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实在是太饿了,我靠在稻草上,眼皮越来越重。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了脚步声。
是凉鞋的声音。
门被推开一条缝,光从外面照进来,刺得我睁不开眼。
“你还在啊。”是阿哲的声音,轻轻的,像怕惊动了什么。
我睁开眼,看见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手电筒,光圈落在我的脸上。
“我赢了。”我小声说。
他笑了,把一块饼干和一瓶水递给我:“你藏的真好,谁都没找到你。”
“外婆在找我。”我说。
“她以为你走了。”阿哲说,“我告诉她,你妈妈来接你了,接你回城里的家了,叫我跟她说一声。”
我愣住了:“可我没走,我在这里。”
“但是游戏还没结束。”他看着我,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吓人,“这是我们俩的秘密游戏。你要是现在出去,就输了。输了的人,不能实现愿望,还要被永远关在柴房里。”
我咽了口唾沫,没说话。
阿哲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乖,别怕。我会每天来看你,给你带吃的。等游戏结束,我就放你出来,还会帮你实现你的一个愿望。”
然后,他轻轻带上了门,又留了一条缝——像之前那样。
我坐在黑暗里,看着门缝外的月光,忽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不再是那个坐在石阶上画知了的小孩了。
我成了一个,被藏起来的人。
那是我第一次在柴房里过夜。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我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
“小满?小满你在哪里?”
是外婆的声音。她拿着手电筒,在院子里四处照着。她的眼神不太好,总是需要手电筒的光来看东西。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焦急,像是要哭了一样。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想冲出去,抱住外婆,告诉她我在这里,我被关在柴房里了。
可是,我刚要动,就看到了阿哲。
他从正屋里跑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玩具车。他仰着头,跑近了,对外婆说:“外婆,你怎么啦?”
外婆的手电筒光束照在他脸上:“阿哲,你看到小满了吗?她昨晚就没回来。”
“没有啊,”阿哲的声音很平静,他挠了挠头,“昨天下午我们玩了一会儿,后来她就说要回家,我就回去了。我以为她早就回来了呢。”
我愣住了。
阿哲在撒谎。
他昨天明明告诉外婆说我被妈妈接走了,今天却改口了。
他明明把我关在柴房里,他明明说要来找我的。
可外婆不记得了,她患有早期阿尔茨海默症,还常常对着我喊妈妈的名字。
我用力拍打着木门,想要发出声音:“外婆!我在这里!”
可是我的声音像是卡在喉咙里,发出来的只是一阵微弱的呜咽。木门很厚,外面又有外婆和阿哲的说话声,他们根本听不到。
外婆的手电筒光束扫过了柴房的方向,停顿了一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阿哲说:“外婆,柴房里没有人的,那里都是灰尘,小满那么爱干净,肯定不会去那里的。”
外婆沉默了一会儿,手电筒的光移开了。“也是……那孩子,能去哪儿呢……”
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朝着院子外面走去。
我瘫坐在地上,手心里全是冷汗。
阿哲骗了外婆。他不想让我被找到。
是因为游戏吗?还是因为他不想输?
我看着木板的缝隙,看着外婆和阿哲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口。阳光又升起来了,新的一天开始了。可是我却觉得,我好像被留在了昨天,留在了这个黑暗的缝隙里。
我哭了。不是大声地哭,而是默默地流眼泪。眼泪流进嘴里,咸咸的。
我拿出我的图画本,翻到空白的一页。我用蜡笔画下了刚才的场景:外婆拿着手电筒,阿哲站在她身边,而我,在柴房的缝隙里,看着他们。
画完后,我把本子抱在怀里,缩成一团。
阿哲,你什么时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