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罗党的自救
李征西几人一出寝宫邓义便问:“李大人, 罗小姐,咱家领二位去尚文馆?”
罗丹枫出卖了罗家,自觉没脸去见祖父, 只能拒绝。
李征西尚没说话, 邓义从值守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盏灯笼,灯光由下至上, 照得邓公公脸上的笑容阴恻恻的。“罗小姐, 皇上金口玉言, 可是叮嘱了您去瞧瞧阁老。”
罗丹枫登时惊惧,以为罗阁老出了什么事。
李征西此时说道:“公公, 皇上没有这个意思。”
他看一眼罗丹枫, 眼底透露出些微不忍, “皇上胸有沟壑, 不会为难人。罗小姐今晚肯定不能回家, 我送她去贤良寺投宿。”
邓义拂了下袖子, 对他道:“罗小姐今晚不回家, 难道往后再也不回家了?自古忠孝难两全,小姐今日之举堪称大义,可对阁老、对罗家来说终究是……李大人,皇上这是体谅小姐, 及早将话说开,悬崖……勒马。”
邓义说这一通,重点在最后四个字。
罗丹枫听明白,这是要她做说客去劝说祖父。
她怎么劝?她连自己的婚事都不能做主。
李征西对她说:“我和你去。”
“多谢部堂……”罗丹枫强颜笑道。
尚文馆今夜灯火难灭。元红前脚刚走,后脚邓义就带来两人。
“这、这……”孟大人乍然在宫里见到一女子,恍惚中险些以为看到了先皇后——见鬼了。
“孟大人,这是罗阁老家的孙女, 罗小姐。”邓义道,“皇上命小姐来见一见阁老。时候不早,小姐不便在宫中多留,咱家在外面等您。”
孟大人也忙说:“我先去睡了。”
李征西向罗乐抱拳行了个礼,人没走,就在罗丹枫身边站着。罗乐见状心里已有了不好的猜想。
果然待旁人离开,罗丹枫一开口便说:“祖父,父亲同袁大人商议欲向京郊大营调兵。孙女已将此事禀告皇上。”
罗乐腾地站起身,眼里的暴怒在余光扫到沉默的聂州总督时陡然一滞,沉声怒骂:“逆子!年纪不小,心性还跟顽童一样,可惜今夜皇上留宿,我不能回去。待明日回家,老夫要打断他的腿!”
话锋一转,他对李征西道:“老夫瞧你有点面善,好像是……聂州总督?”
“下官李征西。”
罗乐神情缓和,现出一点笑意:“是了,前些日聂州总督回京述职,确实还未离京。枫儿,你怎么和李总督一道……?”
罗丹枫解释:“祖父,其实我离家出走这两年在聂州……”
李征西:“罗小姐乔装进我聂州军营做军师。本该按军法处置,但小姐作为军师确实有功,皇上免了她的罪不说,还下旨封赏。圣旨与赏赐不日将送到府上。”
“皇上宽仁。”罗乐说着重新坐下。“当年兵部任命聂州总督,廷推的几人选来选去,最后还是本官力排众议,力推李总督你。这几年来,兵部的考核中李总督一直名列前茅,治军严格,在各地守军中成绩斐然。想不到我孙女阴差阳错到了聂州……岂不是这里面还有枫儿的一份功劳?”
“阁老的提拔与关照下官一直铭记于心。”李征西抱拳,“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皇恩浩荡,我亦不敢忘。阁老请放心,罗小姐如有任何难事,下官一定帮助小姐,她也是聂州军曾经的军师,我营军士无不感念她的功劳。”
“部堂……”罗丹枫看着他的眼神无比复杂。
罗乐呵呵笑道:“我朝有李总督这样的忠臣良将,幸甚、幸甚。”
老狐狸脸上在笑,心里恨不得把几年前推选李征西当聂州总督的那个自己掐死!
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他以为李征西在清流与罗党之间左右逢源,是个首鼠两端的人,他自以为能够拿捏这种人,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个“忠臣”?!
“枫儿,你不知道,这几年李总督每到新年都遣人从聂州送些特产来咱们府里拜年,着实有心。有他这话在,祖父也放心。枫儿,来。”罗乐点出李征西自从上任聂州总督就年年向自己送礼行贿,并对罗丹枫招招手。
罗丹枫不知道送礼一事,忍不住为李征西担忧。她知道,今晚在尚文馆里的话出自他们口,最终皆要进皇上的耳。
地方总督与内阁首辅私相授受,任一心智正常的皇帝都不能忍受。陆烬轩那样的皇帝能接受吗?
她踟蹰走近罗乐。
“好姑娘。”罗乐拉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赶紧回家吧,你父亲不敢对你怎样的。”
罗丹枫怔怔低着头,屈膝执礼:“孙女告辞。”
有邓义领路,罗丹枫和李征西二人很快就通过了被封了一天的宫门,出了皇宫。
两人步行一会儿,李征西问:“回家还是去贤良寺?”
沉默了半晌的罗丹枫摊开掌心,露出一枚翡翠扳指。
李征西将手里提的灯笼凑近,霎时皱起眉,语气里带上了斥责意味:“方才在宫里时怎么不拿出来!这是罗阁老的吧,他要你回家就是要你回去送信?”
说完他好像也意识了自己的语气不好,顿了下说:“把它给我,我先送你去贤良寺,后面我会处理。”
罗丹枫的心已经撕成了两瓣,一瓣装着家人,一瓣装着李征西。
“部堂,我应该怎么做……”罗丹枫哭着道,“我爬墙逃出,举报父亲是为了阻止我罗家铸成大错。我是想保住父亲和罗家,不是为了出卖他泄愤!”
她相信以祖父在朝中的资历和势力,只要没有实质性做出篡逆之举,父亲就不会有事。
可罗乐只交给了她一枚扳指,没有其他明确的口信。她不敢确定这到底是“停止”的信物,还是“起事”的信物。
“我不敢赌,也不想再出卖家人了。父亲犯事与祖父犯事截然不同。父亲出事,祖父尚能保全家。而祖父获罪,罗家必然一朝倾覆……呜……我该怎么办……”罗丹枫抬起布满泪水的脸,哀切地望着她敬仰、恋慕的部堂大人,“部堂帮帮我,帮帮罗家可好?”
李征西一时无言。
“祖父说你年年向他送礼……我们在尚文馆内说的话此刻可能已经呈到了龙案之上,皇上那样的人可能放心部堂?但只要祖父不倒,便还能庇护我们。”
李征西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强硬取走了扳指。“我早就上了皇上的船,除了忠于皇上别无选择。区区行贿于首辅的小事,和私闯京郊大营、杀害主将调兵相比算不得什么。”
罗丹枫惊愕问:“你不是有圣旨……”
说到一半,她反应过来。
圣旨的真假与否就在皇上一念之间。
行贿最高杀头抄家;谋逆最低满门抄斩。
李征西上了陆烬轩的贼船,早就没有退路了。所以他刚才在面圣时极力检举,一副铁心要弄倒罗家的模样。甚至不惜伤罗丹枫的心。
“军师,你还不够了解他……皇上有雄心壮志,你家连后位都不肯相让,罗党迟早成为皇上绊脚石。没有你我,也会有其他人去帮皇上搬开。乃至于皇上亲自去搬开它。你别忘了。”李征西放开她,“皇上只带二十人就剿灭了几百人的清风寨,你罗家人是比土匪耐杀,还是长了翅膀能飞?”
罗丹枫面色煞白。
正经皇帝要搬倒人指定要先罗织罪名,还要考虑朝中势力制衡等问题,更重要的是在世人眼中、后世史书里的名声。可是陆烬轩呢?这位是能亲手杀人的主!会在乎那些才怪!
“我、我……去贤良寺……”罗丹枫终于泣不成声。
局势变化,岂是一人之力能够挽回。
今夜对京城百姓来说可能有点不安,但终归没人闯进百姓家里烧杀抢掠,大家辗转一会儿到底还是睡着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这一晚却是彻夜不能眠。
例如发现罗丹枫失踪的罗家府邸里的灯烛亮了半夜,直到李征西带着士兵前来围了罗府,带来罗阁老的扳指。
“有人告发,罗大人图谋叛逆,袁大人为其帮凶。即刻起,罗府上下任何人不得离府。袁大人,我派人送你回府。”
罗甘时暴怒咆哮:“逆女!等她回来我要打死她!”
“冤枉啊!”袁大人心如擂鼓,开口就喊冤,“本官来罗府是来见阁老的,只是一直没等到阁老回家罢了,本官怎会与罗、误会,是误会!小罗大人是要本官帮忙递什么信,但我没答应!”
“你!”罗甘时目眦欲裂地瞪着当场就出卖他的袁大人。
“唉,阁老为官数十年,对皇上是何等的忠心耿耿,本官也不曾想到阁老竟教子无方,怎就出了这等事呢!”袁大人唉声叹气。
原来那枚扳指不是给罗丹枫的父亲看的,而是给通政使袁大人的信号。
“信呢?”李征西问。
袁大人在袖里掏掏,摸出一封信。
罗甘时瞬间呆住。
等等,什么信?
何时有这一封信的?他给袁大人的明明是他模仿父亲字迹和语气写给京郊大营冯将军的兵部令文,为增加可信度所以要教通政使去送。
李征西接过信展开一瞥,神色一顿。
袁大人一副不知情的表情,还在唉声叹气往罗甘时那边瞟呢。
李征西:“本官会回禀皇上,袁大人,请。”
“等……”罗甘时懵了,到底是什么信啊!
李征西带着信和袁大人走了,他带来的兵没有撤离。等到寅时末,这些兵也撤了,而一夜未归的罗阁老终于回到了府里。
罗乐一回来罗甘时就着急忙慌跑来问:“爹,到底怎么回事?袁大人手里的信是什么?我是不是完了?!”
看儿子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罗乐狠狠剜他一眼,屏退下人后才对他说:“是一封以你的名义写的,向聂州总督李征西求亲的信。”
“啊?”
聂州总督有点耳熟……不是,半夜带兵来围了罗府的人好像就是李征西?
“求什么亲?李征西有女儿?多大了?谨儿才八岁啊。”谨儿是罗甘时的长子。
罗乐:“……”
罗阁老差点给自家不肖子气死。
“你知道你女儿现在在哪里吗?”
“那个逆女,我管她……”
“我猜她正在贤良寺。”
“贤良寺?那不是地方大员回京述职时常投宿的地方。她怎么……她告发我应该是在宫里,就算宫里不能留,那也多的是地方安排。”
“枫儿离家出走这两年去了聂州军大营,被李征西聘为军师。”
罗甘时更加恼怒了:“她一个女子怎能进军营!真是不要脸!我罗家的脸都让她丢光了!”
“你眼里就只能看到这些?!”罗乐气得重重拍了下桌子,“你知不知道?如今我罗家的指望就在你看不起的这个女儿身上!她跟李征西往从甚密,皇上在聂州时,她又与皇上有了来往。如今又有告发父亲的义举,进,可送她入宫为皇妃,与那白禾争一争;退,可嫁与李征西,拉拢皇上如今的左膀右臂。我本欲试试将她送进宫的,现在只能顺水推舟,与李征西结亲了。”
罗乐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自己人到中年还拎不清的儿子,摇头叹道:“生子当真不如生女。往前你不如你妹妹,现在不如你女儿。”
“爹!”罗甘时满腹委屈,“妹妹再能干,都已经死三年了!丹枫也能干,她回家不到几天就出卖她爹我,给我罗家招致大难!”
“蠢货!”罗阁老顺手抄起桌上的镇纸砸到地上,“给我罗家招难的是你!你不提什么京郊大营,哪怕是说话时谨慎些别让人听到,又或是平常对你女儿好些,她会不念骨肉亲情去告发吗?你不想想,告发亲父对她一介女流有何好处?!没了罗家,难道李征西堂堂从一品的总督能娶她吗!”
罗乐深吸气,“我看得出来,枫儿爱慕李征西。这也正常。自古佳人爱英雄。李征西此人……领兵打仗是有本事的,何况他们在军中相处许久。时儿,美人恐迟暮,英雄也是。你爹老了,不能为你、为罗家遮风挡雨了。”
“爹,您长命百岁,日子还长着呢!”罗甘时眼眶一热。
“可惜你妹妹走得早,不能帮衬你。枫儿这孩子不错,比她姑姑……”罗乐抹了下眼角,“还要聪慧,性子更柔顺,内里却更坚韧。她一个女孩,十七八岁就只身进军营,那得吃多少苦啊。可她不但熬过来了,一直没教人发现身份,还被一省总督亲自聘为军师。她在军中立的功足够皇上下旨封赏,若为男子,我罗家一定……”
这样的女孩单单是送去嫁人,进内宅后宫与人争宠相斗,未免过于暴殄天物。
所以在威胁后位的白禾出现以前,罗阁老已经放弃送罗丹枫进宫的念头了。
“那封求亲的信一定已经到了皇上手里,所以我能安然出宫,围住我们府邸的兵也撤了。我本想让枫儿去斗倒白禾的。”罗乐深深叹气。
“这么说我没事了,罗家没事了?!”罗甘时喜上眉梢。
罗乐沉下脸:“没事?不过刚刚开始!只是这一回合皇上不能拿下你!无论如何枫儿一定要嫁给李征西。封城戒严、到京郊大营调兵这样的大事皇上能命他去做,说明他如今是皇上最信赖、倚仗的臣子!”
镇抚司锦衣卫和内廷太监是皇帝的家奴,自不必说。侍卫司侍卫这次虽然参与其中,但公冶启曾经被皇上投入诏狱过,罗乐不信皇上对此人心里没有防备和隔阂。
唯有李征西,数年没有回过京,从来没面过圣,本与皇上见面不相识,却因聂州水患而……慢着!
罗乐脑子里灵光一闪,猛然道:“难怪!难怪皇上要去聂州。赈灾何必调地方守军,我原先就怀疑皇上是为了兵权……前几日皇上回京,几年没回过京的聂州总督恰巧这时回京述职。是预谋……皇上早有预谋。”
“爹,何意?”
罗乐闭了闭眼,“原不是刚刚开始,而是从聂州赈灾开始的。立后只是其中一环,乃至于一个借口。皇上怠政十年,放权内阁、司礼监,如今是要收权。”
罗甘时急忙问:“那要怎么办?皇上御极以来就没上过朝,看过奏疏,一直是爹帮他治国理政,这大启朝的九州万方都是爹扛着的!如今说要收权就收权,那奏疏皇上看得懂嘛。”
罗甘时没见识过陆烬轩的手段,亦不能准确分析判断局势,更对罗阁老的话语不以为然。
鬓发斑白的罗阁老仿佛在此刻真的老了,不是在人前佯装的老迈。
“一步错,步步错……”
“爹,您说啥呢?”
