。”- 金田社长位于横滨郊区的私人别墅,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精心打理却难掩寂寥的园林中。这里本该是财富与安逸的象征,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与奢华装潢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 这并非源于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无形的、由诅咒与恶意交织而成的低气压。原本负责安保的保镖们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在阴影中蠕动的、肉眼不可见的低级咒灵,如同最忠诚的看门犬,散发着令人不适的窥探感。 “砰——!” 一声巨响划破了虚伪的宁静。别墅那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实木大门,连同部分门框,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从外部猛地踹开,碎木飞溅,铰链扭曲断裂,重重地砸在门厅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尘埃弥漫中,金发少女的身影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金色的眼眸,冷冽如极地寒冰,扫视着门厅内奢华的装饰,最终定格在站在宽敞客厅中央沙发的那个身影上。 客厅里,夏油杰正背对着她,穿着一身五条袈裟,只是外面随意罩了件深色羽织,身影在渐暗的天光下显得有几分寂寥,却又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坚定。 对于身后破门而入的巨响,他似乎毫无意外,甚至连转身的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 “真是粗暴的问候方式啊,荧学妹。”夏油杰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一种她记忆中的那种温和而疏离的微笑,紫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她,仿佛他们只是在咒术高专的走廊里偶然相遇,“不过,似乎也并不令人意外。” 荧迈步走进客厅,靴子踩在碎裂的木屑和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径直走到夏油杰面前不远处站定,目光平静地迎上他那双看似含笑、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眸。 “看来你的咒灵哨兵汇报得很及时。”荧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省了我找你的功夫。” “毕竟是你嘛,动静想太小也难。”夏油杰笑了笑,他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故人重逢的感慨,“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了。离开了高专,也离开了禅院家……看来,你也终于无法忍受那个腐朽虚伪的咒术界了,我们居然走上了相似的道路。” 荧没有理会他话语中试图拉近距离的意味,金色的眼眸如同淬火的琉璃,冰冷地审视着他。 “相似?我和你,可从来都不是一回事。”荧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直接划清了界限,“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夏油杰。我选择离开是因为厌恶那个死水般的泥潭,选择了我认为更自由的道路。而你的离开是无法接受现实的溃逃……是彻底地疯了,选择了一条自我毁灭的捷径。” 她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接切入核心:“废话少说。你特意在这里等我,总不会只是为了叙旧吧?盘星教的新任教主,时间应该很宝贵才对。”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但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悲天悯人般的深沉。 “看来荧学妹还是这么敏锐。不错,我确实在等你。”他向前走了两步,姿态从容,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选择也好,溃逃也罢,结果都是我们脱离了那个腐朽僵化的体系。这说明,我们都看清了某些本质,不是吗?我认为,我们或许可以拥有共同的理想。” “共同的理想?” 荧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 第123章 “是的。”夏油杰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宣讲般的狂信徒般的狂热,那双紫色的眼眸中开始燃起压抑不住的、扭曲的火焰。 “这个世界的扭曲,根源在于那些无知、贪婪、不断滋生诅咒的猴子!他们数量庞大,如同蛆虫,污染着这个世界,挤压着我们咒术师的生存空间,甚至将我们咒术师……视为可以随意牺牲的代价!” 他的语气变得激动,带着深切的痛恨:“我们天生拥有力量,是更高等的存在!为什么要屈从于那些未开化的猴子制定的规则?为什么要为了保护他们而流血牺牲?看看金田这种人,他们贪婪、愚蠢,遇到危险时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祈求神明,榨干他们的价值后再清理掉,不过是净化这个世界的必要步骤!” 他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某种宏大理想的姿态,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狂热的感染力:“我将会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没有猴子,只有咒术师存在的、纯净、安宁的世界!消灭所有非术师,根绝诅咒产生的源头!这才是真正的大义!这才是我们咒术师应该为之奋斗的未来!” 他凝视着荧,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仿佛在期待着她的共鸣:“荧,你有力量,有智慧,也看清了咒术界的真面目。加入我吧!以你的力量,我们一定能更快地实现这个伟大的目标!我们可以一起……” “你现在可以闭嘴了。” 冰冷的话语, 如同冰锥,骤然刺穿了夏油杰慷慨激昂的演说。 荧脸上没有任何被说动的迹象,只有越来越浓的厌烦和讽刺。她看着夏油杰,就像在看一个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无可救药的蠢货。 “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少女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毫不留情的鄙夷,“夏油杰,过了这么久,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还是那么的傲慢,那么的……愚蠢。” 夏油杰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温和终于维持不住,沉了下来。 “你以为你看到了世界的真相?你以为你秉持着所谓的大义?”荧嗤笑一声,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力,“你不过是个被现实打击到崩溃,发现世界不肯按照你那套幼稚的正论运行时,就恼羞成怒,想要打碎所有玩具的小孩子罢了。还美其名曰大义?真是难看得要命。” 她向前逼近一步,金色的眼眸锐利如针,剖开他那华丽言辞下的本质:“你只是在泄愤。用一套看似崇高的口号,来掩盖你内心的脆弱和无法适应现实的失败感。猴子?高等?就因为你比普通人多了一点咒力,就能够自以为是地将自己当作优等生物?在我看来,你和你最鄙视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咒术界高层,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不,你甚至比他们更可悲,因为他们至少坦然地承认自己的贪婪和自私,而你,却要用一个虚伪的大义来包装你那颗因为失败而扭曲的欲望!” “得了吧,你这套理论,除了自我感动,还能骗得了谁?” 夏油杰脸上的温和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被戳到痛处的冰冷。紫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杀意,周身开始有若有若无的强大咒力波动。 但荧面对夏油杰的黑脸依旧毫无惧色,反而扬起了下巴,露出了一个带着挑衅意味的冷笑:“至于你和五条悟那点纠缠不清的恩怨,你们那所谓最强二人组的理念分歧,真遗憾,我从来就没有任何兴趣。过去没有,现在更没有。” 她抬起手,指向窗外横滨的方向,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以你学妹的身份,也不是以咒术师的身份,我是以港口Mafia干部的身份,正式通知你——” “立刻,停止你在横滨的一切活动,带着你的盘星教和你那可笑的大义,滚出我的横滨!” 荧那番毫不留情、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剖开他内心虚弱与伪善的言论,让夏油杰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彻底粉碎。眼眸中那压抑的疯狂与暴戾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他周身的咒力不再掩饰,如同沸腾的岩浆,轰然爆发,强大的威压让整个别墅客厅的玻璃制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自甘堕落……”夏油杰的声音低沉而扭曲,带着一种被严重冒犯的、居高临下的愤怒,“荧,我原以为你只是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没想到你竟然堕落到与这些……猴子为伍!港口Mafia ?一群依靠异能逞凶的未开化之物!你竟然甘愿成为他们的爪牙,用我们咒术师的力量,去维护这些猴子的秩序?!”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昂贵地毯无声地化为齑粉,强大的咒力在他身后凝聚,隐约显现出扭曲的咒灵轮廓。 “这是错误!是亵渎!荧,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拥有如此天赋,却用来与污泥同流合污!” 荧面对这滔天的咒力威压,金色的眼眸中却燃起冰冷的火焰,那是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极致冷漠。 “错误?”她嗤笑一声,声音清晰而锐利,穿透了咒灵的嘶吼,“夏油杰,你以为你是谁?神明吗?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的对错,我的选择?”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我的道路,由我自己决定!我想与谁为伍,想使用怎样的力量,都与你这个沉溺在自我毁灭幻想中的疯子无关!” “我走的路,是我自己选的。而你,”她指向夏油杰,语气斩钉截铁,“一个连自己内心都掌控不了的失败者,没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既然言语无法让你这只钻进牛角尖的蠢货明白,那就用力量让你滚出我的地盘!” “冥顽不灵!”夏油杰眼中杀机暴涨,他不再多言,挥手间,数只形态狰狞、散发着强大怨念的特级咒灵咆哮着从虚空中扑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冲向荧!它们有的形如巨蟒,口吐腐蚀性毒雾;有的如同扭曲的巨人,拳头带着千钧之力砸下;还有的如同幽灵,直接攻击精神意识! 话音未落,荧的身影骤然模糊!她并未使用咒术师常见的瞬步,而是以一种更加灵动、仿佛融入风中的方式疾冲而出,原地只留下一抹逸散的金色光点。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凝聚出一柄锋锐的长枪,枪尖染着赤蝶般的火焰,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攻夏油杰面门! “哼!”夏油杰冷哼一声,并未躲闪,他身后一道扭曲的阴影骤然膨胀,那是一只体型庞大、长满无数触手的咒灵!触手如同巨大的鞭子,带着污秽的咒力,狠狠抽向荧! 然而,就在触手即将击中荧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周围的空间突然像是被打碎的彩色玻璃,呈现出无数不规则的、流转着瑰丽色彩的几何区块!这些区块如同最坚固的屏障,瞬间将那只特级咒灵连同其挥舞的触手笼罩、隔绝! 彩色的方块内部,空间仿佛被独立切割,咒灵的攻击落在方块壁上,只激起一圈圈涟漪,却无法突破分毫。 “这是……?!”夏油杰瞳孔一缩,猛地看向客厅角落。 一个穿着厚重毛领外套、气质忧郁的黑色长发男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别墅二楼的回廊阴影处。他手中把玩着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立方体,正是——“彩画集”的拥有者,兰波。 “在我的彩画集里,还是保持安静些比较好。” 兰波抬眼淡淡地看了一眼夏油杰,他轻轻抬手,那些被空间隔绝的咒灵所在的区块开始急剧压缩、扭曲,仿佛要将它们连同空间本身一起碾碎! 几乎同时,别墅四周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与枪械上膛的声音!大门和窗户被猛地撞开,数道身影迅捷地突入! 为首的是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他戴着礼帽,钴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战意,周身泛起暗红色的重力异能力光芒。他身后跟着“旗会”的钢琴师、公关官、冷血等人,以及由尾崎红叶率领的、手持日本刀或特殊武器的黑手党精英小队! “啧,就是这些恶心东西在捣乱吗?”中原中也啐了一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他虽然无法直接看见咒灵,但能敏锐地感知到空间中不自然的扭曲和恶意。 “小心点,诸位。”尾崎红叶展开手中的折扇,美丽的眼眸中寒光闪烁,“敌人并非肉眼可见,需凭借杀气与直觉应对!” 她虽然无法直接看见咒灵,但作为顶尖的异能者,能敏锐地感知到空间中不自然的扭曲和恶意。 战斗瞬间爆发!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们虽然无法目视咒灵,但他们久经沙场,对杀意和危险的感知远超常人。中原中也操控重力,将大片区域无差别地进行重力碾压;旗会成员配合默契,凭借直觉和能量波动向无形的敌人发动攻击;尾崎红叶的身后,夜叉白雪的虚影若隐若现,凌厉的刀光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斩向那些试图突破防线的咒灵,所过之处,诅咒的气息都被凛冽的剑意驱散。 夏油杰看着自己放出的咒灵被兰波的彩画集轻易困住、甚至开始被空间之力碾碎,又看到部咒灵被港口黑手党成员有效清除的动静,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精心布置的咒灵大军,在这些“猴子”的异能配合下,竟然显得如此无力?尤其是那个空间系异能者,能力诡异而强大,连他都感到了一丝棘手。 “你……你竟然真的和这些猴子……”夏油杰瞪着将他放出的几只一级咒灵逼退的荧,心中的怒火与某种被背叛的扭曲感几乎要达到顶点。 荧挥手一枪戳穿一只袭来的飞行咒灵,闻言冷笑一声,。 “夏油杰,你看清楚了。”荧抬起手,掌心向上,空气中浓郁的水汽瞬间凝聚,化作汹涌的浪涛在她周身盘旋,“我早已不是咒术师,我是异能者!” “潮水啊——我已归来!”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仿佛托举着无形的权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而是浓郁的水汽汇聚!紧接着,随着手掌猛的下压,磅礴的水流如同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化作巨大的水瀑,带着审判般的威势,朝着夏油杰轰然砸落 夏油杰的脸色剧变,急速后退,同时召唤出数只擅长防御的咒灵挡在身前。水流与咒灵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咒灵的惨嚎与水流的咆哮交织在一起!整个别墅在这狂暴的攻击下剧烈摇晃,墙体开裂,仿佛随时都要坍塌! “可恶!”夏油杰难得被逼得狼狈不堪,他引以为傲的咒灵操术,在荧这层出不穷、属性各异且威力惊人的能力面前,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他且战且退,试图拉开距离,重新组织攻势。 荧岂会给他机会?她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元素力在她手中流畅地切换。时而化作炽烈的火鸟,焚烧试图靠近的咒灵;时而挥剑斩织出紫色雷网;时而又掀起巨大的风浪限制夏油杰的移动。 这场战斗从别墅内部一路蔓延至室外,摧毁了大片园林,最终来到了横滨的海边,海浪拍打着礁石,映照着天空中不断闪耀的元素光辉和咒力碰撞的爆炸。 夏油杰已是衣衫褴褛,呼吸急促,他引以为傲的咒灵大军在荧那多变能力的克制和港口黑手党成员的配合清剿下损失惨重。而荧虽然也消耗巨大,但眼神依旧锐利,周身光芒流转不息,显然还有余力。 “为什么?!为什么要站在猴子那边?!我们才是同类!”夏油杰在狂涛与烈焰的间隙中嘶吼,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不解与暴怒。 “我已经说过了,我和你,从来都不是同类!”荧悬浮在半空,金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眼神冰冷而决绝,“我的道路在哪里,由我自己决定,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多嘴!” 她举起手,手中出现了那把通体华紫的薙刀,刀刃上缠绕着毁灭性的雷光,她的背后,凝聚起的诸愿百眼之轮一个个亮起,最终在顶端绽放出恶耀之眼。 “夏油杰,你,该为你擅自伸到横滨的手,付出代价了。” 少女的双目,那鎏金般璀璨的眼瞳已经染上了冷漠的紫色。 她高举薙刀,一刀劈下。 夏油杰也感受到了那缠绕着的紫色雷霆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他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准备释放压箱底的、尚未完全掌控的特级咒灵,哪怕两败俱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苍」。 ”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在战场边缘响起。 下一刻,一道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蓝色能量束,如同划破空间的利刃,精准无比地轰击而来。它不是攻击任何人,而是精准地、霸道地,插入了荧和夏油杰之间那即将碰撞的最终能量核心!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狂暴的雷光与“苍”的力量互相冲击、湮灭,在海边的悬崖上炸开一个巨大的坑洞,碎石纷飞,海浪被激起数十米高! 爆炸的冲击波将荧和夏油杰同时逼退数步。 烟尘缓缓散去。 海边的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浪涛凝固在半空。 在悬崖的另一端,一个穿着黑色高专学生制服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站立在空中。标志性的墨镜推在额头上,露出那双如同苍穹尽头的剔透六眼。 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场上狼狈的夏油杰和依旧握着刀表情冷漠的金发少女,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场。 “哎呀,还真是热闹啊。”他歪了歪头,语气中完全听不出喜怒,目光先是在夏油杰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明,有痛心,有愤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然后,他的视线转向了荧,顺便扫视了一下周围那些严阵以待的港口黑手党成员。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一不小心就打扰你们叙旧了呢,真是可惜呢。” 第124章 海风裹挟着元素力与咒力碰撞后的焦灼气息,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海浪不知疲倦拍打礁石的呜咽。 五条悟的现身,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瞬间激荡起千层浪, 却又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 强行冻结了荧与夏油杰之间那濒临爆发的死斗。 然而少女手中的薙刀染上的雷光尚未完全熄灭, 夏油杰周身咒灵残秽涌动, 两人之间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五条悟似乎完全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为无物,他先是瞥了一眼浑身咒力激荡、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的夏油杰,嘴角咧开一个毫无紧张感的笑容, “杰,这么久不见,怎么一登场就在欺负学妹?你的品味可真是越来越差劲了呢。” 夏油杰的脸色阴沉如墨,眼眸中闪过一丝被窥见狼狈的愠怒,更多的是一种对昔日挚友在此刻出现的极端排斥。 “悟,”他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驱逐意味,“这里没你的事。” 荧的反应同样冷淡,甚至带着一丝厌烦。她金色的瞳孔扫过五条悟,如同看一个不请自来的麻烦,她收起手中薙刀,抬手拿出了最常用的单手剑,冰冷的剑锋指向五条悟:“五条悟,未经许可踏入横滨,在我眼里,你与夏油杰一样,都属于擅自闯入的入侵者。” 她的话语清晰地将五条悟也划入了敌对范畴,没有丝毫旧情可言。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缓缓落下,站在一个微妙的位置,隐隐隔开了荧与夏油杰,却又与两者都保持着距离。 他对夏油杰的驱逐置若罔闻,反而将目光投向荧,那双六眼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哇哦,入侵者?真是好可怕的指控呢,荧。” 五条悟摊了摊手,话锋一转,语气虽然依旧带着笑,却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不过,比起讨论我这个入侵者,我们是不是该先聊聊你的问题——”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质询,“禅院荧,不,现在或许该直接叫你荧了?叛逃咒术界,加入横滨异能者组织……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而且,刚才那些能力……过去在高专,你可从未展现过这样的能力。真是令人惊讶啊,隐藏了如此程度的力量……可是把我们所有人都骗过去了呢,连我这双眼睛都瞒过了呢,荧。” 面对五条悟的质问,荧脸上没有任何被揭穿的慌乱,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和嘲讽。 她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隐藏实力?呵……五条悟,只有那些被圈养惯了、自以为是的蠢材,才会傻乎乎地把所有底牌亮出来,然后心甘情愿地被所谓高层当枪使,直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五条悟,也扫过脸色难看的夏油杰:“不留一张底牌,难道等着像灰原那样,被毫无价值地当作炮灰消耗掉,或者像某些人一样,被现实逼疯了之后,只能无能狂怒地屠杀弱者吗?” 这番话如同毒刺,同时扎中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痛处。夏油杰周身的咒力一阵剧烈波动,而五条悟脸上的轻佻也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 “所以,这就是你叛逃的理由?”五条悟追问,六眼紧紧锁定荧,“因为看透了咒术界的腐朽?还是单纯……厌恶了” 他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动摇或解释。 然而,荧只是冷淡地回视他,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他想要看到的情绪,只有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五条悟,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 她的语气带着极致的疏离:“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的选择,我的道路,无需向任何人报备,更不需要得到你的理解和认可。” 显然,从荧这里得不到任何答案,五条悟的视线重新转向夏油杰,眼神复杂:“杰……” 但他刚开口,荧却动了! 她似乎彻底失去了与这两人纠缠的耐心,尤其是在夏油杰尚未付出擅闯她的地盘的代价之前。她的目标始终明确——驱逐,或者毁灭入侵者! “剑光如我——!” 剑锋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荧的身影化作一道紫色的电光,无视了近在咫尺的五条悟,人随剑走,撕裂空间般再次直取意图趁隙有所动作的夏油杰! 那一往无前的狠辣气势,分明是要将夏油杰当场击杀! “啧!”夏油杰没想到荧居然在五条悟在场的情况下依旧如此果决狠辣,仓促间召唤出两只特级咒灵挡在身前! 然而,另一道力量比他更快! “「赫」。 ” 五条悟出手了。并非攻击荧,而是一道小型化的“赫”精准地轰击在荧前冲的路径上,强大的排斥力场强行偏转了荧的剑锋,迫使她改变了轨迹,与夏油杰擦身而过,剑刃上闪烁的雷光将旁边一块巨岩劈得粉碎! “五条悟!”荧一个后空翻稳住身形,霍然转头,金色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真正的、针对五条悟的怒火,“你是要与我为敌吗?!” 五条悟站在两人之间,脸色平静,但六眼中的情绪却翻涌不定:“我之前说过,除了我谁都不许对杰动手。” 尤其是,在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之前。 “呵……”少女气极反笑,那笑容冰冷而艳丽,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五条悟,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可惜,你错了,你以为还是过去吗,我现在已经得到了期待已久的自由,不需要再隐藏自己。” 她缓缓抬起左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周身的气息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属于雷电的威慑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灵、自由、却同样蕴含着无尽力量的冷冽气息。 “既然你非要阻拦。”少女的声音变得空灵而缥缈,如同穿林而过的清风,却又带着凛冽的寒意,“很遗憾,我们彻底就是敌人了。” 轻盈的风元素力如同苏醒的精灵,欢快地环绕着她飞舞,她的眼中,那抹璀璨的金色已经融为了天空的青蓝色。 背后形成了一道青色的圆环,并迅速染上了雷电的紫色与水汽的蓝色。 “那么——” 她轻盈一跃如鸟儿般跃起,而后抬脚狠狠压下,声音冷冽。 “把头给我低下!” 一道突兀出现的巨大无比的青色空洞自少女为中心骤然成型!它是由纯粹而狂暴的风元素力强行抽取空气进行压缩、操控的毁灭性力量! 自她凝结的风洞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疯狂地抽取着周围的一切,海水被卷入天空,悬崖边的巨石如同纸屑般被轻易撕碎、抛飞! 这一击的威势,远超之前对抗夏油杰时的任何一招!荧显然不再有丝毫保留,她要让这两个擅自闯入她的领地的家伙,亲身体会到惹怒她的后果! 五条悟的六眼瞬间分析出这道风洞中蕴含的恐怖能量,这股能量的本质与咒力截然不同,更加纯粹,更加接近世界的物质规则之一!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五条悟不敢怠慢,双手在胸前合拢,苍蓝色的咒力以前所未有的浓度凝聚。 “术式反转——「赫」! ” 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排斥性能量球在他掌心前成型,然后猛地推向那抽取了大气后席卷而来的毁灭风洞! “轰————————!!!!” “赫”与风洞的撞击,仿佛两颗流星悍然对撼!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在海天之间疯狂肆虐,排斥之力与撕裂之风互相倾轧、湮灭,发出的巨响甚至短暂压过了大海的咆哮。冲击波化作肉眼可见的环状气浪,裹挟着海水与碎石,如同海啸般向外奔涌,将本就狼藉的悬崖边缘进一步摧残、剥离!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们即便在多重防护之下,依旧被这股骇人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中原中也暗骂一声,重力异能全力输出,才勉强稳住身形,钴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风暴中心,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尾崎红叶的折扇已然合拢,美丽的脸上凝重无比。兰波的“彩画集”无声地扩张,将大部分下属护在后方,但他看向那对撞的两股力量,眼神也充满了戒备。 光芒与混乱的中心,五条悟的白发在狂乱的气流中肆意飞舞,他维持着“赫”的输出,那双苍蓝六眼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度盯着着前方。 另一端,那少女的身影在风元素力的托举下悬浮于空,金色的长发与衣袂猎猎作响,宛若执掌无上伟力的神祇,冰冷地俯瞰着他。 “原来如此……” 五条悟低声自语,六眼捕捉到的信息让他心中的震撼层层叠加,“不仅仅是咒力……还有异能力的痕迹,完美地交织在一起,互相增幅,形成了这种……全新的力量体系。” 他终于明白了,荧过去在高专的“平庸”,是一种何等精妙的伪装!她不仅隐藏了实力,更隐藏了她力量的本质!咒力与异能力,这两种通常被认为泾渭分明什至相互排斥的力量,竟然在她身上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与融合! “真是……令人惊喜不断啊,荧。” 他重复着这句话,但语气已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凝重与探究,“你究竟……是什么存在?” 仿佛回应他的低语,高天之上的荧,缓缓抬起了手。她手中握着一把流转着羽毛与流风纹路的苍翠长弓,面对五条悟的质问,少女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馥郁甜美的笑容。 弓弦被拉至满月。 “别想逃开哦~” 第125章 她松开了弓弦! 这并非只是射出一支箭,而是将整个庞大的千风之力汇聚,压缩、凝练成一道极致璀璨、仿佛由万千风之精灵汇聚而成的青碧色流光! 这道流光撕裂了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乱流,速度超越了声音,所过之处,空间都激荡起了巨大的风暴,目标直指五条悟的心脏! 这一击,将分散的风之力凝聚于一点,穿透力与毁灭性呈几何级数飙升! 五条悟瞳孔骤缩!六眼发出了尖锐的警告!这一击,不能单纯依靠“赫”来抵挡! “术式顺转——「苍」! ” 几乎在瞬间,他改变了术式!强大的吸引力在他身前瞬间形成, 试图偏转、扭曲、吞噬那道致命的青色流光! 嗡——! ! ! 裹携着风暴的箭矢与“苍”的引力场猛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嘶鸣!流光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轨迹被强行扭曲,但它并未被立刻吞噬,其中蕴含的凝练风元素疯狂旋转释放出强大的风龙卷,抵抗着“苍”的引力,两股力量陷入了短暂的僵持,迸发出无数细碎的能量波动,将周围的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还没完!” 荧冰冷的声音穿透能量的嘶鸣。 就在五条悟全力应对那道风之流光时,她的身影如同融入风中,瞬间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五条悟的侧后方!不知何时,她手中的武器再次切换,那柄缠绕着不朽雷霆的薙刀重新出现在手中! “无念——断绝!” 紫色的雷光再次爆发, 但这一次,雷霆并非扩散,而是高度压缩于刀刃之上, 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却仿佛能斩断因果命运的紫黑色细线,悄无声息地斩向五条悟的脖颈!这是极致的速度与斩击的融合! 前后夹击! 五条悟腹背受敌!六眼疯狂运转,同时处理来自两个方向的致命威胁! “呵……” 然而,在这绝境之下,五条悟却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他那双苍蓝六眼中,非但没有慌乱,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的、如同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奋光芒。 “「无量空处」——” 他轻声念道,但并非完全展开领域,而是将领域的力量极度压缩,仅限于自身周围极小的范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与终结信息的庞大“信息洪流”,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虽然范围极小,但那股仿佛能让灵魂都停滞的压迫感,让远处观战的港口黑手党成员们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思维都被冻结! 首当其冲的荧,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撞上了一堵由无尽知识和虚无构筑的墙壁,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那道攻击,也在这“信息洪流”的冲击下,出现了亿万分之一秒的能量紊乱和轨迹偏移!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凝滞与偏移! 五条悟的身影如同幻影般模糊了一下,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则的方式,同时避开了风暴的核心与雷刃的斩击轨迹! 轰!嗤——! 压缩风矢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将后方的一片空间都汇聚成暴风之眼,撕裂出短暂的真空地带。而那道紫黑色的雷刃,则将他几缕飘散的白发悄然斩断,发丝在雷光中化为虚无。 五条悟稳稳地落在不远处一块相对完好的岩石上,抬手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六眼灼灼地看向浮在空中、眼神愈发冰冷的荧。 “真是危险呢,亲爱的荧学妹。” 他嘴上说着危险,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笑容,“两种力量体系……不,是近乎完美地融合成了独属于你的第三种力量。咒力作为基底和驱动,而异能力……作为表现形式和杀伤手段。难怪能瞒过我的眼睛,真是……太有趣了!” 他的分析几乎完全正确。荧冷冷地看着他,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只是缓缓调整着呼吸,同时调动着体内的咒力与异能。刚才那一轮高强度的爆发与切换,对她的消耗同样巨大。 夏油杰趁着这惊天动地的碰撞,深深看了一眼荧,又看了一眼看似轻松实则同样在悄悄调整呼吸,正在全身心戒备的五条悟,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道扭曲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夏油杰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内,如同滴入大海的墨滴,无影无踪。荧立于半空,金色的眼眸中戾气未消,手中的薙刀依旧雷光缠绕,她下意识便要朝着夏油杰逃离的方向追击——这个胆敢将手擅自伸入横滨,还试图用他那套歪理邪说蛊惑她的疯子,必须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然而,就在她身形微动的刹那,隐藏在耳廓内的微型通讯器传来了极其轻微的电流杂音,随即,一个慵懒而熟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阿荧,可以了,停手吧。” 是太宰治。 仅一句话,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勒住了荧即将爆发的杀意。她的动作硬生生顿住,周身的雷光与风元素力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剧烈地波动了一下,然后开始迅速内敛、平息。 她悬浮在半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强行压下。几秒后,她缓缓降落在地面,鞋跟轻巧地踩在布满裂纹和焦痕的岩石上。那柄危险的薙刀并未收起,但缠绕其上的雷霆已然隐去,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光泽。 她抬起眼,看向同样落回地面、正若有所思打量着她的五条悟。那双六眼依旧锐利,仿佛想从她这突兀的停战中解读出更多信息。 “夏油杰已经跑了。” 荧率先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但少了那份不死不休的杀意,多了几分逐客的冷淡意味,“你的挚友已经丢下你溜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五条悟?等着我去请你吃晚饭吗?” 她手中的薙刀微微抬起,刀尖并非指向五条悟,而是随意地斜指地 面,但这个动作本身便带着强烈的警告和驱赶。 五条悟看着她这迅速的情绪转换,眼中兴味更浓。他当然不会认为荧是突然心慈手软或者体力不□□双六眼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刚才那一瞬间极其细微的、侧耳倾听的姿态,以及随之而来的力量收敛。 是有人命令她停手?这倒是奇怪了,谁能命令得了这个浑身是刺的家伙? 心中念头飞转,五条悟脸上却重新挂起了那副气死人的轻佻笑容。他双手插回口袋,掩盖那依旧残留在身躯上被感电引起的麻意,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只是一次热身运动。 “哎呀呀,荧学妹这话可真让人伤心。我可是大老远从东京跑过来,连杯茶都没喝上,就要赶我走吗?” 他歪着头,墨镜后的六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而且,谁说我的目标只有杰一个?” 他慢悠悠地向前踱了一步,无视了荧手中那柄依旧危险的刀,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无赖: “难道你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了吗,前·禅院小姐?现在,咒术界总监部签发的通缉令可是已经传遍了呢,叛逃咒术师荧,危险等级A ,必要时可当场祓除。” 他拖长了语调,像是念诵什么有趣的台词,“我作为咒术界的特级,接取了这个任务,前来处理咒术界的叛逃者,不是很合理吗?” 这番强词夺理近乎无赖的威胁,几乎要让荧压抑下去的怒火再次升腾。金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正要出言讽刺他这拙劣的借口和咒术界一如既往的虚伪,耳中的通讯器再次传来了太宰治的声音,这一次,带着清晰的笑意和明确的指示。 “哦?咒术界的通缉令?真是有趣的拜访理由呢。阿荧,别急着生气。既然客人都拿着请柬上门了,我们作为东道主,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不是吗?不如陪他玩玩,看看这位最强到底想做什么。” 太宰治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的丝线,瞬间抚平了荧眉宇间的戾气,甚至让她眼底的冰霜融化,转而浮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却毫无温度的公式化微笑。 她当然毫无怀疑地相信阿治的决定。 那变脸的速度,让一直观察她的五条悟都微微挑眉。 “原来如此。” 荧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公事公办的平稳腔调,“五条先生是因公前来,倒显得是我们港口Mafia失礼了。” 她手中的薙刀终于化作点点紫色的雷光消散在空气中,仿佛卸下了武装,但她的姿态却并未放松,反而更像是一把收鞘的利刃,隐而不发。 “我们港口Mafia ,作为横滨秩序的维护者,自然没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少女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完美得如同假面:“五条先生自东京远道而来,我们理应好好地招待一番,以免被外人说我们不懂待客之道。” 她刻意加重了“招待”和“客人”这两个词,与其说是欢迎,不如说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宣告——在这里,你才是那个需要遵守规则的“客”。 第126章 五条悟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心中的好奇几乎达到了顶点。 到底是谁才能让这家伙这么听话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更加灿烂:“这才对嘛!我就说学妹不会那么不近人情。那么,不知港口Mafia打算如何招待我呢?”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一片狼藉的战场,意有所指, “总不会是在这片废墟上野餐吧?” 荧脸上的笑容不变, 金色的眼眸冷然:“招待的方式, 自然会令五条先生满意。” 她向前走了一步,虽然身高不及五条悟,但那股混合着冰冷与危险的强势气场却丝毫不弱。 “不过,” 她的语气骤然转冷,如同凛冬的寒风, “作为东道主,我也必须提醒五条先生一句。客人来访,我们欢迎。但若客人未经允许,在主人家擅自乱动,触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或者……试图窥探主人的隐私……” 她微微眯起眼睛,那公式化的笑容里陡然渗入了一丝令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那么,即便是手持请柬的贵客,也要做好承担相应后果的心理准备。横滨的待客之道,有时候也会变得……比较激烈。毕竟,清理不懂规矩的恶客,也是主人家的责任之一,不是吗?”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警告。明确地划下了界限——你可以暂时留在横滨,但必须遵守我们的规矩,否则,之前那场未分胜负的战斗,随时可能再次上演,并且后果难料。 五条悟与她对视着,六眼清晰地接收着她话语中每一个字的重量和那毫不掩饰的威胁。他脸上的笑容未变,甚至更加扩大了几分,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当然,当然~”他轻松地应承下来,仿佛完全没听出其中的警告,“入乡随俗嘛,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一定会做个安分守己的好客人。” 荧看着他那副看似配合实则充满探究欲的表情,心中冷笑。她知道这只白毛猫绝不会安分,但既然阿治说了要“招待”,那她自然会“好好”盯着他。 - 横滨最负盛名的法式餐厅顶层,一间可以俯瞰整个港口夜景的私人包间内。水晶吊灯投下温暖柔和的光线,精致的银质餐具在白色桌布上闪烁着低调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香煎鹅肝以及醇厚红酒的混合香气。 然而,在这片看似和谐优雅的表象之下,涌动的暗流却比窗外漆黑的海面更加深邃莫测。 荧换下了那身战斗时的黑色外套,穿着白色的半长裙,几缕金色碎发垂在颊边,衬得她脖颈修长。她安静地坐在主位一侧,姿态无可挑剔,但那双金色的眼眸依旧平静无波,像一尊精心雕琢的雕塑。 五条悟坐在她的对面,依旧是一身随性的黑色制服,与周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他饶有兴致地晃动着杯中如同红宝石般的酒液,六眼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包间,最后落在荧身边那个空着的位置上。 “真是令人感动啊,荧学妹。”五条悟率先打破沉默,嘴角挂着那抹惯有的、意味不明的笑容,“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招待。看来港口Mafia的待客之道,比我想象的要……热情得多。” 他的话语带着调侃,目光却锐利如鹰,试图从荧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荧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语气却依旧平淡:“既然是客人,自然要有相应的礼数。只是希望五条先生这次,能学会做客的规矩。”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两个人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兰波。他依旧穿着那件厚重的毛领外套,气质忧郁,进来时他淡淡地扫了一眼五条悟,便沉默地走到荧另一侧的座位坐下,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峦,无形中增强了荧这一方的气场。 而跟着兰波身后进来的人,让五条悟那双六眼微微眯起。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青年,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身形纤细,鸢色的眼眸中含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仿佛对一切都感到无聊的笑意。 他看起来很无害,甚至有些轻浮,这个人……五条悟心中微动,总觉得,好像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但六眼反馈的信息却又显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 青年——太宰治,径直走到荧身边那个空着位置,非常自然地坐了下来。他甚至没有看五条悟,而是先对着旁边的金发少女露出了一个温柔得近乎缱绻的笑容,声音轻快:“等很久了吗,阿荧?抱歉,处理一点小事耽搁了。” 荧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头,看了太宰治一眼,微微弯起唇,点头。 五条悟的目光带着一种玩味的探究,缓缓移向她身侧那个仿佛没骨头般倚靠在她肩膀上,披着黑色大衣的青年——太宰治。 太宰治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尖轻敲着面前的茶杯,发出规律的轻响,鸢色的眼眸低垂,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兴致缺缺,但五条悟的六眼却捕捉到,在自己目光投过去的瞬间,对方周身那看似散漫的气息下,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危险波动。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惯有的轻浮,却将矛头直指核心:“说起来,荧学妹,”他拿起桌上的清酒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开口,“你这次闹的动静可不小啊。叛逃咒术界,加入……嗯,港口Mafia 。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五条家的面子往哪儿搁?毕竟,你可是我们五条家下任家主的未婚妻呢,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将“未婚妻”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目光却锐利地看向荧,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波动。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用看似不着调的话题,切入最敏感的区域,试探对方的底线和反应。 荧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抬起眼,金色的瞳孔中寒意凝聚,正要开口反驳这早已作废的、令人作呕的关联—— “——五条家的少爷。” 一个低沉而带着异国口音的声音打断了她,也吸引了五条悟的注意力。 说话的是坐在荧另一侧,那位穿着厚重毛领外套、气质忧郁沉稳的黑色长发男人——兰波。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眼眸,那双森绿色的眼眸如同冬日的默林,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关于婚约一事。”兰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镇压空间的重量,“我想,有必要再次向你,以及你背后的五条家,明确一下现状。” 他微微向前倾身,目光平静地直视五条悟那双隐藏在墨镜后的六眼。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阿蒂尔.兰波,荧的父系亲属,是荧目前法律上以及事实上的监护人,你可以理解为……是她的大伯。” 这个身份抛出,让五条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荧哪来的突然冒出来的监护人?禅院家知道这件事吗? 兰波没有理会五条悟的细微反应,他语气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基于我的身份与权力,我早已正式通知禅院家与五条家,正式废除那桩建立在家族利益交换基础上、且未经当事人明确同意的婚约。” “并且,我本人,坚决反对荧与你,或者与咒术界任何家族,再有任何形式的联姻。”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他没想到会突然杀出个“监护人”,而且态度如此强硬。他刚想说什么,试图反驳或者继续胡搅蛮缠。 就在空间里再度陷入沉默的时候,荧有了动作。 她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然后,在五条悟的注视下,她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伸到了餐桌上方。 包间内柔和的灯光倾泻而下,清晰地照亮了她左手无名指上那枚设计简约却极为精致的银色戒指,以及戒指上那颗切割完美、散发着温暖落日般鸢红色的香槟钻石。 那枚戒指的存在,是如此突兀,又如此刺眼。 “兰波先生说的没错。”荧的声音清晰地在包间里回荡,她看着五条悟,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陈述事实的平静,“我和你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值得被承认的关系。那纸婚约,早已是过去式,是废纸。” 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和某种宣告意味的弧度:“而且。我已经订婚了。” “订婚”这个词,如同惊雷,在安静的包间内炸响。 饶是五条悟,也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婚约被废?监护人反对?现在……还已经和别人订婚了? !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坐在主位上,一直面带微笑看好戏的太宰治。 几乎在荧话音落下的同时,她身旁那个一直显得漫不经心的太宰治,像是终于被按下了启动键。他发出一声轻佻的、仿佛带着钩子的轻笑,慢悠悠地坐直了身体。 “哎呀呀,居然被阿荧抢先说了呢。” 太宰治的语气甜腻得如同融化的蜂蜜,他学着荧的样子,同样慢悠悠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桌面上,与荧戴着戒指的手并排。 在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同样款式的银色戒指,戒托上镶嵌的,是一颗椭圆形的、在光线下灵活游移着蜜糖般光泽的金黄色猫眼石。 两枚戒指,一枚金黄猫眼对应荧的金瞳,一枚香槟钻石对应太宰治的鸢色眼眸,在灯光下相互辉映,仿佛一个无声却无比坚定的宣言。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弯起,笑容灿烂又无辜,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黑暗的占有欲,他看向五条悟,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没错哦~和阿荧订婚的人,就是我,太宰治。” 他微微歪头,语气亲昵得令人头皮发麻: “所以,这位……五条先生?”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可以请你,不要再骚扰我家阿荧了吗?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也很……不愉快的哦。” 第127章 包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 却无法驱散那份陡然降至冰点的寒意,甚至连一旁装饰用的插花都似乎在这无声的较量中微微蜷缩了花瓣。 太宰治那番堪称“贴脸开大”的宣言,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他脸上那甜蜜又无辜的笑容, 与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逐客令形成了诡异而强烈的反差, 精准地刺破了五条悟试图维持的、游刃有余的表象。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那副小圆墨镜几乎遮挡不住他骤然锐利起来的目光。那双苍蓝色的六眼不再带有丝毫玩味, 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他的目光在少女无名指的香槟钻戒和太宰治无名指的猫眼石钻戒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太宰治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眼底却一片幽深的脸上。 这家伙……是故意的。五条悟心中瞬间明了。对方并非单纯地宣告主权,而是在用这种近乎挑衅的方式,彻底斩断他任何可能以“旧情”或“关系”为切入点的试探。这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愠怒,以及一丝……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烦躁。 周身原本收敛的咒力不受控制地微微波动了一下, 让包间内精致的瓷器和玻璃器皿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的嗡鸣。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重新组织语言, 夺回对话的主导权。这种完全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 “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试图找回平时的语调,但其中的冷硬却难以完全掩饰。墨镜后的六眼锁定了太宰治,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订婚?真是令人惊讶的消息。不过,这位……太宰君,是吧?你是否清楚,你身边的这位未婚妻 ,身上还背着咒术界最高等级的通缉令?与这样的危险人物绑定,对港口黑手党而言,恐怕并非明智之举,甚至会引火烧身吧?” 太宰治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表情,仿佛五条悟此刻的表现完全在他的计算之中。 他在试图离间, 或者说,用咒术界的压力来施压。太宰治想,真是拙劣的挑拨离间方式,难怪阿荧每次和他通话都抱怨高专太过无聊。 然而,不等太宰治回应,荧冰冷的声音便如同利刃般截断了他的话头。 她放下了手中的水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磕碰声,成功将五条悟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少女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提及旧事的不安或羞恼,金色的眼眸中只有一片冰封的湖泊,不起丝毫涟漪。 她唇角微微勾起,那是一个近乎漠然的、带着淡淡嘲讽的弧度。 “五条悟。”她直接叫他的名字,省去了所有虚伪的敬语,声音平稳却带着穿透力,“关于那场婚约的本质,你我都心知肚明。它从来不是基于任何情感或意愿,仅仅是家族利益交换的棋盘上的一枚筹码。你从未在意过,我也从未承认过,甚至视之为枷锁。” 她说得对,五条悟在心中无法否认。那份婚约对他而言,确实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原本也无所谓。但此刻被她如此直白、如此不屑地全盘否定,依旧让他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微妙不适。 荧没有给他回味这丝微妙情绪的时间,继续追击,言辞愈发犀利:“如今婚约废除,对你而言,难道不是一种解脱?又何必在此刻,摆出一副仿佛被侵犯了领地般的姿态,旧事重提?” 她微微歪头,唇边笑容依旧,眼神里尖锐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这种行为,未免……太难看,也太掉价了,五条家的——神子大人?” “难看”? “掉价”?这两个词如同针一样扎在五条悟的耳膜上。他何时被人用这样的词汇评价过?一股无名火隐隐升起,却又被她那彻底割裂的态度堵了回去。 荧没有在意他细微的情绪变化,直接将矛头引回最初的冲突点,语气斩钉截铁,不留任何余地:“如果你今天出现在这里,最终目的是为了给你的挚友夏油杰开脱,或者试图以任何方式阻止我对他出手……” 她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同雪原上盯住猎物的鹰隼,带着冰冷的杀意。 “那么大可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现在就请离开。他踏入横滨,试图在这里散播他那套愚蠢而疯狂的理念,蛊惑人心,掠夺财富,杀人灭口。他的行为,已经明确无误地表明了他是我,以及横滨的敌人。” 她微微前倾身体,虽然坐着,却散发出不输于任何人的强大气势:“夏油杰,在横滨的土地上,擅自破坏规矩。他的行为,已经明确无误地表明了他的敌对立场。” “而我,”荧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对于敌人,从不手下留情。下一次见面,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挥刀。这一点,不会因为你的介入而有任何改变。” 这番话,彻底堵死了五条悟试图为夏油杰斡旋的任何可能,将双方的矛盾清晰地摆在了台面上。 五条悟看着她眼中那一直以来都未曾改变的、对认定之事毫不动摇的冷光,她的态度强硬得超乎他的预料,完全是一副油盐不进、随时准备开战的架势。他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紧,若是过去,谁敢这么对他说话,五条悟高低要让对方尝尝挑衅最强的滋味。但现在,他明白了一个事实。 他知道,在夏油杰的问题上,从她这里得不到任何妥协。这让他心头更加烦躁,既因夏油杰那偏执到无可挽回的堕落,也因荧此刻这油盐不进、随时准备再次开战的强硬姿态。 他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握紧,指节微微泛白。若是过去,谁敢这么对他说话……但此刻,他清晰地意识到,单纯的武力威胁行不通,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 他再强,现实也不会每次都以他个人的意志而改变。 