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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130

作者:夜安Mocha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121章


    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窗帘过滤后,只剩下昏黄暧昧的光晕,在地毯上投下模糊的轮廓。空气中弥漫着红茶的香气与旧书页特有的味道。荧坐在办公桌后,对着电脑正在看一些森鸥外给她开放的情报文件。太宰治则像一只慵懒的黑猫,蜷缩在她旁边的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本摊开的、封面花哨的《完全自杀手册》 ,似乎睡着了,只有偶尔随着呼吸微微颤动的睫毛证明他还醒着。


    这时,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荧头也不抬地说道。


    一名穿着黑西装、气质精干的下属推门而入,恭敬地递上一份密封的文件袋:“荧大人,这是情报部刚送来的,关于您之前吩咐我们留意过的东京那个宗教团体的最新动态。”


    荧终于从屏幕上抬起眼,伸手接过文件袋:“盘星教?”


    “是的。”


    下属躬身退下,轻轻地带上了门。


    几乎在门关上的同一时间, 沙发上原本还在“熟睡”的太宰治像装了弹簧一样坐了起来, 那本《完全自杀手册》滑落在地毯上,他也丝毫不在意。鸢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有趣事物”的好奇,刚才的慵懒一扫而空。


    “盘星教?本来在星浆体事件后四散而亡的组织,最近在关东地区突然活跃起来,号称能净化厄运、祓除不详。”太宰治凑到办公桌旁,手臂自然地绕过少女的肩膀撑在桌面上,俯身看着荧拆开文件袋,脑袋微微压在她的肩窝, “之前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现在似乎是谁接手了?”


    荧没有回答,只是快速浏览着文件上的内容。情报部门的报告详实而冰冷,条理清晰地罗列了盘星教近期的活动轨迹、资金流向、主要成员变动,以及……那位新任教主的信息。


    当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和照片时,荧的指尖在纸面上微微停顿了一下。


    照片上的人,穿着五条袈裟,梳着一如既往的丸子头,额前一缕标志性的刘海。面容依旧带着几分清俊,但那双眼眸深处,却再也找不到昔日高专时期那份看似温和实则坚定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虚妄的平静,以及隐藏在这平静之下,冰冷刺骨的疯狂。


    夏油杰。


    报告显示,他在叛逃后不久,便以雷霆手段掌控了原本散乱的盘星教势力,并迅速将其改造。盘星教在他的主导下,开始“业务转型”。他们不再仅仅宣扬那些关于“天元大人”的古老教义,而是面向那些被诅咒困扰、寻求超自然力量解决的富商、政客等上层人士,提供“诅咒祓除”服务。


    凭借着远超普通咒术师的效率与“神迹”般的表现,盘星教在短时间内声名鹊起,吸引了大量被诅咒困扰、病急乱投医的富商权贵,敛财速度极为惊人。


    显然,夏油杰利用自己操控咒灵的能力,将这些见不得光的灰色委托,变成了盘星教资金和影响力的新来源。


    “哦呀哦呀~”太宰治也看到了报告上的照片和基本信息,发出夸张的感叹,“这不是阿荧那位……叛逃的学长吗?摇身一变,成了宗教领袖了呢~啧,真是一点都没有意思的转型。”


    他的语气里却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仿佛在观赏一出有趣的戏剧。


    荧继续往下看,脸色渐渐沉静下来,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和冰冷的讥讽。报告的后半部分,重点描述了盘星教业务模式中的一个“异常”现象。


    那些最初慷慨解囊、祈求“教主大人”施展神力祓除诅咒的富商主顾们,在付出了巨额财产,确实短暂地“恢复安宁”后,往往会在几个月内,接连遭遇“不幸”。报告附上了几起案例的简要描述:


    —— 某建材公司社长,在盘星教“捐献”了近乎半数家产后,于自家别墅的楼梯上“意外”失足摔死。


    —— 一位继承了大笔遗产的贵妇人,在成为盘星教虔诚信徒并奉献大量钱财后,深夜在返回离奇失火的宅邸中“窒息身亡”。


    —— 还有一位金融界新贵,在盘星教解决了其“厄运”后,于一次深夜应酬归途中,车辆“失控”冲入海湾,尸骨无存。


    表面上看,这些都是意外事故死亡。警方的调查也大多以意外事件结案。但港口Mafia的情报网显然更深入一些,报告末尾用谨慎的措辞提到,在这些死亡事件发生后,现场或附近都能够监测到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波动残留,与已知的异能力波动特征不符,更接近另一种……更为隐秘的力量体系。


    “真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愚蠢。”荧合上报告,将它随手丢在桌上,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不,或许不是愚蠢,而是他根本不在意被看穿。”


    太宰治拿起报告,飞快地扫过那几起死亡事件的描述,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像是一个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


    “哇哦~这可真是……简单粗暴的售后服务呢。”他发出一声愉悦的叹息,用手指弹了弹报告纸,“榨干利用价值,然后再干净利落地清理掉,顺便还能用他们的死来恐吓其他潜在的信徒,来巩固自己不容置疑的权威?一石三鸟,干净利落。这位夏油学长,在Mafia式的道路上还真是颇有天赋呢~”


    那些所谓的意外死亡根本不是什么意外。而是咒灵。


    两人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交流,就已经默契地看穿了夏油杰这套把戏的本质。他打着“帮助”的幌子,利用咒灵解决那些富豪权贵们的麻烦,也很可能是他自己安排的诅咒,从而收取巨额报酬。当这些人的财富被搜刮殆尽,再也无法为他的“大业”提供资金时,他们本身就成了需要被清除的隐患和证据。


    驱使咒灵进行暗杀,对能操控数千只咒灵的夏油杰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且几乎不留下任何的痕迹。


    “看来,他不仅是在积累资金,更是在筛选和控制一批属于他的资源。”荧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锐利,“那些愿意相信他、并且有财力求助他的人,本身就处于社会上层。控制了他们,就等于间接控制了部分经济和人脉。而事后清理,则确保了这条资金链和情报网的纯洁性与安全性。”


    荧淡淡地评价道,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厌恶,更像是一种纯粹的、置身事外的评价,“看来,他是铁了心要走这条创造只有咒术师世界的终末之路了。将这些非术师视为可以随意利用和清除的猴子,物尽其用后再当成垃圾处理掉。”


    “最典型的黑吃黑,哦不,是咒术师吃普通人。”太宰治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嘴上喊着为了咒术师的未来,要消灭所有普通人,行动上却在充分利用普通人的财富和社会资源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这种矛盾又虚伪的行径,真是让人直犯恶心呢。”


    太宰治将这份报告扔回桌上,像只没骨头的猫儿一样继续瘫软在她的身上,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他拖长了语调,鸢色的眼眸转向荧,里面翻涌着恶劣的兴味,“阿荧,你说,五条悟那个脑子空空的白毛笨蛋,知道他这位挚友现在已经堕落……不,是进化成这么一副迷人的反派模样了吗?”


    荧拿起手边的红茶,轻轻呷了一口,金色的眼眸在氤氲的热气后显得有些朦胧。


    “谁知道呢。”她的语气平淡无波,“或许知道,却无力阻止。或许不知道,他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试图寻找一个答案。但无论如何,那都与我们无关了。”


    她放下茶杯,目光落在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枚金黄色的猫眼石戒指上,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宝石表面。


    “虽然我知道阿荧你很怕麻烦,也不想你再和咒术界扯上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但是呀,阿荧你看,你的这位夏油学长显然可不是这么想的呢。”


    太宰治抽出压在报告下方的另一份文件,打开后递到荧的面前。


    “你看。”


    少女垂目,鎏金色的眼眸快速扫过最后几行字,当看到“目标已与横滨数家企业建立联系,疑似通过盘星教渠道进行资金渗透”时,她的指尖微微收紧,纸张边缘泛起细微的褶皱。


    这份情报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不仅是涟漪,更是冰冷的杀意。少女原本慵懒靠在椅背上的姿态瞬间改变。她的脊背立刻挺直,指尖无意识敲击桌面的节奏戛然而止,那双金色的眼眸抬起,里面氤氲的暖意瞬间褪去,凝结成一片极地的寒冰。


    “他的手……居然伸到横滨了?”


    第122章


    少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


    “是哦~”


    太宰治歪着头,观察着荧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鸢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混合了兴味和冰冷的光芒。他将情报文件轻轻放在桌上,手指点着其中一行:“看这里,我们一位重要的合作对象,金田贸易的社长,最近似乎被一些怪事缠身,病急乱投医,通过中间人联系上了盘星教,成为了夏油教主的一位……慷慨的客户呢。”


    少年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没什么攻击性,语调里却暗藏着淬毒的锋芒, “看来阿荧的这位夏油学长,胃口不小嘛。刚在咒术界闹出那么大动静,就迫不及待地把爪子伸到横滨来了……这算不算正面挑衅呢”


    他顿了顿,嘴角勾着那抹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语气变得如同毒蛇吐信般轻柔危险:“森先生虽然平时总是装出一副好说话的样子,但对于外来势力,尤其是这种手段还这么……不讲究的家伙,跑到横滨来,在我们的地盘上,与我们港口Mafia的合作对象做生意,可是会非常、非常不高兴的哦。”


    荧拿起那份情报, 快速扫过关于金田社长的部分。描述与之前那些“客户”如出一辙:近期事业家庭屡遭“意外”, 疑似被诅咒困扰, 经人引荐接触盘星教,对方“承诺”彻底解决问题,但需要“虔诚的供奉”。初步的“供奉”金额, 已经是一笔足以让普通人瞠目结舌的巨款。


    荧将情报文件夹重重合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抬起眼,眸光锐利如刀,之前的慵懒和淡漠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触及领地的猛兽般的警惕与冷冽。


    “看来,有些人总是学不乖,非要亲自体会一下,手伸得太长……会有什么下场。”


    “我离开咒术界,来到横滨,就是为了彻底斩断和咒术界的联系。”她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窗外属于横滨的天际线,“我不管夏油杰他那套歪门邪道的理想到底想干什么,但他把手伸进横滨,那就是越界。任何想把咒术界的污秽带到这里来的行为,都是不可饶恕的挑衅。”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披在肩上的黑色的干部制服勾勒出她挺拔而充满力量感的背影。夕阳的余晖将她周身镀上一层暗金,却驱不散那股骤然升腾的冷冽气息。


    “森先生的态度很明确。”太宰治歪着头,欣赏着少女的表情,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讨论晚餐菜单,“外来者,尤其是这种不守规矩的外来者,需要得到一点亲切的提醒。更何况,他还动了我们的奶酪。”


    荧理了理袖口,头也不抬地说:“所以,这块奶酪,就该由我们亲自去拿回来。顺便,告诉夏油洁,横滨可不是他能够撒野的地方。”


    “阿荧打算亲自去?”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戏剧即将开场,“真是令人期待呢~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荧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杀意的弧度:“不必。这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或者说,这是港口黑手党对闯入者的警告。而且……”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无名指的猫眼石戒指上, “森先生不正是希望我作为一面旗帜,来抢夺咒术界的蛋糕吗?”