罗乐缓慢摇头,“一定要绑住李征西,即使不能夺去皇上的左右手,也要缚住他手脚。李征西连行贿这个把柄都不在乎,倒是对枫儿尚有回护之意。这事能成、能成。时儿,速去库房挑些物件做礼物,晌午去寻他一趟,好好说话,必须促成这桩婚事。”
罗甘时把不情愿摆在脸上:“爹,外头戒严呢。”
罗乐睨着他。
戒严令只禁止百姓出门,各司衙门可都开着门,众官员照常上班。罗阁老昨天被困在皇宫,可对外面的消息他有自己的渠道知晓。
罗甘时只好咽下不满,“知道了,爹。”
辰时,白禾乘着马车出了皇宫。在侍卫的护送下,马车径直驶到刑部。
刑部官员听说御驾马车来了,以为是皇上亲临,慌忙赶到门外接驾,结果一位公公制止了众人。
“车里是皇后殿下。诸位不必行此大礼。”
内阁阁员兼刑部尚书尹双嘴角微撇,带头朝着车厢躬身作揖:“臣恭迎皇后殿下凤驾。”
其他官员忙随之行礼:“臣等恭迎皇后殿下凤驾。”
小公公掀开车帘,白禾端坐厢中,端庄贵气,微抬手道:“免礼。”
众人直起腰,从没见过白禾面的部分官员按捺不住余光斜瞟,直往白禾那方偷看。尹双心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上前几步问:“不知殿下凤驾今日为何忽然到刑部?”
白禾答非所问:“诸位大人可先回去办公,待晚些皇上驾临再出来接驾便好。”
众人一听,这哪能回得去?纷纷言道:“臣等在此迎候皇上御驾。”
“礼当如此,礼当如此。”
小公公放下车帘。白禾坐着等,其他人站着等,等到刑部一干体弱文臣快要站到腿麻时,终有一行人出现在街口,为首的人骑着高头大马,马蹄儿声“哒哒哒”,马上的人英姿勃发。
刑部官员:“?”
马上的人似乎有点眼熟……
“臣等……”尹双特意停顿几息,给下属官员反应的时间,然后躬行大礼,“恭迎圣驾,吾皇万岁!”
“恭迎圣驾,吾皇万岁!”
白禾亦从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弯腰就被马背上的陆烬轩捞了一下,阻止了。
陆烬轩英姿飒然地下马,一边对刑部官员们摆手,一边问白禾:“等很久了?”
白禾摇头:“臣刚到。皇上可还顺利?”
陆烬轩毫不在意在外臣面前谈道:“嗯。聂州军已经进驻京郊大营重新整编,接管防务。京兆尹的名单也准备好了,等会就开始。”
等会儿京郊大营的士兵就能拿着大启宗室、皇亲国戚名单去挨家收缴财物。
刑部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可地方守军进京的问题不归他们刑部管,他们想说两句又怕说不上话。
“皇上。”尹双身为刑部尚书,此时其实已经对帝后二人的来意有所猜测。“皇上与殿下今日而来,可是为了康王爷案?”
一提及此案,刑部所有人骤然噤声。
从昨天衣衫染血、手臂受伤的康王被人绑来刑部起,刑部各级官员就没一个敢碰这个案子。尹双知道御医肯定是请不着了,就让人去找大夫来给“尊贵”的王爷治伤。
好消息是街上往来巡逻的锦衣卫、侍卫没拦着他们请大夫,坏消息是大夫表示这种伤他没见过、治不了、仅止血。
“提审过没?进度怎样?”陆烬轩牵住白禾往刑部大门里走。
众人登时汗如雨下。尹双尚且稳得住,回答:“禀皇上,康王刺驾此等大案,只刑部一司来查不妥,且本案涉及朝廷命官,理应由大理寺主审,刑部、都察院陪审,镇抚司、宗人府督查。”
尹尚书不止要求三司会审,而是抬出了五司。
白禾道:“三司会审已免不了推诿扯皮,再教宗人府来……尚书大人心里究竟向着谁?”
宗人府负责管理宗室事务,喊他们来是打算保住康王?
“这案子最初落网的涉案人员就在刑部,当然由刑部办。”陆烬轩才不听刑部糊弄,“想搞三司会审也行,叫都察院、大理寺来。”
众人皆怔。
皇上不派锦衣卫来盯着啊?
太阳从西边出来啦?
他们还没想好说什么呢,便见到皇上回头吩咐跟随其而来的人:“去通知都察院、大理寺来人。”
“是!”
“皇上……”尹大人压根来不及劝说阻拦,伸出的手空举在胸前,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其他官员挠头的挠头,摸鼻子的摸鼻子。
嚯,原来皇上没打算跟他们商量。
“先提审那个姓温的。”陆烬轩扭头瞥向尹大人,“带路。”
“请问皇上,是要正式过堂还是……”尹双却瞥了一眼白禾,“私下见这人?”
陆烬轩捏了下白禾的手,全凭他决定。
白禾稍稍沉默,而后说道:“皇上,臣想私下见他。”
第142章 提审温立庆
刑部大堂, 明镜高悬。
身着绛紫色华服的白禾端坐于“明镜高悬”的横匾下,宛如刑部堂官,垂下视线审视着堂下的人。
堂下的人正是手缚镣铐的温立庆。
温立庆环顾大堂, 只见到了白禾一人。他惊喜又疑惑, “白……白禾,你没事!真好, 太好了……”
本来生得还算端正的温公子脸上仍带着淤青、水肿, 看起来滑稽可笑, 全然不见温家书院小少爷的风度、体面。
从他的反应可知,他直至此刻都不知道白禾从来没有“失踪”。
“温少。”白禾俯视着他, “你我多年同窗之谊, 你为何害我?”
温立庆沉默了下, “……你都知道了啊。我没有害你。我是想救你。”
白禾:“?”
白禾几乎气笑了:“我险些被康王的刺客杀于间山, 你却说是救我?温少此言, 不觉可笑么。”
温立庆急于解释道:“不是的!我是让康王派人把你劫走!我知道你不能忍受雌伏……入宫, 我不能阻止你入宫, 可我能带你走!我们可以去南疆,甚至去海外,去没人能找到我们的地方。我从没想过加害你!是康王言而无信,是他害你!”
“你将我和皇上的行踪出卖给康王, 换他的人劫走我,那皇上呢?”白禾一针见血问,“你知道康王得到了皇上的行踪将会派人行刺,刺客杀了皇上,便没人能及时追查我的下落,你就有机会带我逃走。”
温立庆大声为自己辩解:“那狗皇帝不是没跟你一起走!康王就是因为我给了他错误消息他一怒之下才失约不肯将你交给我的。”
白禾冷冷的勾起嘴角,“我若真死在康王手里, 你当如何?”
“我……”温立庆一时语塞,然后咬牙切齿说,“我定会杀了康王!”
“同窗共度几春秋,曾经为知己,今朝成仇雠。”白禾用指尖狠狠捏住大案边缘,“你与康王合谋篡逆,直至此刻还要拿我作筏子!温立庆,你不忠不义、不知悔改、自以为是,你温家书院的声名皆要毁在你手里。”
“我分明是为了救你!”温立庆只觉自己冤死了,得知白禾失踪、康王失约时都不如此刻愤怒、委屈,“你有鸿鹄之志,难道真就甘心一辈子屈……从人下,给一个男人做娈宠吗?!你从来就不好南风的,不,你明明是厌恶的,你说世间之物阴阳相合才是正道,男子与男子悖逆人伦,读过圣贤书的都该不耻!”
温立庆激动得本就不忍卒睹的五官更加扭曲了。
落入白禾眼帘的却是这个人思想里的丑态。
白禾:“是,我曾经如此。”
愤懑的温立庆大口喘着粗气,直愣愣杵在堂下盯着他。听他承认,神情稍微缓和。可紧接着就听到白禾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我勤奋读书,是为入仕为官,为了在父亲面前能挺直腰杆,令全家人对我刮目相看,再实现我一身抱负。入宫为……侍断绝我的仕途,因此我满怀恨意,不堪受此辱,在入宫当夜,我便要悬梁自尽。我死了,你再说帮我?”
温立庆怔住。以他对白禾的了解,这似乎确实是白禾会做的。
“更何况如今我该受的已经受了,却要跟随你浪迹天涯,从此做个无国无君、无父无家之徒,那这些我岂不是白受了?”
“白弟……”温立庆懵了,一时分不清白禾究竟是说气话还是在说什么。
“我过去埋头读书,以为圣人之言乃世间真言,读圣贤书、行圣人理的是君子。而今见着温少方知何为伪君子。”白禾冷笑,“我入宫前,你不说帮我,待我入了宫,得了宠,过上了我从前不曾有过的尊贵日子后你要亲手毁了我的一切。我只问你一句,为何。”
“你变了。”温立庆不敢置信地摇头,嘴里来回念叨,“你分明厌恶男风,正直识礼……狗皇帝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不信你是这样屈身事权贵、奴颜婢膝的人!”
白禾仍旧冷冷的审视着温立庆,他对这个人只有敌视,也并不想知道对方为什么要害他。
但他想替原白禾问一句:为何?
温立庆依然是那句话:“我是为了帮你。你信我,我的本意是帮你!我怎么、怎可能会害你……你要信我。”
白禾松开了指尖,垂下目光。
如此一瞧,原白禾的一生也挺可笑的。
家人对他——卖子求荣;友人对他——见利忘义;皇帝对他——见色起意。
唯独他本人的意愿都无人在乎。甚至死后躯壳还要被他这只孤魂野鬼占据,真正的至死不得安宁。
真可悲。
白禾理了下衣袂,起身到大堂一侧的暗室门前轻敲,随即在温立庆惊愕的眼神下这扇其不曾注意过的门打开,刑部尚书侧身垂首立在门边。
从温立庆的角度看不清室内情况,不过他马上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白禾在门外唤了一声:“皇上。”
陆烬轩从暗室里出来,“问完了?”
白禾表情冷淡的点头。
陆烬轩牵住他,瞥眼刑部尚书。
尹大人立即回头从暗室中取出他亲自记录下的供状来到大堂中,“温立庆,签字画押吧。”
温立庆便是再蠢这会儿也该明白了,他突然就红了眼,惊怒交加地瞪向白禾:“白禾,你诈我供!”
表面上除了白禾之外空无一人的公堂降低他的警惕,他一介布衣书生,又怎么可能知道刑部大堂里竟然有一间暗室。
尹双不喜欢白禾这个男皇后,可也不能任人质疑污蔑他们刑部办案的流程:“温公子没入过仕不懂,如提审朝廷大员,负责记笔录的人是要进暗室里写的。若非殿下懿旨……温公子怎会有此高官才有的待遇?”
温立庆面色赧然,被尹大人的话堵得难受,唯有说:“白禾,我宁冒谋逆之罪帮你,你就这样待我?!你说我们曾经是知己,今朝是仇雠,这就是你说的仇雠是吗?枉我为你连累了我温家……”
温立庆似乎后悔了,愤怒于白禾的忘恩负义,悔恨于自己为如此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连累全族。
手上的镣铐乓乓作响,激动中的温立庆似乎忘乎所以了,不自觉向前迈步,惊得尹大人连忙喊人。
“来人!”
随着皇宫侍卫和刑部差役冲进大堂,恼红了眼的温公子被摁着脖子押倒在地,狼狈的挣扎得到差役严厉的镇压,侍卫眼疾手快掏出随身携带的布条堵住温立庆的嘴,动作熟练得可怕,令在场的刑部众人纷纷侧目。
如今御前侍卫是这样的?
白禾不想再给这人一个正眼。再说对方骂得其实不算错,他就是在刚才的问话中刻意措辞,挑明了康王谋反刺王杀驾的罪行,最好是能用这份口供钉死罪名!
他不看,陆烬轩却盯着温立庆。
陆元帅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丑态毕露、狼狈不堪,只能如同蛆虫一样在律法的枷锁下挣扎、扭动。
“小白要当皇后了。”陆烬轩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牵着白禾离开。
温立庆呆住了。
皇后、什么皇后?不可能!他不信!一定是狗皇帝在骗他!故意激他!
尹大人冷眼俯视他,吩咐差役:“把他的拇指露出来,画押。”
“是,大人!”
大堂之外,陆烬轩紧紧握着白禾纤瘦的手,牢牢的掌控着他,难以抑制的情绪在心中徘徊。
陆烬轩把白禾送到了马车上,自己则站在车外。
白禾贴着厢壁而坐,腾出大片位置,“皇上不上来么?”
陆烬轩站在车厢前一时没有说话。
白禾于是倾身凑向门外去抓他的袖子,并轻声唤他:“哥哥。”
陆烬轩沉默了下,吩咐身边侍卫道:“告诉刑部,五天内结案。对涉案人员该判死刑就判死刑。这个案子审不清楚,以后三司都不用再办案了。”
吩咐完陆烬轩才登上马车。白禾按捺着心底不自觉滋生出的一丝丝甜味,放下了一切糟心的事。
马车慢悠悠行驶,令人晕眩的摇晃似乎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变得能够忍受了。白禾没有感到恶心反胃,只感受到了陆烬轩带给他的温暖、平静。
“小白。”陆烬轩说。他手里拨弄着怀表盖,一开一合,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我知道为什么。”
突然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白禾困惑,“哥哥说什么?”
陆烬轩垂眼盯着手中的怀表,压抑着情绪说:“我知道姓温的为什么要带走你。”
马车行驶的声音、车外的声音逐渐消失,白禾知道陆烬轩又“做”了什么,他不安的看向他,以为这背后还有什么巨大的阴谋,以至于需要避人耳目下才能谈及。
“他喜欢你。他以前不敢说,但是你进宫后过得很好,看起来跟皇、跟我感情很好,他嫉妒我,所以要拆散我们。最好是我死于刺杀,他把你变成逃犯,逼得你只能跟他逃亡、依靠他。等时间长了,你离不开他了再告诉你他喜欢你,愿意接受你。”陆烬轩先说结论,尽管其中一部分是推测。
紧跟着他说:“你反复问过三次原因,每一次姓温的都会强调你不喜欢男人,他认为你嫁给皇帝不会开心。审讯中,人对于在意的东西要么一个字不提,要么反复强调。还有他看你的眼神……其实很明显。在聂州我就发现了。”
白禾怔愣半晌回不了神。
喜欢?
恋慕?
是像启国高帝高后那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情谊么?
温立庆恋慕原白禾?
