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与黄浆四处迸发,乌黑的树干如同劣质的画布,在声声沉闷的撞击中,逐渐绘成一副诡诞的水墨。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仅仅五分钟,石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动作痛快又利索,方雀分明看见了他光亮有神的眼睛。
他好似不知疲倦,如同一头癫狂的豺狼。
方雀的瞳孔不断颤抖,她抓紧窗帘,骨节发白。
最怪异的是,红梅好似不知疼痛,即使头破血流,颅骨凹陷,却仍然保持着迷离恍惚的神情,甚至嘴角还挂着微笑。
方伏凰惊笑:“你看,他们在跳舞哎。”
浓郁的墨色黑夜,惨白的弯月残云,沾满了各种颜色黏液的乌木树干,在方雀眼里变得分外清晰。
院子里的屠戮触目而惊心,院墙上一群扭曲的诡异黑影更是令人作呕,在阵阵牙酸的撞击声中扭动身体,真像在翩翩起舞。
亲眼目睹杀人现场,比阅读恐怖文字带来的冲击力高出千万倍。
方雀挪动脚步慢慢往后退,她的目光游离在虚无之间。
突然,她好似瞥到了一处地方,随即大步跨上前,额头抵着玻璃,发出砰的一声。
石头没有听见,红梅呆若木偶。
此时此刻,方雀极度紧绷的神经和身体却在慢慢地放松,直到完全软了下来。
唰!
方雀合上窗帘,灰尘扑扬,四处飞散。
她双手撑着窗台,冷声:“闭上你的嘴。”
方伏凰:“不想闭嘴。”
方雀:“有病。”
“可是他在杀人啊。”方伏凰委屈巴巴,“你不去阻止吗?”
方雀躺回被窝:“不去。”
“为啥?”
方雀不耐烦地闭上眼睛,翻身面向外侧。
方伏凰不说话了,破旧的房间这才安静下来,良久,方雀悠悠开口:“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石头和红梅。”
方伏凰唔了一声。
方雀翻身平躺,动了两下肩膀使被子平整:“石头的头皮今夜刚刚被人揪掉了一块,红梅的右手中指上有一块长期握笔磨出的,凸起的茧。”
她闭着眼睛:“院子里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他们,有什么好看的。”
“哈哈哈。”
方伏凰笑得开怀,方雀感到烦躁,用被子捂住脑袋。
被窝里,方雀的声音闷闷:“我还没问你,你到底是谁?是我分裂出的人格吗?竟然能与我同时存在,还能和我对话?”
方伏凰哼哼了两声:“我说过了,我是你的知己呀。”
方雀啧了一声,双手又伸向自己的脖颈。
“别!”
方伏凰大叫。
方雀举起双手,枕在自己脑袋下:“哈哈,所以呢?”
“你可真是...哎呀,真烦人,但是具体的,我真不能告诉你。”方伏凰没办法,温声细语劝道,“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害你就行了。”
方雀冷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是你的一部分。”他诚恳道,“我是你的共生体。”
“什么共生体。”方雀呵呵,“分明是寄生虫吧。”
方伏凰语塞,方雀不愿理他,因为此时从屋外传来了轻轻的挪动声,好似细蛇游走,她赶紧躺平装睡。
窸窸窣窣,床边陷落,有人在外侧躺下。
方雀鼻尖一动,嗅到一股凉气,并无血腥。
她眼睛稍稍眯开一条小缝,昏暗的微光下,身旁的人看不清脸庞,只见侧脸有立体起伏,头发在枕头上散开,看样子应是红梅。
方雀假装睡熟,低声哼唧着将头偏向旁边。
凭借微弱的光晕,她再次眯开眼,只一眼,心里便重重一颤。
她,没有五官。
而且,脑袋太大了。
这个人,不,这个生物长着尖扁的,硕大的脑袋,脖颈却细得惊人。
被窝被它的身躯撑出了人的形状,黑夜中,如果不仔细看,这活生生就是一个发育不良的少女。
方雀看到的立体起伏,鼻梁与眼窝,更像是用软肉捏出的堆叠鼓包,不见骨骼硬感,皮肤紧绷绷的,泛着怪异的油亮光泽。
散开的头发细若丝线,竟像有生命似的,顶尖在游动。
方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紧闭眼睛,努力将呼吸放均匀。
她感到生理性的恶心。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方雀的脑海突然一片清明。
她终于知道,院墙上出现的黑影像什么了!