    她可从没有打算过那种躲躲藏藏的生活。


    “我会以港口Mafia代表的身份,去和那位盘星教现任教主谈谈生意。”荧将手套戴好,动作从容不迫,“让他明白,在横滨,要讲这里的规矩。如果他不明白……”


    她抬起眼,金色的瞳孔中仿佛有冰焰在燃烧:“那我就用他能够听得懂的方式,教会他。”


    太宰治笑嘻嘻地凑过来,伸手帮她理了理外套的领子,动作亲昵,极其自然地帮她把一缕滑落的金发别到耳后,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少女柔软的耳廓,声音低沉暧昧:“当然没问题~我会好好跟森先生说的。不过阿荧要小心哦,虽然我觉得那个夏油杰肯定打不过你,但他那种脑子坏掉的类型,谁知道会做出什么疯事呢?”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荧的颈侧,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语气甜得发腻:“要是他敢伤到阿荧一根头发……我绝对会把他塞进水泥桶沉入横滨湾的哦~”


    荧眨了眨眼,忽然凑过去在少年的侧脸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般的吻:“放心啦,阿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能力,要乖乖等我回来哦~”


    少年的耳尖忽然就红了,他侧过脸单手捂着脸颊,小声嘟囔:“阿荧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呜哇没辙没辙,别以为这点奖励就能满足我,我又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


    少女笑眯眯地揉了揉少年的脑袋:“好啦,阿治想要什么等我回来再满足你啦,那我先走了。”


    她打开了办公室的门,门外走廊的光线将她的身影拉长,黑色的外套划出利落的弧线,随即,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太宰治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在门关上的瞬间,微微收敛了一些,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幽光。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轿车载着少女,无声地滑入横滨傍晚的车流之中。


    “真是的……最好要快点回来哦~”他低声自语,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他拿出手机,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瞬间切换成了港口Mafia干部特有的、带着几分轻浮的冷酷。


    “喂?是我。通知情报组,重点监控盘星教在横滨的所有关联人员和地点。另外,让行动组待命,等阿荧的信号……对,就是那个清扫信号。”


    “既然客人不懂规矩,把手伸到了不该伸的地方,那我们这些做主人的,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让他永远记住……横滨,是谁的地盘。”-


    金田社长位于横滨郊区的私人别墅,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精心打理却难掩寂寥的园林中。这里本该是财富与安逸的象征,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与奢华装潢格格不入的阴冷气息。


    这并非源于物理上的低温,而是一种无形的、由诅咒与恶意交织而成的低气压。原本负责安保的保镖们早已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在阴影中蠕动的、肉眼不可见的低级咒灵,如同最忠诚的看门犬,散发着令人不适的窥探感。


    “砰——!”


    一声巨响划破了虚伪的宁静。别墅那扇厚重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实木大门,连同部分门框,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从外部猛地踹开,碎木飞溅,铰链扭曲断裂,重重地砸在门厅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


    尘埃弥漫中,金发少女的身影踏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金色的眼眸,冷冽如极地寒冰,扫视着门厅内奢华的装饰,最终定格在站在宽敞客厅中央沙发的那个身影上。


    客厅里,夏油杰正背对着她,穿着一身五条袈裟,只是外面随意罩了件深色羽织,身影在渐暗的天光下显得有几分寂寥,却又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坚定。


    对于身后破门而入的巨响,他似乎毫无意外,甚至连转身的动作都显得从容不迫。


    “真是粗暴的问候方式啊,荧学妹。”夏油杰缓缓转过身,脸上挂着一种她记忆中的那种温和而疏离的微笑,紫色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她,仿佛他们只是在咒术高专的走廊里偶然相遇,“不过,似乎也并不令人意外。”


    荧迈步走进客厅,靴子踩在碎裂的木屑和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径直走到夏油杰面前不远处站定,目光平静地迎上他那双看似含笑、实则深不见底的眼眸。


    “看来你的咒灵哨兵汇报得很及时。”荧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省了我找你的功夫。”


    “毕竟是你嘛,动静想太小也难。”夏油杰笑了笑,他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故人重逢的感慨,“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了。离开了高专,也离开了禅院家……看来,你也终于无法忍受那个腐朽虚伪的咒术界了,我们居然走上了相似的道路。”


    荧没有理会他话语中试图拉近距离的意味,金色的眼眸如同淬火的琉璃,冰冷地审视着他。


    “相似?我和你,可从来都不是一回事。”荧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她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温度,直接划清了界限,“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夏油杰。我选择离开是因为厌恶那个死水般的泥潭,选择了我认为更自由的道路。而你的离开是无法接受现实的溃逃……是彻底地疯了,选择了一条自我毁灭的捷径。”


    她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接切入核心:“废话少说。你特意在这里等我,总不会只是为了叙旧吧?盘星教的新任教主,时间应该很宝贵才对。”


    夏油杰脸上的笑容淡去了一些,但眼神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悲天悯人般的深沉。 “看来荧学妹还是这么敏锐。不错,我确实在等你。”他向前走了两步,姿态从容,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选择也好,溃逃也罢,结果都是我们脱离了那个腐朽僵化的体系。这说明,我们都看清了某些本质,不是吗?我认为,我们或许可以拥有共同的理想。”


    “共同的理想?”


    荧挑眉,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


    第123章


    “是的。”夏油杰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宣讲般的狂信徒般的狂热,那双紫色的眼眸中开始燃起压抑不住的、扭曲的火焰。


    “这个世界的扭曲,根源在于那些无知、贪婪、不断滋生诅咒的猴子!他们数量庞大,如同蛆虫,污染着这个世界,挤压着我们咒术师的生存空间,甚至将我们咒术师……视为可以随意牺牲的代价!”


    他的语气变得激动,带着深切的痛恨:“我们天生拥有力量,是更高等的存在!为什么要屈从于那些未开化的猴子制定的规则?为什么要为了保护他们而流血牺牲?看看金田这种人,他们贪婪、愚蠢,遇到危险时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祈求神明,榨干他们的价值后再清理掉,不过是净化这个世界的必要步骤!”


    他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某种宏大理想的姿态,声音也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狂热的感染力:“我将会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没有猴子,只有咒术师存在的、纯净、安宁的世界!消灭所有非术师,根绝诅咒产生的源头!这才是真正的大义!这才是我们咒术师应该为之奋斗的未来!”


    他凝视着荧,紫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理想主义的光芒,仿佛在期待着她的共鸣:“荧,你有力量,有智慧,也看清了咒术界的真面目。加入我吧!以你的力量,我们一定能更快地实现这个伟大的目标!我们可以一起……”


    “你现在可以闭嘴了。”


    冰冷的话语, 如同冰锥,骤然刺穿了夏油杰慷慨激昂的演说。


    荧脸上没有任何被说动的迹象,只有越来越浓的厌烦和讽刺。她看着夏油杰,就像在看一个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无可救药的蠢货。


    “创造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少女嗤笑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毫不留情的鄙夷,“夏油杰,过了这么久,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还是那么的傲慢,那么的……愚蠢。”


    夏油杰的瞳孔微微一缩,脸上的温和终于维持不住,沉了下来。


    “你以为你看到了世界的真相?你以为你秉持着所谓的大义?”荧嗤笑一声,一步步向前走去,每一步都带着无形的压力,“你不过是个被现实打击到崩溃,发现世界不肯按照你那套幼稚的正论运行时,就恼羞成怒,想要打碎所有玩具的小孩子罢了。还美其名曰大义?真是难看得要命。”


    她向前逼近一步,金色的眼眸锐利如针,剖开他那华丽言辞下的本质:“你只是在泄愤。用一套看似崇高的口号,来掩盖你内心的脆弱和无法适应现实的失败感。猴子?高等?就因为你比普通人多了一点咒力,就能够自以为是地将自己当作优等生物?在我看来,你和你最鄙视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咒术界高层,在本质上有什么区别?不,你甚至比他们更可悲,因为他们至少坦然地承认自己的贪婪和自私,而你,却要用一个虚伪的大义来包装你那颗因为失败而扭曲的欲望!”


    “得了吧,你这套理论,除了自我感动,还能骗得了谁?”


    夏油杰脸上的温和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被戳到痛处的冰冷。紫色的眼眸中翻涌着杀意,周身开始有若有若无的强大咒力波动。


    但荧面对夏油杰的黑脸依旧毫无惧色,反而扬起了下巴,露出了一个带着挑衅意味的冷笑:“至于你和五条悟那点纠缠不清的恩怨,你们那所谓最强二人组的理念分歧,真遗憾,我从来就没有任何兴趣。过去没有,现在更没有。”


    她抬起手,指向窗外横滨的方向,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宣告。


    “我今天来这里,不是以你学妹的身份,也不是以咒术师的身份,我是以港口Mafia干部的身份,正式通知你——”


    “立刻,停止你在横滨的一切活动,带着你的盘星教和你那可笑的大义,滚出我的横滨!”


    荧那番毫不留情、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剖开他内心虚弱与伪善的言论,让夏油杰脸上最后一丝伪装的平静彻底粉碎。眼眸中那压抑的疯狂与暴戾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他周身的咒力不再掩饰,如同沸腾的岩浆,轰然爆发,强大的威压让整个别墅客厅的玻璃制品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自甘堕落……”夏油杰的声音低沉而扭曲,带着一种被严重冒犯的、居高临下的愤怒,“荧,我原以为你只是选择了不同的道路,没想到你竟然堕落到与这些……猴子为伍!港口Mafia ?一群依靠异能逞凶的未开化之物!你竟然甘愿成为他们的爪牙,用我们咒术师的力量,去维护这些猴子的秩序?!”


    他向前踏出一步,脚下的昂贵地毯无声地化为齑粉,强大的咒力在他身后凝聚,隐约显现出扭曲的咒灵轮廓。


    “这是错误!是亵渎!荧,你太让我失望了!你拥有如此天赋,却用来与污泥同流合污!”


    荧面对这滔天的咒力威压,金色的眼眸中却燃起冰冷的火焰,那是一种被彻底激怒后的极致冷漠。


    “错误?”她嗤笑一声,声音清晰而锐利,穿透了咒灵的嘶吼,“夏油杰,你以为你是谁?神明吗?你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的对错,我的选择?”


    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我的道路,由我自己决定!我想与谁为伍,想使用怎样的力量,都与你这个沉溺在自我毁灭幻想中的疯子无关!”


    “我走的路,是我自己选的。而你,”她指向夏油杰,语气斩钉截铁,“一个连自己内心都掌控不了的失败者,没资格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既然言语无法让你这只钻进牛角尖的蠢货明白,那就用力量让你滚出我的地盘!”


    “冥顽不灵!”夏油杰眼中杀机暴涨,他不再多言,挥手间,数只形态狰狞、散发着强大怨念的特级咒灵咆哮着从虚空中扑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冲向荧!它们有的形如巨蟒,口吐腐蚀性毒雾;有的如同扭曲的巨人,拳头带着千钧之力砸下;还有的如同幽灵,直接攻击精神意识!


    话音未落,荧的身影骤然模糊!她并未使用咒术师常见的瞬步,而是以一种更加灵动、仿佛融入风中的方式疾冲而出,原地只留下一抹逸散的金色光点。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凝聚出一柄锋锐的长枪,枪尖染着赤蝶般的火焰,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攻夏油杰面门!


    “哼!”夏油杰冷哼一声,并未躲闪,他身后一道扭曲的阴影骤然膨胀,那是一只体型庞大、长满无数触手的咒灵!触手如同巨大的鞭子,带着污秽的咒力,狠狠抽向荧!


    然而,就在触手即将击中荧的瞬间——


    异变陡生!


    嗡!