就在气氛紧张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引爆,连空气都凝结成块的时候,太宰治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如同在紧绷到极致的琴弦上轻轻一拨,发出一个不和谐却微妙地缓解了压力的音符。 “哎呀呀,怎么说着说着,火药味就这么重了呢?”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得晃眼,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刚才那翻滚的几乎要实质化的杀意。但那双鸢色的眼眸中,却清晰地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光芒。 他恰到好处地插入了这紧绷的对话,姿态悠闲得如同在钢丝上跳舞。 “打打杀杀多不好,尤其是在这么美味的料理面前,太煞风景了。” “他端起酒杯,向五条悟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姿态悠闲。 “打打杀杀多不好,尤其是在这么美味的料理面前,太煞风景了。”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向着五条悟的方向随意地示意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地抿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我们港口黑手党呢,”太宰治放下酒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摆出一副认真谈判的姿态,虽然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讽刺的笑怎么看都缺乏可信度,“一向是热爱和平,遵循规矩的。”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语气自然得仿佛在陈述太阳从东边升起。 “我们对咒术界内部那些……嗯,复杂的恩怨情仇,没有任何兴趣,也无意插手。” 他摊了摊手,表示无辜,“前提是——” 他拖长了语调,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之前那丝玩世不恭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咒术界能够继续维持我们双方之间……长期以来那份心照不宣的、宝贵的默契。”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五条悟,虽然隔着墨镜,但那视线仿佛具有穿透力。 “即,咒术界的势力,不主动踏入横滨的地界,不干涉横滨的内部运作,尊重我们在这里的……管理主权。”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轻柔,却带着划定红线般的坚决。 这是在要求将横滨彻底划为咒术界的禁区。并且,将他扯进来作为见证人。 “至于夏油杰先生此次的冒犯……”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将话题拉回现实,“虽然他的行为确实严重越界,给我们的成员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也给我们的财产带来了些微不足道的损失……” 他故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描述着夏油杰造成的破坏,观察着五条悟的反应,然后话锋一转。 “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宽容”而“大度”,“我们港口黑手党,向来是讲道理、重信诺的组织。” 他看向五条悟,眼神真诚得几乎要让人信服,“看在五条先生亲自前来的面子上,以及考虑到各种复杂的因素,我们愿意展现出我们的宽容与善意,对此事……可以不予深究,选择原谅他这一次的鲁莽行为。” “原谅?”五条悟眯起了眼睛,他可不相信对方会如此大度。 “没错,原谅。”太宰治笑容灿烂地点点头,仿佛在施予莫大的恩惠,“毕竟,彻底的对抗和无止境的追杀,有时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激化矛盾,造成更大的损失和不确定性。我们更倾向于……寻求一种对双方都有利的、更具建设性的和解方式。”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如同幽深的古井,直视着五条悟挡在墨镜后的六眼。 “而达成和解的基础,通常建立在公平的对等原则之上。”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愿意退一步,展现我们的诚意,原谅夏油杰的冒犯,不再主动追究他此次在横滨的入侵。”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那么,作为对等的补偿,或者说,作为维系这份和解的诚意,”太宰治将“补偿”和“诚意”这两个词咬得异常清晰,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五条悟身上,“咒术界……或者说,能够代表咒术界一部分意志的五条先生你,是否也应该展现出相应的、匹配的诚意呢?” 第128章 他终于亮出了真正的尖牙—— 这所谓的“原谅”, 不过是一场精心包装的交易的开端。 港口Mafia并非畏惧咒术界或五条悟,而是要借此机会,将夏油杰引发的冲突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利益,并进一步巩固和明确横滨的独立地位,迫使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咒术界最具影响力的“最强”在此事上做出让步和承诺。 五条悟沉默了。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设定的节奏和框架。对方根本不在意所谓婚约的闹剧,甚至可能不在意夏油杰个人的死活,他们在意的,是利用夏油杰的事件作为杠杆,借此机会与咒术界的代表人物直接对话,划定势力范围,并索要好处,同时测试他的底线和态度。 这场看似由他闯入引发的“招待”,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利益谈判与心理博弈。而他现在,被迫坐在了谈判桌上,并且,失去了先手。 他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眼神却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人心的太宰治,看着旁边眼神冷漠如霜、唇角却带着一丝了然和嘲讽弧度的荧,还有那位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目光却如同最坚固的屏障般守护在荧身侧的监护人兰波。 五条悟的沉默在精致的包间内持续了数秒,他靠在椅背上,墨镜后的六眼深邃如渊,快速分析着太宰治提出的“补偿”要求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以及自己所能接受的底线。 补偿……他们想要什么?金钱?资源?还是某种承诺? 太宰治仿佛能读心般,在他沉默的间隙,用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开口了,如同懒洋洋的猫咪露出了尖锐的爪子,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既然五条先生不反对这个和解的基础原则,那么,我们就来谈谈具体的诚意体现吧。” 他掰着手指,开始细数,语气轻松得像是在点菜:“首先,我们港口黑手党有不少成员,对于你们咒术师能看到的那些脏东西……嗯,就是咒灵,实在是缺乏有效的观测手段,这很不利于我们维护横滨的和平与整洁。” 他抬起鸢色的眼眸,看向五条悟,笑容无害:“所以,第一批补偿,我们希望得到不少于一千副,那种能够观测到诅咒的特制眼镜。品质嘛,自然要达到你们咒术高专辅助监督使用的标准。这对于拥有六眼的五条家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一千副咒具眼镜?五条悟心中微动:港口黑手党是想大规模装备他们的成员,提升对咒灵的感知和应对能力? 这手笔不小,看来他们对横滨的控制欲比想象中更强,也打算更深地介入与诅咒相关的事件——即使他们声称不插手咒术界事务。 “其次,”太宰治没有停顿,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关于咒灵的知识,我们知之甚少。这就像在黑暗里打架,很容易吃亏。所以,我们希望得到一份尽可能详细的、关于已知咒灵种类、特性、弱点等信息的图鉴资料。当然,我们保证,这些资料只会用于内部防御和培训,绝不会外泄。” 他眨了眨眼,补充道,“毕竟,我们也不希望手下人因为无知而白白送命,对吧?” 咒灵图鉴……他们想系统性地了解诅咒。五条悟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这要求比眼镜更敏感。虽然不是什么绝密,但大规模流向异能组织,高层那些老家伙知道了肯定会跳脚。但这家伙保证了只用于内部……可信度有几分? 没等五条悟对这两项要求做出回应,一直沉默用餐,仿佛置身事外的荧,忽然放下了筷子。她用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她抬起金色的眼眸,目光清冷地看向五条悟,补充了最关键,也最让五条悟感到意外的一条。 “还有,”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要伏黑甚尔当年使用过的那些咒具。所有的。” 她特意强调了“所有”。 “我知道其中一部分,可能已经落入了夏油杰手中。” 荧的语调平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至于如何拿到,是你自己去向你的挚友讨要,还是由我亲自去取回来,我不管。这是我的条件 ,没得商量。 ” 天逆鉾?或者其他特级咒具?五条悟心中一震,她要那些东西做什么?伏黑甚尔的咒具大多危险且难以驾驭,而且其中一些对咒术师有着特殊的克制效果。她是在为自己寻找对付特定敌人的武器?还是……另有他用? 荧的这个要求,直接将矛头再次指向了夏油杰,并且将获取“补偿”的一部分压力,巧妙地转嫁到了五条悟身上。她明确表示,如果五条悟无法从夏油杰那里拿到,她不介意亲自出手,用武力夺取。这既是对五条悟的持续施压,也是对五条悟的一种试探——看他究竟愿意为“保”下夏油杰付出多少代价,以及他对夏油杰还有多少影响力。 五条悟看着荧那坚定而冷淡的眼神,知道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太宰治和荧,语气带着一丝审视和警告:“一千副咒具眼镜,详细的咒灵图鉴,还有伏黑甚尔的遗物……港口Mafia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点?你们索要这些,是真的只想防御,还是说……已经开始觊觎咒术界的规则,打算借此机会,将触角伸得更远?” “噗嗤——” 太宰治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摆了摆手,鸢色的眼眸中满是戏谑,“五条先生,您可真是会开玩笑。插手咒术界的规则?就凭那些老掉牙的眼镜和几本破书?” 他的笑容瞬间收敛,虽然嘴角依旧带笑,但眼神却冷了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我们对参合你们咒术界那滩深不见底、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污水,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兴趣。”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屑于掩饰的讥讽,“你们内部的那些倾轧、那些老橘子们的勾心斗角、还有那些自以为是的规矩……请你们自己关起门来慢慢玩,不要弄脏了我们横滨的地板。” 他微微歪头,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而且,即使没有我们插手,你们咒术界……难道就真的风平浪静了吗?”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五条悟的墨镜,直视其内心深处,“据我所知,某些潜藏的暗流,某些早已腐朽的根基,恐怕比我们这些外人所能看到的,要汹涌得多哦。” 这话如同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五条悟的心事。 经历过这些事后,他已经从过去那个天真的茧中脱离,开始筹划着改变。 太宰治捕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笃定。 “甚至,你自己……不也早就对现状不满,正摩拳擦掌,打算亲手给那潭死水,投入几块大石头,搅动一番风云吗?” 他摊了摊手,一脸“我们都懂”的表情: “对于这种内部革新,我们乐见其成,并且非常乐意做个安静的观众,看着你们自己折腾。” 他的笑容重新变得狡黠,“但是,你要知道,旁观者,尤其是聪明的旁观者,通常不会盲目地对某一方下注,除非……能看到足够令人心动的诚意和潜力。” 这番话,已经近乎赤裸的暗示。太宰治不仅点明了五条悟的野心,更将港口Mafia定位为一个潜在的、但绝不廉价的“观察者”甚至“有限度的合作者”。他们此刻索要的“补偿”,不仅仅是为了弥补夏油杰带来的损失,更像是一笔对五条悟个人及其未来计划的“投资”门槛,或者说,是测试他价值和诚意的“敲门砖”。 五条悟彻底明白了。这场谈判,早已超越了夏油杰事件的本身,上升到了两个不同的力量体系的未来潜在关系的高度。对方看中的,不仅仅是他“最强”的实力,更是他试图改变咒术界的意图,以及这可能带来的格局变化。 真是……一只精于算计的狐狸。 他们想要观望,想要待价而沽。而我现在,确实需要集中精力处理内部问题,暂时不想在横滨这边节外生枝。 他权衡着利弊。咒具眼镜和咒灵图鉴,虽然敏感,但并非无法操作。伏黑甚尔的咒具,虽然麻烦,但未必不能想办法。用这些暂时稳住他们,换取他们保持适当的沉默,不把杰的事捅到异能者与咒术界的明面上,并且明确横滨的界限,似乎……是一笔可以接受的交易。 包间内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窗外远处横滨港传来的、模糊的轮船汽笛声。五条悟的手指在酒杯边缘缓缓划过,最终,他抬起头,看向对面那对配合默契的“未婚夫妻”,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复杂的弧度。 “你们的条件……我答应了。” 第129章 他屈起手指, 一项项确认。 “一千副标准制式咒具眼镜,我会尽快安排五条家调拨。” “咒灵基础图鉴及部分非核心机密资料,复制一份给你们。” “至于伏黑甚尔的咒具……” 他顿了顿, 视线转向荧, “我会设法追回。这部分, 需要一些时间。” 他没有把话说死,给自己留了余地,也暗示了从夏油杰手中夺取物品的难度。但这已经是明确的应允,代表着咒术界,或者说五条悟个人在此事上的让步,以及对港口黑手党掌控横滨的诅咒处理的默认。 交易达成, 包间内紧绷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丝。侍者适时地送上了新的清酒和菜肴,短暂的杯盏交错声掩盖了无声的较量。 然而,五条悟终究是五条悟。那份深入骨髓的、对未知和秘密的探究欲,如同猫爪般挠着他的心。他无法忍受这种被排除在某种“关联”之外的感觉,尤其是当这种关联发生在他自以为了解的“前未婚妻”和这个让他感到莫名眼熟的港口黑手党干部之间。 他端起新斟满的酒杯,却没有喝,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太宰治身上,仿佛要穿透那层玩世不恭的伪装。 “条件谈完了。” 五条悟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闲聊,但那双隐藏在墨镜后的六眼却闪烁着不容错辨的探究光芒,“那么,现在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如何,太宰君?” 他微微歪头, 嘴角勾起一个介于好奇和挑衅之间的弧度。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却又在情理之中。五条悟的六眼拥有近乎绝对的信息处理能力,过目不忘是基本操作。那种隐约的熟悉感,绝非空xue来风。他确信自己一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见过这张脸,哪怕只是惊鸿一瞥。 太宰治正准备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他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在他脸上浮现。那并非被认出的惊慌,也不是单纯的疑惑,而是一种混合了惊讶、好笑、以及某种“果然如此”的玩味。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转过头,视线与身旁的荧对上。 就在他们视线交汇的刹那,一直表情冷淡、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荧,脸上竟然如同冰河解冻般,绽开了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几分恶劣趣味的笑容。 那笑容与她之前的冰冷截然不同,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却也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噗——”太宰治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肩膀微微耸动。他放下筷子,用手背抵住嘴唇,鸢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里面满是快要溢出来的促狭和了然。 荧笑吟吟地看向五条悟,那双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如同发现了有趣玩具的猫。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慢悠悠的、故意拉长的语调,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小刷子,轻轻搔刮着五条悟的神经。 “看来……我们大名鼎鼎的、拥有六眼的五条家神子,” 她刻意加重了“六眼”和“神子”这两个词,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凝成实质,“这记忆力,似乎也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可靠嘛?” 她的嘲笑直接而尖锐,毫不留情面。 五条悟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太宰治接过了话头,他的笑容依旧灿烂,但眼神却多了一丝悠远,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以及一种将五条悟彻底排除在外的微妙立场: “五条先生,这个问题问得可真是不够聪明呢。” 他轻轻摇晃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流转,“如果真的要认真论起来的话……” 他侧过头,目光温柔地看了荧一眼,然后重新看向五条悟,语气带着一种宣告般的笃定: “我和阿荧之间的羁绊,可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牢牢地困在了一起哦。”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黑暗与满足,“比起某个半路杀出来、还差点被硬塞过来的婚约者……”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五条悟微微变化的脸色,才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你,五条悟,才是那个试图狠插一脚的、不请自来的外来者呢。” “外来者”…… 这个词如同最终判决,重重地敲在五条悟的心上。 包间内陷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寂静。不再是谈判的紧张,而是一种被揭开模糊面纱后的、带着尴尬、愕然与强烈探究欲的沉默。 五条悟的六眼疯狂运转,试图从记忆的碎片中搜寻任何可能与太宰治和年幼的荧相关的线索。家族聚会?某次任务擦肩而过?还是更早之前……?无数的画面和信息流闪过,但那关键的一环却始终模糊不清。 他看着太宰治那副“我们才是一伙的”的坦然表情,看着荧脸上那毫不掩饰的、仿佛在说“你终于发现自己是局外人了”的嘲讽笑容。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排除在重要秘密之外的憋闷感,混合着被戏弄的恼怒,以及更加汹涌的好奇心,在他胸中翻腾。 荧那毫不掩饰的、带着恶劣趣味的嘲笑声,如同投入寂静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更大的波澜便接踵而至。 看着五条悟那副因被排除在外而罕见地流露出怔忡与探究的模样,荧似乎觉得这把火添得还不够旺。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尖锐的嘲讽并非出自她口。然后,她放下茶杯,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混合了释然、快意与某种深藏已久秘密终于得见天日的愉悦光芒。 “看来,你那被惯坏了的好奇心还真是难以满足呢,五条学长。” 她弯起眼,笑容明媚似春日初阳,或许是因为目的已经达到让她的心情变好了,也卸下了那故意伪装出来的冷漠,“嘛,反正我们也从未打算隐瞒。” 她微微侧首,目光落在身旁依旧笑得像只偷腥猫的太宰治身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亲昵的调侃,却又清晰地将每个字送入五条悟耳中。 “你眼前这位,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治” 她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这个称呼与接下来要揭露的身份之间的巨大反差,“他的本名,叫做津岛修治。” “津岛”这个姓氏如同一个关键的密码,瞬间解锁了五条悟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即使隔着墨镜,也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震动。那个在很多年前,曾一度与咒术界有些微末联系,却在某场突如其来的、几乎将家族痕迹彻底抹去的“大火”中销声匿迹的二流世家…… 荧没有给他太多消化的时间,继续掷下更重磅的炸弹:“没错,就是那个在你我那份可笑的婚约之前,曾与我,在更早的年岁里,交换过信物,甚至真正意义上最初定下婚约书的,津岛家的小儿子。” 她特意强调了“最初”和“真正意义”。 “所以,” 荧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胜利意味的弧度,目光重新投向脸色变幻不定的五条悟,“你现在明白了吗?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们之间有种让你不舒服的默契?为什么阿治能如此理所当然地站在我身边?为什么我会来到横滨。”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嘲讽。 “因为从根源上,你,五条悟,以及你背后五条家强塞过来的那份婚约,才是后来者,才是那个试图覆盖掉早已存在痕迹的、不和谐的杂音。” 真相如同闪电,劈开了五条悟心中的迷雾。 津岛修治……竟然是那个津岛家的小儿子!那个据说早已葬身火海的……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瞬间的恍然。难怪太宰治身上总有种与普通异能者不同的、让他感到微妙熟悉的气息;难怪荧这个难搞的家伙会对他如此信任,难怪他们之间的互动如此自然流畅,仿佛早已磨合了无数遍……原来,那所谓的“羁绊”,并非空xue来风,而是源于那段被刻意掩盖的、真正的“前缘”。 所以,她选择叛逃,选择横滨,选择太宰治……这一切,并非全然是出于对咒术界的厌恶,更是为了……回归这段早已注定的联系?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闯入五条悟的脑海,让他心中泛起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既有被蒙蔽的恼怒,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更深的疑问。 津岛家当年那场毁灭性的大火,在咒术界内部也并非没有疑点,只是涉及一个已然没落的家族,并未引起太多深入调查。一个年幼的孩子,是如何从那场几乎将一切焚烧殆尽的大火中幸存下来?又是如何辗转流落到横滨,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治?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是意外,还是……人为? 五条悟的双眼死死锁定太宰治,试图从他此刻那副仿佛事不关己、甚至带着点看好戏表情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与那段惨痛过往相关的痕迹。然而,没有。六眼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太宰治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仿佛“津岛修治”这个名字所承载的一切,早已被他彻底抛弃在过去的灰烬之中。 “津岛家的大火……” 五条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那场几乎将一切痕迹都抹去的灾难,你竟然能活着……” 第130章 “——五条悟。” 少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同呼啸而来的寒流,瞬间冻结了他尚未完全问出口的试探。 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重新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面具。金色的眼眸中只有一片不容置疑的终结。 “真相,我已经告诉你了。足够满足你那该死的好奇心,那么,到此为止。”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津岛家的过去,阿治的过去,那都是属于我们的私事,与你,与咒术界,再无任何关系。你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继续追问。” 她微微前倾身体,无形的压力再次弥漫开来,以展示她的决绝态度。 “既然交易已经达成,我建议你,还是将你那过剩的精力和好奇心,收一收,用心去管好你自己在高专的那一亩三分地吧。”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时光的痕迹,带着一种近乎预言的冰冷洞察。 “毕竟,你接下来要做的,可不是简单地从一个早已被瓜分完毕的蛋糕上,小心翼翼地抢夺一小块……” 少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五条悟的心上, “而是要将那张摆满了陈腐餐具、爬满了蛆虫的饭桌,连同上面所有令人作呕的东西——” “——彻、底、掀、翻。” “彻底掀翻”这四个字,她念得极轻,却带着万钧之力,清晰地描绘出了五条悟内心已经破土而生的野心。 五条悟的呼吸几不可查地一滞。他隐藏在墨镜后的六眼骤然收缩,紧紧盯着荧。想要改变咒术界的想法不过是刚点燃的火苗,却被她如此清晰地看透了。 荧看着他细微的反应,嘴角重新勾起一抹极淡的、了然的弧度。 “所以。” 她最后说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疏离,如同在做一个总结,“在你忙着掀桌子的时候,就别再分心,来窥探我们这片小池塘里的陈年旧事了。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而你要做的事……嘛,祝你成功,别在半路上,就被那些老东西给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哦。” 她举起茶杯,向着五条悟的方向微微示意,然后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仿佛饮下的不是茶,而是为这场充斥着秘密、交易与警告的“招待”,画下最终的句点。 - 与方才餐厅里剑拔弩张的谈判氛围截然不同,奢华的套房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横滨璀璨的夜景,如同打翻的星河,室内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勾勒出相互依偎的两人轮廓。 荧换下了外套,穿着一件丝质的深色睡袍,慵懒地半靠在宽敞的大床床头,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操控着游戏角色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 她神情专注,金色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卸下了所有面对外人时的冰冷与锋芒,显得放松而柔软,像一只收起利爪的猫。 太宰治侧躺在她身边,头枕着她的腿,像一只找到归宿的、慵懒却潜藏危险的大型猫科动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他的《完全自杀手册》或者摆弄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执着地把玩着荧戴着那枚香槟钻戒的左手。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一遍遍描摹着戒指的轮廓,摩挲着宝石光滑的表面,仿佛在确认某种所有权的印记。鸢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是一种近乎沉迷的专注,但那专注深处,却翻涌着晦暗难明的思绪。 阿荧……我的阿荧…… 他在心中无声地呢喃,指尖感受着戒指冰冷的触感和她肌肤传来的温热。 终于,彻底地,把你从那令人作呕的咒术界剥离出来了。那些觊觎过你的目光,那些试图将你束缚的枷锁,都被我亲手……或者借由你的手,一一斩断了。 一种混合着极致满足感和阴暗独占欲的情绪,如同甜美的毒药,在他心底蔓延。他喜欢看她此刻全然放松、只在他面前展露的模样,这让他觉得自己是她唯一的港湾,是她与世界之间最后的屏障。 “唔……” 太宰治忽然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声音里带着满足的慵懒和一丝狡黠的笑意,“那位五条家的六眼,今天表现起来可真是……心急呢。” 