话本里的情缘故事陡然印照进现实。
“可是哥哥,我非白禾。”
陆烬轩猛然一怔。
第143章 诊断
京城目前只有一家医院, 是玛地尔国教会出资开办的,医生护士来自玛地尔国,大多不懂启国话, 只有少数几人能和启国人做简单沟通。白禾的复诊还算顺利, 做其他检查时却产生了点沟通问题。
“给他查血。”陆烬轩用带着帝国口音的玛国语直接和医生说。
医生瞅着病例本说:“不是查过了?他是O型血,你们是不是要问血压?血压偏低了, 不严重, 可能和上次洗胃有关。每天喝一杯淡盐水, 几天就恢复了。”
白禾一个字都听不懂,但看得到陆烬轩拧起的眉头, 担心病情暴露的他紧张得攥住了袖口。
“不。”陆烬轩说, “他有恶心、呕吐、食欲减低、睡眠问题, 而且体温低。”
“体温确实低了。”医生也皱起眉, “有可能是因为血糖低, 营养不良, 你说他食欲不好, 也有可能是甲状腺功能减退。我要检查他的血液。”
医生让护士来采血,白禾对于采血打针这样的新事物已经见识过几次了,但陆烬轩仍然担心他害怕,于是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尖锐的针管刺破皮肤, 深入血管,护士利落的采走一大管血。陆烬轩摸摸白禾苍白的脸,心疼得不行。
医生:“这个需要两天时间,机器开机需要电,分析也要时间。今天先给他输液治疗,注意给他保暖。”
陆烬轩问:“如果是骨头或者身体里面的问题,用什么机器检查?”
医生一开始没听懂, 陆烬轩的语序和定语有点问题,琢磨了下关键词后医生说:“查身体内部?用透视光机,可以看到人的骨骼、内脏器官影像。”
这下轮到陆烬轩不理解了,医生用了一连串区别于日常用语的医学专有名词,别说外国人了,哪怕是玛国人不经过学习都有可能不懂。
医生见陆烬轩没理解就把医院里能说启国话的员工找来,让对方翻译。
“医生说,用透视光机拍照片,看身体里面。”这人的启国语水平明显不如萨宁传教士优秀,口语浓重,说话还带比划。
陆烬轩和对方交流半晌,并提出去亲眼去看一看机器,费了一番功夫总算确认这个透视机的工作原理是基于放射线的穿透接收原理,也确定了如何用玛国语表达放射源。他告诉医生白禾可能接触过放射物,要求医生评估白禾的健康情况,他甚至想把那件夜光摆件送到医院检测。遗憾的是医院并没有这项检测能力。
“根据目前的诊断,我觉得他没有受到这种伤害。”医生让员工不要翻译自己接下来的话,然后才说道,“他的症状除了中毒和洗胃留下的后遗症外,看起来更多是心理的问题。皇帝陛下知道抑郁症吗?抑郁,不开心的意思。我在国内接诊过一些贵族夫人,她们长期面临家族的压力,也会出现类似的症状。”
陆烬轩稍作沉默后温声说:“小白,去门外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白禾咬着下唇轻轻点头,听话的离开了诊室。
大约过了一盏茶时间,陆烬轩出来了。
“哥哥,我生病了么?”白禾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他几乎是抱着直面死亡的心看向陆烬轩。
然而陆烬轩的神情反而比来医院之前更轻松了。
“没有,医生说你只是营养不良,有一点洗胃的后遗症,以后要好好吃饭、睡觉,保持心情愉悦。”陆烬轩牵着白禾去输液室,“输液之后就能回去了。”
医生说服了陆烬轩。
陆烬轩毕竟不是这颗星球上的人,不了解这里的自然环境。医生说自然矿物中放射物质的含量非常稀少,启国是一个落后、封建的农业国家,显然不具有相应的提炼、制造能力。
即使是在玛国本土,透视机也是一种十分昂贵和稀少的仪器。要不是这里是启国首都,医院绝对不可能花重金安装这台仪器。
不是所有会发光的东西都是放射物,并且辐射是有安全剂量的,否则医院的透视机不就成了杀人机器?
陆烬轩想起白禾去聂州时因为晕车也有恶心呕吐的症状,并且食欲一直以来都不好,渐渐安下了心,只等两天后出血检结果来确定医生的诊断。
陆元帅读的是军校指挥系,不是医学系,比起自己的经验判断,他当然是选择相信基于检测数据的医生诊断。
谁都没有想到白禾竟会隐瞒自己吐血、流鼻血的症状。
谁又能想得到呢?
大启的未来皇后——当今启国最尊贵的人之一是一个心“死”了的人。
白禾扬起嘴角浅笑,知道自己并没有露馅后心底松了口气。随后又觉得失望。
护士准备了一间空病房供白禾输液用,侍卫们都在医院外等候,待护士一离开,病房中便只有白禾与陆烬轩两人。
微凉的药液透过输液管注入静脉,白禾靠坐在病床上,看着药液在透明软管中一点一点滴落,“这个要滴到几时?哥哥若忙不用在此陪我,正事要紧。”
“正事就是陪你。”陆烬轩握住白禾没有输液的另一只手,“它们没有你重要。”
白禾再次漾起笑容,可爱的酒窝一下子甜进了陆元帅心里。
单单是一句几乎没人能信的口头空话,却能把白禾哄得十分开心。
简直让陆烬轩难以想象,他究竟是在怎样一种缺失关爱的环境中长大的。
“我方才没听懂,哥哥为何要和医生说那件夜明摆件?它会让我生病么?”白禾状似无意问道。
他的语气与表情都太自然了,抑或是这般“你问我答”是他们两人间的日常,以致于本该敏锐察觉的陆元帅疏忽了这一点异样。
“RDMA,帝国语Dirradiative Madi,按联邦语翻译过来应该是辐射病。我以为你们的……夜光珠?好像是这个名字,我以为它有问题。”
“那……这种病能治么?”白禾这会儿压根顾不上摆件的名字,他不知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表情,装作好奇地追问。
陆烬轩果真以为白禾是出于对未知事物,对他的国家的好奇,认真回答道:“我们的军队如果按兵种分类,在太空作战的叫空天军,深空非常危险,一旦防护服出问题,我们是最容易得辐射病的。根据受到辐射的情况,病情轻的能治;有些只能维持生命状态……就是拖着;有的连进治疗舱的机会都没有。”
简而言之:能治,但只能治一部分。
白禾心念微动。
陆烬轩的话给予了他不切实际的希望。
倘若他染上的就是这种病,他据实相告,陆烬轩会带他一起回帝国治病么?
陆烬轩发现白禾的神情微变,误以为他是被吓到了,立刻说:“你没事,别怕。夜光珠如果致病,皇宫里一定也会有其他人得病,一查就知道。”
白禾摇头,掩饰说:“我是担心哥哥。”
陆烬轩笑道:“我也没事。我的体质是S等级。”
他垂下视线,凝视着白禾纤细、苍白的手指低声说,“我们不一样……”
帝国人和启国人不一样。
这种区别是从基因上的“不一样”。
可是“不一样”三个字深深的刺痛了白禾。什么都不懂的白禾懵懵懂懂中似乎触及到他们之间真正的距离。
他闭起眼,佯装困倦睡觉。
无论再如何不愿面对,现实终究是现实。
陆烬轩身上的种种异象皆表明他并非常人,对于白禾和启国人来说,陆烬轩与话本里的神仙几乎没有区别!神仙能够回到九天之上,而一介凡人的他永远只能留在凡间。
“哥哥。”白禾不由睁开眼,“我冷。”
空病房的病床没有被子,陆烬轩皱眉思考几秒,脱掉鞋躺到白禾身边,侧身搂住他。
白禾将脸埋向陆烬轩这一侧,轻声说:“我生病了,哥哥。”
陆烬轩连忙扶住白禾扎着针的那只手,不让他乱动,同时安慰说:“没有,不算病,一点小问题而已。不是说了?只要你好吃饭按时睡觉,保持心情愉悦,用不了几天就好了。”
“我生病了,可以同哥哥走么?”白禾却好似没听见一样接着说,“哥哥带我去、去帝国治病……”
他矛盾的一边掩饰病情,一边说真话。
任是陆元帅再厉害也想不到,这撒娇似的呓语里藏着什么真相。
陆烬轩无奈哄他:“小白,等身体好了我们再谈这些?以前我听说生病的人可能变得粘人,原来是真的。”
不对,他家小白平时就粘人。
陆烬轩担心白禾的心理状态,可又没法在这个问题上做虚假的承诺,只好转移话题,“我给你讲故事?讲我读书时期的事吧。”
白禾抓住他的衣服一角,慢吞吞应了一声:“嗯。”
罢了。
他忽然便打消了一切想法——不必折腾了。
他本就不该活着。
这半年之期已是天可见怜,亦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
他偷走了原白禾的尸体;取代其身份;替代对方认识了陆烬轩。
如今陆烬轩只知道他是假冒的,尚不知连这具身体都是他偷来的。倘若陆烬轩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吓到?感到恶心?
抱着一具行尸走肉同塌而眠多可怕多晦气啊。
这不能说,那不敢说,他们之间净是欺骗与谎言。不如就此作罢,待三月之后……
陆烬轩说完两件趣事却不见白禾笑,转而说道:“做皇后是不是应该有仪式?反正帝国是有的,如果皇帝在加冕前已经结婚,那就要在皇帝的加冕仪式上同时给皇后加冕。我们什么时候给你办?”
白禾怔了怔,心中莫名涌出期待:“要的,要办立后大典。哥哥着礼部去准备便行了。”——
作者有话说:【注】:什么这病那病的都是编的,那句外语也故意拼写错误,以表示帝国和现实的区别。(百度词条:放射性疾病(radioactive disease))
不要信我里写的,很多内容涉及到故事世界观都是私设,信这不如信我是秦始皇。[狗头]
*
谎话说多了,说真话人家也不信了。最重要的是,小白隐藏了最关键的信息【吐血】。
宫人:只有最受宠的娘娘才能得到这份赏赐,这可是天大的福气!
陆元帅:这辐气给你。
第144章 闭门会议
从医院离开, 陆烬轩带白禾去了镇抚司。
“小白,和玛地尔、曼达这样的国家打交道,不要情绪化, 更不要放松警惕。我没有外交经验, 可能没什么能教你。我只能教你一件事。”陆烬轩说,“我们在帝国的餐桌上。”
此时的白禾不能理解。眼见凌云将玛国的萨宁和温士顿带进来, 随后一帮锦衣卫端着菜进来设案布菜, 看起来像是要请人吃饭。
“午安, 皇帝陛下。”萨宁按照启国的礼节向陆烬轩行礼。
温士顿则是按玛国的礼节,以手抚胸弯腰鞠躬。
陆烬轩:“请坐。”
大部分锦衣卫摆完碗筷后就退出去了, 只留下凌云和几个人充当护卫, 侍卫和太监等全都不在场。这幅架势一瞧就是要“密谈”。
双方气氛温和得仿佛昨天抓走玛国人的不是陆烬轩一样。
“皇帝陛下, 我不明白, 您为什么要将我们绑到这里?我在这里的官职是您亲自封的, 怎么会是间谍。”萨宁问。他在启国朝廷做了几年洋大人, 经常给真皇帝画像, 敬献一些奇技淫巧的新鲜玩意儿讨好皇帝,以他与皇帝的关系,他想不通理由。
陆烬轩低着头在夹菜,凌云犹豫了下欲上前试毒被他摆手拒绝了。
温士顿将陆烬轩的反应视作轻慢, 上来就上升为外交事件:“皇帝陛下无缘无故抓捕我们的行为是在破坏我们两国的友好关系,我希望启国对这件事作出解释。”
事实上他说得倒也没错。作为拥有玛国政府正式任命的外事专员,在这里他代表的就是玛地尔国政府。
白禾一看到这两人就想起自己服毒陷害他们结果被陆烬轩看穿,反而被骂的事。见到他们,本就食欲不振的他更加没有食欲了。陆烬轩将粥碗推到他跟前,他只能逼着自己捏起勺子舀了一点,如吞药般往嘴里塞。
可陆烬轩见他乖乖吃饭便觉得欣慰, 欣然回复玛国人:“上回温士顿先生提出闭门会议的要求,今天这不是吗?”
温士顿:“……”
哪有把人抓了之后再说开闭门会议的?这叫审讯才对吧!
“皇帝陛下知道闭门会议的意思?”关注点错误的萨宁惊讶。
温士顿:“请先为错误抓捕我们的行为作出解释。”
陆烬轩督促着白禾按时吃饭,自己却没有动筷的意思,更是不管对面的俩玛国人是否吃得下:“不如你们先解释从你们住所搜到的电台。”
温士顿当场解释:“因为皇帝陛下在会议中提出了一些不合理要求,我当然需要向我们总统阁下汇报,得到斐迪南德回复后我才能回答您那些不合理的要求。”
萨宁满脸疑惑:启国皇帝为什么知道电台?又是哪个多嘴的外国人给他讲的?
陆烬轩偏头对白禾说:“斐迪南德是他们的京城,他这里用斐迪南德代指玛国政府。”
白禾点头表示学会了。
温士顿忍不住看向萨宁:这种外交术语他也懂?你教的?
萨宁:“……”
“在我国首都设立电台,经过我启国同意了么?你说你发的电文是什么就是什么?朕怎么知道你们有没有私下传递某些情报回国,例如……”陆烬轩挑眉笑着拿出一张写着电文的纸,“昨晚你们的电台收到了一段回电,遗憾的是当时你们无法亲自接收,朕帮你们记下来了。凌云,交给他们。”
温士顿和萨宁:“?”
白禾诧异,这才想到陆烬轩昨日可能一整夜都没睡。
温士顿拿着纸猛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萨宁瞅着纸上的一笔一划清晰整齐的点、划,人已经麻了。
这是正经皇帝?
正经皇帝会收电报?
陆烬轩用指尖敲敲桌子,“萨宁,电台是你建立的吧?从你来启国传教开始,你就是间谍。你能当朕的面翻译这份电文吗?”
萨宁汗流浃背,支支吾吾解释:“不、不是这样……”
陆烬轩敛了表情,锐利的目光盯着两人。白禾搁下勺子,蹙着眉看向他。
陆烬轩今天的态度十分奇怪。
几天前的援助谈判可以说是不欢而散,尤其在白禾最后使出自损一千的昏招后,他们与玛国人的关系不应该如此平和。
温士顿把纸塞到萨宁手里:“翻译。”
萨宁表情变了又变,试图用眼神示意对方,这份电报内容不应该让启国皇帝知道。
温士顿:“翻译,萨宁教士。”
萨宁犹豫说:“……它说的是我国运输船在启国东部海域发现了曼达帝国的舰队,舰队正以二十节航速行驶,航向朝着启国。”
陆烬轩沉默地握住白禾的手。
白禾和凌云几人一样仍处在茫然中。
“舰队?!”温士顿惊讶得惊呼出声,用玛国语说,“什么规模的舰队?他们派舰队来做什么?”