蛆虫。
长着触角的,变异的大蛆。
那旁边这个...
方雀不敢细想,怕控制不住呕吐出来。
是院墙上的黑影进来了吗?还是说,这就是红梅口中的诅咒?
院子里上演虐杀的两人不是真实的石头与红梅,那真正的兄妹又去哪了?
方雀闭着眼睛一夜无眠,直到破晓的天光打碎了深沉的夜幕,朝阳升起,今日是个好天气。
方雀感觉有人在推她,睁开眼,是红梅。
红梅感觉休息得很好,精神抖擞,眼睛亮晶晶的,有些兴奋:“方老师,您睡的好吗?今天我带您去看看学校的选址。”
方雀假装打了个哈欠,起床穿衣叠被。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旁边的红梅,有点发枯的头发,粗糙发暗的皮肤,累累伤痕,和那双永远明亮,充满希望与生命力的眼睛。
这分明是真正的红梅。
昨晚她去哪了?
方雀穿戴整齐,用红梅的小梳子梳头发,红梅在一旁,双手撑着脸蛋,仰头笑着看她。
她的眼睛好亮,灵动的光晕流转,方雀想起了昨晚被虐待的,木偶般的人。
红梅身上蓬勃的少年气息,与昨夜那个木偶一般的女孩大相径庭。
难道红梅有孪生的姐妹?还是说,是昨夜与她共眠的,蛆虫一般的生物在模仿红梅?
人的身形脸庞极易复刻,但气质神韵是难以模仿的。
方雀很想直接问出来,但很快,她就把这个想法否决了。
她将头发捋到身前,问道:“你昨晚睡前和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红梅一顿,双手放下来交叠,规规矩矩:“没有意思。”
“你说你哥哥杀了你父母。”方雀没有提昨夜自己偷看院子或者诅咒的事,只是用一副极严肃的表情对着她。
“我会报警,如果调查出来不是真的,你就构成了诽谤罪,你是小学生,虽然不会被拘留,但老师和同学们会知道你诬陷造谣哥哥杀掉了父母,你确定要对老师隐瞒吗?”
红梅的小脸瞬间变得苍白,她跳下凳子站好,抓着衣角,局促不安。
方雀趁热打铁,语气渐渐温柔下来:“但如果你现在将真相告诉老师,也许老师会帮你。”
红梅紧紧抿着嘴唇,眼睛向上看,漆黑的眼珠如同剔透的玻璃球。
她后退一步,道:“我不相信你,除非...”
“除非什么?”
红梅仰着小脸,有些不好意思:“除非你能给我们村建个学校。”
方雀乐了:“当然,老师有钱,给你们捐一座学校,完全没有问题。”
说话时,方雀将耳边碎发挽至耳后,露出一颗闪亮的钻石耳钉。
就是两个字,有钱。
红梅上过科学课,自然知道钻石的价值。
“真的吗?”红梅一愣,紧接着欢呼雀跃,一把抱住方雀的大腿,“老师真好!”
方雀摸摸她的脑袋:“但老师捐钱可不是白捐的,老师得知道这里不能建学校的原因。”
红梅抱着她的腿,闷闷嗯了一声。
方雀握住红梅的肩膀:“带我去看看选址吧。”
谢绝了奶奶的早饭邀请,红梅和方雀一人拎着一袋夹肉馒头。
石头缠着白绷带,短刺的头发从绷带缝隙里伸出来,他生着一双潮湿的眼睛。
他担心地盯着红梅,想要抬步跟她们走。
“阿妹...不去...别...山洞...”
断断续续的呓语传进红梅的耳朵里,红梅脚步稍作停顿,又像没听见似的大步离开。
方雀回头看了一眼石头,正对上他布满哀伤的目光。
村子很小,道路狭窄,只有寥寥几户人家升起炊烟,比起昨夜的绝对寂静,今早才显现出一些烟火气息。
初秋的山峦美丽而优雅,有黄叶落下,但大部分仍是翠绿苍苍。
二人爬上高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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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雀忍受着脑中方伏凰对景色夸张的赞美,暗骂一声,随后转头对红梅道:“这不是昨夜你带我爬上的地方吗?”