他抬起眼,看向少女线条流畅的下颌线,语气带着点评般的调笑,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荧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指尖一个精准的连招解决了BOSS ,才漫不经心地接口,声音带着刚沐浴后的一丝沙哑:“不是他心急,是他主动把软肋送到了明面上。” 她微微偏头,金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明悦的光芒:“夏油杰在横滨闹事,就是他最大的失误,也是他无法回避的责任。我们不过是顺势而为,拿这点做了篇文章而已。” 她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希望这次,能让他长点教训。最强并不意味着可以无视规则和界限,尤其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太宰治闻言,却低低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脸颊更紧地蹭了蹭少女柔软的肩膀,汲取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淡淡香气。 教训?他在心中嗤笑。那种活在云端、被众人仰望的家伙,怎么可能真正懂得低头?他的“教训”只会让他更加偏执,更加……接近悬崖。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五条悟这个潜在的、曾经被赋予“未婚夫”名号的威胁,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干涉的立场。 “教训?恐怕很难呢。”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看透般的了然,但更多的是一种乐见其成的恶意,“就五条悟那种从小到大都被捧着、惯着,力量强到足以碾压大部分规则的性格,他根本学不会真正地藏事,也难以忍受任何超出他掌控的情况。他的骄傲和好奇心,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他说着,忽然撑起上半身,凑近荧的脸庞,那双鸢色的眼眸在近距离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依赖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占有欲。他伸出手,轻轻捏住荧的下巴,迫使她完全看向自己,语气瞬间变得黏稠而甜腻,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下达不容反驳的宣告。 看着我,只看着我。 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 你的眼睛,你的注意力,你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不过,那些都无所谓了~”黑色卷发的少年拖长了语调,眼睛亮晶晶的,但那光芒深处却藏着不容错辨的黑暗,“重要的是,经过今天,我的阿荧就算是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和咒术界那帮讨人厌的家伙划清界限了!”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和隐藏极深的不安——那是对可能失去她的、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所以,以后再也不准离开我的身边了,知道吗?一眼都不准看那些无聊的白毛或者奇奇怪怪的咒术师!一根头发丝都不准被他们碰到!” 看着他这副难得流露出强烈占有欲甚至带着点孩子气蛮横的模样,荧非但没有生气,金色的眼眸中反而漾开一丝极淡的、真实的暖意。她放下手机,抬起手,轻轻覆盖在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上,指尖在他微凉的皮肤上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 没办法,她知道自己认定的唯一的同伴是多么缺乏安全感,同样也享受着这种粘稠而唯一的关系。 “嗯。” 她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如同立下誓言,“我不会离开你的,阿治。” 她注视着他鸢色的眼睛,清晰地重复道:“永远不会。” 这句话如同最有效的镇定剂,瞬间抚平了太宰治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和躁动。他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心满意足的笑容,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承诺。但这满足之下,是更深的、想要将她牢牢锁住的欲望。他松开手,重新躺了回去,却得寸进尺地伸出双臂,更加用力地紧紧环住荧的腰,将脸深深埋进少女温暖的小腹,像个急需确认安全感的大型毛绒宠物一样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喟叹。 永远……这可是阿荧你说的。如果你敢违背,如果你敢将目光投向别人…… 危险的念头一闪而过,被他强行压下,只剩下此刻拥她在怀的真实感。 “说好了哦……” 他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全然的依赖,但那依赖之下,是密不透风的掌控欲。 安静地相拥了片刻,太宰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提议:“对了,阿荧!马上就到横滨夏日烟火大会的日子了!你以前答应过的,以后每年夏天都要和我一起去看烟花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期待,瞳孔中仿若铺满了星子的银河,一闪一闪。 荧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柔软微卷的发。 “嗯,我记得。” 她的语气带着纵容的愉快:“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到时候和你一起看。” “太好啦!” 太宰治欢呼一声,像个计划得逞的小孩子,“那这次,阿荧的衣服让我来选嘛。” “可以啊,我当然相信阿治的眼光。” 然而下一秒,少女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在烟火大会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处理一下。” “嗯?” 太宰治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她,但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和警惕迅速掠过。 还有事?比我们的约定更重要?是谁?什么事? ! 他的内心瞬间拉响了警报,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无害的好奇。 “是什么事?难道比陪我看烟花还重要吗?” 少年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不满,但这不满之下,是翻涌的猜测和一丝被挑战了独占权的冰冷。 “是关于那个孩子。” 荧的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夜空,眼神有些悠远,“伏黑惠,甚尔叔叔留下来的那个孩子。” “我和他之间,还有一个未完成的承诺。”《 》 130-140 第131章 数日后,一处相对安静、但设施略显陈旧的居民区。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给平凡的街道镀上一层怀旧的滤镜。 少女金色的长发简单地束在脑后,脸上戴着一副遮住半张脸的墨镜,气息收敛得如同普通人。她再次来到了伏黑惠目前寄宿的公寓楼附近。 她并不打算立刻现身, 只是想先观察一下这个孩子现在的情况。 然而,就在她隐在街角阴影处,目光落在那个挂着“伏黑”名牌的公寓门口时,一个绝不可能错认的、高大的白色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那里。 五条悟。 他依旧是那副打扮,黑色的制服,遮住眼睛的墨镜,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悠闲得像是来邻居家串门。他似乎刚刚按过门铃,正等着里面的人回应。 荧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他来这里做什么?也是为了那个孩子?难道甚尔叔叔那时也对五条悟说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将气息收敛得更深,如同融入了墙壁的阴影,静静地观察着 公寓门被从里面打开,穿着普通小学制服、海胆头、表情有些冷淡疏离的黑发少年出现在门口。他看着门外的五条悟,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和警惕。 “哟, 惠~” 五条悟率先打招呼,语气轻快,仿佛很熟稔的样子。 “你好。” 伏黑惠的声音平淡,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 “有什么事吗?” 五条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弯腰,凑近了些,即使隔着墨镜,也能感觉到他那双六眼正在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我来呢,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关于你父亲,伏黑甚尔……或者说,关于你的未来。” 五条悟的语气依旧轻松,但话语的内容却重若千钧,“你被他,以十亿日元的价格,卖给了禅院家。” 空气仿佛凝固了。 伏黑惠垂下眼,虽然之前荧已经告诉过他这件事,但是他再次听到时,依旧感觉到了一种寒意。 五条悟继续用那种仿佛在讨论天气般的语调说道:“不过呢,你不用担心。这笔债务,我会帮你处理掉的啦,毕竟你可是禅院家梦寐以求的十种影法术,想到那些老橘子们难以置信的表情我就想大笑呢。”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尚未从冲击中回过神来的伏黑惠,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又仿佛开玩笑般的意味:“条件是——” “伏黑惠,你,将来必须入学东京咒术高专。” “在那里,你会得到系统的教导,掌握你与生俱来的术式的力量,成为一名正式的咒术师。” 伏黑惠低着头,头发遮住了他的眼睛,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肩膀,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就在这沉默与压抑几乎要达到顶点的时刻,一个带着笑意的、清越女声,如同不合时宜的音符,突兀地插了进来。 “哎呀呀,真是感人的一幕呢~” 随着话音,金发 少女从街角的阴影中缓步走出。 她摘下了脸上的墨镜,露出那双在夕阳下仿佛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眸,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但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她的出现,让五条悟和伏黑惠同时一怔。 五条悟猛地转过头,墨镜后的六眼瞬间锁定了荧,周身的气息微微一凝。 她怎么会在这里? ! 伏黑惠也抬起头,警惕地看着这个再一次出现的、美丽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金发少女。 荧无视了五条悟那审视的目光,径直走到他们面前,目光在伏黑惠和神色不明的五条悟之间转了转,最后定格在五条悟身上,唇角那抹讽刺的弧度越发明显。 “这才没多久啊?高专就这么缺人了” 荧的声音带着一种慢悠悠的调侃,每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冰锥,“五条学长这么迫不及待地,开始为自己招兵买马,把新长出来的、水灵灵的小韭菜,赶紧拔到自己院子里种着了?” 语气里的讥诮毫不掩饰。 “十亿买断一个未来可期的十种影法术术师,啧啧,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你赚翻了呢,五条悟。” 她的目光扫过依旧低着头的伏黑惠,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就是不知道,这棵小韭菜自己,愿不愿意被你这样精心栽培呢?” 五条悟的脸色沉了下来。荧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 “荧,” 他的声音带着警告,“你既然已经离开了咒术界,这里就没你的事。” “怎么会没我的事呢?” 荧笑吟吟地反问,她向前一步,目光落在了终于抬起头的伏黑惠身上。 “毕竟,我和甚尔叔叔的关联可比你要深呢。” 荧的语调带着某种戏谑的弧度,“而且,要论起来,你还得排在我的后面,五条——学长。” 她看着伏黑惠,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 “惠,可别被某些人看似慷慨的帮助迷惑了。咒术界,可不是什么温暖的象牙塔。”她伸手指向五条悟,“就靠这个家伙想护住你?做梦吧,我几乎可以预见,进入高专,你只会成为一件更有价值的工具。” 她的话,如同另一把锤子,敲击在伏黑惠本就混乱的心上- 五条悟的脸色在荧那连珠炮似的嘲讽下彻底沉了下来,周身原本收敛的气息隐隐波动,显示出他内心的不悦。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墨镜后的六眼锐利地锁定荧。 “冠冕堂皇的话谁都会说。” 五条悟的声音带着冷意,语气充满了质疑和反击的意味,“呵,你所谓的拯救,难道就是为了把他带到港口黑手党,换一个地方,换一种方式,继续当你的工具人使唤吗?呵,横滨的里世界,难道就=干净多少?” 他试图将荧的行为也打上“利用”的标签。 然而,荧面对他的指控,非但没有慌乱,反而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她金色的眼眸中毫无波澜,只有一片坦然的冰冷。 “五条悟,可别用你那套虚伪的标准来衡量我。” 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我从未向惠隐瞒过任何事。从一开始,我就明确告诉过他,我所处的地方,并非什么阳光下的乐园,而是一片暗流汹涌、危机与机遇并存的浪潮。” 她微微抬起下巴,目光扫过一旁沉默不语的伏黑惠,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坦诚。 “我告诉过他,凡有得,必有失。想要摆脱过去的阴影,掌握自己的命运,就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承担选择带来的风险。因为命运给予的一切馈赠,早就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这一点,我比你们咒术界那些用大义和庇护包装自己的控制欲的家伙,要诚实得多!”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五条悟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和坚决。 “而且,我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用这种哄骗的方式,把甚尔叔叔的孩子懵懵懂懂地拐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咒术界!他有权知道所有的真相,有权在看清全貌之后,自己做出选择,而不是走向你编织的、看似美好的陷阱里。” 这番话将两人的立场彻底对立起来,五条悟代表的是“改革派”,试图在现有体系内吸纳人才,进行改良;而荧则代表着彻底的“脱离派”,认为咒术界本身已经无可救药,试图为伏黑惠提供一条体系外的、但同样需要付出代价的道路。 两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能迸射出火花。 最终,这场争执的焦点,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风暴中心的少年身上。 五条悟和荧几乎同时转过头,将目光投向了一直低着头、紧握双拳的伏黑惠。 “惠。” 五条悟率先开口,语气稍微缓和,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跟我去高专,这是目前对你最有利的选择。我会解决所有麻烦,让你成长为一名正式的咒术师,我可是最强,你不用担心其他的任何事。” 荧则紧接着说道,语气平静却带着强大的自信:“惠,选择权在你。如果你不想踏入咒术界那摊浑水,我可以为你和津美纪提供一个相对安稳的生活。代价是,你需要接受我的庇护,并明白这份庇护并非无偿。” 压力如同实质般压在伏黑惠尚且稚嫩的肩膀上。他承受着两个强大存在截然不同的期望和安排,内心充满了挣扎和迷茫。 咒术界听起来危险而复杂,港口黑手党听起来也同样并非善地。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夕阳又下沉了几分,街边的路灯开始零星亮起。 终于,他缓缓抬起头,碧绿色的眼眸中虽然还残留着一丝混乱,但更多的是一种下定了决心的平静。他先是看了看五条悟,又看了看荧,最后低声,但清晰地开口说道。 “我……暂时没有打算成为一名咒术师。” 伏黑惠继续说道,语气带着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和责任感:“我现在……只想和津美纪一起,平静地生活。” 津美纪,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却给予他家庭温暖的姐姐,显然是他此刻最重要的牵挂。 听到这个回答,荧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她立刻接口,语气干脆利落:“这很好办。” 她看向伏黑惠,给出了她的条件:“禅院家那边的债务,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不会让他们再来骚扰你。至于你和津美纪在成年之前的所有生活费用、教育费用,由我来承担。” 她给出了实实在在的物质保障,换取他暂时远离咒术界的纷争。 五条悟见状,岂能甘心落后?他立刻嗤笑一声,用一种夸张的、彰显财力的语气反驳道:“呵!十个亿?那点小钱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我一周的零花钱而已!” 他大手一挥,展现出“最强”的豪横:“不就是养两个小孩子吗?能花多少钱?我来当你们姐弟的监护人!之后你们的生活,我来管了!保证让你们过得比现在好一百倍!” 第132章 面对五条悟那财大气粗、仿佛要将一切都包揽下来的豪横姿态,荧只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并未被激怒,反而用一种极其现实的语气反唇相讥:“一周零花钱?五条家的少爷果然阔绰。但养育一个孩子,可不是光靠砸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的。更何况,你确定你那位最强的名头,能时时刻刻挡在惠和津美纪面前,挡住来自禅院家乃至咒术界其他角落的明枪暗箭?” 五条悟挑眉, 正要反驳,荧却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看似折中的方案。 “既然我们都关心惠的未来, 又谁都不肯退让, 那不如这样。” “禅院家的十亿债务,你我各解决一半。惠和他姐姐津美纪在成年之前的生活、教育费用, 也由我们共同承担, 一人承担一半。” “他们姐弟继续在普通的学校读书,过普通孩子的生活,直到国中毕业。届时,再由惠自己决定, 是踏入咒术界, 还是选择其他的道路。” 这个方案,看似公平,却巧妙地将五条悟和荧同时绑在了伏黑惠的“投资人”和“潜在引导者”的位置上。它避免了伏黑惠过早地被任何一方完全掌控,给了他一个缓冲和成长的时期,同时也意味着,在未来的数年里,五条悟和荧将不得不因为这笔“共同投资”而保持某种微妙的联系和潜在的竞争。 五条悟摸着下巴,六眼在墨镜后快速分析着这个提议。他固然想将伏黑惠彻底纳入麾下,但也清楚荧的顽固以及此刻强行带走惠可能引发的后续麻烦,毕竟此时荧早已不再掩饰,锋芒毕露,要是在这里打起来可就麻烦了,他可不是过去的他。 这个各退一步的方案,虽然不尽如人意,但至少确保了惠不会立刻被荧带到横滨,也给了他未来争的机会。 “啧,一人一半?” 五条悟撇撇嘴,似乎有些嫌弃,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吧,就这么定了。五亿而已,小意思。”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荧不再多看五条悟一眼,转身便准备离开。她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阻止五条悟立刻将惠带入高专,并为惠争取到了一个相对自主的选择期。 “等等,我还有话问你。” 五条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叫住了她。 荧的脚步顿住,微微侧身,脸上毫不掩饰地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她先是对着还有些不知所措的伏黑惠温和地说道:“惠,你先回屋里去吧,我和你……五条叔叔,还有点事要谈。” 伏黑惠看了看荧,又看了看五条悟,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公寓,轻轻关上了门。 待公寓门完全闭合,荧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瞬间消失殆尽。她转过身,双手环抱在胸前,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御和疏离姿态。金色的眼眸宛如那高悬于天穹至上的日轮,璀璨夺目,却极为冰冷。 少女的语气带着毫不客气的排斥意味。 “五条悟,我并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之前在横滨,我的话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 夕阳的余晖彻底消失,夜幕降临,街灯昏黄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对峙的气氛比刚才更加凝重。 五条悟没有在意她恶劣的态度,他缓缓摘下脸上的墨镜,露出了那双仿佛蕴藏着无尽星空与冰雪的苍蓝色六眼。没有了镜片的阻隔,那双眼眸中的锐利与复杂几乎化为实质。 他向前走了两步,距离近得足以让荧感受到他周身那无形的、强大的压迫感。 他微微俯身,凑近荧,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了以往的轻浮,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奇异感。 “话是说得很清楚,把该划的界线都划得明明白白。” 五条悟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但是,荧,我回去之后,仔仔细细地、反复地想了很多遍……从你进入高专,到你在高专表现出来的,直到你再次出现在横滨,再到你对杰的态度,以及今天你对惠的安排……” 他的六眼死死地锁住荧那双平静无波的金色眼眸,仿佛要从中挖掘出最深层的秘密。 “我忽然发现,你……似乎从一开始,就从某个比我们所有人都要高的视角,俯瞰着这一切。”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笃定的怀疑,“你好像……早就看到了现在的结局?” 这句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荧的心湖中激起了细微的涟漪,但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破绽,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 她垂下眼眸,浓密的金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瞬间可能泄露的情绪。随即,她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哼笑。 “呵……” 她抬起眼,目光如同染血的冰刃,直刺五条悟,“真是难得啊。五条悟,你那颗被最强的名号惯得早就生锈、几乎不怎么转动的脑子,这一次,倒是难得地……转起来了嘛?” 少女那淬毒般的嘲讽,如同冰锥,试图冻结五条悟的思维。然而,五条悟非但没有被击退,反而因为她那过于激烈的反应,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更深了。 他仿佛确认了什么,那双苍蓝色的六眼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捕捉着她每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和能量变化。 “生锈的脑子,偶尔转动一下,确实能发现很多被忽略的细节。” 五条悟不退反进,语气带着一种执着的探究,仿佛非要撬开她紧闭的心扉,“比如,你那份超乎常理的笃定,那份仿佛早已看过剧本般的……从容。” 荧看着他这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样子,脸上的讽刺笑容逐渐扩大,那笑容里却没有任何暖意,只有无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她不再试图用尖锐的言语逼退他,而是用一种近乎宣判的语调,清晰地划出了两人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五条悟,你和我,从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她的声音平静下来,却带着一种洞穿世事的冷漠,“你生来就是五条家的神子,拥有着六眼和无下限术式,你从降生的那一刻起,就被供奉在华美的金丝笼里,享受着最顶级的资源、众人的敬畏,以及……被精心过滤后呈现给你的纯白世界。” 她抬起手,指尖随意地划过昏黄的灯光,仿佛在描绘那虚幻的泡沫。 “你所看到的咒术界,哪怕看到了它的腐朽和黑暗,也依旧是浮在表面上的、属于既得利益者的视角。你不看到的,是规则之下的博弈,是单凭力量难以打破的束缚。而你却以为你的最强可以改变一切。”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五条悟脸上,金色的瞳孔中倒映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 “但我和你不同。” 荧的语气带着一种冷淡的平静,“我所看到的,是金丝笼之外的、更加赤裸和残酷的丛林法则。是价值决定存在,是哪怕拥有力量,若不懂得隐藏和算计,也只会被更快地榨干利用价值,然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弃。” 她微微歪头,笑容变得有些诡异。 “所以,你问我是不是早就看到了结局?不,五条悟,我可没有预见的能力,我看到的不是某个特定的结局,我只是推测到了这条命运河流奔涌的必然方向,看到的是身处其中之人,在那套腐朽规则下,大概率会走向的……各种令人作呕的可能性。”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碎了五条悟一直以来所依仗的认知基础。他意识到,荧的“预见”,并非某种玄妙的预言能力,而是基于对咒术界底层运行逻辑的深刻洞察。 就在这时,荧忽然话锋一转,提了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那么,五条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五条悟被她这跳跃性的问题问得一怔,六眼快速检索记忆,有些迟疑地开口:“……前几年的年底御三家合办的庆典?” “呵。” 荧发出一声清晰的、充满鄙夷的冷笑,直接否定了他,“看来你是真的忘了。或者说,你根本就没在意过。” 她的笑容变得复杂起来,混合着嘲讽、一丝微不可察的冷漠,以及某种奇异的、近乎荒谬的“感激”。 “嘛,无所谓了,不过,某种程度上,我还得……稍微感谢你一下。”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千斤重量。 五条悟眉头紧锁,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荧看着他困惑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轻笑着解释道。 “如果不是因为你,五条悟……”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五条悟愈发凝重的神色。 “我怎么会被那些老家伙当做为一个有价值,甚至可能用来制衡你的筹码,从而被塞进咒术高专,而不是像其他禅院家的女孩一样,被当作一个精美的、用来联姻的花瓶,早早地送出去,换取那点可怜的利益呢?” 五条悟的瞳孔微微收缩,一段被他忽略许久的、早已模糊的记忆碎片似乎又变得有些清晰——那似乎是在某次非正式场合,他偶然遇到了一个眼神却异常冷淡的金发小女孩,他当时或许是因为无聊,随口说了些什么,甚至可能做了什么无心的举动…… 荧看着他恍然又复杂的表情,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也越发冰冷。 “不过,看起来,真正更应该感谢你的,恐怕是禅院家的那些长老们呢。”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和笃定。 “毕竟,如果他们真的把我当作一个无害的花瓶送了出去……” 她的声音压低,如同恶魔调笑的低语。 “我的脾气,可是非常、非常坏的哦。被逼到极致的话,我说不定……会变成一个比现在那个沉浸在自以为是的大义幻想里的夏油杰,更加彻底、更加不计后果、也更加难以对付的——” “——毁灭者呢~” 第133章 少女那带着微妙笑意的、如同恶魔低语般的话语,在寂静的夜空下缓缓消散,却像无形的冰刺,深深扎入了五条悟的心湖,激荡起混杂着寒意与惊悸的涟漪。 他仿佛真的透过她那双燃烧着冰冷火焰的金色眼眸,窥见了一个未被选择的、更加黑暗和绝望的未来碎片。 荧欣赏着他脸上那难以掩饰的震动和凝重,仿佛完成了一场精彩的演出,她脸上那夸张的、带着恶意的笑容缓缓收敛,重新变回了那副惯常的、疏离而冰冷的模样。只是,那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丝……了然。 “所以, 五条悟, ”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比之前的任何嘲讽都更具穿透力, “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这个世界, 这个咒术界,并不会按照你理想中那个最强就能轻易扭转的、美好而简单的未来进行。” 