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顾思想着路上走得慢,也能带上这两个小的,问舒颖:“那就跟着?”
舒颖刚听了姐弟的话,想着这要路上的活没人干可不得自己干,让自己轻松一点挺好,主要是看顾思好像愿意了,就点头:“行。”
“那这两天让他们先跟着你,看情况,不合适就不带。”
这样,不带顾宁的事,在晚上就被推翻了。
主要是晚上顾思吃饭没有见到顾名,让人去叫没叫来,饭后就去找:“爹,你怎么不吃饭?”
“我吃不了,胃里难受。”顾名拿着册子在看借来的东西都还了没。
“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吃得多了,撑住了?”顾思联想到最近家里办宴席,追问。
“老毛病了,不要紧。”
顾思看他一副不想说的样子,就去问舒颖:“娘,我爹说他胃是老毛病了,是怎么回事?”
“你院试时,他胃就开始不舒服,从那个时候,总是好好坏坏的,不好了吃点药,先是一两年犯一次,后来一年半载犯一次。”
顾思惊奇:“我怎么不知道?”要说先前不住一起,可后来住一起了,家里熬药他总会闻到问一句的啊?
“你以前只见过一次吧。就是你科试前他不舒服,家里熬药,你问呢,你爹说我腰疼给我熬,其实是给他自己熬药。这次你去长安乡试前他又不舒服,当时怕影响你考试,没给你说,等你走了才去看的。”舒颖解释。
“那都三个多月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好?”他六月底七月初就从家里出发了,现在都十月了。
“府城县城看了好几处大夫了,大家说法都差不多,大夫说这病容易反复,不好治。”舒颖也有点头疼。
看不好,病总不能拖着。
顾思就下了决定:“那让我爹和咱们一起走吧,到长安去看看,长安的大夫好一点。要是实在不行,就去京城看。”
舒颖觉得顾名的脾气定会不去,本想拒绝,又把问题丢了出去:“我劝不动他,你去说。”
顾思去找顾名,他果然拒绝了:“长安大夫不一定有用,路太远,到时候还不是白跑一趟。”
“白不白跑,得你先跑了再说。我是举人,你听我的。”顾思一锤定音。
顾名听顾思把身份都拿出来了,笑了,一想自己这病问题不大,却烦人,最后还是同意了。
父母哥哥都去京城,舒颖就觉得将女儿一个人放在家里不太好。
人性的恶啊,有时防不胜防。
要是家里人都走了,谁要是为了利益把女儿害了,想要结亲,她是宁愿将人下狱也不愿女儿嫁的,只是那时后悔都来不及。
舒颖问顾思:“那那两个小的都带了的话,你妹也带着?”
顾思听了舒颖的疑惑,认真考虑了一下,干脆说:“那就一起走吧,咱们早走,路上走慢点,先在长安给我爹看病,待十天半个月。要是药没有效果,那就去京城。”
“如果去了京城,没考上进士,干脆让我老师给我在京城找个差事,一边赚钱一边学习,也不用三年后再跑一趟了。”
这事是顾思之前就考虑过的,只是他年龄小,还未成亲,家里怕不会同意他在京三年。
现在情况有变,就把这事说了。
舒颖也想过这个问题,满西乡县,除了桂知县,本地的一个进士都没有,汉中府倒是有四个进士,都不在府里。
要找一个老师让顾思学业上更进一步,说实话,舒颖觉得顾思说不定都比别的举人优秀。
京城里的进士那就多了去了!
只孙知府,就能教顾思从学业到官场上的知识。
就是,京城里的花费肯定高,顾思还要娶媳妇,钱怕是紧张。
“那先去京城看看,住得起就一家住,住不起就你一个留在京里也行。”舒颖也作了决定。
舒颖同意,顾宁知道自己能跟母亲和哥哥一起去京城玩,非常开心。
顾思就把去京城的打算给顾爷爷说了,顾爷爷是个对儿孙能放开手的,一句闲话都没有说,只支持:“京城的确更适合学习,你放心去吧,咱们家里如今没人敢欺负。”
顾思听了这话,自我价值感的满足,让他忍不住笑了:是啊,如今西乡县有五大家,顾家是其一了。虽然底蕴比起其他三家差,但以后定会更厉害。
顾思歇了一晚上,第二天准备着自己的东西。
他急着走,下午就去找顾大伯,跟他商议:“你知道我家情况,这中了举,我怕家里人和族里人轻狂,惹出事来,大伯你看顾着,多提点一下他们。”
顾大伯觉得顾思太过小心了,但小心无错处,就应下来。
第三天早早起来,和一家人告别,先去县里。
办了顾名顾宁顾清顾醒的路引。
姐弟俩父亲死得早,爷爷还没来得及给弟弟起大名就去世了,姐姐是个女x娃没人在意更不会取大名了,两人在叔叔婶婶手下讨生活,就是叫的“丫头”“拴住”的小名。
顾思干脆给他们起了顾清顾醒的大名。
顾思这边办事,就有人来传话,说桂知县找他。
顾思过去二堂,桂知县见了顾思和蔼地道:“哎呀,你看我,上次你来衙门时忘记说了,现下刚好,把你的小志写一个给我,我好编写邑乘。”
哦,顾思想起来了,成了举人,就可以上本地县志了,虽然是简短的两句话,却是名传后代的事。
邑乘指的就是县志。
他这些天忙,都忘了这个。
笔墨都准备好了,桂知县还贴心地将现有的县志拿给顾思看,做个参考。
顾思存了点私心,把曾祖父和顾大伯的名字也写了进去,写了三段话。
他是西乡县本朝第一位解元,应该有特权纪录长一点。
不过,顾思还是对桂知县道:“您看着删减。”
桂知县刚在旁边已经看过了,笑道:“很好很好,不用删了。”
然后,拿出了四封信:“还请贤侄帮我送一下信,一封给你老师,其他三封,请你老师让状班的人跑个腿。
顾思微有惊讶,心里快速思索,还是收下了:“谢谢您信任我,一定送到。”
桂知县又拿了四锭十两的银子出来,递给顾思,笑道:“这是公车费,路上小心。”
举人去京考试,路费由官府支付,顾思有些吃惊:“这……这太多了!”
旗匾银才给了二十两,是省里出。旅费却是县里出,出的都是知县口袋里的钱啊!他听说一般的都是几两,如云贵广新那边路远的才一二十两。
之前宴席都已经给过百两了!
“不多不多,这合适得很。”桂知县笑道,见顾思还推迟,便道,“快拿着,实在不好意思,在你老师面前帮我美言两句即可。”
顾思:“……”好了,懂了。
他想着桂知县好像和老师交情不浅,这也没有给太多,以后也可以还回去,盛情难却下,只好先接下,不行以后再退回去。
桂知县见顾思收了,笑着道:“公车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走吧。”
举人去京考会试,称为“上公车”,沿途都可以用公家的车船。顾思上次来县里已经申请了,这时见桂知县要送他,连忙推辞,却被桂知县握着手拉出了二堂。
主簿闻声出来,祝顾思考试顺利。
二堂院子西墙边小门进去,就是三班办公之地,马骡等衙门公畜公车也是放在那。
等人牵过来时,舒家五外公也被人传话,连忙赶过来。
自又是一番道别,桂知县主簿舒家五外公并教谕训导和其他各房房头,在的人都送顾思出了县衙门口。
等在县衙外的顾名看到这种情况,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我儿子真厉害!”
顾清顾醒本来只知道顾思中举身份不一样了,是高贵的老爷了,却对这个“高贵”没有概念。如今亲眼看到顾思被一群衙门里的人送出来,还有四个穿官服的,都震惊极了!
那可是高高在上远在天边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官老爷啊!
顾宁高兴地笑着应:“对,我哥厉害!大老爷到家里吃席,还送他出来。”
顾宁四岁多时,顾思就中了秀才,她从小就知道“哥哥厉害”,是活在别人的羡慕与尊敬中长大的,却对于“厉害”没有具体的概念。
现在不过是更坚定了“哥哥厉害”的信念。
顾思坐上马车,与衙门里的人道别,让车夫驾着车向府城方向去了。
顾名驾车跟在车后。
到了府里家门口,顾思让车夫回去。
顾宁跳过来,高兴地道:“哥,官府的车送你诶!”后边跟着的两个小的也双眼晶亮。
顾思笑道:“对!哥去会试,一路都可以坐官府的车船,像云贵广新这些偏远地方的举人,还可以用驿站的驿马。”
顾宁更自豪了。
此时府城里的李优,在忙完重要的事后,终于有空来养父家。
李放见养子提着礼物来了,很高兴,热情地招呼:“怎么有空来了,最近忙吗?”毕竟是养过二十多年的儿子,一没有了利益冲突,感情就占了上风。
李优将礼物递过去,笑道:“过两天就要陪怀源去京里参加会试,在准备货物联系人,才大致忙完。”
自从宴席第二天早上知道顾思可能要在京里待着了,李优考虑了一下,他其实更适应北方的环境和饮食,决定跟着顾思去京城发展。
他早早来了府里,把铺子宅子交给舒四舅打理,收拾了家里一些东西,看货物,联系商人,要去京城的路上赚一笔。
李放听后心里又有一瞬间的后悔:要是养子还在自己家,与舒家相认,那举人也得叫自己一声外公了!
他甩掉遗憾,心下有了些畅快:“以往过税关,都是咱们点头哈腰送银子,还要被为难羞辱,这下子叫他们趴着。”
李优听跟着笑了:“以往是爹爹聪明,最懂审时度势,结交人脉,才能将生意做大。”
李放身子一僵,明显的懂了李优的言外之意,但又觉得不可能。
李优见他不主动,也就直说了,嗓音微哑:“京城大,居住不易,如今送到眼前的靠山,爹怎么不知道结交了?”
说完后,李优微微抿住了唇。
要是以往,知道亲戚里有人中举,养父早就送钱送宅子送对方缺的东西,结交对方。
如今不送,自然不是养父老糊涂了,而是知道有自己在,李家有什么事,自己都会帮,帮不了会去求外甥,所以不愿意付出太多。
八十两礼金,在平民百姓面前,是一笔十年都攒不出的银子,在一个举人面前也不少,只是对比李家以往行事,还是轻了。
李放听到这话有些愣神,干笑道:“看我,这忙忘了!原是备着的,上次去顾家,却没找到机会给顾举人。”
说着,就去取了一个小匣子出来,递给了李优。
李优打开一看,里边是京城一座宅子的地契,以及委托自己转卖的文书,一式四份,已经签了字按了指印。
他笑了,拿过东西,是开解也是保证:“雪中送炭比锦上添花更容易让人记恩,你虽不经商,却还有子孙曾孙,有事求上去,顾老爷是个心软的,又有我在,定会帮忙,你不算吃亏。”
“是的是的,这不是你娘她……妇人见识嘛!”李放推诿,不想承认自己也有些舍不得。
李优又和养父寒暄两句,和他一起找了一个见证人,签了字,按了指印,又去汉中县县衙里盖了印,这才拿了东西回家。
李放在衙门口看着李优离开,怔怔地失神,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离他而去了。
李优从养父那里要了套宅子,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本来李家的很多钱都是他赚的,他分的那些,已经很少了,就算从养父那里拿了宅子,和他自己的宅子等一些东西,加起来也不够他赚的一半。
他以前可以不为自己要,如今却不能让外甥吃亏。
李优能感受到顾思是真的将他当亲舅舅当亲人看待的,那他就要回报这份真心。
将这宅子送给顾思刚刚好。
别人不会说他贪心,以后李家也有个靠山。
李放失落地回了家里,妻子问他去了哪里,见他神色不对,着急起来:“咋了?出啥事了?”
李放说了,他妻子心里“被抢了宅子”的气愤刚升起来,又被失落压下去。
她明白过来,突然滴下了眼泪,喃喃道:“他来向你要东西,不把你当爹了!”她儿子,从感情上,被抢走了!
