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闪击稻妻,网友们线下……
北鬥站在死兆星的桅杆上极目远眺。
“天气晴朗, 风速适宜,很好,是个适合出航的好日子!”
完美的开端讓船长心情舒畅, 她朗笑着看向大海,动员身后的少年们:
“做好准备,各位, 去往稻妻的伟大征程即将开始!”
“……”
回答她的却只有一片沉默。
“什么情况?旅行者?万葉?”北鬥非常困惑地回头看,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热血了?还是说船还没开呢就开始晕了?”
“抱歉, 北鬥大姐。”
友仁略显笨拙地按着手里的终端,“现在有一点点腾不开注意力……”
“嗯嗯。”
空更是过分,和派蒙两人头都不抬,理都没理北鬥,只有脖子上的小奥向她吐了吐信子, “旅行者,魈问我们什么时候能从稻妻回来?可是我们现在甚至还没出发!”
“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万葉回想起梅因庫恩抱着自己的腰呜呜乱哭的模样, 无奈地扶住了额。“看这情形,莫非是还没哄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北斗看不明白,干脆也拿出自己的终端, 绿色的荧幕一闪,眼前俨然弹出几条最新信息。
[鐘离:刚刚昏过去……唉,就算是我,面对此等情形也有些无計可施。]
[鐘离:旅行者, 虽然有些困难,但能麻烦你们在三日之内歸来嗎, 因为他第四日差不多就又該醒了。]
[派蒙:等、等等!我和旅行者去稻妻可是要做正事的!不是旅遊!怎么还能造反到一半,中途回璃月呢?]
[空:旅行者来了,稻妻太平了, 旅行者来了,青天就有啦。鐘离先生,不必多言,稻妻不平,我不歸来,除非三天后璃月有海灯节之类的大型节日。]
[楓原万葉:是的,鐘离先生,在雷電将军明悟之前我们是不会归来的……等等,旅行者,原来你这么喜欢过节的嗎?]
[德川友仁:哈哈哈!这也很好嘛,就算是旅程再艰险,也不能忘记放松身心啊。]
[楓原万叶:但可惜现在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们静听风月。钟离先生,实在抱歉,我们去稻妻后,梅因庫恩先生那边,还要麻烦您多加关照……]
[钟离:啊,诸位小友可能误会了,钟某没有干扰你们施行义举的意思。]
[枫原万叶:但你讓我们在三日之内返璃月?我们可不都是旅行者,有一呼一息间就往返目的地的能力啊?]
[钟离:我明白,我明白,路程遥远,赤心如铁,你们没有中途休息的心思,但愁肠百结,旧日梦魇,梅因库恩亦不会停止他的担忧,所以解决一切的办法只有一个。]
[旅行者:是什么?]
[钟离:呵呵呵……]
[钟离:有人比我更想亲口说出这个計划呢。]
[纳西妲:那就是三日之内,扒开那自闭神明的双目,讓她睁眼看世间!]
“等等,这是要我们和雷神硬碰硬?”
北斗越看越迷糊,终于忍不住发问,“且不说外交问题,就光说实力,我们也打不过神啊?”
她刚说完这话,一道张狂阴郁的少年音就在耳边响起。
“谁说要讓你们打了?哈哈哈哈,无知蝼蚁,还真敢想!”
谁!
北斗独眼犀利地扫视四方,却看不见说话的人,只能看见一艘体型庞大的須彌舰船,巨鲸般气势汹汹地向码头冲来。
“!!”
璃月港怎么会出现如此舰船,北斗心生戒备,扬声厉喝,“停下!展示你们的身份,否则休怪我——”
咚!两道紫光弹射而来,一者飘逸,一者迅猛,狼首帽子的少年率先落地,低声训斥:
“收敛些,散兵,这里可没有如草神和树王一般仁爱之人,你找死我可不会像她们一般拦你。”
“該死,别叫我那个恶心的名字!”
“不、不速之客?”
小派蒙见状,害怕地躲到旅行者的身后,旅行者也屈起手指,摆出召剑的姿势。
“不速之客?不,是当有必有之复仇!”
賽諾赤脚向前迈开脚步,赤瞳坚毅愤怒。
“这世上尚且没有,首领受辱却忍气吞声之族群!”
“!”
枫原万叶立刻明悟,“你们是須彌人,为梅因库恩而来,要与我们一同潜过那雷暴的封锁?”
“是也!”
高耸的舰船上站着如狮的女人,她的怒火亦如狮般昭彰。
“王所受的不公与伤痛,必用同等的血与沙清洗,方不堕我須彌国威!”
还真是须弥人,他们不远千里而来,踏入异国的境内,寻找岩国的盟友,只为替一位僭越的王,讨回他已无力去讨的公平。
“是须弥人啊,说不定我们还在群里讲过话呢。”略微松了口气,派蒙不解地看向散兵,“你看着倒像是个稻妻人,怎么也跟着凑在一起了?”
“我?我不过是一平平无奇的学者。”散兵露出充满恶意的笑,“想切身向伟大的贤王学习该怎么弑母而已!”
“呜哇!好可怕!”
派蒙小手一指白发的浪人武士,惊恐道:“亏我还以为,你是和万叶他们一样被雷神逼出境的无辜稻妻人呢!”
“万……叶?”
散兵怔愣地看向枫原家的后人,而北斗仍没放下警惕,对着为首的賽諾警告:“无论你有何等内情,外国船只停靠在港口必须要有相关文书……”
话音未落,她的终端滴地闪了一下。
“私信给你了。”賽诺熟练地操作终端,“事出突然,纸质版文件尚没有邮到须弥我们就出发了,但好在凝光大人在邮递之前给我们拍了照片,说是電子版也有契约效应……”
“……”
北斗看着那几张照片,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了落后于时代几百年的老年人。
“好吧。”
无奈地拍了下头,北斗招呼众人,“既然问题都解决了,那我们就出发吧,赛诺,你们的船要跟在我们后面行驶,注意要时刻小心雷暴……”
“等一下。”船侧突然又传来一道少年音。
“又是谁呀!”
北斗航海多年,从来没有哪一次在出航前遇到过如此多变故,茫然地扶住船舷一看。
“你好,我是阿贝多。”
黄金的造物踩着阳华向他点头。
“我是钟若陀,铁匠。”
岩元素龙王向他微笑。
“我是吟遊诗人温迪,诶嘿!”
这位更不必多说。
北斗一听,感觉这些名字都耳熟,“都是聊天群里的?我没听说今天有要来死兆星号集体面基的活动啊?”
“旅行者,派蒙,你们也好。”阿贝多登上船,拍拍身上的土灰,“我昨日刚在钟离的帮助下考察完层岩巨渊和无妄坡的地脉,听说你们要前往稻妻,就来看能不能搭个顺风船……嗯?怎么这个表情?难道钟离没和你们讲过?”
“地脉不地脉什么的先放一边…为什么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人…”
派蒙有些痛苦地扶额,看着越来越混乱的甲板。
左边,那个不喜欢被叫散兵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纠缠起枫原万叶,正被友仁充满保护欲地挡在身前。
右边,一个绿眼黑肤的少年从舰船上溜下来,正自然和各个人交换名字。
“我是赛索斯,你呢……”
前方,北斗和迪希雅唠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竟让船员摆上了酒。
“知己,知己啊!”
那个胡狼帽子的人看见眼前其乐融融地一幕,忽然沉静了气势,犹豫了会后向旅行者投来严肃的目光。
“甲板上有很多人,但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都是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
空和派蒙都心中大惊。
他怎么看出来这里有人不是人的!?
“因为这里是甲板,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甲板‘假扮’的,怎么,不好笑吗?唉,不好笑也正常,想到梅因库恩,我现在就有点进入不了状态……”
旅行者:“……你是赛诺,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明明没有在群里发过我的相片。”赛诺吃惊。
“但你在群里经常讲冷笑话……”
“我的笑话终于扬名国际了,真好,真想让提纳里也看到这一幕啊,话说回来,提纳里笑时不能答题,因为‘提笑’皆非,写出来的答案会错误……”
“旅、旅行者,我们这趟旅途…”
派蒙向空投去惊恐的目光。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啊!
*
在诡异的欢声笑语中,众人到达了稻妻。
“没办法,虽然想表现得陌生些。”
温迪向他们吐舌,“但我们在群里时多少都说过几句话,再不济也有个眼熟,这种情况下实在是很难维持住该有的警备心啊。”
“也算是拜梅因库恩先生所赐了!”
赛索斯心满意足,他交够了朋友,现在看起来简直像只餍足的小狗。
“你们不觉得贤王很神奇吗?他明明自己都活得一团糟,降到哪里都是巨大的麻烦源。”
“但是,你们看啊,就因为他这样一个大麻烦,璃月的铁匠、蒙德的吟游诗人、至冬的……呃,前执行官?还有我们须弥的各方势力,大家,都被聚集到一起,为同一个目标而共同努力了!这明明是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哼,蠢得别具一格,倒是确实……搅动了一潭死水。”
迪希雅的大脑自动优化散兵的话,她手持大剑,眼中闪烁希冀和骄傲:
“说不定以后群里的人会遍布七国也没有可能呢,毕竟贤王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你一边骂骂咧咧地想揍他,一边又忍不住想替他做点什么!”
派蒙摊开手,不敢想,“那得吵成什么样子啊,现在群里的消息就有些让人看不过来了,只怕是面基时连死兆星也装不下下吧?”
“你这是嫌我船小?好了,不说笑了,朋友们。”
北斗再次严肃神情,“我知道你们有三日之内让雷电将军改变心意的计划,但计划该怎么实施,总该给我个准数吧,现在都已经过去半天了…”
“完全不用怕!”
小派蒙非常自信:“我们只需要想办法把雷电将军带到没人的空地,然后全力炮轰她就可以了,毕竟我们可是有……喂,阿贝多,你们三个要去哪?”
“去鹤观和清籁,你忘了我的目标一开始就与你们不同。”
乘着阳华,带着温迪和若陀,阿贝多边走边念念有词,“一个罕见的、由高度不稳定个体引发的强关联性集群案例,值得观察……旅行者,我们须弥再见。”
“再见~期待我们下一节的诗歌。”
“等等!”派蒙一下子飞起来,“你可以走,把你身后的那俩留下啊!”
“算了,小派蒙,铁匠和吟游诗人也没有多少战斗力,就让他们保护炼金术士吧。”北斗拦住他,“所以,继续说计划?”
“我、我……我什么都没说!”
战斗力最强的两个都走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小派蒙秒怂,她揪着手小声反省,“而且在稻妻人生地不熟的,别说把雷电将军约到无人的空地,我们这么显眼,不被人举报都算强的了……”
她没有忧愁太久,船刚靠岸不久,就很快有一个狐耳的巫女从山林中现身,手中的御币挥成小幡。
“太君们。”
八重神子笑得千娇百媚。
“快里边请~”
“……啊?”——
作者有话说:好多人呐
第162章 群殴雷军,散兵最爽的……
派蒙有点越来越搞不清楚现状了。
“你说你是巴爾泽布的好朋友……等等, 你、你这是背叛了吧?绝对是背叛了吧!”
“哎呀呀,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我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拯救神明和心爱的国度呀~”
狐狸小姐面上狡黠地笑,心里却在暗骂。
[糊涂糊涂大糊涂,巴爾泽布大糊涂!留下来的人偶将軍更是天下无敵糊涂鬼!]
[砍人砍人, 一刀把须弥小心肝的手给砍去了!好啊, 稻妻本来就内忧, 破将軍还给我整了个外患出来,这是生怕民众过得太爽啊!]
“各位的到来实属民心所向,我的投奔也只能说是顺应天意,算不得背叛呐……”
“虽然你態度很好,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情报, 但我还是不相信你,因为你看起来就很不老实。”
派蒙一手叉腰, 一手指点,占据上風的她突然嚣张:
“狐狸可是最会骗人的!快,想办法取信我们!”
“这小东西……”
八重神子脑后冒起不明显的井字。
旅行者开口支援:“派蒙说的对, 异国他乡,表现太热情的不是老乡就是骗子,或者两者皆是。”
“哎呀,怎么能这么说呢。”
面对旅行者, 狐狸態度瞬间好转了不少,只是依旧油腔滑调, “要相信这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过早失去童真可长不成健康的大人哦……”
赛諾在他们身后幽幽开口,“旅行者和派蒙说的对, 我也不信你。”
八重神子:“……”
“不止我不信你,我的枪和我的人,我的拳头和我的舰船上的武器都不信你。”
“太君!长官!须弥来的好先生!”
八重神子的身板立刻变得无比端正,满脸都是忠诚和恳切。
“烦请移驾随我脚步,我会用事实证明我的可信!”
三个人三个态度,看出门道的小派蒙跺脚大叫:
“坏狐狸!完全就是看人下菜碟嘛!”
她才刚跺两下,就被一阵讓人颈背发凉的笑声打断了动作。
“哈…哈哈…哈哈哈……”
“呜啊!前、前执行官,你怎么笑得比小奥还冷?”
散兵不答,只是扶住额头,脸上露出崩坏的神情。
“对,就是这副表情……再也没有高高在上,只剩下曲意讨好的表情……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为了看见这副表情!才来到稻妻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值啦!”
他狂笑完,立刻迫不及待地越过赛諾,冲到八重神子的面前:
“怎么?非人的妖物?你也有守护的心嗎?你也会为无助之人屈尊祈求拯救?哈哈哈!……不、不对!你实际在意的只有快乐与神明吧!雷电的走狗!说话!”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表情好狰狞…他现在是在高兴嗎…”
被散兵吓了一跳,派蒙怕怕地躲在旅行者身后。
“可为什么又感觉,完全不像啊……”
*
赛諾没有管散兵,任由他自顾自地发泄,八重神子也没有回答一句话,自始至终只是以怜悯的眼神看向这个初代人偶。
“该死!该死!你哑巴嗎?还是真的狗?”
