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不做人了!变成猫后吸遍全枫丹》 1、第 1 章 仆人库嘉维娜从未想到做个任务还能得到意外收获。 饱饮鲜血的华贵地毯啊,踩上去也会响起噗叽噗叽的泥声。 任务目标苍白的脸啊,埋在了湿润的红羊毛中。 而尸体的身边,呆坐着一只小小的怪物。 “啊,姨姨?” 猫耳猫尾的小孩子,用他尖尖的指甲刮去脸颊上的血块,笑一笑,露出满口锐利的牙。 妖怪?野兽?反正不太像人类。 可他开口,说的却是人的言语。 “你看见我的哥哥了吗?我等他等了好长好长时间!” “哥哥?” 库嘉维娜走上前,一脚踢翻任务目标的尸体。 虚肥的脖颈上,俨然烙着小巧而致命的咬痕。 ...哇哦.... 执行官问小孩子。 “你咬死了他?” “是我。” 那孩子眨着黄金竖瞳,摇了摇身后的厚绒尾巴,坦然地承认。 “哥哥说有人脱我裤子的话我可以咬他的!...但,其实...” 其实,我没想咬死他的,只是想轻咬一下做警告...但是... 他骂我的声音太大太凶,还对我动手动脚,我一害怕,脑袋一晕,力气忽然大了许多....清醒过来后他就没气了。 孩童脸上依旧淡定,毛尾巴却呼地一下掉在地板上。 怎么办。 妖与人的混血儿虽对杀生毫无心理负担,但也隐隐明白这似乎是错误的事。 “...我做错了,吗?” 半妖谨慎地抬头,试图向在场的唯一大人寻求正确的指引。 这世界上那么多成熟可靠的大人,但凡他们中有一人在此,未来的半妖也不会走上歧途。 可惜在场的偏偏是库嘉维娜。 “不!你做的一点也没做错!要继续保持!”库嘉维娜一把将半妖从地上捞进怀里,仔细端详他的神情。 看这副杀人后依旧毫无悔恨与失落的可爱小脸吧,简直生来就是壁炉之家的孩子! “好!真好!” 执行官心中狂喜,她从地上抱起幼童,慈爱地吻了吻孩子头顶的灰色猫耳。 “我没做错?杀人?” “没错!请继续杀下去...直到成为王,成为无情且完美的王吧,我可爱的孩子。” 将半妖搂在怀里抱了又抱,母亲在心里将小怪物与孩子们比较。 此子绝情胜过佩露薇利,只是不知谁实力更强些? “...成王?那我哥哥呢?他成什么?” 孩童没有忘记最初的问题。 “他什么也不成。” 库嘉维娜满脑子都是壁炉之家的选王大计,闻言只是敷衍地拍拍他的背。 “你哥哥,他死了。” 你就当他死了吧,毕竟,壁炉之家的王选者并不需要所谓的亲—— “啪!” 执行官的脸上忽然一痛。 “......呜。” 她惊愕低头看怀里的幼童,稚嫩的小脸上哪里还有什么从容可言? 小东西憋着眼泪扬起小手,拼命伸长短短的手臂。 “不许你胡说!喵哇哇哇哇!” 竟像个普通的孩子一般嚎啕哭泣。 * 克雷薇与佩露薇利就是在这种哭声中与梅因库恩相识的。 “佩佩!” 六岁的克雷薇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蹦着去摸柔和的海风。 “是咸味的巴巴托斯大人!” “克雷薇。”黑白发的女孩安静谨慎:“母亲大人不喜欢我们提到女皇外的神明。” “好吧,我不说了...好想去海边玩噢!” 简单地应了一声后,克雷薇的注意力被转移: “我喜欢海!我想出去玩。” “克雷薇。” 佩露薇利二次提醒,“母亲也不喜欢我们提到出门。” “欸?为什么?” 不喜欢提到别神可能是因为虔诚的信仰,不乐意孩子们出门玩又是什么原因? 佩佩也说不出原因,只是凭直觉警告她:“不要和母亲提出门的事......” 克雷薇迷茫地看向旁边的黑白发小女孩,她新结交不久的小朋友: “那佩佩,你喜欢海吗?” “我不知道,我没去过海边。” “...欸?明明我们这里离海这么近?” “嗯,母亲不让我们出门。”小佩露薇利再次重复,无光的眼里既无羡慕,也无失望,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 “所以,你以后肯定...”...再也去不了海边了。 “生活在水之国却还没去海边玩过,太可惜啦!” 纯粹的同情,出于纯粹的孩童。 “虽然妈妈现在不愿意让我们出去,但以后肯定会愿意的!” 克雷薇回头一把抓住好朋友的手,扬起期待的微笑: “以后啊,我不仅一个人要去,我还要带佩佩一起去海边玩!好不好?” ...一起出去玩。 没有孩子是不喜欢玩耍的,更别提是和朋友一起去玩耍了。 所以佩露薇利咽下后半句话,无光的双眼微微亮起。 “我......” “咯——咪喵嗷嗷嗷哇!” 但还没等她给出什么承诺,一阵奇特而凄惨的哭叫声传来,离她们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她们的旁边。 “啊,我的孩子们。” 母亲库嘉维娜踩着哭声到来,对她们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窗户外边的风景固然美丽,但也不要忘记注意安全哦。” “母亲大人!您回来了...咦?” 克雷薇回头一看,问好声瞬间堵在了嘴里,“!妖怪?” 库嘉维娜的手里俨然提着一个猫耳猫尾的孩童! 不是拉着,不是抱着,而是提着,还略带嫌弃与戒备地扯远了距离...但那手握得很紧,一点也不想松开。 “呜呜——咯额!” 泪水不断地从他的黄金竖瞳中流出,大滴大滴地沾湿脸颊,猫哭得不成样子,身体却丝毫没有妥协,一直在努力地伸直手臂,要用尖尖的指甲去抓挠库嘉维娜提着他后脖领的手。 佩露薇利:“是哭泣的妖怪。” 克雷薇:...... 不是吧佩佩!是小孩子!是和我们一样大的小孩子! 在疯狂抓挠母亲的小孩子!!天!袖子裤子外衣手套都挠坏了!那可是母亲大人呐! 克雷薇吓得魂飞魄散: “啊,母、母亲!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什么事情都没有哦。” 只是发现新捡回来的璞玉挺扎手。 昂贵的手套已成碎片,只有手指还勉强套着布料,库嘉维娜强颜欢笑。 “梅因库恩只是有点...怕生,他很快会好的。” ...这是怕生的表现吗? 两个小女孩不可避免地露出怀疑的表情。 “抱歉!梅因库恩。”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和平日里温柔慈爱的形象不太相符,库嘉维娜小心翼翼地伸远了胳膊,松开手。 “咯呜、呼——” 大绒尾巴砸在地上,那孩子的眼泪依旧不停地往下掉,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喉咙里溢出呜咽。 “咯呜呜呜!” 库嘉维娜蹲下身,看起来十分愧疚地伸手,要去抚摸半妖的背,“我也不想提着你的,但你实在是不乖,你太调皮,太好动......!” 油盐不进,绝不妥协,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男孩脊背的一瞬间,梅因库恩尾巴上的绒毛层层炸起,猫耳平压,回头毫不犹豫地咬向了库嘉维娜的手! “呜呜呜咯!” 指套从执行官的手上生生扯下,库嘉维娜的手上再无布料覆盖。 “呀!” 克雷薇这才看清,与自己整齐的乳牙不同,那孩子竟生了满口尖细的利齿。 “像个小动物欸...” “......好狠的野兽。” 我的手套...若不是元素力加强了防御力,想必我的手掌必会随着手套一起碎尸万段了吧。 执行官脸上温柔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虽然说有成为王的资质,但这个性格是不是有点欠——” “母亲大人!” 如本能般,克雷薇下意识地打断了库嘉维娜的低语,这是孩童对半妖的第一次维护。 “我之前没有见过他呀,他是谁,是我们的新家人吗?” “......” “什么什么?新家人?我们要有新的兄弟姐妹了吗?” 稚嫩的欢笑声音恰到好处地响起,混着散乱而轻松的脚步声到达。 是壁炉之家的其他孩子们,他们都被梅因库恩持续不断的哭声吸引过来了。 “母亲大人!欢—迎—回—家——” 黄发的小姑娘跑得最快,雀一样飞过来,高举着手去抱母亲的腰,明亮的眼睛里满是亲近与信任。 “又有新的兄弟啦?但他为什么在哭?” “不要管他!母亲母亲,我又长高了一厘米哦!” “哇!他有耳朵和尾巴,好奇怪!” “真的诶!爪子看起来好尖好可怕——” “呜咯——” “啊......” 库嘉维娜被孩子们团团包围,脸上的笑容立刻变得温柔而慈爱。 “没什么,梅因库恩只是刚来到新环境有些不适应,需要一些安慰。” 嘴上是这么说的,但仆人再没有一丝一毫要去安慰幼童的动作。 “好了,孩子们,让我们先去玩吧。”母亲慈爱地揽过孩子们。 “至于梅因库恩...克雷薇,麻烦你先帮助他冷静一下哦。” * 母亲迫不及待地带着其他孩子们走了,克雷薇依稀在她的背影里看出来几分如释重负。 “哎?让他冷静一下,我吗?” 克雷薇瞬间豆豆眼,指着自己向好朋友确认。 “是的。”好朋友很贴心,翻译加补充:“母亲让你哄小孩。” “可我自己都是个小孩子!我不会呀!” 克雷薇手足无措地看着坐在地上抽泣的梅因库恩,心里一阵慌乱。 她从未哄过小孩,更别提是一个长着猫耳猫尾、满口尖牙的奇怪孩子了。 ...他不会咬我吧?有可能,他刚刚都去咬母亲了... 克雷薇转头看向佩露薇利,露出求助的神色。 “佩佩——” “就让他哭,哭够了他就会停了。” 佩佩果断回复,带着超乎同龄人的淡定。 “做不到!”克雷薇不忍心,只好凑过去搭话。 “呃……mainecoon?你是叫这个名字吗?还怪好听的嘞~” “呜呜呜咯!” 男孩理都不理,嗷嗷乱哭,耳朵尖尖上的猞猁毛也跟着瑟瑟发抖。 “别哭了,好不好?我们一起去玩吧?” 好长的聪明毛啊...克雷薇悄悄地伸手揪了一下。 “唔咯咯呜呜呜!” 哭得更剧烈了。 “想不想吃点心?抹茶蛋糕,小熊饼干....嘿嘿嘿想吃...喂!理理我呀!” 管她是自言自语还是苦口婆心,这小猫儿只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刻也不停止地哭泣。 此时此刻的克雷薇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表现得不耐烦了。 壁炉之家里的孩子都是孤儿,平日里都很懂事乖巧,对唯一的母亲库嘉维娜更是依恋。 平日里别说让她哄了,就算是真的伤心到控制不住眼泪大哭,等看到母亲的瞬间,也会擦干眼泪强行露出笑容。 因为壁炉之家的孤儿们,都最喜欢母亲(妈妈)了! 所以仔细一想,妈妈好像从来都没有认真哄过哭泣的孩子,包括亲生女儿的我在内。 “有时候真想让母亲哄一哄我哦...佩佩,你想吗?” “不需要,我不会哭的。” “好酷!” 在克雷薇的努力中,一个小时过去了,哭泣未曾停歇。 “怎么办啊,佩佩,他完全不停!” 眼见着男孩的脸色由白哭到红,又由红哭到白,吸气还没有出气多,细锐的竖瞳也开始散大,克雷薇有点害怕了。 “他哭累了会自己停下来...吧。” 佩露薇利迟疑了,她此前亦没见过同龄人哭得如此固执和长久过。 “会先哭死吧!” 两个小时过去了。 “咯...呜呜...” 毛绒猫尾萎靡地垂在地上,星星点点的紫红色血点开始在面部浮现,克雷薇不知道这是他的面部血管哭炸了,只以为他真要哭死了。 “呜呜呜呜佩佩!” 克雷薇慌不择路地伸手捂他的嘴,也顾不上害怕尖牙和利爪了。 “快想想办法!要死要死——” “我在想办法了!” 未来的仆人也一改冷静的模样,手指挠得后脑勺白毛乱翘,年幼的孩童无论表现得多么冷淡,也无法像糟糕的成年人一样,对身边人遭遇的痛苦无动于衷。 “把他打晕?”佩露薇利摸着自己的脖子开始研究。 “喂!你看太多了!” “捏他的鼻子试试?” “脸更白了!” “你让开,我劲大,我来捂他的嘴。” “......” “怎么样,佩佩?” “好像要死。” 终于在那孩子背过气之前,佩佩福至心灵,灵光乍现。 “别哭了!”歪歪扭扭的玩偶被强硬地塞进了梅因库恩的手里,佩佩眼神凶恶,伸手捏起一只被哭得软趴趴的猫耳,冲里面怒喊一声: “你哥哥在这里!” 厉喝如雷劈醒孩童混沌的大脑,扩散的猫瞳缓缓凝聚成竖线,懵懵地看向手中的布偶。 哭声住了。 “哥哥在这里...?” 梅因的声音又轻又哑,身子也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但还是艰难地伸手揪了揪布偶头上的布片耳朵。 “哥哥的头发...是垂下去的小狗耳朵,不是翘起来的小猫耳朵......” “哥哥的头发...黑灰色的,不是灰色和白色,也没有虎斑纹,眼睛是蓝色带着紫色,不是金色......” 把玩偶捏在手里看了一遍,猫委委屈屈地哼唧。 “是我,不是哥哥,骗人,呜呜。” 终于......停下来了。 虽然一醒来就是抱怨,但——不哭了!有反应了! “哇!佩佩好厉害!”克雷薇转忧为喜,崇拜地看向自己的好朋友: “怎么做到的!” 来自朋友的直白赞美让佩佩略感骄傲,她松了揪着梅因耳朵的手,不动声色地挺起胸膛: “很简单,因为他一直在发出很奇怪的哭声,咯咯,咯咯的。” 她伸手指向眼前的小东西。 “但他看起来比起鸡更像只猫,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其实你一直在喊‘哥哥’,对不对?” 面对佩露薇利的分析,男孩看起来十分疑惑。 “我在哭?没印象,对不起,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很难过。” 他的绒耳不安地背在脑后,缩起尖指甲,小心翼翼地抱住歪歪扭扭的布偶。 那是佩露薇利照着他的模样紧急缝制的模样,所以和他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一点也不像,但他还是很珍惜地搂进怀里。 “对不起,我一定是又失控了,今天居然失控了两次......还有谢谢你们,粉发的姐姐!叉叉眼的姐姐!” 擦掉眼泪,小梅因慢慢地向她们眨眼,那是猫表示友好的方式。 “谢谢你们哄我,也谢谢布偶猫猫!我会报答你们的——” ......怎么回事? 从哭个不停的烦人小妖怪变成超乖的小猫猫了! 克雷薇还在震惊,而佩露薇利开始了进一步分析: “失控,为什么?” “因为、因为有个奇怪的阿姨,一直一直一直地跟我说我哥死了!” 提起这个话题,梅因库恩又想哭, “哪有这样说话的!我气死了!给了她一巴掌,然后...就想不起来了...” “总之!多亏你们叫醒我!” 与奇特到诡异的外表不同,这孩子笑起来倒是意外的开朗可爱,除开满嘴尖牙外都与普通孩子一样。 “我是梅因库恩!是人类!你们呢?” “......” 奇怪的自我介绍,以及... “喂,佩佩,他打的不会是母亲吧。”克雷薇绿了脸拽着好朋友窃窃私语儿 “完全想象不到母亲大人挨巴掌的样子。”佩佩冷静分析,“肯定不是。” 2、第 2 章 [你们不告诉我梅因库恩被谁收养了,我就自己去找!] 未来的守狱犬,未来的公爵,现在的无力孩童,愤怒地冲进黑夜中,与愚人众的执行官擦肩而过。 无情的小杀手也会有兄弟吗? 库嘉维娜一身黑衣,静立在农场的窗户外,审视着所有牲畜的脸。 找出来,带到壁炉之家,然后想办法让王选者亲手杀掉好了。 ......没有? [爸爸,妈妈,饭做好了,要留一份给...] [好了大家,人齐了就开动吧。] 在出卖半妖的农场中,在那对慈爱和善的养主手下,库嘉维娜没找到任何黑发,冰蓝眼的孩子。 卖了?跑了?还是死了? 麻烦。 * “哥哥和其他的家人们都去须弥上学了,所以让母亲来照顾我?” 尾巴尖疑惑地打了个弯,梅因歪着头思考。 “对的,梅因。”库嘉维娜谨慎地观察幼童的反应: “只是摩拉不够,你年纪又小,所以才没带你。” “哦......” 虽然梅因直觉哪里不太对,但是半妖的思维方式与人不同,生来便带着兽的直野,少了人类的机敏。 更何况梅因只是一个幼儿,一个直出生起就被囚骗在羊圈里的猫崽,在被拐到另一个羊圈后,也只能听着红发农村主的话发蒙。 哥哥以前说过的,学校是好东西。 所以,在哥哥和大家的身上,是有好事情发生了? 他掰着手指数自己的年龄。 “一二三...六,学校只有大孩子可以上?” “对,学校里的竞争游戏非常激烈,稍有不慎就会被淘汰,所以只有优秀的大孩子们才能参加。” 类似于‘你哥死了’这样的话,库嘉维娜是绝不敢再说。 对于珍惜的火种,她也乐意多付出些耐心哄骗。 “所以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学习,好好长大哦。”母亲慈爱地揉了揉梅因的绒耳,心里却在暗骂: 明明是个潜力股,怎么偏偏性格如此容易暴烈难控? 像只无智慧的野兽般发疯嚎哭,可不是王当有的模样。 该如何矫正,才能让他无论何时都维持住杀人时的冷漠? “成为这里最强的孩子后,才能帮到你的哥哥哦~” “母亲!不许你摸我的头!” 梅因库恩一爪拍开她的手,也拍开她的谆谆教导。 “你今天的手套硬硬的,有岩元素的气味,超级讨厌!” “......你!” 你以为——我是为谁更新的装备!! ——冷静,对珍贵的种子要有耐心!要和他们打好关系...我得是个好母亲。 库嘉维娜压下怒气,强行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克雷薇,去带他看看自己的床铺,认识一下新朋友们吧。” “新——朋友——?” 小猫的竖瞳兴奋到扩圆: “我喜欢交朋友!他们都和我一样大吗?好诶我喜欢和我一样大的孩子!以前的家人们都嫌我小不和我玩,佩佩快带我去!” “欸,好...我不是佩佩,是克雷薇啦!” 克雷薇牵着喋喋不休的新兄弟,努力回想自己不算多的社会经验。 “上学的门槛,居然有这么高吗?” * 梅因库恩不是壁炉之家接收的最后一个孩子。 当百双小鞋列满鞋柜,百张小床按性别排成两排,百名孩子的笑声充斥在集体卧室之时,梅因库恩已经彻底适应了在壁炉之家的生活。 毕竟这里的生活和以前一模一样,不用学习也不用工作,每天只需要和兄弟姐妹们待在一起,尽情玩耍就够了。 不许出门?以前也不许呀,而且壁炉之家的场地更大! “哇!妖怪!鬼怪!”新来的几个男孩都有稻妻血脉,咋咋呼呼地抱团在一起,指着梅因的毛绒耳朵大声笑: “雷神大人保护我!快拿豆子和盐来!” 饿了?要盐煮豆子吃?那也不好吃啊。 猫抖了一下耳朵,没听明白。 “喂!闭嘴!”克雷薇听得明白,大喊着冲过去阻止。 “才不要!”一郎次郎和三郎一齐笑她:“我们可有三个人,谁能打得过我们?” 这句话可听明白了!猫嘭地一声原地起飞,凌空两脚踢翻两个,又顺势扑倒带头的一郎。 “看!我能打得过你们!”梅因压在捣蛋鬼身上欢呼。 而在尖齿开合间,趴在地上的一郎在其中看见了覆满倒刺的薄舌。 刷子一样,尖尖的,白白的倒刺。 !?这是人该有的东西吗? 不对,和以前欺负过的兽耳小孩们不同! 这个好像是真的妖怪! “——呜哇哇!妈妈!” “咦?你尿裤子了?六岁还尿裤子是不是有点——哇,跑掉了。” 被撞到一边的梅因不满地甩起尾巴。 “怎么了嘛!” 他确定自己没下重手。 “‘谁能打得过我们?’这句话的意思难道不是让我试试能不能打过他们吗?” “又是这样。”佩露薇利见怪不怪地在旁边捧着画本。“梅因,听不懂人话。” “都说让你们闭嘴了!”克雷薇无奈:“看,遭报应了吧!” “...不对,明明是他太奇怪了!那可是一打三!” 三郎畏缩着趴在地上,不敢再动,“难道、难道真是妖怪?” 唯有次郎拿着枕头冲上前: “为大哥报仇噢噢噢!” “要玩枕头大战吗!”猫尾巴直挺挺地竖起来: “我要赢!” “等等!梅因注意你的指甲!” 提醒得太迟啦,半个枕头夹着内芯啪地一下砸在了佩露薇利的脸上。 “......”羽绒扬了黑白发的小女孩满头满脸,盖满绘本。 “哇,佩佩,你也变得毛茸茸的了。” 罪魁祸首不知死活地往那边凑,蹦着去抓在空中飘荡的羽毛。 “像兔子,可以摸吗?” 不等回答他就直接上手撸了两把未来仆人的头,皱眉嫌弃道: “还没我尾巴好摸。” “......” 克雷薇:“等等!佩佩!冷静,冷静一下!不要抢我的枕头!” 梅因:“佩佩也要一起玩?好耶!” 次郎:“你这妖怪是傻子吗?!她那表情明明是想杀了你!...呜呜呜呜为什么连我一起打?” “谁叫你先挑事!” 欢笑声中,三郎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抬头看见库嘉维娜牵着哭泣的一郎,向他招手微笑。 “母亲大人,梅因库恩好可怕——” 孩子哭着去抱大人的腰,大人也在心里给他们下了判决。 懦弱,无能。 一百减二。 * 孩子们的食物按份发放,量大管饱,营养均衡。 梅因大口大口地咬着烤肋排,连骨头缝中的肉丝都要被舌头上的倒刺干净地刮进嘴里。 看起来胃口很好,但其实... “香肠吃吗?” “有洋葱的气味,讨厌。” 克雷薇叉走香肠。 “煎鱼?” “有柠檬汁的气味,讨厌。” 佩露薇利端走煎鱼。 “水果?” “吃完葡萄肚子疼!不要!” 于是次郎全部吞下。 “你这家伙,超级挑食啊!” “小梅因,光吃肋排填不饱肚子吧...” “可是我真的只想吃肉,最好是那种新鲜的,加了少少调味料,不带任何蔬菜的肉!”梅因库恩坚持自我。 “猫饭。”佩露薇利吐槽。 最后剩下了蔬菜和干面包,谁也不想吃。 “浪费,不好...如果哥哥在就好了。”梅因趴在桌子上,竖瞳闪亮亮地盯着蔬菜,试图让它们自己消失。 毕竟猫是真的不爱吃。 “不介意的话我愿意用我的肉类食品来换。” 为难之时黑瘦的小姑娘突然出现,友善地拍拍他的肩膀。 “!这么好?!” “嗯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肤色暗淡,头发枯黄小姑娘害羞地挠了挠脸颊, “以前我的家里不怎么吃肉,现在吃了之后才发现,我好像不太适合吃肉,胃好难受,肚子也不舒服.......” “居然这样,和梅因真是两个极端啊。” 克雷薇同情地将小番茄叉给她,又从佩佩那里扯走生菜叶。 “要快些好起来哦!毕竟肉真的好好吃!” 猫真诚祝愿。 “谢谢你们,帮大忙了!” 一切都被端坐首位的母亲收入眼底。 虚弱。 九十八减一。 蒙德的兄弟非要在风雨中吟诵诗歌。 “我在蒙德也见过你这样有毛耳朵的人,我还会唱赞美他们的歌!” “凯茨莱茵的猎手啊~风雨遮不住你锐利的眼~伴着狼的嚎叫,于山岭间奔行...咳咳,我这样像不像吟游诗人?” 发烧了,肺炎了,母亲送他去治病了。 九十七减一。 “我在教令院呆过一年,家里出事后就没有再去了......不过我在须弥城里也见过有毛耳朵的人哦!之前没看清,我还问他在哪里买的发箍呢嘿嘿~” 须弥的姐妹近视很严重,把佩佩的眼睛看成了蕈兽,治病去了。 九十六减一。 “我可以叫你妈妈吗,我妈妈的头发也是粉色的。” 有个爱哭鬼,因为她总是很思念以前的家人,克雷薇会抱着她睡。 “其实色调并不一样的,妈妈的头发是浅粉色的,但还是非常感谢你,克雷薇姐姐!” 母亲联系了好心的领养人。 九十五减一。 “猫猫——不可怕!人!可怕!拿武器的人,最可怕!” “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呢...” 小妹妹无时无刻都在害怕,但是笑起来真的很可爱,梅因库恩喜欢用尾巴逗她。 ... 九十四减一。 ...... 细细地筛啊,慢慢地选啊,母亲啊,温柔又耐心地捡走软弱的,腐坏的,残缺的,无力的。 终于,她召集孩子们,在孺慕的视线中讲述伟大童话。 “你们是从孤独中诞生的孩子...” 正如母亲所料,一些聪明的孤儿闻声露出难过的表情。 “我不算吧,我有哥哥,我是哥哥生的。” “!?” 悲伤的情绪一收,孩子们全都敬佩地看向梅因。 “你哥哥好厉害!下次生的时候能让我们学习一下吗?” 库嘉维娜:“...壁炉之家会保证你们茁壮成长...” “为什么绘本上全是兔兔?我想要猫猫,我是猫猫,呜呜。” “猫猫算什么,我们须弥的长鬓虎,一口把你给吃掉!” “长鬓虎有什么厉害的,它爬树有我快?” 话题转得飞快,所有被刻意营造的氛围都被幼稚的吵闹冲淡。 “梅因,再说话就滚、咳,就出去。” 忍无可忍,库嘉维娜黑着脸发出一次警告。 “奥莉兹,那个兔兔的头上也有泡泡桔欸,和你一样......哦,好,母亲,我出去了!” 梅因没听出来警告的意思,按照字面意思理解后,立刻快乐地跳出了窗外。 没办法,比起童话和故事,还是阳光与草地更吸引小猫。 哇,盒子里有蜘蛛,可以加餐? 咦,是死的,好可惜,不能吃了。 ...佩佩为什么又打我? 捉了只蝉当贡品,就当是给她的蜘蛛赔罪。 佩佩和克雷薇吃蛋糕,我吃贡品。 “你在做什么呀!吐出来!” 又被打了,蝉吱哇吱哇地飞了,没吃到,呜呜。 今天也是愉快的一天。 就是很想你,哥哥。 3、第 3 章 自由自在的时光结束了,库嘉维娜开始带着剩余的孩子们学习文字与剑法。 “孩子们,如果以《我最喜欢的人》为题写一篇作文,你们会写谁呀?” “当然是写母亲大人了!” 黄发的小姑娘率先响应,高高举手回答:“母亲大人养育我们,给我们美味的食物,柔软的床铺,又温柔又好,我最喜欢母亲了!” 次郎:“我、我也是啊!奥莉兹,你不要抢答!” “我也喜欢母亲。”克雷薇害羞地握住胸前的柔灯铃吊坠。 连佩露薇利也小小地“嗯”了一声。 在母亲满意的微笑中,稚嫩的附和声海浪般此起彼伏,唯有梅因库恩的绒耳在声浪中抖了抖。他尖牙咬着笔杆,用尾巴尖蘸了墨水在稿纸上乱划,洇出一串凌乱的墨点。 哥哥这个词,该怎么拼写来着? “哎呀,原来大家都这么喜欢我吗,好高兴啊。” 库嘉维娜温柔地揉了揉奥莉兹头上的桔子发饰, “但是今天最喜欢的人不允许写母亲哦,大家都写我的话就没有创意了。” “去写兄弟,去写姐妹,如果都没有,就去写最喜欢的物品,最喜欢做的事......” 来吧,将你们的弱点,自己的软肋,统统交到我手里吧。 * “也就是说要在兄弟姐妹中选一个写吗?” 课后,奥莉兹气愤愤地鼓起了嘴。 “不要啦,我还是想写母亲,我最喜欢的人本来就是妈妈!” “小点声。”和她同时期到来的小男孩汤米立刻竖起手指挡在嘴唇上。 “你知道母亲大人不喜欢被叫妈妈吧。” “知道哇,但是——我就是想这么叫!你不觉得只要这么叫出来就十分有安全感吗?” mama,魔法的词汇,只要孩子们叫出来,饥饿,孤独,痛苦,一切悲伤就都会如雾般烟消云散。 除了孤儿,谁都可以使用这个魔法。 孤儿就是叫破了喉咙也是没用的。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奥莉兹有妈妈了! “我就要写妈妈!”黄发的小姑娘顶着她的泡泡桔发饰,眼神闪亮亮地握着铅笔,一点一点地写了起来。 “我要写妈妈的红头发,漂亮的眼睛,还有......” “真拿你没办法。” 同为孤儿的汤米怎么能不明白奥莉兹的心思?他放弃了劝说,扫了一圈周围的兄弟姐妹们,随意地决定了下笔的对象。 挑一个最显眼的吧,好写。 * 结果不出库嘉维娜所料,绝大多数小鬼都写了自己的好朋友。 比如自己那个没用的女儿和佩露薇利。 但还是有一点让执行官略感惊讶。 “最喜欢梅因库恩的——居然有这么多?” 明明是一个野兽一样危险的孩子,杀人都不会感到愧疚,长相也异于常人。 为什么? “因为他好强,能打!”次郎如此说。 这倒是确实。 母亲深以为然。 “不为什么啊,第一时间就想到他了。” 汤米挠挠头: “毕竟他看起来挺帅的,我喜欢他头发的配色。” 上灰下白的发色,满头虎斑纹。 “性格也直率。” 性格好?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母亲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白眼。 “他分我橙汁!”小恩小惠。 “毛绒绒,嘿嘿。”变态。 “他说话很有趣呀!”?神经病。 “因为...他和我们不一样。”不知道是谁转头看了看正肆无忌惮地用桌子磨指甲的猫,在所有正襟危坐的孩子中他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不一样的不只是外貌。 “...梅因看起来,总是很自由。” 悲伤了会立刻哭,开心了就大声笑,生气了会大声抗议抱怨,从来不忍耐或隐瞒。 和壁炉之家的孤儿们,完全不同。 母亲听不懂这些话。 “啊?还有人喜欢梅因库恩?他长的那么怪。”也有孩子吐着舌头,悄悄翻白眼。 好吧,虽然有些特例,但总的来说无需在意。 “梅因库恩。”库嘉维娜嫌弃地捡出一张墨迹斑斑的稿纸,上面还沾着银灰色绒毛。 “你写的这是什么?” “报告母亲,我好多字不会写。” 猫磨完爪子开始清理尾巴上的墨汁,黑色的污痕蹭了满脸,“所以就把哥哥画了上去!像吗?” ......字都不会写,那对养主做事倒也算狠绝。 想教出一个驯服的奴隶?现在更像是无知的野兽了。 库嘉维娜深感头疼,略带不耐烦地翻出下一个孩子的作业。 《我最喜欢的人——母亲》很工整的铅笔字。 母亲的一切,我都喜欢。我喜欢妈(划掉)母亲的红发,漂亮又温暖,也喜欢母亲的... 许多个喜欢重叠着,压成最后一句话。 我爱你,妈(划)母亲。 小手在糖罐前试探,偷偷用食指蘸了一点蜜。 “奥莉兹。” “在,母亲!” 孩童迫不及待地蹦起来,她等这一刻已经太久。 “这是你写的。” “是的!” “过来,孩子。” 母亲敲了敲讲桌。 “好!” 明亮的黄色迅速地从座位上站起,穿过兄弟姐妹,雀跃着向前。 看到这篇文章妈妈她会高兴吗?她会激动吗?她会笑着抱抱我吗? “母——”孤儿扬起笑脸。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了上面。 “...母亲?” 蜜嗦进嘴里,却是苦的、臭的。 空气中响起纸张撕裂的声音,许多个母亲,许多个铅灰色的母亲碎片,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不听话。” 执行官的视线漠然地略过眼前的孩童。 “佩露薇利,站起来,朗读你的范文。” “...是,母亲。” 母亲没再理她,兄弟姐妹们的视线躲闪着看她,小奥莉兹局促地在讲台上站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地往座位那走了几步,末了又低着头返回,将母亲脚下的碎纸捡干净了。 无论何时,何原因。 都不.要.违.逆.我. 人类的孤儿们似懂非懂地领悟着母亲行动间的暗示。 除了梅因库恩。 “你为什么要打她!?” 半妖直接拍案而起, “你也讨厌奥莉兹的泡泡桔发饰?那也不至——哇!” 教室的门开了,猫被丢出了课堂。 “继续读。” “...好的,母亲大人。” * “母亲为什么把我扔出去啊,佩佩?克雷薇?”梅因库恩炸着尾巴压着耳朵,怒气冲冲地问朋友们。 “是因为、因为...”克雷薇不知道该怎么向猫儿解释。 “可能是因为你没有举手喊报告。” 佩露薇利面不改色。 “啊!举手!我太生气了,忘记了。” 梅因掰着手指数注意事项:“提问,上厕所,汇报都要举手,上课下课要问好,见到人不可以直接跑掉,要打招呼...人类的礼仪真的好多。” 虽然抱怨着麻烦,但小梅因非常认真: “我下次不会忘记的!谢谢你,佩佩!” 等他走后,克雷薇立马抓住好朋友肩膀大力摇晃:“为什么要说谎啊!他那个笨蛋咱俩说啥都信的!” “跟他解释,他又很难听明白。” 佩佩理亏地任她摇: “如果不明白,他肯定会去找母亲求证,如果那样的话,总感觉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不如敷衍一下他,反正他不也一直很积极地想‘更像人类一点’不是吗...” * “呜....” 和梅因库恩那种把心肝肺都要呕出来的哭法不同,奥莉兹的面皮薄,哭声一直小小的,委委屈屈地藏在月夜下。 敢于肆无忌惮的嚎啕...也是被爱过与没被爱过的区别吗。 佩露薇利面无表情地躺在小床上思考,奇特的瞳孔在黑暗中更显死寂。 明明耳边的哭声不大,压抑着只能听见细细的喘息,但未来仆人的心情,却比上次哄猫时更加烦躁。 奥莉兹,哭出声也没问题的,毕竟好多人其实都没睡。 比如说我旁边的克雷薇,她正在悄悄地拉我的手呢。 ‘走?安慰安慰她?’ ‘不......不要捏我,我不想去。’ 克雷薇开始伸脚踹佩佩的腿。 ‘再这么哭下去的话明天眼睛一定会很痛的!’ ‘哭是她自己的选择,疼就忍忍。’ 佩佩绷直了身体装死。 ‘好冷酷!你是大人吗?’ 克雷薇开始格叽佩佩的腰。 ‘陪我一起去嘛——’ 噗...佩佩屏气凝神一动不动。 坚持—— 奥莉兹又害羞又傲娇——可不像梅因那样好哄—— 就在佩佩神功大成之际,她忽然看见,黑暗的卧室外,两颗黄灿灿的大灯泡子在半空中闪了几下。 好亮啊,谁把星星摘进屋了。 ...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 等等。 什么东西!? 房间里怎么可能会有星星?? 黑白发的小女孩一个骨碌翻起身护在克雷薇的床前,提起兔兔布偶就往发光处砸! “走开!” “咪!!” 一声惊叫之后,细碎的哭声戛然而止。 ......糟了。 佩佩这才看清,哪里有什么星星?那分明是梅因库恩的大眼珠子——半妖的瞳孔圆圆的,正在黑夜中反着瘆人的黄光。 “呜——痛——” “!...怎么啦?”奥莉兹悄悄地从被子里探出头来,脸颊红彤彤地看着佩佩,眼眶里的泪要落不落。 “你们...是被我吵醒了吗?” “...没有!你出声了吗?我没听见。” 佩佩强装镇定,赶紧先声夺人抬起手指。 “是梅因库恩进来的动静太大了,你这家伙半夜不睡觉跑出去做什么?” “欸?我?” 猫迷茫地眨眨眼,黄光在黑夜中闪了两下。 “我动静很大?” “对的对的!诶嘿嘿嘿,你看把我都搞醒了!” 看了一眼奥莉兹憋红的脸,克雷薇赶紧慌乱地连连摆手。 “你出声了?没听见!” “是这样啊。” 黄发女孩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了许多,她悄悄用被子擦去眼泪后,立刻摆出一副强势的模样: “你这家伙!又半夜不睡觉去搞破坏?这次挠坏了什么?窗帘?沙发?还是桌布?” “啊,这次没有。” 在姐妹们逐渐茫然无措的目光中梅因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鸽子。 “去狩猎,我饿了。” “咕咕。” !!???? “这太奇怪了吧!” 稚嫩的吐槽声再也憋不住,又有几个小萝卜头揭被而起。 “饿了厨房有面包呀!” “还有饼干!”“水果!”“巧克力!” “放过鸽子吧!她只是爱咕咕她有什么错!” “这些我都不爱吃啊...咦?你们都是被我吵醒的?” 在奥莉兹惊羞的目光中,几个孩子对视一眼,毫不犹豫,将锅一齐甩给他们无辜的兄弟。 “对!就是你太吵了!” * 猫是耷拉着耳朵被领进厨房的。 “只吃纯肉的话半夜肯定会饿啊!毕竟供给的量只有那么多!”克雷薇还会不死心地教育猫,而佩佩已经开始翻起了冰箱。 “他不会听的。” “我很吵...好饿...我很吵...好饿...我很吵...好饿...” 饥饿和沮丧之间,还是本能占了上风。 “肉~”鸽子一扭头,红眼里印出两排稚嫩的尖齿,“啊~” “咕咕咕咕!!” “快停下!” 汤米和奥莉兹一齐拽住猫耳尖上的聪明毛后拔,“虽然你这副样子!但到底还是人类吧!不要做这么奇怪的事!” “!” “你刚刚,说什么?” 汤米:“?不要做这么奇怪的事?” “不对,你刚刚夸我是人类!” 奥莉兹:“?夸?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你们没有叫我妖怪,而是和哥哥一样的人类!” 梅因自顾自地兴奋起来,探头去蹭两个小孩。 “好朋友,我喜欢你们。” 听见梅因的话,孩子们的眼神瞬间充满同情和怜悯。 “...被排挤了吧,好可怜。” 克雷薇心疼地擦擦眼泪。 佩露薇利端着刚翻出来的生鸟蛋:“......” 我倒是挺能理解那些人的。 十几枚鸟蛋煮熟后泡在冷水里,孩子们于鸽子的咕咕声中将其安静分食。 “对不起,小梅因。” 佩佩先剥了一个放在梅因的碗里。 “?怎么了?” “对不起~小梅因!” 克雷薇也跟着剥了一个。 “??” “哦...对不起,小梅因。” 汤米也跟着剥了一个。 “咦?咦??” 佩佩,克雷薇,汤米,三个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没有给猫解惑。 对不起,小梅因。 你进屋的时候一点也不吵。 我们就是故意冤枉你的...对不起嘛... 猫看看碗里三个鸡蛋,连带着手里自己剥的那个。 这我也吃不完呐。 他一眼瞅见在对面同样迷茫的黄发小姑娘,对方手里握着蛋不知道要不要跟着给梅因。 “奥莉兹,你多吃些。” 猫先下手为强,把蛋塞进对方碗里。 “咦?不该是我给你吗?是不是反了——” “吃饱了就不难过了。” “哈!?笨、笨蛋梅因!我才没有难过!” 小姑娘刷一下红了耳朵,拎起鸽笼挡在脸前, “多关注关注你的鸽子吧!喂好了...万一能送信给你哥哥呢!” “!真的吗!”猫的尾巴瞬间兴奋地直起来:“好鸽们!我不吃你了!” “咕咕。” 鸽子不言不语,只是一味地啄玉米粒。 此后再也没有如此宁静的时光,只有厄运在一步步地逼近无辜的孩子们。 * 一次普通的剑术比试过后。 “小梅因,真厉害呀,又是你赢。” 木剑落在地上,打输了的孩子绒诺克跌坐在地上露出笑脸。 “所以作为惩罚,让我来给你梳毛吧!” “...哦!” 为什么这家伙明明输了还这么激动? 猫迷茫地将银灰色的,带着黑虎斑纹路的尾巴落在兄弟的怀里。 “好耶,毛绒绒!” “这样真的好吗?希望的火种啊。” 孩童欢呼之时,库嘉维娜突然出现,伸手拨开了绒诺克手里的尾巴。 “对燃不起来的残渣可没有必要温柔哦。” “?”小猫懵。 在所有孩子的注视下,母亲伸手摸了摸佩露薇利——常胜者的头。 “你是火种,万里挑一的希望。” 其次,母亲拍了拍次郎——挑战者的肩。 “你是薪柴,不可或缺的存在。” 最后,母亲对输给梅因库恩的绒诺克——平庸者露出了厌弃的表情。 “你是残渣,一无是处的垃圾。” 执行官的观察初步结束,上中下三个等级于孩童间分开,优劣鲜明。 “去给火种跪下,废物。” 4、第 4 章 火种? 我不是火种。 母亲又在说怪话了。 梅因库恩记得自己的名字。 他记得自己脱离母腹中时周围的尖叫。 “老爷,小姐真的生了恶妖的孩子!” 他记得苍老的手拽疼了自己的秃尾巴。 “把这个耗崽子丢出去!丢到海里!丢进粪坑!丢到灰河!丢到那群枫丹人扔垃圾的地方!” “别让我再见到它!” 他记得那道清哑的童音。 “叔叔,你的垃圾袋在动欸,枫丹的法律可不让遗弃活物哦。” 他记得下人懒散地敷衍。 “行吧,小鬼,算你好运,给你两百摩拉,把它扔到灰河。” “里面是什么。” “怎么说呢?可能是只猫,更可能是只妖怪之类的,反正不是人。” 他记得袋子被解开,惊愕与怜悯从男孩冰蓝色的眼睛中闪过。 “好的,两百摩拉。” 没有沉默太久,他一把从下人的手里夺过钱。 “你把他卖给我了。” “...啊?” 他记得养父母起先为难的抱怨。 “太小了啊,我们之前没养过婴儿。” 那抱怨移到自己的脸和耳朵上时又极快地变成了惊喜。 “哦天啊,看看这绝佳的品、长相!” 他记得自己被圈在小小的臂弯里。 手被占满了,男孩就用脚趾把画册翻得哗哗作响。 “mainecoon,缅因库恩猫,体型最大的猫,好像能长到一米二那么长呢。” “和我现在的身高差不多。” 他记得男孩发了一会呆,然后将襁褓放在床上,自己躺在旁边对比起来。 “你好小啊,太小的话很容易死的,千万不要当小猫呀。”哥哥沉默了一会,忧心忡忡地摸摸他的软耳朵。 “希望你也能长到一米二,这样吧,就叫你梅因库恩(mainecoon)好了。” 我是有些笨,但总不至于忘记自己的名字。 于是半妖认认真真地抬头对母亲解释: “我是梅因库恩,我不是火种。” 又向壁炉之家的兄弟伸手: “不要向我下跪。” * 在库嘉维娜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幼猫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拉起绒诺克,然后又一动不动地站在了原地。 “母亲!”在诡异的静默中,梅因头上绒耳噌地一下立起来,猞猁毛竖得笔直: “我听到了蚂蚱落在草叶上的声音!我可以去抓吗母亲大人!” 虽然嘴上询问着,但幼猫没等任何人的回复,一个弯腰就滚进了草丛里。 “有两只!” 快乐地欢呼一下,梅因又从草里滚出来,捏起一只蚂蚱塞给旁边一个脸色被吓得苍白的新晋‘残渣’。 “你怎么啦?送给你,啊,还有这个不可以吃哦,克雷薇告诉我的。” “谁会吃啊!笨蛋!” 孩子苍白的脸被气出了血色。 孩子们因被强行分成“火种”“薪柴”和“残渣”三种阶级所带来的不安,被小猫的无礼行为冲淡了。 “佩佩,你看呐,他这次没吃虫子!”克雷薇感动地想哭:“小梅因他真的有在好好听我的话,越来越像个人了,真好!” “......嗯。”佩露薇利无暇回应朋友,她悄悄地窥探着母亲的脸上。 人类的脸,原来能扭曲成那副模样啊。 “...小、畜、生。” 皮肤下的每一根神经,每一束肌肉,都因愤怒而扭曲,又被执行官用过人的控制力而生生压住。 母亲的嘴角依旧带着弧度,但那弧度却毫无温柔可言,像纸扎出来的一样,僵硬而阴森。 “冷静...冷静,他是个听不懂话的傻子,不曾明白权力的好处...” “不能打死他,不能,他是有资质的孩子...” 资质? 佩露薇利安静地看向库嘉维娜,看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看她拳头攥得死紧,最终又松开了。 原来如此,梅因的异常和我手指上的“诅咒”一样,都被母亲叫做资质啊。 好一会库嘉维娜才再度露出优雅的笑容,她走上前,从“残渣”的手里啪一下拍走了那只蚂蚱。 “欸?母亲大人?” “呀,跑了。” “梅因库恩,我优秀的孩子。” 无视旁边害怕的孩子,库嘉维娜猛地掰正猫儿的头,直视他天生冷淡的黄金兽瞳再次诱导。 “残渣都是是低等的垃圾,不配从你这里得到任何东西。” “相反,你可以从他那里掠夺所有,无论是玩具,食物,还是尊严......” 详细至极的解释,几个被贬为残渣的孩子收了笑,惊恐地睁大眼睛。 “?” 梅因歪头看她,仔细地想了又想。 蚂蚱逃回草丛,身影消失不见。 “哦,我明白了。” 半妖的猫脑子茅塞顿开。 “母亲也想要蚂蚱对吧!” 孩童抬手,大方地把自己的那只放在执行官的手里,带着纯洁而无暇的童心: “我的这只给你,你不用从他手里抢,哥哥说这样不好!” “......” 昆虫的触须隔着手套刮挠手心,库嘉维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 “.........” 愚鲁无知的野兽,不可理喻的畜生。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难道还没听懂吗? 但在孩子们中间已经有人露出明悟的表情,眼神里淌出天真的恶意。 “...喂,绒诺克,‘残渣’。” 还是说你根本就没有掠夺的意识? 不,不可能。 “我想要你的手环,你会把它给我的吧。” 因为,梅因库恩是个对杀人都毫无恐惧感的小怪物,绝对不可能比人更像人! “喂!你们在做什么——唔!” “梅因库恩。” 库嘉维娜扔了虫子,一把提起想要去拦阻的幼猫: “看着吧,这才是正确的行为。” “你要努力学习哦。” * 梅因库恩也曾受过来自家人的教导。 [梅因!不许这样做!]黑发蓝眼的孩子一把将小猫儿拉起来,假模假样地去拍他的屁股。 [不许咬你怀特哥!] [可是是他先打我的,哇——]还没开打,幼儿就开始嚎啕,直嚎得未来的公爵连连扶额。 [那你说说他为什么打你。] [。]幼儿瞬间收声,心虚地抖他的小绒耳朵,短短的猞猁毛颤个不停。 人与妖的幼崽,力量奇大无比,大脑又没发育完全,两者加一起简直是灾难,闯祸已是常态。 [唉...我怎么教导你的,再背一遍。] [...梅因库恩,你与众不同,所以在家要尊敬父母,和谐手足,在外要行善除恶,帮助弱者。] 两三岁的幼儿,刀叉都用不明白,这段话却背得滚瓜烂熟。 [只有这样,大家才会接纳你。] 男孩听他背完,长舒了一口气,放松了不少。 [好了,把前因后果讲给我听吧。] [......] [我会去道歉的,哥哥你不要跟过来!] ....... 哥哥,我讨厌壁炉之家,它讲的东西和你的都不一样,能不能给我换个寄养家庭? “母亲为什么那样做啊!” 克雷薇在梅因旁边哭得厉害,胳膊和腿上都是伤。 出于朴素的正义之心,她课后立刻去找了母亲,强烈地表示了对新制度的反对。 结果被以不孝之名打了一顿。 “我养育了你,指教你,让你长大,现在你反而要违逆我的命令吗?” 孩子们听见,就都沉默。 “母亲也是为了我们好。” 奥莉兹捏着手指,作为“薪柴”的她目睹了一切。 “绒诺克,他的剑术太差,总是偷懒......” “母亲做得对。” 次郎一如既往地强者为尊,“那家伙太散漫了!不给点压力是不会进步的。” “绒诺克确实又弱又笨,每天只会大喊‘我最喜欢毛绒绒了’。” 孩子们断断续续地附和着次郎的话,因为他们都不是残渣。 “就算是在所有残渣中他也是最弱的,这只能怪他自己不努力。” “否则为什么别人都不挨欺负,只有他挨欺负?” 一切都是那么的合情合理,母亲的良苦用心被孩子们仔细翻出,拍去泥土,于是便都松了口气,任由裂痕在他们中蔓延。 “这不对吧!” 只有小小的克雷薇为之抗议,“他是不太会剑术,但他会捏土偶,会算数,跑的也特别快,他不是个坏孩子!” “不应该这样对他!” “我要去跟母亲说!一定是我刚刚没讲明白!等母亲知道了她在做错事,她就会停手了!” “别去。” 可是佩露薇利牵住她伤痕累累的手臂,无光的眼瞳里暗含恳求: “至少今天,不要再受伤了,好吗?” 梅因库恩一直坐在窗台上,歪着头将孩童们的所有反应听在绒耳里,看在猫眼里。 半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 母亲伤害女儿,兄弟欺压兄弟,家人漠视家人。 不明白。 野兽的本能告诉它,再弱的族群成员也当与其分享猎物。 而为人的六年里,哥哥教导他: “我们是家人,所以我会保护你,爱你,永远不放弃你。” “正常的家与家人,难道不是这样吗?我和哥哥,哥哥和其他家人就是这样的。” 尾巴烦躁地拍着地板,梅因扯着飞机耳,问正在给朋友包扎伤口的黑白发小女孩。 “我不知道家是什么样子的。” 佩佩小心翼翼地打了一个小蝴蝶在克雷薇的伤口上。 “壁炉之家的孩子们,都是孤儿呀。” 梅因库恩搞不明白今天发生的所有事。 但算了,猫不懂的东西一直都有很多,不懂就不懂吧,没什么大不了。 只有一件事猫很清楚。 如果感觉不爽的话,就一定要行动起来! “绒诺克,在哪里...” * “绒诺克~你还有脸吃饭啊~明明是个废物渣滓~” “......我不是废物。”无力的反驳。 “还说不是!你这份给我吧!反正你吃饱肚子也没用!” “不、不要这样!”无力的拒绝。 “喂,他们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难道你要为‘残渣’出头吗?”同伴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怎么这样......”克雷薇看不下去了,转身去拉她的朋友,“佩佩!你来帮帮我!” “不。”未来的仆人冷静地啃面包。 “!难道你也?”克雷薇露出沮丧的表情。 “不,我的意思是。” 被诅咒浸染成黑色的小手指向了前方。 “梅因已经去了。” 半妖常挂着笑脸,就算是露出尖牙来也不算可怕。 可当他沉下了脸,完全露出缝隙状瞳孔时,孩子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梅因库恩,长得好凶啊。 “梅、梅因库恩,你也来玩吗?” 欺负人的孩童有点害怕,率先向他示好。 “小梅因...呜。” 绒诺克委委屈屈地看他,第一次没有开口讨猫尾巴。 “......” 好不爽啊,为什么这么烦。 孩子和猫,世界上最不擅长忍耐的两种生物。 桌子上的杯子,必须要推,晃悠的吊坠,必须要咬。 开心要笑,悲伤要哭,生气要叫,这都是自然界的道理,完全的野性本能。 所以若是因眼前的事情感到不爽,那么就要... “解决掉!” 梅因库恩屈膝蓄力,一脚踢在领头的屁股上! “老大!” “啊!” 那小混蛋毫无防备,一个踉跄,在小弟们的惊叫声中重重磕倒在地。 “好痛!你为什么打我!” “看你不爽。” “你!...算了,绒诺克这家伙和你关系好,这个亏我认了。” 小混蛋揉着屁股看他,到底是不敢反抗。 “我不欺负他了,把旁边那个废物的作业给我抢...啊——!” 把尖利指甲拢到手心,梅因狠狠一拳揍在他脸上! 咚! 小混蛋一个后仰摔在地上,又惊又恐。 “你!你为什末又打我!” “看你不爽。” 因烦躁而过细的瞳孔中,除璀璨的金黄外倒不出任何身影。 “你、你!” 小混蛋捂着脸忍了又忍,眼圈泛起红:“我不吃了!我要出去玩!” 他撒开腿就想跑,但梅因伸腿一个横扫,小孩扑倒在地! “看你不爽,略。” “呜哇哇哇哇!”屁股,脸,腿,哪哪都疼,孩子再也忍不住: “你欺负人呜呜呜!你们、你们给我揍他!” 孩子们面面相觑,没一个人上前,也没一个扶他。 “老大,可他是‘火种’欸...” “呜......火种怎么了,火种就可以欺负人了吗呜呜呜?” 委屈的哭声彻底爆响。 “哈?原来你知道这种行为叫欺负人啊!” 在那狼狈的哭声中,绒诺克愤然起身,举起餐盘狠狠地砸在了他头上! 嘭——! “原来你知道!” 嘭——! “这种行为!呜!” 嘭——! “是叫欺负人啊呜呜呜!” 5、第 5 章 “佩露薇利,食堂那边有些吵闹,出什么事情了。” 和煦的阳光下,母亲大人优雅地为自己斟茶。 在这个小小的王国里,她曾亲手主管孩子们的一切,以求完全的信任与绝对的掌控。 不过在将孩童们划成三等后,她将一小部分权力交给了几个“火种”——主要是佩露薇利,负责管理秩序之类的小活。 这也是成王所必要的学习。 她怜爱地伸手摸摸女孩的脸,为她独特的x型瞳孔深深着迷。 无情、冷酷,里面没有不羁的野性,或是软弱的善良。 这才是王当有的模样。 “母亲大人。”佩露薇利顺从地任她摸着脸。 “吵闹是因为梅因库恩在桌子上翻跟头时打翻了杰克的餐盘。” “。”愉悦的心情一扫而空。 是那小子能干出来的事。 库嘉维娜无语地放开佩露薇利,用茶水给自己顺气。 “让他下次翻的时候注意点周围。” 控制梅因库恩的野性,该怎么做,才能既不伤害我与他的感情,也不伤害身体? * 每当梅因多做一件‘蠢事’,母亲就会更加‘爱’我一点。 而我利用了这份‘爱’,去帮梅因做‘蠢事’。 这不约等于我也在做蠢事吗。 太不明智了。 佩露薇利回到孩子们中间时,迎来一片羡慕和敬畏的目光。 “母亲大人最喜爱的孩子就是她了吧,真好啊...” “是啊,其他火种都比不过,我们可千万不要得罪她!” 虽然因为梅因库恩的存在而没人敢对残渣阶级施暴了,但层级的崇拜与歧视已经回不去了吧。 原来害怕我的人,现在更害怕我了。 虽然表现得一直很淡定,但佩露薇利毕竟也只是个六岁孩子,心里还是有一点小小的失落。 算了,只要克雷薇还在我身边就好。 说起来,梅因库恩应该也会被害怕吧,毕竟他既是高高在上的火种,昨天又在大家的眼前嚣张地打人。 ......那家伙和我不同,如果被孤立的话一定会哭的,去看看吧。 佩佩一边这么想着,一边推开集体卧室的门,门后印入眼帘的却是—— 其乐融融的一幕! “...诶?” 半妖孩童的身边,绒诺克,奥莉兹,汤米,次郎,最好的朋友克雷薇,甚至那个昨天刚被打过的杰克!都躺着坐着围成一圈,笑着闹着不知道在谈论些什么。 “啊,佩佩,你快来!” 较比无忧无虑的从前,克雷薇的身上又多了许多伤痕,脸上那种轻松的笑容,也是许久没再见过了。 “你来看小梅因写的字!鬼画符一样!” “我是初学者——” 银灰色的尾巴沮丧地垂在了地板上,铅笔的上半段已经被咬烂露铅。 “哥哥没有来得及教我太多...” “不要找借口——”奥莉兹笑着伸出两只手,一齐去揪他耳尖的毛簇,“白长这么长聪明毛!” “...为什么。” 佩佩怔愣地看向眼前的一幕。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家伙的人缘,竟然变得更好了! 佩露薇利不敢相信。 无论是残渣,薪柴还是火种,在这个有着奇异外貌的男孩身边,都变得其乐融融,仿佛进入了禁止争吵的和平区! “好奇怪...” 直到被克雷薇拉着坐下,佩佩都在迷茫地喃喃自语。 绒诺克也就算了,挨过打的杰克为什么在这里。 “老大!”滑头小子贼兮兮地凑过来,“你说看我不爽,以后见我一次就打我一次那件事...” “嗯,你给我补习好了就不打你。” 那猫竟一反常态地将自己埋进书堆里学习,而不是在草地上打滚捉虫。 “但绒诺克打你我可不管。” 绒诺克凶狠地横他一眼:“啧!!” 虽然不如以前一般开朗,但脸上也不再有忍让的表情。 “对不起嘛...” 杰克缩了缩脖子,小心谨慎地教起梅因来。 这俩也就算了,那其他人呢?奥莉兹,你不是一直对被母亲偏爱的梅因库恩心有不满吗? “啊?你怎、怎么知道的!” 泡泡桔小姑娘立刻涨红了脸。 “胡、胡说,我才没有!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有鸽子可以喂!” “咕咕~” 奥莉兹口是心非地端起那只她从猫口中夺下来的鸽子:“才不是因为害怕呢!” “对。”汤米露出一个苦笑,“才不是因为害怕呢。” 这样啊。 佩露薇利似懂非懂。 因为对母亲的行为感到了不安,所以下意识的寻求同龄强者的庇护吗。 毕竟,哪怕其中另有原因,但梅因库恩多次“忤逆”母亲并全身而退,在孩子们的眼里已经算得上是奇迹了。 次郎,你呢? “外面都是些跟风的无聊家伙。” 稻妻男孩对着空气用力挥舞着木剑。 “被告知了对面是强者就求饶,对面是弱者就欺压,真正的强大就是不为所动!全力以赴!” 绒诺克在旁边看了一眼梅因,小小地“嗯”了一声。 确实,无论母亲怎么干涉,小梅因对三个等级的孩子们都同等地报以野兽式的直率。 倒也算是一种平等了。 “克雷薇...” 但没等佩佩问出来,克雷薇先微笑着用手指抵住了她的嘴。 “别总问大家呀,你呢,佩佩?你不是也到这里来了吗?” 未来的仆人怔愣,下意识地摆出了冷酷的表情:“我是因为你在这里才来的。” “呀,我的好朋友,我的好佩佩。” 克雷薇笑着给了她一个拥抱,“虽然这个回答我也很喜欢,但我们的床铺不在这个方向哦。” “承认吧,好朋友,你也被他那未曾被驯服的野生灵魂吸引了...” “如果有一天,我们也可以不用违背本心,如此坦然地做自己想做的事——该多好哇。” “......” 佩佩沉默了一会,提醒她:“孤儿可没权利太放肆。” * 此后的几个月又进行了多次的剑术比试,常败者贬为残渣,常胜者升为火种,竞争极为激烈,人员转换极为迅速。 ‘残渣’的生存环境在母亲的调整下越来越恶劣,床铺由靠窗转为扔进走廊,后来又变成一张薄薄的毛毯。 反之,火种的孩子们都有了独立的房间,宽阔的床与各种特权。 但是梅因库恩好不习惯。 “佩佩。” 