即便不喜欢养子,可这孩子在小时候,也是被他们夫妻俩真心疼爱过的。
即便以前断绝了父子关系,可夫妻俩知道,李优再认回舒家,心里还是有他们的。
如今,他们成了外人。
顾思要在家里住了几天,等着参加楚成礼的宴席再走。
第二天,他去找李优,看他忙得怎么样。
李优见顾思来了,主动说起情况:“基本忙完了,再过两天,想随时走都可以。”
顾思就放心了。
参加完楚成礼的宴席,休息一下。
出发前一天,顾思取了在银庄存着的银子,去府衙要了辆公车,十月二十一早上,就带着队伍出发去往长安了。
要先去长安接一下车氏和舒进,顾思还要去总督那里,拿证明身份的文书,这个要交到京城礼部。
等出了城,天大亮后,李优就停了下来,拿了一面大旗出来,穿到竹竿上,绑到了顾思坐着的这辆车的车门框x上。
顾思帮忙扶着竹竿,免得倒了。
顾宁不懂,好奇地问:“五舅,你绑这个做什么?”
李优听后哈哈笑道:“这个是避匪保财符!”
看得出来他心情真的是很好,顾宁却没有听懂。
顾思和顾宁坐在一辆车里,教她读书。
这时就在旁边给她解释:“出远门,除了可能会遇到狼猪虎豺豹等动物袭击,还会遇到土匪抢劫或者流民和地方豪族等人的抢劫,很危险。”
“啊?”顾宁有些担心,这才想通了,舒颖不让她去京城真有原因。
“有了这面‘奉旨礼部会试’的旗子,土匪流民豪族见了,都不敢来抢劫勒索了。路上遇到困难,不管是去别人家借宿,还是车坏了人病了缺粮少钱了或别的,去找人帮忙,大家都很乐意。”
顾宁拍手高兴地笑:“哇,好厉害!是因为哥哥是举人吗?它能避免抢劫保护钱财,所以五舅叫它‘避匪保财符’。”
“对!”李优站在高处回答,“被抢财物这事,一般破不了案,衙门办事的效率也低,最后没个结果,只能自认倒霉。但要是上京考试的举人东西被抢可就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顾宁好奇。
李优不出声了。
顾思知道他谨慎,笑着回应:“举人被抢了钱财,县令还可以自己补了钱了事。要是被抢了书本非得要回来,举人会坐在衙门等县令破案,破不了甚至会骂他。等去了京里,还会让同乡御史参这个县令,是以县令非破案不可。”
顾宁也聪颖,懂了,点头表示明白:“这就是小孩被打,大人帮小孩做不做主的区别了!土匪会被吓得不敢抢东西。”
顾思点头。
舒颖也下了车过来看,对着顾宁笑道:“这也是我们敢去京城原因,不然出远门都是有可能要命的。”
顾名也走过来,有些怀疑:“这有用吗?万一要是没用咋办?”
“以前有个八大贵族里的人做了总督回京,在卢沟桥被税关的差役勒索钱财。”顾思说到这里,给顾宁和顾清顾醒解释了一下,“税关就是朝廷在水路和道路上设立收税的关卡,商人买卖货物,赚了钱要给国家交税。”
“我知道,就像种地要交粮一样!卖东西要交钱!”顾醒听懂了,兴奋地道。
“对。”顾思赞许他。
顾清这些日子,哪怕已经知道顾思一家人和善,还是急地拍了顾醒胳膊一下,小声训他:“谁听不懂啊,就你多嘴!”
“然后怎么样啊?”顾宁着急地问。
李优已经绑好了旗子,下车往远处走。
顾思继续道:“总督被勒索,财物被毁,告到皇帝那里,皇帝却没管。”
“后来有举人过税关又被勒索,还被打伤,举人进京找同乡的御史,参了税关一本。皇帝大怒,直接把相关的差役杀头,税关官员降职,之后税关就再也不敢找举人麻烦了。”*
李优站在远处看,确定旗子很醒目。
此时后边车队里的几个商人早已经出了车队,在远处从李优绑旗时开始看。
见旗绑好了,一个个望着这护身符高兴极了。
李优看完又往回走。
顾宁疑惑:“为什么皇帝不管官员却要管举人?”
顾醒胆子大一点,也不懂:“御史是什么?”
顾思看要启程了,笑道:“你们这一个问题接一个,来,都坐好,路上讲。顾清也上来。”顾思看到顾清迟疑,就叫了她。
大家回了自己的车上,继续赶路。
顾思的声音传出了车外:“因为皇帝觉得总督当官有钱,给税关的人花一点没什么,但举人却穷得很,税关连举人也勒索就极为过分。”
“这件事说明,我们在做每一个决定的时候,不只要考虑当下的事情和问题,还要考虑做下的决定之后会引起的各种反应。”
“也说明,手握权力的人,不能放纵,要头脑清醒,做事适可而止,行为有度,不能迷失自己,不然容易降临灾难。”
“也说明被欺负讨不回公道的时候,不要硬碰硬,要多动脑子,想办法将事态闹大,让作恶者受到惩罚,还要不影响自身。”
“……”
顾思这边在路上,他的乡试座师,张主考这时回到了京城。
先去皇帝面前述职,等回了家以后,夫妻俩说过一阵话,张夫人就问:“那陕省的解元你可打听了?人怎么样啊?”
张大人把自己打听的情况说了一遍,总结:“品行端正,相貌英俊,还孝顺,除了家贫一点,简直没有什么缺点。”
张夫人高兴地一拍手,笑道:“前段时间,孙知府带了礼物过来,说是感谢你录了顾思,我看他那边也有结亲的意思。”
“哦?”张大人印证了顾思没说谎,立刻提起了兴趣,询问起了情况来,听了后,才道,“我看他那性子,想着他说老师做主应该不是托词,看来真没骗我。”
推辞有多种办法,若是骗了自己,这种言语不实又不聪明的人,他也不要当自己女婿。
张夫人就念叨起了女儿来:“你说十四岁的解元,到哪里去找这般年轻的少年英才啊?你做主先把婚事定下来,免得被人截了胡,你女儿偏不,非要自己相看。”
“对啊,幸好是孙知府做主,不然我都要挨个给副主考学政座师他们讲一遍‘别抢我女婿了’。”张大人逗趣道,听得张夫人笑了起来。
眼见气氛好,张大人这才为女儿说话:“自己相看的,日子更能过好一点。”
理是这个理,夫妻俩都开明,只是说到这里,张夫人想起女儿的性子就发愁:“别人怕是见一两面就行,她怕是见三五面都觉得少,就怕到时候吓着了男方。”
张大人想起女儿的性子也是一阵头疼,只是自己宠的,只能想办法去解决问题:“那就想个办法,见一次相处的时间长一点,少见两面。”
张夫人更愁了:“见时间长了还不得被她挑出更多的错处来,就怕这婚事又黄了。”
“等她回来了,好好劝一劝。”张大人思考着怎么说服女儿不要太挑剔。
等张小姐回了家,张大人先将魏山一讲,说:“人很英俊,还没定亲。”
张小姐摇头:“他都这个年龄了,婚事还自己做主,要么比我还挑剔,要么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怕是合不来。再说了,我才不去做上赶着的事。”
张大人又讲了刘熹,张小姐还是摇头:“什么骄傲,骄傲的人很多都不理俗务,看人多少有偏见。爹你知道的,我喜欢温和有礼不窝囊的。”
张大人这才讲了顾思,张小姐怀疑地望着父亲:“不玩牌不喝酒不乱逛,人还不迂腐死板,会做饭会体恤家人又勤奋,真有你说得这么好?不会有什么缺点你没有发现吧?”
一旁的张夫人忍不住骂开了:“你个死丫头,人不好了你嫌弃,人好了你又怀疑,这世上难不成没一个好男人了?”
“那肯定有的嘛,就是合适的太难找。”张小姐笑着软声哄人。
张大人便道:“这两天我去探探孙大人的意思,要是可以,等顾思来京会试时,安排你们见一面。”
张小姐点头。
过了两天,张大人就请孙知府出去喝酒吃菜,谈起来孩子不好养,女儿被自己惯得不像样子,向孙知府诉苦:
“这抽烟的不要,怕染上瘾败光家产;逛烟花柳巷的不要,怕染上病守寡;早早纳妾的也不要,不想受气;连在家里不干活的也不要,你说我找个女婿怎么就这么难呢?!”
孙知府点头:“是该这样,品行端正的才好过日子,有主见了有远见了是好事啊。”
“可她成婚后还要自己管自己的铺子,这女人家的,成天抛头露面的哪里行。”这点才是张大人担心的。
他不觉得女性管家里铺子出个门有什么不好,关键是自家女儿关不住,太爱往外跑了,时间长了怕是夫君和婆家有意见。
孙知府是开明的,但能让张大人说出来的,怕不是个小问题,所幸顾思心胸更为开阔,不太在意这一点。
孙知府回应道:“出门没什么,注意安全才是重中之重。”只要人不任性,好好过日子,这不是什么大事。
张大人一听这话,心下一松,又叹了一口气:“你说这条件高了不好找,耽搁着耽搁着,年龄就大了,同岁的很多都成了亲,也只能找年龄小一点的了,怕是婆家嫌弃。”
孙知府笑了:“也有喜欢年龄大的。你知道的x,你在陕省做主考时,录的那个解元,就是我弟子,他特意嘱咐我,让我给他相看时,最好找年龄大的。”
“哦,这是为何?”张大人一面觉得这可不是巧了,一面又奇怪。一般男性寻亲家,都是往小了找的,特意往大了找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起这个,孙知府话就多了,讲了顾思远在陕省却救了孙守的事,感叹道:“也不知道他从哪里看来的医书,说是女性年龄太小,生产容易出事,虽然奇怪,想来却有道理。
张大人早就意识到顾思与一般人不同,听到这里觉得更合适了。
人只要品行没问题,又稳重,常有奇思不是问题。
两人聊得好,都觉得亲事合适。
顾思到长安时的路上,遇到的关卡,会送他一些土特产,吃食零嘴都不缺。
休息的时候,舒颖感叹:“还好我嫌占地方,没买零食,不然再往后去,都没地方放了。”
顾思又从另一方面感受到了地位升高带来的变化:“以前去乡试,就比别人厉害了,没想到,去会试,更厉害。”
顾名惊叹:“可不是!我哪曾想到,咱们车走到路上,别的车都会给我们让道啊!这简直,简直……简直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顾名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就用了个类似的。
“书中什么都有,所以要好好读书。”顾思也感叹。
顾宁疑惑:“可是我好好读书,也不能考试当举人啊。”
这是一个不公平的社会,以一人之力难以改变,顾思沉默了一下。
而后笑道:“读书不只是为了考科举啊,还能明白道理,解决困惑,赚取钱财,让人生变得轻松自在。”
顾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十一月初三,到了长安。
汉中府与长安府不到六百里路,在现代几个小时就到了,可现在两地之间有秦岭相隔,山体又没打通,又有商队,就走得慢,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到。
李优到长安,先打听了好的大夫给顾名看病,然后去岳父家接车氏和舒进。
因为顾思是要赴会试的举人,大夫直接给了插队特权,当天下午就能看。
顺便给舒颖也看了一下,她生了顾思后经常会腰痛。
顾思又叫给顾清顾醒姐弟俩也把了脉,没什么大问题,大夫觉得吃不吃药都可以。
姐弟一听不吃药可以就没让开,大夫也就下了结论:“没啥大问题,吃饱,不要饿着就行了。”
初四,顾思先去总督府,拿证明自己身份的文书。这个手续还一次办不好,得再去。
下午,顾思就先带着大家逛了钟楼和大雁塔。
初五又去了碑林和青龙寺。
初六,办好了文书。
这次找得大夫开的药效果很明显,顾名吃了三副就好多了,舒颖也觉得身体轻松了很多。
初七休息一天,等李优联系商队。
初八,顾名就觉得好了,明天要走,夫妻俩又去大夫那里抓了十副药,路上吃。
十一月初十,就继续赶路。
而后,去京城的一路上,遇各种关卡,不是被送特产,就是被送路费,或者被设宴接待,凡遇住店,或偶尔借宿驿站,就没有不照顾的。
顾家人彻底地体会到了,权力是什么。
而那种底层人卑微的心态,都消散了很多,变得自信了起来:他们顾家也是特权阶级了。
路上也是走哪里逛哪里,不浪费时间,也就特意去看了山西的大佛。
因为越走天气越冷,天亮的晚黑得早,二千里的路,走了四十多天。所幸顺利,没人有个头疼脑热的。
等到了京城的时候,也都二十五了,衙门都封衙了。
舒颖很惋惜:“还是没能赶在你过生辰前到京城。”
顾思生辰是腊月二十三。
“重要的不是在哪里过生辰,而在于生辰和谁一起过。有爹娘妹妹舅舅,已经很好了。”顾思安慰她。
舒颖一下子不介意了。
顺天府衙门极为好找,一问就问到了,一路找过去。
衙门放假时间长,要是在别的府,离得不远,孙知府提前申请,也能回家过年。
但顺天府地位特殊,知府一向不能回家:全是皇亲国戚的地儿,万一要是有什么事发生要处理就罢了,就怕皇帝有什么事叫你你不在。
是以顾思他们到时,人都在。
车直接驾到北边的衙门后门,让守卫的士兵去传话,很快,孙知府和舒家三外公都出来了。
“老师好!”顾思见了人,认真地长揖行礼,舒颖他们也在他身后行礼。
孙知府连忙抚顾思起来:“长这么高了。”
顾思笑了,又问候长辈:“三外公好。”
一番见礼问好后,孙知府就让下人帮忙把东西从车上搬进来。
舒家三外公解释:“看那,衙门后门旁边有个六间房的小院,是以前的知府从衙门后宅里隔出来的,给家里的亲朋住。让你爹娘和舅舅他们搬那边住,你住我们这边东厢,也不用在外找地方。”
孙知府和舒家三外公都住在衙门后宅里,与这个小院隔了道墙。
顾思觉得一大家人都住衙门不好,但要找房子还得一阵子,只能先住着,过完年再找。
孙知府叫下人帮顾名他们搬东西,拿了个手炉给顾思:“又这马上会试了,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问我,再扎实一下学问。”
一见面就说考试的事,可见孙知道很关心顾思的前途,顾思连忙道谢。
舒颖他们也没闲着看人干活,都去搬东西,很快就搬完了。
从府衙后宅隔出来的这个小院,坐北朝南,北边三间,进出的小门开在北面中间,门后是厅,穿过厅下台阶就是小院,小院东西两侧各两间房。
格局紧凑小巧,但住七口人的两家人却是够了。
院子都已经收拾好了,很干净,东西搬进来就可以住了。
舒颖在这边收拾,顾思把自己的东西搬进了孙知府住处的东厢。
相互叙了旧,顾思拿了桂知县的四封信给老师,又拿了那四十两给他。
孙知府接了信,笑着说:“信我会让人送的,钱既然是给你的公车费,你自己留着。”
顾思也不客气,自己收了。
他拿了自己新作的文章给孙知府看,听他讲解。
晚上开了小宴,舒颖和车氏以小孩在隔壁小院子吃,男的在孙知府这处吃,顾名与李优内心都极为激动:竟然与三品官一桌吃饭了!这辈子都没有的待遇啊!