    周围的空间突然像是被打碎的彩色玻璃,呈现出无数不规则的、流转着瑰丽色彩的几何区块!这些区块如同最坚固的屏障,瞬间将那只特级咒灵连同其挥舞的触手笼罩、隔绝!


    彩色的方块内部,空间仿佛被独立切割,咒灵的攻击落在方块壁上,只激起一圈圈涟漪,却无法突破分毫。


    “这是……?!”夏油杰瞳孔一缩,猛地看向客厅角落。


    一个穿着厚重毛领外套、气质忧郁的黑色长发男人,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别墅二楼的回廊阴影处。他手中把玩着一个散发着微弱光芒的立方体,正是——“彩画集”的拥有者,兰波。


    “在我的彩画集里,还是保持安静些比较好。”


    兰波抬眼淡淡地看了一眼夏油杰,他轻轻抬手,那些被空间隔绝的咒灵所在的区块开始急剧压缩、扭曲,仿佛要将它们连同空间本身一起碾碎!


    几乎同时,别墅四周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与枪械上膛的声音!大门和窗户被猛地撞开,数道身影迅捷地突入!


    为首的是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他戴着礼帽,钴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战意,周身泛起暗红色的重力异能力光芒。他身后跟着“旗会”的钢琴师、公关官、冷血等人,以及由尾崎红叶率领的、手持日本刀或特殊武器的黑手党精英小队!


    “啧,就是这些恶心东西在捣乱吗?”中原中也啐了一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他虽然无法直接看见咒灵,但能敏锐地感知到空间中不自然的扭曲和恶意。


    “小心点,诸位。”尾崎红叶展开手中的折扇,美丽的眼眸中寒光闪烁,“敌人并非肉眼可见,需凭借杀气与直觉应对!” 她虽然无法直接看见咒灵,但作为顶尖的异能者,能敏锐地感知到空间中不自然的扭曲和恶意。


    战斗瞬间爆发!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们虽然无法目视咒灵,但他们久经沙场,对杀意和危险的感知远超常人。中原中也操控重力,将大片区域无差别地进行重力碾压;旗会成员配合默契,凭借直觉和能量波动向无形的敌人发动攻击;尾崎红叶的身后,夜叉白雪的虚影若隐若现,凌厉的刀光如同拥有生命般,精准地斩向那些试图突破防线的咒灵,所过之处,诅咒的气息都被凛冽的剑意驱散。


    夏油杰看着自己放出的咒灵被兰波的彩画集轻易困住、甚至开始被空间之力碾碎,又看到部咒灵被港口黑手党成员有效清除的动静,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他精心布置的咒灵大军,在这些“猴子”的异能配合下,竟然显得如此无力?尤其是那个空间系异能者,能力诡异而强大,连他都感到了一丝棘手。


    “你……你竟然真的和这些猴子……”夏油杰瞪着将他放出的几只一级咒灵逼退的荧,心中的怒火与某种被背叛的扭曲感几乎要达到顶点。


    荧挥手一枪戳穿一只袭来的飞行咒灵,闻言冷笑一声,。


    “夏油杰,你看清楚了。”荧抬起手,掌心向上,空气中浓郁的水汽瞬间凝聚,化作汹涌的浪涛在她周身盘旋,“我早已不是咒术师,我是异能者!”


    “潮水啊——我已归来!”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仿佛托举着无形的权柄。天空骤然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而是浓郁的水汽汇聚!紧接着,随着手掌猛的下压,磅礴的水流如同从九天之上倾泻而下,化作巨大的水瀑,带着审判般的威势,朝着夏油杰轰然砸落


    夏油杰的脸色剧变,急速后退,同时召唤出数只擅长防御的咒灵挡在身前。水流与咒灵撞击,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咒灵的惨嚎与水流的咆哮交织在一起!整个别墅在这狂暴的攻击下剧烈摇晃,墙体开裂,仿佛随时都要坍塌!


    “可恶!”夏油杰难得被逼得狼狈不堪,他引以为傲的咒灵操术,在荧这层出不穷、属性各异且威力惊人的能力面前,竟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他且战且退,试图拉开距离,重新组织攻势。


    荧岂会给他机会?她如同附骨之疽,紧追不舍,元素力在她手中流畅地切换。时而化作炽烈的火鸟,焚烧试图靠近的咒灵;时而挥剑斩织出紫色雷网;时而又掀起巨大的风浪限制夏油杰的移动。


    这场战斗从别墅内部一路蔓延至室外,摧毁了大片园林,最终来到了横滨的海边,海浪拍打着礁石,映照着天空中不断闪耀的元素光辉和咒力碰撞的爆炸。


    夏油杰已是衣衫褴褛,呼吸急促,他引以为傲的咒灵大军在荧那多变能力的克制和港口黑手党成员的配合清剿下损失惨重。而荧虽然也消耗巨大,但眼神依旧锐利,周身光芒流转不息,显然还有余力。


    “为什么?!为什么要站在猴子那边?!我们才是同类!”夏油杰在狂涛与烈焰的间隙中嘶吼,紫色的眼眸中充满了不解与暴怒。


    “我已经说过了,我和你,从来都不是同类!”荧悬浮在半空,金色的长发在风中狂舞,眼神冰冷而决绝,“我的道路在哪里,由我自己决定,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多嘴!”


    她举起手,手中出现了那把通体华紫的薙刀,刀刃上缠绕着毁灭性的雷光,她的背后,凝聚起的诸愿百眼之轮一个个亮起,最终在顶端绽放出恶耀之眼。


    “夏油杰,你,该为你擅自伸到横滨的手,付出代价了。”


    少女的双目,那鎏金般璀璨的眼瞳已经染上了冷漠的紫色。


    她高举薙刀,一刀劈下。


    夏油杰也感受到了那缠绕着的紫色雷霆中蕴含的恐怖力量,他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准备释放压箱底的、尚未完全掌控的特级咒灵,哪怕两败俱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苍」。 ”


    一个熟悉的声音,突兀地在战场边缘响起。


    下一刻,一道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深蓝色能量束,如同划破空间的利刃,精准无比地轰击而来。它不是攻击任何人,而是精准地、霸道地,插入了荧和夏油杰之间那即将碰撞的最终能量核心!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狂暴的雷光与“苍”的力量互相冲击、湮灭,在海边的悬崖上炸开一个巨大的坑洞,碎石纷飞,海浪被激起数十米高!


    爆炸的冲击波将荧和夏油杰同时逼退数步。


    烟尘缓缓散去。


    海边的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浪涛凝固在半空。


    在悬崖的另一端,一个穿着黑色高专学生制服的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站立在空中。标志性的墨镜推在额头上,露出那双如同苍穹尽头的剔透六眼。


    他的双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场上狼狈的夏油杰和依旧握着刀表情冷漠的金发少女,周身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强大气场。


    “哎呀,还真是热闹啊。”他歪了歪头,语气中完全听不出喜怒,目光先是在夏油杰身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难明,有痛心,有愤怒,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然后,他的视线转向了荧,顺便扫视了一下周围那些严阵以待的港口黑手党成员。


    “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一不小心就打扰你们叙旧了呢,真是可惜呢。”


    第124章


    海风裹挟着元素力与咒力碰撞后的焦灼气息,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海浪不知疲倦拍打礁石的呜咽。


    五条悟的现身,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 瞬间激荡起千层浪, 却又以一种近乎蛮横的方式, 强行冻结了荧与夏油杰之间那濒临爆发的死斗。


    然而少女手中的薙刀染上的雷光尚未完全熄灭, 夏油杰周身咒灵残秽涌动, 两人之间的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五条悟似乎完全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为无物,他先是瞥了一眼浑身咒力激荡、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的夏油杰,嘴角咧开一个毫无紧张感的笑容, “杰,这么久不见,怎么一登场就在欺负学妹?你的品味可真是越来越差劲了呢。”


    夏油杰的脸色阴沉如墨,眼眸中闪过一丝被窥见狼狈的愠怒,更多的是一种对昔日挚友在此刻出现的极端排斥。 “悟,”他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驱逐意味,“这里没你的事。”


    荧的反应同样冷淡,甚至带着一丝厌烦。她金色的瞳孔扫过五条悟,如同看一个不请自来的麻烦,她收起手中薙刀,抬手拿出了最常用的单手剑,冰冷的剑锋指向五条悟:“五条悟,未经许可踏入横滨,在我眼里,你与夏油杰一样,都属于擅自闯入的入侵者。”


    她的话语清晰地将五条悟也划入了敌对范畴,没有丝毫旧情可言。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缓缓落下,站在一个微妙的位置,隐隐隔开了荧与夏油杰,却又与两者都保持着距离。


    他对夏油杰的驱逐置若罔闻,反而将目光投向荧,那双六眼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


    “哇哦,入侵者?真是好可怕的指控呢,荧。” 五条悟摊了摊手,话锋一转,语气虽然依旧带着笑,却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不过,比起讨论我这个入侵者,我们是不是该先聊聊你的问题——”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质询,“禅院荧,不,现在或许该直接叫你荧了?叛逃咒术界,加入横滨异能者组织……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而且,刚才那些能力……过去在高专,你可从未展现过这样的能力。真是令人惊讶啊,隐藏了如此程度的力量……可是把我们所有人都骗过去了呢,连我这双眼睛都瞒过了呢,荧。”


    面对五条悟的质问,荧脸上没有任何被揭穿的慌乱,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和嘲讽。


    她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不屑:“隐藏实力?呵……五条悟,只有那些被圈养惯了、自以为是的蠢材,才会傻乎乎地把所有底牌亮出来,然后心甘情愿地被所谓高层当枪使,直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五条悟,也扫过脸色难看的夏油杰:“不留一张底牌,难道等着像灰原那样,被毫无价值地当作炮灰消耗掉,或者像某些人一样,被现实逼疯了之后,只能无能狂怒地屠杀弱者吗?”


    这番话如同毒刺,同时扎中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痛处。夏油杰周身的咒力一阵剧烈波动,而五条悟脸上的轻佻也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凝。


    “所以,这就是你叛逃的理由?”五条悟追问,六眼紧紧锁定荧,“因为看透了咒术界的腐朽?还是单纯……厌恶了”


    他试图从她眼中找到一丝动摇或解释。


    然而,荧只是冷淡地回视他,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他想要看到的情绪,只有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五条悟,我为什么要向你解释?”


    她的语气带着极致的疏离:“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的选择,我的道路,无需向任何人报备,更不需要得到你的理解和认可。”


    显然,从荧这里得不到任何答案,五条悟的视线重新转向夏油杰,眼神复杂:“杰……”


    但他刚开口,荧却动了!


    她似乎彻底失去了与这两人纠缠的耐心,尤其是在夏油杰尚未付出擅闯她的地盘的代价之前。她的目标始终明确——驱逐,或者毁灭入侵者!


    “剑光如我——!”


    剑锋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荧的身影化作一道紫色的电光,无视了近在咫尺的五条悟,人随剑走,撕裂空间般再次直取意图趁隙有所动作的夏油杰!


    那一往无前的狠辣气势,分明是要将夏油杰当场击杀!


    “啧!”夏油杰没想到荧居然在五条悟在场的情况下依旧如此果决狠辣,仓促间召唤出两只特级咒灵挡在身前!


    然而,另一道力量比他更快!