萨宁:“电文说大约有二十艘舰船,十三艘是战列舰,可能有两艘航母。”
温士顿震惊地看向大启皇帝,想到这是一个与对方谈判——宰割启国——的绝佳时机。
陆烬轩却说:“吃完饭再谈。”
温士顿登时一噎。
现在谁吃得下啊!谁啊!
“吃这个,你要补充盐。”陆烬轩夹了一筷子菜给白禾。
温士顿和萨宁:“……”
白禾强迫自己咽下几口,反过来劝:“皇上也吃。”
“嗯。”
看着两人“恩恩爱爱”,温士顿跟萨宁更没胃口了。好不容易熬到白禾放下勺子,陆烬轩也停了筷,他们终于松了口气。
“皇帝陛下,我代表我国需要和您好好谈谈。”温士顿迫不及待举着记录电文的纸说,“这与贵国的国家安全有关。”
陆烬轩:“小白来做记录。”
锦衣卫连忙去准备笔墨。
温士顿想了想说:“请给我们也拿一份纸笔,我方也要做记录。”
真正的闭门会议开始,温士顿自认为玛国占据上风,首先开口:“根据我国的情报,曼达帝国的一支舰队正在接近贵国,舰队规模超过二十艘舰船,十三艘战列舰、两艘航母,这是作战编队。曼达帝国一定是为了战争而来!”
他说着说着嘴角都恨不得扬了起来,颇有种扬眉吐气的快意。“这些帝国人可能认为启国正在遭受灾难,皇帝陛下的统治不够稳定,故意趁这个时机向你们发动战争,颠覆您的政权!”
这一番连说带诈,弄得凌云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不觉得危急,反倒感觉可笑。
他们大启乃是泱泱上国,何惧几十艘船的匪祸?
要不是不敢在陆烬轩面前插嘴,他们怕不是要当场笑话起来。
白禾却想到了昨夜陆烬轩所说的“意外”。彼时陆烬轩没有回答他的追问,难道指的便是此事?
他一点都不怀疑陆烬轩能自行翻译玛国的电文,简直是把陆烬轩当做了无所不能的神仙。
“对方远洋作战,你们认为启国会输?”陆烬轩说。
萨宁叹气,温士顿露出傲慢的笑容:“皇帝陛下不明白,十三艘战列舰有多可怕,还有两艘航母上的飞机,面对启国,它们足以摧毁您漂亮的皇宫。”
陆烬轩轻敲桌面,“朕不信。京城又不靠海,距离最近的蒲泠、津朐渡至少四百里,曼达人从海上来,怎么可能威胁到朕的皇宫?”
凌云在心中暗暗赞同,觉得这些玛国人就是在危言耸听。
而白禾想起了此刻正系在自己脖子上的荷鲁斯,微微瞠目,悄悄攥住了陆烬轩的袖子。
温士顿瞥向萨宁。
萨宁说:“京城离海边最短应该是两百多公里。”
温士顿立刻笑了:“我不太了解军事也知道,曼达帝国的航母飞机的作战范围能够轻松超过三百公里。他们能没有阻碍的飞到皇帝陛下的皇宫上空扔下炸弹,甚至再原路返回!你们无法阻挡帝国人的舰队,在海上不行,在岸上也不行,他们的战列舰射程可是达到了三十二公里!皇帝陛下,现在只有我国能够帮助你们。”
萨宁也附和着劝说:“皇帝陛下,温士顿专员说的是真的,曼达帝国的武力非常强大,他们还有间谍在这里活动,战争方面我不好说,可是他们要伤害您……和夫人不难。”
要说还是萨宁会劝人,一下就点到陆烬轩的软肋。
得益于温士顿是个大喇叭,陆烬轩轻松获取了曼达舰队的情报,他碰了碰白禾手背安抚,跟着问萨宁:“你知道谁是曼达间谍?”
萨宁语塞摆手:“不、不……”
陆烬轩:“凌云,传朕命令,把京城所有外国人抓起来。”萨宁:“!”
凌云抱拳:“是,皇上!”
温士顿嘴角一抽,“请皇帝陛下考虑一下,假如你们接受我国的帮助,我们可以帮助启国抵御帝国人的侵略。只需要启国答应我国一些条件。当然,原来我们谈的援助也可以继续给你们,只不过利息可能要提高一点,还有港口需要增几个。同时我国愿意援助启国建造更多东西,例如铁路、电厂、钢铁厂……”
白禾将对方狮子大开口提出的条件一桩桩记下来,暗道陆烬轩说得不错,果真不能放松警惕,这些外国人一旦抓住机会就会狠狠宰割他们。
白禾也对“餐桌”有了模糊的理解。
启国就是这些人的碗中肉、盘中餐。
陆烬轩道:“按你们说的,曼达人就要打进京城来了,你们的船呢?你们的军队还在大洋对面,怎么可能赶来帮启国抵御敌人。”
“战争并不会瞬间结束,既然已经知道曼达帝国要进攻的消息,皇帝陛下可以提前撤离,或是躲起来,等待我国的援军到……”温士顿说到这里忽然感到不对劲。面露疑惑打量着启国皇帝。
第145章 另一份情报
“感谢玛地尔国对和平的支持和贡献。”陆烬轩从记忆里搜刮出他们军方发言人的话术, 可惜用在这里显得过于阴阳怪气。
温士顿:“?”
“这段时间京城戒严,外面可能不太安全,你们先在这里住几天。”陆烬轩转头问白禾, “小白, 写完没?”
白禾停笔摇头:“尚未。”
“不写了,回皇宫。”
温士顿:“??”
萨宁:“皇帝陛下……”
陆烬轩一把将白禾面前的纸张收起, 牵住他头都不回的离开。
凌云给手下打手势, 让他们留下安置玛国人, 他自己快步追上皇上。
一出门陆烬轩就吩咐:“叫李征西进宫开会……小白,我要开军事会议, 应该喊什么人来?”
白禾知道陆烬轩问的不是兵部、内阁的文臣, 便说:“在京中的四品以上武官。本朝不设一品大将军, 皇上可与从一品、二品将军议事。李总督便是从一品。”
陆烬轩:“凌云, 去通知他们进宫。”
“是!”
陆烬轩把会议记录交给白禾, “回去把它整理好, 朕开会要用。再写封圣旨, 疏散津朐、蒲泠沿岸百姓,暂时迁到邻县。”
白禾点头。
陆烬轩将他送上回宫的马车,没再留下别的话骑着马扭头就走了。
马车在侍卫的护送上慢悠悠驶回皇宫,白禾独自坐在车厢内, 捂着嘴压抑下呕吐的欲望。
待马车再次停下,他再也忍不住,冲出车外便将中午吃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
“殿下!”
“呀!殿下这是怎么了?”
众人吓坏了,慌着要找御医来。
白禾用手帕掩住唇,阻止道:“不必传御医,不许告诉皇上,莫让皇上担心。”
众人犹疑。
白禾面色一冷:“孤的话没人听么!”
“不敢!”
“谨遵殿下懿旨!”
尝到口中有血味的白禾掩紧了唇, 闷声说:“传礼部侍郎来。”
“是。”
白禾不敢有片刻休息,处理了手帕后他浅做洗漱立即就去整理会议记录,草拟圣旨,然后派人送到司礼监誊抄颁旨。元红拿到这份迁移百姓的圣旨哪里敢直接加盖玉玺,赶忙跑来寝宫见他。
“敢问殿下,这圣旨可是皇上的意思?”
白禾扶着桌案恹恹道:“公公不信何不自去问皇上。”
元红被呛得不轻,又不敢对帝宠正盛的皇后表达不满,唯有说:“皇上似未回宫,奴婢实是不得法才来问殿下的。还请殿下示下。”
“是皇上的旨意。”
元红迟疑:“可这一动便是七八万人,蒲泠百姓皆为渔民,以出海打渔为业,将他们迁往邻县内地,这教他们如何生活?”
白禾道:“一两日不打渔饿不死。百姓无以为生是地方官员失职,是朝廷无能。该如何安置这些百姓交由内阁商议,出了票拟你司礼监只管批红。”
“这、可这无缘无故的,为何要迁民啊?”
白禾不确定曼达国的消息是否应该保密,便只敷衍道:“皇上自有他的道理。”
元红劝道:“殿下这般说,奴婢倒没什么,可内阁的众位大人不可能不刨根问底,殿下草拟的圣旨瞧着事挺紧急,可别为此耽误了皇上的事。”
白禾一时恍惚。
他眼前仿佛再现了前世朝会上百官相互推诿扯皮的情景,说是朝议,实则一个时辰下来都议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生病前,白禾会认真与他掰扯,可现今他只敷衍道:“海上出了水妖,意欲搅起大潮,教海边百姓撤离方是正事。”
元红瞠目结舌:“……”
白禾凌厉的眼神瞟向对方:“公公不信?”
元红:“非、非是……”
这叫他怎么信?!
“元红。”白禾睨着他,刻意压低的声线透出一股子冷漠与威严,竟有不怒自威之相,“孤令你去颁旨。”
元红后背淌出冷汗,“是、是……”
白禾收回目光,垂眼接着整理会议记录。
*
宫外,一处宅邸中。
陆烬轩双臂环胸,一条腿翘起,踩在茶几上,背倚着椅背,锐利的目光盯着对面的曼达国间谍门罗。
这人是今天一早抵达京城的,被京郊大营的兵堵在城门口,士兵们见他是番邦人欲要抓人,恰好陆烬轩带人去城外接聂州军撞见了,把人领进了城放在这幢镇抚司的秘密宅邸里。
“陆先生。”门罗刚到京城,手上掌握的情报不多,不了解京城发生了什么,但城门口堵着他甚至想抓他的士兵和城内安静萧条的街道摆明告诉他启国京城出事了。“京城出了什么事?还有您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对方用了“关”这个字眼。
陆烬轩笑了一声:“门罗先生作为间谍的专业素养不错。”
“陆先生,我们是盟友。”门罗提醒到。
“呵。”陆元帅恣肆嚣张地掏出枪,“啪”地拍在几上。
门罗看到枪就条件反射的一惊。
陆烬轩:“我们是盟友?那么门罗先生为什么不打声招呼就来京城?”
门罗控制着自己眼神不乱瞟,“我来这里为什么要先和您打招呼?”
“不是你说的?我们是盟友。”
门罗觉得这人就是无理取闹,“陆先生可能对‘盟友’有什么误……”
后面的话在正对着自己的枪口下消了音。他沉下脸,试图缓慢地将手收到胸前——他的枪也别在腰上。
陆烬轩笑道:“想和我比枪法?”
门罗:“……”
“你可以试试。”
“请冷静,我们不应该起冲突。”
陆烬轩手指一动,转动枪口,将枪托朝上展示给对方瞧,“没上弹匣。”
然后他将枪再次“啪”地拍在案几上,略抬下巴:“该你了。”
门罗:“……”
门罗撩开上衣露出腰上的枪套,动作缓慢地解开枪套取出枪,尽量不造成误会的拆下弹匣,然后轻轻放到茶几上。
“说吧,来做什么的。”陆烬轩重新翘起腿,抱臂环胸,一副吊儿郎当的星盗作态。
“其实我是来找陆先生你的。”门罗说。
陆烬轩不吭声,等着他后文。
门罗一边观察着陆烬轩的神色,一边接着说:“我收到密电,五天前玛地尔国的一支舰队出海,据我国得到的情报,这支舰队的目的地是启国。”
陆烬轩的眼神骤然一厉:“什么意思?”
门罗扬眉:“我国情报局分析,玛地尔国可能要入侵启国。所以要求我联络你,事情非常紧急和保密,我不能使用你留在聂州的联络线,只能亲自来。”
陆烬轩放下腿站起来,“等一下。”说完他就出了屋子,没过一会儿端着一盏燃着的油灯回来,拿出两根雪茄抛了一支给门罗。
门罗愕然看着陆烬轩随意地用剪刀剪烟,在油灯上点火,熟练的抽了一口,再慢慢吐出烟。
“就凭一支舰队?”陆元帅发出嘲讽的冷笑,“玛国人脑子没问题?”
门罗:“……”
“怎么?”
“玛地尔国的海军力量非常强大,他们派来的这支舰队一共有三十一艘船,十七艘战列舰、三艘航母、十二架飞机……陆先生知道战列舰和航母吗?还有飞机……”门罗用手比划,“你肯定不知道,启国实在太落后了,认识枪的人都不多。飞机可以在天上飞,从航母甲板起飞,它们能飞到京城上空直接进行轰炸,把你们的城市炸成废墟。”
“你不抽吗?”
门罗:“?”
“玛国给皇帝的礼物。”陆烬轩看着指间的烟笑道。
门罗:“……我们在谈正事,陆先生。”
“哦。”陆烬轩肆意展现他的轻视、无礼、傲慢。
这让瞧不起启国的外国间谍产生了身份倒置的荒谬感,忍不住强调玛国舰队的威胁性:“你见过我们的迫击炮,你是了解它的威力的。那你知不知道,战列舰上每一门炮的威力都是它的……十倍、几十倍!”
“嗯?”陆烬轩表现出了一点好奇。
“战列舰主炮三百毫米!射程二……三十公里!”门罗说,“他们的舰载机最大作战半径五百公里!从启国的蒲泠登陆轻易能飞到京城甚至能完全返航!”
陆烬轩抽了口烟,优哉游哉说:“还有呢?”
门罗:“?”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陆元帅咬着烟露出讥笑,“狗皇帝抢我老婆,玛国人最好能弄死他,正好我趁机把老婆抢回来。”
门罗:“……”
“直说吧。你特地从聂州跑到京城找我,肯定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些与我无关的消息。”
门罗调整了下坐姿,郑重的对他说:“我有一个问题,请陆先生先做回答,然后我才能回答你的问题。”
“嗯。”
“陆先生到底是什么人?”
陆烬轩笑而不语。
门罗深吸口气:“陆先生就是大启皇帝。”
“啧。”陆元帅掸了下烟灰,“特意把你关起来就是想隔离你的情报网络。”
“我在来的路上发现了一支军队秘密行动的踪迹。”门罗解释说,“巧合的是他们的路线和我相同。他们是聂州军,但陆先生说过,聂州军是你的势力。我在京城城门外差点被士兵抓,可是你一句话就让京城的军队放弃我,而且能把我带进城。可以同时指挥调动地方和你们首都军队的人绝对不可能被皇帝抢走夫人。”
陆元帅:“……”
对面的逻辑挺感人的。
还不如说是一般人不可能拿到玛国人献给皇帝的贡品呢!