两人回了自己屋子,顾名给舒颖讲自己的激动:“哪里能想到啊!真是靠儿子升天了!”
舒颖跟着点头:“我也没想到能住到衙门里来啊!知府好和蔼,下午见面时竟将我当平辈看待呢!”
李优也在给车氏讲自己的兴奋:“往常见官都是低头哈腰小心谨慎,深怕出了一点错,惹出错来被罚了。这次孙知府还在席间问了我两句话呢,从来没想到当官的竟然也能如此亲切,简直是难以想象!”
住在衙门里,车氏比舒颖更激动,不住点头:“我晚上可是要睡不着了,那算命的说得没错,咱们的命会越来越好。”
李优不信什么算命的,只计划着这几天就去看看那套宅子,看里边租住的人什么时候搬走,好早把宅子过户到顾思名下。
顾思这边与孙知府聊了一阵,睡前来小院子问候爹娘的时候,舒颖就问:“你老师可说了你的亲事?”
“没呢,总会说的,你急什么。”顾思安慰,询问了一些生活上的事,见吃食零食对联什么的都提前准备好,没有缺的什么,就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刚吃了饭,孙知府就对顾思道:“你这来了京,年前刚好去你座师家里拜访一下。”
*故事出自齐如山《中国的科名》。
第127章
顾思笑了:“谢老师关心,就是不知翰林院是否也封印了?张大人有没有值班?我是不是要先送个帖子过去,约个时间?”
封印指的就是衙门放假,会在腊月,从十九、二十、二十一、二十二这四天里,选一个好日子,开始放假,把官印封起来,诸事不理。
但京城想来特殊一点,不知道会不会和地方上一样。
“是封印了,值班也会是小官值,且我前两天见过你座师,已经跟他说过你快来了京城,让你去拜访他。他都应了,你早早去就行,礼物我都替你准备好了。”孙知府说着,将手旁的一个酱红色的漆盒往顾思的方向推了x推。
顾思有些意外,连忙行礼道谢:“多谢老师,还让您为我操心。”
“打开看看。”孙知府道。
顾思双手打开盒子,见着里面放着一本严重泛黄的薄册子,拿起来一看,是一本手抄版《孝经》。
“怎么样?”孙知府问。
顾思快速翻看,边看边说:“字体俊秀、飘逸灵动,很是美观。只是笔锋稍有稚嫩,书里有一两处改动,这应该是哪位读书人练字时默的书。”
孙知府笑着点头。
顾思有些迟疑:“这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来时在长安的碑林处,他见了很多功成名就的人的字帖,不知道是不是里边有这个先人的字迹。
孙知府有些意外:“你应是没见过的吧?这是唐伯虎的真迹,我在汉中时,可没带这本。”
唐伯虎的真迹!那定然不是在碑林处见的,是前世见过。
顾思有些吃惊,一下觉得手里这一本薄薄的册子沉重了起来。
他将册子小心放下,连忙推辞:“老师,这太珍贵了。您留着,我自己另行准备吧。”
唐伯虎1470年出生,距今也有三百多年了,就算这书册有错处,又是唐伯虎年轻时的字迹,能保存三百多年,哪怕是一张平常的纸,那也是文物古董了!
更何况这还是名人的字迹了!
孙知府笑了:“的确保存不易,不过,上边没有签字也未盖章,只练字时的册子,不值钱,我家里还有好些,你就拿去吧。”
我家里,还、有、好、些……
一句话,让顾思深刻地认识到了世代书香传家的高门大户之家的底蕴,与他这种柴门子弟之间的巨大差距了。
不过一想到,唐伯虎出生在苏州府吴县,学生时期应该都是在苏州活动,老师家也是苏州的,肯定离得不远,可能有往来或嫁娶,老师家里有好些唐伯虎的真迹就不奇怪了。
就像他的字,学的是馆阁体,没时间也没有闲心去练别的字体,没什么特点,但他的字迹和练习册,孙守左惜时霍昌平他们家都有一些。
顾思深深地感动,又行礼:“那就多谢老师了!”再不值钱,那也是对老师而言,要他自己弄一本唐伯虎的真迹,出名的他买不起,不出名的,也要有关系才能买到啊!
他也要好好努力,让子孙后代,成为“家有底蕴”的人。
孙知府摸了摸胡须,心里很是自在。他见过无数人,很多贫寒生员,面对世家,会生出自卑来;也有很多从秀才到举人地位暴涨的人,会生出骄傲自大来。
而顾思,不卑富贵,不骄贫贱,这种一直不骄不躁的心态,却比读书的天分更为难得。
“你座师喜欢唐伯虎的字画,太珍贵的我舍不得,这本却是合适。”孙知府说着开起了玩笑。
啊?顾思有些意外,随后笑了。他感觉到,他与老师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了。放以前,老师怕是会说“日常拜访太珍贵的不合适”,而不会说“我舍不得”。
舍不得这种话,只在亲近的人之间才会说。
“张家的姑娘,读书识字,父母宠爱,应是你想要的‘健全人格’。”孙知府讲着顾思的婚事,说到这里,想起顾思来信里‘健全人格’的解释,便笑起来。
这弟子,真是个有奇思的奇才。
往常里,大家寻找婚配对象,看门当户对,看女方是否四角不全,却没有顾思考虑得那么深刻。
顾思也不好意思地跟着笑了,给自己找对象,肯定要说自己想要哪一种,才好让长辈有个目标和框架,总不能对长辈说“您有经验信你”。
说实话,两个时代教育不同,长辈的眼光找出来的应该不差,但十有七八不是自己想要的。
是以,他信里写得就详细一点。
“我乡试过后,张大人还问过我婚事,我当时说了请您帮忙,他就再没再问。”顾思解释。
孙知府也跟着笑:“张小姐现在管着家里的铺子,有一弟,今年十五,我见过,教养也好。再看张大人的性情,想来张小姐的教养不会差,只是她今年二十,比你大六岁。”
他把重点放在了后边,观察顾思的神色。
“六岁也不是很大,对我来说年龄太小反而不合适。”顾思认真地应。他二十三日刚过了生辰,满了十五岁,婚事议个一两年,家里再催生个两三年,也合适。
就是不知道两家、两人有没有缘分了。
孙知府看顾思真没嫌弃,微松了口气,笑了。他就担心自己前边又是上门又是请吃饭,都说好了,顾思只是“叶公好龙”,知道大六岁又嫌弃起来,不好好相看。
白忙活一番就算了,就怕张大人那边交了恶。
“那你换了衣服就去吧,你座师住在杨家胡同,让车夫带你去,其他糕点酒水都在车里,你也不用再买了。”
“好。谢谢老师。”顾思又行礼。
孙知府看顾思乖巧懂事,免不了又安慰了一下他:“这书也不必心疼,就算最后没有结成亲事,也拉近了你们的关系,对你以后在官场有好处。”
顾思:……
老师你不要这样说,你这样说我压力很大,好像我一定要考上进士一样,考不上就辜负了你送出去的古董了!
顾思点头,拿了盒子,快速出了后门,进了隔出来的小院里。
舒家三外公正和舒颖顾名在院子里坐着晒太阳聊天。
顾思快速地将事情说了,顾名吃惊极了:“啊,这么快?”
舒颖也意外,立刻站起来,有些急:“年底了,肯定要送点年礼来往,就是这穿什么衣服?本来还是说这两天置办一些衣服,过两天再去呢。”
“要不穿举人衣服去吧,好看又显身份。”顾名出主意。
顾名在生活里很多时候出的主意都考虑不周全,舒颖反驳习惯了,刚要开口说他时,却觉得好像也行?
她有些担心地问顾思:“穿举人衣服,会不会显得我们像个暴发户在显摆?”
暴发户这词,也是舒颖从顾思这里学的,她从顾思这里学了很多词。
然后又拿眼睛去看舒家三外公,询问他的意见。
“拜访座师嘛,就穿举人衣服。咱家条件就在这里,相看本来就是相看品行学识家境等,也不必隐瞒,合适就成,不合适另找,我婚事你还愁吗?”顾思安慰。
舒颖听了,着急的心镇定了一些,就送顾思出门。
顾思向外走,请舒家三外公帮忙:“城里您熟,看哪边有成衣铺子,质量好价位合适的,给我爹娘他们指个路,让他们去置办两身来。”
舒家五外公点头:“你放心去吧。”
顾思回了自己房间,换好了衣服,带着礼物,到了车边,笑着跟车夫打招呼:“麻烦王伯了。”
这车夫是孙知府身边长时间跟着的,以前在汉中府顾思也见过几次。
王伯诧异顾思竟然还记得他,笑容真诚了些,抬手作了个揖:“应该的应该的,恭喜顾老爷喜中解元。”
顾思上了车,看着车上的酒水糕点都有,便问:“是你到街上买的糕点吧?”