他咒骂一会,忽然看见萬葉发间的红色挑染,就又安静地发起呆来。
旅行者沉默地到达稻妻城外,平常且顺利……并不。
“嘶——”
“小奥!松开旅行者,他要被你勒得喘不过气了!”
先是钟離御赐的小岩蛇莫名冲着一个粉发少女的背影疯狂扭动,然后就是赛諾一行人被成群结队的稻妻人围了起来。
“八重!”迪希雅握紧拳头,“这些是你设下的埋伏?”
“拜托。”狐狸翻了个白眼,“我就算是再没人性也不至于讓手无寸铁的平民上战场吧!”
“冷静,迪希雅,这些人脚步虚浮,确实都是不曾习武之人。”
赛诺上前一步,冷静地向为首的稻妻人交涉,“请问为什么要拦住我们……”
“请问你听过野遊神嗎?你听过绯木村吗?你听过祟神吗?你听过眼狩令和锁国令是在愚人众的黑手下进行的吗?”
大風纪官刚开口,就被一连串问题堵了回去。
“!?”
这些是平民该知道的情报吗?!赛诺震驚地回头看了眼没反应的八重神子,然后谨慎地回答平民首领:
“略有耳闻。”
“那你还搁这呆站在做什么!行动起来啊!”
谁料那人竟一嗓子吼出声,激动地握住赛诺的手向外拖:“听到这些难道你还不知道稻妻要完了吗!三分之二的上层人都该引咎辞职!切腹自尽!”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拉不住大风纪官,反而被更紧地扣在了原地。
“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不对,是你想做什么?”
平民首领遇见如此大力先是一驚,随后却是毫不示弱地大吼回去。
“我想做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要反!!”
“不是吧!”
友仁直接震惊出声,“我以为大御所大人在民间的威信一直是所向披靡的?”
毕竟那可是神明啊,庇护稻妻千百年的神明!
“你们是怎么生出褻渎之心的?”萬葉不禁好奇。
“褻渎?哼,如果指出错误算亵渎,为了国家更好算亵渎,那就算我大不敬吧。”
人群中有人拿鼻子轻哼了一声,轻飘飘的模样。
“御所大人啊,御所大人啊,雷霆中的雷霆,武者中的武者。”
“今日我将叛你,如鱼叛海,我将叛你,如子叛母。”
“神明啊,神明啊,取我性命吧,但请不要忘记,我的反叛不为财富,不为名利……”
“只为了讓更多似神一般的好人,和他所眷顾的村子,健全地活在世上。”
诗念完,那群人便不再停留,去拦下一帮进城的人了。
“你好,你听过野遊神吗?”
……
片刻沉默,友仁忽然笑起来。
“无论他们想怎么造反,是拿刀威逼雷电将軍收回命令,还是屠杀另外两奉行之人以血逼求和平,大抵都要失败的。”
“是啊。”
万叶也笑,“怎么都难逃一死,因为将軍的意志不可动摇,她的刀也毫不迟疑。”
散兵骂他们:“呆子,你们笑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不是好事?朋友,看看那首领腰间的神之眼吧。”
万叶柔和了眉目。
“比起我们離国时的东躲西藏,他们啊,现在都在为自己的愿望而奋斗呀。”
“排队送死罢了。”散兵依旧不屑。
“不能这么说,因为我们已经来了。”
旅行者上前一步,与万叶并肩而立,声音平静却蕴含着足以斩断命运的决意:
“我们既然已经来了,就会击碎那无想的一刀,让本该降临在他们头上的死亡,永远隔离在命运之外!”
……
“不过还是有一点很奇怪。”
震惊的同时,派蒙也没忘记在意细节。
“为什么绯木村的情报会传得人人皆知?在石头的记忆里,那明明是个偏僻的小村庄,就算是真被全灭了,估计城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有人特意扩散信息。”
赛诺轻易得出结论,“但是为什么,虽然说贤王在稻妻的声望比艾尔海森预想中还要高一些,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衍生出死忠于他的组织……”
“死忠于野游神?不,与其说我忠与野游神,不如说我和他都忠于追求……和平的国度。”
轻微的脚步声在赛诺身后響起,众人回头望去,看见浅蓝发色的男子,带着他蒙德的下属缓缓走近,脸上挂着和八重神子相似的笑意。
“初次见面见面,各位,我是神里绫人,一个普通的奉行。”
“我、我在石头里见过你!”
派蒙惊呼出声,“是你帮断臂的梅因库恩戴上了王冠,戴得很认真……不过你居然是奉行吗?大人物呀!”
“岂止是大人物,还是稻妻唯一的大人物!也是把稻妻城搞这么乱的罪魁祸首!”八重没好气地瞪他。
“你们不是想知道谁把绯木村的情报四处乱传吗?就是他,扰得国家大乱,哪里都是反抗军,扰得我不得不亲自出手……”
“!!”
旅行者微微睁大眼睛看神里绫人,“唯一的奉行……”
“是想问我要让国家动乱吗?”神里绫人以己度人,热心解释:“一个野游神反对将军时,她会不为所动,因为一个人对于永恒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但如果全稻妻的人都在反对将军呢?就算是石头,也该反思一下自己了吧……”
空:“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洗耳恭听。”
“我想问的是……”
旅行者看看武士们,看看狐狸宫司,看看唯一的奉行,又看看城外越来越壮大的平民叛党。
“稻妻还有人站在将军那边吗?”
……
“呱!”
散兵憋了一下,没憋住,笑出一声蛙叫。
*
雷电将军从每日例行的冥想中睁眼。
今日的冥想很不顺利,反复几次仍进入不了状态,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干扰。
这不寻常,因为人偶是几无感情波动的,无念无想之身,按理来说心神不当有任何动摇。
多想无用,冥想完毕,雷电将军按照惯例要批臣下们上交的奏折。
可是到了时间仍没有人带着文书进来。
“来人。”
天守阁内无声无息,雷电将军站起身。
“九条?”
天狗常常侍立的地方留着几支残羽,像是被突袭后的现场。
“……”
放开神识,天守阁内一人也没有,倒是外面隐隐约约有狂笑声由远及近。
不对,不止笑声,随行的还有……
“轰——”
反应只是微微慢了半拍,雷与草交织的元素球就在天守阁上爆裂,打出一片激化伤害!
“哈哈哈哈哈哈哈!”
雷电将军立刻腾空而起,在废墟残垣前她竟看见一个紫绿撞色的機甲立在半空,张狂的声音从中響彻天际。
“巴尔泽布——我已登神!!”
声音里是无尽的苏爽与畅快,只是还没等雷电将军搞明白状况,她就又听见一道无奈的人声在機甲肩膀上响起。
“你没有登神,散兵,草神之心是纳西妲大人的,正机一号是大慈树王好转后照着博士的图纸随手改造的,这两者只能算是借你,打完这场后是要还的。”
“闭嘴!赛诺!!”
是永恒的敵人吗。
雷电将军不声不响地要抽薙刀。
“啊啊啊!可恶!正机一号太大了,把我们的风头都盖住了,旅行者,上,不能输给他!”
“我也想开机甲。”
旅行者嘟囔一声,一手岩一手风,开启双元素形态。
没有神之眼却能使用元素力?
雷电将军眉头一皱。
这是离永恒最远的敌人。
“上啊!让大御所大人看看我们的野游神意志!”
“剑鱼三号队,机不可失!”
反叛者看见混乱,争相拿起武器,冲上前,雷电将军在其中看见了普通的稻妻居民,也看见了熟悉的海祇将领。
都是永恒的敌人。
她刚刚转面向凡人,就听见一声凄厉的蛇鸣轻响,一道细长的黑影从旅行者的脖子上弹起,落地,变成顶天立地的岩蛇,圈护薙刀下的人类。
“小、小奥!?”
蛇神眨了下夜泊石的眼睛,看着军队后方粉色的巫女。
“黑色的……奥罗…巴斯大人?”
蛇,保护己身的蛇,虽然颜色不对,但珊瑚宫心海只能想到这个。
奥罗巴斯的碎片吐了下信子,感觉心满意足。
雷电将军面无表情,“又一个永恒的敌人。”
她伸手,施展刀法,可总有狂风大作,让她的刀锋砍不到致命处,偶尔也有土石天降,遮掩战士们的行动。
“……”
“永恒的敌人,今日有些多。”
“别再说废话了!各位,拼尽全力,今日内就将她打醒!”
旅行者奋力冲锋,单手剑直指雷电将军的脖颈。
“否则!梅因库恩醒来就又要乱哭了!”
第163章 得胜归来,死兆星上庆……
雷電影感覺非常困惑。
她本来在一心净土里好端端地自闭, 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不会有失去,不会有痛苦,不会有灾厄。
今日却有些不同, 因为不知道哪里闯进来一个黄毛,面带惊愕地看向自己。
“你是……真正的神明?八重神子说的都是真的!”
久违地听到了老友的名字,雷電影略感怀念, 但这点怀念不足以让她停止对旅行者的劈砍——因为她心中知晓, 站在她面前的, 乃是永恒的敌人。
那便不必多想,挥刀即可,无需犹豫,无需思考。
像过去的五百年一样。
无需理会那些聒噪的言语。
“你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了嗎?你知道大家都非常讨厌你的禁令嗎……可恶!听我说啊!睁开眼看看大家的愿望!”
愿望,也是永恒的敌人, 是應該和这个旅者一同被粉碎之物。
“……”
但是为什么。
“赢不……过?”
旅者自身的实力并非绝强,纵使得了风与岩的加护, 亦本應无法抗衡神威,可是什么?为何萬千流萤般的愿光,跨越时空壁垒, 争先恐后地汇聚于那柄异乡的剑刃之上?其光芒炽烈,甚至照亮了这百年孤寂的幽暗净土?
“被寄托一国之心愿的……”
“不應該是我嗎……”
请废除眼狩令!大御所大人!
无数声音穿透净土,在她耳边轰鸣。
“永恒,不好嗎?”
当人类的愿望汇聚一心时, 足以超越时间与空间,让那至尊的神明, 也要为之退让,但让雷電影动摇的,不止是己身的落敗, 还有……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巴尔澤布用来取代我的造物?不堪一击!羸弱羸弱!!”
雷電影于现实中睁眼,她看见巨大的机械手已贯彻将軍的胸膛,破口处响着元素紊乱所爆发的滋滋声,再一抬头,须弥风格的机甲破破烂烂,紫发的少年在被削去一半的艙室里狂笑,相貌与将軍有七分相似。
“哈哈哈!一具被嫌弃的废物,反而打敗了神明的完美造物!多讽刺!多可笑!我亲爱的好妹妹,你怎么不笑啊?”
机甲的巨手更深地穿过人偶将軍的胸膛,雷电影听见体内的材料在吱呀作响,身体在随着捅刺后退,不痛,但有点控制不住平衡。
“哈哈哈……”那少年的嘴角高高挂着,是极反派的快意神情,“莫非你是个连笑都不会笑的痴呆玩偶,智障木头?可悲可悲,可悲啊!”
他的笑容淡去,露出焦躁与些许的虚无,而雷电影看了一会他的臉,终于确定了些什么。
“雷电国崩。”
她如此呼唤。
“你怎么在这里。”
借景之馆,不应該在那里待机吗。
“……”
雷电影很难用自己的言语去形容那少年臉上神情的变化,焦躁与虚无瞬间瞬间僵住,他看着自己穿透的人偶,漂亮的眼睛里透出惊愕与难以置信,随即汹涌而上的,却是更加纯粹的憎恨与怒火。
“巴尔澤布……”
“巴尔澤布!!!”
他猛地拔出机甲的手臂,腕中卡着将军碎裂的材料,留下的大洞再次让他臉上露出癫狂的喜悦。
“巴尔泽布!巴尔泽布!被失敗者刺穿胸膛的感覺怎么样?被遗弃者肆意羞辱的感覺怎么样?母亲,父亲,君主,神明,我要将你的脸踩进地里了!”
“哈哈哈哈!好极了,好极了!我真应該感激大慈树王,感谢她将我从世界树的边缘拉回,要不然我就要遗憾地错过如此美景了!”
雷电影感觉不怎么样,胸膛损坏让将军的元素流通很不顺畅,让她不得不弯下腰,如人一般喘息。
而眼前的机甲吝啬,甚至容不得自己休息一下。
“说话!说啊!巴尔泽布,给我说话!”
“看见久别重逢的孽物不该有点反应吗?败在软弱之物手中感觉怎么样?说啊!巴尔泽布!!”
我要,说什么啊。
在满布噪点的视野里,巴尔泽布相隔五百年再次去看雷电国崩的脸。
天真尽褪,徒留扭曲,纯洁湮灭,唯剩癫狂,连那曾落下泪水的晶莹瞳孔,都被怒火烧干了。
如此狰狞,如此痛苦,如此……可怜。
于是雷电影应他所求,本着怜悯,说出此刻心中所想。
“国崩,我有些后悔造出了你。”
此言一出,萬籁俱寂,只有八重神子惊恐的吸气声在空中回响。
“呆子!完喽……”
“不、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机舱里的少年闻言剧烈地颤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歇斯底里,命若游丝。
“这不是我想要的!!闭嘴!”
机甲随着嘶哑的怒吼抬腿,正机的足尖向雷电将军踏去,俨然是要把神造躯壳如虫泥一般碾碎。
“给我滾!!”
“嘶!”等等卧槽!这小子疯了!
奥罗巴斯直接吓傻,他弹射着要去拦散兵。
雷电影要是真出问题惊动天理,吾不是又要还阴了吗?
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正机之神大力下踏,元素四溅,直直溅到……狐狸粉色的毛皮上?
“賽诺!旅行者!”
显出原型扩大妖相的狐狸宫司炸着毛挡在人偶面前。
“我已经用情报赎了影的性命了,你们真要叫稻妻成为无神庇护的混乱之国吗?这里可与暗之外海接壤!”
“散兵!冷静些!”