    “「赫」。 ”


    五条悟出手了。并非攻击荧,而是一道小型化的“赫”精准地轰击在荧前冲的路径上,强大的排斥力场强行偏转了荧的剑锋,迫使她改变了轨迹,与夏油杰擦身而过,剑刃上闪烁的雷光将旁边一块巨岩劈得粉碎!


    “五条悟!”荧一个后空翻稳住身形,霍然转头,金色的眼眸中第一次燃起了真正的、针对五条悟的怒火,“你是要与我为敌吗?!”


    五条悟站在两人之间,脸色平静,但六眼中的情绪却翻涌不定:“我之前说过,除了我谁都不许对杰动手。”


    尤其是,在他还有很多问题没有得到答案之前。


    “呵……”少女气极反笑,那笑容冰冷而艳丽,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五条悟,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可惜,你错了,你以为还是过去吗,我现在已经得到了期待已久的自由,不需要再隐藏自己。”


    她缓缓抬起左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周身的气息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属于雷电的威慑如同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轻灵、自由、却同样蕴含着无尽力量的冷冽气息。


    “既然你非要阻拦。”少女的声音变得空灵而缥缈,如同穿林而过的清风,却又带着凛冽的寒意,“很遗憾,我们彻底就是敌人了。”


    轻盈的风元素力如同苏醒的精灵,欢快地环绕着她飞舞,她的眼中,那抹璀璨的金色已经融为了天空的青蓝色。


    背后形成了一道青色的圆环,并迅速染上了雷电的紫色与水汽的蓝色。


    “那么——”


    她轻盈一跃如鸟儿般跃起,而后抬脚狠狠压下,声音冷冽。


    “把头给我低下!”


    一道突兀出现的巨大无比的青色空洞自少女为中心骤然成型!它是由纯粹而狂暴的风元素力强行抽取空气进行压缩、操控的毁灭性力量!


    自她凝结的风洞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疯狂地抽取着周围的一切,海水被卷入天空,悬崖边的巨石如同纸屑般被轻易撕碎、抛飞!


    这一击的威势,远超之前对抗夏油杰时的任何一招!荧显然不再有丝毫保留,她要让这两个擅自闯入她的领地的家伙,亲身体会到惹怒她的后果!


    五条悟的六眼瞬间分析出这道风洞中蕴含的恐怖能量,这股能量的本质与咒力截然不同,更加纯粹,更加接近世界的物质规则之一!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五条悟不敢怠慢,双手在胸前合拢,苍蓝色的咒力以前所未有的浓度凝聚。


    “术式反转——「赫」! ”


    更加庞大、更加凝练的排斥性能量球在他掌心前成型,然后猛地推向那抽取了大气后席卷而来的毁灭风洞!


    “轰————————!!!!”


    “赫”与风洞的撞击,仿佛两颗流星悍然对撼!毁灭性的能量风暴在海天之间疯狂肆虐,排斥之力与撕裂之风互相倾轧、湮灭,发出的巨响甚至短暂压过了大海的咆哮。冲击波化作肉眼可见的环状气浪,裹挟着海水与碎石,如同海啸般向外奔涌,将本就狼藉的悬崖边缘进一步摧残、剥离!


    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们即便在多重防护之下,依旧被这股骇人的力量逼得连连后退。中原中也暗骂一声,重力异能全力输出,才勉强稳住身形,钴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风暴中心,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尾崎红叶的折扇已然合拢,美丽的脸上凝重无比。兰波的“彩画集”无声地扩张,将大部分下属护在后方,但他看向那对撞的两股力量,眼神也充满了戒备。


    光芒与混乱的中心,五条悟的白发在狂乱的气流中肆意飞舞,他维持着“赫”的输出,那双苍蓝六眼以前所未有的专注度盯着着前方。


    另一端,那少女的身影在风元素力的托举下悬浮于空,金色的长发与衣袂猎猎作响,宛若执掌无上伟力的神祇,冰冷地俯瞰着他。


    “原来如此……” 五条悟低声自语,六眼捕捉到的信息让他心中的震撼层层叠加,“不仅仅是咒力……还有异能力的痕迹,完美地交织在一起,互相增幅,形成了这种……全新的力量体系。”


    他终于明白了,荧过去在高专的“平庸”,是一种何等精妙的伪装!她不仅隐藏了实力,更隐藏了她力量的本质!咒力与异能力,这两种通常被认为泾渭分明什至相互排斥的力量,竟然在她身上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平衡与融合!


    “真是……令人惊喜不断啊,荧。” 他重复着这句话,但语气已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凝重与探究,“你究竟……是什么存在?”


    仿佛回应他的低语,高天之上的荧,缓缓抬起了手。她手中握着一把流转着羽毛与流风纹路的苍翠长弓,面对五条悟的质问,少女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馥郁甜美的笑容。


    弓弦被拉至满月。


    “别想逃开哦~”


    第125章


    她松开了弓弦!


    这并非只是射出一支箭,而是将整个庞大的千风之力汇聚,压缩、凝练成一道极致璀璨、仿佛由万千风之精灵汇聚而成的青碧色流光!


    这道流光撕裂了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乱流,速度超越了声音,所过之处,空间都激荡起了巨大的风暴,目标直指五条悟的心脏!


    这一击,将分散的风之力凝聚于一点,穿透力与毁灭性呈几何级数飙升!


    五条悟瞳孔骤缩!六眼发出了尖锐的警告!这一击,不能单纯依靠“赫”来抵挡!


    “术式顺转——「苍」! ”


    几乎在瞬间,他改变了术式!强大的吸引力在他身前瞬间形成, 试图偏转、扭曲、吞噬那道致命的青色流光!


    嗡——! ! !


    裹携着风暴的箭矢与“苍”的引力场猛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嘶鸣!流光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减缓,轨迹被强行扭曲,但它并未被立刻吞噬,其中蕴含的凝练风元素疯狂旋转释放出强大的风龙卷,抵抗着“苍”的引力,两股力量陷入了短暂的僵持,迸发出无数细碎的能量波动,将周围的空间映照得光怪陆离!


    “还没完!” 荧冰冷的声音穿透能量的嘶鸣。


    就在五条悟全力应对那道风之流光时,她的身影如同融入风中,瞬间消失,下一刻已出现在五条悟的侧后方!不知何时,她手中的武器再次切换,那柄缠绕着不朽雷霆的薙刀重新出现在手中!


    “无念——断绝!”


    紫色的雷光再次爆发, 但这一次,雷霆并非扩散,而是高度压缩于刀刃之上, 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却仿佛能斩断因果命运的紫黑色细线,悄无声息地斩向五条悟的脖颈!这是极致的速度与斩击的融合!


    前后夹击!


    五条悟腹背受敌!六眼疯狂运转,同时处理来自两个方向的致命威胁!


    “呵……” 然而,在这绝境之下,五条悟却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他那双苍蓝六眼中,非但没有慌乱,反而燃起了更加炽烈的、如同发现新玩具般的兴奋光芒。


    “「无量空处」——”


    他轻声念道,但并非完全展开领域,而是将领域的力量极度压缩,仅限于自身周围极小的范围!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蕴含着宇宙诞生与终结信息的庞大“信息洪流”,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虽然范围极小,但那股仿佛能让灵魂都停滞的压迫感,让远处观战的港口黑手党成员们瞬间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思维都被冻结!


    首当其冲的荧,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撞上了一堵由无尽知识和虚无构筑的墙壁,动作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那道攻击,也在这“信息洪流”的冲击下,出现了亿万分之一秒的能量紊乱和轨迹偏移!


    就是这微不足道的凝滞与偏移!


    五条悟的身影如同幻影般模糊了一下,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则的方式,同时避开了风暴的核心与雷刃的斩击轨迹!


    轰!嗤——!


    压缩风矢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将后方的一片空间都汇聚成暴风之眼,撕裂出短暂的真空地带。而那道紫黑色的雷刃,则将他几缕飘散的白发悄然斩断,发丝在雷光中化为虚无。


    五条悟稳稳地落在不远处一块相对完好的岩石上,抬手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六眼灼灼地看向浮在空中、眼神愈发冰冷的荧。


    “真是危险呢,亲爱的荧学妹。” 他嘴上说着危险,脸上却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笑容,“两种力量体系……不,是近乎完美地融合成了独属于你的第三种力量。咒力作为基底和驱动,而异能力……作为表现形式和杀伤手段。难怪能瞒过我的眼睛,真是……太有趣了!”


    他的分析几乎完全正确。荧冷冷地看着他,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只是缓缓调整着呼吸,同时调动着体内的咒力与异能。刚才那一轮高强度的爆发与切换,对她的消耗同样巨大。


    夏油杰趁着这惊天动地的碰撞,深深看了一眼荧,又看了一眼看似轻松实则同样在悄悄调整呼吸,正在全身心戒备的五条悟,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道扭曲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不见。


    夏油杰的气息彻底消失在感知范围内,如同滴入大海的墨滴,无影无踪。荧立于半空,金色的眼眸中戾气未消,手中的薙刀依旧雷光缠绕,她下意识便要朝着夏油杰逃离的方向追击——这个胆敢将手擅自伸入横滨,还试图用他那套歪理邪说蛊惑她的疯子,必须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然而,就在她身形微动的刹那,隐藏在耳廓内的微型通讯器传来了极其轻微的电流杂音,随即,一个慵懒而熟悉的声音清晰地响起。


    “阿荧,可以了,停手吧。”


    是太宰治。


    仅一句话,如同无形的丝线,瞬间勒住了荧即将爆发的杀意。她的动作硬生生顿住,周身的雷光与风元素力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剧烈地波动了一下,然后开始迅速内敛、平息。


    她悬浮在半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翻涌的怒火强行压下。几秒后,她缓缓降落在地面,鞋跟轻巧地踩在布满裂纹和焦痕的岩石上。那柄危险的薙刀并未收起,但缠绕其上的雷霆已然隐去,只剩下冰冷的金属光泽。


    她抬起眼,看向同样落回地面、正若有所思打量着她的五条悟。那双六眼依旧锐利,仿佛想从她这突兀的停战中解读出更多信息。


    “夏油杰已经跑了。” 荧率先开口,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但少了那份不死不休的杀意,多了几分逐客的冷淡意味,“你的挚友已经丢下你溜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五条悟?等着我去请你吃晚饭吗?”


    她手中的薙刀微微抬起,刀尖并非指向五条悟,而是随意地斜指地 面,但这个动作本身便带着强烈的警告和驱赶。


    五条悟看着她这迅速的情绪转换,眼中兴味更浓。他当然不会认为荧是突然心慈手软或者体力不□□双六眼敏锐地捕捉到了她刚才那一瞬间极其细微的、侧耳倾听的姿态,以及随之而来的力量收敛。


    是有人命令她停手?这倒是奇怪了,谁能命令得了这个浑身是刺的家伙?


    心中念头飞转,五条悟脸上却重新挂起了那副气死人的轻佻笑容。他双手插回口袋,掩盖那依旧残留在身躯上被感电引起的麻意,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只是一次热身运动。


    “哎呀呀,荧学妹这话可真让人伤心。我可是大老远从东京跑过来,连杯茶都没喝上,就要赶我走吗?” 他歪着头,墨镜后的六眼闪烁着狡黠的光,“而且,谁说我的目标只有杰一个?”