王伯跟着孙知府,不管别人有没有话外之音,他都会回答得没缺点:“是小的买的,大人吩咐,别的人办事他不放心,买来我将东西搬到了车里,一直有门口的人看着,不会出错。”
衙门后门也有一个守卫。
顾思就是担心礼物出了什么差错,这才问的,听了后放了心。
县城府城的衙门口,平民都绕着走,能不经过就不经过,闲杂人不会靠近。
京城的衙门虽然百姓也这样,但京城当官的太多了,多的是家有高官如林良尾之流的衙内,本身就住在衙门里,根本就不会怕。
要是哪个孩子来车上做了恶作剧就不好。
王伯将座位上的一个手炉拿起双手递给顾思:“顾老爷稍等,小的马上就驾车去您座师张大人家。”
顾思道了谢,王伯拉上车门,驾车去张大人家。
张家里,张夫人又在劝女儿:“你也听你爹说了,这个顾思是个极体贴极孝顺的,是你想要的那种‘知冷知热’的,也不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你把你那出格的性子收一收,可别吓着人。”
张小姐原本听了父亲回来细讲了顾思的事,是有些期待的。
不过这些天,她冷静下来,又觉得人总有缺点,得相处了才能看出来。且人真的很好,他们相互间也可能看不上,最后还是不成。
“行,那要是我没看上,不许强迫我,我就是死,就是终身不嫁x,也不想嫁给不喜欢的人。”张小姐提前同母亲讲好。
张夫人心下微叹:“好,知道了,定不强迫你。就怕呀,你看上别人,别人看不上你呢!”
“看不上就看不上,谁要低嫁去受穷啊!”张小姐不在意。不成亲她才日子自在呢!
“你!”张夫人指着女儿,这骂也骂过训也训过罚也罚过,真打又舍不得,自己惯的祖宗只能忍着了。
她好声气道:“话虽如此,但你不能只看眼前啊!十四岁的解元,全国怕都找不出一个来了!他只读了十年书,十年啊!十年就能考上解元,可见多有慧根!”
张夫人语气里的惊叹羡慕都快要溢出来了,旁边坐着的张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他四岁开蒙,已经快上学十二年了,父亲对他的学问还不满意,怕一次中不了秀才丢脸,都还没让他下场呢!
“不是三岁半读的书吗?明明读了十一年半。”张小姐开口纠正,并不是故意反驳,而是她成天和账本打交道,对数字敏感一点。
“十一半又如何?”张夫人气的话都没说全,一拍桌子,“你能找出几个只读了十一年书就考了解元的?就算他明年中不了进士,下科也中不了,再学个十年,还能中不了?一个进士还配不得你了?!”
张小姐心里自然清楚这些,只是功名利禄都是浮云,日子过得舒坦才是真的。
她低下头,也不与母亲争辩。
一直沉默着的张大人这时开口:“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找人认真打听过顾思,他从人品、才学、相貌、家教方面上论,都不差,性情也好,你要是还看不上……”
还看不上后边怎么样,张大人没说,不知道是没想好,还是觉得说出来话不好听,但张小姐听得却是心下一紧,觉得自己要是看不上眼,一定要认真敷衍,不让父母看出来。
“我去看看厨房准备的菜有没有缺的。”张小姐起身,出去了。
因为不知道顾思什么时候到,这两天他们家提前准备了菜,人没来第二天就自家吃了,第二天再买鲜的。
张夫人愁的,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说小时候多乖巧可爱,怎么生了场病后就沉闷起来。是不是我当时只顾着照顾弟弟,伤了她的心?”
张大人现在也能记得,女儿五岁多时,儿子刚出生,全家都很高兴,女儿就被大家冷落了一些,有些不开心,那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只以为是小孩子闹脾气。
后来她冬天受了凉,生了病发了热后,人就沉闷不乐,哄了很长时间才哄好,也没有那么活跃了。
“你精力有限,孩子又活跃,院里玩个雪正常得很。要怪也怪我,衙门封印后就不该去给上峰送年礼。”
“我记得是封印第二天……”
两人这边突然回忆起了埋在记忆里的往事,不由聊了起来。
顾思这时到了张大人家门口,王伯正在拴马,他下车提了满手的礼物,抬头看大门。
大门两侧是箱形有狮子的抱鼓石,这就是“门当”,一看就是高品阶的文官家,低品阶的文官不能雕狮。
高品武官家的门当就不是箱形,是抱鼓形;低品武官也不能雕狮,只能雕兽。
上方门楣处,有四个短圆柱形户对,顶上雕花,是四品文官的标配。武官一般是六角棱形。
五到七品官只能有两个户对。
这宅子是石砖青瓦房,至少也是三间五架的房屋规制,与乡里低矮的土屋相比,真是云泥之别。
顾思站在这样的大门前,突然切身地理解了那些一心向上爬的人的心态。也理解了当初他要在汉中找妻子时老师那不高兴的态度了。
好男儿,当自强不息,奋发向上,不可安于现状,小富即可。
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上进士!
也做人上人!
顾思下定了决心。
王伯已经拴好了马,上前敲门。
大门没关,虚掩着,门里马上应了一声“来了”,就有个中年男性过来开了门。
见了顾思,有些惊喜,不确定地问:“您是?”
“我是今年陕省新举人顾思,来京参加明年会试,蒙张大人取为解元,年特来给老师送年礼。”顾思笑应着,礼貌得很。
“快请进快请进。”下人早就听说顾思要来,见他年轻,自报家门人也能对上,早已经让开,请顾思进去。
顾思进了门就向右拐,下人连忙开了中间屋子的门请他进去。
顾思坐下,中年下人让妻子进二院禀报,自己沏茶端了上来。
张大人听说顾思到了,就从三院里出来,到了前院。
“贤侄久等了!”张大人进门就开口微笑。
顾思连忙放下暖手的杯子,起身,笑着长揖行礼:“学生见过老师。”
张大人热情地招待顾思:“不必多礼,快坐快坐,路上可还顺利?”
“走得慢,很顺利,谢谢老师关心。”顾思回应。
两人又聊了两句,张大人便道:“你看这冬天冷,前边也没个地龙,咱们去二进里的书房坐,那里有地龙,暖和。”
一般人家,宅子只要有两进,大都是在一进的屋子里待客。要是有三进四进,二进住多住男性,也可以进。
顾思便笑道:“京城的冬天是比陕西要冷一些,多谢大人体谅我初来,还未适应。”
啊,果然是个会说话的,比那些年轻的愣头青好了很多倍。
张大人很喜欢,笑着带顾思进了二门。
两人从东边的回廊走到了东厢,进了中间的屋子。
一进去,果然暖和了很多。
“会试准备得怎么样?”张大人问。
“定会全力以赴。”顾思认真回应。
又聊了两句学习上的事,这时,帘子揭开,进来一个端着茶盘的年轻女性。
第128章
顾思看了过去,对方丰容盛鬋jiǎn,皮肤洁白,眸如墨玉,是一种带点个人特色的精致,见之难忘。
因为社会规矩,他不好认真打量,只是快速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眼神。
虽然只看一眼,但对方衣饰精致,神情内敛沉静,带着一股读书人的气质,应该就是张大人的女儿,他的相亲对象了。
张小姐进来时,就看到顾思,只觉相貌英俊,气质沉稳,一点都没有十五岁少年的那种稚嫩单纯。
她没多看,端着茶过去,对张大人笑道:“我娘亲手泡了龙井,让我来送。”
张大人就向顾思解释:“这是小女。”
顾思站起来,只觉得张小姐身量高,只比自己矮一点,怕是有一米七了。
他长揖行礼:“见过张小姐。”
张小姐福了一礼,拿着盘子下去了。
顾思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脊背挺直,仪态很好。主要是,她没有裹脚,挺意外,很合适。
张大人也看到顾思的眼神了,怕他介意,就笑着解释:“我奶奶是八大贵族里的蓝氏一族,八大贵族不流行裹脚,是以张家很多女性都不裹脚。”
顾思对这点没有半点意见,笑道:“不裹脚好,裹脚算是一种酷刑了,是社会对女性的一种压迫。”
张大人一怔,没想到顾思说出这种话来。
走到门口的张小姐一下子被这话击中,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顾思的神情。
她想看看,他是真心这样认为,还是性情毛躁,为了彰显自己特殊才这样说。
她看到顾思自然随意的神情,是真的这样想的。
张大人不太赞同地扫了女儿一眼,张小姐笑着对张大人道:“我想起来了,我娘让我问,爹爹您的学生是喜甜口还是咸口的。”
张大人看女儿机智,就不生气了,看向顾思。
顾思对张大人笑道:“我是汉中府人,米饭面条都吃,饮食没有什么特别偏好,总的来说还是喜欢北方的口味。”
张小姐行了一礼,就下去了。
只一面,顾思对张小姐的印象非常好,长得好看气质好,骨相年轻,人看着也成熟。
他将带进书房的那个盒子双手递到张大人面前:“这是学生的一点心意,还请老师收下。”
张大人早都看到那个盒子了,打开一看,感觉字体很眼熟,再一想,认真翻了以后,有些惊喜地问:“这是六如居士的真迹?”
唐寅,字伯虎,号六如居士,桃花庵主等。
顾思笑着点头:“老师好眼力。”
张大人喜欢得很,小心地放下册子:“这可难得了!你可费心了!”
顾思看张大人像是粉x丝拿到了明星的签名一样珍惜,觉得他亲近了起来,笑了,说实话:“这是我老师给的,我目前还没有这样的人脉和能力。”
张大人看顾思真诚,哈哈笑道:“不急不急,总会有的。”
张小姐出了门并没有急着走,站在门外,听得张大人在里边开心地笑,感觉父亲很满意顾思。
她回了二院堂屋,张夫人看她神色平淡,沉下脸:“又不满意?”
张小姐回了神,才反应过来,笑道:“没有。”
张夫人惊喜了,从椅子上起身,笑问:“那感觉怎么样?”
张小姐想了一下:“芝兰玉树,如松如柏,身上没有半丝幼稚和孩子气,人很……特别。”
张夫人看她说着说着就笑了,感觉有戏,高兴极了:“哪里特别了?”
张小姐说了,张夫人也意外:酷刑?她恍惚了一下,对啊,裹脚可不就是酷刑?
她收起那些细小的感触,笑着问:“那你这次是满意了?我的天啊,你可终于有一个满意的了!”
张小姐咬了一下唇:“初步是满意的,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娘,他们家不是刚来京城吗?你约他娘去逛街,熟悉京城,让我再看一下。”
这是有些出格的决定了,张夫人不想同意:“不行!”不趁着女儿满意把婚事定了,把人早早地嫁出去,再看一下发现问题嫁不出去怎么办?
等人嫁出去了,就算婚后不满意也成定局了。
张小姐知道怎么劝说母亲:“你也不能看我满意就把婚事定了吧?他家贫,要是婆婆抠搜刻薄,我婚后过不好岂不是受了难?”
张夫人动摇了。
张小姐继续道:“咱们年前就多接触,要是合适,就能让他们提亲,要不然他明年中了进士,岂不是要被大家抢了?那到时候还能轮到我?此事易早不易迟。”
张夫人一下子被说动的,想了想,有些担心:“怕是人家不会觉得好。”
“相看相看,肯定是看合适不合适嘛,要是他家不能理解,恐怕也不合适。你要不同意,我就自己跑去看了啊!”张小姐蠢蠢欲动。
让她自己跑去看,那还了得!这样不安于室,怕是原本能成都成不了了。
张夫人连忙安抚:“好了好了,应了你,我的祖宗!”
顾思在书房里,和张大人聊了一些家事,张大人就问起顾思的学业来,很快就到了吃饭的时间。
张大人留顾思吃饭,顾思自然同意了。
他先去解手,然后洗手。
张进也陪在桌子上。
张大人刚在顾思解手时已经和张夫人简单沟通过,饭到末尾时,就问顾思:“你刚到京城不熟,要不明天让张进陪你在京城转一转,熟悉一下?”