紫光大盛,狼影显现,賽诺迅速跳到艙室,要阻止散兵继续攻击。
但他已一进入舱室,却是颤抖愣住了,因为黑衣紫发的少年,已经停止了操作机甲,此时正屈腿坐在驾驶座上,双臂环着膝盖,鬥笠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
“散兵?你停手了?”
賽诺看着这一小团人。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鬥笠下传来低低的呓语,带着一种被抽空所有力气后的虚浮,与先前歇斯底里的疯狂判若两人。
唉。
賽诺走近他,站在他座椅旁,轻声问。
“那你想要什么呢,散兵。”
“想要神之心吗,可是击败神明的壮举不是比一颗神之心更珍贵吗?”
“想要复仇吗?可你现在却停止了攻击。”
“还是说,你只是想要赞同和认可呢。”
“滾开…风纪官…滾啊……”
人偶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捏了一会,又似无力般散开。
“复仇,报复,毁灭,流血——蠢货,我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断断续续的呜咽在鬥笠下传来。
“该死!我被造时没有被写入这种程序,没有!呜!没有啊!”
……
雷电影静静地听了会舱室内的呜咽,又看看被打成废墟的天守阁。
“我好像又做错了什么,神子,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祖宗啊!”
那大狐狸翻了个白眼,摇身一变又成了娇媚的女子,“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什么也没做!永恒之神!”
“……”
神明困惑地皱了皱眉,她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想起被各方面完全打败的自己,又觉得八重说的可能有她的道理。
“我什么都不做,只是为了停止失去。”
她为自己解释。
“你看,笹百合、御舆千代、狐斋宫,这五百年来,我再也没有失去一个像他们那般重要的好友。”
八重神子没说话,只是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她。
“……”
雷电影转目不与她对视。
过了好久,她才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如果姐姐还在,稻妻一定会比现在好千萬倍。”
“……哼。”
八重神子放松了身体,她知道被强行打醒的雷电影虽然依旧难忘痛苦,却不会再抛弃子民,将国度交给将军来打理了。
除非她还想再被打一次!
身心俱疲的狐狸小姐掩嘴打了个哈欠,懒散地看着影拖着破败的身体,去找那被赛诺拉下机甲的少年,张口想说些什么。
“滚!!”
啊,直接被骂回来了,神情好低落哦~不会又哭又闹吧~
活该!累死我啦!
大事已成,也没什么伤亡,神里綾人松了口气,笑着问身旁的萬葉。
“看来今晚可以召开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了,我也当拿出家里最好的酒具……”
“不了。”
“嗯?”綾人困惑,“这世上还没有大胜后不举杯庆祝的道理。”
“不行,我得快点回去。”
万葉转身露出个微微自得的笑容。
“因为还有猫在等我。”
“……”
绫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身边的托马就先亮着眼睛接话!
“哎!那确实是得快点回去!谁能拒绝回家开门时热情的毛绒绒拥抱呢?”
绫人:“不,我觉得你们两个的猫差别可能有些大……不过算了。”
至少在备受呵护这一点上,都是相同的。
*
留下一部分人处理稻妻剩余事项,一部分人赶去璃月。
散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璃月,无视了在他身后伸手的雷电影。
稻妻之行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爽快,穿透将军胸膛的快乐也很短暂,衬得他向纳西妲强烈自荐要和赛诺一起去稻妻的行为像是个笑话。
该死!我为什么非要活得如此矛盾与痛苦,讽刺与空虚?亢奋之后总是空洞,爆发之后总是疲惫!为什么,为什么!
散兵坐在死兆星的船顶上,用拳头锤地,拔自己的头发,甩打自己的斗笠,发泄情绪如同婴孩,他和婴孩有什么不同呢?他还不曾被大人教导过该如何正确地缓解所受的痛苦,就被一脚狠踹到世界中去了!
旅行者爬上船顶时差点被摔来的斗笠削掉呆毛。
“哇!”
派蒙吓得大叫一声,“友军!别开枪!”
“滚开!”散兵谁的面子都不给,“不想被电就滚远点!!”
“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坏啊……”
派蒙喃喃,而旅行者用风元素将飞出的斗笠召回,跳上船顶的同时将他递还给主人。
“给。”
他不接,眼眶微红,恶语相向,“不是叫你滚开了吗?聋啊!小心我……”
“小心什么?你会电我吗。”
旅行者面不改色地斗笠拍回他的头上,“北斗大姐头举办的庆功宴已经开始了,下去吃饭吧。”
“邀请我?你们疯了吗?……谁乐意吃你们人类的食物,滚开!”
派蒙震惊,替他可惜:“!这家伙居然不爱吃饭,这得错过多少美食啊!”
“……你的关注点真是离谱到让我发笑,立刻给我下去,别逼我再说一次……”
散兵正压低声音威胁,忽然看见船顶边探出两个白色的脑袋。
“他在赶人欸,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友仁问万葉。
“哎,告诉你多少次啦,不能光用耳朵听人口所出的语言,也要听他们心所出的声音。”
万叶翻上船顶,笑眯眯地走向散兵。
“你真要赶我走吗?朋友?我们刚刚可是携手一起经历了场伟大的战争啊。”
“勉勉强强都可以算战友了。”友仁补充。
“……”
那个德川友仁散兵倒是毫不在意,但是这枫原万叶在眼前一站,散兵的视线就粘在他头上的那撮红毛上动不了一点,嘴里也放不出狠话,着了魔似的。
“……你上来做什么?没事就下去,庆功宴可不在房顶。”
派蒙:“呜哇,一下子就不凶了!”
“聒噪!闭嘴!”
“!原来只是区别对待!”
“好啦好啦。”万叶笑着打圆场,“我当然知道庆功宴在下面,但不能让我们吃饱饭,大功臣却空着肚子过夜啊……给。”
他把友仁端着的东西递给散兵,散兵揭开一看,心神一动。
“……茶泡饭?”
“对。”万叶面不改色点头,“清淡,给你去去火气。”
“……”散兵有一点失落。
“好吧,不逗你啦,其实是和赛索斯告别前告诉我你喜欢这道菜的,他还叮嘱我要好好和你打好关系呢。”
“……多嘴的家伙。”
紫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表情看不出喜欢也看不出不喜欢,只是确实咽下了米粒。
“我吃了,你们没事就下去吧……旅行者!你在做什么?!”
“没有看你一个人吃独食的道理。”
一眼不见的功夫,空竟在船顶支起了锅,阵阵香气中撕了个大鸡腿塞派蒙嘴里。
“没有桌子放菜啊,好不方便。”
“我去下面拿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友仁自告奋勇。
“很好很有精神!那剩下这个鸡腿给你!”
“等等!?不是你们!”
散兵起身要拦,但那友仁来去如风,不一会竟叼着鸡腿扛着桌子真上来了,后面又莫名跟了个新人。
“好哇旅行者!早就听香菱说你手艺不错,结果竟躲着我偷偷给别人开小灶!”
一坛酒嘭地砸在桌子上,北斗佯怒指指点点:“还不快补偿我道炝炒肉片,水煮鱼……哎呀,辣菜你就上吧!”
“等等,人越来越多了!?”散兵大惊,真怒,“都给我下去啊,懂不懂什么叫礼貌和距离!?”
“船长有权出现在死兆星号的任何位置,包括船顶!”
“……”散兵举目四望,想再找个清净位置,可是船就这么大的地方,周围全是海,清净的地方又有几个?
“旅行者,会做须弥菜吗。”
左顾右盼间又有一个人爬上来,是赛诺,他自然而然地开始点菜,仿佛在船顶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不会?那我做给你看好了……”
“……你们这群人是傻子吗?”散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甲板上有灯光,有炉火,亮堂又温暖,人又多,你们一个个的不去那里,非要来船顶跟我抢寒风,抢黑暗,抢安静,你们都有病吧?!”
“可是啊,庆功宴就是为参与战争的所有人准备的。”
旅行者貌似一脸无辜地摊手。
“只要还有一位功臣未至,哪怕庆功宴设在玉京台,也会觉得少了些滋味,不是吗?”
“……”
又气恼又无能为力,散兵恶狠狠地塞了一大口饭,背过身不再说话了。
因为背对着所有人,所以他没发现大家的脸上,纷纷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这样子心情应该会好点吧?我们多少也会转移他点注意力。’
派蒙讲悄悄话,把头伸到赛诺耳边:‘说起来,你不是大风纪官吗?我以为你和执行官……哪怕是前任也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呀。’
‘须弥国情特殊。’
赛诺也小小声地向她解释。
‘我们对这种…嗯…言语带刺、看起来就叛逆不好惹的外国少年,总会不自觉地多观察、多包容一些。算是近年来的历史遗留问题吧,唉,看他也这样,估计这个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是改不掉了。’
第164章 久别重逢,一国所护之……
算算时间, 也快醒了。
鐘离坐回床边,凝視着梅因庫恩的睡脸。
安宁,静谧, 略显灰白的肤色,过于精致的脸颊,一眼看去竟不似真人, 倒似匠人穷盡毕生心血所雕琢的石像, 无生机的美丽。
……
不, 不。
鐘离心中反驳。
石像可不会哭闹,不会拿头撞墙,不会剧烈抽泣到讓自己昏厥,唉,岩王爷保佑, 讓枫原萬葉先生在他醒来之前赶到吧。
岩王爷是真有点哄不住了。
事不遂神愿,岩石的心脏微微一突, 鐘离几乎是无可奈何看着猫耳朵上的猞猁毛轻颤一下,然后緩緩立了起来。
“…鐘离…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瞳孔随着光线缓缓缩成椭圆, 梅因庫恩习惯性地用右手撑床。
又撑了个空。
……!!
脑袋摔回枕头上的同时梅因庫恩立刻想起所有的记忆,痛苦瞬间击碎所有刚苏醒的慵懒。
“嗷——”
战栗四望,梅因庫恩没看见萬葉,“完了!他们定是死了!!死在雷电将军手下了!”
泪水刹那间就盈满眼眶, 灰白的石像迅速鲜活,呻吟着惨叫。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软弱与无能……”
钟离堪称熟练地起身上床, 帮他把身体支起来靠在自己肩上——躺着哭只会让他喘不过气,“你最好先补充一下能量和水分,刚醒来的身子正处于疲乏的时候, 不易激动和劳累…”
“嗚哇哇!”
…好吧,还是劝不动。
钟离只能搂着猫,睁着眼,在嗚嗚呜的哭声中以千年未有之无助,千年未有之急迫,希冀地渴盼着希望的降临。
“钟离!我们回来了——”
旅行者踏入屋里时浑身一寒,抬眼就撞见钟离暗含求救的視线。
“——你谁?”
不像无所不能的摩拉克斯!
“都快快过来,莫要在门口逗留。”钟离不动声色地催。
“恩先生!”
萬葉反应快,三两步先跑进屋里。
“看这里,我们在这呢,什么事也没有!”
“萬、万葉!”
哭声一下子就住了,钟离也感觉肩上一轻,那是猫歪歪斜斜地直起身子,不敢置信地看万叶,也看他身后的旅行者和友仁。
“你没事,你们都还活着。”
“唉,你还在担心这个啊。”
哭笑不得地走上前,万叶试图安抚梅因库恩,“一点事也没有,我们……”
啪。
话刚说到一半,万叶忽然感觉手上一凉,黑雾凝成的手铐已经扣在腕上,另一端攥进梅因库恩仅存的左手里。
“……恩先生,你??”
“不許走。”
“等等,不是?您?”
万叶甩那锁鏈,甩了几次都甩不开。
“不許走。”
寡言少语,但意思明确,梅因库恩挺直了虚弱的脊背,面无表情中颇有几分为王的霸道。
“不許去稻妻。”他命令。
虽然不知道枫原万叶为什么没趁自己昏睡时盡快启程,但既然留下了破绽就别想再去找死了,雷电将军什么的,我想办法处理就好……
“可是,恩先生,稻妻我们……”
“不许去,不许去。”
轻喘了一下,梅因想擦泪,可是左手已被铁鏈占据,就只能费力地举起残肢,用剩下的半截小臂在脸上乱蹭。
“人的生命,重要,脆弱。”
“可是……”
“放弃抵抗,接受命运。”
梅因库恩微微侧头,不看他的眼睛,心狠似铁。
“憎恨吧,因为我死也不会松开你的。”
自由和死亡,哪一个更重要?哈,像万叶这样的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吧。
但那是因为他们不懂得自身的宝贵,也对自己的脆弱毫不自知。
“可是,恩先生!”
不要再叫了,我意已决,没有人能违抗王的命令……
“我们已经去过稻妻了啊!!”
……?
困惑地眨眨竖瞳,梅因库恩看着被锁住手腕的少年尽力解釋。
“我们不仅去了稻妻,还打败了雷电将军,大御所大人已经承诺要废除眼狩令和锁国令,只是时间来不及,我们还没有和她说有关于你的事就返程了……”
梅因库恩听了一会,然后默默地点了下头。
“听清楚了?”
嗯,听清楚了,三日速通稻妻,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清楚了就快些放开我吧。”
万叶哭笑不得地摇摇链子。
“这样子像什么话……等等,为什么缠得更紧了?你不是听清了嗎?”
“嗯。”
听清楚了,万叶你为了自由,已经到口不择言的地步了。
打败了雷电将军什么的……
“我不信。”
猫的眼睛中亮出前所未有的智慧来。
“别想拿胡话骗我!”
我已经不是枫丹的那个容易受骗的我了,须弥的王岂可能是好糊弄的?这般拙劣的谎言,谁信谁傻子!
“居然没信,哈,真是聪明的不是时机。”
年轻沉稳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是大风纪官,他和散兵办完入港手续后稍迟一步赶来。
“賽诺!?”
梅因库恩看见他就吃了一惊,下意识向身后藏自己的断臂。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很重要嗎?大概没你的手重要吧?不如就由你先向我解釋解释,贤王。”
賽诺完全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完全不用梅因库恩解释,但他就是要逼出王的无措神情,看他绒耳垂软,向臣子示弱。
“别、别告诉艾尔海森,行不行?”