    他慢悠悠地向前踱了一步,无视了荧手中那柄依旧危险的刀,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无赖: “难道你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了吗,前·禅院小姐?现在,咒术界总监部签发的通缉令可是已经传遍了呢,叛逃咒术师荧,危险等级A ,必要时可当场祓除。” 他拖长了语调,像是念诵什么有趣的台词,“我作为咒术界的特级,接取了这个任务,前来处理咒术界的叛逃者,不是很合理吗?”


    这番强词夺理近乎无赖的威胁,几乎要让荧压抑下去的怒火再次升腾。金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正要出言讽刺他这拙劣的借口和咒术界一如既往的虚伪,耳中的通讯器再次传来了太宰治的声音,这一次,带着清晰的笑意和明确的指示。


    “哦?咒术界的通缉令?真是有趣的拜访理由呢。阿荧,别急着生气。既然客人都拿着请柬上门了,我们作为东道主,总要尽一尽地主之谊,不是吗?不如陪他玩玩,看看这位最强到底想做什么。”


    太宰治的话语如同带着魔力的丝线,瞬间抚平了荧眉宇间的戾气,甚至让她眼底的冰霜融化,转而浮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却毫无温度的公式化微笑。


    她当然毫无怀疑地相信阿治的决定。


    那变脸的速度,让一直观察她的五条悟都微微挑眉。


    “原来如此。” 荧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种公事公办的平稳腔调,“五条先生是因公前来,倒显得是我们港口Mafia失礼了。”


    她手中的薙刀终于化作点点紫色的雷光消散在空气中,仿佛卸下了武装,但她的姿态却并未放松,反而更像是一把收鞘的利刃,隐而不发。


    “我们港口Mafia ,作为横滨秩序的维护者,自然没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


    少女微微颔首,脸上的笑容完美得如同假面:“五条先生自东京远道而来,我们理应好好地招待一番,以免被外人说我们不懂待客之道。”


    她刻意加重了“招待”和“客人”这两个词,与其说是欢迎,不如说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宣告——在这里,你才是那个需要遵守规则的“客”。


    第126章


    五条悟看着她这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心中的好奇几乎达到了顶点。


    到底是谁才能让这家伙这么听话


    他也跟着笑了起来,笑容更加灿烂:“这才对嘛!我就说学妹不会那么不近人情。那么,不知港口Mafia打算如何招待我呢?”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一片狼藉的战场,意有所指, “总不会是在这片废墟上野餐吧?”


    荧脸上的笑容不变, 金色的眼眸冷然:“招待的方式, 自然会令五条先生满意。”


    她向前走了一步,虽然身高不及五条悟,但那股混合着冰冷与危险的强势气场却丝毫不弱。


    “不过,” 她的语气骤然转冷,如同凛冬的寒风, “作为东道主,我也必须提醒五条先生一句。客人来访,我们欢迎。但若客人未经允许,在主人家擅自乱动,触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或者……试图窥探主人的隐私……”


    她微微眯起眼睛,那公式化的笑容里陡然渗入了一丝令人脊背发凉的寒意。


    “那么,即便是手持请柬的贵客,也要做好承担相应后果的心理准备。横滨的待客之道,有时候也会变得……比较激烈。毕竟,清理不懂规矩的恶客,也是主人家的责任之一,不是吗?”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警告。明确地划下了界限——你可以暂时留在横滨,但必须遵守我们的规矩,否则,之前那场未分胜负的战斗,随时可能再次上演,并且后果难料。


    五条悟与她对视着,六眼清晰地接收着她话语中每一个字的重量和那毫不掩饰的威胁。他脸上的笑容未变,甚至更加扩大了几分,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当然,当然~”他轻松地应承下来,仿佛完全没听出其中的警告,“入乡随俗嘛,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我一定会做个安分守己的好客人。”


    荧看着他那副看似配合实则充满探究欲的表情,心中冷笑。她知道这只白毛猫绝不会安分,但既然阿治说了要“招待”,那她自然会“好好”盯着他。 -


    横滨最负盛名的法式餐厅顶层,一间可以俯瞰整个港口夜景的私人包间内。水晶吊灯投下温暖柔和的光线,精致的银质餐具在白色桌布上闪烁着低调的光泽,空气中弥漫着烤面包、香煎鹅肝以及醇厚红酒的混合香气。


    然而,在这片看似和谐优雅的表象之下,涌动的暗流却比窗外漆黑的海面更加深邃莫测。


    荧换下了那身战斗时的黑色外套,穿着白色的半长裙,几缕金色碎发垂在颊边,衬得她脖颈修长。她安静地坐在主位一侧,姿态无可挑剔,但那双金色的眼眸依旧平静无波,像一尊精心雕琢的雕塑。


    五条悟坐在她的对面,依旧是一身随性的黑色制服,与周围奢华的环境格格不入。他饶有兴致地晃动着杯中如同红宝石般的酒液,六眼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整个包间,最后落在荧身边那个空着的位置上。


    “真是令人感动啊,荧学妹。”五条悟率先打破沉默,嘴角挂着那抹惯有的、意味不明的笑容,“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招待。看来港口Mafia的待客之道,比我想象的要……热情得多。”


    他的话语带着调侃,目光却锐利如鹰,试图从荧的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荧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动作优雅,语气却依旧平淡:“既然是客人,自然要有相应的礼数。只是希望五条先生这次,能学会做客的规矩。”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无声地推开。


    两个人前一后走了进来。


    走在前面的是兰波。他依旧穿着那件厚重的毛领外套,气质忧郁,进来时他淡淡地扫了一眼五条悟,便沉默地走到荧另一侧的座位坐下,仿佛一座沉默的山峦,无形中增强了荧这一方的气场。


    而跟着兰波身后进来的人,让五条悟那双六眼微微眯起。


    那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青年,穿着黑色的长风衣,身形纤细,鸢色的眼眸中含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仿佛对一切都感到无聊的笑意。


    他看起来很无害,甚至有些轻浮,这个人……五条悟心中微动,总觉得,好像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有一种……微妙的熟悉感。但六眼反馈的信息却又显示,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


    青年——太宰治,径直走到荧身边那个空着位置,非常自然地坐了下来。他甚至没有看五条悟,而是先对着旁边的金发少女露出了一个温柔得近乎缱绻的笑容,声音轻快:“等很久了吗,阿荧?抱歉,处理一点小事耽搁了。”


    荧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侧头,看了太宰治一眼,微微弯起唇,点头。


    五条悟的目光带着一种玩味的探究,缓缓移向她身侧那个仿佛没骨头般倚靠在她肩膀上,披着黑色大衣的青年——太宰治。


    太宰治正百无聊赖地用指尖轻敲着面前的茶杯,发出规律的轻响,鸢色的眼眸低垂,似乎对眼前的一切都兴致缺缺,但五条悟的六眼却捕捉到,在自己目光投过去的瞬间,对方周身那看似散漫的气息下,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危险波动。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惯有的轻浮,却将矛头直指核心:“说起来,荧学妹,”他拿起桌上的清酒抿了一口,状似随意地开口,“你这次闹的动静可不小啊。叛逃咒术界,加入……嗯,港口Mafia 。这要是传出去,我们五条家的面子往哪儿搁?毕竟,你可是我们五条家下任家主的未婚妻呢,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将“未婚妻”三个字咬得格外清晰,目光却锐利地看向荧,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波动。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用看似不着调的话题,切入最敏感的区域,试探对方的底线和反应。


    荧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抬起眼,金色的瞳孔中寒意凝聚,正要开口反驳这早已作废的、令人作呕的关联——


    “——五条家的少爷。”


    一个低沉而带着异国口音的声音打断了她,也吸引了五条悟的注意力。


    说话的是坐在荧另一侧,那位穿着厚重毛领外套、气质忧郁沉稳的黑色长发男人——兰波。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眼眸,那双森绿色的眼眸如同冬日的默林,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关于婚约一事。”兰波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镇压空间的重量,“我想,有必要再次向你,以及你背后的五条家,明确一下现状。”


    他微微向前倾身,目光平静地直视五条悟那双隐藏在墨镜后的六眼。


    “首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阿蒂尔.兰波,荧的父系亲属,是荧目前法律上以及事实上的监护人,你可以理解为……是她的大伯。”


    这个身份抛出,让五条悟的眉头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荧哪来的突然冒出来的监护人?禅院家知道这件事吗?


    兰波没有理会五条悟的细微反应,他语气平稳,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基于我的身份与权力,我早已正式通知禅院家与五条家,正式废除那桩建立在家族利益交换基础上、且未经当事人明确同意的婚约。”


    “并且,我本人,坚决反对荧与你,或者与咒术界任何家族,再有任何形式的联姻。”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了,他没想到会突然杀出个“监护人”,而且态度如此强硬。他刚想说什么,试图反驳或者继续胡搅蛮缠。


    就在空间里再度陷入沉默的时候,荧有了动作。


    她轻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然后,在五条悟的注视下,她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伸到了餐桌上方。


    包间内柔和的灯光倾泻而下,清晰地照亮了她左手无名指上那枚设计简约却极为精致的银色戒指,以及戒指上那颗切割完美、散发着温暖落日般鸢红色的香槟钻石。


    那枚戒指的存在,是如此突兀,又如此刺眼。


    “兰波先生说的没错。”荧的声音清晰地在包间里回荡,她看着五条悟,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陈述事实的平静,“我和你之间,从未有过任何值得被承认的关系。那纸婚约,早已是过去式,是废纸。”


    她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和某种宣告意味的弧度:“而且。我已经订婚了。”


    “订婚”这个词,如同惊雷,在安静的包间内炸响。


    饶是五条悟,也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婚约被废?监护人反对?现在……还已经和别人订婚了? !


    他的目光猛地转向坐在主位上,一直面带微笑看好戏的太宰治。


    几乎在荧话音落下的同时,她身旁那个一直显得漫不经心的太宰治,像是终于被按下了启动键。他发出一声轻佻的、仿佛带着钩子的轻笑,慢悠悠地坐直了身体。


    “哎呀呀,居然被阿荧抢先说了呢。” 太宰治的语气甜腻得如同融化的蜂蜜,他学着荧的样子,同样慢悠悠伸出了自己的左手,放在了桌面上,与荧戴着戒指的手并排。


    在他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同样款式的银色戒指,戒托上镶嵌的,是一颗椭圆形的、在光线下灵活游移着蜜糖般光泽的金黄色猫眼石。


    两枚戒指,一枚金黄猫眼对应荧的金瞳,一枚香槟钻石对应太宰治的鸢色眼眸,在灯光下相互辉映,仿佛一个无声却无比坚定的宣言。


    太宰治鸢色的眼眸弯起,笑容灿烂又无辜,却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黑暗的占有欲,他看向五条悟,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没错哦~和阿荧订婚的人,就是我,太宰治。”


    他微微歪头,语气亲昵得令人头皮发麻:


    “所以,这位……五条先生?”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可以请你,不要再骚扰我家阿荧了吗?你这样,会让我很困扰,也很……不愉快的哦。”


    第127章


    包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 却无法驱散那份陡然降至冰点的寒意,甚至连一旁装饰用的插花都似乎在这无声的较量中微微蜷缩了花瓣。


    太宰治那番堪称“贴脸开大”的宣言,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他脸上那甜蜜又无辜的笑容, 与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和逐客令形成了诡异而强烈的反差, 精准地刺破了五条悟试图维持的、游刃有余的表象。


    五条悟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那副小圆墨镜几乎遮挡不住他骤然锐利起来的目光。那双苍蓝色的六眼不再带有丝毫玩味, 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被冒犯的怒意。


    他的目光在少女无名指的香槟钻戒和太宰治无名指的猫眼石钻戒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太宰治那张笑得人畜无害、眼底却一片幽深的脸上。


    这家伙……是故意的。五条悟心中瞬间明了。对方并非单纯地宣告主权,而是在用这种近乎挑衅的方式,彻底斩断他任何可能以“旧情”或“关系”为切入点的试探。这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愠怒,以及一丝……事情彻底脱离掌控的烦躁。


    周身原本收敛的咒力不受控制地微微波动了一下, 让包间内精致的瓷器和玻璃器皿发出一阵极其细微却清晰的嗡鸣。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 重新组织语言, 夺回对话的主导权。这种完全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极其不适。


    “呵……”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试图找回平时的语调,但其中的冷硬却难以完全掩饰。墨镜后的六眼锁定了太宰治,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订婚?真是令人惊讶的消息。不过,这位……太宰君,是吧?你是否清楚,你身边的这位未婚妻 ,身上还背着咒术界最高等级的通缉令?与这样的危险人物绑定,对港口黑手党而言,恐怕并非明智之举,甚至会引火烧身吧?”