“我是又怎么样?”被揭穿身份的陆烬轩不改星盗作态,手指夹着烟,脸上写满了傲慢。
门罗却在他的目光下莫名感到呼吸一窒,在无形的压力下艰难说,“我、我本来是来找您谈……趁玛地尔国入侵,杀死皇帝发动政变……”——
作者有话说:过年啦!!大家新年快乐~比心~[撒花]
第146章 元红失势
如今的礼部尚书是不久前被迫致仕的沈太傅, 至今尚书之职空缺未补,因此这会儿受诏入宫的是实领礼部的左侍郎。
礼部左侍郎恭恭敬敬说:“根据古礼,受聘成婚, 天子一年;诸侯半年;大夫一季;庶民一月。若要过完全礼前前后后最少需一年时间。若按本朝祖制定例, 倒是可以参考当年高皇后的大礼。筹备时间可以短些,礼节上……高皇后也是男子, 于殿下可能更合适些。”
白禾微怔:“高皇后当年……的大礼是如何的?”
左侍郎回想了下:“礼部的记档上录, ‘帝后大婚, 日丽风和桃李笑,地阔天高比翼飞。九重宫阙琉璃金, 千阶白玉锦缎红。帝后执手共天下, 四海同庆长夜明。’”
白禾心中为如此盛况而意动, 艳羡高帝后的情比金坚, 尤其是“帝后执手共天下”。然而转念想到启国百姓如今生活在何等的水深火热中;想到国库空虚;想到他恐怕时日无多, 他便只能摇头:“皇上不喜奢靡铺张, 礼部能否简化仪制?”
礼部侍郎思忖后道:“这……其实高皇后的大礼也不算铺张, 就是在广明殿举办册封典仪。广明殿自前朝起是举办祭祀典礼之所,因此显得庄重盛大。”
白禾:“一月之内能否筹备完毕?”
礼部侍郎略感惊讶,“按照高皇后当年的典仪是可以,可……可当年是因为改朝之初, 殿下不怕太过仓促吗?”
“能简则简,越快越好。”
礼部侍郎不敢当场应,意欲先问一问皇上的意思。
看穿其心思的白禾道:“这就是皇上的意思。”
礼部侍郎迟疑说:“殿下,当年高皇后的礼服是女装样式,这一条是否也依样办?”
白禾沉默了会儿。
他不介意男装还是女装。他所迟疑的是他想要一个庄重的典礼为自己与陆烬轩的这场相识画上一笔美好的结局。它或许会成为陆烬轩余生中的一抹回忆,他希望它是喜乐的。
“改了罢。”白禾慢声道,“样式弄简单一些。”
“那臣回去就问钦天监算出下月的吉日?”
“嗯。”
“谨遵殿下懿旨。”礼部侍郎领旨告退。
白禾用手帕捂着唇咳了几声, 随后起身出了寝殿,回到他侧殿的房间从床头取出那把嵌满宝石的匕首。
“来人。”
立刻有太监进来。
“此物有毒,即刻拿去毁了。”
太监满腹震惊也不敢多问,小心翼翼取了东西离开。
白禾已然猜到,真正令他染病的是这支原本放在临时寝宫里的贡品匕首——它镶嵌的宝石中有一颗夜明珠。
在房中静立片刻后,他唤人备肩舆。
“去司礼监。”
路经御书房,白禾叫停肩舆,将装有会议记录的匣子交给宫人:“这是皇上议事要用的,送去御书房。”
“是。”
司礼监值房里,今天当值的依然有大公公元红。他正在誊写那份迁民圣旨,外头有人唱道皇后殿下来了,他赶忙领着另两位秉笔太监出门迎接凤驾。
“恭迎殿下。”
“平身。”白禾走进值房,随意在一张桌前坐下,吩咐说,“将税制改制的票拟找来。”
元红没动,其中一个秉笔太监立刻去翻出被压了许久的票拟呈到白禾面前。
白禾直接取过桌上的朱笔,在票拟上直书“不准”二字。
元红大惊:“殿下?”
白禾干脆利落道:“大启银矿稀少,白银存量不足,按户部这改法,百姓要从哪里去弄银子?不过是额外再盘剥一道罢了。户部若是问起,让他们来见孤。”
“林大人今日在内阁当值,殿下要召见吗?”
白禾蹙了蹙眉:“待孤回寝宫再召见。将今日的批红拿给孤看。”
元红几人惊怔,一时间均无反应。
早有预料的白禾道:“孤往日也在司礼监看邓公公批红,怎么今日不行了?”
元红心说那能一样吗!
之前是白禾在旁观摩,看司礼监如何处置内阁递来的票拟。元红可没有天真到以为这会儿白禾口中的“看”仍只是看。
白禾用平淡的语气吩咐:“叫邓义来。”
元红大惊:“殿下!”
一个秉笔太监稍作迟疑,竟然领命而去。
元红心底发凉,试探说:“殿下,邓义今日不当值。”
白禾瞥他一眼,并不说话,等到邓公公来了才说:“昨夜宫中有人私自出宫到罗府报信,此事可有查明?”
元红顿时心惊肉跳。
邓义眼神微动,立刻进言道:“回殿下,人已经抓到了,其招供说是元公公指使的。”
说完他瞥向变了脸色的元红:“昨日皇上下旨封闭宫门,任何人无旨不得私自出入,不知元公公是否是受了皇上密旨才指使小太监出宫?”
“没有。殿下,奴婢从来没有指使任何人出宫报什么信!”
“不是元公公你指使的,那区区八品太监如何出得去宫门?难道不是因为仗着‘元总管为皇上办事’的名头才骗得值守侍卫开门放行?”
元红还算镇定的辩解:“奴婢哪里有这样大的能耐,单单是打着奴婢的旗号就能令侍卫冒杀头的风险私自打开下了钥的宫门?殿下,这定然是有人构陷陷害奴婢!”
邓义立刻嘲讽:“元公公说的是,可阖宫上下能令侍卫开门放行的人有几个?元公公莫不是暗指公冶统领害你?还是说……你想扯到皇上身上!”
元红立时汗流浃背:“奴婢不敢!殿下明鉴,奴婢绝没有做过此事。奴婢明知皇上封了宫门,又怎会明知故犯!”
邓义:“禀殿下,昨夜元公公拎着一只盒子去了尚文馆,据守卫的侍卫说,元公公与两位大人密谈许久才离开。其后不久就发生了太监偷偷出宫向罗大人府上传消息的事。有值守侍卫口供为证,此太监是假借传达皇上圣意骗得侍卫开门。奴婢将人抓住审问,此人指证他是受元公公指使。”
邓义用余光瞥眼元红,不紧不慢说:“一般人不敢明知故犯,那是做了没好处。不知罗阁老是许以了多少好处使元公公心动了。”
白禾睨向元红。
“殿下!奴婢昨晚是去了尚文馆,但奴婢只是去送夜宵的!此事并不背人,御膳房的人都知道,奴婢送去的面条还是他们煮的呢!两位大人夜宿宫里,如何安置招待他们是奴婢分内之事,不能因此就指……”
然而白禾并不听其解释,抬手打断他:“来人。”
元红慌了:“殿下!”
白禾一挥袖,“押走。”
“殿下!奴婢冤枉啊!”元红满面是泪,跪地磕头。
邓义按捺不住心中的激越,喜上眉梢,忍不住询问:“殿下,是下诏狱吗?”
白禾道:“先关在内廷,待孤禀明皇上再做发落。”
“是。”邓义的喜悦稍稍冷却,敦促下头的太监将元红押走,亲眼目睹一代掌印在朝夕之间落马,另外两位秉笔太监噤若寒蝉,司礼监值房内霎时静得令人不安。
白禾在此时重提:“将今日的批红拿给孤。”
两个秉笔不敢动,也不敢反驳。邓义倒是热切,瞪了那二人一眼,自个儿去桌上搬票拟,而后呈给白禾。
俩秉笔太监暗暗瞅了眼,邓义不光只拿了批红过的票拟,连未批的也呈上去了。
二人越加不敢吱声了。
没了一个掌印,还有首席秉笔等着上位呢。
白禾执起朱笔,将一些涉及民生的票拟直接批红照准,不紧要的发给秉笔太监批阅。
当他真正像皇帝一样上手处理政务时他才明白陆烬轩为何评价这套内阁——司礼监的制度设计得好,大幅提高了皇帝决策效率。
内阁收到官员奏疏后先行议事,将处理意见写成票拟,作为皇帝只需要票拟,做出同意或不同意的决定。已死的当今皇帝连批红一事也全交给司礼监,于是能十年不上朝,成日享乐玩耍。
不多时,白禾让两个秉笔太监去内阁送票拟,待值房内只剩他与邓义两人,他对邓义道:“皇上欲查雪花散,孤遵照皇上的旨意草拟了一份……咳咳……”
说到一半白禾忽然掩唇咳嗽起来。
“殿下没事吧?”邓义连忙奉茶。“可要叫御医来?”
白禾摆手:“孤忘了,东西在寝宫,你遣人去皇上寝殿取来。”
“是。”邓义领了命就要出去喊人,白禾却叫住他。
“邓义。”
“殿下还有何吩咐?”
白禾的目光落在邓义脸上,那目光冷冷淡淡的,可莫名教邓义后背发凉。
“你构陷元红……”
白禾的话刚起一个头便令邓义惊惧。
“孤可当做不知。”
“殿下,奴婢惶恐……”
“真相并不重要。”白禾用手帕抹了抹嘴角,“但孤不想元红再做掌印太监,孤欲提拔你。”
邓义大喜过望,忙叩谢:“殿下提拔之恩,奴婢感激不尽,定竭诚以报!”
“起罢。皇上本就器重你,这也是皇上所期。孤要你办一件事。”
邓义不假思索:“但凭殿下吩咐!”
“你找一个受雪花散所害的人,最好是为服用雪花散散尽家财、家破人亡、病入膏肓者,让他来京城敲登闻鼓鸣冤。不论京兆尹敢不敢受理,镇抚司均可借由介入,将以雪花散为营生的势力连根拔起。”
邓义惊了片刻,“殿下、不,皇上要禁雪花散?”
忙碌许久的白禾已感到精力不济,他的反应变得有点缓慢,“……皇上要用钱,打仗得花钱。尽快办了,先将售卖雪花散的药铺查封,所涉富商、官员一律抄家,收缴钱财不许入国库,直接押送京城。”
邓义沉默少许,终究是按捺不住道:“抄家所得不入国库,那户部必不能答应。林大人若反对,朝中恐得有一半官员反对。如此一来……殿下,只怕没人去抄家了。”
“锦衣卫人手不够用么?将锦衣卫散出去。”白禾又咳了几声,“还有各地守军,难道皇上连守军的兵都调不动?”
皇帝调不动军队唯有一种可能:国之将亡。
邓义不如元红会说话讨好主子,况且陆烬轩曾敲打过他,这会儿他说不出什么劝说的话,只能硬着头皮说:“奴婢谨遵殿下懿旨。”
另一边,陆烬轩回宫了。他听从白禾的建议,召见的一干武官将军业已进宫,在御书房等候觐见。
陆烬轩一进宫门就直奔御书房。
“朕收到消息……” 陆元帅没有半个字废话,把白禾准备的会议记录发给众将军看。“玛地尔和曼达联军打过来了。”
第147章 军事会议
“准确的说是……联军的舰队正在向我国东部方向航行。按朕目前得到的情报, 联军舰队规模超过五十艘舰船,其中三十艘战列舰、五艘航母、数十架舰载机。舰载机作战半径四百公里……八百里,最大可能到五百公里。战列舰主炮300毫米口径!射程二十到三十公里。有一份情报说舰队航速二十节。”陆烬轩说着拨了下御案上的星球仪, 将启国地图朝向众人。
李征西亦在场, 他对陆烬轩的行事作风有所了解,在其他人忙着震惊和不信时他已经开始思考对策了。“我们的红夷炮射程只有不到五里。大炮布设在岸边, 如果在舰船靠岸, 敌人上岸时进攻尚且有用。皇上, 那拍……迫击炮能否一用?”
其他人:“?”
迫击炮又是什么东西?听都没听过。
“不行。”陆烬轩摇头,“哪怕是最大的160口径射程也才五公里, 怎么跟对面的巨舰大炮比?”
聂州靠海, 李总督本身是有一些水战经验的, 他凭经验说道, “水战最怕打水寇, 他们的老巢在海外岛屿, 通常是小股出动, 乘小船来去自如,而且他们熟悉水情,即使我们派兵出海,追不上、找不到水寇也无用。所以只能在岸上打。”
说到打仗战术, 在场的将军们可有话说了。
年逾五旬的昭毅将军摸摸自己的短须,咧嘴哂笑:“甭管什么寇,终归是要上岸的,到了岸上,咱朝廷的军队可不是吃素的。”
由于开国皇帝原是前朝一品大将军的缘故,本朝不再封一品大将军。除各地总督是从一品外,武官品级最高只有从二品, 为定国将军。
定国将军已经六十多岁了,几年前就从边疆挂印回京,当今皇帝登基以来不上朝、不见外臣,老将军自从回京便成天闲在家里,也没领上个正经职务,一天天的净养花遛鸟。今天忽然受到召见,谈的还是打仗正事,老将军拍胸道:“皇上,末将愿领兵出战!”
其他人:“……”
昭毅将军:“您还“末将”呐?您可是咱们中品级最高的将军了。”
定国将军懒得理他,“皇上您别嫌臣年纪大,那古有名将七十岁了还能为国征战呢!”
李征西:“……”
老将军想继续建功立业的心情他理解,但他觉得他们年轻的君父可能比老将军更愿意出征。
陆烬轩笑道:“为国而战任何年纪都不嫌老,将军的精神朕很钦佩。但……”
他笑容一敛,目光沉静的扫视众人,“这是一场不同以往的战争。启国面对的是帝国主义的钢铁洪流。朕知道各位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可这一次的敌人不是仅仅拿着几条枪、几门炮。情报里提到了,联军舰载机作战半径四百公里以上。而京城距最近的海岸线只有两百多公里。联军飞机从航母上起飞,完全可以飞到京城上空进行轰炸,甚至完成返航。”
众人:“……”
一个憋了半天没忍住,问道:“皇上,那战什么舰臣能理解,就是船嘛。那、那个什么机是何物?”