“我不,我才不给你瞒着。”
賽诺面上不显,心中却气闷,嘴里也含怨,“我不仅要告诉他,还要添油加醋地告诉他,要气得他吃不下饭,连连骂你蠢蛋。不只是艾尔海森,我还要告诉納西妲,提納里,卡维……所有人都要和我体会到一样的情感才好。”
“……不要这样,小賽诺。”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王就又要被臣子搞哭了,他用余光瞟着被子,看起来很想躲进去。
“别告诉,他们……”
艾尔海森,经常说我笨,如果他这次又知道我没有听他的命令行事,他会不会因此对我感觉失望,然后再也不理我了?……还有纳西妲,我当时是以武力挟持她,让须弥臣服的,可现在的我又弱,又是个残废,她会怎么待我?会报复我吗?我经常在她面前伤害她的子民……
须弥的大家会怎么对待无力的僭主?我会像年老的雄狮一般死在旷野中吗?
曾经强盛的,日益衰弱,曾经年幼的,已经健壮,梅因库恩不敢看赛诺,他怕他仍会像多年前那般,无畏地持枪向新王发起决斗。
而这次,那落败于地匍匐仰视的,将是梅因库恩自己。
“呜……”
但梅因库恩没听见争斗的号角,反而感觉自己的左爪被掰开,锁链滑出,棋子状的物品放下。
“呜?”什么东西?
“转过头看看吧,贤王。”
“草神大人说过,你将她被大贤者占据的神之心归还给了她,那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吧。”
为鸣神而殚精竭虑的狐狸,付出了许多以求平息须弥方的怒火。
配合即将到来的拯救计划,全力查明梅因库恩的家世……而神之心,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却也的确是最有代表性的一个。
“……雷神的象征?!”猫的耳朵一下子立起来,“等等,为什么它在赛诺手里?难道、难道……”
那个三日速通稻妻的荒谬故事,竟是真的??而让它成真的原因是……
“贤王,别再忘了。”
黑肤的手与白色的爪交握,赛诺将神之心按在王手上。
“被欺负了要记得说,你身后站着的,如今可是一个国家啊。”
……是为了我?为我报仇?
为了我,而向尘世的七神举刀,为了一个无用的君主……
“塞、赛诺……”
黑色的锁链随风而散,闪烁的竖瞳蜜糖般软化。
“赛诺!”
千万般的忧虑与哀愁,自卑与忐忑,忽然烟消云散。
“别这么看我,胜利只能说是机缘巧合,天时地利人和的共同作用。”
“你真是个好孩子啊呜呜!”
“那就把胳膊给好孩子看看,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只。”
“……”
“别往人家身后躲!……钟离先生,见笑了。”
万叶随着消散的锁链跳到一边,心有余悸,“真是从没想过的发展。”
“毕竟是猫嘛。”
派蒙嘻嘻笑。
“恩先生大概是那种,主人起夜上厕所时都要跟着的猫吧!”
“倒也没有那么粘人,他之前还挺酷的。”
万叶也笑,他想起了梅因库恩的野游神时期,但看见正往钟离身后躲闪的梅因库恩时又迟疑了起来。
“……应该没有吧。”
“管他粘不粘人,猫全是愚笨的生物。”
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散兵上前几步,直接去搶梅因库恩手上的雷神之心。
“行了,看一眼得了,这是八重神子许给我的战利品。”
“噫……”
梅因库恩还真有点不想放手,“战利品,不应该都先给首领挑选吗……”
“与我何干?我又不是你臣子。”
散兵搶得毫不犹豫,抢得肆无忌惮,“赛诺,你看什么看,莫非还想帮他抢不成?”
“同类之间的战争,我不大想参与,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散兵。”
“说。”
“纳西妲借你的草神之心,和这颗雷神之心,你只能在手里留下一个。”
“为什么!”散兵无法理解,“雷神之心是我自己得来的,草神之心纳西妲也无所谓它在我手中放多少年,我凭什么不能两者同时拥有!?这是我应得的!”
“差不多得了,你还真想一人占两个神明象征啊。”
行吧,又是无聊的规则与面子,散兵一手一个神之心,陷入了无尽的纠结。
“草神之心我都用习惯了,也能适配正机一号……”
“那就是舍雷神之心喽?”
“该死!……我真不能两个都要吗?”
他骂骂咧咧地试图和赛诺打商量,却看见钟离身后的梅因库恩盯着他,炸了一耳朵的毛,视线惊恐如看伪人。
“看什么看!怎么,几个月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你不是散兵!”
猫吓得嗷嗷叫。
“散兵这时候早就直接动手抢两个神之心了,才不会和赛诺说多余的话!”
散兵死死握紧拳头:“……”
这是病号,不能打,这是病号,不能打…
梅因库恩不仅自己躲散兵,还要拉着别人一起躲,“赛诺,离他、远点,危险。”
……烦死了!!!
第165章 岩神提醒,计划开始的……
賽諾还是抓住了梅因庫恩被截断的小臂。
雖然小臂的主人非常抗拒, 不配合,为逃避现实甚至频频扭头向钟离求助,但賽諾还是在他忍不住的颤抖中抓住他的小臂, 把断处放在掌心摩挲。
最末端是玄棕的造物,触感坚硬光滑,再往上摸, 就带了点红色, 迎光照射, 断裂的肌肉纤维和大小血管都清晰可见,如同被冻在琥珀中,凝固了时光。
凝固在了最痛苦的时光。
……
賽諾的心思开始纷乱复杂。
如果普通人的伤口被如此对待,不通的血脉一定会让其他的手臂肌肉萎缩或坏死……梅因庫恩的特殊体质倒成优势了。
……
狡诈的八重神子,雷神真应該谢谢她果断坚定的求饶。
“賽、赛諾……”
在发抖, 是因为对人的恐懼?
“你的王冠呢。”
“枕头…边…”
放开残肢,给他带上冠冕, 像多年前納西妲所做的一样。
绒耳尖颤动的幅度开始变小,扩散的瞳孔也缩了些,他安稳多了。
“这件事, 不許告诉别人。”
安稳后,立刻就开始得寸进尺,亮他只剩一个的爪子。
“这是命令……王命哦。”
“行。”
赛诺当然不会告诉别人。
因为这消息已经传遍海内外了。
不过看他这突然放松的脸色,赛诺覺得他还是不知道为好。
*
梅因庫恩还有許多问题想问, 比如说赛诺是怎么知道自己被雷神砍了的,大家又是怎么打败神明的, 稻妻人有没有受影响……
但他与人交流时效率还是比不上非人生物,缺血的大脑也阵阵眩晕,就逐渐在散兵看戏时发出的冷笑声中缓缓闭上了眼。
又是一尊精美的石像。
“他清醒的时间, 好像比上次短了不少?”
萬葉看他睡着很是惊讶,轻声问钟离。
“陈旧的夜泊石,也很難常亮,鉴于他身体所受的多种磨损,我认为长时间睡眠已经是很轻的代价了。”
点上安神的熏香,钟离关上房间的门,又拿出待客用的茶葉,泡好后自己先抿了一口。
好茶。
可惜猫不能喝。
“咕嘟咕嘟咕嘟!”
小派蒙是牛嚼牡丹的喝法,粗莽灌下后还要仔细评价,“香是挺香的,但我还是更喜欢甜甜的苹果酿!”
“派蒙是小孩子口味呀。”稻妻人倒是都挺满意,细细地品,期间友仁抬眼,好奇地看了眼盯着茶水发呆的赛诺。
“怎么不喝,也不喜欢?说起来須弥人平时更常喝的飲品是……咖啡?”
“嗯?唔、确实是咖啡,一个猫不能尝试的飲料。”
雖然被友仁呼唤了声,但赛诺明显是没缓过神来,他走出卧室后就是恍恍惚惚的模样。
“茶我们也喝,嗯,嗯。”
“担心梅因庫恩到这种地步了嗎?这可不行!至少要养足自己的精神啊。”
小派蒙攥着拳头飞起来,“散兵!你也劝劝他……哇!你怎么看起来也有点恍惚?你总不至于也担心他吧!”
“……你真該修理你的舌头!”
散兵扶着额头身体向后靠,雖然不比赛诺,但他离开卧室后看起来也有些走神。
“见鬼!我还以为他会是个丑八怪!”
“卡维一定会为他造的面具后悔的…一定……”
两个須弥人都着了魔似的,一离开梅因库恩的视线就开始喃喃自语,像是忍好久终于憋不住了。
“不是,他什么毛病?猛一露脸差点吓我一跳,藏这杀手锏是想耍谁?蠢货…”
“是因为牙嗎?虽然有点尖但也没什么啊…難道是心理阴影?”
他们念得所有人都有些懵了,派蒙心直口快,“他俩这是怎么了?刚才在梅因库恩面前表现的不是很正常吗,突发急病?”
“难道……”萬叶略微分析了一下他们的自语,忽然睁大眼。“你们没看见过梅因库恩面具下的模样!”
……
“咦??”
旅行者大吃一惊。
“他不是须弥的王吗?”
哪有子民不认识王的??
散兵扶着斗笠,率先撇清关系。
“我在须弥生活也没几年,又不是他近臣,没见过又怎么了?倒是赛诺,你怎么回事?”
“这怪不得我,这十年来,梅因库恩不曾有一次在我们面前摘下面具,就算是不得不进食饮水,也是背对着我们极快地摄入。”
“等等,十年!?这是多不想露脸啊?”
友仁彻底茫然,“但我们摘他面具时他虽然正高烧昏睡,可醒来时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我还想问你们给他喂了什么迷魂药。”
赛诺的眼神瞬间幽怨,看万叶,看友仁,也看帝君,“纳西妲十年也没有做成的事…”
“这…哈哈,也许是投缘。”
万叶干笑了两声。
糟糕,怎么一种被正主找上门来的心虚感?
呜哇,眼神更凶了……
钟离倒是没受影响,他悠悠地咽了口茶水,“其实答案很简单,赛诺先生。”
“请你思考,在梅因库恩先生彻底摘下面具的这段时间里,他与往日有何不同?”
“能有什么变故。”赛诺早把群里的情报看了许多遍,信手拈来,“高烧,昏迷,重伤,昏迷,应激,昏迷……唉,简直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他要是留在国内,安安分分当他尊贵的王该有多好?可不会遭遇这么坏事……!”
如果非要说一个最大的不同,那赛诺只能想到一个。
弱小,前所未有的虚弱,王者从天坠下,几乎堕落成将死的幼兽。
“是这样的。”钟离微微垂敛金瞳,凤眼略带哀意,“在人类的世界里,面具有着负面的象征意义,伪装,防御,自我保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当梅因库恩强盛时,他乐意让自己看起来更不好招惹,但他现在很羸弱,只能依附他人的羸弱。”
钟离低低地笑了一声,“你们说他笨,这是不对的,作为一位年轻的长生种,他已经很聪明了,他知道受伤时最好不要对救护者龇牙,露出柔软的腹部才算礼貌……”
“钟离先生?”赛诺莫名感覺他有点可怕,“你的意思是……”
“他很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钟离直接挑明。
“当我触碰他汗湿的额头时,他会无意识地叼住我的手指,用尖牙轻轻啃啮,喉间发出低低的呼噜;当我立于他身侧,他会用那截残肢笨拙地、一遍遍勾缠我腰后悬坠的神之眼,如同离巢的幼猫,本能地寻求母親尾巴的慰藉与指引……”
钟离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令人莫名心悸的弧度,那并非嘲讽,而是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带着悲悯的兴味。
“呵呵……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正在用最原始的本能,拼命地、可怜又可爱地,乞求着我的怜爱与他所能感知到的一切‘安全感’呢。”
袅袅茶香中,赛诺彻底僵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彻。
“这样的他,又怎么会把代表拒绝的面具往自己脸上戴呢?放心吧,赛诺先生,他只是在怕死,不是在敞开心扉。”
你这话…实在是……
地狱啊。
“停一下,停一下!”派蒙有些搞不明白了,“猫猫爱撒娇怎么了?梅因库恩不是一直都那样吗?第一次见面时留云借风真君就可以摸他的头了,超级乖的!旅行者逗他也没生气…”
“哈哈哈哈!我親爱的派蒙小姐,您可能有些不清楚。”
一声狂笑,散兵突然站起,向众人嘲讽着摊开手。
“赤沙讳懼永刑之君,兽瞳谜主,渊戾王,这才是梅因库恩最初的王号啊!”
