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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旧事

作者:小贺不飞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哎呀!啧!溯俭呐!你没事吧?”梅绘霜见到眼前一幕,真心有些着急,三步并作两步就冲上前去,扶住了摔得疼得微微发颤的秦溯俭。


    秦溯俭缓缓抬头,延伸至中闪过一丝本能的委屈,随后又被惊恐和怀疑取代:“你们、你们……”


    “先别管这个。”梅绘霜皱了皱眉,转头看见倚在廊下旁观的解纤凝,道:“你倒是别愣着了,快些请个郎中要紧啊。”


    言罢,他也不管解纤凝是何种反应,又立刻回头看向秦溯俭:“不要紧吧?你说说你,是在想知道,你大可以来问我,何必亲自爬到房顶上去——你们京城里来的哥儿哪里干得了这个。”


    “你,你——我都听见了。”秦溯俭并不理会他的关心,而是坚定地询问:“你们究竟是什么意思,你们竟然……”


    “溯俭,此事,稍后再谈——你可还能走得动?”梅绘霜岔开话题提,不过语里至少也带了六七分真切的关心。


    “我……”秦溯俭略一动腿,就疼得直冒冷汗。


    “瞧瞧,这事儿闹的!”梅绘霜小心翼翼地扶起他,嘀嘀咕咕:“你这腿要是摔断了,我怎么和恩师交代……”


    秦溯俭听见这句话,心中一颤,回想起了什么,一事神色复杂,却不再多问,而是缓缓向梅绘霜伸出了手。


    “我看你是走不了了。”梅绘霜顾左右而言他地念叨着,“想不到你平日里斯斯文文的,居然还能上房揭瓦——你抓着点,我先把你弄房里去。”


    秦溯俭没说话。


    梅绘霜稳稳当当地将秦溯俭的手架在自己肩上,忽然低声道:“溯俭,信我一回。”


    ……


    解纤凝替梅绘霜传完了请郎中的话,便先行离去,他看似回了自家,实则又穿过了密道,来到静得反常的王宅。


    王宅的下人大都不知发生了何事,已然开始纷纷猜测,以至于解纤凝一出现,便能听见议论。


    解纤凝只作未闻,手上还提着早晨“王腾达”带来的刀,径直往他的卧房去了。


    卧房内,景聿宁依旧靠在床头,覃筝坐于床沿,皇甫翎则负手在窗前站着,看样子,与往日那个三口之家没有分别。


    “皇甫兄,覃掌事……大公子。”解纤凝没有再维持那假象的意思,直接将心思各异的三人唤回现实。


    覃筝率先回神,第一个站起身,将“赵氏”的影子藏得很好,她此刻眼中只剩下坚定:“接下来,该如何?”


    解纤凝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盯着不知名的方向出神的景聿宁,轻声道:“大公子,既被雷声惊醒就不必装睡了。”


    景聿宁的身形显然一颤,随即,他呆滞的神情像是有了裂痕的坚冰被中计了一般,顷刻间土崩瓦解:“我……”


    “我是景聿宁?”景聿宁皱着眉,神色痛苦地按着眉心,语无伦次地喃喃着:“我想起来——又好像,想不起来。”


    “你到底是谁?”景聿宁猛然睁开眼,死死地盯着老七。


    “我?”解纤凝毫不避讳地直视景聿宁,“曾经在京城当过差而已。”


    “我要听你说。”景聿宁忽然十分激动地坐直了身子。


    他是在无法再承受一次,从养育了他十四年的“父母”口中听见这样的真相的痛楚了。


    “好。”解纤凝没动,依旧站在原地,轻声说:“你现下应当已经知晓了,你的亲生父亲,是前朝的太子吧?”


    景聿宁沉默良久,轻轻点头:“这……空口无凭,你这样做,无非就是想造反的意思,我总不能,不明不白地和你做这样的事,哪怕,爹娘也这样说。”


    “或许你不信,也不记得。”解纤凝轻声说着,随后,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景聿宁一眼,神色古怪地缓缓开口:“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右肩上,还有一块状若红梅的胎记,是你小的时候没……总之我瞧见了。”


    “那时,我记得,我好像也才十来岁,是兄长带我去殿下府中走动——我长兄,原是殿下的伴读。”解纤凝说着忽然笑了笑,可那笑容转瞬即逝。


    景聿宁心中一紧:“他,不再这儿,是……”


    解纤凝又看了景聿宁一眼,叹了口气,道:“我是燕王的伴读,都落到如此境地了,你说,他呢?”


    景聿宁霎时僵住,良久,才喃喃道:“对不住,提起这个……”


    “无妨。”解纤凝的面色几乎平静如水,只有眼底还隐约有一些情绪:“我现下再与你说那些旧事,你可会相信?”