她直视着他那双仿佛蕴藏着风暴的苍蓝六眼,语气平淡却字字诛心。 “直白地说,我并不看好你那套从内部改革的天真想法。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 那些深入骨髓的腐朽规则, 不是光靠力量就能碾碎的。你的最强,或许能打破一堵墙,但你面对的不是一堵墙, 而是一整片由无数规则、传统、人性阴暗面交织成的、无边无际的泥沼。” 她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雨水, 浇熄了五条悟心中某些刚刚燃起的、不切实际的火焰。 “不过——” 荧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你大可以去试试。反正,未来的咒术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是继续在泥潭里打滚,还是真的能被你掀翻那个烂桌子,都与我毫无关系了。” 她将目光投向远方横滨的方向,随即又回到五条悟身上。 “至于你刚才追问我的那些问题……” 少女的语调带着一种最后的、近乎怜悯的解答。 “答案很简单。因为从一开始,我和你们,就走在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上。” “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微微扬起下巴,夜风吹拂起她金色的发丝,那双苍穹般的六眼中依旧充满了困惑以及未被磨平的棱角。 “所以,五条悟,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在这里质问我这个局外人,试图从我这里找到答案或认同。” “你该做的,是低下头,静下心,好好地问问你自己——”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是维持最强的虚名和地位?是守护某些特定的人?还是说……你真的有那个觉悟和能力,去承担起改变所带来的、无法预估的代价和后果?”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击在五条悟的心上,迫使他去面对自己内心那些或许尚未完全厘清的真正意图。 “而我,” 荧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却无比真实的弧度,那不再是嘲讽,而是一种找到归宿般的平静与坚定,“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初的目的。” 她不再多言,仿佛该说的都已说尽。最后深深地看了五条悟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警告,有怜悯,或许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对于“同类”的期待,但最终都化为了彻底的疏离。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身,衣摆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向着与咒术界、与五条悟截然相反的方向,迈步离去。少女步伐稳定而迅速,没有丝毫留恋和迟疑,很快,那金色的身影便融入了街道尽头的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空旷的街道上,只剩下五条悟独自一人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白色的头发,昏黄的路灯将他高大的影子拉得斜长,显得有几分孤寂。 他久久没有动弹,墨镜不知何时已经重新戴了回去,遮住了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六眼。少女最后的话语,如同警钟,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 我想要的是什么? 改变的代价……我真的准备好了吗? 一直以来,他凭借“最强”的力量和与生俱来的天赋,几乎无往不利。他看到了咒术界的腐朽,心生不满,想要改变,这念头如同野火般燃烧。但他从未如此刻般,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前路的艰难远超想象,而他自己,或许也并未真正看清内心的全部渴望。 荧就像一面冰冷而清晰的镜子,照见了他隐藏在强大力量和无所谓态度下的、那些未曾深思的迷茫和可能存在的天真。 他抬起头,望向荧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身后伏黑惠那扇紧闭的公寓门,最终,将目光投向了东京咒术高专所在的大致方位。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感,混合着被挑战的愤怒、被点醒的清明,以及更加炽烈的、不愿服输的执念,在他心中交织、发酵。 五条悟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嘴角重新勾起一抹弧度,但这笑容里,少了以往的纯粹张扬,多了一丝沉淀下来的锐利和深沉- 横滨,港口黑手党大楼,荧的办公室。 夜色已深,城市依旧灯火通明,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室内映照得一片阑珊。荧刚脱下外出时的外套,只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丝质衬衫,坐在办公桌后,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xue 。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太宰治像一只轻盈的黑猫般溜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脸上挂着惯有的、仿佛对一切都兴致盎然却又漫不经心的笑容。 “我回来了,阿荧~”他声音甜腻地打着招呼,径直走到荧的身边,然后极其自然地将上半身的重量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颈窝,像一只寻求安抚的大型犬科动物,而他带来的文件被随手放在了桌面上。 荧对于他这种粘人行为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连眉头都没动一下,只是微微偏头,感受着他身上淡淡的绷带药水气味和一丝属于夜晚的凉意。 “嗯,盘星教那边后续处理完了?” “基本上~”太宰治懒洋洋地应着,用脸颊蹭了蹭她柔软的发丝,“根据后续的调查和友好的沟通,除了那个倒霉的金田社长之外,横滨还有几家不大不小的公司老板,甚至个别眼皮子浅的政府官员,也都或多或少被夏油杰那套净化厄运的把戏骗过,贡献了不少香油钱呢。” 荧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那些被诈走的资金呢?” 太宰治发出一声轻快的笑声,带着点小得意:“当然是物归原主啦~不过,是以我们港口黑手党帮助追回损失的名义。顺便,收取了一点微不足道的手续费和……人情。” 少年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显然这“物归原主”的过程,又为港口黑手党捞取了不少实际的好处和潜在的威慑力。 荧侧过头,瞥了他一眼,对上他那双写满了“快夸我”的眼睛,她忍不住抿唇一笑:“只是这样?以阿治你的性格,不可能只是把钱追回来就完事了吧?”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更加灿烂,也更显得危险。他直起身,双手撑在办公桌边缘,将荧圈在椅子和他的气息之间,语气轻快得像是在分享一个有趣的恶作剧。 “果然还是阿荧了解我~” 他眨了眨眼,“在协助他们清理盘星教在横滨的残余据点,以及规劝那些中间人的时候,我顺便……给盘星教送去了一点小小的——惊喜。” 他没有明说是什么“惊喜”,但荧几乎能想象到——可能是伪造的内部矛盾证据,可能是引导其他诅咒师或势力注意到盘星教的“肥肉”,也可能是在某些关键节点埋下了足以在未来引爆的炸弹。总之,绝对是能让夏油杰头疼一阵子,甚至焦头烂额的麻烦。 “果然是阿治。” 荧显然对太宰治这种睚眦必报、并且乐于给对方制造长期麻烦的行为模式早已习惯,不过森先生应该也知道阿治做了手脚,对他而言只要不影响到港口黑手党的整体利益和横滨的稳定,他可能也不介意太宰治给那个狂妄的前教主多添点堵。 她将注意力转回正事,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桌面:“五条悟那边答应给的赔偿,送来了吗?” “大部分都到了哦。” 太宰治重新靠回她肩上,像没骨头似的,“一千副咒具眼镜,已经入库。咒灵的基础图鉴和部分非核心资料,电子版和纸质版都送来了。效率还挺高,不过准确性还需确认。嘛,看来那位最强六眼,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生枝节呢。”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伏黑甚尔的那些咒具,似乎还有一部分在夏油杰手里,五条悟还没能拿回来。看来他对自己那位挚友,还是有点……手下留情?或者说,无从下手?” 荧对此并不意外。夏油杰既然看重那些咒具,自然不会轻易交出,五条悟想要拿到,恐怕还得费一番周折,甚至可能再次爆发冲突。这暂时不是她需要关心的问题。 “那些咒具眼镜,找人试过了吗?” 荧更关心实际效果。港口黑手党的成员大多是异能者,无法天生视见咒灵,这批眼镜是提升他们对诅咒相关事件应对能力的关键,也是横滨接下来能够有效拒绝咒术界插手的重要保障。 太宰治点了点头,语气依旧懒散,但内容却很清晰:“森先生亲自过问,挑了两支反应最快、经验也最丰富的小队进行了配发和测试。” 他歪了歪头,回忆着报告内容,“效果嘛……确实能让他们看到那些原本看不见的脏东西了。不过,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横滨这边的咒灵密度本来就比东京那种负面情绪堆积的大都市低很多,测试期间,连一级咒灵都没碰到几个,二级的都少见,大部分是些三四级的杂鱼,很容易就处理掉了。” 这个结果在荧的预料之中。横滨的混乱更多源于异能者之间的争斗和里世界的势力倾轧,而异能力本质上而言与咒力其实是相反的生命能量,所以诅咒滋生环境反而相对“干净”一些。 “知道了。” 荧应了一声,身体微微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也让靠在她肩上的太宰治随着她的动作调整了一下姿势。她闭上眼,感受着肩头传来的重量和温度,连日来的奔波带来的疲惫似乎稍稍缓解了一些。 太宰治安静地靠着她,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把玩着她垂落的一缕金发,室内只剩下两人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的城市噪音。 “话又说回来,阿荧,你去找伏黑惠的时候,遇到了那个六眼呢。”太宰治忽然抬起头,桃花眼微微眯起,似有似无的微光闪烁,“和之前比起来,你似乎,没有那么 讨厌他了? ” 第134章 在对于荧的事情上, 他向来像一只敏锐的猫,即使荧没有表现出来,通过监听器里传来的对话, 他也能感觉到, 这次荧与五条悟对峙的基调, 与之前在横滨餐厅和海边悬崖时那种纯粹的冰冷与敌意, 有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同。 荧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金色的瞳孔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朦胧。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手,轻轻捏了捏太宰治近在咫尺的脸颊,触感微凉。 “哎呀,阿治难道吃醋了?” 她挑眉,语气带着一丝难得的、真实的调侃。 太宰治立刻顺势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像只被顺毛的猫一样蹭了蹭,语气甜得发腻,眼神却执拗地盯着她:“才没有呢~就那个家伙怎么可能挑战我在阿荧心里的地位, =,我只是好奇嘛。阿荧对那个白毛笨蛋的态度,忽然变得……有点奇怪哦。” 荧看着他这副明明在意却偏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底那点因与五条悟对峙而产生的滞涩感悄然消散了几分。她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透彻。 “不是态度变了,只是突然觉得……他有点可怜罢了。” “可怜?” 太宰治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新鲜的词汇,鸢色的眼眸惊讶地睁大,随即迸发出更加浓厚的兴趣, “那可是天天挂在嘴边自称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最强六眼?阿荧你居然会觉得他可怜?” “嗯。” 少女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个站在空旷街道上、被夜色和迷茫笼罩的白发身影,“他就像一头被从小养在华美笼子里、被灌输了你是最强所以无所不能观念的猛兽。直到现在,才开始用那从未真正接触过粗糙现实的爪子,去试探笼子的栏杆,却发现那栏杆远比他想象的要坚固和复杂得多。” 她的声音里没有同情,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冷酷的剖析。 “他意识到了笼子的存在,想要打破它,却还没完全想清楚打破之后该怎么办,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有能力、有决心承受打破笼子时必然飞溅的碎屑和可能伤及无辜的后果。这种迷茫和挣扎,对于一直顺风顺水的最强来说,难道不可怜吗?” 太宰治听着她的分析,脸上的戏谑渐渐收敛,转而露出一抹了然而又带着讽刺的笑容。 “困兽之斗吗?确实,比起一开始就挣扎在泥潭里的我们,他这种后半程才被迫面对现实的天之骄子,显得格外笨拙和……有趣呢。” 他嘴上说着“有趣”,但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却悄然闪过一丝放松。他明白了,荧对五条悟的那一丝“怜悯”,并非源于旧情或认同,而是源于一种“过来人”对“后来者”的、带着距离感的观察,甚至隐含着一丝“早知道你会撞南墙”的微妙优越感。 这让他心中那点莫名的醋意烟消云散。 为了进一步确认,也或许只是单纯地想亲近,太宰治忽然得寸进尺地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荧的耳廓,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磁性:“不过,阿荧只能看着我哦~那个白毛笨蛋,就让他自己在笼子里撞得头破血流好了~” 说着,他不等荧回应,便轻轻吻了吻她敏感的耳垂,然后顺着脖颈的线条,落下几个细碎而暧昧的轻吻,如同盖章一般,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荧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微微一顿,却没有推开他。她放松了身体,靠在椅背上,感受着他如同大型猫科动物标记领地般的行为,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纵容和习惯。 她甚至微微侧过头,给了他更方便的空间。 太宰治感受到她的默许和纵容,心情愈发愉悦,像只偷腥成功的猫,低低地笑了起来,动作也愈发缠绵。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心满意足地重新将下巴搁回她的肩窝,仿佛刚才那个散发着危险的诱惑气息的人不是他一样。 “不过话说回来,” 太宰治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慵懒,但话题却重新回到了五条悟身上,带着他特有的、一针见血的犀利,“就算那头困兽终于开始思考怎么拆笼子了,他的做法,在我看来还是天真得可笑。” 他嗤笑一声,鸢色的眼眸中闪过冷冽的光。 “想要打破旧规则,制定属于自己的新规则,却还指望能不流一滴血,不彻底将原有的既得利益集团连根拔起?世界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属于里世界生存者的残酷现实感,“改革?变革?无论叫什么名字,本质上都是一场权力的重新洗牌。而洗牌,从来都是伴随着背叛、阴谋和流血的。他那种还带着点正论影子的、试图在框架内解决问题的想法,注定会碰得头破血流。” 荧安静地听着,没有反驳。太宰治的话虽然极端,却道出了她内心深处同样的认知。 咒术界的沉疴痼疾,绝非温和的改良所能治愈。 “或许吧。” 她最终只是淡淡地回应,语气带着事不关己的漠然,“不过,无论他是天真还是成熟,是成功还是失败,那都是他和咒术界自己的事情了。”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太宰治柔软的棕发,声音平静而坚定。 “从我将戒指戴上的那一刻起,我的未来,就只与横滨,与港口黑手党,与你有关了。” “咒术界是沉是浮,五条悟是成是败,都与我……再无瓜葛。” 这句话,如同最终的誓言,彻底将她与过去的世界割裂开来。她选择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一条与身边这个危险而迷人的少年共同行走的、充满未知与挑战,却由她自己选择的道路。 太宰治听着荧那斩钉截铁、仿佛要与过去彻底诀别的话语,满足地在她颈窝处蹭了蹭,像一只终于确认了所有权的猫。 室内温馨静谧了片刻。 然而,这份静谧并未持续太久。太宰治忽然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很轻,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近乎无奈的嘲讽。他依旧保持着拥抱她的姿势,声音闷闷地传来,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 “阿荧,虽然我很想就这样和你一直待在一起,彻底把咒术界那些倒胃口的家伙和事都抛在脑后……” 他顿了顿,抬起头,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冷静而锐利的光芒,与刚才撒娇般的姿态判若两人,“但是,恐怕在短期内,我们或许还不能完全和那边断绝关系呢。” 荧闻言,原本放松倚靠着的身体微微一直。她侧过头,金色的眼眸中带着清晰的疑惑,看向太宰治:“什么意思?”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因为啊,咒术界现在这副样子,就像一栋年久失修、四处漏风的大房子。” 他慢条斯理地分析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荧的肩头画着圈,“内部矛盾激化,夏油杰叛逃如同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五条悟那个理想主义者开始试图拆梁卸柱,那些老橘子们则拼命想糊上补丁维持体面……这种混乱,这种虚弱,对于某些人来说,简直是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饕餮盛宴。”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某种可能性。 “而我们的首领,森先生……” 太宰治的语气带着一种了然的笃定,“以他那绝不会放过任何扩张机会、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般的性格,是绝不可能对隔壁这栋漏风大宅里可能掉出来的大蛋糕无动于衷的。” 他看向荧,眼神交汇间,彼此都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 “他不会明着插手咒术界的内斗,那太愚蠢,也会引火烧身。但是,” 太宰治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谋划般的冷静,“趁着他们内乱,无暇他顾的时候,突然从那些裂缝里,撕下几块属于咒术界的、我们之前难以触及的蛋糕,比如某些特定的资源、情报,甚至是一些因为内乱而流落出来的、有价值的人才或者技术……这种事情,森先生是绝对做得出来,而且很可能已经在筹划了。” 荧安静地听着,金色的眼眸中波澜不惊,但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太宰治的分析合情合理。森鸥外是一个极致的利益主义者,一切以港口黑手党的壮大为优先。咒术界如今的混乱,确实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渗透和获利的机会。 “所以,” 荧缓缓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与理智,“阿治你的意思是,在森先生的棋盘上,咒术界在未来一段时间内,非但不会成为无关的存在,反而可能成为一个需要重点关注和适时介入的目标?” “没错。” 太宰治点了点头,他欣赏荧总能迅速抓住核心,“在这种情况下,阿荧,你的身份,极有可能成为最容易打开的突破口。” 第135章 鎏金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但少女并未立刻表现出震惊或反对,只是静静地、更加专注地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的指尖还在少女白皙的肩头轻轻画着圈,那动作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缱绻,仿佛在把玩一件稀世珍宝,可说出的话却字字淬着冷意。 他微微侧头, 鸢色眼眸里的慵懒尽数褪去, 只剩下洞悉全局的锐利, 仿佛一只狩猎的鹰隼,已经彻底地锁定了猎物的要害。 “阿荧,你看, 咒术界千百年来形成的格局, 本质上就是御三家——五条、禅院、加茂——这三根擎天巨柱,垄断了绝大部分与咒术师相关的核心资源。” 他的手指在空中虚划, 仿佛勾勒出一张无形的权力地图。 “咒术高专?那更像是一个培养和输送工具的公共平台,虽然重要,但根基浅薄。五条悟现在想要发起改革,即使他得到了夜蛾校长那种理想主义者的支持,以高专为据点,但他手里真正掌握的硬资源 ,太少了。真正的顶尖天赋者,大多早早就被御三家通过联姻、收养、威逼利诱等手段收入囊中。那些隐藏在家族里的秘术传承、专属的咒力训练方法,甚至是筛选继承人时的优渥资源倾斜,都不是高专那种雨露均沾的模式能比的。” “五条悟打算就靠一所高专亲自培养的学生翻盘?太天真了。” 太宰治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 “培养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特级咒术师,要多久?五年?十年?还是等到那些孩子能扛起大旗时,咒术界的天早就变了?更何况,他连最基础的后勤都搞不定。” 他掰着手指,一条一条地细数,语气像是在盘点货架上的商品,冷静得近乎残酷:“ 御三家的咒具库藏着多少千年传承的宝贝?从能封印特级咒灵的特级咒具,到日常辅助战斗的中级咒具,甚至是能疗伤、隐匿气息、传递情报的特殊道具,几乎垄断了整个咒术界的优质供给。高专的咒具储备,不过是人家牙缝里漏出来的残渣罢了。只靠高专那点预算,够他折腾多久?一旦触及根本利益,总监部稍微卡一卡脖子,他就可能举步维艰。 ” “情报网就更不用说了。” 太宰治的眼神沉了沉,“御三家扎根咒术界数百年,触角早就伸到了各个角落。从普通人类社会的政商界,到咒灵活动的隐秘区域,甚至是各个咒术师家族的内部纷争,他们都能第一时间掌握消息。五条悟呢?他能依靠的,恐怕只有高专那点有限的情报渠道,和他自己的六眼。可六眼能看到咒力流动,却看不到人心鬼蜮,看不穿那些藏在暗处的阴谋诡计。” “还有资金、土地、人脉……” 太宰治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些东西,哪一样不是御三家代代积累的根基?五条悟空有最强的实力,却像个被剥光了羽翼的飞鸟,手里没兵没粮没地盘,只凭着一腔热血和天真的理想,就想撼动盘根错节的旧势力?得了吧,森先生即使夺得了港口黑手党,之后想要改变什么不还是处处受制,不得不平衡各方。” 他的分析如同冰冷的手术刀,将五条悟看似强大的“改革”外衣层层剥开,露出内里资源匮乏的窘迫现实。 少女安静地听着,金色的眼眸微微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她没有说话,只是手指轻轻攥住了太宰治的衣角。太宰治感受到她细微的动作,停下了话语,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轻柔的吻,语气重新染上几分缱绻:“当然啦,这些都不是最关键的。” 他抬起头,鸢色的眼眸紧紧锁住荧的眼睛,那里面闪烁着一种近乎残忍而透彻的了然:“最致命的,是五条悟从未真正掌握过与他的身份所相匹配的权力。” “他是五条家名义上的家主继承人,没错。” 太宰治的指尖拂过荧的脸颊,触感细腻微凉,“可五条家那些活太老都成了精的长老们,那些盘踞在权力网络节点上的既得利益者,怎么可能把实权交给一个从小就叛逆、眼里根本没有家族规矩的怪物?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维护五条家利益、遵守旧秩序的傀儡,而不是一个想要拆毁整个体系的革命者。” “所以啊,那些真正关键的人脉——比如和其他咒术师家族的联姻关系、和高层官员的利益绑定、和地下势力的隐秘合作;那些真正核心的权力——比如家族资源的调配权、咒具库的管理权、家族成员的任免权…… 其实一直都牢牢攥在他看不起的腐朽的长老们手里。 ” 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仿若一只染着毒的蝴蝶:“五条悟就像个被推到台前的戏子,穿着最强和家主继承人的华丽戏服,看似风光无限,实则一举一动都被背后的丝线操控着。他想改革?想打破旧规则?那无异于要剪断那些束缚他的丝线,可那些丝线的另一端,连着的是整个五条家的既得利益集团,是他自己的家族根基。” “这就是戴着镣铐起舞啊。” 他轻轻叹息,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同情,只有纯粹的玩味,“他以为自己是自由的,以为凭着最强的实力就能为所欲为。可直到他真正想要动手改革,才会发现那些看不见的镣铐有多沉重,那些来自家族内部的阻力有多可怕。长老们明面上不敢违抗他,暗地里却有的是办法拖他的后腿,掣肘、拖延、阳奉阴违,无所用之不及。比如扣下他需要的咒具,泄露他的计划,煽动其他家族反对他,甚至在他培养的学生里安插眼线……” “这样的改革,能成功吗?” 太宰治反问,不等荧回答,便自己给出了答案,“当然不能。他连自己的家族都掌控不了,还想掌控整个咒术界?简直是痴人说梦。” 荧认同地点了点头,太宰治的分析谋划能力向来一针见血,从不出错:“五条悟只是一头刚刚意识到笼子存在的困兽。他想打破笼子,却不知道笼子的钢筋铁骨,其实是由整个咒术界的既得利益集团共同铸就的。而他所做的,不是抢夺他们的蛋糕,而是等同于,把盛蛋糕的桌子给掀了!” “没错~” 太宰治愉悦地蹭了蹭她的颈窝,像只得到了认同的猫,“所以啊,回到最初的问题——森先生会如何看待这场隔壁的盛宴?” 他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他不会满足于捡拾一些从裂缝里掉出来的面包屑。他的目光,会更直接,也更贪婪。” 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重量充分沉淀,然后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吐出那个令人心惊的猜测: “他可能会想……通过阿荧你这一层禅院血脉身份,以及你现在所代表的港口黑手党的力量,寻找机会……夺取整个禅院家。” “夺取……禅院家?” 少女的金眸听到这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时,倏然绽放出极为璀璨夺目的光芒。 她猛地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盯住了少年。 这可不再是趁乱牟利,而是赤裸裸的吞并!是将港口黑手党的触角,直接插入咒术界最核心的权力结构之一! 太宰治观察着少女兴奋的反应,继续用他那充满蛊惑力的声音分析着可行性。 “御三家之中,五条家有五条悟这个变数,虽然他掀不起大浪,但暂时动不得;加茂家向来谨小慎微,内部团结,很难找到突破口;只有禅院家……” “禅院家的内部,可比五条家乱多了。老顽固们守着腐朽的规矩,旁支子弟觊觎权力,还有那些因为没有咒力而被排挤的边缘人物…… 简直是一团乱麻。更重要的是,禅院家的现任家主禅院直毗人,能力平庸,手段却阴狠,虽然勉强压住了场子,但他的继承人可没他那本事,青黄不接,只要禅院直毗人出什么问题,禅院家必然大乱。 ” 少年亲昵地靠在少女的肩膀上,唇瓣贴着柔软的耳翼,仿佛诱惑夏娃吞下智慧果的毒蛇,吐出的话语带着一股蛊惑人心般的磁性:“阿荧,你想想,禅院家现在内斗不断,各方势力都在寻找靠山。如果港口黑手党在这个时候,打着支持禅院家正统旁支的旗号,把你推出去…… 那些不满现任家主的旁□□些被长老排挤的有识之士,那些渴望改变却无力反抗的边缘人物,会不会纷纷投靠过来? ” “港口黑手党有足够的资金、足够的武力、足够的资源,这些都是禅院家那些内斗的派系所缺乏的。而你,有属于禅院家的血脉,有足够的实力,还有和五条悟这位最强对峙过的声望。只要我们稍微运作一下,就能让你成为禅院家内部一股不可忽视的新势力。” “这并非完全没有操作的空间。一旦成功,港口黑手党不仅能获得禅院家积累了数百年的庞大资源——人才、咒具、秘术、人脉、土地、财富……更能直接在咒术界内部钉下一根最深的楔子,从此拥有前所未有的话语权和影响力。” 室内陷入了一片冷寂。只有窗外城市不夜的霓虹灯光,透过玻璃,在少女的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影。 这个计划很大胆,也很疯狂,非常符合森鸥外那永不满足的贪婪性格。 荧仿佛能看到森鸥外坐在首领办公室的黑暗里,用他那双仿佛能计算一切价值的眼,冰冷地审视着咒术界的版图,最终将目光锁定在“禅院”这个古老的家徽。 而自己,则成了他计划中那枚最关键、也最危险的棋子。 “森先生这个算盘打得可真够精的。” 太宰治似淡淡地嘲讽了一声,“既不用明着和咒术界开战,又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夺取御三家之一的核心资源,还能借此扩大港口黑手党的影响力,甚至能牵制五条悟和咒术界的其他势力,一箭多雕。” 荧眨了眨眼,一种奇异的感觉也在心底滋生——那并非恐惧,而是一种混合着残酷与冷漠的兴奋感。 “所以,阿治你希望我接受这个计划吗?” “无论阿荧要做什么,我都绝不会反对。” 太宰治露出了罕见的柔软的笑容,胸膛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给荧,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荧柔软的长发:“固然森先生打得一手好算盘,但我们可以顺水推舟,借着森先生的支持,拿下禅院家。但最终,禅院家是谁的,港口黑手党能得到多少,可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太宰治的鸢色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仿佛一只诡计多端的琢磨着要怎么多偷几条鱼的黑猫:“我们可以利用禅院家的内斗,先清除那些最顽固的旧势力,然后扶持真正忠于我们的人。