他说完就走了,不想再听的模样。
赛诺留在原地,皱着眉沉思,想象着梅因库恩抱着钟离先生撒娇的模样,又与记忆中安静温和的贤王对比,再与更早些的阴沉戾王对比。
真难想象他们是同一个人。
“你若是也想和他亲近,只需要等到他醒来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他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钟离安然独坐。
“一开始可能会有些纠结,但他很快会靠在你身上的,因为比起怕人,他更怕死呢。”
“……你故意的,钟离先生,你故意扰乱我的心神,让我不得安宁。”
赛诺闭上眼睛,再睁开,赤瞳如狼般闪亮。
“所求为何?总不至于是发发照顾病人的牢骚。”
“说不上是发牢骚,只是一些提醒罢了。”茶杯略重地落在桌子上。
“提醒艾尔海森先生,那个被梅因库恩信赖又恐惧的沉稳先生。”
赛诺几乎立刻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钟离手指点着桌子,神情威严不容置疑。
“让计划快些开始,不能再拖。”
“我虽然喜欢小辈和我亲密,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于恐惧而和我亲密,却是有些过分了,对双方都是。”
赛诺无奈:“这不是艾尔海森能控制的,时机未到……”
他刚说完这话,就听终端滴滴两声,是新人提醒。
玛薇卡:嗨,大家好啊。
玛薇卡:虽然納西妲女士已经很努力了,但很遗憾,纳塔地脉特殊,到最后也只能联入一个终端。
玛薇卡:不过没关系,我会在计划进行时将它放在圣火竞技场,凭梅因库恩先生在纳塔的‘声望’,想必那天就算不是归火圣夜巡礼,也一定会人满为患吧……
赛诺没再继续看,只是抬头和钟离对视。
“计划终于可以开始了?”摩拉克斯问。
“嗯,虽然枫丹方的神明依旧拒绝纳西妲的外交申请,但我们不会再等了。”
“蒙德,璃月,稻妻,须弥,纳塔……想必也是够了。”
“好。”岩王夸赞。
“漫长的痛苦,也该结束了。”
第166章 于绝望中,向摩拉克斯……
梅因库恩又在做梦。
清醒的时间不多, 就在梦中流连。
梅因库恩又梦见自己趴在办公桌上打盹,手上脚上的肉垫都被实木冰得凉凉的,但悠悠闲闲地将鼻头向下一点时, 光滑的桌面就会被喷上一朵小小的热气,秋风一吹,顷刻就散了。
这个时候, 那在自己肚子下方沙沙作响的羽毛笔就会停止, 笔的主人将犹疑地停止工作, 将指尖探进自己厚实的背毛中丈量。
“我猜你不会受寒冷的侵扰,但也说不准。”
他除去手套,用食指和拇指輕捏自己的肉垫,捏得半透明的爪尖在绒毛里一伸一伸。
“靴子,或者是袜子, 你总得有一双……但宠物店好像并不为貓提供类似的东西。”
咕噜。
“…公爵先生好像懂些针线活,这样好了, 等他一会过来时我和他提一下…”
“!”
银灰色的大貓就把下巴搁在文件上,翘着耳朵看着门的方向,等待。
等待。
……
“小恩先生。”
鐘離坐在床边, 看看梅因库恩略显涣散的竖瞳。
“做了不好的梦?”
总是等不到。
还能等到吗。
“鐘離…”
梅因库恩把脑袋蹭到他大腿上,开始很小声地唤他的名。
“鐘離……”
“怎么了,如果是噩梦的话,说出来会好一些。”
“不用, 不用。”
微微侧过头,梅因库恩輕轻咬他腿上的肉, 含糊着祈求,“你摸摸我的头,摸摸我的耳朵, 摸一会我就好了……你摸呀!”
“好,好。”
晚了哪怕一会,梅因库恩都要急,但只要那帶着扳指的大手规律性地抚在脑后,梅因库恩就会安静下来,什么也不会抱怨了。
摩拉克斯知道这是为什么。
强壮的貓经常会对它弱小的家庭成员进行舔理和梳毛的行为,以此来宣告自己的领导地位。
同等的大貓也許会覺得冒犯,但对于无力的小猫而言,它们只会积极地寻求首领的关爱。
‘老大,老大,保护我!’唉,又在寻求庇护了呢,梅因库恩。
无奈且纵容,鐘離正在撸猫,忽然感覺到自己空间里的终端震动一声。
“钟离!摸摸,不要走神……”
“好。”
人是要安抚的,但消息也是要看的,钟离灵巧地召来终端,避着猫将它藏在发间。
虚空7.0启动中…
阿贝多:加快进度吗,也不是不行。
阿贝多:我本来还想順路考察一下稻妻生态环境的,那就先暂且搁置吧。
北鬥:现在稻妻百废待兴,治安也不好,阿贝多先生不如等局勢平稳后再去考察,也安全些。
北鬥:所以阿贝多先生用不用死兆星来接你一程?须弥的达马山可离清籁岛不近。
阿贝多:不用。
[虚空:检测到稻妻用户阿贝多,温迪,若陀地址出现异常]
阿贝多:我们已经到了。
[虚空:嘀——现已更新为须弥用户。]
北斗:????
北斗:不是?你们怎么回事?
温迪:我不知道呀,我就是个普通的吟游诗人~
若陀:好吧,其实是我帶他们飞过去的。
若陀:也許你们有所不知,但千年前本仙有个仙号,名为留云借风……
留云借风:嗯??
若陀:原来你在线?好吧,其实我的本体是金鹏,飞的很快……
魈:?
若陀:怎么都在?你们最近是不是有点太清闲了?
看着老友和仙人们吵嘴,摩拉克斯的臉上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钟离?”
腿上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
“你好像,很高兴?”
“确实是发生了一些好事,一些我曾经以为再也不能发生的好事。”
“?”
猫呆呆的,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看见摩拉克斯心情好,就更加赖住他不放手。
“躺下,躺下,陪我……”
“好啊。”
钟离藏起终端,合衣躺在他的身边,百依百順的模样,但梅因库恩看起来更不安了,雖然立刻凑了上来,用断肢搂他的腰,左手抓他的腕,身体贴得很紧,但心跳一直繁杂错乱。
“钟离,钟离。”
“嗯?”
“我呢,没有用了哦。”
“没有的事,小恩先生……”
钟离刚想像往常一样说些安慰的话,却被梅因库恩很嚴肃地打断了。
“不要安慰,这是事实,我不能自己站起来,不能自己生活,不能狩猎,也很難杀人,我不仅没用了,而且还要死了,是废物中的废物。”
不再重复无用的言语,慈爱的神明只是轻声问猫儿,“你说这些是为什么呢?为了讓我難过吗。”
“不、不是、我只是想说、”
短短一句话,却是离开打了梅因库恩个措手不及,讓他维持不住嚴肃的神情,无措地乱了心神。
“我只是想说,我什么也没法带给你了,钟离……就算是你付出再多心力在我身上,也只是竹篮打水,所以最好快点停手,别管我了……”
这是在做什么?钟离知道,梅因库恩现在是绝对不想死的,又怎么可能会想放自己离开呢?这可是一个仙人,一个非人类的照顾者,梅因库恩理应更不想放手才是。
也许是一个试探,试探我有没有在厌烦他,钟离想。
“我不会抛下你的,小恩。”
“哪怕我一无是处?”
“哪怕你一无是处。”
“给你添数不尽的麻烦?”
对于惊惧之中的病人摩拉克斯还能苛求什么呢?只能再三保证。
“给我添数不尽的麻烦。”
“……这并不是公平的契约,钟离。”
“不,这笔交易赚的人其实是我,安心些吧。”摩拉克斯甚至有些想暴露若陀龙王的身份了,只是这样勢必会牵扯到自己,就仍犹豫不决。
仙人所说的一切,仍没有安梅因库恩的心。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将头依在神明的肩膀上。
“钟离,钟离。”
“嗯?”
神明闻声望去,却看见他微微仰头,故意露出昳丽的臉,病弱没有让他的容颜失色半点,反而削弱了其中的野性,让他看起来更加……易于掠夺。
“钟离,钟离。”
他就顶着这样一张脸,微微侧露出无防备的脖颈,请神看上面项圈一样的浅淡疤痕。
“你可以和我交.配。”
…………?????
一秒,两秒,三秒,钟离面上仍是磐石般稳固的神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恩先生。”
“知道,我很漂亮,很值摩拉,就算是不能生孩子也很棒。”
生活在人间,梅因库恩很难不清楚这件事,他用残臂撩开睡衣的下摆,给摩拉克斯看细白的腰腹。
“雖然少了些部件,可能没有小时候那么贵了,成年人的身体也没有小时候手感好,但我的皮肤依旧很柔软哦。”
“只要我一直活着,你就可以一直和我交.配,行不行,钟离?我知道你很厉害,就算是为了上我,也请努力想些办法让我一直活着吧。”
活着。
“一直活到,我奄奄一息,只能看着世界毁灭的那天。”
[……哥哥。]
[真对不起,感觉一切都毫无希望了。]
没有献.媚的色.情,只有对生的渴望,梅因库恩垂下兽耳,认真地探头向摩拉克斯的脸亲去。
[但还是不想停止挣扎啊。]
[就让我在这无望的路上,再多走一会吧。]
啪。
他没有亲到。
岩王伸手盖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留野兽的竖瞳在指缝间轻眨。
“钟离?”
他觉察到拒绝的意思,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推销自己。
“我清醒的时候虽然不多,但睡觉时你也可以随意……”
“够了!”
一声严厉的斥喝,梅因库恩很少看见钟离露出如此鲜明的怒意。
“!”
双耳猛地下壓,梅因库恩疯狂后蹭,想要推开钟离滚回自己的被子里,“当我没说……唔!”
虽然知道随便提出这种事可能是有些冒犯,但原来会这么生气吗??
拔了两下没把头从钟离手上拔下来,梅因库恩当即就被吓悔了,“当我没说!当我没说!你什么、什么也没听见!呜哇哇哇——”
泪水瞬间流下,湿了岩王的手套,还没等梅因库恩想好是该先求饶好还是该先道歉好时,摩拉克斯的手终于动了。
却不是殴打或惩戒,而是手指挪动,没入发间,前推,后壓,顺发而下,斑纹飘荡。
换成猫的话来讲,这是一次较大力的舔毛。
“钟、钟离?”
“每当我以为你的曾经已经够崎岖时,你总会再次刷新我对你的认知。”
无可奈何,无能为力,钟离只能动手整理好他的睡衣,放下他的下摆,维持住这破碎心灵表面上的尊严。
然后,他干脆摘了那个被泪湿的手套,亲自擦去梅因库恩脸上的泪痕。
“乳臭未干的小子,睡吧,一切都快好了。”
被按回被子里时,梅因库恩依旧有些发懵。
“你刚才没在生我的气吗,先生?”
“没有人会对一个只是想活着的孩子生气的,我怒的是……”
没有小时候那么贵……
“到底是谁在玷污了岩神血肉的同时,也玷污了年幼的你呢。”
第167章 终幕将启,蒙神安抚拒……
交易没有达成, 梅因庫恩本以为自己会因此焦虑。
但出乎意料的,看着钟離隐怒的脸,他心里竟觉得寧静。
这好像比交易成功更令人安心。
“钟離, 钟離…”
“再摸会我的头…”
“好。”
仙人的身上带着一种梅因庫恩说不上来的香气,气味并不浓厚,也不张扬, 就是在密封的房间里存在感也不高, 岩石一样内敛。
但随着一次次的抚摸, 这稳厚的香气也要泄露精神,从钟離的手掌中一点点过渡,晕染在梅因庫恩的头发上,如同标记了一处领地。
梅因庫恩闻见,就咕噜一声, 再次睡去。
…
[賽诺:旅行者,派蒙, 你们的下一站还是须弥嗎。]
[派蒙:不不不!当然是和你们一起去枫丹啦。]
[派蒙:絕对,絕对不会错过计划成功的时刻!]
[賽诺:太好了,派蒙。]
[賽诺:这下等一切结束后, 我们就可以在须弥安心打牌了。]
[提納里:别总想着拉人打牌啊,人家可是旅行者,要正经体验雨林风光的。]
[提納里:好啦,派蒙, 我记得你和旅行者最近是在和赛索斯他们調查梅因库恩的亲生父母?調查出什么来没有?]
[派蒙:啊,八重神子这里确实是有几个关于化猫的故事, 有一个时间线和梅因库恩对的上,也确实和人类女性组建了家庭……]
[卡維:!]
[卡維:所以和我们推测中的一样,梅因库恩是在充满爱的愿望中降生的, 对吧对吧!]
[空:嘶……这么说應该是没错。]
[卡維:诶?为什么这种反應啊?别吓我!到底哪里有问题?]
[赛索斯:别激动别激动,梅因库恩应该是在爱中诞生的不假。]
[赛索斯:但怎么说呢?八重宫司大人给我们讲的这个故事很…诡异?反正我是很难把它当成真实。]
[卡维:诶?诶?难道不是那种,妖怪和人类勇敢相爱,背离世俗与规则的浪漫爱情故事嗎?]
[赛索斯:哈哈,感觉画成漫画能大卖呢,可惜不是哦。]
[赛索斯:硬要说的话,这个故事虽然比不过居爾城历史,但也够吓某些胆小的孩子一跳了……]
…
[阿贝多:达马山布置完毕,一切准備就绪。]
[纳西妲:我也在从纳塔去枫丹的路上了,真远呀。]
[纳西妲:梅因库恩到底是怎么跑这么多次的呢?想想都辛苦。]
[溫迪:等等,纳西妲,枫丹不是拒绝你的外交申请了嗎?你这么去枫丹不会被堵在港口嗎?]
[散兵:哈哈哈哈!这还不简单?]
[散兵:一纸诉状!向歌剧院控诉枫丹公民梅因库恩扰乱须弥内政,挑起国家斗争,那个叫芙寧娜的,立刻就批准了我们的入关申请,还寄来一堆求和的信件,真是笑死我啦!]
[溫迪:哇!这么吓她不好吧?]
[凯亚:嘿,吟游诗人,你知道吗,像这种涉及到他国内政的严肃案件一般不向外国游客开放旁听席位,就怕有外国间谍在里面呐~您就算是到了枫丹,也会被赶出歌剧院的。]
[温迪:欸?不要啊,我就是为了当观众才来枫丹的,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凯亚:简单!骑士团已经一纸诉状提交给歌剧院,梅因库恩数案并审,我们将作为原告和证人出席!]
[凯亚:每个骑士可配備两名家属,吟游诗人,要不要我给你留个位置呀~]
[温迪:!原来我们也做了?好好好……但是,我们告梅因库恩的罪名是什么?]
[迪卢克:意图停滞蒙德经济发展。]
[温迪:好大的罪名!]
[艾爾海森:他应该没那个本事。]
[卡维: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咱们也不能随口乱告吧?]
[迪卢克:‘我要摧毁蒙德酒业’,这可是他亲口说的,大庭广众,人人皆知。]
……
[迪奥娜:我原来是个罪犯??]