“行,还是老师考虑得周到。”顾思想着张家要看自己处事,一口同意。其实他觉得这种事,还是他和张小姐多相处,看能不能处得来。
不过,在这里,婚前能互相相看,就已经是父母开明了,提和张小姐相处有些出格了,只能让娘亲多见两次,看合不合适。
他又对张进道:“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我反正也是要去玩的。”张进说完,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嗯,就是要办年货,对我来说,学习之外的事都是玩。”
呃,好像解释了还不对。
张进看顾思神色没变,松了口气。
饭后,下人进来收拾桌子,张进请教顾思写文章,张大人就出去了。
夫妻俩一沟通,就和张小姐一起端了糕点果子进去了。
张夫人见到顾思,只觉一表人才,极为满意,笑着放下糕点:“听说你父母也来了,你和进儿明天要去熟悉京城,我想着你娘对京城也不熟悉,刚好我明天要采办年货,要不一起去吧?”
“呃……”这话让顾思意外,快速回应,“那麻烦师娘了,我娘明天应该没事,万一有事,我让人来说一声,另外约时间。”
张夫人对这个答案很满意,约了地方,带着张小姐出去了。
顾思和张大人父子聊了一阵,就告辞了。
等他一走,张夫人就问情况,张大人对顾思很满意,拿过唐伯虎的字帖给她看:“孙知府能将自己家的珍藏拿出来,可见极为认可这个弟子,不是随便收收。”
张小姐询问弟弟细节,知道顾思解手后会洗手,吃饭的桌面也干净,想着他牙齿洁白,觉得他生活习惯很好,更满意了一分。
顾思一回去,知道爹娘他们全出去了,孙知府也和人吃酒去了。
他就拿了银子,把银子存在了银庄里,再去街上买了两身成衣,又逛了逛,才回去。
回去时舒颖和顾名他们回来了,舒颖关心地问情况:“怎么样?满意吗?”
顾思一一说了,下定论:“初见挺满意。”
见他满意,舒颖和顾思就没多说什么。
顾思这才说了见面的事:“我师娘约你明天去置办年货,熟悉京城。”
“啊?见面?明天?”舒颖吃惊极了,想想人家父母认真也没什么,就有些着急:“幸好已经买好了衣服,也有首饰,只是这还没准备了啊。”
“过年的新衣服新鞋子什么都买好了,你还要准备什么啊?”顾名奇怪。
“你别说话!”舒颖急得凶人。
她来回走了几步,对顾思道:“要是张小姐是个娇惯跋扈的,婚事不好推;要是个好姑娘,却看不上咱家,也难办。”
顾思就安慰她:“咱们平时是怎么样,明天就怎么样,不合适就另找合适的,你别多想。好的没有,差不多的还能找不来?”
舒颖笑了,安了些心,催促他:“你快去买两身衣服,不能一直穿这身吧?不行,我也得买点上妆的东西。”
“衣服我都买好了,上妆的东西,现在急着挑也不好吧?要不你借我舅娘的用一用,明天看有没有机会买,没机会就后天再去买。”
“那要是见一次面,我还不如年后买,还便宜呢!”舒颖说完,就去修眉,准备明天穿的衣服和戴的首饰。
两家都是各自准备。
第二天,两家人到了约好的干果铺子里。
顾思先问得好:“师娘好,好巧啊。”
张夫人和张小姐看见顾思身后的舒颖,都很意外,只觉她容貌秀美,面相年轻,气质温婉,身上有一股书香气,根本不像是肤色黑的乡里人。
“哎呀,是怀源啊,是巧了!”张夫人笑着应。
舒颖也笑着打招呼:“张夫人好。”
顾思在一旁解释:“这是我娘亲。”
“哎呀,叫什么张夫人,叫嫂子就行了。”张夫人亲切地拉着舒颖的手,夸赞她:“你看你这年轻的,我还以为是怀的姐姐呢。”
两人客气几句,张夫人跟舒颖介绍自己女儿:“这是小女。”
张小姐微笑行礼:“顾叔娘好。”
两方人看着就像是在店里偶然遇见打招呼。
张夫人在店里买了一些蜜饯干果,舒颖住处有干果,也跟着买了一点,顾思快速地在张进之前去付了钱。
张夫人不好意思:“哎呀,让你破费了。”
“师娘哪里的话,孝敬老师和您是应该的。”顾思真心实意。张大人能将他录为解元,这缘分要好好珍惜。
张夫人和张小姐见舒颖对顾思付钱没有不高兴,反而很赞同的样子,觉得她是个通情达理又目光不浅的,都去了心下担忧。
出了干果店,又去了干菜店,香粉店。
张夫人对舒颖道:“别看他老师是四品官,但翰林院是清水衙门,家里虽有仆人,但我闲不住,不忙时就自己买东西。”
其实买东西这种杂事张夫人早就不做了,只是这种日常事儿容易拉近关系,她是为了拉近和舒颖的关系,才来的。
主要是,这也花不了顾思多少钱,不会坏好感。
两方都对对方感觉都很好。
快到中午的时候,要找地方吃饭了。
顾思主动提议:“我们去吃饭吧,师娘想吃什么?”
“我都行,都行,随你!”张夫人笑呵呵地道,没有半点意见。
“张小姐想吃什么?”顾思问。
张小姐早就想好要吃什么了,立刻应:“我想吃暖锅。”
暖锅就是火锅,那种老北京铜涮火锅的前身。
但是顾思并不想吃这个,有些迟疑。
“你想吃什么?”顾思问张进。
“我……”张进想说自己随意,看到顾思身后姐姐严肃的目光,只好败下阵来,“我随我姐……我姐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然而这句话还没说完,又感受到了娘亲笑眼里带着杀气的目光,追加了一句,“随我x娘也行。”夹在娘亲和姐姐之间真的好难啊!
“现在天冷,吃暖锅刚好啊,你不想吃暖锅?”张小姐看了出来,直接问了出来。
顾思觉得张小姐这点好,有事会直接沟通。
他点头,张小姐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
张夫人对于顾思非常满意:相貌英俊,气质好,个子高,行事周到稳妥又体贴。
她不想因为这种小事生出嫌隙来,这时才找到插话的空档,上前两步笑道:“你想吃什么咱们就去吃什么,都一样。”
说完,转身时不满地瞪了女儿一眼。
张小姐并不惧,遇到问题才好,她要看的,就是对方如何处理事情。
顾思建议:“那要不,你们吃暖锅,我在别家叫点菜,咱们拼一桌,各吃各的,这样也不影响聊天。”
对于遇到不同意见时,顾思的这个处理方式,张小姐是认可的:只要顾思不强迫别人顺他的意,就算是好的了。
不过她想吃暖锅,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可是我想大家一起吃暖锅,热闹一点。”张小姐发表自己的意见。
张夫人觉得女儿这样真的过了,找个顾思和舒颖看不到的角度,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目光似要剐了她。
舒颖觉得张小姐这样的行为不太合适,但也不好表现出来,笑着对顾思道:“我也想吃暖锅,就吃暖锅吧。”
顾思并没有点头同意。
舒颖这时候伸手拍了一下顾思,劝道:“别管你的那些小毛病了,就吃暖锅。”
张小姐这时好奇地问:“你为何不想吃暖锅?”
顾思还没回答呢,舒颖笑道:“他啊,臭毛病多,说什么筷子伸进嘴里,再伸进锅里,跟……跟吃大家的唾沫一样,不干净。”
几人一怔,立刻有了画面感,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下子觉得吃暖锅不好了。
顾思抱歉地笑了笑:“是我个人的问题,不是嫌弃和大家一起吃暖锅。”
张小姐诧异过后,反而笑了,很认同地点头:“这样说来,的确不干净。那就不吃暖锅了,你想吃什么?”
“你选吧。”顾思想吃面,但面一般便宜一点,选了可能会让人觉得他吝啬不想掏钱。
张小姐想了一下,回应:“我考虑一下。”吃暖锅嫌不干净,那吃什么会觉得干净呢?
张进想不通大家都是这么吃的,怎么吃暖锅就不干净,不解地问:“那你们家从来不吃暖锅吗?”乡下这么……那个吗?
乡下确实没有吃暖锅,都是烩菜。
不过有顾思在,顾家人却是吃的。
顾思笑道:“那也不是,我家吃暖锅,都用的是公筷捞菜,私筷吃饭,不过这样麻烦一点,你们会不适应。”
张小姐一拍手:“那这不解决了?咱们也用公筷,不就行了?”
舒颖点头,张夫人张进跟着点头,都满意了。
舒颖笑着缓解氛围:“他就是臭毛病多,碗都不让大家的放一起洗,要各洗各的。”
张进一想这样,就觉得事儿多了,迟疑道:“那这样洗碗的人不是太麻烦了?”
“各人洗各人的碗,不麻烦,锅还好洗一点。”顾思回应。
张小姐诧异:“你自己的碗也自己洗?”
“我自己洗。”顾思点头。
舒颖怕他们觉得嫁进顾家来事多,又解释了一句:“之前家境普通,家里也没啥活儿,就没找人侍候。如今他中了举,家里富足了,已经找了人来干活了。”
顾思点头。
张夫人介绍了一家名气好一点的店,进去点了菜,又点了饮子。
张小姐手伸向自己的弟弟,张进立刻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布包,递了过去。
张小姐笑着把卷起来的筷子包打开,道:“既然都要用公筷了,不介意我用自己的筷子吧?”
舒颖惊讶地看着,笑起来。
“不介意不介意。”顾思笑着摇头,手伸进袖子里,也掏出来一个装筷子的布包来。
几人对望一眼,都为这默契笑了起来。
如果话没说开,心有顾忌,两边有可能都不会用自己带的筷子。带了只是有备无患,没想到真用上了,竟是想到一起去了。
张小姐道:“我点的菌子很鲜,不过要煮时间长一点,煮熟煮透了才能吃,不然会中毒。”
舒颖想着,有毒就不吃了,为啥还要吃?不过听顾思说过,世上很多美味的东西都带毒,吃个菌子好像也没什么。
菜上上来,顾思自己拿的是没用过的新筷子,已经洗过,主动给锅里下菜。
菜煮熟了,又等了一阵,张小姐见顾思和舒颖都没有急着开锅,觉得两人能听进去别人意见又更满意了。
等可以开锅吃了,舒颖又让多煮了一会儿,顾思用公筷给长辈夹菜。
张小姐那边没献殷勤,免得做过了。
张夫人是越看顾思越觉得满意。
饭吃得很愉快。
张小姐见顾思和舒颖吃暖锅也没有把汤汁洒在桌子上,吃东西也不吧唧嘴,餐桌礼仪很好,对于顾家家世低微可能带来的那些生活方面的担忧都没有了。
快吃完前,顾思就去结了账,下楼时张进结账没结成,张夫人很不好意思,对舒颖道:“本是我这个做师娘的应该付钱,你看我家这个,一点眼色都没有。”
“他是晚辈,孝敬长辈是应该的。”舒颖真诚极了,要不是张大人取中顾思做解元,顾家也没那么大的荣耀。
张夫人见顾思大方又有眼色,舒颖也明理,心下高兴。
第129章
吃了饭,买的东西都放车里,下午又去逛街。
过年时,街上繁华得很,边逛边买一些吃用,就在一家店门口遇到了张小姐的熟人。
对方二十左右,盘发,戴金玉首饰,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穿一身缎面儒裙,灰皮领的围脖,身后跟着两个下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这是恩骑尉的长媳。
她挡在顾思一行人的面前,上下将顾思和舒颖打量一遍,满眼轻视,微勾的唇角表示着不屑。
张夫人脸微沉一瞬,又立刻笑起来,不等对方说话,就上前一步挡在前边先开口了:“好久不见,你娃娃都长这么大了,真乖啊。来,这是姨婆给娃的见面礼,快收了,福禄相随。”
张夫人边说,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红绳挂着的小小的金葫芦,递到孩子面前。
这一下子将恩骑尉长媳想说的难听话给堵住了,东西接吧,她不稀罕,不接吧,好像娃就少了福禄似的。
恩骑尉长媳不情不愿地将东西接了,想要说出口的难听话在此时开口像是弱了气势,不合适了。
张夫人笑着问:“你婆婆可好?这平时都忙得没时间走动,过年时,我去你家串个门。”
串个门能说什么好话,怕是自己做了不好的事,要去告状了。
恩骑尉长媳脸色变得有些不好,张夫人笑着点头道别:“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张夫人几人从她身边经过。
恩骑尉长媳总觉得事情不对,她是来找茬的啊!她气得转身看着顾思一行人,张了张嘴,觉得现在话说了,也起不了自己想要的效果,气得难受。
然后就将气撒在了丫鬟身上,先是骂了两句,不解气,又上脚踢了一脚。
丫鬟只好劝道:“您向来在张小姐那里讨不到好,还是别气了!就算有外人在,张小姐骂起人来也不会顾忌,只会让你更难受。”
这话不好听,恩骑尉长媳听了却不生气,只觉对啊,姓张的应该是相看人家,不管是骂了自己毁了她的形象坏了亲事,还是憋着让她难受,自己都没坏处啊。
她瞬间不管其他的了,孩子往丫鬟怀里一放,小脚迅速追上去,又挡在一行人面前,快速打量顾思一边,看向张小姐诧异道:“诶,你这是又在相看了?”