等到我们彻底掌控禅院家之后,那些资源,自然是由我们来负责分配。森先生想要好处?可以啊,但得看我们愿不愿意给,给多少。” “而且……”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起来,“拿下禅院家,对你来说,也未必是坏事。” 他捧起荧的脸,让她注视着自己,那双鸢色的瞳孔倒映出月光下不可见底的深潭,风雨中飘摇不定的残霞,却被头顶落下的朦胧光线染上一层玫瑰色的滤镜:“我知道阿荧从不在意他们,但是我在意,只要禅院家还存在,只要那些该死的老家伙们还活着,我就永远都会感到不安,烦躁。不如,我们就借着这个机会,回去一趟,把那些令人厌恶的东西,彻底清扫干净。” “到时候,无论阿荧是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塑禅院家,或者…… 干脆让它彻底消失,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帮你做任何想做的一切。 ” 第136章 “夺取……禅院家?” 荧重复着这句话,鎏金色的瞳孔在霓虹光影中骤然亮得惊人,仿若一块被投入烈火的真金,迸发出了几乎要灼伤人的璀璨光芒。 那光芒中, 没有畏惧, 没有迟疑, 只有一种被点燃的、近乎残酷的兴奋和认同。 良久,少女忽然轻笑出声。那笑声清凌凌的,像碎冰撞击,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残忍。 “阿治,”她抬起头,金色眼瞳中的火焰已然沉淀,化为一种更为凝练、更为锐利的决心,“你的计划很好,森先生的算计也很精妙。但是……” 她顿了顿,伸手捧住太宰治的脸颊,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摩挲着他弯起的眼角,动作亲昵无比,眼神却锐利如刀。 “太麻烦了。” 那目光中闪烁着的不是犹豫,不是权衡,而是猎手锁定猎物时的锐光,带着一种近乎野蛮的干脆利落。 太宰治微微一怔,鸢色眼眸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被更深的兴味取代。他挑眉,指尖依旧流连在荧的肩头,语气带着几分玩味:“哦?阿荧有更好的主意?” “布局、谋划、拉拢、分化……像下棋一样,一步步去争夺那些老顽固们视若生命的权柄?”荧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嘲讽意味的弧度, “那要耗费多少时间?几个月?几年?而且,阿治,你比我更了解,与虎谋皮,最终很可能反被其噬。那些旁□□些所谓的有识之士,今天可以因为利益投靠我们,明天同样可以为了更大的利益背叛我们。禅院家的血脉里,流淌着的不只是咒力,更多的是贪婪和怯懦。” 她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冰冷。那是她曾在那个家族阴影下生活时,用亲身痛苦换来的认知。 “我对扮演救世主或者改革者没有兴趣,也对整合那群趋炎附势的乌合之众不感兴趣。”她的声音渐渐染上一丝凛冽的杀意,如同冬日里最刺骨的寒风,“既然最终目的是清扫,是为了让那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彻底消失,是为了断绝所有后患,那为什么不用最直接、最有效的方法?” 她松开捧着太宰治脸颊的手,转而握住了他那只一直在自己肩头作乱的手,五指坚定地嵌入他的指缝,紧紧扣住。 “我要直接打进去。” 她说得轻描淡写,却让空气都为之一震。 太宰治的瞳孔微微放大。 “一力降十会。”荧的金色瞳孔中,仿佛有熔岩在流淌,炽热而暴戾,“我太了解那些人了。除了现任家主禅院直毗人,以及少数几个闭死关的老怪物,剩下的,不过是些倚仗家族余荫、内斗内行、外斗外行的废物。所谓的家族荣耀,不过是他们用来欺压弱小、粉饰太平的遮羞布。真有胆子以命相搏的,一百个里也挑不出一个。大部分都是贪生怕死、见风使舵之辈。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冷漠的了然。 “他们最害怕的,从来都不是规则,而是死亡。” 荧的声音冷得像寒冬的风,“只要用绝对的力量,在他们最引以为傲的规矩和武力上,将他们彻底击溃,碾碎他们所有的骄傲和倚仗。只要让他们亲眼看到,反抗的下场是粉身碎骨,而顺从就能苟活,那些所谓的骨气、尊严,都会在瞬间崩塌。” “他们的脊骨早就软了,只需要轻轻一压,为了那一点点苟延残喘的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跪下去。” 荧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太宰治的下颌线,微微扬起下巴,那姿态像极了即将出征、睥睨战场的王:“我会直接闯进禅院家的本家,当着所有人的面,废掉那些跳得最欢的老顽固。禅院直毗人不是想稳住局面吗?我就打碎他的局面;那些长老不是想掌控权力吗?我就用暴力剥夺他们的权力。” “不需要拉拢任何派系,不需要玩弄任何阴谋。” 荧的金眸亮得惊人,“只要展现出绝对的实力,让他们明白,我才是唯一的选择,他们自然会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凑过来。到时候,家主的控制权,不过是唾手可得的东西。” 答案不言而喻。太宰治几乎能想象出那副画面——在绝对的力量洪流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所有的忠诚背叛,都会像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只剩下最原始、最丑陋的求生本能。 “真是……漂亮的打算啊,阿荧。”太宰治的眼睛越来越亮,鸢色的眼眸里闪烁着痴迷的光芒。他低低地笑起来,胸腔震动,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愉悦和赞赏。 他猛地抱住荧,将脸埋在她的颈窝,胸膛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肌肤传递过来,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不愧是阿荧!真是……太美了!” 她是最为夺目,最为傲慢的高悬于空的太阳,而这轮太阳此时正照耀在他的眼里,让他无法自拔地沉迷。 “简单,粗暴,却直指核心。确实,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任何算计都显得苍白无力。这才是最适合你的方式,我的阿荧,我的女王……” “不过。” 太宰治话锋一转,指尖轻轻点在荧的鼻尖,“阿荧打算怎么处置禅院家?总不能真的自己接手吧?那些烂摊子,看着都让人倒胃口。” 荧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厌弃,“可别,这个散发着陈腐气息的牢笼,我一点都不想要。光是想到要接手那个烂摊子,就觉得恶心。” 她歪了歪头,看向太宰治,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同恶作剧得逞的猫:“不如,就交给兰波先生来管理吧。反正,他是我名义上的监护人,由他来接手,名正言顺。而且,以他的能力和手段,收拾一个被打服了的禅院家,再容易不过了。” 这个提议让太宰治微微一怔,随即,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仿佛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巧合。 “哦呀,真是巧妙的安排。”他点头,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算计得逞的狡黠,“让兰波先生接手,不仅完美地避开了森先生可能用过就丢的风险——毕竟兰波先生虽然现在在名义上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但他更直接关联的是我们,再加上一个人造神明魏尔伦,还有与他们关系粘连的那个小矮子,森先生想完全绕过我们掌控禅院家就没那么容易了——而且,还能让兰波先生得到一个实实在在的领地和资源,增强他的实力和话语权。这对我们而言,是双重的保障。” “等到禅院家彻底稳定下来,兰波先生就是我们最好的屏障。” 太宰治的指尖在荧的后背轻轻画着圈,“森先生想卸磨杀驴?可那时,他要动我们,就等于动摇港口黑手党好不容易插入咒术界的家的根基。他自然会舍不得那些唾手可得的资源,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继续待在他眼皮下跳舞~” 他凑近荧,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语气亲昵又带着一丝坏心眼的调侃:“阿荧也变得越来越聪明了呢~” 荧没有否认,只是轻轻地“哼”了一声,表情带着点小骄傲。 她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太宰治柔软微卷的黑发,又滑到他白皙的脸颊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像是在安抚一只调皮的小黑猫。 “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她宣布道,语气轻松得像是在决定晚餐吃什么,“等我把禅院家那堆垃圾清扫干净,就把它丢给兰波先生去头疼。” 紧接着,她的语气骤然变得轻快而充满期待。 “然后,阿治,我们一起去玩吧!”她晃着太宰治的手,眼中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我们去看夏日祭的烟花,要最大最绚烂的那种;去逛庙会,买苹果糖,捞金鱼;还可以去海边冲浪,趁着夏天还没结束,感受阳光和海浪,我们可以在沙滩上堆沙堡,坐在礁石上看日出日落,听海浪拍岸的声音。” “还要去游乐园!” 太宰治兴奋地补充道,他抱住荧的腰,将脸埋在她的胸口,声音闷闷的,却充满了向往,“要坐过山车,要吃棉花糖,还要和阿荧一起拍大头贴,把我们的照片贴满整个房间。” “好~” 少女的声音同样愉快地仿佛要跳起来,她与太宰治五指相扣,灿金色的日轮倒映出夕阳下缤纷的鸢霞,笑意粲然满溢唇角,“还要去京都的古寺,看漫天飞舞的樱花;去北海道泡温泉,在雪地里吃温泉蛋;去大阪吃最正宗的章鱼小丸子,逛遍所有的小吃街。” 太宰治凝视着她眼中那纯粹的憧憬,心尖仿佛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涌遍全身。他早已习惯了在泥沼中打滚,在黑暗中沉沦。唯有待在她的身边,唯有当她露出这样毫无阴霾的璀璨笑容时,他才能短暂地忘记那些污秽,感受到一丝真正的、“活着”的实感。 “好啊。”他听到自己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到近乎虔诚的声音回答。少年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金发少女的额头,鸢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璀璨的金瞳,仿佛要将那片光芒永远镌刻在心底,“所有的有趣的地方,我们都要一起去。” 他握住荧的手,指尖紧紧扣住她的手指,仿佛握住了整个世界:“再也不管咒术界和港口黑手党的破事,就我们两个人,开开心心地去旅行,逛遍世间所有好玩的地方!” “不过嘛,”太宰治话锋一转,眼中重新染上那抹熟悉的、如同淬了毒液般的蝴蝶翅膀般妖异而危险的光彩,“在直接打进去之前,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还是由我来做吧,确保到时候不会有太多的意外干扰你的清扫工作。比如让某些关键人物,恰好不在场,或者恰好无法及时支援。” 他虽然赞同了荧“一力降十会”的主调,但属于“太宰治”的不安本能,让他绝不会真的放任最心爱的珍宝毫无准备地踏入龙潭虎xue 。他会为她清扫掉所有潜在的危险,让她可以心无旁骛地、尽情地去碾压,去破坏。 荧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并没有反对。她知道,这是阿治表达关心的方式。她信任他的能力,正如同他信任她的力量。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重新靠回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像一只终于确定了领地的猫,“那就全部都交给阿治你了哦~” 第137章 “轰隆——” 没有预兆, 没有宣战。那扇守护了禅院家数百年的朱红色大门,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的琉璃般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并在下一秒彻底崩塌。 “碍事。” 少女收手,灿金色的瞳孔冷冷地注视着已经听到动静赶来的最外层的护卫。她再次伸手,握住凭空出现的青绿色的弓,指尖勾弦张弓,青色的风凝聚成荧绿色的箭矢。 “咻——” 风箭破空的声响刺耳至极, 直奔庭院中那些手持咒具、试图阻拦的禅院家护卫。他们甚至没能看清攻击的轨迹,便被风箭洞穿了琵琶骨,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 即使想逃跑的人, 都被凝聚成风涡卷入其中。 鲜血溅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花。 金发少女轻巧地弯起唇, 她凭空跃起, 一个漂亮的翻身于半空中再度引弓张弦,一支更加璀璨,更加明亮的苍青风矢凝聚而成。她松手,那道箭光竟径直掠过庭院, 精准地命中了大堂的屋顶横梁。 “咔嚓——” 实木横梁应声断裂,整个大堂的屋顶如同纸糊一般塌陷下去,瓦片与木梁轰然坠落,扬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原本正在召开会议的长老们惊慌失措地涌出大堂,禅院直毗人面色铁青地站在台阶上,看着庭院中那个如同杀神般凌空而立的少女,眼神中是难以置信的恐惧与愤怒。 “禅院荧!你这个叛徒!竟敢闯回家族撒野!” 有人怒吼着,双手结印,黑色的咒力凝聚成一把巨大的咒具长刀, “今日我便替家族清理门户!” 荧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她轻轻一跺脚,脚下泛起土黄色的岩元素光芒,瞬间地面突起一大片连绵的岩嶂。随即而来的强烈的冲击波与他的长刀对撞,发出“铛” 的一声巨响,火花四溅,长刀竟被震得寸寸碎裂,他本人也被反弹的力道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鲜血。 “清理门户?” 少女轻轻地笑起来,嗓音甜美而冰冷,金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讥讽,“你也配?” 少女的瞳孔在那一瞬间染成冷厉的紫,背后似有三条修长的狐尾若隐若现,紫色的雷元素之力在掌心汇聚,瞬间化作一道粗壮的雷电,直奔他而去。雷电速度之快,他根本来不及躲闪,便被雷电击中,浑身抽搐着倒在地上,黑色的咒力被雷电彻底瓦解,皮肤焦黑,气息奄奄。 周围的禅院家弟子见状,吓得魂飞魄散,有人转身想要逃跑,却发现整个禅院家本家不知何时被一层淡金色的琉璃般的屏障笼罩。 那屏障正是兰波的亚空间—— 单向进出,只许进不许出,将禅院家彻底地塑成了一个形成了一个完美的牢笼。 兰波的身影出现在庭院的角落,他依旧是那副略带忧郁的模样,深绿色的眼眸如同冰封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他的双手轻轻挥动,亚空间的屏障便泛起涟漪,将几个试图翻墙逃跑的禅院家弟子直接弹了回来,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你们逃不掉的。” 兰波的声音平淡无波,他的目光只是淡淡的瞥了那些人一眼,便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金发少女的身上。 金发少女如神祇般悬空而立,瞳孔中有七色的光芒流转,她握着单手剑,勾唇轻笑,笑容甜美如馥郁斑斓的毒蛇:“各位,好久不见呀,晚辈今天来找叔叔伯伯们叙旧了~” - 与此同时,禅院家本家最偏僻的角落,一间破旧的小房间外,两个小小的身影正蜷缩在墙角的阴影里。 五岁的禅院真希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糙布衣,布料磨得皮肤生疼,却不敢有丝毫动弹。她紧紧地抱着妹妹禅院真依,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捂住她的耳朵,眼神中满是与年龄不符的警惕与恐惧。因为真希几乎没有咒力,真依的咒力也很微弱,被家族视为废物,被丢在在这个偏僻的角落自生自灭。 地面在震动,墙壁在嗡鸣,外面传来的爆炸声、惨叫声、建筑倒塌的轰鸣声,如同噩梦的交响曲,让两个小女孩吓得魂不守舍。真希的心脏狂跳不止,那些声音不断冲击着她稚嫩的耳膜。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定是极其可怕的事情。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动辄对她们这些废物非打即骂的大人们,此刻正发出如同待宰牲畜般的哀嚎。 “姐姐…… 我怕……” 真依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哭腔,却不敢大声哭泣。 “别怕,真依,别出声……”真希用气音说道,自己的牙齿却在不受控制地打颤。她那双还带着孩童圆润、却已初显坚毅轮廓的眼睛里,充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紧张和警惕。她数着自己的心跳,感觉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我们躲在这里,不会有人发现的。等外面安静了,就没事了。” 可她的话刚说完,一道修长的阴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了她们藏身的角落。真希的身体瞬间僵硬,她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蓝色长发的男人站在不远处,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如同深渊,正静静地看着她们。 真希猛地抬头,心脏几乎跳出胸腔。那是一个穿着厚重大衣外套的男人,黑色的长发散下,面容俊美却没有任何表情,一双绿色的眼眸在扫过她们的时候,目光中似乎起了些许淡淡的波澜。 她下意识地将真依往身后藏了藏,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却还是鼓起勇气,瞪着男人,试图展现出一点威慑力,尽管那威慑力在男人面前微不足道。 兰波看着这两个如同受惊小兔般的小女孩,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两个孩子光看就知道肯定是遭受了虐待,他此时心情不好的主要原因是联想到了荧,她幼年时是否就和她们一样呢。 想到这里,他对禅院这个家族的观感更加差了。 他拨通了荧的通讯:“荧,西北角杂物房附近,发现两个小女孩。” 通讯器那头,背景是呼啸的风声和隐约的惨叫,少女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传来:“小女孩?一起带过来看看吧。” “嗯。”兰波应道,随即看向真希和真依,语气放柔了一些,“跟我来。” 真希下意识地把妹妹护得更紧,眼中充满了敌意和恐惧。但兰波并没有给她们选择的机会。他只是轻轻一挥手,亚空间之力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带,将两个小女孩轻轻包裹住。 真希吓得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光带将自己和妹妹卷起,朝着大堂的方向。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怀里抱着真依,心里充满了绝望,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什么。 禅院家用来议事和举行重要仪式的主大堂,早已不复往日的庄严,此刻已是一片狼藉。原本象征着家族威严的、雕刻着繁复家纹的屋顶被风箭掀翻后,透亮得有些刺眼的阳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将大堂内每一寸狼藉、每一张惊恐扭曲的脸庞,都照得清清楚楚。 残垣断壁,焦土裂痕,以及那些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咒术师,共同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荧坐在原本属于禅院直毗人的家主宝座上,金色的长裙拖曳在地面,与周围的狼藉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的金色眼眸平静地扫过下方跪在地上的禅院族人,那些人个个浑身颤抖,不敢抬头,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 而在原本属于家主禅院直毗人的、最高最显眼的主位上,坐着的却是那个有着灿金色瞳孔的少女——荧。她姿态闲适,发侧戴着的白百合发饰一尘不染,与周围的狼藉形成鲜明的对比。 太宰治慵懒地靠在她座位旁边的扶手上,一只手搭在荧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长发,指尖划过发丝的触感柔软顺滑,让他嘴角勾起一抹慵懒而危险的笑容。 他的鸢色眼眸里闪烁着玩味的光芒,像在欣赏一场有趣的戏剧,对周围的血腥与狼狈视若无睹。 中原中也双手插在兜里,帽檐下的蓝色眼眸冷冽如冰,那些试图反抗的禅院家弟子,大多都败在了他的重力之下,此刻正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此时他维持着这压制全场的重力场,对他而言似乎毫不费力。 荧的目光淡淡扫过下方那些或恐惧、或怨恨、或麻木的脸。 “从今天起,禅院由我接管。”少女的嗓音依旧甜蜜带笑,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死寂的大堂中炸响。 话音刚落,人群中忽然传来一声怒吼:“你不配!”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禅院扇被中原中也的重力死死地压在地上,膝盖深陷进石板里,骨头几乎要碎裂。他抬起头,双目赤红,头发凌乱,额角青筋暴起,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愤怒与屈辱,口不择言地怒骂道:“你不过是个不知道哪里来的、混淆了禅院家高贵血脉的杂种!一个女人!也配坐上家主之位?!恬不知耻!禅院家就算死绝了,也轮不到你这个杂种……” 中原中也眉头猛地皱起,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起来。他周身的重力瞬间增强,禅院扇发出一声惨叫,胸口如同被巨石压住,几乎要窒息。 中原中也迈开脚步,朝着禅院扇走去,拳头紧握,显然是打算亲手掐断他的脖子,让他彻底闭嘴。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一道冰冷的寒光,如同毒蛇出洞,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高座之上疾射而下! “噗嗤!” “啊——!” 利刃入肉的闷响,伴随着禅院扇陡然拔高、扭曲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同时响起。 只见一柄造型精致、却闪烁着不详寒光的匕首,精准无比地、深深地钉入了禅院扇的双腿之间。 禅院扇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惨叫,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那极致的恐惧与疼痛让他几乎晕厥过去,却又被重力强行压制着无法动弹。 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恐地追随着那道寒光的来源,只有中原中也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 “说话这么难听,可是会遭报应的哦~” 太宰治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仿佛人畜无害的、甚至带着点慵懒的笑容,但那双鸢色的眼眸里,却沉淀着比深渊更冷的黑暗。他轻轻松开把玩少女发丝的手,像一只灵巧的猫科动物,从高座之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 周围的禅院家人吓得浑身发抖,纷纷低下头,不敢去看这血腥的一幕。有人甚至吓得瘫软在地,大小便失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与尿骚味。 他慢悠悠地走到因为剧痛和羞辱而浑身痉挛、涕泪横流的禅院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伸手,毫不客气地揪住对方的衣领,迫使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抬起,面对自己。 “呐,这位……大叔?”太宰治的声音温柔得像情人间的低语,笑容越发灿烂,却也越发令人毛骨悚然,“你话很多,也很吵哦。而且,词汇量贫乏得让人发笑。” “我最近呢,刚好从一些古老的记载里,学到一种很有趣的手法。据说叫做凌迟,可以把人身上的肉,非常均匀地片成一百八十份,在这个过程中,人还能保持着清醒,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离开身体……”他的笑容依旧灿烂,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可说出的话却如同来自地狱的诅咒,让人心胆俱裂,“而且还能保证在割完之前,人还不会死哦~”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禅院扇的脸颊,触感冰冷而黏腻,带着鲜血的温度。 禅院扇的瞳孔剧烈收缩,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极致的恐惧让他几乎窒息,眼泪和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狼狈不堪。 “你说,我要不要在你身上试试这种手法呢?” 太宰治的笑容愈发灿烂,眼神却愈发冰冷,“毕竟,像你这样满口杂种血统、傲慢无礼的老家伙,也该好好尝尝什么叫痛苦了。” 话音未落,太宰治的手腕猛地发力,将禅院扇的脑袋狠狠砸向地面。 “咚——” 一声闷响,沉重得让所有跪着的人都跟着心脏一缩。 禅院扇的后脑勺与坚硬的石板地面剧烈撞击,鲜血瞬间从他的额头和后脑勺渗出,瞬间渗开一大滩暗红色的血迹。他眼前一黑,意识险些涣散,因为过分的疼痛和冲击,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开,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就在这时,太宰治掏出一把黑色的手枪,毫不犹豫地塞进了禅院扇张开的嘴里。枪口顶着他的舌头,冰冷的金属触感让禅院扇浑身一僵,残存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眼中充满了绝望。 太宰治依旧笑眯眯的,手指扣在扳机上,语气带着一丝恶作剧般的愉悦:“本来想让你多享受一会儿的,可是你刚才辱骂阿荧,真的让我很生气呢。” 他凑近禅院扇的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魔鬼的低语:“既然你这么喜欢用嘴骂人,那不如就永远别再说话了吧。” “砰!” 清脆的枪声在大堂内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死寂。 子弹从禅院扇的舌头穿过,打穿了他的下巴,带着碎裂的血肉和牙齿,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禅院扇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喉咙里发出的“嗬嗬” 声,如同破风箱般嘶哑难听。 他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嘴巴里涌出大量的鲜血,染红了身前的地面。他想要说话,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气音,眼神中充满了痛苦、恐惧和绝望。 中原中也皱起眉,嫌弃地往旁边走了几步,避免那血溅在他的皮鞋上。 太宰治嫌恶地用禅院扇的衣衫擦了擦枪口,收回手枪。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少年转头看向荧,脸上的冰冷瞬间褪去,重新换上温柔的笑容,语气带着一丝邀功般的得意。 “阿荧,你看,这样是不是安静多了~” “嗯,的确变安静了呢。 ” 荧颔首,金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波澜,她伸手,示意太宰治回到自己身边。 太宰治快步走回宝座旁,重新靠在扶手上,手指再次缠绕起荧的长发。他扫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禅院扇,又看了看周围吓得瑟瑟发抖的禅院族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容:“说起来,这种折磨人的精细活,我可不太擅长呢,还是红叶大姐或者那个黑心医生会更拿手一点。” 他的语气依旧轻快,可落在禅院族人的耳中,却如同来自深渊可怖的诅咒。他们终于明白,眼前的这对年轻男女,不仅仅是实力强大,心肠更是狠辣到了极点。那个黑发少年看似笑眯眯的,手段却比魔鬼还要残忍;那个金发少女则和过往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她此时正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俯瞰着他们这些蝼蚁。 “现在,对我刚刚的话,谁同意,谁反对。”金发少女的笑容如同精致可爱的洋娃娃,落在下面人的眼里却如同地狱索命的恶魔。 空气中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 就在这时,兰波的身影出现在大堂门口,他的身边带着两个瘦小的身影。 真希紧紧抱着真依,站在大堂门口,看着里面的景象,吓得浑身发抖。她看到了过往总是对她们肆意打骂,此时却如同一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浑身是血的她的父亲,禅院扇。她也看到了周围匍匐在地、脸色惨白的主家成员,看到了气势强大的戴着帽子的橘发少年…… 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恐惧,可当她的目光落在荧身上时,却不由自主地愣住了。 第138章 她认识这个少女。 虽然只是在远远见过寥寥数次, 从未有过任何的言语交流,却足够让这个在尘埃里苟活的小女孩记住了荧的样子。 禅院真希现在还记得,那是一个阳光很好的午后,她拉着真依躲在廊柱的阴影里,远远地看见那个有着灿金色长发的少女独自一人坐在最高的那片屋顶上。