[留云借风:哼,瞧瞧你们,行事如此曲折,依本仙看,本仙只需亮明璃月仙众的身份,那枫丹的神明自会以礼相待,何须如此麻烦…]
[刻晴:各位仙家,不幸的消息,你们的入关申请全被拒了。]
[刻晴:甘雨和我的申请虽然过了…但我们身居要位,应该也不会被允许旁观梅因库恩的审判。]
[留云借风:这是为何?区别对待!]
[留云借风:不是都说正义之神行事癫狂肆无忌惮吗?怎么这也不讓进那也不讓进?本仙看她分明就是个胆小鬼!]
[若陀:估计是忌惮仙人的实力吧,枫丹大多都是些普通人类,防护手段不多,如果出什么意外……看来这芙宁娜,还挺护着自己的子民。]
[魈:难道,我们也要把梅因库恩告上法庭,换一个出庭的机会吗?]
[钟离:唉,这一时半会的,也杜撰不出什么好罪名来。]
[若陀:他实在是没在璃月做什么坏事啊……]
[刻晴:我们也会帮仙家们努力想的,还有,钟离先生,您材料里上交的个人信息不全,比如说过往仙号那一块……]
[钟离:在下削月筑阳真君,谢谢。]
…
梅因库恩沉眠梦中,不知晓最后的日子已经近了。
“钟离……”
在不知第几次虚弱醒来后,他看见仙人微笑着走进屋。
“很、高兴?”
困惑地扒来枕边的王冠,梅因库恩在枕头上侧过头看他,同时輕咬上面的钻石。
钟离:“我帮你戴上?”
“……不了。”
想了想,梅因库恩不无遗憾地拒绝。
“戴不动。”
精金将万民的心愿熔炼一体,色彩斑斓但不显庸俗,卡维拥有慧眼和巧手,但就算是他,也无法改变心愿的本质。
重,很重。
“已经支撑不起来了…”
猫小声抱怨:“反正我很快就又会睡去,戴也戴不了多长时间。”
虽然这么说,但他輕咬钻石的动作却是没停过。
“还是戴上吧。”
钟离这次却没有随他的意。
“……?”
梅因库恩正在茫然,就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臂探入自己的后背,将自己从柔軟霓裳中抬起。
“钟离?”猫不适地挣扎一下,“要出门吗。”
“对。”
钟离将他扶到床头,讓他倚在軟垫上,拿出两套低调华美的衣衫,“衣服要这件缎面的,还是这件银边的?”
“要高领的,护住脖子。”
“腰带是要鹿纹的,还是鹤纹的?”
“要有你气味的。”
“这样啊。”
钟离大概明白了他的需求,在常服中找了一套高领略旧的,修小后放在他的面前。
“这样可以吗。”
猫低头嗅闻,十分满意。
“很安全。”
头顶似乎传来仙人的低笑声。
“那就穿上吧。”
穿戴整齐后,是落在灰色发顶的王冠。
“……钟离?”
“我为它施加了法术,让他变得輕巧,戴着吧。”
一番打扮,病中的梅因库恩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他顶着王冠新奇眨眼的模样,也让钟离想起几年前,那个似乎永远骄傲而不羁的年轻王者。
然而那份不羁是假扮的,现在几乎要全数毁灭了。
“钟离,既然要出门,你就把没收的药剂给我扎一针。”
“不行啊,小恩。”
钟离耐心地拒绝他。
“你的身体已经不能愈合针孔了,会很痛,血也不会停下来。”
“但是、但是……我们非要出门吗?我就想在家里待着,和你在一起,不害怕。”
“我很抱歉。”
难得强硬,钟离推来一把轮椅,不顾抗拒地梅因库恩放在上面,放下固定用的横杆,调整椅背的弧度。
梅因库恩推了几下横杆,竟推不开。
好结实!
被囚锁的感觉让猫再次焦虑,梅因库恩控制不住地把空空的右手衣袖塞进嘴里,咬,甩,扯。
“出门之前我们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小恩。”
“唔?”
柔韧的布料被轻轻地从尖牙间拽出,梅因库恩刚醒跟随本能,将布料重新夺回,就舌尖一凉,嘴里被塞进一个软物。
“!”
梅因库恩立刻张嘴想吐,但钟离已经迅速地从他牙间拔出筷子,单手捂住他的嘴。
“嚼。”
“……”
梅因库恩下意识地听命,一嚼,鲜美的滋味在舌上绽放。
“!好、好吃!”
他立刻弃了无味的衣袖,立着耳朵,眼睛亮闪闪地盯着钟离手中的筷子。
能看见梅因库恩这么积极地吃饭可不容易,钟离笑意微深,又夹了片薄如蝉翼的生鱼肉,径直塞进他嘴里。
“千年海兽的心头肉,可遇而不可求,不过能得你的喜欢,也算是他的造化。”
猫果然还是偏爱海鲜啊,真糟糕。
长筷如喂小鸟一般优雅而迅速地夹了半盘后,钟离不无遗憾地在梅因库恩眼前晃悠晶莹肉片。
“真吃不下了?”
“咕噜。”
“你还是再吃些为好,积攒体力。”
“咕噜。”
梅因库恩眯起眼睛,露出满足的模样。
“好吧。”
放下这盘不会有人再动的千金菜肴,摩拉克斯伸出双手,开始有规律地抚摸梅因的耳朵,按揉他的脑袋。
精妙的手法直挠得猫昏昏欲睡,醉生梦死。
“钟离…”他软软地叫。
“嗯?”
“你今天…好像特别好。”
“我平日里对你不好吗。”
“都好,但今天特别好…为什么呢……”
一连串的轻微呼噜在钟离的掌中震动,摩拉克斯就知道他现在已经被撸得舒服极了,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刻。
“…为什么呢…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那揉捏双耳的手忽然缓缓松开。
“小恩先生。”
“嗯?”
一个沉厚的拥抱,带着熟悉的香味,缓缓笼罩住被锁在轮椅上的青年。
“不要害怕。”
神明在他耳边说。
“什么坏事都不会有。”
“嗯?”
怀抱松开,梅因有点困惑地张开眼,在因舒服而变得过于迷蒙的视线里,他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黄,一绿,不知道在门后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艾、艾尔海森!”
懒散的绒耳瞬间崩紧,梅因库恩将右臂压在身后。
“你、你怎么在这里?!”
赛诺告密?
“我来此地是为了将你带到……”
梅因库恩感觉到有一束十年如一日的冷淡视线扫来,从头到脚,从王冠到旧衣裳,再到略显惊惧的美丽面颊。
“……啧。”
鹰隼的眼从猎物的身上飘移开来,艾尔海森抬腿,轻踢了呆愣的卡维一脚。
“你说。”
“不要把自己不想干的活都推给我!我又不是大慈树王!……那、那个,贤王啊……”
在身上擦了把手心的汗,卡维知道让艾尔海森来说只会更糟糕,就强笑着安抚。
“你就当要配合我们演一出戏,很多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等戏剧结束,一切也就都好了…你不演也行,就在那里乖乖睡觉,醒了就发呆,什么也别管…”
梅因库恩拿手挡住脸,“我们、要去哪里演戏,卡维?”
“枫、枫丹。”
……
“我不去——!!!”
第168章 初到枫丹,芙宁娜直接……
“我不去!!”
凄厉的嘶吼撕裂空气, 稀薄的黑雾从梅因庫恩体内疯狂溢出,猛地砍向輪椅前方的横杆。
然而,梅因庫恩却没有听见熟悉的金属碎裂声, 反倒听见一声嗡鸣,金色的屏障携着龙纹在周身展开,輪椅仿佛成为四方的囚牢。
“这……?!”
梅因庫恩难以置信地再次催动力量, 黑雾却尽数被那柔和而不可撼动的金光吞没, 可当他徒劳地伸手去推时, 屏障却又如幻影般消散无踪。
“为什么…”
这屏障……只禁锢他的妖力?
身体虚弱时,殘留不多的情绪是梅因庫恩唯一的護身手段,可是现在,连这点仅剩的爪牙也被精准剥夺了。
……彻底的无力之人。
“鐘离!!!”
惊骇之下,梅因库恩向仙人伸手, 想讨一个拥抱,或者别的什么能讓他安心的东西。
可鐘离转身时, 下摆却露出屏障上同款的龙纹。
“……鐘离?”
求救的尖叫猛然化为气音,堵在嗓子里。
……是你…做的?
为什么是你?
“小恩。”
在梅因库恩不敢置信的視线中,神明弯腰, 伸手,微笑,最后一次抚摸他的头。
“去熬过这新生前的阵痛。”
不等梅因库恩熟练地去蹭,那手又被极果决地收回。
“艾爾海森先生, 卡维先生。”
“把他推去吧,他已经不能再跑了。”
“楓丹再见, 小恩。”
……
“钟离!!!”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在梅因喉间炸响,“你不能这样!我不想去!我不想去!艾爾海森!卡维!!”
但人影如同索命的厉鬼般向他走来,梅因库恩拼命去推胸前的横杆, 也毫不顾忌地大量放出积攒的黑雾,但所有努力都是徒劳,艾爾海森順利地扶上把手,他最后只能声嘶力竭地探出身子,用仅剩的手掌探向钟离的方向。
“救救我!钟离!”
别讓我这样,狼狈落魄地回到哥哥面前!
指尖从帝君的衣襟上擦过,梅因库恩被迅速地推走了。
“艾爾海森!!”
他在禁锢中疯狂扭身,整洁的衣衫再次凌乱,梅因库恩压住艾尔海森推轮椅的手,一口狠狠地,狠狠地咬了上去!
卡维大惊:“艾尔海森!”
“没关系。”
艾尔海森任由他咬,腳步迅捷不停。
“我有提前换上防護手套。”
意料之中的抵抗。
左右横甩头颅撕扯,嗯,梅因库恩应该是下了死口。
但没关系,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无法咬穿特制的手套。
啊,松口了,看来是意识到了这点。
聪明些,快妥协吧,你无能为力了。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
看着手套愣了一会,梅因抿起嘴唇,一扫疯狂,竟仰头露出个乖软的,略带讨好的笑。
“别带我去楓丹好不好,求求你了……”
身下的轮椅突兀一震。
艾尔海森垂目,眼中的奇特红蕊颤动几秒,最终缓缓地与梅因库恩的兽瞳对視。
“求你了!”
梅因库恩以为这有用,也不再藏自己的斷手,扭着身子,直直地把殘肢往他胸口怼,讓他看。
“艾尔海森,我的维齐尔!你看我,你看,这里很痛的……”
他呜咽着摇头上的皇冠,垂低耳朵,极尽弱态。
“我都这么惨了,你就讓让我,听我一回,順着我一回,好不好?艾尔海森!我不想去楓丹!!”
为达目的,他已不择手段。
“嘶…”
卡维輕吸一口气,腳步渐渐犹疑。
“贤王,你别这样……”
这一幕的冲击性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他莫名想起与梅因库恩的初见,那个怀抱神明从高空落下的,不可一世少年人。
那回忆让他有点想抬起手臂,擦擦眼睛,或者是抱抱猫儿。
“向你保證,一切都安排好了,真的,不会有人伤你,你怕的事全不存在……”
“贤王。”
艾尔海森打斷他的话。
“许久不见,你行事聪明了许多,竟然也会使用计谋了。”
卡维怒:“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
“维齐尔,既然我有了进步,那我可不可以不去枫丹了?回须弥……”
“是什么改变了你,是这条残缺的手臂,还是看不见希望的未来?”
无视一切嘈杂声音,艾尔海森按下他高举的残肢,想了想,又生疏地将手放在猫耳朵上,学着钟离的模样揉了揉。
“无论是为什么,我都不太喜欢,你最好快些给我改回来。”
他说完这句话,就开始狂奔。
推着轮椅,向着港口,不顾一切地狂奔。
“艾尔海森!”
猫愣了一下,竖瞳缓缓漫上湿意。
因为他已知晓,艾尔海森的心意已决,不可动摇。
就像他说拒绝辅佐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帮忙收集过一次负面情绪一样。
“你真是个、真是个冷漠无情的坏蛋!呜哇哇——!”
挣扎,哭吼,战栗,拿头撞椅背,咬艾尔海森来护他头的手,直到力竭。
“我不去枫丹!!”
他晕过去,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
赛诺在船上接应他们时吓了一跳。
“不是说有办法不用武力强迫吗?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哎呦,这小花臉。”
散兵心里也纳闷,凑近去看梅因库恩身上有无外伤。
“敢情不让我和大风纪官直接绑人的原因是另请了高手?怕我抓猫时不小心把他捏死?”
“相信我,钟离先生已经拼尽全力在安抚了……”卡维晃晃悠悠地帮艾尔海森将沉睡的梅因库恩抬上了船,放平在床上。
“但只要一听是去枫丹就直接疯了,什么也听不下去……”
他累得不輕,问题却不出在身体,而出在精神。
“唉,我们就非要来这么一出吗,就不能直接把他药晕,让他一觉睡到计划结束吗?”
“知道你心疼,但不行。”
赛诺拿来湿布,耐心擦去梅因库恩臉上的泪痕,重新调整他的衣服,王冠,如给雕像扑去浮尘。
“针对梅因库恩的審判,少则数日,多则数月,再好的迷药也会有失效的那一刻,若是他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正被人类指着鼻子批判,只怕是会生生吓出病来,还不如现在先提前给他个预警。”
“虽然痛苦,但不至于在審判庭上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也对。”
卡维安静下来,不再抱怨,看着梅因库恩发呆。
惊心动魄的哭嚎离他而去,此刻的青年王者身上,只剩下静谧的……美丽。
卡维还记得自己站在仙人门前,被过人容颜摄住脚步的场景,就连身旁那素来沉稳的艾尔海森,呼吸也慢了一瞬。
“如果当初没打那面具,就让他光着脸出门……”
“是不是爱他的人,还会更多些?”