三更半夜猫孩子潜入隔壁房间,站在好朋友床头捅咕她,“我不敢一个人睡,可以在你床底下躺会吗?” “!!走开!” 佩露薇利被生生吓醒,一拳揍在他反黄光的眼珠子上,半妖嗷嗷叫着跑了。 好半天惊魂未定的小女孩才突然发觉: 窗户和门都是锁好的,他是怎么来,又是怎么走的?! “佩露薇利是和梅因库恩打架了吗?嗯,做的不错。” 第二天,对着半妖乌黑的眼眶,母亲满怀欣喜地误解了。 “要竞争起来哦。” * 残渣的日子有些难,但还能过得下去。 虽然吃得不如其他人好,但也能填饱肚子。 虽然睡在地上很凉,但也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虽然不被母亲喜爱,但多亏了梅因一直在帮助大家,也不会被人欺负。 虽然总是失败,满身伤痕,但也在进步,只要在下一次的比试中,努努力打败一个‘薪柴’,苦日子也就熬出头了。 本来是这样的。 但... “你为什么不能永远是残渣?” 稚嫩的面容也可以因恐惧和憎恨变得扭曲。 剑尖带着纯粹的恶意刺进小姑娘的手腕。 “啊...啊啊啊啊!” “!”半妖尖耳竖立,转身闯入悲鸣声中。 “哦呀。” 惨叫声中,母亲意兴阑珊地打了个哈欠: “这一刻来得也太迟了些。” 残渣倒在地上捂着手哀嚎,站着的薪柴脸上也不见喜色。 “梅因库恩!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但我绝不是无故伤她!” 身为加害者的孩子,眼神凶狠地瞪着赶来的梅因,浑身颤抖如同初生的小鹿。 他大声地向孩子们喊到: “只要舍弃几个兄弟姐妹,让他们一直充当残渣,那我们所有人就都不用努力,不用提心吊胆了!” ?这家伙在说些什么? 听不懂。 梅因库恩刚想举起的拳头愣住了。 “梅因,我非常感谢你、曾经帮助过我,但我不可能成为和你一样、慷慨的好人,因为与你和佩露薇利这种稳定的火种不同!” 呐喊声中迸出哭腔。 “我们都只是没有天分,很容易就会被打败的普通孩子啊!” “想要稳定下来有什么错!” 男孩恐惧至极的面容倒印在梅因库恩的竖瞳里。 妖与人的孩子松了拳头,开始缓缓地思考——他真的不擅长这件事。 这次的伤人,和以往阻止的霸凌行为好像不太相同。 问题出在哪里? “哎呀呀,你这小小的脑瓜只能想出这种偷懒方法吗。” 母亲看够了,听够了,终于款款地从神色各异的孩子中走出。 她温柔地扶起哭泣的姑娘,捏着她的小手,检查腕处的伤。 “呜呜呜——母、母亲!” 小姑娘忍了泪,逼迫着自己露出一个小小的笑。 壁炉之家的孩子们向来如此乖巧。 于是母亲久违地摸了摸残渣的头。 “重要的手腕受伤了呢。” “嗯呜。” “筋好像断了呢。” “...嗯。” “没用了呢。” “...嗯,嗯?” 但是真的好乖啊,让人都不忍心送给博士了。 “稍微奖励你一下吧。”在众子视线的死角处,库嘉维娜的手温柔地从小姑娘的头上滑下,抚过后脑勺直达后颈。 “很快就不痛了。” 孩子们一无所知,只有梅因库恩尖耳一动,听见一声轻微的“咔”。 因疼痛而紧绷的小小的身体突然放松,女孩乖顺地倒在了母亲怀里。 ......!!? 尾毛层层炸起,梅因依据天性让自己变得更大。 “巴克,你把她杀了。” 库嘉维娜摘下手套,覆在了尸体的脸上。 “残渣空了一位,你来替她的位置。” “什、什么?” 巴克还没明白自己怎么就杀人了,第一反应是先结结巴巴地反问。 “可、可是明明最后是我赢了!我赢了啊!” “赢了?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执行官怒极反笑,一把揪住他的头发。 “我明明白白地看见她先打掉了你的剑,而你趁她欢喜之时割了她的腕。” “论进步程度,她比你更有资质,耽于享乐的废物!死的应该是你!” 巴克双腿腾空,疼得尖叫起来,哀嚎声惊醒梅因库恩。 原来如此,哥哥,我被骗了。 只有梅因察觉到的事实,母杀女的一幕,那声脆响在半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梅因库恩,你生来与众不同,未来肯定会遇到许多困难。 黑灰发的孩童忧心忡忡地掰开婴儿的嘴,看他新长出来的尖锐乳牙。 所以,你在家要尊敬父母,和谐手足,在外要行善除恶,帮助弱者,只有这样,大家才会接纳你。 哥哥,虽然做的不好,但我一直有在努力。 但这里,壁炉之家绝不符合家的定义,前一半要去掉! 大坏蛋!大骗子!好讨厌,好不爽... 忍不了。 梅因库恩对着母亲的背影,慢慢露出了满嘴尖牙。 在巴克吵闹的尖叫声中,猫压低身子,露出指甲,银尾轻轻摆动。 “!...喂!你做什...” 不爽的东西,无论是桌边的茶杯,烦人的风筒,还是讨厌的坏人,都必须立刻消失! 刹那的爆发撕裂空气,残影掠过处草叶倒伏,利齿切入皮肉的闷响与执行官喉间的惊喘音同时炸开。 梅因前爪按在大人的肩膀上,犬齿卡在她光洁的手背上。 被挡下来了。 猫眨了下眼睛,颈椎大力地左右摇晃了几下,一小块皮肉落进了嘴里。 “喂,母亲。” 在库嘉维娜惊愕的目光中,孩童伸出覆满倒刺的粉舌,舔去了唇边的血液。 “你喜欢我这样的资质吗?” 6、第 6 章 梅因库恩!梅因库恩!混沌的孩子!世界的异种! 你应扮演纯粹的恶妖,享受苦难作壁上观,如你曾经的父亲一般潇洒。 你应扮演真正的人类,永远冷静泰然处之,如你曾经的母亲一般尊贵。 可甜蜜的爱让你父忘了本能,可缥缈的爱让你母抛了理智,背弃血脉与异族结合,失了纯粹便是死罪!孩子,不要重蹈他们的覆辙! ...... 可我天生混沌,又何必强扮纯粹? 半妖的灵魂回答。 我因人子的善念幸存,便必将这善念发扬。 本是侥幸不死的弃儿,又谈何尊贵? 来吧,来吧!让我的心灵被野性与人性撕碎! * “妈妈!别打了!” 梅因听见克雷薇在哭,她总是哭,一个人,悄悄的,在卧室,在厕所,在水房,偷偷地哭。 梅因不想听到,但猫的耳朵很灵,总是听到。 哥哥,那自称母亲的骗子尖叫一声,将我的头按住地上,石子刺破了我的脸,我在地上挣扎,咬她的手指,拽她的头发,蹬她的肚子。 “滚开!我要打死它!......” “梅因库恩!” 我听见佩佩的声音因惊恐而变了形,又尖又难听。 “快给母亲道歉!!快!” 佩佩很聪明,做决定总是对的。 但这次我没有听她的话。 因为我没做错任何事。 ...... 真的好疼,哥哥。 * “小梅因......睡了好多天。” 克雷薇坐在病床前,用人类孩童的细软小手,轻轻捏着半妖的尖长指甲。 漆黑的,弯钩状指甲,无论被剪掉多少次,它们都会迅速地长回到原来的长度。 固执,野性,和它们的主人一样,一点也不会道歉服软。 所以小梅因被母亲生生打至晕厥。 “佩佩,你就在旁边,怎么不拦一拦他,你明知道他是那种性格...” 想到那天的场景克雷薇还是惊魂未定。 “太突然了,他冲得那样急,那样猛,就算是我也拦不住的。” 她们谁也没发现梅因的耳朵尖轻轻地抽了一样。 佩佩,克雷薇,相处不愉快?好稀奇。 “...你说得对,佩佩,我不该怪你的,母亲实在是把我给吓坏了...小梅因一直没醒,不会有事吧?” “他有资质,母亲不会任他死去的。” 俩人又安静了好一会,碎碎地念起了好多话,什么王啊,愚人众啊,母亲的计划,人体实验什么的,猫都听不太懂,只是努力地记。 “...母亲说那孩子是被巴克杀死的,大家信了吗。” “如果梅因库恩袭击了巴克,他们会信,但是梅因库恩袭击了母亲。” “梅因库恩攻击谁,谁就是做错事的人。” 佩露薇利面无表情地念出壁炉之家的真理。 这真理诞生于一次次对弱者的维护,一次次对施暴者的挥拳。 ...... 梅因攻击了母亲,没有攻击巴克。 尸体只有一具,凶手只有一个。 被拣选出来的孩子,除了梅因外,没有笨蛋。 [母亲大人是很温柔,但是......] 与他们朝夕相处的兄弟昏倒在草地里,直到最后手里还揪着母亲带血的红发。 看着高高在上的愚人众执行官,对着她嘴角温柔的弧度,孤儿们陷入了迷茫。 [小梅因,更真实。] [我相信梅因库恩。] “母亲很自信,她觉得我们绝不会发现。” 佩露薇利心里惊奇,野兽一样的孩子,竟成了正义的代名词。 明明他初到壁炉之家的时候,还有人因他异于常人的面容而排挤他。 “母亲可能是要淘汰掉除王以外的所有人,但怎么开始的这么早啊...” 愁苦过早地爬上了稚嫩的脸,克雷薇伸手去摸梅因手臂上的淤伤。 “以前我说母亲是坏人大家都不信...现在他们信了,又有什么用处呢...连小梅因都被这么轻易地打败了,她甚至没用元素力!” 元素力? 梅因躺在床上听着。 我没有元素力,让我力气大的应该是血脉里的妖力。 说起来,进入壁炉之家后我的力气就越来越大了,为什么? 每次我力气大到失控的时候,都是什么时候?我得仔细想想...... 猫闭着眼睛,没有提醒她们自己已醒的意思。 他需要时间来思考,来进行一种他曾经既不擅长也不耐烦去做的运动。 光凭本能就能活下去的轻松时光,不会再有了。 * 来探视的孩子意外地多,但梅因一次也没有为他们睁开眼。 “对不起、对不起!”栗发的小男孩哭哭啼啼,“我被欺负时你都帮我了,但你被打我竟一动也没敢动,母亲好可怕,我太懦弱了!对不起!” 绒诺克,不要把眼泪擦在尾巴上。 它还没有长成,全是绒毛,防水效果不好。 “你这家伙!竟然敢挑战母亲!我果然没看错你......”次郎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又沉默了起来,最后悄悄地揪起兄弟的猫耳朵向里面吹气。 “喂,你说,一郎和三郎,是不是也被母亲杀掉啦?” 按克雷薇的说法,也许是被送去当“人体十验品”了。 “奥莉兹,别哭得太显眼,母亲还不知道我们知道了她杀了......” “我好害怕,汤米,我也会被杀吗,我只是薪柴...” “嘘,去帮梅因喂喂鸽子吧,什么也不要想。” 哭着来的人还挺多的,明明挨打的不是他们。 “梅因库恩呜呜呜呜,你千万不要死啊!只有你敢反抗她,只有你在反抗她!” “你死了我们怎么办呢,该依靠谁呢?” ......??什么东西? 还有很多孩子,来了,放下礼物,走。 这些家伙,说着奇怪的话,关注着一个险些被“族群首领”杀死的幼崽,究竟是想要什么呢。 好多东西想不明白,但在红发的女人来探视时,梅因觉得自己该醒了。 “呜...呃。” “哟,我可怜的小火种,你怎么啦?” 执行官冰凉的手套摸着孩童的脸。 “这次的惩罚确实重了些,但是是你先做错了事的,对吧?” 她是那么的温柔,足以让天下所有的孤儿都心驰神往,但梅因的眼睛就像突然被水洗过一般干净了,看得出她眼中的困惑与警惕。 对你个史莱姆。 梅因压着耳朵,忍痛踹了她一脚。 “......” 库嘉维娜暂时忍了。 现在有更值得她纠正的事。 “所以小梅因当时为什么要咬我呢?是为了...” 那个死了的小姑娘...你看见了? 执行官的眼神幽深,暗含黑暗的期许。 她摸着孩童的动脉,数着心跳的频率。 火种啊,你往日里愿意和小废物们玩过家家的游戏也就算了。 但如果你是真的在由着同情和怜悯这两种无用的情绪支配身体,不理智地向死亡扑击。 那我就必须握紧你的手,把他们都杀掉了。 “咬你?哦,你忍忍吧,我不会改的。” 梅因的脑袋不聪明,但他躺着思考了好久,勉强也捋顺了一些因果关系。 比如说这个假扮母亲的人,还想继续假扮母亲,以及... 梅因熟悉她的眼神。 半妖本就是在那眼神的注视下出生的。 被看成妖怪...异类的眼神。 于是半妖对着库嘉维娜睁大了竖瞳,咧嘴露出尖牙,自如地展示着自己的非人部位。 “我看见你的后背对着我,身体就控制不住,想咬断你的脖子,吸你的血,吃你的肉。” “就算是再来一次,我也还会去咬你的。” * 极度荒谬,不算解释的解释。 但库嘉维娜,信了。 “看来又是...猫科动物的野性觉醒?我会想办法帮你控制的。” 她笑着抱怨起来,好像那场失败的谋杀从未存在过一样: “看来母亲我呀,得小心不要把后背对着你了呢。” 自始至终,库嘉维娜都无法相信,梅因库恩就是因为那个死去的孩子而袭击她的。 毕竟,那个坐在血泊中,小怪物一样的幼兽,怎么可能比人更具人性? 但她却忘了,猫虽然会残忍地咬碎老鼠的头颅,但也会把余下的肉块,温柔地送给心爱的人。 * “骗子好强,一个人,咬不死。” 需要帮助。 库嘉维娜走后,梅因立刻忍着浑身的痛,将衬衫,马甲,短裤,领结一件一件,板板正正地穿好,连袖口都仔细地系紧了——像是要参加什么重要的会议。 他打开医务室的门,攥着拳,立着耳,气势汹汹地走了出去,大尾巴垂在身后,以极微小的幅度左右摆动。 “!!是梅因库恩!......” 凡看见他的,无不噤声,同路的,无不止步,研学的,也要抬头;游神的,也要注目。 在世界暂停般的寂静声中,梅因库恩迈着青紫的双腿,走在自己的路上。 永不屈服,永不后退。 于是不知是谁嘴唇嗫嚅,也不知是谁率先开口。 “老大!” 人类的孤儿如此称呼半妖。 “梅因老大!!” 山呼海应。 * “小梅因醒啦!什么时候的事!” 克雷薇扑上前拥抱她的兄弟,脸上不由得露出激动的微笑。 “你吓死我啦!” 就连佩佩也松了口气,肩膀塌了下来: “你真是太冲动......” 猫却淡定地拍拍朋友的肩膀,全不见之前的毛躁模样。 “小梅因?你今天好怪?” 男孩不回答,只是突然向朋友伸出一只手,竖瞳细锐如针: “佩露薇利,借我你的理智与冷静。”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流着野兽的血,注定不能拥有人的智慧。 “克雷薇,借我你的敏感与温柔。”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流着野兽的血,终究不能共情人的情感。 “全借给我吧,然后。” “我要融合我的武力,我的疯狂,我的野性,我的牙,我的爪,我沸腾的妖血——来把这个令我不爽的!恶心的地方毁掉!” 幼小的猫发出稚嫩狮吼,心中思念守狱犬的模样。 那个女人...名为库嘉维娜的女人,不仅玷污着家人的定义,还胆敢在哥哥的事上欺骗我—— 哥哥!对不起!我早该想到的! 如果真的有机会去上学,无论如何你都会把那个机会让给我的,你向来都是把好东西让我的!怎么可能会把我安放在这样一个寄养家庭? 我要离开这里!去找你! 梅因库恩向她们伸出手掌,和平日里嬉闹时不同,这次他没有把指甲拢在掌心,爪钩尖尖地向上,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全都借给我吧!谁也别想把我锁住!” “!!” 第一个——向母亲发起反叛的家人! 惊喜从粉发女孩的眼中闪过,又很快变成凝重。 道理都明白,但这些话怎么听起来...那么独? 佩露薇利与她对视一眼,瞬间明白了彼此的心意。 “你的意思我们都听明白了,但有一点应当被纠正哦。” 两只稚嫩的小手毫不犹豫地拍在了半妖的爪中。 “不是借,而是给。” “给你我的冷静和理智,给我你的直率与勇气。” 佩露薇利如此说。 因为冷静理智,反而难以集结同伴,向强大的母亲掀起叛旗。 “给你我的敏感与温柔,给我你的强大与坦荡。” 克雷薇如此说。 因为敏感温柔,反而难以立威服众,令迷茫的同伴交出信任。 今日,三子各扬其长,各补其短。 带着疼痛的余韵,孩童们于囚牢之中,手拉着手,许下最初的誓言: “让我们共同去寻求,满有希望的未来——” * 稍晚一些的时刻,枫丹,梅洛彼得堡入口处。 “莱欧斯利小先生。” 那维莱特低头看着身前的黑灰发小少年,眼中流露出几分惋惜。 “你提供的那些线索,那些关于人口贩卖的罪证,逐影庭定将不遗余力地追踪,还望你在水下也要保重身体,切莫多忧。” 莱欧斯利重伤初愈,神情恹恹,闻言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看起来并不高兴。 被卖给“正常”人家的兄弟姐妹,都已经被找回来了,而剩下的......呵。 枫丹谁不知道逐影庭里都是美露莘,谁不知道美露莘最擅长追踪凶杀案? 那维莱特理解他的冷淡,在心里叹息一声,不再相劝。 细雨绵绵,在踏上传送平台之前,小少年最后看了一眼阴郁的天空。 这一眼让莱欧斯利突然想起,在众多兄弟中,有一个极年幼的,特别亲近他。 你知道吗,哥哥。 小猫一样的孩子扑来,疯狂地用头蹭他的背。 枫丹的雨里有悲伤的气味,我闻得出来! ...... 今天与那天,下着一样大小的雨。 “那维莱特先生,关于你刚刚说的话...” “如果有一个叫梅因库恩的小孩子还活着...呵。” 少年人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莱欧斯利啊莱欧斯利,想想他的长相吧,想想他的年纪吧,那样柔弱的孩子......你明知道他会经历什么。 “请告诉我。” “死了也请告诉我一声。” “好的。” 水龙有心与他多聊几句。 “他与你的其他兄弟有何不同?” 这话本是想问问孩子的外貌特征,但莱欧斯利的回答令龙摸不着头脑。 “我亲手将他抱出死亡的荫谷,又将他带入地狱的门扉。” “?” “啊,我说笑的,那孩子的特征很明显,你看一眼就忘不掉了。” 7、第 7 章 不是借,而是给。 梅因晃悠着毛耳朵,心里回味着这句话。 多甜蜜的话语! 借是有来有往,有偿有还的,给就不一样了!朋友,无需代价,无需偿还,随你开心自由取用吧!有几个孤儿能做出这样慷慨大方的事呢? 小猫又快乐又悲伤,情不自禁地拿头去蹭朋友的肩膀。 “佩佩,我们可能都会死的哦。” “嗯,我知道。” 佩露薇利冷静地推开他银灰色的大脑袋。 “克雷薇,我们可能都会死哦。” 他拿尾巴去甩朋友的小腿。 “别担心。” 克雷薇笑着捏捏他的耳朵。 “不会反悔的,也不会放你一个人死去的。” 哇—— 这明明不是应该开心的事,但梅因库恩还是控制不住地开心起来。 “笨蛋,就你这副害怕寂寞的样子,还想一个人拯救一切吗。” 佩露薇利伸手指弹了下他颤动的绒耳,难得看起来有几分无语。 “所有人都已深陷其中,不是靠你一个就可解决的。” “对!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别再想一个人冲出去了!” 克雷薇对他袭击母亲的事还是惊魂未定: “虽然行动力强也是小梅因吸引人的地方,但好歹也要忍耐一下吧!” “我们都很担心你!” 纯粹的在意,在粉发孩童的眼睛里闪烁,在被诅咒之女的眼神里隐藏。 那眼神梅因熟悉,不含私欲的担忧,曾经只存在于哥哥的眼神里。 “对不起——” 梅因库恩是个体谅他人的好孩子,立刻道歉: “我会尽力...” “等等。” 道歉止住,猞猁毛警觉立起: “有人来了,脚步声很重...是大人!?” 吱嘎—— 带着面具的大人进入了房间。 “你们三个,在做什么。” “!” 这是梅因库恩头一次在壁炉之家见到母亲以外的大人。 * “你们三个在干什么。” 冷冰冰的问询再次被重复。 狐疑的目光在三个孩子脸上扫过。 这大人突然袭击检查,但有梅因库恩的提醒在,便一无所获。 “我在教导梅因库恩要尊重我们的母亲大人。” 佩露薇利率先冷淡回应,那大人点了点头,十分满意: “你做得很好。” “你是谁。” 梅因库恩压着绒耳,满脸警惕,那人不喜地抿紧嘴唇。 “小怪物......” “我来解释!” 克雷薇积极举手,如同不谙世事的孩童一般活泼,却在关键词上抻长音提醒朋友: “在你昏迷的时候,母亲——叫来了很、多、愚人众的哥哥姐姐们帮忙哦,因为壁炉之家人太多了,不好看——管——。” 明白了,库嘉维娜的眼睛,多了许多双。 真叫人不爽。 梅因看了一眼旁边的佩露薇利,轻轻摇起尾巴,做了一个猫科动物攻击的前兆动作。 可以打吗? 佩佩闭上了写着“叉号”的眼睛。 可以。 “呐,大叔,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猫直接伸出尖爪,粗鲁地扯他衣服。 “喂!要坏了!” 一个年纪只有个位数的孩子,牙都不一定开换了的小东西,就算是王的候选人又有什么可怕? 比起忌惮,愚人众更心疼已经被刮出丝的衣服,赶紧顺着力道俯下身: “什么问题,快说!” “我的问题就是——” 黄金竖瞳炯炯有神,与人类温圆的瞳孔对视: “你看我,像人还是像妖怪?” ?哈? 愚人众脱口而出: “显而易见的答案,无论怎么看你都是——呜!” 不需回答,那本是转移注意力的诱饵!梅因库恩直接拽住他的衣领,高抬腿猛击他的下巴! “!!!” 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身高几乎是孩童两倍的大人就这么软软倒下了。 “梅因库恩!你变得比以前更强了!” 克雷薇万分惊奇。 “好奇怪...你明明挨了那么狠的打,又卧床好多天,变弱才正常啊。”佩佩亦是睁圆她奇异的眼睛。 “力气确实大了不少...” 吃惊的并不只是她们二人,梅因库恩也茫然地握了握他的拳爪。 胳膊上的淤青尚未消去,骨头还泛着痛,但在纤细瘦弱的表象下,却流着能至人于死地的力量。 为什么?仔细想想,突然变强的事情以前也有过,上次是在... 贵族虚黄且充满欲望的脸,与库嘉维娜狰狞的面容交替着在半妖眼前闪过。 贪婪,愤怒......负面情绪,又或是恶意? 我因为这些东西而变强? 如同灵感乍现,又或是妖怪的本能在血脉中咏唱: 是的!恶妖的孑遗!你注定与纷争为伍! * “不管怎么说,但做得好。” 佩露薇利想不明白,放弃思考去翻愚人众的兜,拿橡皮泥去拓印钥匙的形状。 “克雷薇,等我翻完兜你就哭着去找母亲,就说梅因又发疯了,梅因库恩,她一走咱俩就假装打架......不,还是真打吧,总之,我们得扮演出敌对的样子,我们很需要母亲信任我。” “你要演大孝子?”梅因库恩放弃了思考。 “。” 佩露薇利现在是真的有点想打他了。 “母亲问你为什么打愚人众时你可以这么回答......” “陌生人踏入我的领地让我很烦躁。” 猫伸爪扒拉桌子上的笔架,身上还有着与佩佩互殴后的新伤。 “打了之后舒服多了,他死了没?” “。” 经典野生动物行为。 库嘉维娜眼神晦暗地看了猫一眼,没下达任何惩罚,这让佩露薇利有些不安。 但好在也没提出任何质疑。 ......信了。 母亲果然没把小梅因当人看。 “为什么啊!”事情解决后,克雷薇简直无法理解。 “虽然之前就有点察觉到了,但母亲真的把小梅因当成完全的野兽了呀!是因为长相吗?还是平时的行为?” “无所谓吧。”梅因库恩完全不在意,“虽然你不是妖怪的孩子,但她也没怎么把你当人看呀。” “额,倒也是...” 但是小梅因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在成为人类了,他已经在学习照顾宠物鸽子,不搞破坏,晚上不到处乱跑了...... 所以母亲想让小梅因成为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 “呐,听说你因为没打过我而被母亲惩罚了,是也不是?” 梅因库恩歪着头看愚人众,绒耳上的毛簇一晃一晃的,非常可爱。 “......”只是愚人众捂着下巴,再也不敢因此小看他。 “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愚人众警惕地看他。 “你还没有回答我上次的的问题。” 哪个问题?哦,像人还像妖怪。 愚人众看了看小梅因的满口尖牙与利爪。 那答案不是理所当然吗。 “......妖怪?” 孩童的脸色一变,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向他的腹部。 “我讨厌你!” “人、人!”愚人众吃痛,赶紧改口。 “说谎!我讨厌你!” 狠狠一拳闷在胸口。 “**,你到底想干嘛!?”愚人众气得撸起袖子,“让你看看老子的厉害!” “咚!” 不过两三下,他又被击倒在地,梅因库恩体内的妖力因人类的愤怒而微微强盛。 果然呐。 半妖心里明悟。 人类越恨,越怕,越恶,我就越强。 “......” 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 梅因库恩把抢来的望远镜交给克雷薇。 “做得好。” 佩佩一边修着被挠坏的布偶一边夸他,“那愚人众刚因打不过小孩子而被母亲惩罚,想必一时半会不会去告我们的状。” “抢望远镜有什么用。” 梅因的尾巴轻摇着,怎么也想不通:“一点攻击力都没有,不如抢他的匕首。” “梅因笨,望远镜可以让我们观察外边的地形呀,打败母亲后我们还需要逃跑呢~” 克雷薇欢喜地接过望远镜,将它对准窗外,一望无际的蓝色印入眼底。 是海,近在咫尺又触不可及的海。 有时候只是看看外边的风景,克雷薇心里就会很开心。 “小梅因,佩佩,你俩也来看看吧!” “啊,是故事书里的海。” 半妖率先接过望远镜,而佩露薇利将修好的三个布偶摆成一排。 兔子,兔子,猫,真是一如既往的格格不入啊,梅因。 佩露薇利想了想,调整了一下顺序。 兔子,猫,兔子。 好多了。 “佩佩也来看吧,我记得你也没去过海边。” “你们看吧,我就不了。” “咦?佩佩没有好奇心——” “才不是。” 女孩不满地反驳: “总有一天,我们会走到真正的海边的,所以现在没有必要看。” “然后、到那时候...” 佩佩把头撇向一边,有点别扭地邀请: “...我们,一起玩吧。” 再怎么成熟,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心里有着想玩耍的欲望。 “好呀!”克雷薇欢呼起来:“我想玩沙滩排球!我想潜水!” “我有点害怕,可以不潜水吗?” 猫儿怯怯地举起爪子。 “你这家伙还真是会破坏气氛!” 如果世间万事都如起初这般顺利该多好。 欢笑声中,三人虽然对未来感到迷茫不安,但怎么也没想到。 曾经说着‘想成为人类!’的孩童,在艰难地长大之后...... 彻底放弃了最初的愿望。 * 数年过后,埋葬尸骸的土地上,隐藏罪孽的废墟中,妖力随着母亲的死亡而衰弱。 曾经装满百双小鞋的柜子彻底废弃,壁炉之家里再无孩童。 十五岁的梅因库恩压着猫耳,垂着断尾,踩在七零八落的人体碎片中发抖。 这颗肾脏,我是从谁的体内摘下来的?库嘉维娜?愚人众?还是、还是我的同伴? 猫立刻跪趴在地,垂头闻了闻地上的血。 好像是母亲,那就没问题了。 那碎肝呢?那半块手掌呢?那截肠子呢? 好像都是母亲,真是太好了。 紧绷的神经放松。 半妖直起身子,脸上恢复成冷淡的模样。 “...母亲!她死了!母亲死了!” 被禁锢了十几年的少年少女们在满地血腥中醒转,悟了现状。 “我们自由了!!” 壁炉之家的幸存者们,零零碎碎十几个,他们狂喜欢呼,却也又敬又畏地看着眼前浴血的半妖。 “妖怪的力量......” “果然必不可少啊。” “闭嘴!!” 奥莉兹喝止他,转头向梅因库恩露出一个悲伤的笑: “梅因库恩,开心点!你自由了!” 自由了...? 少年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试探性地把爪钩伸入缝隙。 没有剧烈的疼痛做警告。 “......” 他小心地用力。 啪! 项圈断裂的同时却也露出底下层叠的电灼伤痕。 “梅因库恩,还好吗。” 黑白发的少女看了他一会,最终弃了剑,举起双手,小心地靠近他,直白地说出要求。 “我不会伤害你,你也伤害不到我,所以让我看看你的情况。” “别过来!” 疲惫不堪的少年人啊,断尾的妖啊,已经失去了直视人目光的勇气,只是拿枯瘦的脊背对着佩露薇利,神经质地自言自语,反复地摸脖颈上的伤疤。 “做人,实在是太痛苦了...我...” “我放弃了。” 脸色从恐慌变成木然,低头看看泥泞的红土地,半妖有拥抱它的冲动。 他也真这么做了。 视野越来越低,天空越来越远。 半妖化为一只银灰的猫儿,轻轻一跃,头也不回地跑了。 徒留一地碎砖烂瓦,与猩红的过往。 * “......” “老大——!” 沉默的幸存者响起一声惨叫。 “绒诺克,不要追。” 克雷薇一把按住栗发的少年,在她的腰侧,风神之眼闪闪发光。 “小梅因...他需要安静一会,再跟我们待在一起,他的状态只会越来越糟糕。” “可是他一个人!又那副样子...遇到危险了怎么办!?至少带上我!带上我啊!” 绒诺克急地高猿长啸。 “老大!老大!我不怕你伤害我!你怎么对我都可以!老大——!我全身心都是你的——老大!啊!” 不,你这样可不行,梅因库恩是从人类的恶念中获取力量的。 克雷薇下意识地想。 不对!库嘉维娜都死了,不可让朋友再痛苦...可恶!梅因的那半妖血到底来源于哪国哪个生物?必须得弄清楚... “梅因的精神状态不容乐观,但和我们在一起只会遇到更多危险。” 看着满脸纠结的克雷薇,佩露薇利默默地捡回了剑,遥望了一眼猫消失的方向。 “我们可是刚杀了愚人众的执行官。” 根据情报分析,追查此事的极有可能是一席和六席......按排名来看定是两个棘手的大麻烦。 “在追兵到来之前按计划撤离枫丹,走。” 我们很快会回来找你的,梅因库恩。 在此之前,千万别陷入无可挽回的疯狂啊... 《地脉回忆:壁炉童年》 正在输入世界树... *未观看* 8、第 8 章 莱欧斯利入狱好些年了。 但每次进医务室都会让他感到束手无策。 年轻人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嘴角还挂着未擦净的血丝: “护士长,您说我这脸像不像璃月水墨画?淤青当墨,血迹为彩,多有艺术价值......就是有点疼。” 虽然口里在抱怨着疼痛,但此时真正令莱欧斯利束手无策的却并不是那些淤青和创口—— “对吧,尊敬的女士?” ——而是眼前看似无害的美露莘。 岔开大腿,胳膊肘压着膝盖,莱欧斯利太高了,所以只能努力地俯下身将脸上的伤口展示给面前的小小身影看。 “建议您下次直接画在纸上,毕竟梅洛彼得堡的医疗预算不是用来装裱‘人体艺术’的。” 隐隐有黑气在希格雯的笑脸中浮现,棉签蘸着碘酒精准戳中他颧骨的伤口: “卧床养伤一个月哦,我天才的大艺术家~” 莱欧斯利被戳得一个哆嗦。 “啊...这反应...您在生气吗,为一个惹是生非的囚犯?哈哈,希格雯女士,您真是富有同情心。” “怎么会?” 棉签饱蘸碘酒,持在孩童般袖珍的手上,带着薄怒按住男人脸上的伤口。 “梅洛彼得堡受伤的犯人那么多,我若是一个个的都要生一遍气,又怎么气得过来?美露莘不是风史莱姆。” “......” 因己身损伤而招来的,来自他人的含蓄抱怨与关爱,让年轻的莱欧斯利有点无措。 “抱歉?” 脸部皮肤敏感,就算是医术娴熟如希格雯者,处理伤口时也一定很痛。 但莱欧斯利钉在椅子上任她自由发挥,一句抱怨也没有。 有些人啊,真该喊痛的时候反倒忘了。 碘酒被细细地擦开,梅洛彼得堡久不见天日,青年人白皙的脸上难得沾了其他颜色——也许是因为美露莘独特的视野问题吧,哪怕是污渍状的棕黑,在希格雯看来也比茫茫的白更好看些,就像小狗身上的斑点,猫咪身上的花纹,都是可爱的。 但这种可爱却不能让美露莘的心情愉悦起来。 “我完全,完全没有生气哦。” 美露莘小姑娘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母亲般的哀愁来。 “莱欧斯利已经不是那个刚来到梅洛彼得堡的青涩小男孩了,他长高了,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不再需要护士长无用的叮嘱与唠叨......就算是好端端的突然冒出一身伤,也不需要向我解释,毕竟他只想要无情的包扎机器嘛~” “啊...这......” 莱欧斯利脸上淡定,身上却一麻,他心知道这伤不给个说法怕是过不去了。 “我不是故意受的,毕竟你也知道,护士长。” 年轻人紧急想了个借口,不严谨,但也正是梅洛彼得堡令人不安的现状。 “这水下囚牢的霸主,贪得无厌的典狱长,最近吞了太多上头来的补给了。” 摊开一只手臂,莱欧斯利握紧拳头,晃晃紧实的肌肉。 “我若不努些力,多打几次拳,又如何填饱这越来越贪得无厌的身体,维持住这胜者当有的体魄呢。” “胡说八道,莱欧斯利。” 希格雯毫不留情地说破。 “购买食物所需的特许劵虽然翻了一翻,但绝对不是你这个‘无冕拳王’所负担不起的。” “还有这里,这里和这里。” 护士长的手指在莱欧斯利光裸的身体上一一点过,乘胜追击: “这些部位都连着脏器与肺腑,是人类的要害,拳手必须要防守好的地方,你尚且算个孩子时都没让这些地方受过伤...告诉我,莱欧斯利。” “你什么时候竟有了自虐的倾向?” 希格雯记得莱欧斯利初来时的模样: 十几岁的少年人,手握着自制的拳套,不喊痛不喊累,幼狼般在这海下的斗场驰骋,最终长成全然可靠且强大的模样—— 这个大块头,成年后别说是打拳受伤进医务室了,照常来说连汗都不会出几滴! 所以也不怪希格雯给病号脸色看,因为这些伤口——明摆着是故意受的! “...自虐?倒也不至于说到那种程度吧。” 到底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莱欧斯利脚尖绷直,几不可查地指向医务室的出口。 “老海獭也有敲不开贝壳的时候,我今天只是不小心挨了几拳,您未免过于多虑。” “美露莘可是善于侦查的种族哦,小朋友,再找借口就成坏孩子啦。” “......” 若能点燃美露莘的怒火,最初的问题可能会被忽略。 “...您经常会称呼我为孩子,是想提醒我要把您当成几百岁的老tai、咳前辈尊敬吗。” “好不绅士呀,但我可不是人类女士,不会因为年龄问题感到冒犯进而生气的,想让我错开注意力的话,不妨攻击力再重些?” “......”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青年略微有些应激的反应全部被美露莘用软绵绵的嗓音,微笑着接了下来。 直到他颈部的肌肉不再因紧张而轻微抽动,直到那双蓝眼中的波澜重新恢复了宁静。 “别紧张,莱欧斯利。” 美露莘踮起脚,拍拍年轻人的头,像是小姑娘在安抚惊魂未定的小狗。 又或许人类在她的眼里,本就与小狗没有什么区别? “你应该知道的,我所做的一切都为了达成一个目的。” “你的健康。” 对着包扎好伤口的囚人,希格雯满足地微笑了起来: “医治你是我的职责,而寻根问底,是为了杜绝下一次受伤的发生。”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背叛你的,所以,请告诉我——是什么让你心神大乱,伤痕累累?” 真是奇怪。 莱欧斯利看着非人之物粉色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贪婪,欲望,假作的关爱,或者其他什么。 在这深渊造就的眼睛里,他甚至看不清自己的倒影。 好吧,希格雯确实不会伤害我。 因为在她眼里,我甚至可能都不像个人...字面意思。 算是防备了个寂寞。 莱欧斯利泄了气,不再紧绷精神,负隅顽抗。 “如果你非要刨根问底的话,告诉你也无所谓。” 他伸展了下脖颈,抬头看向明亮的灯,不去看希格雯的脸——他需要一点不适,来让自己保持清醒,这光很刺眼,很好。 “今天擂台上的对手,是我曾经的哥哥。” “哥哥?”声音在空气里飘忽。 “是的,哥哥,我想你还记得我进来的原因。” “那对所谓的父母,收养我们,赐给我们兄弟姐妹,爱和家,将我们养大,又把我们卖掉。” 迎着刺眼的灯光,带着满身的伤,莱欧斯利慢慢讲出那些他以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倾述的往事。 “那位兄弟,他比我大了几岁,所以被卖的比我早些....当然,我们当时都以为他只是被好心人收养了,都快乐地恭喜他,和他说再见。”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什么样的领养人会不去挑选那些襁褓中尚不记事的婴儿,而要领养十几岁的,已经接近成熟的青少年? 哈,令人作呕。 “.......” 美露莘沉默了一会。 “那他为什么打...哥哥?” 温柔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稚嫩。 莱欧斯利心情正复杂着,听到这含糊的问话,只以为希格雯是在问既然是兄弟又为什么要打架: “......他走的那天我笑的太开心了,他现在猛一见我,回想起往事,激动了些,下了些重手,也都正常。” 隐秘的负罪感揪成结,在拳场上如蛛网般蔓延,捆住了莱欧斯利躲闪的脚步。 “以前我们玩游戏时,他总是偷偷让着我赢——今日也算是还债。” “不理解...”小小的手掌伸出,按在成年人腿上,指甲尖尖地钩住布料。 奇怪,希格雯指甲有这么尖吗。 这灯光还是太晃眼了,晃得人都出幻觉了。 “总之...怪不得他,是我当时笑的太开心了。” 被兄弟欢笑着送入魔鬼的手里......知道真相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如果再早一点发现,再早一点杀死那对畜生...我们的重逢,会不会更温馨点? ...... “不管怎么说,虽然挨了顿打,但看到他我还很高兴的。” 抬手擦擦眼睛,莱欧斯利放弃了用灯光折腾自己。 “虽然重逢的地点不是那么完美,但他还活着,甚至有着可以犯罪的自由,和可以用来揍人的健康身体...哈,这话可不符合普世价值观。” 莱欧斯利的要求很低,但他清楚这其实很难满足。 “已经是出人意料的惊喜了,啊,今天真是愉快的一天。” 年轻人低头,想给关心自己的护士长一个微笑: “说起来,你刚才起一直都好安静,不会是为我伤心了......等等,你!???” 刚刚听自己说话的,哪是什么希格雯! 绒耳绒尾的男孩,方方五六岁的模样,见到莱欧斯利的视线终于舍得分给自己,立刻高兴地立起了毛茸茸的银灰色尾巴,猫一样的黄金竖瞳也微微扩大。 “哥哥!” 覆满倒刺的薄舌在尖牙间翻卷,孩童欢笑着跳到莱欧的腿上,用头去蹭他的胸口和下巴。 “等到和我重逢的那一天,你也会开心吗?” !!! 梅、梅因库恩!你也活着? 莱欧斯利下意识地伸出手掌,如以前一般去拥抱他的兄弟。 滚烫的,幼儿特有的的高体温,脸颊也被猞猁毛刮得发痒,一切都那么真实。 ...... 不对劲。 他被卖时那么小,又那么笨,话都说不明白,讨好人都困难。 这样的他,怎么能在那种买家的手下活下去? ...... 是假的。 抱着孩子,莱欧斯利闭上了眼。 等冰蓝色的眼睛再度张开,视野里只剩医务室的刺目灯光。 热乎乎的触感消失了。 “小梅因?” 莱欧仰躺在病床上,迷茫地唤了一声。 “什么缅因,睡迷糊了吗?真难得~” 一本病历应声伸到莱欧斯利的眼前,贴心地挡住光。 年轻人怔愣地偏头,看着床边的美露莘发呆: “梦?” “嗯哼?” 希格雯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 “既然睡醒了就快些起床啦,不要总是占用医务室的床啦,一会要有病人来。” “啊,抱歉。” 莱欧斯利摸摸脸,没有伤口,起床,身上也没有肿痛。 没有纱布与淤青。 ...也没有兄弟,两个都没有。 真是梦啊。 也对,我本就没有向他人倾诉痛苦的习惯。 ...... 就算是对希格雯,我也不会倾诉的。 真是不合常理的梦。 “哇!是莱欧老大!” 反思中,步入医务室的犯人惊喜地大叫了一声: “您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受伤了吗?哦不,不,瞧我说的,谁能伤得了您啊!” 他惩戒似的往自己的脸上轻扇一巴掌: “您一定是来找护士长商谈要事的吧!我不打扰,我走了哈!” 要事...什么要事? 莱欧斯利只是来医务室睡个午觉,毕竟牢房的隔音越来越差了,还潮乎乎的,不如这里暖和。 犯人旁边的同伴一听,激动万分: “要事?难道护士长也会加入我们?哈哈!那狗日的典狱长没几天好日子过了,等老大向他发起挑战——唔!” “闭嘴吧你!这是机密——” 两位犯人鸡飞狗跳地跑了,不留给莱欧斯利一点解释的时间。 “呀,你把我的病人吓跑了。” 希格雯一副什么不知道的模样打趣旁边的年轻人。 “病床又空出来了,还要继续睡吗,莱欧老大?” 啊,这称呼,太可铐了。 “最高审判官在上,这可绝非我的本义。” 清醒过来的莱欧斯利冷静又强大,举手投足自在潇洒。 “不会加我刑期吧,那可太冤了。” “好吧好吧,看在你快刑满释放的份上,原谅你这次。” 希格雯挥了挥手,指使其他人去把那两个冒失鬼捉回来看病,同时也压低声音问莱欧斯利: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要事相商?需要我找个机会腾空医务室吗?” ...啊,还是误会了。 不过,不装成一无所知的模样明哲保身,反而想向囚犯们伸出援手吗,真不愧是护士长。 但反叛这种危险的事情,倒也没必要波及到好心的医务人员。 “不用,没什么要事,真的就是来休息休息” 随便找个理由岔开话题好了。 “.....对了,你是不是挺喜欢小猫来着?” “...对?” 希格雯以为这是什么暗语,屏息凝神细听。 “毕竟它们和人类一样,都很可爱呀。” “那可真是太好了,真希望未来能有机会,能让我向你介绍一位双倍可爱的小先生......” 莱欧斯利叹息一声,回想起梅因库恩与众不同的外表。 希格雯的话,也许不会因为他的模样而歧视他... 唔,算下年纪,如果他还活着,称呼十五六的少年为小先生好像不太算合适。 哈哈哈.....好久没梦见他,险些忘记那孩子也会长大了。 “欸?”小猫小先生? 美露莘没听出来什么暗示,只好迷惑地摇摇触角,按字面意思理解。 “......那我可要满怀期待喽?希望能早点看到它?” “借你吉言。” “?” * 梅因库恩,我最小的弟弟。 我希望你还活着。 我知道的,你一定会因为活着而感到痛苦。 但我还是希望你活着。 9、第 9 章 “那维莱特大人。” 沫芒宫内,美露莘举手将厚厚的文书递给大审判官。 “这里是逐影庭最近的任务记录与案件报告。” “辛苦你,塞德娜。” 那维莱特放下了水杯,将注意力集中在幼圆的字迹上。 [芒索斯山...附近发现了许多比汐藻还要漂亮的战斗痕迹!现场残留着烫烫的和凉凉的元素力,风也呼呼的,还有很美味的诅咒气息...比鱼鱼咏唱派还好闻!] 很美露莘风格的报告书。 令水龙王心情愉悦,只是略加思索后这份愉悦很快消失不见。 芒索斯山东麓附近罕有人烟,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多危险人物? “此事过于危险,让逐影庭暂缓调查,等待执律庭支援...怎么还涉及到愚人众?我会找芙宁娜女士商议的。” 下一篇报告书正是关于神明的。 [芙宁娜大人在散步时突发奇想,未告知护卫就表演《失足跌入喷泉》一幕,因演技逼真引来民众争相观望导致交通堵塞,逃跑的犯罪分子也被顺利逮捕,无人受伤。] [许多民众在此之后涌进喷泉进行模仿表演,没有一个摔得比芙宁娜大人更逼真。] ...为什么要表演这个,难道接下来芙宁娜她还要表演感冒吗? 水龙无法理解。 “秋风萧瑟,水温寒凉,在喷泉旁树立警示牌,提醒民众注意保暖。” 看看下一份。 ? “沫芒宫附近有短尾尖耳的猫科野兽出没,多次捕捉无果?” 那维莱特迷茫地念出了上面的句子。 沫芒宫,是我想的那个沫芒宫吗? “是的,那维莱特大人。” 美露莘塞德娜看出了那维莱特的疑惑,“就是这里,您和芙宁娜大人工作居住的地方。” “那就更奇怪了。” 令人困惑的报告已经够多了,但这份也是排的上号的: “这里是沫芒宫,枫丹的中心枢纽,警备力量最雄厚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野兽出没。” 甚至还抓捕失败了。 “但确实有的。” 赛德娜迷茫摊手,“在沫芒宫的后方,卡雷斯码头附近,发现大量被吃剩下的紫金渔鸥碎片。” 哦...紫金渔鸥,那些被薯条喂得胖乎乎,飞都不愿意飞的鸥类。 虽然捕捉失败这点令人在意,但只会捉渔鸥的话,这野兽的危险性实在不大。 “通知警卫队进行抓捕,防止其误伤民众。” 那维莱特不太在意地把这页翻过了。 * 阔别近十年的枫丹廷。 虽说是故乡,但感觉像新地方一样。 变成猫后,人的痛苦忽——地一下被断绝了,梅因库恩心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 “乖乖,你是谁家的孩子?” 老妇人老眼昏花得厉害,在台阶上看半天,居然能把大猫看成小孩子。 “你看见我家伊莎了吗?我把她弄丢了,找不到她...” “......” 真是好笑啊,做人的时候被看成野兽,当猫的时候反被看成人了。 梅因抖了下耳朵,思考片刻,伸出舌头来,夸张地梳理爪子上的毛—— 这下总不能看错了吧。 “乖乖别舔手,你饿了?” 老人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摸出几块饼干,直接往猫嘴里塞。 “伊莎爱吃这个...” “......?” 老眼昏花也该有个限度? 大猫扭头躲开,惊奇地看她两眼,很快钻入草丛里不见了。 “嘎哦——” 用最快的速度去码头整了只海鸥,叼在嘴里在老妇人面前摇晃。 看清楚!在你面前的是只危险的野兽!可不是什么人类的幼崽! “哦!伊莎!” 老妇人露出痴痴的笑容,“会抓鸟了,真厉害!” ...... 原来是个精神失常的。 “嘎哦——咔!” 那也不许把我当成人看待! 大猫一口咬断鸟脖子,愤愤地走了。 ...... 伊莎,是这个名字吧。 * 把鸟叼到海边,轻咬一下脑壳,扯掉漂亮羽毛,梅因库恩舔舔嘴巴,心情平静如水。 对腥味的厌恶,生食的不适,杀生的反感,一如既往的——全都没有。 布满倒刺的舌舔了一口折断的脖颈,血与肉一同被刮入口中。 很好吃。 胜过所有被强塞进胃的稻米与菜蔬。 将猎物吞食后,在阳光下伸出爪子来,擦洗耳朵和头顶,舔净绒毛与爪钩,这些事梅因此前从没做过,却熟练地仿佛已经当了十几年猫一般。 当猫...果然比当人适合我。 半妖跳到海边,看着自己倒印在水中的猫影再度确信。 不需要思考太多,也不用分辨对错,不用懂道德伦理,也无法伤害他人。 让苦痛的过往随着我的人形态一同消散,从今天起我就是一只普通的猫,不再管人类的闲事..... “求你了!不要这么做!” ! 稚嫩的哭声荡起涟漪,打碎海中的猫影。 梅因抬头一看,紫发的小女孩被男人高举,在半空中哭泣挣扎。 “水深!水凉!我害怕!” ?? 断尾的猫弓起腰。 “太软弱了,不许哭!” 那男人起先还温和地哄了几句,但很快就变成不耐。 “等到冬天一切只会更加困难,你现在这般娇气,到时候该如何是好!” 男人斥责两声,继续抬高手臂: “下去!锻炼你的意志与身体!夏沃——” “!!哈——” 眼见着小孩要落入冰凉的海水里,远处的猫瞬间腾风而起,柔韧的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跳过十几米的海只为了将爪子拍在他的脑袋上! “啊!” 男人短促地惨叫一声,瞬间倒地,小女孩掉在他身上懵了一会,却没有立刻逃跑,反而扑到他身上大叫一声: “爸爸!” 爸爸!? 梅因库恩浑身一震,爪子也愣在半空,小小的猫脑袋开始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进行运作: 爸爸就是父亲,妈妈就是母亲; 人类幼崽的抚养过程需要二人共同参与,妈妈和爸爸的存在同等重要,所以妈妈约等于爸爸,所以结论就是... 父亲约等于母亲。 而这父亲,刚才正以锻炼的名义要把小孩扔进冰冷的海水里——甚至是极度危险的深水区。 ...... 库嘉维娜! 去死!! “哈——!” 华丽而柔软的背毛直接层层炸起,满嘴尖牙控制不住地龇出来,梅因背着耳朵弓着背,看这父亲的眼神俨然是在看一个死人。 我要杀了你!再一次! “爸爸!” 梅因的利爪钩上男人动脉的瞬间,小孩子大哭起来: “快跑!!” 就是这一声稚嫩的呼喊,令猫的爪子抖了一下,男人的脖子上只留了一道血痕。 “夏沃蕾!来我这里!” 男人从半妖的爪子下挣扎翻起,一个箭步抱起女儿。 “别想动我的女儿!” 这个举动,这句话,救了他的性命。 “......” 这不是库嘉维娜。 保护孩子的动作,库嘉维娜是做不出来的。 * 多纳泰洛,夏沃蕾的父亲突然发现,当他抱起女儿后,猫一样的短尾野兽突然冷静了下来,瞳孔变回了平和的纺锥状,炸起的毛发也层层贴回了背上。 只是看他的眼神,依旧冰冷警惕。 动物的眼神原来可以这样冰冷吗? 多纳泰洛被审视得浑身发毛,直等猫的身影消失在草丛里,才重新神气起来: “夏沃蕾,瞧你软弱的样子,没出息!勇敢点!一只野兽而已,居然把你吓成这样!” “对不起爸爸...那我们今天还锻炼吗?” 小夏沃蕾靠着他,惊魂未定地抹泪。 “练!为什么不练!” 多纳泰洛想了想特巡队日益繁忙的工作,日益稀少的假期,果断选择了坚持: “夏沃蕾,你的胆子还是太小了,必须在生死之间磨炼出坚定的意志!” “不要,爸爸!我害怕!” “不行,不可以懦弱,要坚强!要勇敢!” 多纳泰洛一看到女儿哭哭啼啼的样子心里就来气,再一次不顾挣扎,举起她瞄向水深处: “这都是为你好!夏沃——” “不要——” “哈!” 没等孩子被举到最高点,银灰色披虎斑纹的野兽又凶狠地扑出来—— “哎呦——??” 我教训孩子它发什么疯? 一顿狠打后多纳泰洛躺地上捂着脸,看着猫离去的背影一脸懵。 为什么这东西这么厉害?我和它到底谁是特巡队队长?? “还、还学吗,爸爸?” 孩子惴惴不安地看他。 “学!你不能遇到一点小困难就放弃!听我说夏沃蕾,只有在苦难中才能磨炼出最坚强的意志!” 典型的苦难教育,来自心急如焚的父亲。 “唔...” 小夏沃蕾不喜欢,但也无法反抗,只好迂回着拯救自己。 “如果猫来了怎么办呢?爸爸又打不过。” “......” “不是我对你的要求高,实在是你做的不够好。” 多纳泰洛牵着小夏沃蕾硬生生走了半个小时,费尽心思再找了个深水区,在岸边再次举起女儿: “意志薄弱者,身体必须经历磨炼!” “......” 被折腾得又累又乏,还要被训的小夏沃蕾没力气挣扎了。 她被举在在半空中回头一看,断尾的大猫怒气冲冲地从草丛中扑来。 “。” 就这样吧。 夏沃蕾没提醒她爹。 “嘶哈!!” “诶呦!” 男人形容狼狈地擦脸上的泥时,他的女儿淡定发问: “还学吗,爸爸。” “...我就不信了,学!” “哈!” 但无论多少次,只要他一站在深水区前举起孩子,那神出鬼没的野兽就会立刻出现,啪啪啪啪照头就是几巴掌! 好在虽然看着凶,但只扇人扑人,不露指甲,打完疼一会就好了。 次数多了,小夏沃蕾也就忘了害怕,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父亲被猫反复地撂倒在地,心里生出几分诡异的爽快感。 “爸爸。” 她幽幽发问。 “你的意志这么坚强,还是特巡队队长,怎么连一只大点的猫都打不过?” “...我怎么知道!这猫有古怪!” 虽然还没有放弃教导计划,多纳泰洛也确实没心情与力气去找深水区了。 累,太累了。 但比累更令人难受的是在孩子面前丢人了。 “今天一天都被它给毁了!...夏沃蕾,来这里练练基础!” 他垂头丧气地抱起孩子,把小夏沃蕾推进浅水区后,立刻横起胳膊护住自己的脸。 说真的,这猫就不能不打脸吗? “爸爸,今天真的好冷...我可以只游一会吗?” 挨打的准备做好了,但四周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有女儿在水里瑟瑟发抖的声音。 ...它走了? 它走了! “!!!” 多纳泰洛喜出望外,一把举起小夏沃蕾冲向深水区! 小夏沃蕾:“。” “哈——!!” 猫又来了。 * 抽了一天人脸,梅因库恩两条前爪发着颤,僵着脸潜回了枫丹廷。 善泳的海獭尚不会在风浪中松开自己的幼崽,但人类的大人却会在秋天把孩子往深水区扔。 甚至纠正了几十遍还不改。 什么在生死中磨炼意志啊,先吃苦以后才能耐劳啊,猫是一点也不懂的,猫只觉得人折腾自己脆弱的幼崽,人脑壳有病。 当人真苦。 ...... 不过说到底那都是人类的孩子,我掺和个什么劲。 ......这次算是意外,下次不管了。 天色已晚,枫丹街上的行人开始见少,纷纷在寒风中向家中赶去,梅因库恩却并没有寻个温暖的地方开始休息,而是开始了一天中最重要的工作。 寻找已经失散多年的哥哥。 时间太久了,梅因库恩已经完全忘记在来到壁炉之家前自己住在枫丹哪个城区,家又在哪个方向——毕竟他当时年纪幼小,又经常被养父母以外貌可怕的原因关在房子里不许外出。 但猫是自由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踏着轻快的步伐,绕开巡逻的警员,梅因从外城区的第一间屋子起,一栋一栋地开始非法潜入。 虽然哥哥肯定长大了,外貌也会随之改变。 但梅因还还记得哥哥的气味。 黄澄澄的眼睛在黑夜中反光,猫踩在柜子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熟睡的一家人。 这个年龄对不上,这个头发颜色对不上,这个对上了,跳上床闻一闻,气味不对,下一家。 在呼噜声中,在月光下,大猫失望地叹了口气,然后两脚着地,人一样地站起,掰动门把手,开门走了。 “......” 被尿憋醒的孩子下身一湿。 “妈妈!妖怪啊啊啊啊啊!” “唔...做噩梦了吗?别哭别哭...zzz~” “不是!是真的妖怪啊妈妈!” “......” 梅因库恩关好门,迅速地放下两只前爪,若无其事摇了摇身后的短尾巴。 失误,失误。 幸好街上没有人看见,连只流浪猫也没有。 “欸?哥哥,好大的猫猫。” 爪子刚放下,立刻有稚嫩感叹声从破败的小巷子里传出。 “哪呢哪呢?...琳妮特,你确定那是猫吗?” ......? 流浪...儿童? 10、第 10 章 琳妮特是被冻醒的。 虽然哥哥已经将大部分的被子压在她身上了,自己也在尽力地抱着她,但琳妮特还是被冻醒了。 没办法,对比起哥哥林尼,她对冷更敏感一些。 是因为我的耳朵和尾巴吗,是因为我返祖的血脉吗,毕竟猫猫都是怕冷的。 讨厌,返祖。都让我和哥哥不一样了。 小琳妮特委委屈屈地伸手,想去捂一捂头顶被秋风吹的冷冰冰的耳朵。 就是这个时刻,巨大的、蓬松的猫影从巷口闪过,被琳妮特灵敏的视觉捕捉。 “哥哥,快看!” 她想去摇醒哥哥,却发现林尼睁着眼,早就醒了。 “你没睡着吗?都已经凌晨了。” “啊..嗯,有点失眠,嘿嘿。” 林尼眼神飘忽,支吾几句,突然指着扭头观察他们的梅因大声质疑: “琳妮特!你真的确定这是猫吗?毕竟他有这——么大!耳朵上还带尖尖毛,尾巴也短短,哎呀呀,笨蛋妹妹,你一定是认错了。” “哥哥,不许转移话题。” 小姑娘却不吃他的激将法,担心地摸摸男孩的脸...也冷冰冰的。 “哥哥,是冻的睡不着吗,给你多盖一些被。”她把被子的重心从自己这里移给对方。 “我一点也不怕冷,没事的。” 自家的妹妹怕不怕冷,林尼还能不知道?他赶紧按住被子: “不要动啦琳妮特,你一动,热气就全跑啦,到时候我们全都睡不成~” “不要,本来我们两个已经都睡不着了。” 小琳妮特的倔强劲上来是很可怕的。 “就算是你把被子全让给我,我也不够用,睡不着......倒不如全给你,让哥哥能舒舒服服睡一觉。” “哥哥怎么能看着妹妹受冻?” 小林尼抵死不从。 小巷外,梅因库恩呆滞着一张猫脸看着两个小豆丁缩在一张破毛毯里互相谦让,小脑瓜陷入了宕机。 