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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魔鬼交易

作者:我发誓我就这么活着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


    湖跺河东,一栋废弃仓库的地下室。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菌味、尘埃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唯一的光源来自高处一扇被铁条封死的极小气窗,投射下一条惨白的光带,切割着浓稠的黑暗。


    郑铮像一具被抽干了水分的枯木,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的嘴唇干裂发黑,布满血痂,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如同在用砂纸摩擦气管。皮肤紧贴着骨骼,呈现出一种灰败的蜡黄色,眼窝深陷,瞳孔因脱水而有些涣散。他的四肢被粗糙的麻绳捆绑着,手腕脚踝处磨得血肉模糊,结了暗红的痂。


    三天,整整三天,滴水未进。


    矢志报复的白洁对他的“软禁”,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的限制自由。这是一种缓慢、精准、折磨人心的刑罚。没有拷打,没有逼问,只是断绝了生命之源。饥饿尚能忍耐,但脱水带来的眩晕、心绞痛、肌肉痉挛和逐渐模糊的意识,如同一把钝刀子,在一寸寸凌迟着他的神经。他曾尝试舔舐墙壁上凝结的微弱水汽,也曾徒劳地吮吸自己手腕伤口渗出的血珠,但这无异于杯水车薪。


    时间的概念已经模糊。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反复挣扎。无数幻象在眼前晃动:有父亲郑国贤失望的目光,有妹妹郑丽颖惊恐的脸庞,有警校毕业时宣誓的拳头,有第一次穿上警服的激动…最终,都扭曲成白洁那张看似温婉、眼底却淬着寒冰的脸。


    “郑局,何必呢,”她离去前冰冷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鬼市的一切我都没有兴趣,你可以遮遮掩掩,可聂风云是拯救我,给了我二次生命的人,你必须交出凶手,这生命之水就在你面前。否则,这间屋子就是你的棺材。”


    “不是…不能说…而是我不知道可以说些什么。“郑铮用尽残存的意志力对抗着本能求生的呐喊。聂风云的别墅我是去过,是他邀请我去的,我们之间是联盟,是兄弟,我怎么可能杀了他?明眼人都知道那是个阴谋!他死死咬着舌尖,试图用更尖锐的痛苦刺激自己保持片刻清明:“一日夫妻百日恩,该死的白洁,你为什么偏偏咬着我老郑不放?”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深渊的前一刻,一个微弱的念头如同萤火般闪现:手机!他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极其艰难地将被捆绑在身后的手,以一个极其别扭的角度伸向裤袋内侧---那是一个非常隐蔽的口袋,里面藏着一部几乎耗尽电量的备用手机。


    摸索着,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外壳。三天前被关进来时,他趁对方搜身不备,用尽演技制造混乱,才险之又险地藏住了这唯一的希望。


    开机键…按下…屏幕微弱地亮了一下,显示着猩红的电量报警。他哆嗦着,用僵硬的手指,凭着肌肉记忆,艰难地按下了一个快捷键---那是紧急联系人列表里的第一个名字:祝一凡。


    一个信息框跳出:“P1…SOS…城东…旧…库…”他甚至无法打出完整的地址,意识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彻底坠落。


    手机屏幕在发出这断断续续、意义模糊的求救信息后,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


    2、


    湖跺水上派出所没有辖区,这种值班原本毫无意义,但是大家都是演员,只能依照剧本将剧情演绎下去。偌大的值班室,祝一凡正对着一堆枯燥的船舶登记报表走神。城西码头潮湿的气息和单调的汽笛声,与曾经的专案组里的紧张氛围形成了巨大落差。


    手机震动,一条陌生来源却又带着特殊标识的加密信息弹了出来,内容只有几个破碎的字符和字母组合。


    “P1… SOS… 城东…旧…库…”


    P1?


    破1?破局者1号?祝一凡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他和郑铮之间约定的特殊代码!“SOS”?郑铮出事了!“城东…旧…库…”


    是那个废弃的旧仓库!