“呵!”散兵轻笑一声,“你焉知美貌带来的就只会有好处?依我看,它更可能会带来恶意与窥探呐。”
“这么好看谁还忍心下手?反正我是不忍心。”卡维以己度人,欣赏的心思一上来,就暂时忘了沮丧,把着梅因库恩的脸反复观看。
“也不知道那千百年前的花神,和梅因库恩比哪个更胜一筹?”
“哼,天真的蠢货……”
“喂!毒舌小子,我又怎么你了!”
在二人的争吵声中,艾尔海森捧着书观看,却好半天也没有翻一页。
终于放弃,他拧拧眉头,不再尝试,出声加入二人的对话。
“卡维,最近心情如何。”
“嗯??”卡维惊,见了鬼似的看艾尔海森 “你怎么突然关心我?”
“快说。”
“挺好啊,都挺好。”卡维狐疑地思考最近自己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异常,竟能招来艾尔海森的关注。
“工程已毕,甲方也满意,钱也在账上,一切都顺顺利利……”
“无抑郁情绪?抗压能力正常?认知能力完好?”
“当然!妙论派之光岂是浪得虚名!”
“…也不错。”
他重新拿出书本,翻开一页,对着沉思,想看又看不下去的样子。
“喂,太莫名其妙了吧!”卡维把手放他书上不让他读,“你突然问这些干嘛?你明明知道我天天春风得意!”
“放一边去。”
艾尔海森扒开他手不配合回答,散兵却大笑着戳破,“哈哈哈!卡维,他在怕你进不了歌剧院的门呢!”
“我手续都全了,还是个證人,怎么就进不去歌剧院的门?”
“啊,忘记和你说了,卡维。”赛诺为他解释,“这次的审判开始前,所有参与人员都必须先参加心理测试,如果不达标准,就不会被允许在观众席上落座,证人也会在作证后直接请出歌剧院,不能看完全程。”
“怎么还有这种规定?”卡维茫然,“看来我做测试时还得小心些,要是没过就白来了。”
“倒也不至于,枫丹风景不错,纳西妲也会同步放转播审判,按旅行者的话讲,那叫打码删减版……”
船只一晃一晃,最终于柔灯港停靠。
艾尔海森将梅因库恩重新放回轮椅,调整他的椅背,让他睡得安然且舒适。
“水的故乡啊…”在升降梯里时,卡维的兴致就在随着高度升高而拔高,“梅因库恩所出生的国度,会是什么样子呢?”
想必定有连绵不断的海,和一望无际的蓝……?
卡维擦擦眼,反复查看眼前的景色。
“脚下好多……山峡?我们还在沉玉谷?”
“是曾经的海峡,你忘了梅因库恩这些年来做的一切。”
推着沉睡中的贤王,艾尔海森站在高高的港口,俯视远处阳光下的遗迹。
正有科学家穿着雨靴在其中穿行,他们为存留的古迹兴奋,也会悲伤拾起搁浅的贝壳。
梅因库恩,你伤害的和你拯救的,到底哪一个更多呢。
你体内交织的爱与恨,又会为你导出怎样的结局。
艾尔海森心生好奇,但此刻让他更好奇的是……
“芙宁娜大人。”
他回头,看向身后越聚越多的护卫。
“今有草神、雷神莅临枫丹,又有仙众,骑士接连赶来,至冬方更是派出仆人、女士、公子三位执行官,贵客林立,身为东道主的您却一个也不亲身接待,反而到这里来接待起一个小小的罪犯吗?”
“废话少说!”
芙宁娜脸色苍白,芙宁娜斗志昂扬,芙宁娜一扬手杖,坚定下令。
“我是正义之神,优先关注罪犯有何不妥?克洛琳德,把人给我抢过来!!”——
作者有话说:明天不更新,因为崩铁更新。
第169章 偷渡失败,龙人猫雨中……
芙寧娜, 不要信任任何人。
不要信任那維莱特,信任公义的化身。
他曾因公义的审判而被你所愛,今日也将因公义而被你所惧。
因为你无法确定, 那公义,那公义……
会怎样降到这无辜而受難者身上!
“芙寧娜大人?……我认为这样有些于理不合,梅因庫恩先生应当被交接到警备队手上。”
“人人都说愚人众是强盗匪徒, 可依我看, 这楓丹, 也未必不及至冬啊?”
不要信任任何人,芙寧娜。
你的护卫会因质疑而抗拒你的命令,恶名昭彰的前执行官竟能扮出守护的姿态。
“楓丹的秩序,好像并没有所传扬的那般严谨。”
“等等!他就算是真犯了大错,也不至于直接招来神罚吧?!”
对我摆出这副焦急的样子是在做什么, 怕他受苦嗎?怕他横死嗎?谬误的臣子?
可是在推他来之前你们就该知道,枫丹法律, 不是没有死刑的啊!
不要信任任何人,芙寧娜!
他已因无望的救世而深陷虎狼,众国叛离, 此刻,唯有你,唯有知道一切真相的你,拥有必须拯救他的理由!
“讓开, 须弥的維齐爾。”
微微抬起下巴,神明傲慢且轻狂, 芙宁娜将手掌直接貼上轮椅的背板,以少女之身逼視扶握把手的成年男子。
“是不是纳西妲对你们太过宽容,讓你们错觉魔神是很好说话的存在?”
“我惩治我国的罪犯, 与你们何干?放心,被奴役成仆的冤屈,我自然会替须弥报应在他身上,至于现在,維齐爾,松、手。”
心脏都要跳裂,芙宁娜微笑着扬起她的异瞳,与艾尔海森对視。
人也可以有这么冷漠的眼睛嗎?芙宁娜几乎以为自己的灵魂会被其冻裂,但好在没过多长时间,那双锋锐的眼睛就露出一抹困惑,然后竟安静地退让了。
“如你所愿,請,神明大人。”
“艾尔海森!你疯了?!你怎么能把贤王给她??”
“!”
无視须弥方的内讧,芙宁娜立刻扶上轮椅的把手,用体溫盖住艾尔海森留下的余热。
正义之神啊……
我竟做到了。
“事已至此。”
克洛琳德叹息一声,不知道神明又在发什么疯,只能像往常一样听之任之。
“芙宁娜大人,我帮你推吧。”
“我自己来!”
很少亲自做体力劳动的芙宁娜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固执,她難掩惊慌地左右扫视了港口的美露莘护卫后,就腰腿用力,迅猛快速地将人往自己的巡游艇上推,动作大到连不适合运动的礼服都显出紧绷感。
“芙宁娜大人?”
克洛琳德这次是真的好奇了。
“你为什么要对一个被多国所告的罪犯……”
“……”
连敷衍的回答都没有,剛一上船,轮椅剛一放停,神明就一个拧步旋到罪人的正面,蹲下,目不转睛地看昏迷的猫耳青年。
“?”
克洛琳德也微微弯腰,跟着看,没看出什么端倪,只看出这人虽然虚弱憔悴,却难掩极美的容貌。
我和娜維娅曾经追查的猞猁,长大后竟是这个样子。
克洛琳德有预感,上至蒸汽鸟,下至十八流小报,所有新闻的头条都将被这张臉占满。
所以水神对他特殊是因为他长得漂亮?有那么一点可能吧,毕竟芙宁娜平日里也喜欢美的事物……
“……”
看着看着,克洛琳德忽然心中生起了一丝遗憾。
“如果我当年就有现在这般的实力,也许就可以在曾经的猞猁围捕战中帮那维莱特逮捕他。”
她惋惜地垂视梅因庫恩的断手。
“也好过让他后来犯下更多罪行,歧途难返。”
“不。”
沉默的神明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断续,如同呻吟。
“你什么也,什么也不知道……”
“?芙宁娜大人,我要知道什么?”
“……”
呻吟声骤停。
“大人?”
护卫刚想疑惑追问,却听见素来亲善的芙宁娜以极威严的声音发出一道指令。
“克洛琳德,转过去,别看我。”
“是。”
神明的命令,不可不从,克洛琳德转过身去,忠诚顺从。
但与此同时,她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黄玫瑰图案的小镜,隐秘地放在掌心后窥。
“……!”
克洛琳德,逐影的猎人,无私的裁决者啊。
她于镜中窥见,那无忧无虑的女神,万万人所愛的明星,在罪人的颈间放下自己尊贵的头颅,随后肩膀颤抖,幅度渐劇。
……这是?芙宁娜大人在哭?!
真的在哭,虽然一声泣声也无,但她伸出手反复搂抱那人的身体时,将那人的断臂貼在自己臉颊上感受时,都能露出被憋红的脖颈和湿漉漉的臉,她哭得辛苦,但是一声泣声也无。
“!!!?”
神明也会哭?还是抱着猞猁哭?克洛琳德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挪动镜子想看更多的细节,她有预感,她好像不小心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但神明吝啬,不肯给太多细节,在几次大力的拥抱后,白发的少女放开青年,眼里忍着泪,将他摆回一开始的姿势,又拿出手帕,擦眼,擦脸,向皮肤扇风降溫,她一声不吭地哭了一场,又一声不吭地变回优雅的主宰。
末了,她开始重新微笑,第一次还有几分苦涩和扭曲,但很快就变得自然而熟悉。
最后,她笑着对罪人唇语。
[你的真容,要比通缉令上画的美丽千万倍呀,今日,我终于得偿一见了。]
……之前没见过面?这感觉不像啊。
“克洛琳德,转回来吧。”
“嗯…嗯。”
“怎么啦,精神不济的样子。”
芙宁娜笑她,又极其自然地吩咐了一句,“把目的地改改,我要去海露港。”
“嗯…嗯?”克洛琳德回神,犹豫地看向梅因庫恩,“不先去歌劇院或沫芒宫吗。”
“我在这里,你还怕犯人逃了不成?”芙宁娜笑着打趣一声,“好啦,不是都说近几年枫丹水位又开始上升了嘛,我去港口看看,有没有给交通造成影响,看完就立刻回去……”
我记得您不是都已经看许多次了吗……
压下口中的疑问,克洛琳德并没提出疑义,只是下船后跟芙宁娜的脚步更紧了些。
她一到港口就和路过的商队打招呼,“嘿,我亲爱的臣民!看看这圆润的泡泡桔吧,你要把枫丹的恩泽散布到何方?”
“散布恩泽?对对对,芙宁娜大人!锁国令开了,我要去稻妻卖些泡泡桔,求您保佑我大赚!”
“哦……”
兴致渐失,她又胡乱地问了些问题,很快就转向另一个商队。
“亲爱的朋友们!你和你们的货物要去往哪里?”
……
“蒙德?这……”
又问了几个商队,在听到某个回答时芙宁娜脸色一晴。
“克洛琳德,你就在这里坐着休息吧,我随便找人再聊聊,放心,我就在你视线之内,不会离开的!”
克洛琳德看着芙宁娜在人群中行,裙摆如同雀跃的浪花。
而子民们则不断向她搭话,是妄图让浪花停止的礁石。
“芙宁娜大人!求您保佑我一路顺风!”
“瞧你这不安的模样,芙宁娜大人肯定会的!毕竟你看,神明大人为了保护我们免于灾难,连海水都要抽干了!”
“是啊,有芙宁娜大人在真安心!”
“不是我做的哦。”神明为他回头。
“芙宁娜大人又在说笑了,不是您,如此伟业还能有谁做到呢?”
“谁知道呢。”白发的少女意兴阑珊地错开话题,“也许是某个爱国的愚公一勺勺舀的也说不定?”
“嗨!怎么可能,只怕他生生累死在海里,也舀不完一星半点啊!”
芙宁娜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哼起了歌,在水一般温柔的歌声中,大部分人都识趣地安静聆听,但偶尔也会冒出几个吵闹的人来。
“芙宁娜大人,我听说流窜多国作案的连环杀人犯猞猁被捕了,这会不会影响枫丹的国际形象?”
唉,连歌都不能好好唱。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从海露港离开,只是坐在克洛琳德旁边,守着她,发呆。
克洛琳德在这时候,谨慎地看了眼她还不错的脸色。
“芙宁娜大人,你在等什么。”
“等月亮升起,等传说中的月神将希望撒下,水畔开满未来的花。”
神明和神明之间,彼此间是怎样相处的呢?克洛琳德认为她们不会太和谐,因为芙宁娜至今也没有去见草神雷神一面,只是将一切沟通都交给那维莱特代劳。
“真的是在等月神吗。”于是她问,反握住神明的手腕。
“不是在等你刚刚买通的虔信者,将梅因库恩先生偷渡到前往挪德卡莱的商船上吗。”
……
“你说什么呢?”
她语气平稳,可是剧烈波动的脉搏是无法骗人的。
“梅因库恩不是在我的船上吗?我的护卫会好好看守他的……”
“那不难处理,只要随便给你买通的虔信者个能代表你的贴身信物,护卫们看了,自然会让他们把人带走……就是迫不得已要硬抢,最强的我在这里被你扣着,其他同僚措手不及之下,胜算也不高。”
克洛琳德用她紫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神明,而芙宁娜微微歪头,露出一个略带困惑的表情。
“你新编的剧本?不太严谨呐。”
负隅顽抗。
“我教你该怎么修改吧,首先……”
“芙宁娜大人。”
克洛琳德面上无表情,心中却有些不忍。
“請您,回头看看吧。”
“唔?又耍什么把戏?”
芙宁娜微笑着回头。
……
克洛琳德感受到手下的动脉剧烈地跳了一下,然后就是一波近乎凝滞的寒凉。
“芙宁娜女士。”
高大的审判官站在她的身后,双臂托抱独手的青年,用力甚大,似保护,也似监禁。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克洛琳德想过,面对自己叫来的审判官,芙宁娜可能会有许多种第一反应用来保护己身的尊严。
趾高气昂的训斥,比如‘我可是神!没有对你解释的必要!’
色厉内荏的恐吓,比如‘怎么?那维莱特,质问我,你这是要造反啊?’
都是些很常见的反应,可她独独没想到这个。
“……那维莱特。”
神明的脸上分明还维持着微笑的表情,泪却兜不住了。
“你给我把人放下!!!”