我记得...这里是正义之国来着? 虽然不太清楚正义是什么好东西...但未成年儿童流落街头...算正义? 不是,这个还不如那个把自家孩子往海里扔的疯爹呢。 那头,小兄妹俩谁也说不过谁,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直到林尼灵机一动,紫色的眼睛看向了呆站着的大猫。 “说起来,这家伙的身上很干净啊,不像流浪的。” 梅因:? “虽然看起来大,但不壮,瘦瘦长长的感觉战斗力也不强,连尾巴都没了。” 梅因:?? “毛毛也很蓬松,很软的感觉,好的!决定了!” 小林尼一个骨碌站起来,搓着手冲梅因嘿嘿笑: “乖猫猫,不要挠我哦~” 梅因:??? 林尼弯腰,试探性地将小手从低处递到猫的鼻子前——他清楚对一只陌生猫来说,直接从高处摸头是不折不扣的挑衅行为,先让对方闻闻气味才是友谊开始的第一步。 ...这个孩子,好懂礼貌。 梅因库恩诧异地看了一眼孩子,很给面子地低头闻了闻,毕竟以往大都是猫遵守人类的礼仪,反过来的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 啊,一股土味儿。 梅因打了个喷嚏。 “哇!没跑没叫没咬,果然是好猫!” “哥哥要做什么?”琳妮特对于兄长接触这大猫是一点也不紧张,毕竟返祖的血脉让她看得出来,梅因对他们没有任何敌意。 “这你就不懂了。” 确定了此猫攻击性不强,林尼就悄悄伸手拉起半妖的一只前爪,直接往巷子里拉! “大猫咪说,它想和我们睡觉!” “????” 我没说过! 直到破烂的毛毯盖在身上,两个小娃娃挤在身边,梅因库恩也没回过神来。 “猫的体温比人高,真是太好了。” 小林尼胆大包天,自己冰凉的身体往猫怀里缩。 “热乎乎~毛绒绒...” “嗯,而且又大又暖和,一定是很贵的猫。” 小琳妮特也把自己冰凉的小手埋进猫的厚实背毛里,“哥哥,明天我们去问问谁家丢了宠物吧。” “...z。” 没有人回答,她的哥哥已经睡熟了。 “...都这样了,还敢说失眠呢...z。” ...... !? 我要收回说你们礼貌的那句话。 均匀的呼吸声从身前背后传来,梅因库恩僵着身子,直着爪子,一动也不敢不动。 哪有一见面就把对方往被窝里塞的,多冒昧啊。 但无论多么激烈的情绪,放在猫那张表情匮乏的脸上也看不出来什么来,只能用剧烈收缩的瞳孔来勉强抒发一二。 要走吗?人类的崽子跟猫无关吧,而且我还有事要做... 寒风袭来,两个小孩瑟缩一下,下意识地挤住梅因。 “。” ...晚上、晚上找人对眼睛不好。 就先这样吧。 梅因不动了。 * “......” 又过了好一会,猫悄悄地在两个孩子间转身,面朝向沉睡的小琳妮特。 他先用肉垫贴了一下小姑娘头顶上的绒耳朵。 软软的,是真的。 “......”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梅因用毛茸茸的爪子去扒压小女孩的下巴,好让她露出上下两排牙齿。 平整的,人类的牙齿。 舌头上没有倒刺。 手指甲也正常。 虽然长着和我类似的兽耳,但明显是人类。 “......” 也挺好的。 半妖侧躺在天地与孩童之间,注视着琳妮特的小小睡颜,心里庆幸又孤独。 * “早上好啊,大猫猫!” 并不好。 梅因张着嘴直打哈欠,身旁稚嫩的呼吸声让他难以入眠。 上一次和别人一起睡,是什么时候来着... 林尼翻出块黑面包,掰了一半给妹妹,想了想,又掰了点给在旁边抻脖子的半妖。 “谢谢你昨天帮我们取暖,要来一点早饭吗,大猫先生?” “哥哥笨。” 小琳妮特用门牙一点点地磨着面包,混着凉水咽下去:“猫是肉食动物呀,才不会啃硬面包呢。” “啊,说的也是。” 果然,猫低头闻了一下林尼手里的面包块,不感兴趣地移开了脑袋。 “这可怎么办?” 林尼发愁: “我们自己都好长时间没吃肉了,到哪里搞肉来给它当取暖的报答呢?” “...捉点老鼠?”琳妮特提议。 “也是个办法!它呆呆乖乖的,肯定捉不到老鼠。” “。” 无知孩童的妄言,梅因库恩不放在心上。 “说起来我们能吃老鼠吗?” 沉默了一会,小林尼突然舔舔嘴唇,咽了下口水。 “老鼠,不也是肉吗,烤熟了,应该也能吃吧?” “?”竖眼微微睁大。 “应该可以吧...”小琳妮特捏着面包,也开始畅想。 “老鼠的个头,和麻雀差不多,烤熟了以后,应该也是香香的吧。” 咕噜。 琳妮特也开始跟着咽口水。 “如果是贵族家里的老鼠,烤起来一定肥得冒油...” “!?”梅因忍无可忍。 他伸出大爪子,?地轻敲了一下小林尼的头。 “咦?咦?为什么突然打我?” 猫不回答孩子的疑问,只是瞬间窜上房顶,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孩子们的视线里。 “是生气了吗,感觉不太像。”琳妮特试图分析。 “是因为讨厌面包吗?对不起啦大猫猫,我们没有别的食物报答你。” 不能浪费,小林尼垂头丧气地把猫不要的碎面包块塞进嘴里咀嚼。 “别难过,哥哥。” 其实也就想想,兄妹俩并没有打算真去抓老鼠。 “等到我们下次见到它,一定会赚到钱给它买肉吃的。” “那我们一起努力...等等,琳妮特,什么声音?” “扑棱、扑棱!” 响亮的翅膀扇击声越来越近,两兄妹抬头一看,银虎斑色的大猫威风凛凛地站在屋顶,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嘴里叼着一只...雪翅雁的脖子?? 咦咦咦——? 这种总在湖泊畅游的大型水禽,常被枫丹的诗人们当成高贵的象征来赞颂,不过对于梅因库恩来说,它们不过是因体型过大而口感干柴的一顿饭罢了。 但优点也是体型大,够两个孩子饱餐一顿。 见小兄妹抬头,大猫松了口,肥硕的雪翅雁啪地一声落在了两人身前,盖住了眼前的硬面包块。 吃点好的。 别寻思抓老鼠了。 那玩意脏,有病,我都不吃。 猫站在屋顶向他们点点头,转身潇洒地离开。 “......” “琳妮特!琳妮特!” 小林尼一把抱住妹妹,看着眼前的雁不可思议地大喊: “我们被猫给投喂了!” “是的呢,哥哥。” 小琳妮特摸摸鸟身上的羽毛,懵到尾巴都立起来: “我们真是遇到好心人、猫了呢。” * 那维莱特再一次从塞德娜手里看见了有关“野兽”的报告。 “还没有抓到?”水龙王真的震惊了。 “是的,明明警卫队的人也出手了,但卡雷斯线的紫金渔鸥还是一天比一天少。” 说到这里,塞德娜气得直跺脚:“不仅如此,连‘最低审判官’都被抓走吃掉了!” 什么,情况居然恶化到在沫芒宫吃人了吗? 那维莱特一听,心中自责不已。 “这实在是我的责任,是我低估了这只野兽的实力,因此下达了错误的命令,进而导致无谓的牺牲。” 立刻反思,立刻弥补,他实在是个负责的人,那维莱特拿起手杖,满脸严肃: “公务暂且搁置,我必须亲手——” 等等。 那维莱特心思缜密,想到个盲点。 野兽的身长目测不到一米,最低审判官先生能被对方抓走吃掉,这件事实在不合常理。 “......” 只有一种可能。 “受害者生前可是身体瘦弱,有些隐疾?” 他悲伤垂目,越发自责。 “可以适当多拨些抚恤金,以我的名义申请就好。” “不、不是啦!” 眼看血案即将发生,塞德娜连连挥手解释: “不是人!是卡雷斯码头的一只漂亮的雪翅雁啦!因为它和您一样,也是蓝白配色,游泳的时候也特别优雅高贵,所以很多人叫它‘最低审判官’!” ??? “...这样啊,是我误解了,非常抱歉。” 如果受害者只是鸟的话,凶手罪不至死。 坦然地承认错误,理智地评估罪行,最高审判官坐回椅子,心中仍有疑虑。 为什么会给鸟起这么个名字呢? “首先,这可能不是出于恶意,因为我记得雪翅雁,是纯洁与忠诚的象征。” 那维莱特皱着眉,再次试图分析: “但最低,又是没有达到理想状态的意思。” 难道是希望我更纯洁忠诚?好迷茫。 “也许只是出于有趣?毕竟我听说有些学者会把悠悠海獭叫做那维莱獭。” “......?” 海獭这种生物,难道在人类的文化里也有什么象征意义? 嗯,人类和水神芙宁娜,果然是世界上最难理解的两种生物。 那维莱特叹息着放弃思考,手里写下对野兽的判决。 “加派人手,尽快捉拿,放归野外。” * 真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城市了。 梅因库恩在屋顶上跳跃,美丽的皮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每越过一栋房子,爪子踩上瓦片,他灵敏的耳朵都会带给他数不尽的情报。 明明被叫做正义之国,内里隐藏的黑暗却一点都不比壁炉之家少呢。 比如这一家的管家正在图谋主人的产业,另外这一家的父亲催逼他刚丧夫的养女出嫁,还有这一家,自称怪盗貂的人在藏匿她的赃物... 要去阻止吗? 才不要呢。 “有人吗!” 猫停下来,找了个阳光充足的角落,懒懒地躺下了。 “帮帮我!” 我现在可是只猫啊,人类的死活怎么样都和我无关。 “救命!我的孩子落水了!”海风中飘来遥远的呼救。 “菲米尼——!” “......” 噌!! 11、第 11 章 “咳咳咳...妈妈...” 小菲米尼,今天过得不算愉快。 灰河里没有太阳,所以不会有温暖的光来照醒熟睡的孩童,不过没关系。 “日子还过不过了!你这个该死的酒鬼——” 因为邻居的尖声叫骂会准时地将小菲米尼喊醒,所以他从不担心睡过头。 不过今天没有摔东西呢,也是在...进步吧。 菲米尼有一点点开心。 其实起晚了也没有事,毕竟每一天的内容只有:起床,穿衣服,吃早饭,等妈妈回家,吃午饭,等妈妈回家,吃晚饭,妈妈回家,抱她,和她说妈妈辛苦了。 总是在等待,总是很孤独,但菲米尼从不怪妈妈,因为妈妈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而且还有生病了的挂表叔叔,提灯姐姐,其他的发条朋友们,都在陪伴着菲米尼,所以菲米尼一点也不寂寞! 今天一定要修好他们! 金发的小男孩一个打挺从床上坐起,对着昏暗的房间,面无表情地伸出两根手指。 耶。 今天也要加油。 此时此刻,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却在旁边响起: “菲米尼,今天精神不错呀。” !! 居然是妈妈! “!!...欸,妈妈,今天...陪我?” 小菲米尼又惊又喜,木讷的小脸瞬间挂上了羞涩的笑。 “是的,我的小宝贝。” 妈妈温柔地撩起他的额发,给了孩子一个难得的早安吻。 “今天有客人要来,快去吃饭吧。” 客人? 菲米尼震惊。 我们家怎么会有客人要来呢? 我们家里,又没有可以招待客人的饼干与茶点。 但客人真的来了。 一对夫妻,带着他们的孩子,夹着一身冷气,进了门。 “快来,菲米尼。” 客人进门是好事吧? 但妈妈的手,为什么抖得这样厉害呢,我的肩膀上又没有刺。 “快、来跟叔叔阿姨和哥哥,打个招呼。” 菲米尼乖乖照做,但对面的妇人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抬头对妈妈露出一个难看的笑。 “那钱,今天得还了吧。” ! 妈妈的手指在肩膀上瑟缩,口里发出可怜的呻吟声: “好姐姐,我绝不是故意拖欠,只是丈夫不在,孩子又小...” 对面的中年男人打一开始就没有听她的话,只是眼珠胡乱转着,扫视着菲米尼破败的小家。 妈妈...啊...原来不是客人。 菲米尼后知后觉。 是我生父的讨债人来了。 两个女人先好声好气地讲了几句,但很快,妈妈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已经够体谅你的了!拖账!拖账也该有个限度!”而对面的阿姨开始咆哮。 “你丈夫跟我们借钱时可不是这么说的!现在你也不守信用,一个被窝里睡出两只老赖!” “孩子们还在这呢...” “孩子也是老赖!!” 她低头,眼睛瞪得又大又圆。 “!” 菲米尼不敢再看,赶紧错开视线,却又正对上少年的眼睛。 和父母不同,对面的少年人对讨债没什么兴趣,只是居高临下地打量小菲米尼。 “......” 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小菲米尼一接触到那目光,却立刻感觉到了羞耻,赶紧低下头,脸颊也红了起来。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还请宽限些日子...” 妈妈的脸现在也是红的吗?菲米尼不敢看她,只是感觉有股力量一直把他往前推,像母羊展示她的羊羔。 “孩子还小,求求你发发慈悲——” 呻吟几乎化为悲鸣,但债主的愤怒并没因此消减。 “孩子!一提还钱你就提孩子,一提还钱你就提孩子,你以为就你有孩子吗!” 她一把拽住还在旁边发呆的少年,抡圆了胳膊,一嘴巴呼在他脸上! 啪!! ? 空气静了几秒,菲米尼瞪圆了眼睛,想不通刚刚发生了什么。 “你、你在干什么啊!”不理解的何止是他?妈妈也不可置信地扬起声来,“再怎么样也不能打孩子——” “啪!!” 那妇人却完全不听,扬起胳膊又是一下:“我没钱给你吃饭!我没钱给你交学费!你这个、讨债鬼!你这个、丧门星!” 字字句句不提还钱,字字句句都是还钱。 !妈妈,我怕! 小菲米尼连连往后缩,他看见少年的鼻腔涌出鲜血,却依旧梗着脖子,面无表情地受刑。 妇人怕血脏了手心,换成腿狠狠踢在少年的身上:“若不是为了你!老娘能这么穷吗!” 少年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够了!够了!疯了!” 有哪个慈爱的母亲能忍心看着孩子在自己的面前虐打?哪怕那不是自己的孩子。妈妈赶紧松了菲米尼的肩膀,去护那少年: “别打了,孩子没有任何错!” ‘哈,我就知道这招好用,她肯定会心软!’ 菲米尼清楚地看见,阿姨的脸上浮出胜利的喜悦: “怎么没有错!他吃我的喝我的!都是欠我的!”末了躲开妈妈的手,又是一脚狠狠地踢在少年的背上。 “我没有钱!当然要打讨债鬼!想让我停手,就拿钱来!” “不要再折腾孩子了!” 泪从妈妈的脸上流下,她把少年从地板上拉起,与自己的儿子一并推入卧室: “菲米尼,拿毛巾给小哥哥擦擦血......大哥大姐,这屋子就这么大,你们搜吧,搜出钱就带走,看上眼的物件也拿走好了......” 妈妈... 小菲米尼被推入卧室后不知所措了好一会,盯着少年脏乱的脸看了半晌才想起来要给他擦脸。 “对、对不起。” 孩童小心翼翼地将浸了凉水的毛巾递给他,看他熟练地敷在鼻子上。 “对不起什么?”少年漫不经心地反问。 “我家没有钱还,害你被妈妈打...” “啊、哦,没关系。” 菲米尼,从来没有被妈妈打过,被关在家里的时候,他经常会听见灰河的街上传来孩童的惨叫和大人的责骂,那种声音,真的好可怕好可怕... “真的很对不起...呜。” 还是挨最爱的妈妈打... 菲米尼想想就难过地要死了。 “...你知道吗,小孩。” 看着眼前脑袋低得快要到地上去的小东西,少年挠了会头,突然开口: “我不是他们儿子。” “?” 这是什么意思。 “你妈给你养的真好。” 对着菲米尼天真又懵懂的脸,少年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意思就是,我是被他们雇来挨打的,专门用来骗你妈的。” ...小哥哥,在说什么?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这可不能怪我,你仔细想想你都多大了?五岁?六岁?反正你爸都跑五六年了,这钱还是没还上。” 少年滔滔不绝,言谈举止比冻死在雪地中的酒鬼还要成熟。 “而且你妈那小身板,揍是揍不得的,要是揍死了,这钱就得靠卖你...咳,就彻底打水漂了,咱家老板聪明,知道你妈心软,特意为她想了这一招。” ......因为妈妈心软? “而且只要你妈还上钱,我就能得二十摩拉呢。” 少年摸摸小菲米尼的头,擦去血污的脸色变回了该死的平静。 “不过咱家老板还是失算了,她以为你妈把钱藏着,等以后留给你呢,唉,结果是真没钱还,害我白挨一顿打。” ?? 过度的信息量瞬间塞暴孩童的大脑,剧烈的情绪波动鞭打灵魂,小菲米尼张着嘴瞪着眼,百般困惑与不解堵住他的喉咙,他有很多质问,也有很多疑问,但最后只化成一句话: “你挨这么重的打,仅仅只有二十摩拉吗?” “......”少年平静的脸色忽然一僵。 “仅仅只有二十摩拉吗?” “仅仅只有...” “狗崽子!吸血鬼!比你一分不赚来的强!!” * 一瓶牛奶得挨几顿打才能换回来。 三顿?四顿?卷心菜呢?番茄呢。 ‘客人们’走了,一同消失的还有老旧的桌子。 小菲米尼木木呆呆地坐在又空旷了一点的家里思考。 而他的妈妈正跪在地上,检查衣柜与墙的缝隙中,是否还有残余的摩拉。 “小菲米尼。” 她摸了半天,嘴角露出一点苦笑: “中午,我们去海边捉一点螃蟹吧,还有贝壳啊汐藻啊什么的。” “...不吃,面包了吗。” “嗯,妈妈有点吃腻了,想改变一下口味。” 无论是多么难吃的食物,妈妈都从来没有吃腻过。 ...是没有钱,买面包了吧。 菲米尼看着母亲的笑脸,有想哭的冲动。 “怎么了,菲米尼。” 妈妈看着孩子瘪嘴,慌了起来: “是今天的事吓到你了?还是卧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孩子欺负你了?” 因为妈妈看起来很担心,所以菲米尼忍住了,没有哭。 “...都没有,妈妈,我们快走吧,我最喜欢螃蟹了。” * “菲米尼,快来看,妈妈捡到了海星哦...菲米尼?” 如果我能再长大一点,再强壮一点,能去赚很多很多摩拉,就好了。 所以当水里有金光闪过时,小菲米尼毫不犹豫地,奋不顾身地,丢下妈妈,向海底潜去了。 他很有天分,第一次下潜就抓住了目标物。 救命!帮帮我!我的孩子溺水了! 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 一切的声音都被水吞没,菲米尼紧握着小拳头,拼命地滑动着四肢,但妈妈的脸隔着璀璨的海面,渐渐模糊不清。 菲米尼!菲米尼——坚持住!! 妈妈你等一下,不要下水,这里很深,我很快就...上来...... 没有...力气了... 海里好安静啊。 菲米尼闭上眼睛。 感觉睡到第二天的中午,也不会被邻居吵醒...... “扑通——!” 海面扬起巨大的波纹。 银灰色的野兽闻声而来,带着愤怒与无奈冲入孩童的梦里,强而有力的四爪击碎浪涛,黑色斑纹海藻般随波飘摇。 什么...东西?猫? 猫一样的生物在水中灵活扭身,潜入菲米尼的身下,用他圆圆的大脑袋顶着孩子的腰。 ! 小菲米尼忽觉浑身一轻,柔韧而巨大的力道从腰后传来! “哗!” 破水的声音,妈妈的求救,冰冷的空气,都一股脑地向孩子涌来,又有重力狠狠拽住孩子的臂膀,将他拉向人家! “哇!” 小菲米尼浑身湿透地摔在沙滩上。 其后大猫从海里跃出,疯狂开甩身上的毛。 “菲米尼!”妈妈尖叫一声抱紧孩子,力道似乎要把他揉回血肉里,“你要吓死我了!!” 吓到妈妈了!真对不起... “咳咳咳...但是妈妈,你看。” 虚弱又开心的笑容在孩子的脸上绽放,小菲米尼摊开了一直握得紧紧的小拳头。 “是摩拉哦。” 他松手,几枚金灿灿的硬币掉在了沙滩上。 ...... 母亲意识到了什么。 “菲米尼!!太危险了!不可以这样做!不可以!”母亲搂紧她独生的爱子,嚎啕大哭,满目悔恨。 ... 小哥哥,我才不是一分钱也没赚的,妈妈的拖累呢。 孩童却笑得轻松。 12、第 12 章 秋风冻骨,那母亲根本没时间多看梅因库恩一眼,赶紧扒了菲米尼的湿衣服,抱着浑身冰冷的孩子,急匆匆地往家里跑。 “。” 猫在沙滩上狂甩了一会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发了会呆。 干瘦的母亲抱着她干瘦的孩子,在沙滩上留下湿漉漉的脚印。 一定很冷吧... 与我无关。 猫错开视线,回头认真舔舐身上被浸湿的长毛。 嗯,里面的绒毛还是干的,真不错。 看看这漂亮的虎斑纹,真是太猫了,没有比这更猫的了,我梅因库恩是世界上最猫的人... ......人? !!还搁这人呢! 梅因库恩伸出爪子直接给自己抡了个大嘴巴子: 没记性!不是说好了做一只普通的猫吗?不是说好再也不管人类了吗? 你以为他们很需要怪物的帮助吗!?你还想害多少人!? 你是一只猫!猫是什么样的你知道吗!? 梅因库恩跳起来,把猫头埋进母子遗漏在沙滩上的鱼篓里,大口一张,叼住一只螃蟹就开啃,模样比野兽更野兽。 咔嚓咔嚓!半妖的咬合力大得惊人,甲壳混着白肉一起咽下。 螃蟹睁着它的黑豆豆眼,钳子缓慢地夹住猫下巴上的绒毛,但直到它的身子都被吞噬殆尽了,也没有造成一丁点伤害。 这就对了,梅因库恩。 半妖一边嚼着螃蟹腿一边想。 你当人时并不能成为完全的人,当猫的时候总得有些进步吧。 甲壳划破上颚,点点鲜血沾湿嘴边的绒毛。 但猫打了个哈欠,心里安稳了不少。 ...... 上颚的鲜血一直在流,梅因库恩不得不一次次地往下咽。 所以螃蟹这种东西,野生动物是怎么咽下去的。 等等。 冷静下来的梅因库恩倒退了几步,以惊异的眼神打量着眼前被吃空了的鱼篓。 这些螃蟹,不是我抓的... * “我嘞个水神啊。”今天灰河的人都开了眼了,“哪家的...猫?这也太帅了我去。” 巨大的断尾猫,脖子上吊着鱼篓,死着脸走在灰河的铁板路上。 气味,是这个方向...人类又不是鼹鼠,为什么要住在地下? 噔噔噔—— 疑惑间,一连串肉垫拍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喵~喵~”报告老大!我闻到了陌生猫的气味! “喵呜——”哈哈哈,一定又是城里猫跟着他们的主人被赶下来了! “嗷喵~”老大,听说城里的猫都会在一个叫‘兽医院’的地方摘掉蛋蛋的,那不就是母猫吗?可以上吗? “呜喵!”等老大上完你才可以上! “......” 看来地下的生活并不妨碍它们发请。 “嗷——”来者止步——交出屁股—— 几只脑袋圆圆,吃得胖乎乎的小东西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哈——”“哈——!” 卧槽,卧槽! 又在看清梅因库恩身形的瞬间爪子打滑,炸毛哈气一条龙,趴地上不敢动了。 “。” * 懒得理那些快被吓到尿闭的猫,梅因库恩追寻着气味,找到了菲米尼的家。 屋檐低矮,门窗破漏,和预想中的差不多落魄。 毕竟那孩子都为了区区几个摩拉如此拼命了。 所以虽然只是鱼篓,但对他们母子来说应该也挺重要的生活用品吧。 耳尖的毛簇一抖,梅因库恩能听见孩子绵长的呼吸声和母亲轻声的忏悔。 “菲米尼,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当初没有想到,爸爸是那么坏的人...” 猫没兴趣听人类陷入贫困的原因,伸出大爪就要拍响房门。 “擅自把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来,却没办法让你无忧无虑地长大,妈妈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你。” 拍门的爪子一顿,竖瞳因惊讶而扩圆。 在道歉?母亲向孩子? ...罕见。 说起来可笑,梅因库恩活了十几年,眼看着都要成为大人了,从来没见过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母亲。 生母的印象只有绝望的悲鸣与惨叫,养母的印象只有不断的说教与斥责,而库嘉维娜,则更不必提了。 “......” 嘛,也无所谓吧,毕竟哥哥对我那么好,我完全可以把他当成妈妈啊。 梅因库恩摇头晃脑把脖颈上的鱼篓甩下来,大爪子嘭地一下拍响门,噌地一下跳走了。 屋内的忏悔声瞬间停住,沉默了三四秒,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声:“谁在门口?” “咳咳...”她怀里的孩子被惊醒,“妈妈!又有客人来了吗!” “没有,没有,菲米尼,妈妈去看看。” 母亲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才小心地打开了一条小缝。 “啊!菲米尼!” 低沉的忏悔替换为惊喜的尖叫,愁容如雪消失不见。 母亲快乐地把满满的鱼篓捧给孩子看,肥美的海鱼在里面被挤得直打挺:“我们中午可以吃鱼了!” “!好耶——!” * 难得来灰河一趟,就把这里也搜索一遍吧。 跳过锈迹斑斑的屋顶,梅因库恩坚持以猫的形式寻人。 “啊,娜维娅,你头上有妖怪,跑得好快。” “我博学的克洛琳德小姐~枫丹没有妖怪啦,妖怪都在稻妻...咦咦咦咦!?” “大小姐,别害怕!让我给它打下来。” 咔地一声手枪上膛。 “不要啦迈勒斯!人家又没做什么坏事!” 越过少女们与老管家,梅因库恩一家一家地挨个嗅闻。 如果可以,他是不想在灰河里闻到哥哥的气味的,毕竟这里灯光昏暗,又冷又湿,完全配不上哥哥美好的品德与善良的灵魂。 哥哥这样的好人,就应该坐到神明的王座,受万人敬仰! 上颚还在流血,猫咽了口带血的唾沫,于灰河中虔诚仰头,渴望从风中拦截一点信息。 风神火神岩神或者其他什么神,保佑保佑我今天能顺利找到些线索吧—— ! 风中传来海水的苦咸,肉干的腐臭,一点疯狂与绝望,以及—— 梅因库恩猛地低头,憔悴的中年人在下方举着瓶子,边看着梅因库恩皱眉,边缓慢地往嘴里灌着透明的液体: “嗝...这畜生、的毛色...熟悉,碍眼。” “喂!那边的,你竟然躲到这里来了!” 黄玫瑰一样的小少女,十几岁的模样,比大人更雷厉风行: “怀特!灰河也禁止乐斯买卖了!你从哪里搞来的违禁品!” “啊——?” 那男人拖长了声音,极缓慢地应了一声,迟钝得好像一只断了三条腿的乌龟: “——不是,只有白凇镇,禁止了吗?” “别给我装傻!所有人都知道,灰河也受我们刺玫会的保护!” 小娜维娅怒气冲冲地疾走几步,举起手里的遮阳伞,啪地一下挑飞了中年人手里的玻璃瓶子: “乐斯这种害人的东西,就不应该在枫丹存在!” 怀特...好熟悉的名字,等等,那不就是!喂!你这小丫头怎么突然动手? 哈—— 就在小娜维娅抬手的瞬间,梅因库恩就炸起毛来了,但接下来的一幕很快就让他牙齿收紧,大脑清醒。 “不,乐斯!我的乐斯!” 颓废与懒散忽然一扫而空,男人嘭地一声跪在碎玻璃片上,脸猛地埋进了泥里,舌头伸长,驴一样地去舔地上的水液。 “死丫头...死丫头!你知道这一瓶、多贵吗!我的乐斯...我的乐斯!” 他跪得是那么突然,舔得是如此果断,让房顶的猫扯平了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 那真的是..怀特? 哥哥的哥哥——怀特? 他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我哥呢?我哥怎么样了!? 冷静,冷静!梅因库恩,仔细想想,怀特不是在你五岁时被好心人收养了吗? 猫焦虑地想咬尾巴,可惜咬不到。 “别舔了!” 小娜维娅赶紧抓住中年人的衣领往上提: “迈勒斯,找间屋子把他关进去,等他瘾头过了问卖家是谁,克洛琳德,你去哪?” “啊。”紫发的少女掏出铳枪,“我去他家看看,要是有剩下的乐斯,就没收。” “!” 克洛琳德雷厉风行,迅速找到了怀特的住所,她一把推开门,迎接她的是满地玻璃瓶子与食物腐烂的臭气,除此之外,几无他物。 “这家伙,不会把所有摩拉都换成乐斯了吧。”小少女掩住口鼻,小心翼翼地提枪走入无光的房间。 “看来他还是一个人居住...!” 