    一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顾不上任何请示程序,也来不及思考郑铮为何会用这种方式联系自己,祝一凡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往外冲。他一边狂奔向自己的车,一边用内部紧急线路联系了唯一可能还信任他的肖绰,语速极快地报了那个模糊的地址:“老肖!郑铮有生命危险!城东旧仓库区!快!”


    “郑…铮,你找到他了!”肖绰很是惊喜地道:“等着,姑奶奶就到!”


    生死时速。祝一凡凭着对苏城角落的熟悉和对郑铮模糊描述的猜测,如同猎犬般在迷宫般的东郊废弃厂区搜寻。肖绰则带着一支精干的小队,紧随其后。终于,在一栋最不起眼、门窗都被焊死的仓库前,祝一凡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微弱的人气。


    就是这!


    强行破门!当沉重的铁门被撞开,刺鼻的尘埃和死寂扑面而来。手电光柱刺破黑暗,扫过空旷的仓库地面,最终定格在地下室入口---一道被厚重铁链锁住的铁门。


    “在下面!”祝一凡的声音带着颤抖。


    铁链被液压钳剪断。门被推开,一股更浓重的窒息感涌出。光线射入,照亮了角落里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躯体。


    “老板!”祝一凡冲过去,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的颈动脉。微弱的搏动!尚存一息!“快!叫救护车!生理盐水!快!他严重脱水!”祝一凡嘶吼着,小心翼翼地解开郑铮身上的绳索,看着他遍体鳞伤、枯槁濒死的模样,一股巨大的愤怒和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是他么的谁干的?!


    被紧急送往ICU的路上,郑铮的生命体征微弱到了极点。经过数小时的全力抢救,靠着大量补液和生命支持系统,他终于勉强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但依旧极度虚弱,无法长时间说话。


    当祝一凡和肖绰进入隔离病房时,郑铮艰难地睁开眼,看清来人,干裂的嘴唇翕动着。


    “老板,谁干的?!”祝一凡俯身,声音压抑着怒火。


    郑铮一犹豫,他的目光在祝一凡和肖绰脸上扫过,极其缓慢、虚弱地吐出几个字:“是鬼…鬼市…报复…上次…查东湖…动了…他们的…蛋糕…”


    每一个字都耗尽力气。


    “鬼市?不早就完了么?”祝一凡眉头紧锁,这个理由似乎合理,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郑铮上次查的鬼市,动静不算特别大,甚至张林的梅开二度也收获不小,这鬼市败象已露,至于下这种死手?


    “还有谁?白洁呢?你失踪前不是和她在一起?”他敏锐地追问。


    郑铮的眼底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痛楚,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他闭上眼,似乎不堪重负,微微摇了摇头,声音几不可闻:“不…不知道…她…没…参与”他终究没有提起白洁一个字,将这三天炼狱般的折磨源头,死死地压在了心底最深处。他选择独自背负这个重担。


    肖绰看着他,眼神深邃,若有所思。她捕捉到了郑铮那一闪而逝的异样。


    3、


    就在郑铮被抢救的同一时间,盐渎中心医院顶层的VIP病房外,气氛压抑到了冰点。


    刺鼻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绝望的气息。


    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近十二个小时。


    市局局长张林像一头困在囚笼中的野兽,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警服外套胡乱搭在椅背上,衬衫领口被扯开,上面沾染着干涸发黑的斑驳血迹---那是孙倩被送进抢救室时,他抱着她染上的。


    一场突如其来的严重车祸。肇事车辆逃逸无踪。孙倩驾驶的小轿车在环城高架上被一辆重型渣土车恶意别挤撞击,翻滚数圈,车体严重变形。现场惨烈得让经验丰富的老交警都忍不住侧目。


    “张市长…嫂子她…”一个年轻警员小心翼翼地想安慰,却被张林布满血丝的双眼瞪了回去。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狂暴气息,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这种无力感甚至超越了面对最狡猾罪犯时的挫败。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主刀医生一脸疲惫和沉重地走出来,摘下口罩,面对张林充满了愧疚和绝望的眼神。