她穿着一身简单的便服,双腿悬空,微微晃荡着,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像是融化的琥珀色蜜糖,懒洋洋地眯着,唇角含笑,仿佛一只餍足的猫在晒太阳。 那时候的荧, 身上并没有现在这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只有一种游离于世外的、淡淡的疏离和宁静。 还有一次,真希带着真依偷偷溜到后山的池塘边捡鹅卵石,远远就看见荧坐在柳树下钓鱼。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裙摆垂到草地上,被风吹得轻轻晃动。鱼竿很长,她握得很稳,半天都不动一下,像一尊精致的雕像。直到夕阳把水面染成橘红色,她也没钓上一条鱼,却依旧笑眯眯地收了竿,转身走进了暮色里,留下两个躲在树后的小女孩,对着她的背影好奇地张望。 最让真希记忆深刻的,是另一次。那时荧似乎刚进入咒术高专不久,难得回了一次禅院家。那天傍晚,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暖橙,真希远远就看见荧站在那棵老槐树下,手里握着一柄漂亮而锋利的单手剑。 没有音乐,没有观众,荧只是握着剑,随着一阵不知从何而来的、仿佛只有她能听见的韵律,缓缓起舞。那不是杀伐的剑术,更像是一场献祭给黄昏的、孤独而优雅的仪式。她的身姿轻盈如蝶,剑尖划破空气,带起细微的流光,每一次挥剑、收剑,都像是在描绘一幅流动的画。金色的长发解绑后被风吹着在夕阳余晖中飞扬,让她看起来如同林间的精灵,仿佛整个人都在闪闪发光,让人移不开眼。 那时候的真希趴在墙角,看得入了神,心里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模糊的羡慕。 那时的荧,和眼前这个坐在染血宝座上、以绝对力量和残酷手段镇压了整个家族、金色瞳孔中只剩下冰冷与漠然的少女,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真希紧紧抱着怀里的真依,小小的身体依旧在发抖,可心里的恐惧中,却悄然滋生出一丝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向往。如果…… 如果能像她一样强大,是不是就不用再受欺负?是不是就能保护好自己和妹妹? “你们叫什么名字?” 荧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宣布接管禅院家时的冷漠柔和了些许,却依旧带着一种疏离的清冷。 真希猛地回过神,对上那双灿金色的眼眸,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真依更是吓得浑身一僵,把头埋得更深了,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荧皱了皱眉,她对这两个小女孩确实没什么印象。以前偶尔回来,她也大多是独来独往,根本不会去留意禅院家的其他人。虽然她已经察觉到,她们的目光正偷偷地瞥向躺在地上呻吟的禅院扇。 带着一种畏惧与怨恨。 “小孩子们都单独安排一下住处吧。” 荧的语气平淡,她不会特意关照她们,当然也不会有虐待孩童的爱好,“和这些成年人分开。” 她没有问真希和真依的名字,也没有再多看她们一眼,转头看向下方匍匐的众人,声音重新变得冷漠如冰:“现在,我再问一遍——从今天起,我接管禅院家,谁同意?谁反对?” 大堂内鸦雀无声,只有禅院扇喉咙里发出的“嗬嗬” 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没有人敢反对。 即使还有长老似乎想说什么,但对上那双含着杀意的金眸时,还是识时务地闭口。 刚才禅院扇的下场,就是最鲜活的警告。这个少女,不仅实力强大得可怕,身边还跟着两个手段狠辣的男人,她毫无任何怜悯之心,反抗的下场,只会是生不如死。 “既然无人反对,那就这么定了。” 荧毫不意外这个场面,她缓缓站起身,披在身上的外套扬起,在空中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从现在起,我便是禅院家的新任家主。所有没有得到安排的人,暂且安分待在自己的院落,无令不得外出,若有违者……”她顿了顿,没有说下去,但那双冰冷的金色瞳孔已经说明了一切。 跪在地上的人头垂得更低了。 她转向中原中也,“中也,这里暂时交给你看守。” 中原中也压了压帽檐,简洁地应道:“嗯。” 他转身朝着身后的小队成员:“把他们带下去,按照计划处理。”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们立刻上前,拖拽着地上的几人,将他们带离了大堂。禅院直毗人被两个黑衣人架着,眼神却出乎意料回归了一种奇异的平静。那些原本还心存侥幸的长老们,在对上少女那双冷漠的眸子后,也只能暂时闭口不言,一个个如同丧家之犬任由黑西装们带走。 荧转身对太宰治笑了笑:“走吧,去我以前的卧室看看,现在那里应该能当议事堂用。” “好呀,阿荧说去哪,我就去哪~” 太宰治立刻换上一副乖巧的笑容,亲昵地挽住荧的胳膊,像只黏人的猫,“不过,阿荧的卧室还和以前一样吗,真怀念那时候啊,我们一起吃火锅~”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荧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中原中也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语气很明显有些不耐烦:“喂,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点场合?这里可不是你们约会的地方。” “哎呀,果然单身的小矮子一点都没有品味~”太宰治笑眯眯地调侃道,“我和你可不一样,在这种刚刚经历过血洗的地方谈情说爱,更有浪漫的氛围呢~” “你这死青花鱼……” 中原中也气得额角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抬脚把太宰治摁在地上摩擦。要不是看在荧的面子上,他现在就一拳揍过去。 “好了,中也。” 荧开口制止了两人的斗嘴,“你先去和森先生拨个通讯汇报一下现在的情况,等下魏尔伦叔叔会过来接替外部的部署保障工作。” “知道了。”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看了太宰治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了大堂。他实在不想再待在这里,看这对情侣秀恩爱。 “走吧,兰波大伯。”荧笑眯眯地说,“带你参观一下我以前住的地方。” “嗯。”兰波点了点头- 荧过去的卧室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原本的床榻被移到了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巨大的红木桌案,虽然依旧算不上奢华,但干净整洁,与外面的血腥狼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荧走到桌案旁坐下,打开一本厚厚的、用特殊皮质封面装订的名册。 这是刚才离开大堂时,部下搜查了那些长老的房间后呈上来的,里面记录了禅院家现有的全部成员、资产、产业以及部分隐秘的传承目录。 兰波安静地站在窗边,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太宰治则毫不客气地占据了房间里唯一一张看起来还算舒适的靠椅,长腿交叠,慵懒地像是这里的主人。 荧随手翻了几页,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和繁复的关联,让她微微蹙眉。她对这些繁琐的事务向来缺乏耐心。 “兰波大伯。”她将名册递向窗边的男人,“这个家主之名,暂时我先挂着。但所有的具体事务,包括人员安置、资源整合、外部应对,都要辛苦你了,你才是实际的管理者。” 兰波接过名册,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作为荧名义上的监护人,他们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由他来实际掌控禅院家,无论是对谁而言,都是目前最合适的选择。 “禅院家的烂摊子太多,” 荧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那些腐朽的长老,该清理的清理;那些没用的旁支,愿意留下的就安分守己,不愿意留下的就打发走;还有咒具库、情报网、产业这些,都需要重新整合。但这些事情,我不想管,也没时间管。” 她的目光落在窗外,眼神里带着一丝向往。她和太宰治约定好的烟花大会、庙会、海边冲浪,还在等着她。 禅院家不过是她必须解决的一个麻烦,解决完了,她就可以彻底摆脱过去,和太宰治一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兰波翻开名册,目光快速扫过,随即抬起眼,语气沉稳地指出了当前最关键的问题:“首要之事,需防备其他咒术世家的窥探,尤其是五条家和加茂家。禅院家骤然生变,实力大损,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削弱乃至瓜分禅院家的机会,一定会趁火打劫,试图夺取禅院家的地盘和人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的二流的咒术师家族,也会想分一杯羹。” 这时,太宰治懒洋洋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一丝早有预料的狡黠:“贪婪的鬣狗,总会试图从受伤的猛兽身上撕下血肉。关于这一 点,在来之前,我就和森先生深入交流过了哦。 ” 他特意加重了“深入”两个字,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讽:“森先生可是很慷慨地答应,会调派两个精锐的行动支队过来,由红叶大姐亲自带队,负责一切外部对抗事宜。有港口黑手党的武力和情报网在,足够让那些想趁火打劫的家伙们好好掂量掂量了。” 尾崎红叶,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其能力与威望,足以镇住场面。森鸥外派出她,既显示了对此次行动的重视,也是一种制衡——他绝不会允许禅院家后面完全脱离他的影响。 兰波点了点头,对这个安排似乎并不意外。他继续翻动着名册,指出了第二个重点:“其次,禅院家作为御三家之一,和政府高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沟通渠道、人脉关系,是禅院家的核心资源之一。我们必须把这条线,牢牢抓在自己手里。否则,高层很可能会被其他家族拉拢,对我们不利。” 太宰治靠在桌案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语气带着一丝玩味:“官方啊…… 那些老家伙可比禅院家的长老们精明多了。他们最看重的是稳定和平衡。禅院家突然换了个主人,还是以这种方式,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他们绝不会轻易表态。 ” 他分析道:“他们不会完全断绝和我们的联系,因为他们需要观察我们的动向,评估我们的实力,看看我们能不能稳住局面,值不值得投资,或者说,能不能带给他们比旧禅院家更大的利益。但他们也不会完全支持我们,他们会两边下注,既和我们保持沟通,也会和五条家、加茂家暗中联系。说白了,他们就是想坐山观虎斗,最后选择那个最能给他们带来利益、最能维护他们秩序的一方。” 荧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当太宰治说完,她抬起金色的眼眸,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官方要的,无非是秩序。”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一个不会给他们添乱,甚至能帮他们维持咒术界与非咒术界平衡的秩序。那么,我们就给他们看这个秩序。”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注视着院子里的橘子树,暖阳金光映上少女白皙的侧脸,光影随即轻柔地攀附上脸颊,使得那神情显得更加朦胧不明。 “咒术界的旧秩序,是以御三家为核心,以血统为尊,牺牲弱小,维护少数人的利益。这种秩序已经腐朽不堪,才会导致五条悟的反叛,导致夏油杰的叛逃,导致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 “这是他们的秩序,但绝不是我们的秩序。” 她转头,目光扫过太宰治和兰波,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我们不需要向他们摇尾乞怜,也不需要展示过多的暴力——那只会让他们警惕。我们要做的,是让他们清晰地看到,我们所能提供的秩序,是一种全新的规则,比御三家那套陈腐、内耗、效率低下的旧秩序,更高效,更稳定,也……更有价值。” “在我们的秩序里,不看血统,只看能力;不搞内斗,只讲效率;不牺牲弱小,只重公平。我们会整合禅院家的资源,培养真正有能力的咒术师。” “我们要让他们明白,” 荧的声音越来越高,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气魄,“他们过去依赖的腐旧的秩序,已经无法适应现在的局势。而我们的游戏规则,比他们的更高效、更公平、更有生命力。我们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能更好地维护咒术界和普通人世界诶之间的稳定。” 金色眼眸弯起明月般愉悦,流光溢彩的光影在眸底明暗忽现,将那冷冽地近乎能割破肌肤的傲慢映照地分毫毕现:“到那时,政府自然会选择我们。因为我们所代表的,是明确的未来。他们会主动向我们靠拢,会把更多的资源、更多的权力交给我们。我们不需要去讨好他们,不需要去和他们做交易,只需要展现出我们的价值,展现出我们的秩序的优越性,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臣服。” “我们要让他们明白,只有在我们制定游戏规则之下,咒术师能更好地被管理,咒灵威胁能更有效地被控制,与官方社会的接口能更顺畅地运作。当我们的秩序被证明是更优越的、更能够让人心悦诚服地接受时……” 荧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却极具锋芒的弧度。 “那么,我们所拥有的权力,就将自然而然地凌驾于其他世家之上。我们不需要他们俯首称臣,因为我们本身就成为了这个新游戏的规则制定者,所有人都心甘情愿的服从我们的秩序。那时,即使不行使暴力,我们也会成为咒术界真正的……无冕之王。” 少女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繁杂的表象,直指核心。 不是乞求认可,而是展示自己的价值,重塑规则,从而让权力自动向己方倾斜。 太宰治看着她,鸢色的眼眸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欣赏与痴迷。 她是如此地傲慢,如此地耀眼,正如那高悬于空的灼灼日芒,燃烧着的炽热光芒理所当然地夺去了所有人的视线。 兰波也微微动容,他深深地凝视着荧,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个由他“监护”的少女,除了那强大的力量之外,还蕴藏着怎样惊人的魄力与格局。 “我明白了。”兰波合上名册,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郑重,“我会尽快梳理出与官方对接的关键节点和人员名单,并制定相应的接触策略,确保新秩序能够准确无误地传递出去。” 第139章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红木桌案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荧半靠在铺着软垫的椅背上,金色的眼眸半眯着,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慵懒与倦怠。 这几天,禅院家这座刚刚经历血洗的古老宅邸,并未获得片刻宁静。相反,一种更加粘稠、更加暗流涌动的气氛弥漫在空气里。名义上已经成为新任家主的荧,不得不应付着络绎不绝的“试探”。 那些依附于禅院家的小势力、合作商,带着厚礼登门,态度谦卑得近乎谄媚,想要确认新主家的风向。还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二流咒术家族,派来使者试探虚实,言语间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被兰波几句话怼回去后,又灰溜溜地道歉告退。 荧作为名义上的家主,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这些人。明明心里对这些繁文缛节、虚与委蛇的应酬厌恶到了极点,脸上却还要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能显得太过亲和,以免被人拿捏,也不能太过冷漠,以免那些人拼死一搏。 此时少女那双金色的瞳孔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厌倦与疲惫。她纤长的手指撑着额角,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听着下面一个按辈分算是她的远方表叔公絮絮叨叨地讲述他那一支对家族如何“忠心耿耿” ,如何在过去的资源分配中受到了“不公待遇”。 “……所以说,荧大人,您看现在家族正值用人之际,我们这一支虽然人丁不旺,但几个年轻孩子天赋都还算不错,是不是可以……”表叔公搓着手,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眼底却闪烁着精明的光。 荧打了个哈欠,眼底泛着生理性的水光,连带着声音都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表叔公的意思我明白了。家族如今百废待兴,确实需要各方出力。具体的人员任用和资源调配,之后兰波大伯会统一安排,他会根据能力公平分配的。” 她三言两语,就把皮球踢给了兰波,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完全拒绝,维持着表面上的客气,实则滴水不漏。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比她直接打上门来还要耗费精神。 她还是想和阿治窝在房间里,什么都不用想,只是吃着零食看无聊电视剧打打游戏。 就在老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荧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那一眼仿若一只皮毛美丽的野兽狩猎前的凝视,里面没有任何感情,只有冷漠的杀意。 “我允许你说话,不代表我允许你做选择。你要是很闲……” 老人连忙跪下表示忏悔:“是,不该打扰大人,我这就告退!” 他急匆匆地转身离开了,那架势仿佛是后面有人在追杀似的。 “哈欠——”荧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淡淡的红,她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兰波大伯,还有多少人在外面等着?”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轻轻推开,兰波走了进来:“荧,有客人来访。” 荧抬了抬眼皮,刚想摆手说不见,却看到兰波身后,怯生生地探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看到荧时,她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那是一个穿着得体职业套装的年轻女子,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面容清秀,眼神里带着几分紧张,却又有一股下定决心的坚定。看到荧时,她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有些局促地低下了头。 “绘美?”荧有些意外地坐直了身体,金色的瞳孔中的倦意消散了几分,流露出真实的惊讶。 在她决定离开高专,前往横滨时,特意给绘美转了一大笔钱,足够她离开禅院家这个泥潭,去开始新的生活,并且明确告诉她,她自由了。去东京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用再受任何人的束缚。 她以为绘美会拿着钱离开,开始新的人生,却没想到,她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荧小姐。”绘美走进来,有些拘谨地行了一礼,声音微微发颤。 “你怎么来了?”荧揉了揉眉心,语气缓和了些,“我记得你前段时间还和我发消息说过,你在东京的那家大企业做得不错,也准备开始自考本科了。” 绘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气势已然完全不同、却依旧能让她感到一丝熟悉安心的少女,鼓足勇气说道:“我听说了家里……不,禅院家发生的事情。我很担心您。我知道您可能不需要,但我……我想回来帮您。我从小就在禅院家当职,家族里的一些隐秘,还有日常的事务流程,我都比较熟悉。您给了我自由,还给了我那么多钱,让我有机会去读书、去见识外面的世界,这份恩情,我一直想报答。”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诚恳:“现在您需要人帮忙,我虽然没有什么强大的实力,但至少能处理一些杂务,帮您分担一点压力。而且,我对禅院家的那些人也比较了解,或许能帮您避开一些不好的坑。” 荧看着绘美眼中毫不作伪的担忧和决心,心里微微一叹。她扶着额头,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绘美,你可能误会了。这个家主之位,我只是暂时挂着名头,我对掌控禅院家没有任何兴趣。这里的一切,之后都会交给兰波先生全权处理。” 她不想让绘美因为过去的情分,再次卷入禅院家的是非之中。这个地方,沾染了太多的肮脏与血腥,她希望绘美能远离这一切,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 绘美愣了一下,看向兰波,随即恍然,连忙对兰波躬身:“兰波先生,谢谢您一直照顾荧小姐。我知道,您本来没必要卷入这些事情,一定是因为荧小姐的要求,您才会亲自过来打理禅院家的事务。以后也请您多多指教。” 兰波看着绘美,深绿色的眼眸里流露出一丝细微的暖意:“我是荧的监护人,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你既然想来帮忙,就留下吧。正好,我们需要一个熟悉禅院家内部事务的人,协助整理那些隐秘的资料和产业。” 绘美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忙道谢:“谢谢兰波先生!谢谢荧小姐!我一定会好好做事的!” 荧看着她真诚的眼神,心里的那点无奈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温暖。她知道绘美的性格,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既然她执意要留下,或许这里确实需要一个像她这样既熟悉情况,又真心可靠的人。 “好吧。” 荧点了点头,语气柔和了些许,“那你就留在兰波大伯身边帮忙吧。不过,你不用再叫我荧小姐了,直接叫我荧就好。但是你等下先和兰波大伯签一下合同,按照正式员工身份给你应有的工资,后面你要是改变想法了,随时和我说。” “嗯!荧!” 绘美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就在这时,议事堂的门再次被毫无预兆地推开,一个身影如同旋风般卷了进来,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与清甜的绷带药水味。 “阿荧~我回来啦!” 太宰治那黏糊糊的、带着撒娇意味的嗓音瞬间打破了室内略显严肃的气氛。他像一只归巢的倦鸟,径直扑向主位上的荧,完全无视了旁边的兰波和绘美,张开手臂就想抱住她。 荧早有预料般地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额头,阻止了他的“袭击”,金色的眼眸里却闪过一丝纵容的笑意:“事情办完了?” “当然啦~”太宰治就着被她抵住额头的姿势亲昵地搂住少女的肩膀,眨了眨鸢色的眼睛,语气轻快得像是在分享什么趣闻,“那些家伙真是太没意思了!明明是所谓的御三家,骨头比横滨码头那些最下三滥的小混混还要软呢。我才刚和红叶大姐配合着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还没真正开始玩,那些家伙就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把知道的那点东西倒得一干二净了,连他们偷偷藏起来的小金库在哪里都招了!真是无趣~” “红叶大姐还说,早知道他们这么不禁吓,就不用特意调两个支队过来了,浪费资源~” 他撇了撇嘴,似乎对那些人的“不配合”感到十分失望。话语间透露出的血腥意味,让一旁的绘美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这时,太宰治仿佛才注意到绘美的存在,他歪了歪头,视线落在她身上,脸上立刻浮现出那种极具欺骗性的、纯良无害的笑容:“啊啦,这不是绘美小姐吗?好久不见了呀~” 绘美看着眼前这个笑容灿烂、容貌昳丽的黑发少年,与记忆中那个阴郁沉默、却只有在和荧单独相处时才会露出些许真实情绪的“津岛修治”渐渐重叠。她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连忙回礼:“津岛先生!好久不见!您……您和荧小姐,又在一起了,真是太好了!” 她是真心为荧感到高兴。在她的记忆里,幼年时的荧,只有在和这个名为津岛修治的少年在一起玩时,那双漂亮的金色眼睛里总是会流露出真实而明亮的快乐光芒。 太宰治对于“津岛”这个姓氏不置可否,只是笑眯眯地蹭到荧的身边,像一只终于找到主人的大型猫科动物,自然地挨着她坐下,手臂亲昵地环住她的腰,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满足地叹了口气。 荧对于他这种旁若无人的亲昵早已习惯,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像是在安抚一只躁动的猫。 绘美看着他们之间自然流露的默契与亲昵,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知道自己或许帮不上什么大忙,但看到荧并非孤身一人,身边还有兰波先生和津岛先生这样的人在身边,她悬着的心也放下了一大半。 腻歪了一会儿,太宰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对着荧轻声说道:“对了,阿荧,有个人,想和你单独见一面。” 荧挑了挑眉,侧头看向太宰治。两人视线交汇,无声的信息在空气中传递。太宰治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能让太宰治特意回来通报,还需要和她单独见面的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我知道了。” 荧心中了然,她推开赖在自己身上的太宰治,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有褶皱的衣摆,金色的瞳孔中恢复了冷静与锐利。 “带我过去吧。” 她跟着太宰治,穿过几条回廊,来到了一间位置相对偏僻、但守卫明显更加严密的房间门口。港口黑手党的成员见到他们,无声地行礼后打开了房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让整个房间显得有些昏暗。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望着窗外那片被重新修葺、却依旧难掩昨日创伤的庭院。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和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只是脸色有些苍白。 听到开门声,那人缓缓转过身。 荧走到他对面的椅子前,姿态优雅地坐下,太宰治则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慵懒地倚靠在门边的墙上,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鸢色的眼眸半眯着,饶有兴味地弯起唇,像个局外人一样观察着两人的反应。 金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幽深。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对视。 一双冷漠而锐利,一双疲惫而复杂。 “先前,你可以不保持沉默,尽情使用你的权力,带着族人奋力反抗。”荧先开口了,细碎光影掠过精致锋利的下颔,那双璀璨如金的眸子沉入阴影深处,寒意自罅隙倾斜而入,散落开一地无声阴翳。 “虽然你们若是要拼命一搏,大概率也只是无济于事,至多给我们添加一些麻烦。”荧自顾自地笑了,手指优雅地卷起一缕落在肩膀上的碎发,仿佛等待着又一场戏剧的开场。 “我知道你会找人传话要和我见面。”少女眉眼弯弯,唇角勾起一点不达眼底的笑意,“所以现在我来了。” “直毗人叔公,你想和我说什么?” 第140章 禅院直毗人那张曾经不怒自威、刻满权势痕迹的脸,此刻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苍老与疲惫,深深的皱纹如同干涸河床的裂痕。他的目光,如同两盏即将燃尽的油灯,昏黄却依旧固执地落在荧身上,带着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既有败者的不甘,又有对现实的清醒,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那片狼藉后初显规整的庭院:“禅院家虽然残破,但依旧是御三家之一,根基还在。你打算对它做什么?是彻底推倒重建,还是……” “做什么?”荧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轻笑出声,那笑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刺耳。她摊了摊手金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表情无辜又带着一丝恶劣的戏谑,“做什么?当然是报复呀。” “叔公,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打上门来, 当然是为了你们过去对我的关照, 报复这个令人作呕的、腐朽的牢笼。至于禅院家本身?” 她耸了耸肩,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讨论如何处理一件垃圾:“至于禅院家这个烂摊子,我一点都不想接手,光是想想都觉得麻烦。所以,如果你是想找管事的,商量家族的未来什么的,”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随意地指向门外, “你应该去找我亲爱的兰波大伯,他才是实际上的管理者。我嘛,挂个家主的名头,当个挂名的傀儡而已。等事情平息了,我自然就会离开。” “傀儡?” 