红梅昂首叉腰:“是啊,您不是想知道这里不能建学校的原因吗?”
方雀席地而坐,就着和煦的晨风,扒开塑料袋,开始啃夹肉馒头。
她咬了几大口,看红梅手指一转,指着远方的一处村落,规模较大,建筑更多,但比红梅所在的村落更加闭塞。
这个村落隐藏在密林与丘陵之间,四周筑起一圈高墙,树木全部枯黄,无一绿色。
白日再看,竟在葱葱郁郁的树林之间,形成了一个明显的,惹眼的圈。
方雀顺着红梅的指引看,心里涌起一阵奇怪的感觉。
画地为牢。
她一向很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也很少出错。
那个大村落在她眼里的第一印象,就像是一座巨大的,破败的坟墓。
果然下一刻,红梅的声音响起:“那就是原因。”
她转过头来,神情愤恨:“那里的人,供奉着育女。”
方雀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育女?”
“对。”红梅也坐了下来,与方雀并肩,“我们这个地方不算闭塞,即使去镇上很难,但也有路能够出去。”
“但我从来就没有见那个村子的人出去过,奶奶也没有,他们好像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在高墙里自给自足。”红梅说,“而且他们还会到周边村子里抓女孩子,虽然有女孩子能逃出来,但也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和我相熟的一个姐姐,就被他们抓进那里了,等逃出来回到家之后,她就疯了,缩在角落里,不停念叨着请求育女宽恕。”
她边说边比划,模仿朋友姐姐疯癫时的动作,在腹部,肩膀,大腿根处做用刀劈砍状。
做罢,红梅怒气冲冲,对着那个村落的方向拳打脚踢,差点用力过猛,一趔趄跌下高坡。
方雀薅住红梅,将她拎回来,拍了拍她的衣领。
方雀:“所以你在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才会问我是不是从隔壁村逃出来的?”
红梅点头:“我那时还奇怪,为什么你身上干干净净的,也没有变得疯癫。”
“因为那个村子,让我们村里大多数人家都搬走到镇上生活了。”红梅握紧拳头,“学生数量不够,所以才不给我们建学校。”
“我家只有奶奶和傻子哥哥,没有条件搬走,就只能住在这个村里,我要走好久的路去镇里上学。”
方雀问:“哥哥不上学吗?”
“哥哥?”红梅轻笑,“他能上学吗?”
“他天生就是傻子,听不懂话,笨的吓人,而且他还...”
“他还...他...”红梅支吾,眼尾通红,隐忍纠结。
最后,她还是抹了一把脸,咬着牙说:“方老师,对不起,我骗了你,其实不是哥哥杀了我爸妈。”
红梅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但是,如果不是因为他,我爸妈也不会死。”
“奶奶就不会这么大年纪,还要熬夜编筐做鞋出去卖,我们家的日子就不会过的这么穷,这么艰难。”
方雀上前拉开她的手,拂去她横流的泪水:“好孩子,别哭了,等你上完小学,老师就把你带到城里去,老师资助你上学,好不好?”
红梅不哭了,眼泪鼻涕挂在脸蛋上,惊喜又意外地看着方雀。
阳光将方雀的身形勾勒出一层近乎神圣的光辉,她的眉长长的,双眼温和柔软,竟比钻石耳钉还要璀璨。
红梅哭出一个大鼻涕泡,一头扑进方雀的怀中。
方雀轻笑,一手给她顺背:“但是,你得先告诉老师,你都经历了什么?”
红梅靠在方雀肩上,吸了吸鼻子,伸手,指向两村中间的一处高峰。
“那座山的背阴面,有一个山洞。”红梅好似害怕,她在发抖,“那里面有恶鬼,哥哥就是恶鬼的孩子,他是受诅咒的不祥之人。”
奶奶也是这样说的,方雀接着问:“具体的呢?”
红梅抬起湿漉漉的眼睛,露出和奶奶一样的恐惧神色,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良久,她才颤抖着,鼓起勇气开口——
“因为我曾亲眼看见,哥哥在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