    太宰治依旧是那副笑盈盈的表情,仿佛五条悟此刻的表现完全在他的计算之中。


    他在试图离间, 或者说,用咒术界的压力来施压。太宰治想,真是拙劣的挑拨离间方式,难怪阿荧每次和他通话都抱怨高专太过无聊。


    然而,不等太宰治回应,荧冰冷的声音便如同利刃般截断了他的话头。


    她放下了手中的水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磕碰声,成功将五条悟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少女的脸上没有任何被提及旧事的不安或羞恼,金色的眼眸中只有一片冰封的湖泊,不起丝毫涟漪。


    她唇角微微勾起,那是一个近乎漠然的、带着淡淡嘲讽的弧度。


    “五条悟。”她直接叫他的名字,省去了所有虚伪的敬语,声音平稳却带着穿透力,“关于那场婚约的本质,你我都心知肚明。它从来不是基于任何情感或意愿,仅仅是家族利益交换的棋盘上的一枚筹码。你从未在意过,我也从未承认过,甚至视之为枷锁。”


    她说得对,五条悟在心中无法否认。那份婚约对他而言,确实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原本也无所谓。但此刻被她如此直白、如此不屑地全盘否定,依旧让他心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被彻底排除在外的微妙不适。


    荧没有给他回味这丝微妙情绪的时间,继续追击,言辞愈发犀利:“如今婚约废除,对你而言,难道不是一种解脱?又何必在此刻,摆出一副仿佛被侵犯了领地般的姿态,旧事重提?”


    她微微歪头,唇边笑容依旧,眼神里尖锐的讽刺几乎要溢出来,“这种行为,未免……太难看,也太掉价了,五条家的——神子大人?”


    “难看”? “掉价”?这两个词如同针一样扎在五条悟的耳膜上。他何时被人用这样的词汇评价过?一股无名火隐隐升起,却又被她那彻底割裂的态度堵了回去。


    荧没有在意他细微的情绪变化,直接将矛头引回最初的冲突点,语气斩钉截铁,不留任何余地:“如果你今天出现在这里,最终目的是为了给你的挚友夏油杰开脱,或者试图以任何方式阻止我对他出手……”


    她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同雪原上盯住猎物的鹰隼,带着冰冷的杀意。


    “那么大可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现在就请离开。他踏入横滨,试图在这里散播他那套愚蠢而疯狂的理念,蛊惑人心,掠夺财富,杀人灭口。他的行为,已经明确无误地表明了他是我,以及横滨的敌人。”


    她微微前倾身体,虽然坐着,却散发出不输于任何人的强大气势:“夏油杰,在横滨的土地上,擅自破坏规矩。他的行为,已经明确无误地表明了他的敌对立场。”


    “而我,”荧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对于敌人,从不手下留情。下一次见面,我依然会毫不犹豫地挥刀。这一点,不会因为你的介入而有任何改变。”


    这番话,彻底堵死了五条悟试图为夏油杰斡旋的任何可能,将双方的矛盾清晰地摆在了台面上。


    五条悟看着她眼中那一直以来都未曾改变的、对认定之事毫不动摇的冷光,她的态度强硬得超乎他的预料,完全是一副油盐不进、随时准备开战的架势。他放在桌下的手微微握紧,若是过去,谁敢这么对他说话,五条悟高低要让对方尝尝挑衅最强的滋味。但现在,他明白了一个事实。


    他知道,在夏油杰的问题上,从她这里得不到任何妥协。这让他心头更加烦躁,既因夏油杰那偏执到无可挽回的堕落,也因荧此刻这油盐不进、随时准备再次开战的强硬姿态。


    他放在桌下的手无意识地握紧,指节微微泛白。若是过去,谁敢这么对他说话……但此刻,他清晰地意识到,单纯的武力威胁行不通,只会让局面更加糟糕。


    他再强,现实也不会每次都以他个人的意志而改变。


    就在气氛紧张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引爆,连空气都凝结成块的时候,太宰治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如同在紧绷到极致的琴弦上轻轻一拨,发出一个不和谐却微妙地缓解了压力的音符。


    “哎呀呀,怎么说着说着,火药味就这么重了呢?” 他脸上的笑容依旧灿烂得晃眼,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刚才那翻滚的几乎要实质化的杀意。但那双鸢色的眼眸中,却清晰地闪烁着狐狸般的狡黠光芒。


    他恰到好处地插入了这紧绷的对话,姿态悠闲得如同在钢丝上跳舞。


    “打打杀杀多不好,尤其是在这么美味的料理面前,太煞风景了。”


    “他端起酒杯,向五条悟的方向示意了一下,姿态悠闲。


    “打打杀杀多不好,尤其是在这么美味的料理面前,太煞风景了。” 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向着五条悟的方向随意地示意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地抿了一口,发出满足的叹息。


    “我们港口黑手党呢,”太宰治放下酒杯,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摆出一副认真谈判的姿态,虽然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讽刺的笑怎么看都缺乏可信度,“一向是热爱和平,遵循规矩的。”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语气自然得仿佛在陈述太阳从东边升起。


    “我们对咒术界内部那些……嗯,复杂的恩怨情仇,没有任何兴趣,也无意插手。” 他摊了摊手,表示无辜,“前提是——” 他拖长了语调,鸢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之前那丝玩世不恭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意,“咒术界能够继续维持我们双方之间……长期以来那份心照不宣的、宝贵的默契。”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直视五条悟,虽然隔着墨镜,但那视线仿佛具有穿透力。


    “即,咒术界的势力,不主动踏入横滨的地界,不干涉横滨的内部运作,尊重我们在这里的……管理主权。” 他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轻柔,却带着划定红线般的坚决。


    这是在要求将横滨彻底划为咒术界的禁区。并且,将他扯进来作为见证人。


    “至于夏油杰先生此次的冒犯……”太宰治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将话题拉回现实,“虽然他的行为确实严重越界,给我们的成员造成了一定的困扰,也给我们的财产带来了些微不足道的损失……”


    他故意用轻描淡写的语气描述着夏油杰造成的破坏,观察着五条悟的反应,然后话锋一转。


    “但是,”他脸上的笑容变得“宽容”而“大度”,“我们港口黑手党,向来是讲道理、重信诺的组织。” 他看向五条悟,眼神真诚得几乎要让人信服,“看在五条先生亲自前来的面子上,以及考虑到各种复杂的因素,我们愿意展现出我们的宽容与善意,对此事……可以不予深究,选择原谅他这一次的鲁莽行为。”


    “原谅?”五条悟眯起了眼睛,他可不相信对方会如此大度。


    “没错,原谅。”太宰治笑容灿烂地点点头,仿佛在施予莫大的恩惠,“毕竟,彻底的对抗和无止境的追杀,有时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激化矛盾,造成更大的损失和不确定性。我们更倾向于……寻求一种对双方都有利的、更具建设性的和解方式。”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如同幽深的古井,直视着五条悟挡在墨镜后的六眼。


    “而达成和解的基础,通常建立在公平的对等原则之上。” 他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们愿意退一步,展现我们的诚意,原谅夏油杰的冒犯,不再主动追究他此次在横滨的入侵。”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那么,作为对等的补偿,或者说,作为维系这份和解的诚意,”太宰治将“补偿”和“诚意”这两个词咬得异常清晰,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五条悟身上,“咒术界……或者说,能够代表咒术界一部分意志的五条先生你,是否也应该展现出相应的、匹配的诚意呢?”


    第128章


    他终于亮出了真正的尖牙——


    这所谓的“原谅”, 不过是一场精心包装的交易的开端。


    港口Mafia并非畏惧咒术界或五条悟,而是要借此机会,将夏油杰引发的冲突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利益,并进一步巩固和明确横滨的独立地位,迫使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咒术界最具影响力的“最强”在此事上做出让步和承诺。


    五条悟沉默了。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设定的节奏和框架。对方根本不在意所谓婚约的闹剧,甚至可能不在意夏油杰个人的死活,他们在意的,是利用夏油杰的事件作为杠杆,借此机会与咒术界的代表人物直接对话,划定势力范围,并索要好处,同时测试他的底线和态度。


    这场看似由他闯入引发的“招待”, 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利益谈判与心理博弈。而他现在,被迫坐在了谈判桌上,并且,失去了先手。


    他看着眼前面带微笑、眼神却深不见底、仿佛能洞悉人心的太宰治,看着旁边眼神冷漠如霜、唇角却带着一丝了然和嘲讽弧度的荧,还有那位自始至终保持着沉默、目光却如同最坚固的屏障般守护在荧身侧的监护人兰波。


    五条悟的沉默在精致的包间内持续了数秒,他靠在椅背上,墨镜后的六眼深邃如渊,快速分析着太宰治提出的“补偿”要求背后所代表的含义,以及自己所能接受的底线。


    补偿……他们想要什么?金钱?资源?还是某种承诺?


    太宰治仿佛能读心般,在他沉默的间隙,用那特有的、带着几分慵懒笑意的声音开口了,如同懒洋洋的猫咪露出了尖锐的爪子,却依旧保持着优雅的姿态:“既然五条先生不反对这个和解的基础原则,那么,我们就来谈谈具体的诚意体现吧。”


    他掰着手指,开始细数,语气轻松得像是在点菜:“首先,我们港口黑手党有不少成员,对于你们咒术师能看到的那些脏东西……嗯,就是咒灵,实在是缺乏有效的观测手段,这很不利于我们维护横滨的和平与整洁。”


    他抬起鸢色的眼眸,看向五条悟,笑容无害:“所以,第一批补偿,我们希望得到不少于一千副,那种能够观测到诅咒的特制眼镜。品质嘛,自然要达到你们咒术高专辅助监督使用的标准。这对于拥有六眼的五条家来说,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吧?”


    一千副咒具眼镜?五条悟心中微动:港口黑手党是想大规模装备他们的成员,提升对咒灵的感知和应对能力?


    这手笔不小,看来他们对横滨的控制欲比想象中更强,也打算更深地介入与诅咒相关的事件——即使他们声称不插手咒术界事务。


    “其次,”太宰治没有停顿,继续慢悠悠地说道,“关于咒灵的知识,我们知之甚少。这就像在黑暗里打架,很容易吃亏。所以,我们希望得到一份尽可能详细的、关于已知咒灵种类、特性、弱点等信息的图鉴资料。当然,我们保证,这些资料只会用于内部防御和培训,绝不会外泄。” 他眨了眨眼,补充道,“毕竟,我们也不希望手下人因为无知而白白送命,对吧?”