话音未落,黑暗之中就亮起了两束金灿灿的光。 “谁!出来!” 克洛琳德立刻将手扣上扳机,“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银黑色的身影立刻跳出黑暗,在克洛琳德警惕与戒备的视线里直接趴下打了个滚,摊开肚皮向小少女缓缓眨眼: “咪~” ......原来我叫起来是这个声。 梅因库恩自己都嫌自己夹。 但小女孩脸一红,枪口缓缓指向地面。 好可爱,比龙蜥可爱一万倍。 “不应该啊。” 小克洛琳德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手,试探性地落在大猫毛绒绒的头上: “怀特那个状态还能养宠物?” 梅因库恩闻言赶紧把头塞进小少女的手里旋转,站起来疯狂地拿躯干蹭她的小腿,身体动作极尽谄媚: “咪——” 小姑娘管那么多干嘛! “咪!” 快带我去见怀特! “咪!!!” 我要线索!我要我哥!!!! 13、第 13 章 “也有可能是野猫,毕竟刚才我还看见你在外面跑来着。”克洛琳德虽然年幼,但十分严谨。 这大猫虽然亲人又可爱,应该是只家养的宠物猫,但这怀特的家里全是垃圾与恶臭,没有一点宠物生活的痕迹。 “唔该怎么证实你的身份呢...这样吧,我考考你,怀特的乐斯藏在了什么地方。” 合情合理的考题,想必怀特藏东西也不会背着他的猫。 ...唯一的问题就是该怎么给猫解释乐斯是什么东西。 沉思一会克洛琳德下定了决心。 “乐斯,一种透明的液体,人类会喝它。” 小克洛琳德坐在猫的面前,拿起一个空瓶子开始反复摆喝水的动作。 梅因库恩:“。” 虽然说想成为完全之猫,但真被当成猫时感觉还真微妙。 “没看懂?” 看着眼前的大猫没有动作,只是一个劲歪头看她,紫发少女决定加把劲。 “喝了以后会。” “快乐。”未来的决斗代理人面无表情地抽巴几下手脚。 “兴奋。”小克洛琳德对猫做了七八个鬼脸。 “出现幻觉。”她抽剑,与空气对打。 “伤害身体,伤害神经,还戒不掉,懂了吗,猫?” 她拍拍梅因的头,眼神里略带怨念: “请务必要懂,表演好累。” “。” * “什么?哈哈哈哈哈!你真那么做了!?” 娜维娅笑得前仰后合。 “给一只猫表演!亏你想得出来!” “但是成功了,不是吗。” 克洛琳德一手夹着装有二十多瓶乐斯的木箱,另一手抗着十几斤重的大猫,神情轻松,健步如飞。 很难想象这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这只能说明这只猫聪明,不能说明你的方法对。” 娜维娅跃跃欲试地向梅因库恩伸出双手: “来,大猫咪~让姐姐抱抱~” 别了吧,我比你们大好几岁呢。 梅因压平耳朵,抗拒地用爪子拍开她的手。 “大小姐,请注意安全。” 看见梅因伸爪,迈勒斯立刻伸手挡住了小娜维娅,满脸谨慎与戒备: “依我之见,这可能并非一只普通的猫!” “!” 梅因猫眼圆圆地看向这位刺玫会管家。 不会吧... “哪里不普通了。”娜维娅还想伸手摸,“不就是大了点吗,我感觉它又威风又可爱啊。” “大小姐,你看他这奇特的外形!” 手指几乎戳到猫脸上,梅因紧张没控制住本能,下意识地一口咬住。 “...看这耳尖的长毛与身后的短尾!” 迈勒斯默默抽手,抽了几下没抽动。 “这一定是传说中能打死狼的猛兽——” “猞猁!” ...... 猫淡定地吐出手指,打了个哈欠,对刮出道道痕迹的手套视而不见。 “错不了的,这怀特一定是在暗中走私野生动物换钱买乐斯,克洛琳德小姐,你赶快把这头野兽放下吧!” “但它会咪咪叫欸,是猫猫。” “...猎豹也会咪咪叫。” “可是它还会用脑袋蹭我的手心...” * 小孩子和老保镖开始争吵梅因的物种,而梅因找了个机会溜了。 一团绒毛从通风口挤进关压怀特的屋子里,又迅速伸展开来,变成猫落地。 “什么、鬼东西...” 梅因库恩现在是猫形态,所以完全不害怕人的视线。 后爪踩在前爪的足印上,猫优雅地迈着步走近,抬头打量这许久没见的‘兄弟’。 好老,算算年纪,应该也没到三十岁吧,怎么老的像六十岁一样... 接下来该怎么问关于哥哥的问题呢... “咪。” 猫焦虑地甩起短尾巴,竖瞳忽闪着打量着眼前的怀特。 如果可以,真不想变成讨厌的人形态啊。 就算是以后找到了哥哥,以普通猫的身份跟在他旁边就已经足够幸福了。 人的身份,脏,做了许多坏事。 但猫的身份很干净,希望能干净地陪在哥哥身边。 “咪——”可是该怎么和怀特交流呢?用爪子写字吗? “咪!”那样子不是一眼就看出有问题了吗! “......” 在焦急的猫叫声中,怀特忽然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是你吗?小怪物?” “!”叫声瞬间停止。 在猫圆睁的瞳孔中,男人开始神经质地啃咬自己的嘴皮,血液珍珠似的挂在上面: “叫什么来着...缅因?梅因?啧,傻*名字。” ...为什么会认出来!? 半妖后退一步,耳尖毛警惕挑起。 “哈哈哈哈...还真是你啊?” 看着猫弓起的背,他突然克制不住地大笑了起来,血液染上暗黄色的牙, “你怎么没□□死呢?猫崽子?你那漂亮的,毛绒绒的尾巴,哪里去了?被人塞进屁*里了吗?” “??”啊? 污言秽语把梅因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还没等他想明白话里的意思,怀特就嗷嗷地唱起来: “猫猫,狗狗,和小朋友——” “都是笼子里的畜生~” * 当怀特还是个少年时,也曾经有过正常的生活与真心相待的家人。 “小弟,回来得真慢,打折鸡蛋买到了吗。” 番茄、土豆、胡萝卜...怀特皱着眉审视着今剩余的食材。 做咖喱好了。 “如果买到了,午饭就给大家加个煎蛋,没买到的话,我就多加点禽肉在里面。” “呃。” 黑灰发,狼耳一样发型的小孩子心虚地挠挠自己的脸 “愣着干什么?没买到我也不会怪你。” “那个、那个,怀特哥...” 小孩挠着脸,眼神飘忽,“买回来的不只是鸡蛋,该怎么办啊...” “就那点钱你还能买两样东西?厉害啊!” 少年怀特惊讶地称赞他的弟弟: “买什么东西了,让我看看能不能把它扔锅里煮!” “不要...吧。” 怀特噔噔噔地跑向兄弟,迫不及待地打开他手里的黑色袋子,与幼兽的眼睛对上了视线。 “啊!”那东西在垃圾袋里活力十足地蹬腿,小手握着秃尾巴,一边笑一边露出两颗尖尖的乳牙。 死一样的沉默。 “...怀特哥哥?” 怀特哥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老实交代,你花了多少钱。” “没花,人家倒给我二百。”男孩小心翼翼地眨了眨他冰蓝色的眼睛。 “亏!那也是亏!” 怀特一把揪住弟弟的耳朵,发了疯似的咆哮: “奶粉!尿布!婴儿服!这些不都要钱吗!看他不需要人手吗?扔出去,扔出去!” “!不要!会死的!!” “没关系!父亲和母亲同意了!” 小孩子抱着婴儿死活不撒手: “因为茉莉姐姐要被收养了,她的新家人说要资助我们一笔钱呢!” “被收养了?茉莉姐?真是好事啊......那也不行!兄弟,你仔细想想。” “我们的家人几乎都是在灰河流浪时被父母捡回来的,谁照顾过婴儿?他一天要吃几遍奶?哭了病了该怎么办?他在我们这里迟早要死的,养他就是白费钱!” “可是——” “怀特。”兄弟俩争执不休,养母慈爱的声音在此刻突然响起。 “妈妈!你管管这个小混蛋!” 怀特冲了过去,以为向来节俭的养母会站在自己这边。 “怀特,妈妈喜欢你的细心,但也要做和妈妈一样的,有爱心的人哦。”但女人却将婴儿抱起,轻轻地放在少年人臂弯里。 “你看他,多好看啊,他有活下去的价值。” “咪哇!咯咯咯~” 婴儿笑着,把小手拍在少年的脸上,打了个直白的招呼。 软乎乎的小东西,笨得只会傻笑,连这个世界多么可怕都不知道。 ...但确实可爱。 “丑死了!都没个人样!...我、我去想办法搞点奶粉!” “!谢谢怀特哥!谢谢妈妈!” 弟弟喜出望外。 那婴孩乖巧的很,不闹也不哭,怀特很快就不再关注他了。 他有很多事要忙,他忙着切菜,忙着做饭,忙着招呼着兄弟姐妹去拿自己的碗筷,还有... “小怀特。” 茉莉姐,穿着她十三岁那年的生日礼物,轻飘飘地在他面前转了个圈。 “好看吗,好看吗?” 浅粉色的裙摆荡开波浪,春天的花一样。 “茉莉姐,永远是最好看的!” 怀特只是看着,就红了脸,心里有想牵她手的愿望。 茉莉短暂地笑了一下,忧虑与期待又重回到了稚嫩的脸上。 “你说...我的新家人们会喜欢我吗?” “茉莉姐那么好看,所有人都会喜欢你的!大家说对不对呀?” 怀特在孩子中颇有声望,一声招呼,兄弟姐妹们纷纷附和: “对!”“别害怕,茉莉姐!” “我也想要被收养......” “茉莉姐姐记得要给我们写信哦!” 最后的最后,在婴儿的哈欠声中,粉裙的少女拎着手提包,微笑着与家人们道别。 “你们可不要忘了我这个姐姐哦~” .......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父母是假的!姐妹是假的!兄弟是假的!! 就连眼前这只炸毛的猫!他也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 “问你话呢梅因库恩!回答我!你怎么把自己变成了这副畜生样!你几岁□□?学会叫*的?啊?” 梅因库恩真实存在吗?我真的见过猫耳的婴孩吗?茉莉呢?兄弟呢?我呢?到底什么是真的? “给我乐斯!给我乐斯!我不要再想了!啊!!” 啊。 梅因库恩恍然发现。 他不是认出我来了。 他是疯了。 * 屋外,听着越来越惨烈的哭嚎娜维娅几人停止了辩论。 “没问题吧,这家伙。” 克洛琳德皱眉,“怎么反应这么重?” “老乐斯鬼了,我就没见过他不喝时的样子。”娜维娅听着惨叫,脸上也失去了笑容: “但必须得戒了,上次我特意找了个医生来看他,医生说如果再不戒他就要死了。” “要死了?但他不是还没到三十岁吗。” 小克洛琳德非常吃惊。 “唉,怀特这小子也是个可怜人。” 迈勒斯理了理他花白的头发,开始追忆往昔: “卡雷斯老爷救出他的时候他就疯疯癫癫的,浑身上下到处都是伤,还有许多病...咦,怎么突然不叫了?” “可能是昏过去了,迈勒斯,你去看看,如果昏了就把他绑床上,让他好好睡一觉...” 迈勒斯领命而去,打开房门,却只见碎绳一地,窗户大开。 !? “大小姐!他跑了!” “怎么可能?他还有力气跑?” 小姑娘立刻冲进屋里:“就凭他那麻杆一样的身体?” “要追吗,娜维娅。” 克洛琳德走进屋里,扒着窗户去找逃跑者的踪迹。 “啧,这么不想被关吗...难道要我请几个人看着他?” “......” 迈勒斯扶着帽子没说话,但小娜维娅知道,老管家不想再让自己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 但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生命逝去,对一个孩子来说又是何其残忍啊。 小娜维娅只能假装看不见,转头去看她的小伙伴:“克洛琳德,你趴在地上做什么?” “地上的脚印,不对劲。” 地板上的薄灰被匆忙抹乱,但还能看出几个人类的脚趾印。 “怀特,赤脚走的?” 14、第 14 章 “乐斯...给我...” 梅因不想偷衣服,就扒了怀特的风衣外套,十五岁的少年个子还没有抽条,风衣下摆长长地盖到小腿,遮了一身的疤痕。 他赤着脚,背着疯子在灰河的阴影里狂奔。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冷风浸透因焦虑而发烫的猫耳,尖细竖瞳控制不住地扩圆。 明明都说好再也不变人了,明明决定要当一辈子的猫了! ....... 视线变高了好难受!活人贴在背后喘气好恶心!没毛好冷!光脚好疼! 不想当人——也不想用人形态和人产生接触! “呕!!” 胃在翻腾,酸液烧疼上颚的伤口。 当人,恐怖!快点——问完问题就变回猫—— 为了得到哥哥的消息,要忍耐—— 梅因库恩一脚踢开破烂的房门,把怀特扔入乐斯瓶子堆中。 咚! 很重的一下,梅因没控制好力气,但怀特却好像没感觉到疼一样,只是神志不清地倒在地上划拉,好半天才摸起一个空瓶子, “给我乐斯...给我...” 他努力地用嘴唇裹住瓶口,大力吮吸了起来,像婴儿在吸他赖以生存的奶水。 但那是空的,屋里所有的乐斯都被猫闻出来上交了。 “不!” 少年一爪拍飞瓶子,绒耳紧紧地压在头两侧。 “哥哥、哥哥在哪!?” 直奔主题的提问......梅因已经一刻也不想当人了。 但方才还狂骂他的大人却像听不懂话了一样,两眼呆直着,看着半妖的脸露出了痴痴的笑: “真好...看,贵,茉莉姐也贵...不像我,真好...” “...呃!” 怀特!我问你我哥哥在哪! 少年提着疯子大晃了几下,阴郁又苍白的脸被焦躁占据。 怀特却嘻嘻笑了起来,在梅因库恩圆瞪的猫眼里高举双臂歌唱起,声音如同缺齿轮的音乐盒。 “我是、番茄,你是、萝卜...带着土豆,一起被人、吃掉啦——” “怀特!呕!” 梅因库恩可没心情欣赏音乐,一想到自己正披着人的皮,要被人当成人对待,正和人用人话交流,他就难受得要吐。 怀特却毫不体谅他的心情,一味地躺在地上傻笑。 “嘿嘿嘿...你听的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我们,都被人,吃掉啦~” ...... “乐斯!给我乐斯——” 他捡起玻璃瓶子,狠狠砸向曾经的小弟弟,没有砸中,碎成了一地星星。 * 梅因库恩没有给他乐斯的意思。 他能闻出怀特千疮百孔的大脑里散发着盐味的腐臭。 再喝下去就真要死了。 梅因不想让他死。 虽然怀特以前就经常揪他的耳朵,跟哥哥告状,欺负他手脚短短去敲他的头。 但梅因就是不想让他死。 他不明白这种心愿是从何处而来,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投喂人类崽子,把鱼篓还给人类母亲一样。 ...... 喝了你就要死了。 梅因库恩冷着脸,看了看自己异于常人的尖指甲,烦躁地将其塞进嘴里啃咬。 死了就没办法找哥哥了。 “不给我乐斯——我就不告诉、你哥在哪!” “!!” 奇异而兼具野性的竖瞳亮了一下,照亮人类苍老憔悴的脸。 “...不。” 这次拒绝他的原因是因为... 因为... ...因为他是哥哥尊敬的家人,死了哥哥一定会难过。 对,就是因为这个。 “草!草你个小*崽子!老子当年就应该把你扔进粪坑——” 在少年看似冷漠且无动于衷的视线里,疯子破口大骂,忽然又一把抓向梅因的脚腕。 “别碰我!!” 猫躲得很快,怀特没抓住,但他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满眼红血丝地盯着梅因。 “......”怎么了? 半妖警惕的视线里,那个曾经骄傲又嚣张的怀特哥弯下了腰。 “给我乐斯——求你了爸爸!” 嘭!嘭!嘭! 毫不迟疑的几个响头。 “......” 少年无法再维持冷漠的表情。 离我远点! “呕!” 他不是...... 他不是我认识的怀特哥! * 怀特不开口,梅因不妥协,看似无路可走。 但并不是。 以人的形态现世,和人类进行交流...想想都好难受... 但这是为了哥哥,要忍耐! “对不起!迈勒斯,我不小心把面粉打翻了,你能帮我再去买点吗?” 小女孩沮丧地看着一地狼藉,身上的宝石都黯淡了。 “呜...我答应克洛琳德的马卡龙...” “别难过,大小姐。” 老管家当仁不让,立刻出发。 “我去去就回。” 一个人要拿上所有大小姐需要的东西果然有些困难啊,要不要招一个年轻的帮手呢... 迈勒斯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向杂货店出发,穿过一条阴暗的巷子时时,一点冰凉落在了老人的脖子上。 “!!谁!” 迈勒斯伸手去摸怀里的枪,而脖颈处的冰凉瞬间陷入皮肤! “不准回头!” 老人的身后传来一道年轻的斥喝:“否则、我就......把手举起来!” 迈勒斯:“!” 举刀方向是下向上,根据倾斜角度分析...... “...年轻人别冲动。” 在灰河打劫刺玫会的人,这是哪家的毛头小子?哈,隔着钝刀都能感觉他的手在抖。 听到那稚气未脱的威胁声迈勒斯都想笑。 唉!又是一个早早走上歧途的问题少年。 “摩拉在我胸前的兜里。” 老人缓缓举起手,全身都肌肉却绷紧了。 “你来拿吧,我不会反抗的。” 等这小子的手一伸过来就给他个过肩摔,教教他什么是尊老爱幼。 “...不要摩拉。” 迈勒斯没有回头的意思,梅因库恩冷静了许多,身体也不再因靠近人类而发抖。 但他的猫耳依旧紧压着,竖瞳盯着老人的后脑勺: “告诉我,有关怀特的情报。” ...... 迈勒斯瞬间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这不是个为钱铤而走险的少年犯,更像是寻仇的。 “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开始试图回头,余光努力去扫身后的少年。 “他平日里不是发疯就是喝乐斯,清醒的时候偷偷东西打打工,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不许回头!” 迈勒斯感觉脖子上的钝刀又深了几分,“...卡雷斯,从哪里、救出他来?” 梅因库恩的耳朵很灵,只要他有心,什么样的情报都能听到。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迈勒斯突然发现自己第二个猜测也出错了。 这小子既不是寻钱,也不是寻仇,更像是...寻亲。 “回答我!你要是不回答,我就去亲自问卡雷斯.......你也不想你的老板死吧。” “好狂啊你。” 如果只是威胁了个副手,这小子还能活命,如果真去威胁刺玫会boss,明天这小子的骨头就得像齿轮一样散在灰河的河道里。 “好吧,看在工钱的份上。” 他耸耸肩,松了口,就当是为了挽救年轻的生命。 “是一所地上的...会馆,他染了病,快被打死了,但老爷救了他,把他带到了白凇镇。” “位置?那里是贵族区,你知道了也没用...冷静!别激动,孩子,我说就是了。” “以前的家人?只听说有个叫茉莉的姐姐...” 迈勒斯一件一件,详尽地讲给了梅因库恩听,只讲到他口舌发干,肩膀发酸。 “孩子,我能把胳膊放下吗,一直举着太疼了。” 梅因库恩感受了一□□内的妖力。 没有增加的痕迹。 这老先生...虽然被威胁了,却没有对施暴者产生恶念呢,杀意与憎恨都没有。 “...慢慢环绕到胸前,不许有大动作...”抱歉。 短尾巴在外套里愧疚地垂下。 我会想办法补偿的... 咔嚓。 “!” “这是怎么一回事呀?迈勒斯。” 就在梅因库恩走神的瞬间,一只伞柄高举,顶上梅因的后脑勺。 不,那不是伞,是伪装成伞的枪。 “为什么这个劫匪在和你道歉——” 小娜维娅嗓音稚嫩,手里却拿着杀人的凶器。 “他也打翻了面粉吗?” !! “大小姐,比那要严重多了。” 老管家优雅回应: “比打翻了您刚打好的鸡蛋清还要严重些。” “时来运转了小子。” 有枪顶着,想必这个手里只有钝刀的小孩该吓尿裤子了吧。 于是迈勒斯摆出胜券在握的模样,“让我们好好清算——” “别回头。” “...什么?”迈勒斯怔愣住了。 “我叫你别回头!” “喂!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 小娜维娅沉不住气,伪装成洋伞的枪怼了怼梅因的头: “小心你的脑袋——” 半妖利爪弹出!握住枪头微微一压。 嘣。 比掰断饼干还要轻易。 精铁的碎屑落了一地,半截伞柄留在小娜维娅的手里。 碎了? “...徒手,把枪捏碎了?” 女孩的声音因惊恐而发抖。 “大小姐!” 老管家心头一紧,身后的声音依旧阴郁到异常: “不要回头,好吗?” 求您了,别看我... ...... 不仅仅是声音,小娜维娅的手也在发抖,帽子上的宝石随着呼吸剧烈摇晃。 刺玫会的大小姐,年纪还是太小了,就算她极力掩饰着慌乱,也骗不过野兽与老人。 “喂!放开迈勒斯!” “我是刺玫会的大小姐,要什么好处和我谈!” 原来那慌乱并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是为了梅因手下的人质。 迈勒斯听见,心里泛起了莫大的羞愧。 “一而再则三地错判形势,还连累了大小姐,这实在是管家的耻辱。” 错把豺狼认羔羊,迈勒斯一把年纪,没见过几人能徒手捏碎手枪,他身后的必不是什么无害的问题少年! 难道是那个会所雇的杀手?还是卡雷斯老爷的新敌? 不过不管你是谁,也不可惊吓到刺玫会的大小姐! “!” 梅因库恩突然感到浑身力气爆涨。 是妖血在疯狂吞噬着来自老人心中的杀意。 果然,老人从怀里掏出枪来,从腋下直接向身后人连发三枪! 砰砰砰! 枪声中,迈勒斯猛然回头。 然后他发现自己又错了。 体型瘦削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 打着赤脚,披着外套,满口尖牙,空荡荡的脖颈处布满裂纹似的电击伤。 !! 那少年轻松地躲过了三颗子弹,对上老人的视线时却露出了极惊恐的面容,他慌乱地伸手要盖绒耳和脸,不合身的袖子却从胳膊上滑落,露出更多伤疤。 “别看我!!” 他大叫一声,跳上房顶跑远了,活像一只被夹了尾巴的猫。 ...... 还真是个孩子啊。 老管家愣在了原地。 “迈勒斯!” 小娜维娅急切地奔向他,蹦着要看他被刀抵过的脖子: “你没受伤吧!” “没有,那个少年的刀很钝。” 他一边安抚着,一边捡起少年匆忙之下丢弃的刀。 “你看,连个刀刃都没有...欸?” 小娜维娅低头一看。 哪里是什么刀啊。 分明是被折了又折,折得边角都圆润了的铁罐头皮。 “......” “好奇怪...” 会有人拿这种连纸都割不破的东西胁迫人吗? 想了好半天,小娜维娅才犹豫地看向毫发无损的老管家: “他是不是需要帮助啊?” 15、第 15 章 趁着天未亮,猫耳的少年在无人的街道上疾奔。 人的形态能最大发挥出己身的力量,强过银灰色的大猫千万倍。 但是梅因库恩实在不喜欢。 * “伯爵大人,上面看的严,我实在是没办法,今个就淘到了一个中等马,已经送到您卧室了......嘿嘿,嘿嘿...” 砰!! “我要更多货!” 贵族狠狠地扬手: “年轻的!美貌的!奇特的!三种选一,你总得给我一样!” “伯爵大人!” 那金杯不像是砸在地上,更像是砸在他脑袋上,下仆吓得扑通一声跪下: “我是真的没有办法!最高审判官实在是在这方面看得紧!” 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又是那维莱特! “不就是几年前有个小畜生杀了养主吗!一个普通案件而已,四百年来比它更值得关注的案件有的是,他干什么揪着不放?” 贵族心里又怒又怯:“最高审判官是个冷酷无情的执法机器,不懂得驯马的魅力与情趣,缺货确实怪不得你。” 下仆见赶紧陪上笑脸。 “大人真是通情达理,小的我真是......” “我记得你的私生子七岁了吧。” 耶? 这是什么意思? 笑容微微僵在了仆人了脸上。 “是、是的,他是个顽劣又淘气的孩子,一、一点也不听话,也不听指挥,哈哈、被我给宠坏了。” “活泼点,也不错,比死气沉沉的要好。” 伯爵意有所指地夸了一句。 “会所实在是缺人,我带他去帮帮忙,你没意见吧。” “......帮大人的忙,他必是愿意的,只是——他还太小了,不会书写算数——” “哈哈哈!没有意见就好。”当愿意两字一出口,伯爵就不再继续听了。 他高兴地拍拍下仆的肩膀,屈尊打趣: “你又没有那么多财产,要那么多儿子干嘛?” * “......” 梅因库恩把猫耳从墙上收回,一切的一切他已听全。 那老管家给的地址是对的。 这里是会馆主人的住处。 金属浇铸的保险柜也被利爪撕碎,各样人体收藏品与大量的受害者照片叠成摞。 少年绷着脸把它们拿起,一个个仔细嗅闻,一张张仔细查看,从中识出了两三个熟悉的旧家人。 ...... 万幸没有哥哥! 梅因一下子瘫在地上。 太好了——哥哥没有经历和怀特一样的事,他不在会所! ...... 那他会在哪里呢? 如果是更差的地方——该怎么办?! 不,不要再想了! 哥哥会没事的! ... 妖怪的孩子也会向人类的神明祈祷吗? 走投无路罢了。 耳尖的毛簇抖得像振翅的鸟雀,梅因库恩缓缓地跪在地上,缩成一团: 自由的神明,巴巴托斯啊,求你眷顾他。 “我愿意做你虔诚的信徒,求你让被禁锢的厄运远离他,保佑他四肢强健,速度快过壮年的雄鹿...” 财富的神明,摩拉克斯啊,求你眷顾他。 “我愿意做你虔诚的信徒,求你让寻求恶财的人远离他,保佑他永远纯粹,身心不被人欲所利用...” 智慧... 他把所有的神明都求了一遍,唯独没求正义。 正义到底是什么,梅因库恩完全不清楚,他只知道正义常伴着无辜人的死亡出现。 “求你远离他!” 半妖哭着哀求: “让他安安稳稳地生活!” 我的哥哥,他那么善良,那么柔弱,连个椰子都捏不破! 我是个笨蛋,完全没看出养父母的伪装!哥哥,哥哥!你现在在哪里?你一定很难过,受了很多苦吧!对不起,对不起我太笨了哥哥! “呜呜呜——” 伯爵走进卧室里,正看见少年缩成小小一团,跪趴在地板上颤抖抽泣。 “乖乖,小家伙,你怎么这么难过?” 贵族心情正好,也愿意在接下来的享受中多点耐心。 “第一次吗?别害怕,不是什么糟糕的事。” 他漫不经心掰梅因的肩膀,去窥他的脸。 “你多大了,十四?十五......哦!天啊!” 妖异的相貌,印入恶人的眼。 正午的太阳将丝线融进黄金里,那黄金竖瞳分明属于野性的兽类,锋锐得扎手! 但此时少年眉眼含泪,人的软弱将不讨喜的狂野通通磨化——锯角的鹿一般可爱! 黄沙织成金嫁衣,熔火锦上锈荷花,雷霆劈下,化落樱缤纷。 “美...太美了!” 还有这微垂且低顺的绒耳,尖锐的奇特牙齿,脖子上的电击痕也别有风味,哦天,他还有条尾巴!他还有条短尾巴! 年轻!美貌!奇特!三者皆有。 “那个该死的畜生,怎么敢说你是中等马的!” 伯爵心如擂鼓,掰着梅因的脸看了又看,甚至将手指塞进了少年的嘴里,去摸他特殊的牙齿与薄舌。 “上等!哦不,特等!!天,我都不忍心把你送到会馆了!乖乖,那个奴才居然敢用这么贱的破衣服包你,我要去打断他的腿!” “......” 口里的异物感将银灰发少年从巨大的悲痛中唤醒,沾泪的竖瞳缓缓转向人类的脸。 “小美人,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上床聊聊天好不好......”贵族努力挤出一抹友善的笑,轻轻诱哄他。 很重的贪婪气味。 让梅因妖血沸腾。 “咔。” 作为报答,半妖轻轻合上了两排尖牙。 ......咔。 “啊啊啊啊啊啊啊——!!!” “呸。” 飚血的断指,从少年的嘴里吐出。 “......你!怎么敢!?” 贪婪在削减,恐惧在沸腾。 “啊啊啊啊啊——!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 妖怪的孩子怔愣着张开满口尖牙,伸出挂满倒刺的猫舌,刮舔空气。 “......” 过量的反面情绪。 将要进行的恶行。 梅因妖力失控的两个前提条件,备齐了。 * “呜啊——混蛋!竟敢伤我!” “我要折磨死你——呜!” 不应该把那群奴才赶走的,可恶! “还不快把手指给我!狗崽子!” “......” 回应人类的只有半妖呆茫的脸,和反常扩圆的瞳孔: 口口孤儿基金会——荣誉奖杯,足金镶钻的,非常重,伯爵当时叫了两个下仆才把它抬进卧室。 