张夫人脸色沉了下去。
不等别人开口,恩骑尉长媳又打量舒颖一眼,继续道:“你快别挑了!你看你从十岁相到二十岁,都不知道相看几十个了,没成一个。这年龄相当的都成了亲,你只能向下找家境差年龄小没底蕴的了,这个皮相还不错,下嫁也不是那么委屈你。”
顾思今天穿的是昨天新买的衣服,没有穿举人服,身上也没什么扳指玉配玉冠之类的饰物,但气质很好,一看就不俗。
舒颖也穿新买的好衣服,把仅有的好首饰都戴着了,相貌年轻,神态温和,气质也很好。
从外貌气质神情上,其x实看不出顾家家境不好没底蕴,但一定不是那种大富之家,且相互了解的人之间,猜起事情来也准。
张夫人脸色发黑,紧紧地捏住张小姐的手腕,阻止她开口骂人,正要自己斥责恩骑尉长媳。
顾思却已经开口了,他扫一眼恩骑尉长媳,双手抱臂:“怎么,我比你夫君年轻皮相好,你羡慕得不得了啊?可惜你没这福分!吃自己家的饭,就不要管别人家的事了!小心忧思伤神,色衰爱迟,成为怨妇。”
啊???
大家都吃了一惊。
舒颖是从来没听过儿子骂人,很意外。
张夫人和张小姐是没想到顾思会出头。
恩骑尉长媳是实在想不到顾思一个男性竟然会和她一个女性计较,气的指着顾思,羞的红了脸,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张小姐捂着嘴开心地偷笑,张夫人也压不住唇角的笑意。
更是气得恩骑尉长媳胸口疼。
几人也不理他,继续向前走。
张夫人这时向着舒颖解释:“刚那是恩骑尉的长媳,汪家的。原本汪家长子没看上她,想与我家议亲,可惜那汪家长子赌钱斗鸡烟瘾大,还爱招妓,是个不学无术的。”
舒颖自看到恩骑尉长媳,就觉得里边有事,正猜着原因了,听了这话,就笑着点头:“那确实不是良配,我也不喜欢这样的。”
张夫人见舒颖没表现不满和怀疑,心下松了口气,笑道:“你可以去打听一下,我可没说虚话。因着这缘由,她自嫁进汪家,就老是与我家女儿作对,处处说她坏话。”
“看出来她是个脾性不好得理不饶人的了。”舒颖笑着回应。拿了别人礼物,又转回身骂人,也是少见了。
张夫人迟疑了一下,觉得在路上说下边的话不好,可是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就不好解释了。
只好硬着头皮道:“你说这女儿家到了年龄,父母肯定要给相看人家,不合适肯定要另找对吧?”
舒颖点头:“还得提前找,提前看男方家品行,女儿家嫁人,相当于第二次投胎了,得慎重再慎重。”
张夫人见舒颖通情达理,心下高兴,顺着话茬道:“可不是这个理!我女也就相看几个,可没她说得那么多,她那是故意来给我添堵,破坏我家姻缘呢!之前,她就破坏过别人一次姻缘。”
张夫人和舒颖聊得好,一时不察就说漏了嘴,想说对方之前就破坏过女儿一次相看,话到嘴边觉得不合适,及时改口。
两个长辈在前边聊,顾思和张小姐走在后边,中间隔一个张进。
三人也没人说话,但张小姐心情非常好,脸上带笑,偶尔会偷看顾思一眼,只觉自己那死对头说得没错,顾思就是长得好看,俊美无俦chóu。
逛了街,又去听了戏,一天也就过去了。
分别的时候,舒颖真诚地对张夫人道谢:“真是麻烦你今天带我熟悉京城了。”
“不麻烦,我自己也要出来逛的。”张夫人笑道。
两家就各坐各车,各回各家。
回去的路上,张夫人在车里沉着一张脸,心里火气大得很。
她下午已经想通了,好好的,怎么会那么巧遇到那姓汪的?
真的太巧了,她怀疑根本就是女儿不想相看,故意找人把这事透露给对方,来搅黄这婚事,之前就有过一次。
张小姐看母亲沉着脸,逗她:“怎么不说话?”
张夫人狠狠瞪她一眼:“回去再说!”她怕现在自己忍不住火气,把女儿臭骂一顿,让车外路边的人都听见了,传出去不好。
要是实在气狠了,在家里也好找到炕帚抽人。
这次是真要抽人了!不会下不去手!
“你不满意他吗?我倒是挺满意的。”张小姐不被母亲情绪影响,笑着说。
张夫人一怔,还以为女儿昨天没看上人,不愿意,才在吃饭时故意找事,又找人来破坏。
此时难得听到她说满意,原本的火气一下子忘光了,连忙追问:“真满意?”
“目前是很满意的。”张小姐点头,道,“我原本还担心他年龄小,不是稚嫩单纯,就是书呆子气,或者不通俗物心高气傲什么的,没想到倒是稳重有礼,主要还是会为自己人出头,真是超出预想了!”
“哎呀!那真是太好了!”张夫人高兴地拍手,兴奋极了,“再观察一阵,下个月,不,这个月底就提亲,明年就能交礼成亲。”
张小姐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嘴:“我就不该怕你忧虑说心里话,这才哪到哪儿啊,谁知道他能不能真处得来啊!”
“好看有本事,体贴不怕事,又不抽不赌不打人的,你想要的都有了,这还不好啊!?”张夫人怨怪地含嗔瞪人。
“好得很!”张小姐点头。
张夫人怕女儿后边再来个转折,劝她:“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再好的人也能挑出缺点来,能让你满意已经难得极了,咱们再不抓紧,等明年三月会试结束,他要是考中了进士,到时候还能轮到你一个老姑娘?!”
原以为女儿听到这话会炸,没想到她倒是认真深思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她道:“虽说我觉得自己挺好,但他要真中了进士,我的优势确实不明显,那要不我最近多见见他,合适了,就在会试前先提亲换庚帖。”
张夫人带着气性地拍了拍女儿的胳膊:“见见见,你不知道要矜持一点啊!人家现在是来京里赶考的,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见你,也不怕到时候没考中,她娘怪你。”
“真怪我我就不嫁了!那学问都是经年累月积出来的,哪里是临时抱佛脚抱出来的?真学问好了,不中那也只会是运气不好,关我什么事?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我才不要这么不明事理的婆婆!”
张夫人听了生气了,斥责她:“这是人之本性!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理智的人?!她怪你也没什么,只要不针对你为难你,嘴上说两句也正常,你这样吹毛求疵嫁不出去,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么!?”
“哎呀,别生气了,我看顾家叔母也是个明理的,不像是个挑刺的,这不是跟你斗嘴嘛!”张小姐连忙哄人。
张夫人这才气顺了,想起女儿往日的行事作风,警告她:“你可别给我自个儿跑去见他,既然你自己都满意,更要小心行事,可别最后搞砸了,后悔半辈子。”
“晓得晓得。”张小姐满口答应下来。
另一边,舒颖也在车上和顾思谈论张小姐,她有些不太满意:“这张小姐的性子,有点……”
她咂摸了一下嘴,这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词:“不太圆润啊!似乎是有些要强的,我怕到时候你们处不来啊。”
“你是说吃饭一事吗?”顾思反问,见娘亲点头,继续道,“她看着不像是个会耍性子的人,怕是有自己的考量吧。”
舒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思量了一会儿,才道:“再看吧,从一件事上评价一个人并不准确,不好下定论。”
“对,要结合她的生长环境和教育背景以及人生经历,我反倒是觉得在吃饭上,她没有盲从亲友意见,挺好的。”顾思不讨厌,还很喜欢。
张小姐的性子,单提出来,看起来没什么特别。
可要是放在整个社会背景下,在所有女性都被社会打压驯化的环境里,能坚持自己意见的人,是极为难得的坚韧心性了。
舒颖见顾思喜欢,就不在意吃饭这事了。
她有别的担忧:“就是这个汪家的长媳说的话,就算张家小姐没相过几十个,但肯定相了很多个。她怕是个挑剔的,就怕你们真成了,日后又不满意你,日子过不好。”
“那这离提亲换庚帖还有好些时间,你慢慢了解嘛。”要是能多相处就好了,能看出来到底合适不合适。
舒颖觉得没错,不急了。
回了衙门,顾思到自己屋子那边去看书了。
顾名带着顾醒和舒进从外逛回来,问舒颖:“怎么样?”
“看着年轻,差六岁,差强人意。”舒颖矜持地回答。
“啊?”顾名吃惊,不满意?
“这,官家小姐都不行吗?”舒进吃惊,他对于年龄方面差六岁,并不太明白代表的意义,只注重身份。
“差强人意的意思,是基本上满意。”舒颖x解释。
舒进不好意思地吐了下舌头,找借口开溜:“姑姑我去看我娘了。”
张夫人回家,张大人一问情况,听说顾思维护自家人,对他好感大增,笑道:“我没看错眼,这是个靠得住的!别挑了!”
张小姐沉默不说话。人满意,却不一定能处得来啊!短暂的相处,不能看清一些内在矛盾。
张夫人认真地劝:“你看人家都不嫌你年龄大,娘亲也好相处,是个脾气好宽容的,你还在考虑什么?这事就这么定了。”
本来认真的父母,肯定不会这么快下定论,实在是知道女儿太挑了,好不容易有个满意的,怕错过了,真让女儿嫁不出去。
“那我年龄大不是正好说明我有优势吗,让那些说你女儿嫁不出去的人拈酸去。”张小姐想起顾思下午骂人的话,学着他说话。
张夫人被逗笑了,也不逼女儿了,松口道:“反正也不会这么快定下来,过年时让你爹再看看。”
张小姐高兴地点头。她以前说年前提亲都是拖延之计,看,真见了面,也不会这么快提亲。
孙知府回来后,问了顾思相看的情况:“怎么样?”
“张小姐很有主见,看着很合适。只是婚事不是这么轻易就能定下的,等年前年后我再接触一下张家人,两家人心里就有底了。”顾思没下结论。
“张大人在官场的风评不错,家里也没出过什么不好的传闻,品行方面不用担心。过几天你再走一趟张家,送下年礼。”
顾思应了下来,年底了,各家准备过年,顾思年底又去了趟张家,送年礼。
舒家过了在京城的第一个年。
顾思年前去张大人家送了年礼,被留着吃了一顿饭,也没见到张小姐。
大年三十和初一,孙知府参加完宫里的宴会,在京里也没亲人,不用走亲戚,就开始和各种官员聚会喝酒。
基本上都带着顾思,将顾思介绍给自己的熟人,请他们点评顾思文章。
大家知道顾思中了解元,看过他的文章,都夸他少年英才。
也给出了一点写作上的意见,顾思在学习上有一些收获。
主要是别的收获。顾思极认真地记每一位官员的相貌官职姓氏爱好,暗中学习孙知府与官员怎么沟通交往,疯狂吸收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举人身份在乡间很高了,在这些三四五品的官员眼里,别说最底层了,连眼都看不上。如果没有孙知府,他根本跨越不了阶层,早早地接触到这些官场上的人情世故。
晚上还要回家看书学习,准备会试,人很忙。
第130章
过了初八以后,孙知府的聚会就少了很多。
舒颖问顾思:“这都见过几面了,张家是个什么意思,要不让你老师去打听打听?”