    咒灵图鉴……他们想系统性地了解诅咒。五条悟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这要求比眼镜更敏感。虽然不是什么绝密,但大规模流向异能组织,高层那些老家伙知道了肯定会跳脚。但这家伙保证了只用于内部……可信度有几分?


    没等五条悟对这两项要求做出回应,一直沉默用餐,仿佛置身事外的荧,忽然放下了筷子。她用餐巾轻轻擦拭了一下嘴角,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她抬起金色的眼眸,目光清冷地看向五条悟,补充了最关键,也最让五条悟感到意外的一条。


    “还有,”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要伏黑甚尔当年使用过的那些咒具。所有的。”


    她特意强调了“所有”。


    “我知道其中一部分,可能已经落入了夏油杰手中。” 荧的语调平稳,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至于如何拿到,是你自己去向你的挚友讨要,还是由我亲自去取回来,我不管。这是我的条件 ,没得商量。 ”


    天逆鉾?或者其他特级咒具?五条悟心中一震,她要那些东西做什么?伏黑甚尔的咒具大多危险且难以驾驭,而且其中一些对咒术师有着特殊的克制效果。她是在为自己寻找对付特定敌人的武器?还是……另有他用?


    荧的这个要求,直接将矛头再次指向了夏油杰,并且将获取“补偿”的一部分压力,巧妙地转嫁到了五条悟身上。她明确表示,如果五条悟无法从夏油杰那里拿到,她不介意亲自出手,用武力夺取。这既是对五条悟的持续施压,也是对五条悟的一种试探——看他究竟愿意为“保”下夏油杰付出多少代价,以及他对夏油杰还有多少影响力。


    五条悟看着荧那坚定而冷淡的眼神,知道在这件事上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他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墨镜后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太宰治和荧,语气带着一丝审视和警告:“一千副咒具眼镜,详细的咒灵图鉴,还有伏黑甚尔的遗物……港口Mafia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点?你们索要这些,是真的只想防御,还是说……已经开始觊觎咒术界的规则,打算借此机会,将触角伸得更远?”


    “噗嗤——” 太宰治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摆了摆手,鸢色的眼眸中满是戏谑,“五条先生,您可真是会开玩笑。插手咒术界的规则?就凭那些老掉牙的眼镜和几本破书?”


    他的笑容瞬间收敛,虽然嘴角依旧带笑,但眼神却冷了下来,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嘲讽。


    “我们对参合你们咒术界那滩深不见底、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污水,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兴趣。”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屑于掩饰的讥讽,“你们内部的那些倾轧、那些老橘子们的勾心斗角、还有那些自以为是的规矩……请你们自己关起门来慢慢玩,不要弄脏了我们横滨的地板。”


    他微微歪头,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而且,即使没有我们插手,你们咒术界……难道就真的风平浪静了吗?”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五条悟的墨镜,直视其内心深处,“据我所知,某些潜藏的暗流,某些早已腐朽的根基,恐怕比我们这些外人所能看到的,要汹涌得多哦。”


    这话如同一根细针,精准地刺中了五条悟的心事。


    经历过这些事后,他已经从过去那个天真的茧中脱离,开始筹划着改变。


    太宰治捕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带着一种近乎预言般的笃定。


    “甚至,你自己……不也早就对现状不满,正摩拳擦掌,打算亲手给那潭死水,投入几块大石头,搅动一番风云吗?”


    他摊了摊手,一脸“我们都懂”的表情:


    “对于这种内部革新,我们乐见其成,并且非常乐意做个安静的观众,看着你们自己折腾。” 他的笑容重新变得狡黠,“但是,你要知道,旁观者,尤其是聪明的旁观者,通常不会盲目地对某一方下注,除非……能看到足够令人心动的诚意和潜力。”


    这番话,已经近乎赤裸的暗示。太宰治不仅点明了五条悟的野心,更将港口Mafia定位为一个潜在的、但绝不廉价的“观察者”甚至“有限度的合作者”。他们此刻索要的“补偿”,不仅仅是为了弥补夏油杰带来的损失,更像是一笔对五条悟个人及其未来计划的“投资”门槛,或者说,是测试他价值和诚意的“敲门砖”。


    五条悟彻底明白了。这场谈判,早已超越了夏油杰事件的本身,上升到了两个不同的力量体系的未来潜在关系的高度。对方看中的,不仅仅是他“最强”的实力,更是他试图改变咒术界的意图,以及这可能带来的格局变化。


    真是……一只精于算计的狐狸。


    他们想要观望,想要待价而沽。而我现在,确实需要集中精力处理内部问题,暂时不想在横滨这边节外生枝。


    他权衡着利弊。咒具眼镜和咒灵图鉴,虽然敏感,但并非无法操作。伏黑甚尔的咒具,虽然麻烦,但未必不能想办法。用这些暂时稳住他们,换取他们保持适当的沉默,不把杰的事捅到异能者与咒术界的明面上,并且明确横滨的界限,似乎……是一笔可以接受的交易。


    包间内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窗外远处横滨港传来的、模糊的轮船汽笛声。五条悟的手指在酒杯边缘缓缓划过,最终,他抬起头,看向对面那对配合默契的“未婚夫妻”,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复杂的弧度。


    “你们的条件……我答应了。”


    第129章


    他屈起手指, 一项项确认。


    “一千副标准制式咒具眼镜,我会尽快安排五条家调拨。”


    “咒灵基础图鉴及部分非核心机密资料,复制一份给你们。”


    “至于伏黑甚尔的咒具……” 他顿了顿, 视线转向荧, “我会设法追回。这部分, 需要一些时间。”


    他没有把话说死,给自己留了余地,也暗示了从夏油杰手中夺取物品的难度。但这已经是明确的应允,代表着咒术界,或者说五条悟个人在此事上的让步,以及对港口黑手党掌控横滨的诅咒处理的默认。


    交易达成, 包间内紧绷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一丝。侍者适时地送上了新的清酒和菜肴,短暂的杯盏交错声掩盖了无声的较量。


    然而,五条悟终究是五条悟。那份深入骨髓的、对未知和秘密的探究欲,如同猫爪般挠着他的心。他无法忍受这种被排除在某种“关联”之外的感觉,尤其是当这种关联发生在他自以为了解的“前未婚妻”和这个让他感到莫名眼熟的港口黑手党干部之间。


    他端起新斟满的酒杯,却没有喝,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太宰治身上,仿佛要穿透那层玩世不恭的伪装。


    “条件谈完了。” 五条悟语气随意,仿佛只是闲聊,但那双隐藏在墨镜后的六眼却闪烁着不容错辨的探究光芒,“那么,现在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如何,太宰君?”


    他微微歪头, 嘴角勾起一个介于好奇和挑衅之间的弧度。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个问题问得突兀,却又在情理之中。五条悟的六眼拥有近乎绝对的信息处理能力,过目不忘是基本操作。那种隐约的熟悉感,绝非空xue来风。他确信自己一定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见过这张脸,哪怕只是惊鸿一瞥。


    太宰治正准备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他闻言,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一种极其古怪的神情在他脸上浮现。那并非被认出的惊慌,也不是单纯的疑惑,而是一种混合了惊讶、好笑、以及某种“果然如此”的玩味。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转过头,视线与身旁的荧对上。


    就在他们视线交汇的刹那,一直表情冷淡、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荧,脸上竟然如同冰河解冻般,绽开了一个极其灿烂、甚至带着几分恶劣趣味的笑容。


    那笑容与她之前的冰冷截然不同,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却也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噗——”太宰治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肩膀微微耸动。他放下筷子,用手背抵住嘴唇,鸢色的眼眸弯成了月牙,里面满是快要溢出来的促狭和了然。


    荧笑吟吟地看向五条悟,那双金色的眼眸在灯光下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如同发现了有趣玩具的猫。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慢悠悠的、故意拉长的语调,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小刷子,轻轻搔刮着五条悟的神经。


    “看来……我们大名鼎鼎的、拥有六眼的五条家神子,” 她刻意加重了“六眼”和“神子”这两个词,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凝成实质,“这记忆力,似乎也并不像传说中那么可靠嘛?”


    她的嘲笑直接而尖锐,毫不留情面。


    五条悟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太宰治接过了话头,他的笑容依旧灿烂,但眼神却多了一丝悠远,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亲昵,以及一种将五条悟彻底排除在外的微妙立场:


    “五条先生,这个问题问得可真是不够聪明呢。” 他轻轻摇晃着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流转,“如果真的要认真论起来的话……”


    他侧过头,目光温柔地看了荧一眼,然后重新看向五条悟,语气带着一种宣告般的笃定:


    “我和阿荧之间的羁绊,可是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牢牢地困在了一起哦。”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黑暗与满足,“比起某个半路杀出来、还差点被硬塞过来的婚约者……”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欣赏着五条悟微微变化的脸色,才慢悠悠地、一字一句地吐出最后几个字。


    “你,五条悟,才是那个试图狠插一脚的、不请自来的外来者呢。”


    “外来者”……


    这个词如同最终判决,重重地敲在五条悟的心上。


    包间内陷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寂静。不再是谈判的紧张,而是一种被揭开模糊面纱后的、带着尴尬、愕然与强烈探究欲的沉默。


    五条悟的六眼疯狂运转,试图从记忆的碎片中搜寻任何可能与太宰治和年幼的荧相关的线索。家族聚会?某次任务擦肩而过?还是更早之前……?无数的画面和信息流闪过,但那关键的一环却始终模糊不清。


    他看着太宰治那副“我们才是一伙的”的坦然表情,看着荧脸上那毫不掩饰的、仿佛在说“你终于发现自己是局外人了”的嘲讽笑容。


    一种前所未有的、被排除在重要秘密之外的憋闷感,混合着被戏弄的恼怒,以及更加汹涌的好奇心,在他胸中翻腾。


    荧那毫不掩饰的、带着恶劣趣味的嘲笑声,如同投入寂静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平复,更大的波澜便接踵而至。


    看着五条悟那副因被排除在外而罕见地流露出怔忡与探究的模样,荧似乎觉得这把火添得还不够旺。她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尖锐的嘲讽并非出自她口。然后,她放下茶杯,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一种混合了释然、快意与某种深藏已久秘密终于得见天日的愉悦光芒。


    “看来,你那被惯坏了的好奇心还真是难以满足呢,五条学长。” 她弯起眼,笑容明媚似春日初阳,或许是因为目的已经达到让她的心情变好了,也卸下了那故意伪装出来的冷漠,“嘛,反正我们也从未打算隐瞒。”


    她微微侧首,目光落在身旁依旧笑得像只偷腥猫的太宰治身上,语气带着一种近乎亲昵的调侃,却又清晰地将每个字送入五条悟耳中。


    “你眼前这位,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治” 她顿了顿,似乎在品味这个称呼与接下来要揭露的身份之间的巨大反差,“他的本名,叫做津岛修治。”


    “津岛”这个姓氏如同一个关键的密码,瞬间解锁了五条悟记忆深处某个被尘封的角落。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即使隔着墨镜,也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震动。那个在很多年前,曾一度与咒术界有些微末联系,却在某场突如其来的、几乎将家族痕迹彻底抹去的“大火”中销声匿迹的二流世家……