其他人的眼里同样流露出求知的光。
陆烬轩拧眉,“你们见过飞机吗?”
大家面面相觑。
陆元帅抽出纸,用圆珠笔寥寥数笔就画出了一架固定翼战机的简笔画。联军的飞机不一定长这模样,毕竟连人家使用的是哪种发动机都不知道。
大家捧着画相互传阅,半晌蹦出一句:“皇上画得真好。惟妙惟肖……”
其实根本没看懂。
“朕想办法弄一架来。”陆元帅轻敲桌案,“朕分析了现有情报,预测联军的战术……”
他继续在纸上作画——绘制战场示意图是指挥系军校生的必修课,“联军的优势是海空力量,启国没有防空,联军拥有完全的制空权。而我方的海防军备仅有射程极小的红夷炮。至于军舰……李征西,我们有军舰吗?”
“皇上,李总督是地方上的官,您问他能知道嘛!”
李征西:“……”
“据臣所知,工部去年共造一十二艘战船,十艘交付了兵部,另两艘给了户部运粮。”
李征西看向这位将军:“皇上问的应该不是咱们的战船。”
定国将军人老却耳不“聋”,他说:“洋人的战船造价昂贵,兵部曾经和一个西维国商人谈过,人家愿意卖,船本身的要价倒是不高,但他们要求由他们国家的人来保养维修战船,而且我们得把兵送到他们国家训练。兵部一问,这练兵就得花一年半载。人在海外,那花费可不低。罗……罗阁老认为不划算,这事便没成。”
昭毅将军:“依我看人说的卖指不定是把什么破船烂钉翻新一下给我们,没成就对了!”
怀远将军捏了捏拳,趁机向皇上抱怨:“工部那些人说‘买不如造’,工部自个儿造,结果造的战船最后就八成能给兵部,兵部还不一定能把船给各地水军用。户部转头就跑来借船,好好的战船被拿去拖粮运物。”
昭毅将军险些没当场翻白眼:“那户部也有话说呢,他们说‘造不如买’。钱拨给工部造船,一年到头造不出几艘不说,那钱当真都砸进船里了?要臣说,钱多半都给工部的人给贪墨了!这还不如拿钱去买外国的大船!好船!”
陆烬轩:“……”
仿佛在国会要军费时跟议员扯皮的场景。
“各位,我们在开军事会议。”陆元帅无奈制止,“大家有这些意见可以去向皇后提,朕不打算在这里浪费时间。朕不了解我方的军事实力,根据李征西所说……我们连水寇——海盗都无法在海上作战中取得优势。你们觉得启国军队能面对联军的巨舰大炮、飞机航弹吗?”
一支连枪都无法做到人人装备的封建军队能以血肉之躯对抗帝国主义的钢铁巨兽么?
这个问题若是拿去问朝中文官,他们或许会说泱泱大启,不惧洋寇。
可在场均是沙场历练、身经百战的将军,他们回以了沉默。
陆烬轩注视着这群鬓发已白、被困于京城的老将。
定国将军深深叹气:“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皇上,臣虽老矣,却非闭目塞听。这些年京里有不少从海外来的商人,臣曾经结交一二,探询过海外诸国的军情。臣是没亲眼见过他们的战舰大炮,可从那些商人带来的商品中亦可管中窥豹。”
李征西的目光不自觉瞄向陆烬轩腰部,可惜其身影被皇帝御案遮挡,但他在陆烬轩进门时瞥见了那里佩着一支枪。“臣等血肉之躯连子弹也无法抵挡,何况炮火。请皇上示下,臣但凭军令。”
其他将军慌了:“臣也是!臣也是!”
可不能把机会让给这个年轻人!
陆烬轩对大家高涨的战斗热情很欣慰,可会还得继续开,他拉回话题,“如果联军切实掌握启国军事实力的情报,登陆不是优先项。联军舰队只需要接近海岸线,舰炮瞄向岸上,形成海陆对峙。然后派出飞机。”
陆元帅在纸上画了一个圆圈表示启国首都,在不远处画线表示海岸线,线的另一边是船,然后从船的上方画出一条线直至代表首都的圆圈上方。
陆元帅:“在京城上空投掷炸弹。我方的房屋建筑主要是木结构,可以针对性使用燃.烧弹,京城将成为一片火海。”
众人大惊。
“这、这……火攻岂有那么容易?那房子没浇桐油哪有那么容易燃着!”
“飞机有这么厉害?比投石车扔火弹还厉害呀。”
大家将信将疑,见识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同时也影响了将军们对战事的判断。
然而对于从星海之外的帝国而来的陆元帅来说,这已经是他尽力往武器“落后”方面想象后所预测的战术了。
“我……朕认为联军不会轻易登陆。远洋作战有一个致命弱点——补给线过长。除非他们在启国周边邻国创造了补给线。等等!”陆烬轩忽然转动星球仪,盯着地图猛瞧,“启国周围有殖民地吗?”
众人依旧面面相觑,一时间没跟上皇上的思维。
昭毅将军:“南疆仅有撮尔小国,不足为虑。”
陆烬轩却认为这应该考虑:“这不是全面战争。首先兵力不够。当然不排除联军舰队只是先锋军的情况。从本土直接派遣舰队远洋作战的成本巨大,而无法占领启国本土殖民的话收益就相应过低了。而且必须考虑到启军的抵抗而进行长期战争的打算,如果是朕,朕会制定海、陆两条战线。”
众将军一头雾水,像看稀奇一样瞅着他们十年不上朝,昏名在外的荒唐皇上,“皇上……?”
“各位,联军派出这么多巨舰大炮的战术目标是威慑。”陆元帅做出结论,“尚不清楚他们的战略目标,以朕对资本主义的了解,无非是为了钱、资源、转移国内矛盾。这一场战争,我们的重点不是输赢。”
“?”
“皇上这是说的什么话,打仗哪有不论输赢的。”
“皇上,打仗的事您可能不太明白……”
李征西暗暗摇头:皇上都搁这预测对面打法了,还有将军说他不懂打仗?
敢情皇上在聂州剿匪的丰功伟绩大家是一点没认真琢磨,真当领兵剿匪的人是瞧着就弱不禁风的白皇后呢!
陆烬轩敲敲桌子,“朕的意思是,不论战场上的输赢结果,玛国和曼达国都有可能完成他们既定的战略目标。他们如果做足了充分准备入侵我国,舰队的消息不应该在靠岸前就传到启国。假如能以不阵亡一个士兵的代价达到威慑、迫使我们答应他们某些要求。朕也会制定他们这样的计划。”
有个将军脑子转得快,想到了前朝的朝廷战船出海,万邦来朝的盛景。“臣好像明白了,皇上是认为这些番邦人的目的不是真刀真枪来干架,而是通过展示他们的战舰大炮来恐吓咱们,使咱们大启向他们朝贡?”
陆烬轩:“……”
朝贡又是什么东西……
忽视掉不懂的部分,陆烬轩微一颔首:“对启国而言,我们的战略目标也不应该局限在一场战争的胜负,而是——让所有国家打消对启国的想法。”
自认为在总体向右的帝国都属于“更右”的帝国元帅回想着自家小百合甜甜的笑容,竟然说出:“帝国主义是霸道、不讲道理的,但凡他们讲道理了,一定是因为被逼无奈。为了启国能长久在世界立足,战争不能由我们率先发动,暂时只做拒止作战。正义必须站在我们这一边。其次才是战争输赢。当战争成本远高于他们能够从中获得的利益,而停战或是不开战能损甚至获益,他们会放弃战争。”——
作者有话说:【注】: “美帝国主义者很傲慢,凡是可以不讲理的地方就一定不讲理,要是讲一点理的话,那是被逼得不得已了”——毛。
帝国主义VS帝国主义,魔法对轰[狗头]
当然,陆帅考虑到小白的启国以后还得搁这颗星球上混,已经比较克制啦。这要是搁星际,陆帅这会儿已经派舰队去把联军各自首都炮火犁地三遍辣。
第148章 开源节流
“今天先到这里, 等朕拿到更多情报再议。”陆烬轩宣布散会,不等众人告退,皇帝反而率先离开御书房。
李征西匆忙跟上去, “皇上!臣有事禀报!”
陆烬轩停步回身看他。
“皇上, 罗家……军师的父亲亲自找上贤良寺,说罗家要与臣结亲。”
陆烬轩:“……”
李征西垂下视线, 目光向右瞥:“臣已然回绝。臣与罗小姐门不当户不对, 绝非良配。这应当只是为了坐实那封求亲信的找补之举。”
陆烬轩伸手拍拍他的肩:“如果喜欢, 想娶就娶。你身体怎么样?”
李征西:“?”
“明天你去医院做个体检。”
李征西感到莫名其妙,“是。”
陆烬轩转头问宫人:“皇后在寝宫吗?”
“回皇上, 殿下歇下了。”
陆烬轩拧起眉, “朕要出宫, 皇后问起就说朕很快……明天回来。”
“是。”
翌日。
白禾在头痛中醒来, 他下意识在床榻上摸索, 触手所及是一片冰冷。
“皇上呢?”白禾立刻召宫人来问。
“回殿下, 皇上昨日与大臣们议完事便出宫了, 皇上留了话给殿下,他今日就回。”
“皇上一夜不归?”白禾登时蹙眉,加重语气质问,“为何昨日不禀报孤!”
小太监心里咯噔一下, 慌忙解释:“是、是皇上听闻殿下已经歇下了,吩咐奴婢们要待您醒了再说。”
白禾抚着额头道:“去太医署拿副药来,孤头疼。”
“奴婢这就去传御医!”
御医背着医箱匆匆赶来,白禾却不肯让人把脉看诊。
“只管开药,舒缓孤的头疼便可。”
御医为难说:“这……所谓对症下药,臣不知殿下为何头疼,又如何对症?”
“殿下, 户部尚书林良翰求见。”
白禾脱口道:“宣。”
众人微愕。
白禾对御医摆手:“罢了,你回去罢。”
“呃,可殿下的身体……”
白禾让宫女绞了张湿帕敷在额上,整个人恹恹的倚坐到桌案后面,其余宫人见状只好将御医送出寝殿,请林阁老进来。
林阁老似乎不意外寝殿里只有皇后殿下,向着他行礼之后就道明来意:“殿下,臣是为户部提出的税制改革而来。”
白禾:“赐座。”
“多谢殿下。”
宫人们默默搬凳子。心说这要是搁外人瞧见,指不定以为皇后殿下就是皇上呢。男皇后可真不一样。
“户部提出的绝不可实施。”白禾直截了当回复。
林阁老心中暗急,“殿下,国库当真没钱了。可皇上定要往聂州拨钱。光是赈灾款不够,如今还要在征兵扩编,没有饷银,拿什么养兵?况且每多一个士兵就少一个种地的,那余出来的人哪里来的粮食吃?为今之计……填补国库亏空是重中之重。”
白禾说:“按你们的法子改,短时是能弄到钱,那长久之计呢?”
林阁老拿出了舌战群儒的文采一通劝说,话里话外就是税制改革利大于弊。
“殿下,户部真没钱给皇上养兵了。”
皇上有雄心壮志,意欲一展宏图,那也得有钱给他造啊!
“就是没钱也得有粮食啊!去年南疆粮食歉收,今年聂州又发大水,眼看就到秋收了,聂州好几个县的田都泡了水,定然颗粒无收。但倘若有钱,我们可以向外国购粮。皇上不满玛国的条件,那咱们就直接花钱买,总归是要让百姓有口粮吃。否则民变四起……”
“靠一时之盘剥使朝廷渡过今年、明年的难关,那么后年呢?五年、十年后呢?百姓今年有粮吃,不反。到十年后他们发现自己为了换银子交税而必须交出更多粮食,乃至于留不下一点口粮时,他们依然会反。”
林阁老急死了:“唉,往后的事可以押后再说,届时可减免赋税,以安民心啊!”
“林大人,这是变相加赋。”白禾用手帕掩唇咳了两声,“百姓不懂我们读的圣贤书里的大道理,不懂‘国富民强’,百姓耕于野,不识天子名姓。即便改朝换代,百姓依然是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林阁老听不进这些话,“殿下,有些话说出来可能大不敬,但臣敬殿下心怀天下,便想还是先劝一劝。殿下,对百姓来说,十年、百年都太长,比起未来,他们更关切的是眼前、是今日、明日。三日吃不上饭,人可就饿死了。”
“孤过去十数年只知读书,纵是博览群书也是‘无知’之人。皇上教导孤,铜钱和银子都是从地里生出来的,不是凭空变的。所以它们均有定量。自古以来,以物易物、以粮纳税便是定例。难道是因为钱币不好用么?朝廷向百姓收银子缴纳赋税,便是从百姓身上剜肉去补朝廷的疮。”
林阁老蓦地闭嘴。
白禾:“皇上说过,不能庇护、照顾百姓是君父无能、朝廷无用。林大人见过灾民么?”
林阁老嘴角下撇,回答:“见过。臣老家在北境,幼时北境战事频发,时有流民……臣自是见过。”
“孤以前没见过。孤读史时,每每读到百姓起义反叛朝廷,便觉得不可理喻。这些刁民分明不忠不义,却自称义军,多可笑可恨?”白禾前世的国家就是在反叛军的造反下摇摇欲坠——至少他曾经是这样以为。
“过去在孤眼里,赈灾抚恤百姓是为了防止民变,而非是……让百姓活下去是孤、我们的责任。”白禾从桌上抽出一沓纸交给林阁老,“林大人,百姓不是奏疏里的一万人、十万人这些冷冰冰的文字,他们是活生生的人。此案户部不必再提,除非孤……死。”
“殿下……”林阁老难言此刻心中的震撼,不由问出一个极其大不敬的问题,“难道殿下宁可坐视国之将亡也要为了您口中的百姓而放弃大启的江山?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难道朝廷没了,启国垮了,百姓就能讨到好?!”
白禾没有将答案说出口。
其实他听懂了陆烬轩的某些话。
他无法想象一个没有朝廷的国家是怎样的,陆烬轩每次不经意间谈及这些就会向他道歉。可他仍然听得出来,那是一个皇帝彻底失权、官员不再是支配百姓而是需要讨好百姓的国家。
白禾知道,如果启国在眼前亡了,陆烬轩并不会施以援手。
“亡与不亡,孤说了不算。这应当去问百姓。”白禾慢慢道。
假如皇帝和朝廷就是百姓最大的敌人,那么他们越是维护皇权,为他们的王朝续命,便越是对百姓有害。
这就是陆烬轩藏在那些道歉话语之下的残酷真相。
白禾示意林阁老自己写的东西:“皇上的旨意,查封雪花散,对涉事商户、官员一律抄家。抄家所得一部分解入户部库房,一部分入内廷皇上的私库。孤已列明要务,户部拿六成,余下的给皇上。户部下商议一下,你们自派人随锦衣卫去各地办案。”
林阁老捧着纸惊呆了。
“皇上言开源节流,皇上已以身作则,自聂州回来便下旨宫中一切用度能省则省,一日餐食不过十数,不许铺张浪费。孤不欲苛责百官,但应广昭天下,提倡节俭之风。此外,加征商税。”白禾道。
林阁老忍不住道:“若按殿下之言,向商户加赋最后不还是要征到百姓头上?朝廷多抽了商税,商人难道不会提价从百姓身上赚回来!”