顾思诧异了:“这才多长时间,你这么急着我成亲吗?”
舒颖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才叹了口气:“你从小就不用我操心,事事有主意,有时候我觉得我这个娘都不如你。”
说到这里,舒颖停了一下,望了一眼顾思的神情,知道他不介意,就继续:“冯家姑娘你同意,可退了婚也没见你难过;张小姐虽然……特殊了点,你也没多提,但我知道你是满意她的。要是错过了这个,我怕你,又难找了。”
儿子稳重过头,可再稳重,按年龄说,也该到思慕异性的时候了。
这要是反常了,舒颖反而不安。
顾思有些感动。
知子莫若母。
“这不是快过元宵节了吗,我约张进出去玩,总能听到他家风声。”顾思安慰娘亲。
他说了,过了两天就行动起来,去张家找张进:“上元节你忙吗?”
张进连忙摇头:“不忙。”就是忙也不能说忙啊,这是爹娘和姐姐都看上的人,很有可能成为他的姐夫。
“那能带我去京城热闹的地方转转吗?我妹刚来京城,想让我带她去看京城的花灯,我忙着准备考试,都不知道要去哪里。”顾思抛出背景:不是我们两个,还会带小孩子玩。
潜台词:你姐要去吗?
上元节,也是一个常见的相看活动了,平时父母管得严,这天总会让家里孩子出去逛逛。
“好啊,那我们巳正(10点)左右,衙门后门见吧?衙门那边离灯会近一点。”张进根据家里的情况,迅速做了决定。
其实这边的灯会并没有外城的热闹,但他姐肯定想要见面,外城人挤人路都走不动,倒是这边热闹又不挤的灯会更方便。
等顾思一走,张进立刻就进家里将这事给张夫人说了。
张夫人头疼要不要让女儿去见顾思。
不让见吧,她怕是不同意婚事,还要自己再见,那过节就是个相见的好时机。让见吧,会不会太不矜持了?
想来想去,还是等人回来后,将这事告诉了她。
张小姐很心动,很为难:“啊,那怎么办?过节我还要去铺子里!”
张夫人本来不太想让去,一听了这话,沉了脸:“少赚两个钱会死啊!多些银子是会让你有如意郎君还是能让你嫁出去不成为笑柄?”
张小姐笑眯了眼,讨好地道:“怎么就生气了?我去还不行嘛!”很好,顺利达到见面目的。
张夫人看着女儿的笑脸,突然怀疑起来,想着自己是不是被忽悠了?
顾思回家把这事说了,舒颖紧急教导起了顾宁来,怕她见面时出了什么错。
幸好平时舒颖对于顾宁没有放松,基础的家教都不差,现在是力求更好。
十五日,刚到巳时(9点),顾宁就不停地在门口张望,等着出去玩。
快到巳正时,张进他们就坐着车来了。
顾宁看到了,立刻从小门里跑进去叫顾思:“哥,哥!快点,张家哥哥姐姐来了。”
顾思给舒颖说了一声,出去看到马车停在门口前边,张进这时从车里下来了,跑到顾思身边笑道:“我坐你的车吧,让你妹和我姐坐,他们都是女孩子。”
顾思有些意外,猜测张小姐是不是要套妹妹话,家里也没什么不能让对方知道的,就点了头。
不过,他还是跟了过去,看着顾宁坐上了车,在帘子揭起时向车里扫了一眼,见真是张小姐,就放心了。
只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张小姐看顾思细致谨慎,很喜欢他这性子。
等车一走起来,她就拿了瓜子糕点等东西给顾宁吃,顾宁摇头:“我哥不许在车上吃东西,怕车急停时呛着。”
张小姐意外,笑了:“你哥想得很周到,家里都听你哥的话吗?还是听你娘你爹的?”
“当然听我哥的了,我哥最厉害了!”
“你哥打过你吗?骂你吗?你爹呢?”
“我哥才不打我骂我,我爹也不会。”
“哇,那你哥你爹对你真好,满村的人都羡慕你吧!”
顾宁高兴地点头。
“那你家里谁打人骂人啊?”
顾宁想了一下:“我九奶和我六伯娘?她们打婶婶嫂嫂的。”
说起这个,顾宁就有些提不起兴趣,但很快就高兴了:“我家最好了,我爷爷奶奶都不打人的!我哥最好!看到九奶和伯娘打人骂人会说她们!”
去看灯会的路不长,但张小姐很快从顾宁嘴里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
她看顾宁神色自然,落落大方,见生人也没有半点畏怯,整个人是自信平和的幸福模样,对于顾家又放心了很多。
到了地方,下了车,顾思让驾车的王伯在街边等他:“到时候人多,车过不去,我们逛完会回来。”
王伯应下。
顾宁跑过来,手里拿了一个很小的圆肚细长颈棕色玻璃瓶,双眼亮晶晶的给顾思看:“哥,看,琉璃咯嘣!张姐姐送我的!”
她说着,就把玻璃口放在嘴里吹了吹,吹出了声响,高兴地笑,整个人雀跃鲜活。
“那你想好回礼了吗?”顾思笑问。
顾宁考虑了一下,仰头:“那看张姐姐喜欢什么,我拿我的钱在街上给她买。”
顾思笑着点头,顾宁就问张小姐喜欢什么。
街上很热闹,上午人还不至于挤,可以看各色花灯。
还有猜灯谜的,有一个鱼灯三个谜底全猜中才可以得。
顾思前世见过其中两个,另一个自己能猜出来,赢了灯笼,送给了顾宁,喜得顾宁满脸笑意。
张进有些羡慕:“你好厉害啊,难怪能当解元,我只能猜出一个。”
顾思知道张进还没下场考试,听出了他的羡慕,温和笑道:“即便你当x不了十四岁的解元,也可以当你认真努力,刻苦勤奋的张进啊。为什么一定要跟别人比呢?”
张进抿了抿唇,到底年轻,还是忍不住道:“就算我不比,我爹娘也会比啊。”
顾思停下来,看着张进笑了:“你生来锦衣玉食,身处繁华京城,出入有仆从,入学有名师,父亲身居高位,受人敬仰。我生来却是粗食棉衣,住乡间行土路,见官要行跪礼,入学束脩差点交不起,父亲连府试都过不了。别人拿我和你比,那我又该如何?”
张进张口结舌,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家境方面比顾思强了这么多,他也有顾思比不过的地方。
顾思看向张进头上的瓜皮帽,再看他身上的儒生服:“你帽子都是锦面皮里,柜子里全是同样的好衣服,我穿的却是最好的衣服了,人生里第一次穿绸衣,还是秀才服。”
张进本来心里自责着,后悔不该多话,听到最后一句,负面情绪全没了,盯着顾思看:这是炫耀吧?!
顾思笑着伸出了张开五指的手:“五指有长短,各有用处。人和人生来不一样,不要苦恼,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做好自己,认真努力,今天的自己比昨天的自己更好,就是最好的了!”
说着,顾思将手握成了拳头。
这道理,张进以前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都忘记了。
此时听来,却深刻地记在了心里。
他看着顾思将手握成了拳头,试探着握起拳,和他碰了一下。
两人相视而笑,张进一下子感觉顾思亲近了不少。
顾宁在前边听见,有些明白了,又有些不明白,只觉自己哥哥最厉害了。
张小姐拉着顾宁的手,心里只冒出了三个字:好心性。
张进自觉和顾思亲近了,一把搂住顾思的肩向前走:“那你告诉我,你怎么学习,就能这么快中举啊。”
“我学习只是比别人更自律更用心,特别的地方就在于,起先只是不想见官行跪礼,就想考秀才。中了秀才又觉得,举人才是说话算数的。中了举吧,站在你家门前时,还是觉得中进士当官比较好。”
张进被逗得笑起来:当了官,发现还是做高官最好。
不过说这话太早,他笑着恭喜:“那就祝你考试顺利。”
几人逛街,中间买了竹筒糯米,买了小鸟玩具,买了棉花糖,还遇到卖糖人的。
老糖人师傅手底下画着一个带着披帛的漂亮女性。
“师傅,你画的是什么啊?”顾宁好奇地问。
“你说啥?大声点。”画糖师傅耳背,低着头大声地问。
顾宁又问一遍,师傅大声回答:“天孙娘娘。”
顾宁不解地看向顾思,顾思解释:“天孙娘娘是天帝的孙女,就是你常听到的织女,别名天女、东桥、支机女。”
“我也想要一个天孙娘娘!”顾宁期盼地望着顾思。
张小姐买糖人也不会买织女,她看出来顾思疼妹妹,以为他会答应。
没想到,顾思直接摇了摇头:“织女命太苦,不要她。要一个西王母,她比织女厉害,还漂亮。”
顾宁就大声询问画糖师傅:“师傅,你会画西王母吗?”
画糖师傅不会画西王母,但糖人嘛,改变一下样子,说它是它就是,干脆地点头:“会!”
画糖人师傅旁边围着的都是小孩,顾宁好奇地看画糖人。
张小姐在这个时候开口,她的语气里不是平时那么温和,隐约带着一丝尖锐与不满:“织女命苦,是被王母用银河隔开牛郎,与夫君孩子分离吗?”
张进心立刻紧绷起来:姐姐又要犟起来了!他悄悄地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注意场合,不要说过分的话。
顾思感受到了那一丝异样的气氛,侧头笑问:“命苦难道不是因为高贵的仙女被贫穷的农夫拐了,被囚禁、被逼婚、被逼生子吗?”
街上人流如织,在热闹的氛围里、在微寒的空气里、在顾思带着包容的微笑里,张小姐突然间只觉浑身通体舒畅,像是心里的沉重全都顺着所有的毛孔散去,整个人变得轻飘飘了起来。
她对顾思前所未有地认同了起来,像是找到了知音一般,开心地笑了,肯定地点头:“对,一个仙女,为何要与一个拐子有爱情!只恨王母没杀了牛郎。”
张进大大地松了口气,只觉身上都出了一些汗。要是顾思刚才回答时,姐姐与他争执起来,两人闹得不好,他回家免不了被父母责怪。
同时,他对顾思刮目相看。顾解元真的很不一般。
张小姐觉得弟弟碍眼,指使他去买前边的吃食,张进看两人处得好,快速地去了。
张小姐见人走了,低头看了着顾宁刚交到手里的鱼灯,又不避讳地望着顾思:“你才思敏捷,又有一双火眼金睛,难怪会中了解元。”
“你过奖了,我听人说的,很认同这一点,并不是自己想到的,本身很平凡。”顾思不是自己思考到了这一点,而是在大爆炸的信息时代里得到了这条消息。
张小姐更觉得顾思可靠了,笑着摇头:“你能认同它,本身就很独特。我有一些疑惑,不知道你能否帮我解答。”
“你说来看,我不一定懂。”
张小姐迟疑了一下,她知道自己的言论太出格了,也知道自己讲出来,可能会让顾思讨厌。如果弄砸了相看,父母一定会大怒。
但,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看到了希望。
她深吸一口气,直视顾思的眼睛:“我娘老是催着我嫁人嫁人,女人这一生是非得嫁人生子才行吗?”