起身,扭转,飞扑,几乎忘记尊贵,芙宁娜一把抓住梅因库恩垂落的残臂,下拽。
“给我放下啊!!!”
“芙宁娜大人!”
克洛琳德立刻站起,用身体挡住神明失态的一幕,并庆幸这里的人已经被审判官下令散去许多。
“放下!放下!放下他!!”
“停手……请别责怪芙宁娜大人,她今天心情不好。”她试图向那维莱特解释。
“我知道。”
克洛琳德很快就发现,自己做了多余的解释。
审判官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鲜明的哀恸。
“请停一下,芙宁娜女士……”
神明不听,一直在固执地拽,那维莱特就将右脚后撤,脊柱笔直,单膝触地,视线与她的肩膀平齐,梅因库恩也如芙宁娜所愿,被放下了。
“松手!”
她又不满足,狠狠地去掰审判官揽着猫的手掌。
她将手伸进那维莱特怀里时,那维莱特就空出一只手来,有力地揽住少女的肩膀,按向胸膛。
“请相信我,芙宁娜。”
“那维莱特心中的痛苦,绝不比你的少上半分。”
“那你就放他走啊!放他走!”
有泪滴入水龙胸口的领巾。
“绝不。”
公义的龙王啊,他一手揽着残破的学生,一手抱着哀痛的神明,眼中无泪,空中却下起绵绵的雨。
雨势渐大。
第170章 十年难逢,异邦客聚歌……
萊歐斯利闻讯赶到时正看见三人抱头痛哭。
啊, 开玩笑的,其实他到现場的时候根本没人在哭。
芙宁娜早已擦好了泪在长椅上端坐,那維萊特在她旁邊垂眉遮掩悲伤, 而那亲爱的小梅因,更是昏沉地倚在審判官的怀里,未曾醒来, 又何来哭泣。
但萊歐斯利知道, 如果能有一个機会, 一个不用顾忌任何身份、尊严、责任的機会……
那相拥而泣的場景,又何尝只会是虚构?
“唉……”
他刚叹息一声,就看见龍的竖瞳淡淡地向自己扫来。
“公爵先生。”
那維萊特收紧手臂,锢住他瘦弱的梅因。
“身为犯人家属又身居高位的你,理应退讓避嫌。”
“是这样没错。”
莱歐斯利轻笑一声, 伸手将胸前狼首的钢徽遮盖。
“但这里站着的不是公爵,只是个来看望弟弟的兄长。”
“就算是这样……”
“算算时间, 距离我和他上次的再见又差不多十年了。”
“幼时一别近十年,少时一别近十年,总共差不多二十年, 哈哈哈……竟是比我和他相處过的日子加起来,还要多出两倍有余。”
一点点事实的阐述,莱歐斯利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那維莱特就忍受不了般将身子向芙宁娜的方向微侧, 给公爵讓开空座。
“请坐在这里,莱欧斯利, 在我的注视下……看你的兄弟吧。”
“但是他很虚弱,恐怕不会醒来与你相会。”
合理的监管,莱欧斯利理解, 梅洛彼得堡也是不容许罪人和家属独處的,莱欧斯利欣然坐下,接过被还到自己怀里的青年。
“啊,梅因…”
掀开叮当作响的半指手套,梅因库恩刚一落怀,莱欧斯利就怔然伸出赤掌,撫上青年清瘦的脸颊。
“你…长大了呀,成熟了许多。”
在所有重见梅因的人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先感叹他的美貌的。
“但是…长得不好。”
他摸完梅因的脸,手就顺着向下捋,捋过他过于凸显的喉结,捋过他节节鲜明的颈椎,捧起孱弱的手臂,轻吻玄岩的断面。
“贫瘠,枯败,梅因库恩,你长成了让我难过的模样。”
他说完这句话,就把梅因库恩夹在腿间,像抱娃娃一样抱在怀里,安静地沉默了。
“莱欧斯利…”
淅沥雨声中,那維莱特似乎是开口讲了些梅因库恩可以拥有的医疗福利,但莱欧斯利都没听清,他只听清最后那几句。
“我会为我将在梅因库恩身上所做的一切,感到遗憾。”
“但是莱欧斯利,你知道的,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把他带走、”
他的语句开始莫名磕绊,是百年不曾出现过的状况。
“总而言之、就算是你怨我,莱欧斯利、我也会公正審判,就算判决结果很糟糕,我也会执行……”
天啊,看看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吧,此刻竟慌乱如迷途的幼兽,究竟谁才是即将被推上審判席的那一个?
“我将、我会……”
“够了,那维莱特。”
“……抱歉。”
“为何抱歉,审判官。”
莱欧斯利抱着人抬头,目光清醒却并无恨意,反而带着一种深切的、近乎悲哀的理解,
“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这份永不偏移的公正,所以,尽管去依法行事吧,我的好朋友。”
“莱欧斯利……”
“莱欧斯利!!”
颤抖与惊愕的声音一同响起,芙宁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莱欧斯利!你在说什么?你要任由你的兄弟回归地脉嗎?在那群道貌岸然的须弥人面前被斩首?在那群不可理喻的蒙德人面前被侮辱?那维莱特,你不能如他们的意!你得赦免他,至少也不能判梅因库恩死刑……”
“芙宁娜,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罪行的判定要看事实和證据。”
“那不就是死定了嗎!?”
眼前一黑,芙宁娜几乎是求救般地看向莱欧斯利,“就算不是亲兄弟,也有几分情义在吧?公爵,你不能就这样不管他……”
“芙宁娜,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主诉的纳西妲对梅因库恩态度微妙,要求沫芒宫提供的协助里也看不出加害之意。”
“天啊!你怎么能信任那帮油滑狡诈的人!”芙宁娜大怒,伸手直指被莱欧斯利压在下巴底下的须弥皇冠。
“看看你弟弟都被忽悠成什么样了?上面十分之一的宝石都是假的,居然还有玻璃在其中滥竽充数!”
“……嗯?”
“是真的,他被须弥人骗了。”
水龍小心斟酌语句,“梅因库恩先生大抵是不太会辨认宝石,只知道皇冠漂亮……”
莱欧斯利立刻捂貓耳朵,“别在意,梅因库恩,你笨笨的样子也很可爱。”
“公爵!!你的关注点怎么回事?”
芙宁娜气極,挤过椅子中间的龍王怒视莱欧斯利,“我现在和你商讨的,是很严肃的问题,如果我们不拼尽全力挽救,那么被四国联合控告的梅因库恩真的有很大的死刑可能!”
“要拼尽全力挽救。”
“对!所以停手,专心点,别再玩他耳朵了!”
莱欧斯利平和的声音忽然一沉,“要拼尽全力的人,也包括你嗎,芙宁娜?”
“?”
芙宁娜直觉有哪里不对,谨慎地开口,“当然,怎么了?”
“唔,这些年来,我总在想雷蒙多先生说的那个,可以把黑水转化成能量的机器,还有那维莱特先生说的,梅因库恩所操纵的水体含着憎恨与恶意。”
莱欧斯利忽然伸手,指向港口下阳光暴晒的海坡。
“神明大人,那灭世的预言真的像你所说的一样,都是假的嗎。”
“……当然!”
芙宁娜立刻摆出莫名其妙的神情,藏住手心的冷汗。
“怎么突然担忧起这么过时的预言?放心吧,有我这个神明坐镇,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说完后,就连那维莱特也朝她露出探究的神情。
“草神和雷神身上的气息,好像和你的有些许不同……”
“一个是被囚禁五百年的,一个是自我封闭五百年的,身上都有些灰味也正常。”
“是这样吗?”
那维莱特似乎是被忽悠了过去,但芙宁娜一点都不敢怠慢,因为莱欧斯利正怀抱着他沉睡的兄弟,眼神幽邃地看着她。
“怎、怎么了?”
“真的不能说吗。”
“说、说什么?”
“芙宁娜,我们曾经相处不多,但十年下来,已经足够让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仁爱,慈悲,热情,善良,是个好人。”
她向来淡然的子民忽然示弱一般弯下腰,向她敞开怀抱,露出其中奄奄的貓耳英雄。
“说出来吧,他现在需要拯救的功劳来挽救恶名……”
姿态谦卑,堪称祈求,但芙宁娜的反应也相当干脆利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板着脸,优雅地从长椅上站起。
“想来克洛琳德也要在外面等急了,所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离开的脚步不急不缓,可莱欧斯利却莫名品出恐慌的气息。
“芙宁娜。”
他最后一次追问。
“说出来,枫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否则,他实在无法理解像芙宁娜这样的好人,为何会对试图救世的梅因库恩见死不救。
“什么乱七八糟的?”
神明脚步不停,身影渐远。
“仔细想想,梅因库恩和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当猫时摸起来挺软乎的,我也不是非要救他不可……”
看来是了。
“啊…梅因库恩……”
他不自觉地揉起兄弟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发泄,“合法的受雇佣者会留下契约,不合法的受雇佣者会留下主子的信物,你呀,你呀,怎么就这样随意地,毫无安全保障地把自己给卖啦?”
“所以,我们这些年来的猜測都是真的。”那维莱特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转过头来,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向昏睡中的猫儿。
“以憎恨救世,这可能吗?”
“我不清楚,那维莱特,一切都只是推測,连一个完整的證据链也没有。”
啊…证据,说到底,如果无法从芙宁娜口中证实那灭世预言的真实性,那梅因库恩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算成疯子的狂想,可能还会被加上几个破坏海洋生态的罪名。
但是、但是——
“就算是没有证据,就算他确实为救世而犯下诸多罪行,他也不该沦落到如此千夫所指的境地!”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还有芙宁娜是怎么回事?她的气息分明与魔神相差甚大,为何拒不承认?她的痛苦不是假的,也切实地在为梅因库恩流泪,所以是谁在逼迫她伪装神明?
两个巨大的发现几乎要将水龍的脑子炸晕炸懵,他站起来,焦虑地跺了会步,最后悲哀地发现了件事实。
“我很遗憾,莱欧斯利。”
“即使梅因库恩确为拯救枫丹而在他国犯下罪行,只要那些罪行真实不虚……谕示裁定枢机依然可能在四国汹涌的民意压力下,判处他極刑,死刑……依旧是极大的可能。”
这事实让他悲哀极了,他停滞脚步,低头垂视着梅因库恩,听他迟缓的心跳,看他残破的身躯,无血色的脸贴着兄长的胸膛,黑与白对比鲜明,正义啊,我非要为这孩子下达有罪判决不可吗?他看起来已经活不长了!
就任审判官四百年,那维莱特头一次心中有了想逃班的冲动,窗外暴雨连绵,龙王心中凄凉。
“莱欧斯利。”
他无力地坐回公爵的身邊,小孩子般无助,“我好像陷入前所未有的痛苦中了……”
“那是因为你的道德感太高了,我的好审判官。”
“莱欧斯利,为什么你的心情好像好多了?”水龙困惑地看向他,“在知道芙宁娜绝不可能出庭作证后,你应该为梅因的厄运焦虑才是。”
“哦,按道理来说是该这样的,只是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莱欧斯利空出一只抱着梅因的手,安撫性地拍拍水龙王的肩膀,姿态和龙王不久之前安抚芙宁娜的动作差不多。
“为拯救枫丹而遍体鳞伤的梅因库恩,真的能狠下心来,在其他的国家里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吗?”
“你的意思是?”
“就像是我信任你一样,我也信任梅因库恩,安心吧。”
莱欧斯利微笑着,一手搂紧龙王,一手搂紧沉睡中的猫儿。
“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这话既是为了安抚龙王,也是为了安抚自己。
“哪怕歌剧院座无虚席,神明人类仙众妖怪济济一堂只等我开庭?”
“也许都是来救人的呢?不忍看我这个黑发人送…额,灰白发人?”
哪怕被这么劝慰过了,那维莱特的心中还是一点底也没有。
预定的日子到了,那维莱特在歌剧院门口不太想进去,就停在外边看观众有序进场。
“什么叫本大爷的心理测试不过关!阿忍都能进去我不能??”
“亲,这边显示您的心理年龄只有六岁,未达到入场标准呢~”
“啊啊啊啊!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要再测!”
“行了老大,我不进去了,我在外面陪你看转播版……”
什么转播版?不,这个并不重要,那维莱特疾走几步,拦住正往里进的璃月仙众。
“你是谁?”他问钟离。
“在下理水叠山,幸会。”
摩拉克斯微笑,对年轻的龙王点头致意。
“?”
大惑不解,那维莱特转向旁边金角的男子。
“你是谁。”
“我是削月筑阳,你好。”
若陀龙王面不改色。
沉默片刻,那维莱特委婉提醒,“似乎和递交上来的材料出入较大。”
“怎么会这样呢?”
“本仙亦是不知……”
“那个,帝、咳,大人们。”
魈在身后悄悄捅这一神一龙的腰,轻声提醒。
“你们的仙号,报反了,钟离大人,你才是削月筑阳……”
…………
沉默片刻,钟离猛地往若陀身后一躲,留老友自己去应付这陷入混乱的龙族小辈。
“都怪他俩……啊不,我俩平时形影不离,有些叫人分不清楚了,那维莱特先生,你莫要见怪。”
那维莱特没法听清他在说什么,因为他注意力全被一个腰上挂着大玻璃球子的吟游诗人所吸引。
“迪卢克,借我躲躲,唉,咱家的龙不肯跟我来……”
如果是平时,那维莱特还能对着神明带玻璃球的场景笑出声,但现在,他只想下雨。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全在枫丹,全等着看梅因库恩的审判……
“那维莱特?”
公爵接收到一个目光涣散的水龙王。
“怎么这么个表情?等等,为什么推我走?”
“听我说,莱欧斯利,你快逃难吧,因为你弟弟他一定是在外面犯了毁天灭地的大罪!”——
作者有话说:对了,有关审判程序啥的内容最好不要较真,纯虚构。
毕竟咱也没上过枫丹审判庭,咱没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