而眼前瘦弱的少年,直接用一根手指把它从红木展柜上挑了起来—— “你、你要干什么!?啊啊啊啊——” 并向伯爵扔去。 之后的事情,梅因就彻底记不得了。 丰沛的恶念啊,来自无数冤魂的憎恨,来自伯爵的绝望,也来自床底下女人的惊恐。 它们哀啸着,恳求手臂用力,奖杯重重砸落,将三维转成二维,立体变成平面。 ...... 一次妖力失控。 “你、你杀了他后,还要灭我的口吗?” 那女人——真正的‘中等马’,抽噎着不敢爬出床底,任由血液漫过毛毯浸湿她的身体。 “你杀了我的仇人,死在你手里也好,但是、但是——” “能不能告诉我妈妈一声,伊莎死了,让她别再找我了呜呜呜呜——” 梅因库恩清醒过来时,听见的就是这样的哀求。 * “......” 梅因库恩潜入房间前就察觉到床底下有人了。 人类牙齿磕碰声,身体瑟缩声,太响了,逃不开半妖的耳朵。 “.......” 梅因库恩心惊胆战地绕开床,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搜寻线索。 没有一点与人类接触的打算! 如果这个女人,一直保持沉默,梅因库恩也会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离开——多和谐!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有壁炉之家的心理素质。 “呜呜呜!可不可以给个痛快?刀就好,不要费力砸我呜呜呜——” 梅因的猫耳朵被哭声震得发昏。 “妈妈!妈妈!我不想变成馅饼!” 吓、吓成这样了吗!? 梅因库恩面上僵硬,手中惊慌地扔掉血迹斑斑的奖杯。 是、是我的错!该怎么安慰!? “......”可是不想和人说话! “呜呜呜我自我了结也可以!求你别...” 梅因库恩听见绳子往人脖子上挂的声音。 “......!” 不是!人! 妹想杀你啊! 梅因库恩猛地在血肉碎骨间跪下,将冰凉的手爪慌乱地伸入床下,搭在女人颤抖的身体上。 [快停下!] “啊!妈妈!”一声惊恐的大叫。 [不要怕!] 人类的颤抖剧烈起来,又渐渐迟疑。 [因为我比你...更害怕。] “好奇怪啊,你。” 哭腔带着难以掩饰的诧异,在床下响起: “杀人的明明是你吧,为什么你抖得比我还要厉害?” “......” 阴暗狭窄的床底,女人犹豫地摸摸少年人的手爪,反复检验上面的血迹。 锋利的指甲,新鲜的血迹,未干的罪证。 骇人听闻的恶行,竟出于这样一双颤抖的手?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 “难道说,你不害怕恶人,也不害怕权贵,却害怕我这样一个软弱无力的受害者吗?” * 努力地将女人留下来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梅因库恩想了想,提笔在墙上写字。 杀此人者——猞猁也。 ...... 为什么是猞猁。 因为用血在墙上写‘猫也’的话,感觉和现场不太搭。 梅因库恩在心里感谢迈勒斯老爷子提供的灵感。 “......你这是给警卫留线索。” 女人远远地站在一边,警惕地看着年轻的凶手。 “他们可以用字迹确认你的身份。” 我知道。 但换种方式来看,就是他们不会因此抓错人。 梅因库恩真的搞不清楚,为什么有些人类杀同类就没问题,有些人类却要被那个什么...“审判”? 好奇怪,和壁炉之家完全不一样。 梅因库恩拿了一顶宽檐礼帽,剪了两个口放出猫耳朵,又翻出条黑围巾围在脸上,挡住满口尖牙,终于勉强有了些安全感。 走吧,伊莎,我记得你的名字。 他压着耳朵,不敢与人类对视,只是轻轻招手示意对方跟上。 送你回家。 * “你是谁家的孩子...你要吃饼干吗...” “妈妈!妈妈!” 女人一把揪住神情恍惚,衣服破烂的老妇人,直接掀起衣物,露出胳膊上的胎记。 “是我!我是伊莎!” “伊莎......我的伊莎...我找不到她了...” 胳膊被塞进手里,老人神志不清地看了会。 “......”那对浑浊发黄的眼珠子渐渐瞪大,破裂的指腹颤抖地摸上了险些被伤痕掩盖的胎记。 “伊莎!伊莎!” 声疾如母狼寻子,声哀如鸟雀空巢,累赘她多年的疯病一下子好了。 “诶!妈妈!”女儿应了一声,又极快地大哭起来,为她母亲的苍苍白发。 “你怎么老了这么多呀!” ...... “妈妈,妈妈!送我回来的是个怕生的小伙子,他看起来有些古怪,可、可能是个好人,请您不要怕他!” “好孩子,我谢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怕他!” 母亲热泪盈眶地,一遍又一遍地亲吻孩子的额头: “我要亲热地拥抱他,给他肉汤喝,给他热饼吃......但是孩子啊,他在哪呢?” “他在——” 伊莎赶忙回头看向阴影处。 空无一人。 16、第 16 章 无需人类的感谢,那些情绪对野兽无用。 只有恐惧、憎恨、贪婪......才会带给我无穷无尽的力量。 ...... 好吧,我就是怕人,不想和人说话,例如‘没关系’,‘顺手的’之类的客气话也不想说。 * 梅因在怀特的房顶上蹲了一会,听出来他清醒后才去敲的门。 “还、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幻觉。” 憔悴的中年人眯着眼看了一会曾经的小弟,迷惑发问: “你怎么、这么穷,全身上下、就风衣,帽子,围巾?” 风衣的边角还是湿的,像是洗过后还没有晾干。 “。” 猫没有摩拉,是正常的事情...... 虽然说我当人的十五年间里也没有过一摩拉。 还有,风衣其实是你的,已经疯到认不出来了吗? 梅因库恩面朝墙角,拿后背对着他。 如果可以,也不想和怀特说话。 “别坐在地上,我给你倒水,你快过来喝。”怀特招呼他。 梅因只是压着耳朵缩在墙角,竖瞳低垂,盯着地板缝里的蘑菇。 “我哥哥,是被卖掉了吗。” 虽然不想承认,但一切线索都指向了这个可能。 哥哥所敬爱的养父母,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梅因库恩,你与众不同,所以在家要尊敬父母,和谐手足...] 可是哥哥,一切都是假的... 你被骗了...你被骗了... “...呜。” 一件风衣难抵秋日的寒冷,梅因更加用力地将自己缩成一团。 怀特不配合地笑。 “哪个、哥,你一堆哥呢,我不就是你、怀特哥吗。” 别装傻,你知道我只叫一个人哥哥。 梅因库恩沉默地对抗怀特的戏弄。 “...小白眼狼,居然连、怀特哥,也不叫了。” 怀特含含糊糊地骂,“明明、我待你也、不算薄。” 确实,当时家里的其他孩子大都不愿意陪小梅因玩。 太闹腾啦!长得还怪。 小孩子吵闹是正常的! 只有少年怀特责任心强,坚持关心小梅因的身体健康。 当然,在梅因心里是比不上哥哥的。 ...谁也比不上哥哥。 “...会被卖到哪里?” 梅因库恩揪紧衣服,尖指甲控制不住地在风衣上留下划痕。 他会被卖到哪里?哥哥很帅气,又很聪明,养父母会怎么对他? 只要稍微想想,梅因库恩就感觉要死了。 “别担心了,喝点水......再次也不过是、和我一样,被卖去c屁*,不是吗?” “!”你在说—— 梅因愕然抬头,终于看见怀特苍老枯瘦的脸上满是恶意的戏谑,再无年少时对家人的隐秘关爱。 “你害、什么羞,嗯?” 怀特手总抖得厉害,杯子的水一圈圈地洒在了地板上,都这样了,他还努力地腾出一只手,摸了摸梅因圆润的猫眼,挤出了一个扭曲的笑。 “你这么好看,肯定、早早就被爸爸妈妈出手了,对不对?” 他摸脸的角度,和那伯爵一模一样。 “!别碰我!” 梅因库恩炸开短尾巴。 少年突然想起六岁的一天早上,他一觉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却不是哥哥,而是一个奇怪的大人蹲在床边。 [真好看啊。]他也是一边这样笑着,一边摸小梅因的脸。 [真值。] .....对呀。 梅因库恩后知后觉。 我当时应该也是被卖掉了,而不是小克雷薇猜测的梦游。 仔细想想,讨论时佩佩的表情也不对,很复杂。 所以我被卖掉了?被哥哥所信赖的养父母?? 梅因觉得自己多少得为自己的经历悲伤一下,但他到底对这些事情没什么概念,又不小心妖力失控咬死了买家,在此事中没受一点伤害,所以此时他最大的感想竟是—— “我哥哥要是知道了这件事。” 野兽的竖瞳流出泪来,梅因库恩垂着猫耳朵,悲悲切切地哀嚎一声。 “他该多伤心啊!” “别哭了,不就是被上吗...你看你,水都整洒了...” 怀特正喜悦地欣赏梅因流泪,如找到同类一般欢欣,直到他听清楚了梅因在为谁而哭。 “你有病吧。” 几天以来怀特最顺畅的一句话。 * [那维莱特大人,虽然你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我还是要亲自告诉你一次。] [莱欧斯利,那个坚强的孩子,已经成为可靠的大人了!] [上一任典狱长逃跑后,他被大家欢呼着送上梅洛彼得堡的王座,那场景,比芙宁娜大人巡游还热闹啊,真遗憾你没有看到现场。] [海底一切都好,就是有一点美中不足,我们的小男子汉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不停地打喷嚏,白天晚上都打,甚至睡觉时都会把自己打醒,但他明明没有感冒啊,真奇怪......] 一封从梅洛彼得堡发来的信,其上贴了许多可爱的美露莘贴纸。 * “哥哥——呜呜呜呜——” 梅因库恩心疼得止不住哭,妖异的脸都被泪抹匀。 “我要把欺负你的人、通通杀掉、呜呜呜!” 怀特怎么也没想到这家伙会是这种反应。 他上下打量了一遍缩在墙角闷头哭的少年,重点看了看他后颈处成叠的电伤与消瘦的身形。 “......” 过的也不应该是好日子啊。 还搁这哭哥呢,先哭哭自己吧。 “大傻*。” 疯子把猫撵出门。 “呜哥!” 梅因库恩抽泣着,迫不及待地爬上屋顶,把风衣、帽子、围巾这些遮掩自己的东西全部扔掉,呜呜咽咽地变回了猫。 他已忍耐多时了。 但和上次离开壁炉之家时不同,变成猫并没有使他的心情变得轻松愉快。 梅因还是想哭,哭他温柔善良帅气可爱一片真心被错付的可怜哥哥。 于是灰河的夜空中就响起了极大的“呜咪——呜咪——”鬼哭狼嚎声。 “妈、妈妈。” 小菲米尼害怕地挤进妈妈的怀里。 “有鬼。” 母亲侧耳仔细听了一会。 “应该只是猫发情了,快睡吧宝贝。” 灰河的猫不赞同这个解释。 前一任黄猫首领俯首称臣,竖着尾巴把死老鼠进贡给梅因。 “老大你饿哭了?吃饱了就好了喵~” 梅因低头一看,泪眼朦胧间认出这是被耗子药毒死的。 “....呜呜呜咪!” “老大喵!不想吃也不能扔臭水沟里啊喵,找不到了喵——” * 猫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在晚上尤其不相通。 “吵死了,老子毙了你!”砰砰! 在躲过两枚子弹后猫嗷嗷叫着窜出了灰河,跳到了枫丹的大街上开始哭嚎。 “咪呜——咪呜——” 平日里猫的叫声都是又轻又细的,梅因嫌弃声音太夹了几乎从不开口。 但这次他是真的伤心,贝斯嗓都能嚎出唢呐声了。 “吵死了...巡逻的都在干什么...” 枫丹廷的人可比灰河的人要和善得多,他们不会随便放枪。 “老子的税是白纳了吗?城里的流浪猫狗什么时候才能除尽!” “咪嗷——” 哀哭声响彻夜空,一家接一家的灯在黑暗中打亮。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等等,看这个体长!还有这银毛黑虎斑!” 巡逻的警卫队在群众的嘘声中赶到,为首的人一眼认出梅因: “居然是‘沫芒宫猫神’,大家快上,这次千万不能让它再跑了!” “好!...它为什么叫这个名?” 这是好奇宝宝。 “呃,好像是民众们觉得这类猫的生物嚣张得和水神一样,毕竟我们到现在还没抓住它,而沫芒宫的渔鸥已经快绝迹了......” 这是万事通。 “太嚣张了居然敢自比神明,我要把它扔狗窝里——” 这是芙宁娜毒唯。 梅因库恩哭嚎了一路,各式各样的人们追了一路,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何时有了这么大的名气。 “咪——”哥—— “猫——” “咪——”哥—— “别——” “咪——”哥—— “跑——跑不动了我不行了——” “为了芙宁娜大人坚持住!” “我觉得水神并不介意多一只猫当她的同事...反正我是不介意,嘿嘿。” 梅因库恩哭得打晃,警卫队意志坚决,奇特的拉练塞于此夜展开,民众纷纷中止睡眠,掀开窗帘扒着窗户开始指挥起对猫的围猎。 “向左包抄!哎呀没抓住。” “右边!你腿是水母做的吗?” “麻醉枪你倒是开啊!” 荒诞的夜里,众人其乐融融,警民团结协作,被吵醒的不快渐渐被眼前阖家欢乐的一幕冲散。 “呜呜——” 欢笑与起哄声中,大猫哀嚎着,在人类的道路上孤独奔跑,心里升起莫大的悲凉。 无人...能听出我的痛苦。 好孤独—— 呜呜呜呜哥哥—— 并不是。 “嘿。” 在梅因踉跄着跳过堆叠的纸盒时,一双稚嫩的小手从中伸出,奋力握住猫的腰。 “咪!”猫被吓一跳,哭声一断。 “诶呦好重——” 林尼被冲击力狠狠带了个跟头,“好妹妹快来帮我!” “来了...大猫先生,不要哭。” 琳妮特立刻扶起哥哥,两个小豆丁一个捂着猫头,一个抬猫腿,迅速撤进隐秘且繁杂的小巷子里。 “哪去了?沫芒宫猫神哪去了?” “你们这群吃干饭的!难得它今天跑得那么散漫,居然还抓不住!” 合作现场又极快地变成了批斗大会。 但都与被带走的梅因无关。 “嘿,大猫先生,今天怎么这么难过?” 小林尼把梅因放在地上,担心地看他脸上被泪浸湿的绒毛。 “你哭声大到琳妮特隔半个城都听见了,要不要我给你变个魔术缓解一下?我刚看会的把戏!” “太夸张了哥哥。” 小琳妮特动了动头上的猫耳,“不过我也是第一次听见猫的哭声呢,你生病了吗,大猫?” “......” 梅因懵懵地看着两个人类孩子,搞不明白他们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为什么要帮助自己。 小林尼蹲在地上,伸手去掰猫的头,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梅因的眼睛和鼻尖,一点也不怕他突然袭击自己。 “看起来没什么问题,没有感冒。” “可能是被欺负了。” 小琳妮特弯下腰,仔仔细细地将梅因从头到尾反复扫视。 “没有伤?好奇怪,哭总得有个原因吧。” “......难道是内伤?!” 两个孩子神情一变,立刻把梅因库恩按到在地。 “咪!” 人类幼崽皮肉娇嫩,大猫完全不敢反抗,只能勾着爪子缩着腿,任由两个孩子把他毛绒绒的躯干捏了一遍。 “哥哥,好像也没有骨折。” “难道吃坏东西了?” 终于,在梅因库恩惊恐的视线里,人类崽子不知死活地掰开了他的嘴,将细小的手指插在他的尖牙间,不含恶意地,毫无防备地,检查起野兽的口腔。 ‘...喂喂喂喂!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可是在往怪物的嘴里送肉哦!我轻轻一咬你的手指可就没了哦,真的会没哦!’ 梅因库恩大张着嘴一动不敢动。 ‘会断的,血会喷得到处都是...’ 猫脚在地上印出四个潮乎乎的大爪印。 “找到了!” 那孩子却不知死活地大叫一声,“琳妮特,快来看,它的上颚坏了好大一片!” 上颚...哦。 前两天在海边发疯生啃螃蟹刮的。 小短尾巴心虚地在猫屁股后面甩了两下。 警惕终于从稚嫩的脸上消去,两个孩子心头一松,以为终于找到了猫哭嚎的原因。 “啊,真的,我去拿碘酒...啊,不对,碘酒不能入口的吧。” “是不是该喂些消炎药...不对,猫能吃人的药吗?” 体内的力量平静如水,梅因库恩能感觉到,这两个孩子是真心实意地在为自己担忧。 认真的,为一只野兽,一只异类,一只猫? 收收你们多余的善心,为自己考虑考虑吧!......不对,你俩不是穷得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毯子吗?哪里来的钱买药? 难道是偷东西了?抓到会被打死的。 梅因忧心忡忡地看着两个小豆丁。 两个小豆丁忧心忡忡地看着梅因。 “怎么办啊,明明大猫先生帮了我们这么多忙,我们却什么都不能给他做...” 小林尼垂头丧气地摸猫的头,他见过街边的大人也如此安抚他们生病的孩子。 “是啊......” 小琳妮特的猫耳也微微下垂,弧度与梅因的惊人地一致: “要不是卖了大猫先生送来的雪翅雁,我们现在肯定还在挨饿受冻呢...大猫先生,谢谢你给我们的猎物,但是真的很对不起,我们没有吃它。” 生怕梅因库恩听不懂,琳妮特一点点地讲给他听: “你送过来时,那只雪翅雁还没有死,我们把它换成了小帐篷,能吃很长时间的面包和药。” 说着说着,小姑娘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真好哇,晚上一点也不冷了!” “......” 梅因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奇特的瞳孔在暗夜中绽成漆黑的满月,足以让他看清孩子们脸上的每一分细节。 真心实意的感谢,稚嫩却切实的担忧。 “谢谢你,大猫先生!” 林尼伸手想去抱他,一点都不怕他过于庞大的体型与尖牙利嘴。 “我们还有一点盐,要不要试试用盐水消毒?” “......” 没有再用他们搬运,梅因库恩甩甩短尾巴,自发地跟上了两个小孩子的脚步。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又响起了哥哥的教导。 [梅因库恩,你与众不同......在外要行善除恶,帮助弱者。] [只有这样,大家才会接纳你。] 所以哪怕我不是人,只要努力做好事,也会被接纳? ...... 停止想象,梅因库恩。 半妖在心里警告自己。 就如猫天生尝不出甜味一般,你也不当奢求不属于你的东西。 “对了,大猫先生。” 低矮的小帐篷里,林尼将沾盐水的布片从猫嘴里取出,转身拿起一小罐植物碎末。 “我们给你选了感谢礼物哦!” 礼物? 梅因耳尖的毛簇好奇地抖了一下。 “嗯,在猫条,猫罐头和猫玩具之间我们选了这个。” 琳妮特倒了一点植物碎末在手上,放在梅因鼻子前。 “这个是猫薄荷,喜欢吗?” 什么东西,吃的?我不喜欢蔬菜啊。 梅因库恩礼貌性地轻闻一下。 “......” 梅因库恩大吸一口。 ...... “哥哥!大猫先生飞起来了!” 17、第 17 章 “昨天死的人,为什么现在才报案?” 枫丹廷,贵族区,一栋别墅内,警员正对着凶案现场调查。 血肉,胆汁,白骨......地板上红黄白黑混合着摊成饼,散发着阵阵臭气。 呕。 多纳泰洛压下呕吐的欲望。 “要是我的女儿夏沃蕾在此,肯定得吓哭......” 如此惨烈的案发现场,在他多年的特巡队职业生涯中,也是从未见过的。 “死者的身份出来了,确实为斯责伯爵。” 多纳泰洛的同事满头冷汗地打断他的自言自语,浑身战栗得如同没见识的新人。 “初步的尸检报告也出来了。” 不,不,已经很难把它称之为尸体了吧。 同事的眼神飘忽着,不敢去看地上的一滩。 “都快成肉馅了还能出尸检报告?厉害啊。”多纳泰洛手里不自觉地摸着枪柄: “说说看吧,在变成这副模样之前我们可怜的伯爵是怎样被杀死的?” “变成这副模样之前?不,队长,你误会了。” 虽然他极力维持着镇定,但颤抖的牙齿磕碰声还是太明显了。 “斯责伯爵直接被凶手砸成了一片。” ! 不是先用刀枪终结性命,而是直接活活地砸死吗... 简直是毫无人性! “...凶器呢?” 好半天,他才出声。 “总不能是用压路机碾的吧。” “我从那摊东西中捡出了些牙齿碎渣,牙齿的硬度可是堪比水晶...” “这才是最恐怖的,多纳泰洛。” 同事脸色青白,喉结滚动: “凶器只是一个金奖杯,你我小臂那么长的奖杯。” “其中没有任何齿轮,没有任何机关,凶手仅仅是凭着一身蛮力,疯狂且无序地砸碎了一个人。” “......不可能。” 多纳泰洛突然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勇敢。 他在脑海里模拟,想象,自己躺在地上,而不知名的凶手高高举起重物,狠狠砸向他的大脚趾。 嘶——! 指甲盖被重物砸裂,其下的骨头像玻璃珠子一样爆开,渣子混着血肉坨在一起,而那只是一小部分... 退缩令人不耻,但多纳泰洛还是控制不住地缩起脚趾,脸上冷汗津津。 人怎么可以拥有如此大的力量,怪物吗? ...不,就是怪物,人是不可能犯下如此骇人听闻的恶行的。 必须将这恶人尽快捉拿,以防其继续残害公民! “可怜的伯爵,愿你的灵魂安息......传令下去!去寻找目击证人,搜索线索,附近强壮的成年男性都要重点——” “停停停!你干什么呢!” 奥蒂涅——逐影庭的美露莘探员蹦跳着打断了他的话: “全错啦,全错啦!” “错了?”同事不赞同地皱眉:“难道是健壮的女性?” “不对!”奥蒂涅气得头上的触角都开始抽搐。 “别让恐惧夺走你们的理智,睁开眼看看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确实有些地方还没来得及仔细检查。 “看看这排血字!”美露莘提醒。 “杀此人者猞猁也...是在挑衅我们?好嚣张!”同事怒火中烧。 “不对啦!” “...不对,这个字迹的位置!?” 到底是经验老到的特巡队成员,虽然一时被恐惧冲昏了头脑,但被提醒后立刻发现了异常。 多纳泰洛伸出手指,摆出要写字的姿势,点在了墙上。 ......凶手留下的血字在其下方。 多纳泰洛的身高堪堪达到一米八,按照人体结构学结合手指尖距离大概计算... “一米六!?凶手猞猁是个矮子?” 特巡队员惊呼出声:“这根本不符合人体力学!” “不对,还差一点!” 奥蒂涅依旧皱着她小小的眉头。 还不对?那一定是有什么线索被遗漏了。 所有枫丹人都知道,美露莘一族是最好的侦查者,所以多纳泰洛丝毫没有质疑,立刻仔仔细细地再次搜查起现场: 被血浸透的地毯上留着脚印,测量被压出深度长度...嫌疑犯体重没有想象中重? 精铁所制的保险箱像被野兽撕坏了一样,里面的东西不翼而飞,是被凶手带走了吗?但血迹断截,不连贯,是杀人后带走的? 贵重财物摆放整齐无血迹,不是为财杀人... 在卧室里扫了一圈后多纳泰洛走入了华丽宽敞的浴室,满地被水晕染开的粉红痕迹。 凶手居然还冲了个澡? “何等的嚣张与冷血。” 警员摇摇头,心里止不住地升起厌恶与反感来。 “镜子上有血手印,去看看吧。” 美露莘没反驳,只是提醒。 “好。” 这镜子上的刮痕,凶手不爱剪指甲啊。 多纳泰洛浅浅看了第一眼: 手指相对细长,手掌较窄,指节轮廓较柔和,关节处凹陷较浅。 ...... 大人的脸颊开始僵硬,眼神变得凝重。 第二眼: 皮肤细腻,掌纹较浅且纹路清晰,皱纹较少。 厌恶的表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 第三眼: 肌肉发育未完全,手印柔软凹凸感弱。 “......” 多纳泰洛脸色大变。 “看出什么了吗,队长?” 同事迷茫地看他。 “看出什么了吗,人类。” 美露莘了然地看他。 “......” 大人的口开了又合,在弥漫着血腥味的富丽别墅中,他心情复杂地道出事实。 “嫌疑人猞猁是个......手掌生长发育尚未完全的青少年。” 怎么可能!?? * 猫薄荷,真是个好东西。 那两个孩子,也算是没白帮。 绒耳短尾的少年坐在怀特家的屋顶上,围着围巾,戴着帽子,小心翼翼地将脸埋在猫薄荷罐里。 呼—— 他的小腿不自觉地晃了起来,猫耳虽然还恹恹地垂在帽檐上,但已不再紧绷。 因为变成人而产生的焦虑和压力,被极大地缓解了。 呼—— 好舒服... 不行,不可以继续下去了! 梅因库恩尖牙咬了下嘴唇,十分坚定地把薄荷罐塞回口袋。 接下来要为寻找哥哥而努力。 半妖屈腿跳下房顶,赤脚落在灰河冰冷的地面上,与猫肉垫全然不同的感受让梅因库恩心里泛起了一阵恶心。 “......” 少年阴沉着脸,掏出了猫薄荷罐。 呼—— 舒服...... 半妖晃晃脑袋,有点迷糊地走入灰河街道。 “看那小矮子,穿得真奇怪的。” 这里的人好像天生就长着鹰的眼睛,一刻不停地巡视着破败的领地,梅因库恩刚一现身,就有零星的视线落在他身。 “......” 那视线不含恶意,但也让少年烦躁不安。 “上半身挡得严严实实,下面反而光着腿,怪人。” “......” 这言论虽为事实,但也让少年心生厌恶。 有时候真想,割了这对过于灵敏的毛耳朵。 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掏出猫薄荷罐。 呼—— “可能是没钱吧,他连鞋也没穿。” 吸—— “不可能!虽然风衣是普通布料但围巾一看就是好货......” 呼—— 越吸声音越小,越吸越没有焦虑。 舒服...... 人类的谈论,听不见了,人类的视线,感受不到了。 好舒服呀...再也不会有悲伤了。 阴郁几乎从少年的脸上完全消失,半妖的身体微微摇晃,深一脚浅一脚地,恍惚着踏入了酒馆。 “你、好,我...” 收起指甲,指关节敲了敲刻着玫瑰花纹的门。 “来了!” 柜子前的壮汉看了一眼他的身高。 “......” 壮汉蹲下身去看梅因帽檐下的脸。 稚嫩,阴翳,竖瞳凶逆散乱。 标准的问题少年模样。 “不接待小崽子,滚出去!再进来打死你。” “不、和你计较。” 猫薄荷中的荆芥内酯正兴奋着梅因的神经,这让他心情愉悦,甚至乐意以人形态少量地与人交流。 “我有正经事...” “滚出去!” 壮汉不听,伸手就要去推梅因库恩的肩膀。 “喂,维恩!”眼看着虎背熊腰的壮汉向着少年人冲去,酒馆里的客人立刻发声提醒: “收着力!赶出去就好,别伤了他!” 维恩力气本来就不知轻重,那少年人看着又瘦小,这一下若是落实...嘶。 客人不敢再想。 “我都说...”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粗壮的手臂已经袭到少年的胸前,但那小家伙却不闪不避,反而迅速伸出纤细的手臂,反拽住壮汉的衣服。 “!喂,躲开啊!” 部分客人已经不忍再看。 “我都说!” 曲肘抬手,举伞般随意。 “有正经事啦!” “啊——!” 人类的惊呼声中,梅因库恩轻轻松松地双手托举起壮汉,用他细瘦的身体当杆,原地转了两圈大风车。 “.....” 劝阻声,提醒声,统统不见,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看向门口瘦弱的少年。 把壮汉的头转得和自己一样晕乎乎后,梅因库恩把人类妥帖地放下,什么也没发生似的重新说了遍自己的要求。 “我听说、这里可以买情报...” 记得那个贵族说,有个小孩子杀了圈养他的坏蛋,这让一个叫‘最高审判官’的四百岁老人开始打击人贩... 哥哥,会不会已经被解救出来了?需要情报... ”......” 酒馆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珠子几乎要瞪掉在地。 小娜维娅和她的管家迈勒斯就是这个时候到来的。 “怎么了?今天的酒馆居然这么安静?” 小姑娘提着她的小洋伞,蹦蹦跳跳地踏入刺玫会的酒馆兼情报交易处,第一眼先看见了人高马大的酒保。 “维恩叔叔,你的脸色怎么像一只被压了尾巴的猫?你旁边的是......呀!” 其次是垂着毛耳朵的梅因。 “是你!” 长毛簇的兽耳,单薄的衣服,娜维娅一眼认出这个行为古怪的少年! 半妖迷迷糊糊地看她一眼。 “!!” 是...是那位好心的老人和被我吓到的小孩子! 