这样的道理户部官员岂有不懂的道理,为何长久以来没人提加征商税的事,还不是怕商人恶意提价。与其让商人从中盘剥,还不如直接从百姓手里征收得了。
同样的话白禾的父亲说过,陆烬轩也说过,白禾自然要考虑。他道:“米、面、粮、油、柴等物价格由朝廷来定,商人定价不可超过朝廷的上限。”
林阁老顿时觉得皇后殿下还是太年轻了,无奈说:“殿下可有想过,如此需要多招多少人手?天下商户千千万,谁能挨家挨户的盯着啊?何况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即使朝廷定了价,那商户也可变相加价。例如搭着没有定价的东西卖。买一斤白面必须搭一斤绿豆,只要将绿豆涨价,那钱不就赚回来了。”
白禾蹙了蹙眉,“此言有理。那暂且不说征商税,户部下去再议个法子吧,总归是要从商人手里夺财。”
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林阁老:“……”
白禾:“忘了是谁同孤说过,历来造反的是农民,没听过商人能闹翻了天的。朝廷要剜肉补疮,自该从商人下手,百姓身上能割出几两肉来?”
林阁老:“……殿下,那雪花散后头……”
白禾接话,“有容妃娘家是么?”
林阁老倒不意外白禾知道,毕竟锦衣卫声名在外,这点事瞒不过这些鹰犬的耳目。
白禾也只道了一句:“皇上晓得的。”
“臣明白了。”
其实他就多余问这个。明知道皇上现在宠皇后宠得要命,那什么妃什么嫔的,皇上怕是早都忘了,哪里还在乎容妃的感受呢?
“对了,昨日臣接到圣旨,皇上要迁移津朐、蒲泠的百姓往内地城市,这……是何故?”
“还没迁么?”白禾蹙眉问道。
林阁老愣然:“户部不清楚该如何办,尚未……动作。”
“此事情急,怎可拖延!”白禾倏然起身,绕过桌案吩咐宫人,“速召凌云来。”
“敢问殿下,究竟是出什么事了?”
白禾默然几息,“海里出了水妖。将要兴风作浪,皇上担心沿海百姓安危遂想将他们暂时迁走。”
林阁老:“?”
什么东西?
白禾敷衍:“待皇上回来再与你说。”
林阁老:“……”
与此同时的罗府。
李征西刚从医院出来就被罗家的下人请到了府上。
“阁老。”李征西直接上了阁老的书房,看起来对罗府并不陌生。
“永康。”罗阁老张口便喊李征西的字,“上次到我府上,是几年前了?”
“阁老,下官上次离京是五年前。”李征西表面恭敬,“不知阁老今日以兵部的名义唤下官来是……?”
“倒不是公事。”罗乐笑着道,“今非昔比了,若不以兵部的名义找你,老夫怕你不肯登罗府的门。来,坐、先坐。”
李征西:“下官还有许多公务,恐怕不能在阁老府上久坐。”
罗乐见他态度如此,只得开门见山:“老夫知道枫儿对你的情义。枫儿命苦,她爹待不好,自小吃了不少苦。老夫这个年纪了……也只能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永康,你可愿与我罗家结这个亲?”
“蒙阁老厚爱,下官心领了。”李征西毅然回绝道,“下官出身寒微,配不上您的掌上明珠。”
“李征西!你对枫儿便无一丝情义吗!”罗乐怒然瞪视他,“你既无意,那枫儿只能履行原本的婚约,入宫了。”
李征西愕然:“不行!”——
作者有话说:来复习下前文讲过的这个税制改革。[撒花]
【户部方案】:1.改实物税收为征银。2.赋税征收由民收民解改为官收官解。3.力役摊入田赋征收。4.摊丁入亩。5.改杂税统征为田税。6.减低地方税赋留存,统一上交户部再分配。
【户部目的】:1.增大官府对地方的权力掌控(皇权下乡)。2.进一步推进银本位货币政策,增加中央税收收入,利于商品经济发展,促进资本主义萌芽。3.改变央地财政制度,通过分配税收增强中央对地方的权力。4.补亏空。
【评价】:对启国:利大于弊。对正在走下坡的封建王朝是强心针,少说能续命五十年。推动变法的林阁老足以名留青史,皇帝能得个中兴之主称号。
百姓评价:巧立名目、层层盘剥、羊毛出在羊身上,呵tui!
第149章 重返歼灭者
“皇上不会同意的!”李征西急道。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罗阁老端茶送客。
李征西心烦意乱的离开罗府, 派自己的亲卫兵去贤良寺告诉罗丹枫这件事。随后他进宫求见白禾。
白禾刚用完膳便得知李征西觐见,“宣。”
“宣——李征西。”
李征西快速行了一礼,然后说:“殿下, 臣方才从罗阁老府上离开。”
“咳咳……”白禾掩唇咳了咳, “阁老欲拉拢你?”
“是。”李征西低下头说,“阁老要将罗小姐嫁予臣。但臣已拒绝了。”
白禾蹙着眉掩好手帕, 看着李征西道:“罗小姐蕙质兰心、谙熟兵法, 与你颇为般配。李大人若是有意, 孤……皇上可下旨赐婚。”
“殿下……”
“孤明白你的顾虑。罗阁老处处为难皇上与孤,李大人是担心皇上不悦。”白禾浅浅一笑, “皇上不会介怀。罗小姐是罗小姐, 不是罗阁老。何况她立功在先, 皇上本就有为你二人赐婚的想法。”
李征西不知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思说:“殿下, 罗小姐无意。”
白禾微怔, “是, 是了。她先前便拒了赐婚。”
“阁老想将罗小姐送进宫为妃。虽说这话多半是要挟臣, 但先皇后毕竟是罗家人,他们要再送一个女儿进宫是有例可循的。”
白禾眼神骤冷。
李征西抱拳说:“请殿下……请殿下阻止此事。”
“嗯。”白禾冷淡的应了一声。“孤知道了。”
李征西仍不放心,试探问:“敢问殿下打算如何阻止?”
“要阻止一个女人进宫,要么让她嫁人, 要么让她死。李大人想选哪个?”
李征西心惊,赶忙回道:“请殿下饶过她!她、罗小姐也是身不由己。臣可以派人将她送离京城,且保证她余生不再回京!”
白禾冷冷盯着他。
李征西心中发寒,却不得不为了军师求白禾,“求殿下手下留情……”
白禾倏尔一笑,“入宫也没什么。不过是在后宫空虚度日,蹉跎一生, 至死不能再离宫。于皇上而言,也只是宫里再多养一个人罢了。罗小姐的家人皆在京城,孤怎能逼她与亲人生别?”
李征西霎时惊出身冷汗,咬牙道:“臣愿意娶罗小姐!”
这回却轮到白禾不同意了:“可是罗小姐无意啊。李大人,请回吧。”
“殿下!”李征西急切喊道。
“够了。”白禾打断他,“孤不会让罗丹枫进宫的,你退下。”
“……是。”
李征西告退离开,白禾用指甲狠狠抠着桌角,胸中怒火翻腾。
“来人!”
“是,殿下。”宫人快步上前。
“传孤懿旨,容妃偷运禁物入宫,着侍卫司查抄她的宫殿。”
宫人应是。
午后白禾又去了司礼监,查阅司礼监已经批红过的票拟,并亲自批红余下的。
掌印太监元红此时仍被关在慎刑司牢房里,其一朝失势着实起了震慑作用,司礼监的几个秉笔乃至整座宫里的太监宫女如今见白禾便心有戚戚。
白禾一直忙到酉时初,天色见晚,始终不见陆烬轩回来。
“邓义,宫外的情形如何?”白禾问。
“回殿下,城里仍旧戒严,百姓有京兆尹照应着,暂时不缺吃食。镇抚司督着京郊大营的兵抄了康王等几位皇亲的家,户部正在清点造册,预计过几日就能遵从皇上的旨意解送聂州。”邓义抬眼觑了觑白禾脸色,“还有宫里,皇上的内库。”
“康王的案子进展如何?”
“刑部仍拖着不升堂。大理寺拿了殿下审温立庆的口供要从镇抚司提审户部的宋灵元,奴婢嘱咐锦衣卫全程盯着了。”
“若明日刑部还不肯升堂你就去把康王提到宫里来。”白禾道。
邓义愕然:“殿下?”
“咳咳……”白禾掩着唇说,“既然刑部不愿在自己的署衙升堂,那就把公堂设在宫里。他们还是不愿意,那孤就在宫门外头的天街上开堂,把百姓从家里放出来,教天下人都看着!”
“殿下,这恐怕……”有点过于胡闹了。
后面的话邓义不敢说出口。
白禾睨他一眼,“孤回寝宫了。若皇上回宫立即来知会孤。”
“是……”
白禾离开司礼监值房,小太监们扛着肩舆抬他回去。长长的宫道旁红墙高耸,墙后殿宇巍峨。皇宫依旧是那座华美的囚笼,困着许多人,困着白禾。
白禾眺了眼远处。
树叶黄了。
是秋天了么。
他捏着自己冰凉的指尖,心里也沉沉的。
头顶天空传来一阵轰鸣声,道路旁扫洒的太监忽然抬头指着天上惊呼:“那是什么妖怪!”
肩舆猛地一歪,白禾险些摔下来。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不慎失了手的小太监吓得哭着求饶。
其他人合力将肩舆尽量平稳的放下,然后在白禾面前跪成一片。
“殿下、殿下恕罪。”失手的太监磕头道,“奴婢是被天上的妖物吓到才没有抬稳……”
白禾扶着肩舆的扶手望着空中盘旋的钢铁怪物,镇定道:“不是妖物。”
众人明显不信。
这只钢铁怪物如入无人之境般穿过京城上空,其飞行发出的轰鸣声仿佛在嘲弄愚昧落后的启国人,它得意洋洋的在象征皇权的皇宫上方绕飞,将启国的尊严踩在脚下。
好在京城仍在戒严之中,否则受到惊扰的百姓此时恐怕已经大乱。但百姓在自己家中依旧能看见这一幕,以至人心惶惶。
然而更令大家惊恐的事发生了。天上不知怎的出现了第二只怪物。
第二只怪物从侧方直逼上来,抵近前一只怪物,它的速度非常快,宛如闪电游龙,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天上就冒出奇怪的光点——似乎是火光。
“天!妖物是不是打起来了?”
“殿下快走!”
“保护殿下!”
*
几小时前。
“身份验证成功,您好,元帅阁下。我是艾米丽号主控系统,编号S-017。很荣幸为阁下服务。”
“你好,艾米丽号。”陆烬轩进入歼星舰的主控室,来到舰长位坐下,熟练的在操作台上拨动按钮。“报告损毁情况。”
艾米丽:“舰体损毁度:11%。可修复70%。舰内损坏度:22%,不可修复密封舱C-01、C-02,不可修复隔离舱E1。能源消耗情况:动力系统57%,武器系统61%。警告:备用能源损坏,无法修复。”
陆烬轩用沉重的语气问:“……舰上是否有人存活。”
艾米丽:“很遗憾,阁下,休眠舱未检测到生命体。舰上无一成员存活。是否收敛遗体”
陆烬轩沉默几秒,“能源不足,暂时只收殓主控室里的。”
艾米丽:“是,元帅阁下。”
主控室的门打开,机器人进来搬走了陆烬轩脚边的舰长尸体。
陆烬轩站起来,沉默地对着逝者敬礼。
“艾米丽,清点武器库。”
艾米丽在主屏幕上列出清单,陆烬轩一目十行的浏览。
“发射间谍卫星。”
艾米丽:“请输入星球参数,选择轨道高度。”
陆烬轩拎着他从启国带来的星球仪放到另一块操作台的扫描区中,“无法输入参数,选择低轨。这是该星球原住民制作的星球仪,录入参数。”
艾米丽:“正在扫描、录入参数,请等待结果。”
经过主控AI的计算,陆烬轩和它确认了一条环绕轨道,然后将间谍卫星释放了出去。
“生成世界地图,标记51°N,1°5′E为玛地尔国首都斐迪南德。标记47°5′N,2°2′E为曼达国首都波拉克。R67高超导弹瞄准以上坐标。”
“绘制启国地图。”
“优先对东部海域拍照,追踪海上舰队。”
陆元帅有条不紊的连续下达指令,获取他目前所急需的信息。
艾米丽:“无法生成世界地图。是否引用星球仪数据矫正使用?”
“是。放大启国地图。”陆烬轩手动在地图上做标记,“这里是启国皇宫,是我方重要地点。在皇宫范围建立防空系统。”
艾米丽:“请确认指令。”
陆烬轩:“确认。”
艾米丽:“疑似发现舰队。”
主控在屏幕上显示相关卫星照片。深蓝的无垠海上,一艘艘列队行驶的舰船划出白色浪花。陆烬轩拧起眉,“确认。标记联军舰队,分析情报。”
艾米丽:“多层菱形编队,共计舰艇71艘。外层舰群40艘;内层防御舰群26艘;疑似指挥舰5艘:三艘呈三角队列在前方,间距8海里。两艘呈横队在后方,间距15海里。甲板停放舰载机共计24架。”
陆烬轩冷笑:“71艘。呵,两边都没实话。三航母应该是玛地尔国的,后队双航母是曼达的。已知舰队可能有5艘航母、30艘战列舰,舰载机作战半径400-500公里。战列舰主炮300毫米口径,射程20-30公里。推演作战方式。”
艾米丽:“是,元帅阁下。”
根据陆元帅提供的信息,作战辅助系统立刻开始作战分析。陆烬轩来带一旁的指挥区,会议桌中央显示出舰队的虚拟投影。碧蓝的海面上,一排又一排的舰艇浮在微微起伏的波浪中——竟然是联军舰队真实外观的等比模型。
艾米丽:“根据主炮数据确认战列舰外观,已识别、标识35艘。根据甲板停放飞行器确认航母外观,已识别、标识5艘,判断为指挥舰。比对其他舰船数据,推测标识10艘护卫舰、16艘驱逐舰、5艘补给或其他用途舰。”
陆烬轩问:“没有登陆舰?”