    “你、你说吧。”景聿宁再度抬头,认真地看向他。


    ……


    “那时,是燕和二十八年。”


    与此同时,梅家宅内,梅绘霜正端着刚杀的小公鸡炖的鸡汤,对着脸色苍白的秦溯俭说起同一段旧事。


    屋里静得只剩了汤匙胶东磕碰瓷碗的声响。


    “是……是父亲被调职永寒州的那年!”秦溯俭似被他这一语点燃,瞬间激动起来:“嘶——”


    “小心。”梅绘霜连忙扶住了人,又喂进了一勺温热的鸡汤:“是啊,就是那年——那年,我本可以进翰林院。”


    “你……”秦溯俭一时面色五味杂陈。


    梅绘霜无奈一笑,又递了勺鸡汤过去:“说出来你兴许不信,我曾经啊,好歹呢,还是榜眼呢——哦,对,状元就是方才那磨刀的,你瞧我们两个,都混成这样,说起来也挺好笑的不是。”


    “你们……”秦溯俭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梅绘霜便算了,他出身寒门,被外放到这西平州最为荒凉的地方为官,再他们这一朝实在不算罕见。


    可是——解纤凝,县里那个走街串巷磨刀的“老七”——


    秦溯俭不敢去想,也全然无法去想,那个素日里不修边幅,自称大字不识一个,举止粗鲁,完完全全像是一个当地糙汉子的人,会是梅绘霜的同年,还是那一届的魁首。


    “为什么……”秦溯俭的声音像是破碎的瓷片,“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梅绘霜漫不经心,仿佛真的只是照顾病人时顺带着与之闲聊:“因为那年,出了那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啊——有人想将不听话的‘废棋’,都清出棋局。”


    “这是何意?”秦溯俭激动坐起,险些碰撒了鸡汤。


    “哎,你这皮孩子,小心着些,烫着呢。”梅绘霜吓得赶紧又伸手扶了扶汤碗,随后话锋一转:“你想想,当年太子众望所归,我记得你们这些孩子都会念夸赞他的童谣吧,那么依据如今的朝堂来看,你觉得谁最着急——我敢说,你还敢听么?”


    “我听!”秦溯俭没有犹豫,也没有多少怀疑。


    “当年,便是他,要清我等出局。”梅绘霜缓缓道,“那时,先太子宽厚仁德,却不想,他着幺弟与他,那叫一个天壤之别。”


    “据岫岚——岫岚是老七,说,他自小便有些狠毒偏执,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又极擅隐藏。”梅绘霜悄声凑近秦溯俭耳边,“岫岚到了年纪不做伴读后离了燕王府,因着解家大郎曾是太子伴读,与太子要好,他自个儿也争气,太子便对他多有提携。”


    “这与陛下——燕王何干?”秦溯俭脸上满是疑惑。


    “听说,当年岫岚踏青回家时直接给那位强行‘请’到府上‘吃茶’,一去就是好几日,溯俭,你觉着,这个茶,它正经么?”


    “这……”秦溯俭一时愣住。


    “后来,也就是燕和二十八年,那位再不蛰伏,可是,太子殿下一向仁厚,再民间声誉颇高——所以,要毁了殿下,只能……”梅绘霜的话戛然而止,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只能,给他一个,天地不容的罪名?”秦溯俭试探着问,“是么?”


    “对。”梅绘霜舀起了最后一勺鸡汤,“所以,太子‘通敌’了——殿下太好了,好得几乎没有缺点,兴许,太过于信任自己的手足,便是它这一生……哎——”


    “当然,口说无凭,亲信指证,自然就会有人信,那人这么想,可是解大哥不肯给那人作伪证,死在了狱中。”梅绘霜不等秦溯俭再问,又说:“恩师仅仅只是为殿下求过情,而我当年甚至没有资格再朝堂上说话,只是受过殿下提携,便被放到了此地——当年的探花郎,燕王母族的亲眷,听说今年已官至户部侍郎了。”


    “那老七又是为什么?”秦溯俭追问道。


    “他?”梅绘霜神色一变,随后含糊道:“他的事儿,又比我们,复杂了许多,他啊,把那位得罪了个彻底,至于怎么被那位放过了,这个事不好说,你也少瞎打听。”


    “你!”秦溯俭皱了皱眉,“那你与我说这些,又是何意?”


    “你说呢,秦小郎君?”


    梅绘霜十分认真地看向了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秦溯俭。


    ……


    “十四年前那场灾祸的前因后果大抵便是如此。”王宅内,解纤凝也与景聿宁说清了当年恩怨:“接下来,是被人追杀、亡命天涯,还是与那人争下去,全在你。”


    景聿宁呆呆地,无人能看见他心中的惊涛骇浪,他习惯性地看向“父母”。


    可是,他的“父母”再不会指引他了。


    “我……我要争!”许久之后,景聿宁脸上的呆滞终于被一丝坚定取代:“我不想,做砧板上的鱼肉!”


    解纤凝点点头:“好,稍后……”


    “我还有一事要问。”景聿宁很快打断了解纤凝的话。


    解纤凝只好停了口中的安排,轻声询问:“何事?”


    景聿宁看了看覃筝,又看了看皇甫翎,眼中很快爬满的希冀:“我‘爹’、我‘娘’,他们,全然都是假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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