    荧没有给他太多消化的时间,继续掷下更重磅的炸弹:“没错,就是那个在你我那份可笑的婚约之前,曾与我,在更早的年岁里,交换过信物,甚至真正意义上最初定下婚约书的,津岛家的小儿子。”


    她特意强调了“最初”和“真正意义”。


    “所以,” 荧的唇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胜利意味的弧度,目光重新投向脸色变幻不定的五条悟,“你现在明白了吗?为什么你总觉得我们之间有种让你不舒服的默契?为什么阿治能如此理所当然地站在我身边?为什么我会来到横滨。”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嘲讽。


    “因为从根源上,你,五条悟,以及你背后五条家强塞过来的那份婚约,才是后来者,才是那个试图覆盖掉早已存在痕迹的、不和谐的杂音。”


    真相如同闪电,劈开了五条悟心中的迷雾。


    津岛修治……竟然是那个津岛家的小儿子!那个据说早已葬身火海的……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瞬间的恍然。难怪太宰治身上总有种与普通异能者不同的、让他感到微妙熟悉的气息;难怪荧这个难搞的家伙会对他如此信任,难怪他们之间的互动如此自然流畅,仿佛早已磨合了无数遍……原来,那所谓的“羁绊”,并非空xue来风,而是源于那段被刻意掩盖的、真正的“前缘”。


    所以,她选择叛逃,选择横滨,选择太宰治……这一切,并非全然是出于对咒术界的厌恶,更是为了……回归这段早已注定的联系?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闯入五条悟的脑海,让他心中泛起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既有被蒙蔽的恼怒,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释然?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多、更深的疑问。


    津岛家当年那场毁灭性的大火,在咒术界内部也并非没有疑点,只是涉及一个已然没落的家族,并未引起太多深入调查。一个年幼的孩子,是如何从那场几乎将一切焚烧殆尽的大火中幸存下来?又是如何辗转流落到横滨,成为了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太宰治?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是意外,还是……人为?


    五条悟的双眼死死锁定太宰治,试图从他此刻那副仿佛事不关己、甚至带着点看好戏表情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与那段惨痛过往相关的痕迹。然而,没有。六眼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波动,太宰治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仿佛“津岛修治”这个名字所承载的一切,早已被他彻底抛弃在过去的灰烬之中。


    “津岛家的大火……” 五条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他的目光锐利如刀,“那场几乎将一切痕迹都抹去的灾难,你竟然能活着……”


    第130章


    “——五条悟。”


    少女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如同呼啸而来的寒流,瞬间冻结了他尚未完全问出口的试探。


    她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重新恢复了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面具。金色的眼眸中只有一片不容置疑的终结。


    “真相,我已经告诉你了。足够满足你那该死的好奇心,那么,到此为止。”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津岛家的过去,阿治的过去,那都是属于我们的私事,与你,与咒术界,再无任何关系。你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继续追问。”


    她微微前倾身体,无形的压力再次弥漫开来,以展示她的决绝态度。


    “既然交易已经达成,我建议你,还是将你那过剩的精力和好奇心,收一收,用心去管好你自己在高专的那一亩三分地吧。”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时光的痕迹,带着一种近乎预言的冰冷洞察。


    “毕竟,你接下来要做的,可不是简单地从一个早已被瓜分完毕的蛋糕上,小心翼翼地抢夺一小块……” 少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在五条悟的心上, “而是要将那张摆满了陈腐餐具、爬满了蛆虫的饭桌,连同上面所有令人作呕的东西——”


    “——彻、底、掀、翻。”


    “彻底掀翻”这四个字,她念得极轻,却带着万钧之力,清晰地描绘出了五条悟内心已经破土而生的野心。


    五条悟的呼吸几不可查地一滞。他隐藏在墨镜后的六眼骤然收缩,紧紧盯着荧。想要改变咒术界的想法不过是刚点燃的火苗,却被她如此清晰地看透了。


    荧看着他细微的反应,嘴角重新勾起一抹极淡的、了然的弧度。


    “所以。” 她最后说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疏离,如同在做一个总结,“在你忙着掀桌子的时候,就别再分心,来窥探我们这片小池塘里的陈年旧事了。我们的事,我们自己会处理。而你要做的事……嘛,祝你成功,别在半路上,就被那些老东西给啃得骨头都不剩了哦。”


    她举起茶杯,向着五条悟的方向微微示意,然后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仿佛饮下的不是茶,而是为这场充斥着秘密、交易与警告的“招待”,画下最终的句点。 -


    与方才餐厅里剑拔弩张的谈判氛围截然不同,奢华的套房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横滨璀璨的夜景,如同打翻的星河,室内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壁灯,光线柔和,勾勒出相互依偎的两人轮廓。


    荧换下了外套,穿着一件丝质的深色睡袍,慵懒地半靠在宽敞的大床床头,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操控着游戏角色进行一场激烈的战斗。


    她神情专注,金色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卸下了所有面对外人时的冰冷与锋芒,显得放松而柔软,像一只收起利爪的猫。


    太宰治侧躺在她身边,头枕着她的腿,像一只找到归宿的、慵懒却潜藏危险的大型猫科动物。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看他的《完全自杀手册》或者摆弄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执着地把玩着荧戴着那枚香槟钻戒的左手。


    他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一遍遍描摹着戒指的轮廓,摩挲着宝石光滑的表面,仿佛在确认某种所有权的印记。鸢色的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是一种近乎沉迷的专注,但那专注深处,却翻涌着晦暗难明的思绪。


    阿荧……我的阿荧……


    他在心中无声地呢喃,指尖感受着戒指冰冷的触感和她肌肤传来的温热。


    终于,彻底地,把你从那令人作呕的咒术界剥离出来了。那些觊觎过你的目光,那些试图将你束缚的枷锁,都被我亲手……或者借由你的手,一一斩断了。


    一种混合着极致满足感和阴暗独占欲的情绪,如同甜美的毒药,在他心底蔓延。他喜欢看她此刻全然放松、只在他面前展露的模样,这让他觉得自己是她唯一的港湾,是她与世界之间最后的屏障。


    “唔……” 太宰治忽然发出一个含糊的音节,打破了室内的宁静,声音里带着满足的慵懒和一丝狡黠的笑意,“那位五条家的六眼,今天表现起来可真是……心急呢。”


    他抬起眼,看向少女线条流畅的下颌线,语气带着点评般的调笑,但眼底深处却闪过一丝冰冷的讥诮。


    荧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手机屏幕上,指尖一个精准的连招解决了BOSS ,才漫不经心地接口,声音带着刚沐浴后的一丝沙哑:“不是他心急,是他主动把软肋送到了明面上。”


    她微微偏头,金色的眼眸在昏暗中闪烁着明悦的光芒:“夏油杰在横滨闹事,就是他最大的失误,也是他无法回避的责任。我们不过是顺势而为,拿这点做了篇文章而已。”


    她轻轻哼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希望这次,能让他长点教训。最强并不意味着可以无视规则和界限,尤其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太宰治闻言,却低低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脸颊更紧地蹭了蹭少女柔软的肩膀,汲取着她身上令人安心的淡淡香气。


    教训?他在心中嗤笑。那种活在云端、被众人仰望的家伙,怎么可能真正懂得低头?他的“教训”只会让他更加偏执,更加……接近悬崖。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五条悟这个潜在的、曾经被赋予“未婚夫”名号的威胁,已经彻底地失去了干涉的立场。


    “教训?恐怕很难呢。”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看透般的了然,但更多的是一种乐见其成的恶意,“就五条悟那种从小到大都被捧着、惯着,力量强到足以碾压大部分规则的性格,他根本学不会真正地藏事,也难以忍受任何超出他掌控的情况。他的骄傲和好奇心,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他说着,忽然撑起上半身,凑近荧的脸庞,那双鸢色的眼眸在近距离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毫不掩饰的依赖和一种近乎偏执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占有欲。他伸出手,轻轻捏住荧的下巴,迫使她完全看向自己,语气瞬间变得黏稠而甜腻,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下达不容反驳的宣告。


    看着我,只看着我。


    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


    你的眼睛,你的注意力,你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


    “不过,那些都无所谓了~”黑色卷发的少年拖长了语调,眼睛亮晶晶的,但那光芒深处却藏着不容错辨的黑暗,“重要的是,经过今天,我的阿荧就算是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和咒术界那帮讨人厌的家伙划清界限了!”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和隐藏极深的不安——那是对可能失去她的、根植于灵魂深处的恐惧。 “所以,以后再也不准离开我的身边了,知道吗?一眼都不准看那些无聊的白毛或者奇奇怪怪的咒术师!一根头发丝都不准被他们碰到!”


    看着他这副难得流露出强烈占有欲甚至带着点孩子气蛮横的模样,荧非但没有生气,金色的眼眸中反而漾开一丝极淡的、真实的暖意。她放下手机,抬起手,轻轻覆盖在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上,指尖在他微凉的皮肤上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


    没办法,她知道自己认定的唯一的同伴是多么缺乏安全感,同样也享受着这种粘稠而唯一的关系。


    “嗯。” 她应了一声,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如同立下誓言,“我不会离开你的,阿治。”


    她注视着他鸢色的眼睛,清晰地重复道:“永远不会。”


    这句话如同最有效的镇定剂,瞬间抚平了太宰治眼底那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和躁动。他脸上立刻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心满意足的笑容,像得到了全世界最珍贵承诺。但这满足之下,是更深的、想要将她牢牢锁住的欲望。他松开手,重新躺了回去,却得寸进尺地伸出双臂,更加用力地紧紧环住荧的腰,将脸深深埋进少女温暖的小腹,像个急需确认安全感的大型毛绒宠物一样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喟叹。


    永远……这可是阿荧你说的。如果你敢违背,如果你敢将目光投向别人……


    危险的念头一闪而过,被他强行压下,只剩下此刻拥她在怀的真实感。


    “说好了哦……” 他闷闷的声音传来,带着全然的依赖,但那依赖之下,是密不透风的掌控欲。


    安静地相拥了片刻,太宰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抬起头,眼睛亮闪闪地提议:“对了,阿荧!马上就到横滨夏日烟火大会的日子了!你以前答应过的,以后每年夏天都要和我一起去看烟花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期待,瞳孔中仿若铺满了星子的银河,一闪一闪。


    荧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揉了揉他柔软微卷的发。 “嗯,我记得。”


    她的语气带着纵容的愉快:“我怎么可能忘记呢,到时候和你一起看。”


    “太好啦!” 太宰治欢呼一声,像个计划得逞的小孩子,“那这次,阿荧的衣服让我来选嘛。”


    “可以啊,我当然相信阿治的眼光。”


    然而下一秒,少女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她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在烟火大会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处理一下。”


    “嗯?” 太宰治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她,但那双鸢色的眼眸深处,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和警惕迅速掠过。


    还有事?比我们的约定更重要?是谁?什么事? !


    他的内心瞬间拉响了警报,但脸上依旧保持着无害的好奇。


    “是什么事?难道比陪我看烟花还重要吗?”


    少年的语气里带着点小小的不满,但这不满之下,是翻涌的猜测和一丝被挑战了独占权的冰冷。


    “是关于那个孩子。” 荧的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夜空,眼神有些悠远,“伏黑惠,甚尔叔叔留下来的那个孩子。”


    “我和他之间,还有一个未完成的承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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