顾思心里感叹张小姐的思想真的是超出了时代的清醒,他转了转手里用线吊着小鸟玩具的细棍子,不知道是要安慰她,还是解答她。
最后,他还是决定都采纳,认真地道:“别的路比较难走,父母总是希望孩子更轻松。毕竟,这是一个由男人掌握权力的社会,女性和弱者,没有多少自由,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张小姐内心巨震,如同雷击,有一种醍醐灌顶之感,只觉困扰自己的问题豁然开朗。
同时,她又觉得难受,眼睛突然湿了。
顾思转过头不去看她,见画糖师傅的糖人画好了,就接了过来:“再画一个西王母。”
师傅高兴地应好,顾宁没闹,乖巧地继续等着。
顾思转回身,看到张小姐拿手帕偷偷擦眼睛,很理解他:“很难受吧?当一人所思所想超出了整个社会大部分人的认知,大家不会理解你,只会想着把你拉下来踩住。”
张小姐想起以前说不想成婚时父母的不理解和亲戚的讽刺,情绪突然兜不住,泪如雨下。
她怕被看到,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顾思,无声哭泣。
越哭越委屈,先是小声哽咽,而后微微抽泣,泣不成声。
顾思将人惹哭了,有些不好意思。
这个时候递手帕有些暧昧,他只好将手里的糖人从侧面递到她面前:“西王母送你。”
西王母,掌长生,宰阴气,是道教女仙之首。
镂空的糖人将眼前的画面分割成了很多块,被泪水模糊成了灰暗的色块,只有半透的黄色糖人线条清晰明显,像是黑暗里的一道光一样明亮温暖。
张小姐感受到了这个糖人里边的祝福,只觉心怦怦怦的剧烈跳动起来,在耳膜里越加清晰浓重。
她伸出手接过糖人,紧紧地捏着,不假思索的话冲口而出:“你明天到我家……”提亲吧。
最后三个字险险地收在了舌尖,张小姐害羞的脸上发热,注意到周围有人已经看向这边,想起自己刚才哭得难看,心下窘迫。
张进已经买了东西回来,远远地看着这边觉得不对,快步走来时果然发现姐姐在哭,整个人都震惊住了!
天啊,他心性强悍冷硬的姐姐,竟然会哭!
顾家这小子做了什么,把姐姐气哭了?!
他跑过去,带着怒气盯视顾思:“怎么了?”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开口骂人甚至动手的意思。
张小姐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侧着身子,不好意思地对着顾思道:“我想起店里还有点事,先走了。”
说着,拉着张进的胳膊,急匆匆地跑了。
张进被拉着穿梭在人群里,跟着边跑边问:“怎么了姐?那小子怎么欺负你了?”
“你闭嘴。”张小姐一句话,就制止了张进的好奇心。
两人找到自家的车,张进看到姐姐眼睛还红红的,打定主意回家一定要跟父母说明情况,哪怕被母亲责骂他离开他也要说。
两人坐上车,回家的路上,张小姐细细地回味顾思说的那些话,一x会儿高兴地笑,一会儿又难过地抹眼泪。
看得张进越发担心,直觉却让他不敢说半个字,安静地待着。
张夫人和张大人都知道他们今天出去,张夫人早上早早地去附近的小庙里烧了些香,就回了家,也没去别的地方,在家里等着消息。
张大人出门,走得也不远,打算下午早些回家。
两人都想着,他们一伙人,怕是下午才能回来。
没想到出去不过一个时辰,两人就回来了。
张进一进家门,就奔三院,着急地道:“娘,顾家那小子把我姐惹哭了,我看我姐都快要被他气疯了!”
说着,张进的话里都带了一些哭腔。身在京城,他小时候长大了,都见过街上有疯掉的女人和疯掉的考试举子,觉得姐姐的状态很不对劲。
张夫人吃了一惊,连忙问:“怎么回事?”
“呃……”张进结巴了,只好说实话,“他们在画糖人的摊子前,等糖人师傅给顾家小妹做糖人,我姐让我去买油炸糖糕,等我买回来,就看到我姐哭的满脸都是泪,将我拉回来了。”
油炸糖糕好吃,但吃完手上沾油嘴上沾渣,很不美观。张夫人一听,就知道儿子是被女儿支出去了,怕是想要说什么出格的话,不想被儿子听到。
而顾家的孩子,虽然年龄小,却稳重成熟,思维敏捷,怕是女儿说的话难听,给反驳了回去,将人气住了。
张夫人头疼,将气就撒在了儿子身上一些,伸手打了一下他的胳膊:“让你跟着就是让你看着你姐,你倒好,跑去买东西,你能干什么?!”
张进抿了下嘴,不说话。
眼看姐姐提着鱼灯进了三院,他觉得气不顺,趁着这个好机会回嘴:“那我姐就算支不走我,想要说什么,我也捂不住她的嘴啊。”这能怪他吗?
张夫人果然没工夫和他计较这句话,迎出去下了台阶,看女儿哭得双眼通红,心疼得很。
但她又真的喜欢顾思,不想两人的事黄了,又不敢问,只好掏出帕子给女儿擦眼睛,敲边鼓打探:“那顾家小子看着是个稳重的,没想到……”
张小姐拉下张夫人的手,阻止她说顾思坏话,看着她,笑道:“娘,你叫我爹去找孙大人,让顾家来提亲吧!”
她人笑着,眼角还带着泪花,张夫人神色冷肃下去,心里暗猜顾思是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了什么狂浪之事。
一想又不可能,以女儿的性子,真被欺负了,肯定会先自己打回去,而不会跑回来。
她觉得应该是好事吧?
她微笑着试探地问:“真心实意的?不用再挑了?”
张小姐连连点头,在母亲打趣的目光下,不好意思起来。
张夫人看她是真心想要嫁了,高兴极了,忍不住就报起了这些年被女儿“欺压”的仇来:“那你不再看看?要是他家又穷又抠搜,不是为难了你?”
张小姐被将住话,赌气地松了手,转身就向着台阶走去。
张夫人跟在她身后笑:“真不再看看?要是他不体贴呢?要是以后喝酒抽烟呢?要是有什么坏习性没发现呢?”
张小姐被气恼了,回头狠狠瞪了母亲一眼:“哎呀,娘!你再逗我,我……”后边“就不嫁了”四个威胁的字,却是说不出口。
她想嫁,并不想嘴硬,拿这种事开玩笑。
“你怎样?”张夫人面带笑意,眼含促狭。
“你女婿就被抢走了!”张小姐一跺脚,跑回了自己院子。
跟在旁边看着的张进见着这神奇的转折,有些目瞪口呆,问母亲:“这……我姐怎么突然就想嫁了?”
张夫人笑着嗔瞪他一眼:“你跟着去了你还问我!你和我从头到尾说说,都发生了什么?不对,你还是先去找你爹回来,商量这件事吧。”
张进连忙答应,又出去到张大人聚会的地方找他了。
不说张大人听到消息后怎样惊喜,打听了顾思对张进的鼓励后怎样认可他,夫妻俩又是怎么样打趣女儿,又怎么让人拿帖子约孙知府。
顾思在糖人摊前看张小姐跑了,眼角余光看到妹妹已经拿到了新的糖人,就付了钱。
顾宁一直都在好奇地看糖人师傅画糖人,顾思他们说话的声音本来就小,周围嘈杂,顾宁是听到他们说话,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们说了什么。
结果一转身,竟然发现漂亮的张姐姐和她弟弟两个人都不见了。
“诶?张姐姐呢?”顾宁疑惑地问,眼睛扫视周围,也没见到人。
“她想起铺子里还有事,先走了。”顾思回应。
顾宁一下跨了脸。
“怎么了?”顾思奇怪,就算喜欢对方,见一面,应该还没有这么喜欢吧?
“我的鱼灯!”顾宁心疼极了。
顾思这才发现,妹妹的鱼灯被带走了。
顾宁往常在乡里见过的灯笼,都是普通纸的红纸圆灯笼。在府城里,日常里多了圆柱形状,灯会上的灯笼也就是在球形和圆柱形上变化,灯更漂亮更大。
灯会上奇特的灯笼倒是有,就是她没见过。
这个鱼灯分了三截,中间有关节,提着时,鱼身会摆动,像在游动一样。
不是多奇特,但顾宁却是第一次拥有这种会活动的灯笼,算是跨越式的稀奇了。
顾思想着那灯笼也不好再问张家要,就安慰妹妹:“张姐姐不是送你琉璃咯嘣了吗?这是玻璃做的,很贵,你就当灯笼做了回礼吧,我去再给你赢两盏好玩的回来。”
顾宁一下子被哄笑了。
可惜还未到下午,街上很多灯贩没有开始猜灯活动,有猜的,要么灯笼顾宁没看上,要么看上了顾思却是猜不出来。
买的灯笼顾宁也不要,她有舅舅李优送的灯笼。
最后还是顾思多给了一百文的零花钱,才把人哄好了。
两人在街上看了社火表演,耍猴的,表演杂技的,买了些小东西,吃了些零食,就回家了。
舒颖询问起情况:“怎么样?”
顾思想了一下,按张小姐的性子,她生活里在某些方面有些轴,爱生一些气。
但两人聊天时至少是可以沟通的,不会像奶奶经常愚笨到能把爷爷气住;也不像爹爹有时候固执又单纯,娘亲不是嫌弃他就是不愿意和他沟通,直接做决定。
莫方面轴一些不是什么大问题,她看着是通情达理的。能聊在一起的夫妻,感情才能更长久,家庭才能更稳定。
“我很喜欢张小姐的性子,应该会成吧。”顾思猜测着。
“那这要是成了,这婚期怎么定啊?你这年龄小不着急,她年龄大,家里怕是急,你可别给人家拖个两三年。
这个倒是让顾思有些为难。他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还不确定行不行成不成呢,到时候商量着再看吧。”
顾思就拿了自己的文章,问了王伯,让他带着出去找孙知府了。
最近,见孙知府的同僚朋友多了,顾思已经开始意识到,老师将自己的文章给那些大人们看,可不只是让别人指点他文章那么简单。
他也认识了一些官员的子弟,开始熟悉京城这个圈子。
张大人约了孙知府十六中午吃酒,隐晦地提及自己家里人都对顾思这个弟子满意。
孙知府已经知道顾思的意思,闻弦音知雅意,也不卖关子,直接试探。
“早就知道你家风清正,女儿贤德有才干,我早就想为我那弟子向你家提亲,就是他家贫,怕你嫌弃,才不敢开口。”
张大人真诚道:“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人好,什么都好,我看上的,可是他的人品德行教养。”能把女儿嫁出去,让他多赔些钱他都高兴。
两人约好时间,吃完饭,散了后,孙知府回了衙门,将事情给顾思说了:“我看张家很满意你,已经看好了日子,就十八。”
顾思有些意外这么快,想了一下,明白了:“衙门马上就要开印了,我也要考试,怕是再等下去,大家都没时间没心思吧。”
孙知府自然懂,只是习惯了说好听话。
“那京城这边,一般提亲都带什么东西?不知道风俗和汉中那边有什么不同。”顾思询问。五舅舅虽对京城熟悉,却不懂官员家庭的婚嫁情况。
孙知府说了,将自己的好酒和一些东西给了顾思。
顾思回去将事给舒颖一说,舒颖就头疼:“这提亲虽然不是下定,不需要用多贵重的东西,可这四品官家的女儿,拿什么东西才算合适?”
“我老师已经给我了酒和雁,还有绸缎和一些别的东西,咱们看着再添几件。”
顾思将情况和母亲细说了,商量完,看时间还早,就一起去街上买东西。
他们乘坐的是x府衙公车,顾思又穿举人衣服,还是孙知府介绍的店,根本就不存在买到假货的问题。
等回去后,遇到了带着顾醒闲逛回来的顾名。
顾名一听提亲日子都定了,东西都买好了,吃惊极了:“怎么不告诉我?”
顾思与舒颖一同沉默,对看一眼,舒颖平静地望过去,心情好,没说话。
顾名在舒颖的眼神里,想起以往这种情况,她说过的话。定是嫌他出的主意不靠谱,商量来商量去,没商量出个结果,最后还是她自己拿主意,就不用商量了。
他也不恼,笑着问了具体情况。
正月十八,孙知府请在朝为官的同乡进士做媒人,带着雁、绸缎、酒、银笔筒等东西,到了张家去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