艾米丽:“根据舰船外形数据,未发现具备登陆功能舰船。预测该舰队作战方式主要为1.战列舰舰炮攻击。2.航母舰载机空中打击。”
“海空作战?也是,启国的海防约等于没有,防空直接就没有。”面对如此庞大的舰队,陆烬轩悬着的心却放下了一些,“5艘指挥舰应该指挥不了这么大的舰队。但如果增加指挥舰,参与决策者增多会拖累决策效率。更何况这是两个国家的联军,双方舰数差距不大。”
一支指挥、主次、沟通均可能存在问题的联军并没有它庞大的规模那样可怕——在指挥过许多次战役的陆元帅看来。
与其说它是来开战的,不如说它是来展示自己的“恐怖”的。
艾米丽:“元帅阁下,发现敌方编号3航母上一架飞机进入跑道。预测即将起飞。”
“起飞?”陆烬轩挑眉笑了,“让它飞!艾米丽,准备投送A-1b战机。”——
作者有话说:元宵节快乐~[加油]
艾米丽和元帅都弄错了一点,其实联军舰队是有登陆艇的,但它特别小,装在后勤的船上……星际人和AI以为他们最次也有两栖舰[笑哭]
真舰队里应该还有其他舰艇,比如扫雷艇、潜艇等,我就不写了。
***
【注】
艾米丽号:歼灭者级歼星舰。帝国语里歼灭和驱逐同一个词。(指挥舰不一定必须是空天母舰,歼灭者级在舰队内定位相当于055大驱,在高强度作战的舰队中可将指挥位设置在歼灭者上。陆帅穿越前就在艾米丽号上。)
R67:高超音速导弹。
A-1b:双座战斗机。(A-1a是无人机型)
投送:艾米丽号目前在外太空。
第150章 看不懂战斗部分请看作……
自从军校毕业, 陆元帅已经好几年没再开过战机了。乍一看机舱内的各种仪表盘他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好在几个指示重要数据的仪表与机甲的相同,快速检查空速表、姿态仪、高度表等仪表情况后他将雷达开机。
“艾米丽号,这里是A-1b, attack010。”
艾米丽:“编号attack010, 艾米丽号指挥系统已收到。”
“高度14000米,速度500节。追踪敌机目标。”
艾米丽:“目标敌机高度800-1100米, 方位077, 速度380-400节。规划追击航线, 请右满舵至077。”
陆烬轩立刻踩右脚蹬,变更航向至077, 同时推杆使升降舵向下转, 压低机头以俯冲的姿态冲向目标敌机。
星际科技的战机搭载α引擎, 机动性能极强。对面敌机却是最原始的第一代螺旋桨飞机。A1战机宛如闪电般突至敌机身后, 灰色涂装的帝国战机像一只猎鹰, 紧紧咬着猎物的尾巴, 贴着敌机飞——狗斗。
对方大概是艺高人胆大, 竟然大仰角爬升试图甩开突然出现的身份不明的飞机。然后轻而易举被追上。
飞行员满头大汗,其所驾驶的是一架侦察机,所配备的武器仅有一挺由后座操作的7.92毫米机枪。后座的战士将枪管伸出座舱,试图瞄准咬着他们不放的不明飞机, 机枪弹啪啪打在后方飞机蒙皮上。
“中了!”
陆烬轩推杆加速,轻松做了个机动就绕到敌机左翼,亮出了A1的30毫米机炮。完全不把敌方的机枪放在眼里。帝国科技的RPX-17金属全然无惧区区7.92毫米的普通机枪弹。
“艾米丽,能否连接对方通讯频道?”
艾米丽:“正在搜索信号……未获取信号。”
“那就换个方式打招呼!”陆烬轩开启火控雷达,“开火。”
30毫米转管机炮开火,穿甲燃烧.弹连续不断从炮管中射出。
“哒哒哒哒哒——”
“妈的!这是什么怪物!” 敌机上人员吓得肝胆俱裂!
然而陆烬轩并没有击毁敌机的意思——下方是京城,敌机坠毁必然造成民房损毁百姓伤亡——开火仅仅持续十秒, 上百发炮弹全未瞄准敌机,而是几乎擦着敌机腹部飞过。
“返航!我们必须返航!”敌方飞行员心率失衡热血上头,骂骂咧咧后推操纵杆抬起机头,一边拉升高度一边加速至全速,疯狂逃命。后座没法在飞机快速机动时继续瞄准,只好无奈停火。
陆烬轩犹如猛兽逗弄弱小的猎物,缀在其后飞行了一段距离,确定对方返航后才掉头回到启国皇宫上空盘旋。
“A-1b,attack010确认不返航。艾米丽,监视联军舰队,有任何情况及时报告。”
艾米丽:“是,元帅阁下。”
张着巨翼的钢铁巨兽逐渐降下高度,在巍峨皇宫的正门前天街上降落,起落架滑轮在石砖上滚动,机翼竖起增加阻力减速,滑行稍许后庞大的战机彻底停下。
宫门侍卫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按在腰刀上的手在颤抖。
“妖、妖怪……”
“怎么办?”
“快去找统领大人!”
宫门处一阵混乱,侍卫们举着刀冲出宫门,却磨磨蹭蹭不敢上前。
座舱盖打开,陆烬轩低头看向畏缩的众侍卫。
侍卫们只看见一个奇装异服的人从妖物身体里钻出来,惊得大喊:“妖物休得放肆!”
陆烬轩摘下头盔,从后座拎起一只箱子自舱内跃下,“是朕。”
众人目瞪口呆。
“皇、皇上?”
正在街上巡逻的士兵闻讯而来,见到这副场景也惊呆了!
“通知李征西和那些将军立刻到御书房。”陆烬轩大步迈进宫门,“皇后在寝宫?”
侍卫自然不清楚白禾此时在哪里,只得回答:“殿下并未出宫。”
陆烬轩颔首,直奔寝宫。不过刚转到宫道上便远远望见了被侍卫和太监簇拥护卫着的白禾。陆烬轩眉峰一动,“小白!”
白禾循声望来,怔住了。
陆烬轩挑眉笑着上前,侍卫与太监自觉退避行礼。
“我回来了。”陆烬轩伸出戴着手套的手轻轻撩动白禾散落的鬓发。
“皇上。”白禾轻唤,“你的头发……?”
陆烬轩微微低头,抚了下白禾的脸颊,低声说:“碍事,拆了。要看飞机吗?在宫门外,带你去?”
白禾勉强勾了下唇角,望着眼前意气风发、英姿勃发的男人,心却仿佛空了一样。
他想起了他们初见之时陆烬轩的模样。
陆烬轩牵住他向宫外走。
如巨鹰一样的钢铁巨兽静静趴在皇宫前的天街之上,其长约六丈、翼展四丈、高约一丈五,白禾站在近前得高高的仰起头去看,却仍觉得它像一座小山。
“皇上,我想回宫。”白禾在如此令人惊艳的工业明珠前踟蹰不前,抗拒着想要回到“古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囚笼中。
原本兴致勃勃的陆烬轩愣了瞬,低头看着他说:“好。”
两架飞机低空缠斗的动静几乎半座京城的人都听见了,许多人从窗户探出头、到庭院中仰头眺望,目睹了两只巨鸟在空中纠缠的场面,无不震撼惊惧。
“老天爷!这是什么!神鸟还是妖怪?”
“妖、肯定是妖物!妖祸出,天下将乱!”
“它俩是在打架吗?”
启国人没见过飞机,认知限制了他们的想象,于是有人说这是妖祸,暗指皇上无德,上天降下妖祸。这便是基于“天人感应”的圣人学说产生的认知。有人则说此乃神鸟降世。但不管怎么说,人们看热闹的心思是大于其他想法的,尤其是在看到其中一只巨鸟飞走,另一只落向了皇宫方向之后。
而认识飞机的人却对这一场战斗感到心惊胆颤。
“这架拦截机是从哪来的?”萨宁看得一头雾水,问温士顿,“是我们的还是曼达帝国的?”
“看不清,我觉得有点奇怪,我们和曼达为什么要打起来?你不是说密电真正的内容是我们与曼达合作派遣的舰队……等等,那个方向是不是启国皇宫?”
“是。”
“草他妈的!这是启国人的飞机!”
萨宁不解:“怎么可能?!为什么不是我们或者曼达的?你知道启国有多落后吗。”
温士顿瞪向他:“落后?启国确实蒙昧又落后,可他们的皇帝完全不是!”
一提起这事温士顿专员就满肚子窝火,甚至于责怪萨宁传教士这位以教会名义派来的间谍在情报收集方面产生了巨大失误。
“你别忘了,启国皇帝身上有疑似炮火造成的伤。他一定上过战场。虽然我不知道启国人什么时候参与这样的战争。”
萨宁依然不以为然:“过去几年启国一直在向我们和其他国家购□□炮,说不定是他们国家的杀手或者别国的间谍造成的。”
温士顿深觉与他说不通,“你宁愿找一堆理由解释也不相信这个皇帝见识过我们这样发达的国家的战争和武器?”
萨宁语塞:“可是……”
“没有可是!”
“可是如果你是对的,那启国皇帝的飞机是向谁买的?看起来它轻易就拦截了另一架飞机,把它逼退了。我觉得它应该比另一架更先进。哪个国家会向落后的启国出售它并且帮助启国培训飞行员的同时还瞒着全世界?至少我在京城从来没有听到这些消息。”
这下轮到温士顿语塞:“反正我相信他有问题。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京城突然戒严,还把我们关起来?如果我们能出去就好了,我们得联络舰队。”
萨宁的表情变得有点为难:“我的电台可能无法联络舰队。按照规定,军情电报必须经过希格玛机加密,就算我能向舰队发报,可我也没有对应密码本,根本没法翻译电文。”
温士顿没忍住又骂了句脏话,“那就先找你的联络人,告诉斐迪南德我们被困住了!启国皇帝可能对战争有准备。”
另一边的曼达间谍门罗比玛国这两人自由一些,至少他能够自由发报:
“陆承认启皇身份,对与我国合作暂没回复。”
“3日下午5点,启首都上空现侦察机一架,遭遇单机拦截击退。”
*
皇宫中。
陆烬轩将从星舰上带下来的箱子搁到寝殿内的书桌上,屏退宫人说:“把朕的饭送去御书房。”
宫人应声离开。陆烬轩脱掉外层的防护服,露出一身墨绿色作战服,“小白,来。”
“哥哥。”白禾走近道,“我们初见时哥哥穿的也是这样一身衣服。”
陆烬轩回头看向他。
白禾避开视线,垂眸盯着陆烬轩的腰带。
“是,这是我们帝国的军装。”陆烬轩说,“皇帝的衣服很漂亮,但不能上战场。尤其是在空中需要保暖……不说这个,我带了药,你记一下药名和用法。”
陆烬轩将纸裁成小标签,让白禾写字后用医用胶带贴在药盒上。再把药物装进医疗箱,然后重置医疗箱的锁,握着白禾的指尖输入他的指纹。
“医疗箱用的是指纹锁,我现在把你的指纹录进去,手指按在这里就开锁了。这些药可能对你不适用,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最好不要用。”
毕竟星际人与这颗星球上的人基因有所差异,有些药物是不适用于这里的人类的。
“哥哥……”忍耐许久的白禾终究忍不住道,“宫外那飞……哥哥弄来的那物要如何办?就这么搁在天街上么?哥哥可有听到宫人如何议论?他们说这是妖鸟,是天降妖祸。”
陆烬轩仿佛没有感受到他的焦虑,将他揽到身前,倾身给他戴上挂着机甲空间钮的项链。“荷鲁斯放在你这里。我带了别的机甲。”
“圣贤学说有一个道理,圣人出,则天降祥瑞;天降灾祸,则是上天警示天子无德。哥哥不妨利用这一学说来解释,就说是海上生了妖物,飞到京城来作乱,天降神鸟助哥哥清除妖祸。我下给蒲泠津朐迁民的圣旨里恰好也是用的海妖作乱的由头。”
不信鬼神的陆元帅:“……?”
“可哥哥的这身衣服和头发仍不好解释,宫里漏得和筛子一样,保不齐漏出什么话。”忧心忡忡的白禾咬了咬下唇,“哥哥有什么打算?”
陆烬轩转身继续摆弄他的箱子,并随意道:“没什么好解释的。”
白禾心里一沉,涌起一阵无可奈何的难过。
这是白禾第一次真正见到作为帝国军人的陆烬轩,与初见时对方的草木皆兵式的警惕与半身染血的狼狈不同,他今日所见到的是一名天赋为战场而生的战士、帝国军最信赖的优秀总指挥。
是他不能挽留的苍鹰——
作者有话说:【注】:
1.【方位077】:航空、航海使用方位角指示方向。有两种坐标系。
绝对航向:北极为0度、正东090、正南180、正西270。
相对坐标(单舰接敌时用):舰艏0度、舰艉180,距离由海里换成米。
方位距离:北极为0度,本舰为坐标轴原点。
2.【右满舵至077】:航向调整小于15度一般说左舵XX(例如左舵10),大于15度说满舵XXX。元帅的飞机是向北投送的,此时航向在000到062之间。
3.【attack010】:飞机编号。通讯应该用代号,但我懒得起名。
4.【30毫米机炮】:弹药箱一次可装填1000发,射速2000发/分钟。原型为现实中的GAU-8/A(复仇者),为避免枪管过热,快速射击限制为1-2秒,所以声音是哒哒哒、顿一下,哒哒哒。弹药:爆破燃烧.弹和穿甲燃烧.弹。
敌机的小破机枪射速1000,用的毛瑟子弹,穿甲能力:。[狗头]
5.【速度500节】:926公里/小时=257.22米/秒=0.756马赫。
6.【希格玛机】:用于加密、解密的机械加解密机器。原型为现实中恩尼格玛机(Enigma)。
——
艾米丽:“Aye,sir!”
*
7.【文官集团】:本文陆帅每一次提到的【文官】都不是指古代文武官员的文官。指文官制度(官僚制度),是一种现代的制度,参考大漂亮的事务官或带嘤的公务员。文官集团即所谓深层政府(Deep State)。
一定要对应的话,文官相当于吏或地方豪强、乡长等形成的执行者的势力。政客相当于大臣。政客是指定政策做决策的人,选举产生;文官是执行政策即干活的人,考试招募。
(请让我狡辩一下,更新慢是因为在研究海战。参考资料:《灰猎犬号》《猎杀U-571》《从海底出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