    “张局长…我们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命暂时保住了,但…脑干损伤严重,多处脏器衰竭,自主呼吸几乎消失,全靠机器维持…脊椎也…这种情况,醒过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医生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我们请了国内最顶尖的专家团队远程会诊,包括几位国外的顶级神经外科权威…不过,结论…都很悲观。您…要有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我准备个嘚啊!”张林猛地一把抓住医生的领子,额头上青筋暴跳,声音嘶哑如受伤的野兽,“你让我做什么心理准备?!她才三十岁!她还说要给我生个女儿!倩倩是我的命!你们必须治好她!不惜一切代价!听到没有!不惜一切代价!”


    旁边的警员和护士急忙上前拉开他。张林像被抽掉了骨头,踉跄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在地。这位以铁血强悍著称的公安局长,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红了眼眶,泪水混杂着愤怒和不甘,无声地涌出。他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低沉压抑到极致的呜咽。孙倩是他疲惫人生中唯一的温暖港湾,失去她,世界在他眼前轰然崩塌。


    接下来的几天,张林如同行尸走肉。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孙倩的病床前,握着妻子冰冷的手,看着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在她身上闪烁运转,听着那冰冷的电子音,心如刀割。


    来自全球顶尖专家的会诊报告如同雪片般飞来,结论却惊人的一致:现代医学已无能为力,奇迹发生的概率接近于零。希望,被一寸寸碾碎。


    就在张林彻底陷入绝望深渊,几乎要被黑暗吞噬之时,一个意外的电话打到了他几乎无人知晓的私人加密手机上。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极其怪异的号码,像是一串毫无规律的乱码。


    张林麻木地按下接听键,沙哑地“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特殊处理、完全分辨不出性别和年龄的电子合成音,冰冷、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张局长。孙倩女士的生命信号正在快速衰竭。常规医学手段无法逆转她的伤势。”


    张林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窜上脊背:“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电子音无视他的质问,“重要的是,我有办法让她活下来,并且…有恢复的可能性。”


    张林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你说什么?”绝望的黑暗中,陡然投射出一丝微弱却致命的光亮,让他瞬间窒息。


    “这不是玩笑,张局长。我们有的是技术,超越现有医学认知的技术。”电子音平静地陈述着,仿佛在谈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这项服务,是需要代价的。一个对你而言,可能很艰难,但绝对值得考虑的代价。”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如同魔鬼在给猎物思考的时间,然后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放弃追查归墟的下落。立刻,终止专案组的所有行动,以现有的证据定罪定性,不再扩展。”


    冰冷的声音如同毒蛇,瞬间缠绕上张林的心脏。他握着电话,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病床上,妻子微弱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发出的滴答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一边是至爱生命的唯一希望,一边是警察的职责和无数受害者的冤屈…以及那个庞大阴影的威胁。


    “你…”张林的喉咙像是被扼住,艰难地发出声音,“你…是归墟?!”


    “我是谁,不重要。”电子音毫无波澜,“重要的是,孙倩女士的时间不多了。张市长,你的选择是什么?是看着她在你眼前慢慢死去,还是…给她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电话被挂断了。


    忙音响起,如同死亡的丧钟在张林耳边敲响。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痛苦、挣扎、愤怒、绝望…种种情绪疯狂交织,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冰冷寒潭。他看向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妻子,又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专案组办公室里那些堆积如山的卷宗,看到了郑铮、肖绰、聂风云、单龙、张明…那一张张坚持的脸,还有祝一凡被调离时沉默的背影…


    一个魔鬼的交易摆在了他的面前。代价,是他的灵魂,和他坚守了一生的信念。


    窗外,传来了郑秀文的一首老歌《值得》:爱到哪里都会有人犯错/希望错的不是我/其实心中没有退路可守/跟着你错跟着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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