禅院直毗人沉默了半晌,忽然,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起初很轻,带着压抑的自嘲,随即越来越大,充满了苍凉与洞悉一切的讽刺,在昏暗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有几分诡异。 他笑了许久,直到眼角泛起红丝,才渐渐停下,目光锐利地盯着荧,仿佛要穿透她所有的伪装 “哈哈哈……荧,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我面前继续装吗?”他止住笑,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荧,里面闪烁着精光,那是属于老派政治动物的敏锐,“兰波?他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港口黑手党的异能者……但他终究是个外人!他凭什么能镇住禅院家残存的势力?凭什么能让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忌惮?又凭什么……能让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那个贪婪的狐狸,心甘情愿地投入资源,却不敢轻易伸手摘取最大的果实?”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看穿本质的锐利:“是因为你!从头到尾,都是因为你!兰波不过是你推在台前的一个幌子,一个执行者!禅院家的新秩序,那些打破血统论、以能力定高低的规则,那些让官方都为之侧目的理念,绝不可能出自一个外来者之手。真正制定规则,真正让这一切运转,真正拥有决定权的,是你——禅院荧!” 他身体前倾,目光如鹰隼般锁定荧那双平静无波的金眸,一字一句地,仿佛要将这些话刻进她的骨子里:“你带来的,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报复或者权力更叠……你带来的,是一种全新的秩序!一种完全不同于咒术界千百年来运行规则的,新的游戏规则!” 荧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她没有否认,只是微微歪了歪头,像是在欣赏直毗人最后的挣扎与“清醒”。 “哦?”她轻轻吐出一个音节,带着玩味。 “你以为,我建立新秩序,是为了拯救禅院家?” 她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是看不惯那些腐朽的规则,更看不惯那些凭借血统就高高在上、作威作福的蠢货。” 禅院直毗人并不动怒,只是平静地问道:“你知道你要对抗的是什么吗?是咒术界千年来根深蒂固的规则,是血脉、是家族、是传承、是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是无数人早已习以为常的规矩。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撼动这一切?” 荧终于动了。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禅院直毗人,伸手轻轻拨开了一丝窗帘的缝隙。一束强烈的阳光瞬间刺破昏暗,如同一柄金色的利剑,将房间分割成光暗两界。她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侧脸线条冷硬。 “规矩?传统?”她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不过是失败者用来麻痹自己,既得利益者用来巩固权力的借口罢了。” 她转过身,金色的瞳孔在逆光中灼灼发亮,仿佛燃烧着冰冷的火焰。 “一个游戏,只能有一个规则。”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仿佛在宣读不可违逆的神谕,“旧的规则既然已经腐朽,产生了像禅院扇那样无可救药的渣滓,像那些压抑天赋、扼杀可能的蠢货……那么,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的目光扫过禅院直毗人,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即将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旧物。 “如果还有人抱残守缺,不肯改变,甚至妄想阻挡……”荧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令人心悸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意志,“那么,他们就活该被碾碎,成为铺垫新秩序诞生的……垫脚石。” “那些阻碍我的人,要么归顺,要么毁灭。没有第三条路可选。” 禅院直毗人怔怔地看着她,看着这个伫立在光暗之间、如同神邸执掌着生杀予夺权柄的少女。许久,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般,颓然地向后靠去,深深地、复杂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有无奈,有释然,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认同。 “我原本以为……你和五条家的那个六眼小子,是一样的。”他喃喃道,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回忆。 “一样的?” 荧挑了挑眉,语气带着一丝嘲讽,“看来您的确老眼昏花了。” “我原以为你们都是看不惯旧秩序,想要改变的叛逆者。”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又了然的笑。 “五条悟他太天真了。他以为凭借最强的力量,就能在旧的框架内推行改革,他想要的是修正,是改良。他像一个拿着利剑的理想主义的孩子,以为斩断了树干,就能摧毁整片森林。却不知道,森林的根基深埋地下,只要根基还在,就会不断长出新的树木。他注定是会失败的。” “旧秩序的根基,是利益。御三家的特权,高层的权力,那些早已固化的利益链条,不是靠他的理想主义就能打破的。” 禅院直毗人继续说道:“他的计划,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却没有建立起新的利益分配体系,没有给那些既得利益者一个更好的选择。所以,他的计划,注定是徒劳失败的。” “而你,和他不一样。”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荧身上,带着一丝欣赏,一丝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你带来的不是简单的改革,而是一种全新的秩序,一套全新的规则。你不是要在旧的棋盘上下棋,你是要直接掀翻棋盘,制定属于你自己的、全新的游戏规则。你给那些被旧秩序压迫的人提供了希望,给那些渴望改变的人提供了机会,也给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展示了足够的实力和利益。” “你的新秩序,不是只靠暴力推行的独裁,而是靠价值吸引的共赢。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禅院直毗人语气看似沉重,眼底却闪烁着一丝赞赏,“旧秩序之所以能存在千年,是因为它能维持一定的平衡。而你的新秩序,能带来更大的利益,更稳定的平衡,所以,它必然会取代旧秩序。” 荧静静地和他对视,唇角的笑容加深。她重新做回椅子上,端起一杯茶,轻轻地抿了一口。 “真是令人意外。”她说,语调依旧是冰冷的甜美,“看来您和那些蠢货还是有些不同的,脑子还没完全生锈呢。” 禅院直毗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背脊,尽管姿态依旧难掩落魄,眼神却重新凝聚起一丝属于一个世家的家主的、最后的威严与算计。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桌面上,缓缓推到荧面前:“这里面,是禅院家的家主信物,还有一份家主交接书。只要我以禅院家前任家主的名义,在上面签字盖章,你就会成为禅院家名正言顺的家主,至少在明面上,再也没有人能够以得位不正之类的理由,光明正大地质疑你的家主之位。” 荧挑了挑眉,脸上并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反而带着一丝了然的反问:“为什么?” 她并不担心有人会质疑她的地位,凭借她的实力和港口黑手党的支持,那些质疑者不过是跳梁小丑。但这份交接书,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 不过,她可不认为这位老谋深算的叔公,会突然良心发现或者被打怕了就主动让位。 禅院直毗人看着她,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属于政治生物的光芒。 “因为这是一场赌博。”他坦言,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狂热,“一场关乎禅院家未来的赌博。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主,所求的不过是禅院家的繁荣昌盛,不过是让禅院家在御三家中站稳脚跟,甚至成为领头羊。我承认,我输了,输给了你的力量,但是……” 他话锋一转,紧紧盯着荧:“如果你的新秩序赢了,如果你真的能成为咒术界新的无冕之王……那么,作为你名义上所属的家族,作为你挂名家主的禅院家,将会得到什么?” 他不等荧回答,便自己给出了答案,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我们将自然而然地,凌驾于其他所有世家之上!而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主,所求的不过是禅院家的繁荣昌盛,不过是让禅院家在御三家中站稳脚跟,甚至成为领头羊。届时,禅院家将达到前所未有的巅峰!” “而我禅院直毗人,作为主动让位、促成这一切的前任家主,在家族的历史上,又会是怎样的评价?” 他摊开双手,脸上露出一抹复杂难辨的笑容,混合着失败者的颓唐与投机者的狂热:“所以,你看,我根本也没有输。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让禅院家能够继续存在,甚至可能……更加辉煌!” “所以,我依然是赢家!”《 》 THE END 第141章 荧注视着他,嘴角突然再度勾起了一抹笑容。 “ 某种意义上,你的确比五条悟这个家伙更称得上是一个合格的家主,直毗人叔公。” 这不是妥协, 更不是臣服, 这是一场交易, 一场基于现实利益和未来展望的政治投机。禅院直毗人, 这个老派的家族统治者, 在绝对的失败面前,迅速找到了对自己、对家族最有利的一条路——捆绑上她这艘看似危险,却极度可能驶向新大陆的船。 她确实不在乎那些所谓的“正统”名分, 任何敢跳出来质疑的人, 她都有足够的实力和手段让对方闭嘴。但正如直毗人所言,有了这份文书, 能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让那些躲在暗处的苍蝇少一个嗡嗡叫的理由。 “很合理的算计。”金发少女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不过,直毗人叔公,你我都清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主动提出要让位,甚至愿意写下交接书,总不会毫无代价吧?那么,你想要什么?” 禅院直毗人脸上的那丝狂热迅速褪去,随即恢复了平静。他微微垂下眼帘,声音也低沉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只有一个要求。”他抬起头,目光恳切地望向荧, “保住直哉……我儿子的命。” “禅院直哉?” 荧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染着黄发的少年。他是禅院直毗人的独子,也是禅院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天赋不错,却性格恶劣。 “他违背我的命令擅自出逃,言语挑衅我,甚至想对我动手。” 荧的语气依旧没有什么起伏,“我把他电晕了。” 禅院直毗人内心松了一口气,他继续说道:“我知道,直哉他……,性格顽劣,不识时务,过去或许也……得罪过你。但他毕竟是我的儿子,是禅院家的嫡子。我希望,无论未来如何,无论你要如何清洗、如何改革,能留他一条性命。不需要他掌握什么权力,只要……让他活着。” 这便是他最后的底线,一个失败的父亲,为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争取的唯一生机。 荧注视着禅院直毗人那双写满恳求与疲惫的眼睛,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怜悯,只有纯粹的权衡。斩草除根固然干净,但一个活着、并且被握在手中的前家主嫡子,在某些时候,或许比一具尸体更有价值。而且,禅院直哉那种货色,在她眼中,也确实构不成任何威胁。 只要禅院直毗人这个前任家主还活着,禅院直哉也不敢太过放肆。 更重要的是,收下这份交接书,答应这个条件,能让禅院家的过渡更加平稳。那些忠于禅院直毗人的旧部,看到他如此支持自己,也会更加安分。 “可以。” 荧最终点了点头,金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断,“我可以饶他一命。但他必须接受惩罚。” 她顿了顿,语气冰冷地说道:“我会让兰波大伯安排他去国外执行任务,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回来。如果他在任务中表现不佳,或者敢耍什么花招,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禅院直毗人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知道,荧能答应饶禅院直哉一命,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去危险地区执行任务,虽然辛苦,甚至可能受伤,但至少保住了性命,也算是一种磨练。 “多谢。” 他对着荧微微躬身,语气带着一丝感激。 荧没有理会他的道谢,她也不在乎这种东西,她只是伸手拿起桌面上的木盒,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放着一枚雕刻着禅院家家纹的玉佩,还有一份泛黄的交接书,上面已经盖好了章,就差签名了。 “我会让兰波大伯来处理交接的事情。” 荧一目十行看完上面的内容,再次合上木盒,站起身,“你现在可以在交接书上签字了。签完字后,兰波会安排人送你去休息。在新的秩序稳定之前,你暂时不能离开我给你安排的住处。” “我明白。” 禅院直毗人点了点头,没有异议。他知道,荧这是在软禁他,防止他暗中搞鬼。但他已经做出了选择,自然不会后悔。 荧转身朝着门口走去,太宰治立刻迎了上来,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脸上挂着惯有的笑容:“阿荧,谈得怎么样?” “很顺利。” 荧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木盒,“禅院直毗人已经同意交出家主之位,还会写下正式的交接书。以后,我就是禅院家名正言顺的家主了。” “那真是太好了~” 太宰治笑眯眯地说道,“这样一来,那些乱七八糟的麻烦就都解决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尽快离开这里,去看烟花了?” “快了。” 荧的眼中闪过一丝期待,“等交接手续办完,兰波大伯把禅院家的事务理顺,我们就走。” 两人并肩走出房间,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房间里,禅院直毗人拿起笔,在交接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盖上了印章。他看着那份签好字的交接书,嘴角微微地扯了扯,露出了一丝复杂的笑。 或许,这才是禅院家最好的结局。 而此时的议事堂里,绘美正在兰波的指导下,整理禅院家的产业账目。她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复杂的产业分布,虽然有些头疼,却依旧认真地记录着。兰波则在一旁,时不时地指点她几句,语气耐心而温和。 当荧和太宰治回到议事堂时,绘美立刻站起身,恭敬地行礼:“荧,太宰先生。” 荧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木盒递给兰波:“兰波大伯,这是禅院家的家主信物和交接书,直毗人叔公已经签好字了。你尽快安排人办理交接手续,将消息公布出去。” “好。” 兰波接过木盒,打开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我会立刻处理。” “还有一件事。” 荧说道,“禅院直哉,我答应叔公会保下他一条命,但是在禅院家的事解决完前不能把他继续留在这里。我想了一下,还是交给兰波大伯您去处理,安排一些困难的任务,最好把他丢到国外去,让他在那里好好磨练一下性子。” “好。” 兰波颔首,将这件事记了下来。 - 禅院家主交接的文书一经公布,咒术界的平静便被彻底打破。那份盖着禅院家家纹、由禅院直毗人亲笔签名的文书,像一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御三家乃至整个咒术高层激起层层涟漪。 文书内容简洁而冰冷,只陈述了禅院直毗人因“年事已高,精力不济”,自愿将禅院家家主之位禅让于血脉优秀的侄孙女禅院荧,即日生效。 这薄薄一页纸,便轻描淡写地掩盖了那场禅院家内血腥与碾压式的武力征服,为这场颠覆披上了一件合乎“规矩”的外衣。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咒术界的每一个角落,惊掉了无数下巴,也点燃了无数野望与疑虑。而反应最为迅速、也最为激烈的,自然是同为御三家的五条家与加茂家。 当天下午,五条悟的身影便出现在了禅院家本宅那扇刚刚修复、还带着新漆味道的大门前。他依旧戴着那副小小的圆形墨镜,遮挡着那双被誉为“六眼”的苍天之瞳,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和紧抿的唇线,都昭示着他此刻极不愉快的心情。 他身后没有跟随着五条家的长老或随从,只有他独自一人。 门口的守卫不再是往日的禅院家仆,而是穿着黑色西装、站姿挺拔的港口黑手党成员。见到五条悟,守卫没有丝毫畏惧,只是礼貌地拦住他:“请问您有预约吗?没有预约,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 五条悟摘下墨镜,冰蓝色的六眼宛如最为纯粹剔透的高山上一捧新雪,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告诉你们现在管事的,我,五条悟,要见你们的新任家主。” 守卫面不改色,拿出对讲机低声汇报了几句,随后对五条悟说:“兰波先生请您进去。” 然而,他并未能如愿见到那个搅动了整个咒术界风云的金发少女。 接待他的,是兰波。 在原本属于家主,如今被临时用作会客室的偏厅里,兰波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手上拿着一封文件,姿态从容地坐在主位。他面前的红木茶几上摆放着两杯清茶,氤氲的热气在两人之间袅袅升起,却驱不散那无形的、紧绷的气氛。 绘美安静地侍立在兰波身后稍远的位置,时刻关注着场中的动向。 “五条先生,请用茶。”兰波的声音平淡无波,如同他深绿色的眼眸,看不出丝毫情绪。 五条悟没有动那杯茶,他修长的身体微微前倾,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如刀:“兰波先生,我想知道,禅院家现在到底是谁说了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冰冷的质询,“你现在坐在这里,以什么样的身份?这是否意味着,港口黑手党,打算正式插手咒术界的事务了?” 这是最核心的问题,也是咒术界高层,尤其是总监部,最为忌惮的一点。一个内部争斗的禅院家,和一个被外来势力正式接管的禅院家,性质截然不同。 兰波缓缓抬起眼眸,目光平静地迎上五条悟的视线,那眼神里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疏离。 “五条先生,我想你误会了。”他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首先,禅院家的内部权力交接,是家族内部事务,依据传统与规则进行,无需、也没有义务向五条家做出任何解释或说明。其次……” 他微微停顿,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我此刻坐在这里,并非以港口黑手党干部的身份。我现在的身份,是现任禅院家主荧的大伯,受她全权委托,在她无暇分身期间,代为处理家族一切日常及对外事宜。” “呵。”五条悟嗤笑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显然并不相信这套说辞,“真是感人的亲属关系。那么,港口黑手党调派来的行动支队又该如何解释?难道也是出于大伯对侄女的关爱?” “必要的安保措施与商业合作而已。”兰波的回答滴水不漏,仿佛早已预料到会有此一问,“禅院家经历变动,难免有些宵小之辈趁乱觊觎。至于与港口黑手党的合作,是基于双方利益的选择,如同禅院家过去与其他商业组织合作一样,并不代表禅院家族已经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附庸,双方依旧是独立的存在。” 至少目前如此。 他巧妙地将这次事变的部分内情包装在“商业合作”与“家族事务”的外衣之下,让五条悟一时也难以找到直接发作的突破口。 “你以为我会信吗?” 五条悟眯起眼睛,气笑了。荧这个家伙和眼前这个男人是把他当成什么好糊弄的白痴吗? 兰波看着情绪逐渐激动的五条悟,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事实就是如此。荧是禅院家名正言顺的家主,我作为她的长辈,协助她处理家族事务,天经地义。至于港口黑手党,他们不会干涉禅院家的内部事务,同样,禅院家也不会参与港口黑手党的活动。五条先生,如果你是来祝贺荧继任家主的,我代表禅院家感谢你。但如果你是来质问、来挑衅的,那么很抱歉,我这里不欢迎你。” 五条悟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他很讨厌这种绕圈子的对话,更讨厌那个引发了这一切,却连面都不露的少女。 “我要见荧。”他不再纠缠于身份问题,直接提出了核心要求,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现在,立刻。” 兰波看着他,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 “很遗憾,五条先生。”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遗憾的情绪,“荧小姐目前并不在家族内。她有私事需要处理,已经暂时离开了。” “离开了?”五条悟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怒气,“在这种时候?她刚把咒术界掀了个底朝天,刚坐上家主之位,就这么甩手走了?” 兰波依旧非常冷静,作为一名经历丰富的谍报人员,超越者,就凭五条悟的水平想让他破功还是去做梦吧。 他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然后才放下,动作带着几分优雅从容。 “家主的事务安排,我不便过多透露。”他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目光平静地回视着五条悟几乎要喷出火的视线,“如果你有重要的事情,可以先跟我说,我会代为转达。但如果你只是想找她争论,那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五条悟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一肚子怒火不知道该怎么发泄,或者他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对荧成为了禅院家主这件事如此生气。 “好,我等着。”他几乎是咬着牙,维持着最后的礼仪,“告诉她,这件事,没完,我倒要看看她能躲多久。” 说完,他不再看兰波一眼,转身大步离去,外套随着他粗暴的动作在空中划过凌厉的弧线,木质的推拉门在他身后被甩得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墙壁仿佛都在颤抖。 兰波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文件,继续翻阅起来。绘美走上前,小声问道:“兰波先生,五条先生他…… 会不会再来找麻烦啊? ” 兰波摇了摇头:“放心吧,他暂时不会来了。他现在没有理由再纠缠,我们只需要按照既定的计划行事即可。”- 与此同时,横滨的街头早已热闹非凡。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夏日祭典的气氛如同逐渐升温的炉火,点燃了整座城市。街道两旁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暖黄色的光芒映照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小贩的吆喝声、游客的谈笑声、以及各种小吃摊位上传来的诱人香气,交织成一曲充满人间烟火气的交响乐。 金发少女穿着一件极为漂亮的深蓝色浴衣,布料上印着纷繁雅致的樱色花团与灵动艳丽的红色金鱼图案,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像一汪流动的深蓝色湖水。金色的长发一如既往用那支百合发饰夹在一侧,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在颊边,平添了几分狡黠。 而走在她身边的太宰治,也褪去了平日里的那身黑色风衣和绷带,同样穿着与她色系相呼应的深蓝色羽织,里面是素雅的浅色浴衣,显得清爽而俊逸。 鸢色的眼眸在璀璨的灯火映照下,流转着比星辰更明亮的光彩。他与荧十指紧紧相扣,指缝严密地贴合,仿佛天生就该如此相连。 “阿荧,快看,是苹果糖!”太宰治像发现了什么宝藏一样,眼睛一亮,拉着荧挤到一个摊位前。 红艳欲滴、裹着晶莹糖壳的苹果糖,在灯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太宰治立刻买了两支,将其中一支递到荧的唇边。 “啊——”他笑眯眯地示意。 荧脸上带着轻松而真实的笑容,她就着太宰治的手,轻轻咬了一口。清脆的糖壳碎裂声响起,甜蜜的滋味瞬间在舌尖弥漫开来,混合着苹果本身的微酸,恰到好处。 “好吃。”她眯起眼睛,满足地像一只被顺毛的猫。 “我也要!”太宰治立刻把自己手里的那支也递到荧面前,像个讨要糖果的孩子。 荧无奈又纵容地笑了笑,也学着他的样子,将那支苹果糖抵在他的唇角。太宰治的目光落在她沾染了糖渍、显得格外莹润的唇瓣,鸢色的眼眸暗了暗,随即又漾开更加灿烂的笑意。 他也咬了一口,苹果糖甜滋滋的味道从唇舌流淌到心脾,从未有过如此甜蜜。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苹果糖,慢慢穿梭在热闹的人群中。他们捞了金鱼,太宰治手法刁钻地帮荧捞起了她看中的那条最胖的红白花金鱼;他们玩了射击游戏,荧百发百中,赢了一个巨大的玩偶,塞满了太宰治的怀抱;他们看了街头艺人的表演,随着人群一起鼓掌欢呼。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两旁的灯笼愈发明亮,远处传来一阵欢呼声——烟花大会要开始了。 人群开始向着海边的最佳观景区域涌动。太宰治紧紧牵着荧的手,凭借灵活的身手,找到了一个相对开阔、视角绝佳的位置。 夜空如同深蓝色的天鹅绒幕布,缀着零星闪烁的钻石。 “快要开始了哦,阿荧。”太宰治低头,在荧的耳边轻声说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荧仰着头,金色的眼眸里倒映着对烟花的期待,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 “咻——嘭!” 第一朵烟花拖着长长的、明亮的尾音,如同逆飞的流星,猛地蹿上夜空,在到达最高点的瞬间,轰然绽放! 那是一朵巨大无比的、金色的菊花,绚烂夺目,瞬间点亮了整个夜空,也照亮了地面上无数仰望的脸庞。 “哇!”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惊叹。 紧接着,更多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升空,次第绽放。红色的牡丹,紫色的藤萝,绿色的垂柳,蓝色的星辰……形态各异,色彩纷呈,将夜空渲染成一幅流动的、瑰丽无比的画卷。爆炸声连绵不绝,如同激昂的鼓点,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弦上。 在这光影交错、声浪震天的极致绚烂中,太宰治侧过头,深深地凝视着身边的少女。 烟花的光芒在她白皙的脸上明明灭灭,将她精致的侧脸轮廓勾勒得如梦似幻,那双金色的瞳孔,因为盛满了烟花的倒影,比任何时候都要璀璨,如同将整个宇宙的星光都收纳其中。 一种从未有过的,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爱恋、占有与幸福的情感,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太宰治的心脏。 他伸出手,轻轻捧住她的脸颊。 荧若有所觉,也转过头来看他。她的眼中还带着未褪的、对烟花惊叹的亮光,以及对他突然动作的些许疑惑。 太宰治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 在下一朵最为盛大、如同万千流星火雨同时洒落的烟花在他们头顶轰然炸响,将整个世界都映照得如同白昼的刹那—— 他俯下身,温柔地、却又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吻上了她的唇。 周围所有的喧嚣、所有的光芒、所有的人声,仿佛都在这一瞬间远去、模糊、消失了。世界缩小到只剩下彼此唇瓣相贴的触感,温热、柔软,带着苹果糖清甜的余味,以及一种足以让人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悸动。 荧微微怔了一下,随即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她没有抗拒,反而伸手环住了他的腰,微微踮起脚尖,生涩而又全心全意地回应着这个在漫天华彩下的吻。 烟花还在不停地升空,绽放,坠落,周而复始,如同他们脚下这座城市永恒的喧嚣与生命力。 在这片由光和声构筑的、短暂的永恒里,他们紧紧相拥,交换着彼此的气息与心跳,仿佛要将这一刻,镌刻成生命中最璀璨的印记。 “阿荧,要和我一起玩一场永不结束的恋爱游戏吗?” 一吻结束,太宰治托起少女的手,虽然说着询问的话,但他的动作,眼神,无一不诉说着不容拒绝的笃定。 “当然。”金发少女踮脚贴近,双手绕着少年的脖子抱上去,眸底剔透鎏金仿若饱蘸那从天而落的星芒,粼粼灼灼。她吻向他的唇角,力道看似轻柔却强势地不容抗拒,将他的身体困在方寸之间。 “这一次的游戏,只会有我们两个玩家。” F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