只一眼,化学物质带来的虚假兴奋立刻消去不少,梅因身后的短尾巴在风衣下炸了一圈。 “......” 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猫眼慌乱地扫视酒馆,梅因开始寻找逃跑路线。 窗户开着的,冲! “嘿,小先生!别急着走啊” 老管家眼疾手快地揪住少年的风衣。 “抱歉...” 对着曾经被自己威胁恐吓过的老人,梅因库恩愧疚地不敢反抗,只敢超小声地念一句: “...生气的话,怎样报复回来都可以...” 声音太小了,迈勒斯差点没听清,低头看了看,又只能看见冷漠野性的竖瞳。 我终于老出幻听了?不至于吧。 “哎呀呀,年轻人就是心急。” 老人推了推眼镜,最终选择忽略掉梅因非人的外表,相信直觉。 “好孩子,我只是想为上次险些伤了你的事情道个歉而已,给老家伙点面子吧。” “......?” 猫懵懵地回头看他。 我...吸猫薄荷吸出幻觉了? “好啦,好啦~” 金发的小姑娘率先打破尴尬的平静。 “我没在灰河见过你呢,是新来的邻居吗?” 伪装成洋伞的枪扔到墙角,娜维娅向比她大不了几岁的阴郁少年伸出右手: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娜维娅,刺玫会的娜维娅。” 眼里看着半妖赤裸的双脚,心里记着曾抵在老管家脖子上的无刃钝刀,黄玫瑰一样的女孩对半妖露出一个明媚的微笑。 “刺玫会你听过吗,是一个民间互助组织哦。” “所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不要客气!尽管放心说好啦~” “......” 好闪。 梅因库恩在衣兜里捏捏自己尖长的指甲,又看看女孩纤细柔软的手掌。 不敢握。 18、第 18 章 第18章 那维莱特,沫芒宫外逢半…… “該你自我介绍啦, 你叫什么名字?” “呜啊!怎么这么一副恐怖的表情——你居然是会害怕自我介绍的類型嗎!?” 没必要自我介绍,我只是短暂变回人類。 梅因庫恩这个名字 壁炉之家的成员也就算了,你们这些脆弱的人類, 还是离危险远点比较好。 * 被温柔地对待了。 好不适应。 坐在凳子上,貓耳少年迷茫地晃了晃脚上的新鞋袜——由迈勒斯目测码数,酒保維恩出人出钱购买, 作为率先动手的歉礼。 普通的皮靴, 灰河里没有华丽的款式, 但 非常舒服。 “小子好大的力气。”壮汉若无其事地倒了两杯果汁和一杯酒。 “把你当成普通小鬼驱赶,是我看走眼了。” 明明刚体验过怪物的力气,却丝毫没有恐惧和厌恶嗎,灰河里的人真奇怪。 伴随着貓薄荷的余韵,半妖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看着桌子上的玫瑰纹路思考 虽然不想和人類多交流,只和怀特一个人交流就已经很累很累了, 但是 “抱歉,我不該举你。” 做错事要道歉,哥哥教过的。 “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壮汉却涨红了脸。 “讓其他人知道我被一个小孩抡起来很丢人的!” “抱歉, 我不該道歉?” “闭嘴吧!小子。” 为什么看起来更生气了? 人,真怪。 * 虽然大脑清醒了许多,但貓薄荷的抗焦虑能力还存在。 还能和人勉强相处一会?应該不会維持太长时间。 “泡泡桔汁,柠檬汁, 还有葡萄汁,你想喝哪个?”小娜維娅热情地招呼梅因庫恩。 “都不要。” 貓耳少年谨慎地把脸藏在围巾后, 不想讓任何人看见尖牙与薄舌。 “刺玫会不会耍卑鄙手段的,都很新鲜!” 不知道是误会了什么,小娜維娅主动拿出新汤匙, 舀了一勺果汁放进嘴里示意:“很好喝的!” “” 妖与人的混血儿面上一片冷漠,内心却挣扎起来。 梅因当然知道里面没有下毒,妖怪的本能讓他感受到这里所有人都没有恶意。 但是 桔子,柠檬之类的,稍微闻一闻都恶心。 猫吃葡萄更是会导致肾衰竭,虽然以我的体型喝一杯应该也不会有事,但 短尾巴在腰后烦躁地甩了甩:“不要。” “欸” 接连被拒绝,小娜维娅露出了失落的表情。 “这可是我特意选的蒙德葡萄” “” 梅因庫恩抖抖耳朵。 “每一颗都又大又圆,由我亲自挑选,只为榨出最完美的果汁招待贵客。” “” 梅因庫恩移开视线。 这些可不足以讓半妖改变想法。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大哥哥不想喝就不喝好了。” 虽然失落,但娜维娅稚嫩的小脸上,依旧露出一个成人般体贴的笑: “客人开心最重要!” “” 暴击! 可恶!区区一个小孩子——一个又小又弱的生物—— 干什么要表现得那样成熟啊! 松开拳头,露出尖利指甲,半妖冷着脸扬起杯子。 “哇!喝了” 浅青色的液体沾湿嘴唇,又擦在了围巾内侧。 “不错。” 一点味也没尝出来的半妖如此评价。 “好耶!我就知道我的手艺最棒了!” 失落,故作的体贴,大人般的成熟,都变成纯真的笑脸。 “” 少年的外表依旧沉郁冷漠,但小短尾巴却风衣的掩盖下悄悄翘起来。 啊,这少年。 老迈勒斯看清了二人的互动,心里軟了半截。 虽然看起来又孤僻又沉默,却愿意花心思哄大小姐呢。 “人的口味各有不同,娜维娅,不要再为难这位小兄弟了。” 老迈勒斯心中再度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这孩子果然不是什么极恶的人,也没什么害人的心思。 还颇有一身武力,就是威胁人这件事做的傷口也蹊跷,唉,总感覺不管的话肯定会走上邪路。 让我这个老東西给他一些适量的引导吧。 “梅因库恩小先生,是想买什么情报啊?” 或是出于长者对年幼者的慈爱,又或是对少年人满身傷痕的怜惜,老迈勒斯愿意对梅因伸出援手。 “就当是老头子我开槍的歉礼,情报免费送你。” “歉礼?” 梅因迷茫摇头,耳尖毛簇在空中划过一条黑线。“是我先袭击了你” “所以,被打死了也是理所当然。” “打死?理所当然?” 嚯,小家伙年纪不大,想法倒极端。 “暴力!你从一开始便无傷害我的意图,而我的反击却是为殺你而去,若惨案酿成,二者的代价并不等同。” 迈勒斯严肃地看向面前的少年。 “孩子,人的性命是很宝贵的東西,你应该珍惜他,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性命,都无权傷害!” “?” 梅因没听懂。 半妖今生十五岁,被囚被骗十五年,不曾见过律法的天平,也不曾听闻正义的审判。 性命,宝贵?无权伤害? 梅因库恩只能想起六岁时自己被库嘉维娜抱起: “殺得好,做得对!” 稍微大一点,经常遍体鳞伤: “梅因库恩,我是壁炉之家的主人!再反抗就殺了你!” 最后的克雷薇: “逃不掉,怎么也逃不掉大家都会死。” “我们,去把母亲殺掉吧。” 伤人还需要权?没听过。 我们,都是互相伤害着长大的。 半妖迷茫地眨了下眼睛,用金黄色的竖瞳注视着人类。 那眼瞳过于狂野奇特,迈勒斯没发现他是没听懂,只以为他是不赞同。 这可不好。 不管怎么说,未成年就该老老实实地伟光正。 “记住,小子,你虽然有着超乎常人的力量,但若有一天你真的心怀恶意,用这种力量去肆意袭击伤害他人” 老人在心里暗叹一声,掏出槍拍在桌面上: “那么,必有执法者的子弹射入你的大脑,无论是灰河的,还是执律庭的。” 咔。 子弹上膛,顶进少年人的绒耳里。 “或者是我的。” 老人冷冷地看着梅因库恩。 “再敢做坏事就打爆你的头,小子。” * 几乎是同一时刻的贵族区: 多纳泰洛分析出犯人是未成年后,空气静默了一会。 “什么!??” 同事迟钝地惊叫出声:“但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是神之眼拥有者?不对,你说是一个未成年做出了这么残忍的事,把一个人活活压成泥!?为什么啊!?” 同事实在是无法理解。 在记忆里大多都是受保护的对象,怎么突然摇身一遍,成了吃人的恶鬼? “事实如此。”美露莘奥蒂涅认可并补充了多纳泰洛的推理: “综合卧室与浴室的线索分析,嫌疑犯猞猁身高一米六左右,体态消瘦,年纪在十四至十六岁间,杀人的目的并不是求财” 不为求财杀人 “难道是天生犯罪人,反社会人格?!” 同事一拍脑门,灵光乍现: “那个什么,享受杀人时的快感之类的天生恶徒?” “不排除这个可能。”多纳泰洛亦是缓缓点头,满脸沉重,“必须把这孩子快些捉拿教化,否则等他成年以后还了得?” 唉,孩子,未成年的凶手。 多纳泰洛唏嘘不已。 为人父者面对这种案件难免会想得多些。 也不知道他的家人是怎么教导他的,怎么会养出这么个冷血怪物来? “他对社会的危害定会随年龄而增长,未成熟的心理又会加重他的危险性” 两个人类几乎将凶手的性格盖棺定论,只有美露莘气愤愤地再度插起腰来: “都说了别让恐惧夺去理智了!给我仔细看看这浴室!” 浴室怎么了? 两人人类迷茫抬头。 装潢金碧辉煌,浴池宽敞明亮,就是沾了点伯爵的血。 “点?何止是点?啊,怪我。” 奥蒂涅泄气地弯了腰: “我忘了人类的视野和美露莘不一样了,告诉你们吧,在我的视野里——” “这可容纳数十人的浴缸里,也盖满了数十人的血色。” 人类随着声音看向浴缸,除了洁白无瑕的外壁,什么也看不见。 “五颜六色的,一层覆着一层,像涂鸦,像水彩,嫩嫩的,浅浅的,好多人类的血,男孩女孩都有,男人女人的也有。” “五彩缤纷,非常好看!” 深渊的后代如此赞美。 “感覺这辈子都见不到第二个这么美丽的浴缸了。” “” 完蛋。 熟悉美露莘的特巡队员们留下冷汗。 秋日的冷风吹过,夹着血味抚摸着凶器上的文字:孤儿荣誉 骨头把金字打的变形,但谁都能看出这奖杯存在的意义。 伯爵是个会给孤儿院捐款的慈善家。 “这个伯爵有问题!快,把他的仆人们叫来问话!” 但哪个慈善家的浴室会被血染得让美露莘连连夸赞五彩缤纷啊!? 难道这场凶案是未成年复仇案? 多纳泰洛心里一紧,无端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儿夏沃蕾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场惨案的发生,就是我们大人,我们执法人员的无能了。 * 绒毛揉着钢铁槍口。 迈勒斯惊奇地发现,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少年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的恐惧与动摇,一片阴郁的沉静。 在赌我不敢开槍嗎?胆大包天的小子! 虽然说刺玫会确实没有执法权,我们不能对任何人的脑袋开枪。 “?” 梅因抖了抖耳朵尖,探查了一□□内的妖力。 没增。 那就是没有杀意。 “。” 这老先生,在吓唬人,为什么。 梅因库恩迷茫地看着迈勒斯,但他的瞳孔太细,轮廓太锐,无人可看出他的迷茫。 想不明白算了,让一让他吧,都一把年纪了。 猫向来尊老爱幼,由着凶器瞄准他的致命处。 反正也能在子弹发射前捏碎枪头 糟糕!完全没在怕。 小娜维娅看了一会,心里急了起来。 不行不行,如果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的话下次还会犯的! 上次“抢劫”碰到迈勒斯还好,下次要是遇到坏人,肯定会被打死的! 完全被少年瘦弱的外表欺骗,选择性地忘记梅因单手捏碎枪管的伟力,小娜维娅赶紧张牙舞爪地恐吓起来: “迈勒斯可没在吓唬你哦,他可是刺玫会副手,他超凶的!哈!比猎刀鳐,比重甲蟹还凶!比、比反正超级凶!” 能有妖怪凶? 梅因库恩不屑一顾。 “你要是继续做坏事的话!” 慌乱的声音一定,小女孩摆出严肃的神情。 “刺玫会不会放过你的。” “?” 伸出食指与大拇指,金发的小姑娘也把她的“手枪”怼进了半妖的耳朵里。 “砰,砰。” 稚嫩柔軟的枪声,从未来刺玫会的主人口中吐出: “你的脑袋就会这样爆开,很可怕很可怕的哦。” “” 她尽力地表现出凶狠了,但 一点也不吓人,反而非常可爱。 梅因把脸往围巾后再度藏了藏,挡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露出尖牙就不好了。 娜维娅见梅因闪躲只以为他怕了,赶紧换掉严肃的表情,露出一个大大的,黄玫瑰般灿烂的笑脸安抚。 一边是钢铁的凶器,一边是人类孩童的手指,半妖的头颅夹在中间,苍老与稚嫩的劝告声同时在两边响起: “千万不要再做坏事啊,大哥哥。” “千万不要再做坏事啊,小伙子。” “有困难就直接告诉我们。” 迈勒斯意有所指地拍拍自己的脖颈,暗示成叠的电痕。 “我们刺玫会,民间互助组织,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例非法活动。” 不要做坏事? 半妖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二人真正的用意。 和哥哥十分类似的担忧与管教,关怀的告诫。 “” 真是久违的感觉。 虽然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也理解不了你们的担忧,但是 沐浴在老人平和的目光下,将尖弯指甲拢进手心,梅因库恩用指关节轻摸了一下小娜维娅金黄的头顶。 啊,手感真温暖啊。 灰河里也有太阳嗎 “我们还是,说说情报吧。” * 梅因库恩最后还是接受了迈勒斯提供的免费情报 就算是想付钱也没有摩拉。 猫、猫没有钱,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我——” 梅因库恩试图让自己理直气壮地接受这份好意,像一只真正的野兽一样坦荡。 接受吧!你不是想当猫吗?哪有猫猫是自己付钱买東西的?直接享用人类准备好的物品才算正常! “”小短尾巴焦躁地在风衣下甩动 做不到。 到底,怎样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他人的馈赠? 做不到。 在小娜维娅和迈勒斯迷茫的视线里,半妖阴沉下脸,自顾自地下了决定: 欠刺玫会两个人情,要还。 歉礼这个借口,无法接受。 毕竟,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动机,无论是否造成伤害,在把刀放在好人脖子上的那一刻。 我就已经无法原谅自己了。 * “八九年前发生了一桩案件,让枫丹执法部门严厉地打击人口贩卖,解救受害者” 在伯爵家里偷听到的谈话,派上了用场。 已经好久没用人形态说出这么长的句子了。 半妖的指甲直勾勾地抠进桌子里,身体因努力而发抖。 “我、我想知道,那些被执律庭抓捕到的人贩子都是谁,被解救的受害者都有谁,现在又都在何方?” 猫薄荷的余效要散尽了,焦虑恐慌又开始在少年的躯壳里上涨。 那老人与孩童的神情忽地变得复杂起来,梅因压着猫耳,没有精力去揣测他们在想些什么。 “我只能给你人贩子们的情报,受害者的身份信息受保护,恐怕只在沫芒宫的档案里留存除了已确认死亡的孩子们。” 老迈勒斯调出厚厚的档案: “他们的骨灰都在灰河中寄存,所以刺玫会有关于他们的情报。” 死亡 梅因库恩咽了口唾沫,弯钩一样的指甲颤抖着地将纸张翻阅。 又是七八张熟悉的脸。 但没有哥哥! 感谢风神岩神雷神草神火神冰神—— 大松一口气,梅因库恩缩着竖瞳翻开人贩子的情报。 于泛黄的黑白照片中,半妖看见了一对熟悉的面容。 是哥哥的养父母! 贵族说的最高审判官,那位四百岁的老先生,果然抓住了他们! 他们现在在哪?我要去问他们把哥哥卖到了哪里! 狂喜,由线索的浮现赠予。 宽大的帽檐很好地遮盖住了少年的脸色,却遮不住颤动的耳尖。 哥哥敬爱的养父母,努力维护的家庭,果然都是假的。 畜生!竟敢欺负哥哥,我要撅断你们的胳膊,扭掉你们的腿,除了哥哥的下落外你们余生必不能再说出一句话! 愤怒,由盖章的事实点燃。 但照片旁边的朱红备注格外扎眼。 “二人皆已死亡?” 梅因愣住 死了? 他们死不足惜,就算是没死梅因也会杀他们的。 但是现在有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哥哥的线索” 现在该去哪里找? 绝望,它总是重复来到。 * 混账!死也不会挑个好时候! 梅因库恩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发起抖,红血丝蔓延上巩膜。 好不容易找到的线索!怎么办对了!沫芒宫也有线索——让我去偷去抢!让我不择手段地—— 情绪由绝望变成激动又转成木然,梅因库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 沫芒宫,不就是神明的住所吗。 尘世七执政。 干不过啊,听说水神是个超强疯癫女,最爱看戏。 “” 我是想找哥哥没错,为了找到哥哥就算是死了也甘愿。 但是哥哥不能有事啊!如果因为要找哥哥而得罪了枫丹神明,哥哥以后该怎样在枫丹生活啊! 该死,那两个畜生怎么就死了呢。 “哦,是的,在所有被揭露的人贩子中就他俩死了。” 老人推推眼镜,开始回忆往昔。 “杀死他们的好像是个未成年的孩子,比你小一些,当时还上了报纸呢。” 比我小一些 “!!” 哥哥当年差不多是那个岁数! “叫什么名字!” “!” 半妖一把抓住迈勒斯的手臂,指甲隔着衣物硌痛人类的皮肉。 迈勒斯吓了一跳,却实在无法因此生气。 因为在少年的脸上,那张一直躲在围巾后的稚嫩脸上 是无法掩饰的希冀与渴求啊。 “他,那个杀了人的孩子,他叫什么名字!”再一次的逼问,声声悲切。 “” “萊欧斯利,他的名字是萊欧斯利抱歉,未成年罪犯我们没有照片。” “萊欧斯利。” 这个名字在半妖的尖齿与薄舌间滚了一圈。 “不认识。” 最终化为深深的遗憾与绝望。 * 将剩下的情报翻了又翻,猫不知道哥哥已经改名换姓,告别过往,于梅洛彼得堡中重获新生。 他只知道线索又断了。 “你还好吗,大哥哥?” 突然弯垂的腰背,萎靡不振的猫耳,都让小娜维娅异常担忧。 连耳尖的毛簇都軟得像面条一样,梅因库恩含糊地应了几声,心不在焉地告了别,垂着头走出了酒馆。 悲伤的情绪几乎化为实体,代替围巾与帽子把他盖满了。 “看来真是在寻人。”老迈勒斯摇头叹息,“可怜的小子,浑身是伤,套着大人的外套到处跑,多冷啊。” 他经历了些什么呢?他在找谁呢? 看着少年人离开的背影小娜维娅又悲伤又好奇。 “希望他能快些找到。” 小姑娘双手合十祈愿。 “是啊,找到以后最好能安分些,踏踏实实找个工作,别在巷子里干威胁人的坏事了” 力气那么大,就算是去搬砖应该也能养活自己。 迈勒斯一边在心里暗暗点头,一边用祝福的眼神描绘着半妖的背影。 那少年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在老人迷茫的眼神里掏出了个小罐子,脸埋在里面大吸一口。!? 少年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好转,脸上出现了虚浮的放松,他晕乎乎扑棱下耳朵,一个转身消失不见了。!?? 罐子里的是什么?烟叶?镇定药物?樂斯没有固体的啊! 但这反应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 “迈勒斯!果然还是把他关起来吧!” 小娜维娅拍案而起! “放着他在灰河乱逛肯定会学坏的!” “大小姐说的在理。” 迈勒斯亦是杀气腾腾地擦起了枪。 “这种混小子就应该在学校里关个十年八年的!维恩,快和我去追!” “不去,打不过他。” * 幸好有猫薄荷在。 猛吸几口后梅因感觉自己好点了。 佩佩说过,我吸收人类恶意的能力十分强大。 如果吸收百万人的恐惧厌恨,是不是就能和七大神明平起平坐了? 咔、咔 梅因库恩不自觉地将指甲塞进嘴里啃咬,犬齿与尖钩相互打磨。 总感觉不能这么做 佩佩和克雷薇,带着大家逃去哪里了呢? 没有我,大家一定会过得更好的先变回猫,冷静下来后思考该怎么潜入沫芒宫吧。 半妖走回怀特的房屋,想像以前一样把衣物寄放在屋顶。 灰河有许多一模一样的屋顶,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少年总是会走很远的路,只在怀特的屋顶上进行形态切换。 “梅因、库恩。” 就在他想再次这么做的时候,房屋里传来奄奄一息的呼唤。 是怀特。 叫我做什么? 梅因库恩用脚尖勾住屋檐,倒吊着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看他。 “把床卖了,给我、买杯樂斯。” 骨瘦如柴的男人在地上抽了一下。 “。” 梅因库恩偏开竖瞳,腰腹上卷着想爬上屋顶。 “帮帮、忙,我走不动了。”?走不动?对于野兽来说只有要死的和刚生下来的走不动 “!” 梅因立刻翻下屋顶,压下不适,进屋检查倒在地上的怀特。 很遗憾,是前者。 * “” 在樂斯鬼旁边转了两圈,梅因库恩分不出自己的情绪是不是悲伤。 “遗愿。” 有吗? “樂斯。” 又是这个回答。 扣开猫薄荷罐,梅因库恩再次把脸埋进去: “除此之外呢?你就再也没有一点愿望了吗。” “我就要乐斯!我就要乐斯!畜生!我都要死了你还不给我买——我恨你!” 疯子的尖叫声暴烈刺耳,但梅因库恩连动都没动,只是固执又倔强地看着他。 “不。” 除乐斯之外的东西,一点也不想要吗?笛子?口琴?你以前不是最喜欢了吗? 怀特哥哥知道你这样,一定会很难过吧。 如此又重复了三四遍,怀特终于顺从了。 “之外” 除乐斯之外的东西,怀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要些什么。 说起来,梅因库恩这小子可真好看啊。 怀特眯着眼睛瞧了一会半妖。 好看好,被上也会轻些,但最好看的果然还是 怀特迷迷糊糊地,许下了人生最后一个愿望。 “我要粉色的、茉莉花。” * 怀特看着曾经最小的弟弟压着帽子,沉默地走了 阴沉沉的感觉真恶心,一点也看不出小时候活泼的样子。 他真的是梅因库恩吗?还是说有个怪物占据了他的身体,现在是妖怪在和我说话? 怀特极缓极慢地从地上坐起,盯着满地的玻璃瓶子开始转动千疮百孔的大脑。 怪物——又如何,怪物生得好,也一样挨*的。 不,不,瞧他那副天真的蠢样 它没有经历过和我一样的事。 凭什么。 咔嚓—— 手抖得厉害,玻璃片混着珍贵的水液碎了一地。 怀特心疼得想咂舌,可惜肌肉僵硬咂不了。 怀特整理地上的瓶子,从正午收拾到黑夜,直到猫耳的少年裹着一身秋日的凉气进门,怀特才终于收集完成。 “喝点水吧,梅因库恩。” 也许是回光返照,他觉得自己的舌头又灵活了。 “不先看看,我给你带的东西吗。” 梅因库恩看他一眼,没接这小半杯水。 “喝点水吧,梅因库恩。” 也许是回光返照,神经麻木的脸上竟能扭出笑容。 “” 少年不搭话,只是拿尖爪扣着猫薄荷的盖子。 “求你了,喝点水吧!” 哀声愈烈,其声切切。 “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给你端水了,小梅因!” “” 咚! 怀特跪在地上,把杯子奉到少年人面前: “我都要死了——你还不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意吗,啊?你这个狠毒的畜生!” “” 最小的弟弟低头看着他,眼瞳湿润如海浪洗过的金沙。 “怀特哥。” “??”怀特怔愣了一下,“你怎么” 突然又叫我哥了? 梅因库恩口里叫他,眼神也看着他,语气却空茫地像在自言自语: “没关系,我知道的,他不是你。” 然后接过杯子,昂起头,水流淅沥而下。 “!!” 怀特赶紧探头,检查杯底。 干净的。 哈。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梅因库恩!你上当了!!” 狰狞笑声轰然作响。 “是乐斯!你喝了乐斯!你完蛋了!” 用什么能形容此时的狂喜?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百败之后的胜利?不!庸俗,庸俗! 去用狗崽把神像的头磕破,残尸扔进秋稻的收割机,丰收沾着生命的荣光,无上欢喜,无物可比拟! “你完蛋了!你和我一样了!沾上这个你就逃不掉了!哈哈哈!” 怀特狂笑不止,梅因库恩安静地看着他,金色的竖瞳里流出蜜一样粘稠的悲伤。 “呜呜呜!你为什么不哭!你为什么不哭!我们都一样惨了!” 大笑紧接着的是大哭,男人枯瘦的胸膛剧烈抽搐,他发疯似的去锤少年的肩膀,险些让自己的胳膊脱臼。 “我讨厌你!杀了你,杀了你!!你永远也找不到就像我找不到一样!我们都会被人压在跪在” “一样!一样!一样!!哈哈哈——” 梅因库恩静静地看着他发疯。 猫耳朵軟软地垂在头两侧,猞猁毛哀悼般指向地面。 直到污言秽语,牙膏似地挤出怀特的身体,少年才对枯瘪力尽的人类开口。 “还要看吗?” 看什么 “粉色的茉莉花。” 不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泪从苍老的眼眶里无力涌出,他已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去疯狂。 我想要的,不是花,而是——呜! 不,我并没有找到粉色的茉莉花,但对你来说这个想来也差不多。 一块方方正正的粉色包裹,沉默着落在了怀特的床上。 哈你小子出去那么久原来是给我买骨灰盒啊,这颜色是在报复我吗 怀特瞪着眼睛,喘着气,看着半妖的尖钩指甲一点点挑开绳结,露出其中的内容物。 靠啊!真狠啊,甚至是用过的二手骨灰盒,还刻着名字呢,我看看这未来的室友是谁! 怀特的眼睛转不动了。 jasmin 枫丹语的 茉莉。 耳边传来小鬼轻声轻气的解释,耐心地好像在哄不懂事的婴儿。 “她在骨灰寄放处呆了好久,没有人埋她,也没有人领她,我就把她偷来了。” 梅因库恩拉起他的手,放在粉色的骨灰盒上: “茉莉,没有姓,死亡年龄十七岁,我在情报上看见她的姓名,和我们出自一家受害者” “怀特,这是你要找的花吗。” * 回答梅因库恩的只有极大的一声抽泣。 他看见怀特伸出干柴般的手臂,把茉莉搂进了怀里。 人类的姐弟相拥在一起,幼时一般亲密。 你死了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 弟弟抱怨着闭上眼睛。 “我寻你这么久。” 几乎就要这么安详地离开人世了。 但在死之执政前来收割他的灵魂前,这个可怜人一个蹬腿,双目睁得老大。 “小梅因!!” 他惊恐地大叫了一声,仿佛才明白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乐斯——” “!” 傲慢,别扭,但关心家人的少年。 在这最后的时刻,梅因库恩终于在他脸上捡回了一点熟悉的模样—— “我都倒在围巾里了,一点也没咽下。” 猫缓缓眨着眼睛,伸出爪子,拍了拍人的头。 “安心睡吧,怀特哥。” “” 双目闭合,神情安宁。 那从重逢开始就未止息过的绝望与混沌恶意,终于从怀特的身上消失了。 妖与人之子,又失去了一位虚假的家人 哥哥,你也会这样吗?我也会这样吗? 梅因库恩盯着怀特的尸体,竖瞳缩成悬针。 你会染上乐斯吗?你会被人伤害吗? 我会永远找不到你,直到变成疯子吗? 不,不会。 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半妖收集残留的怨气,半妖嗅闻乐斯中的贪欲。 迈勒斯先生,娜维娅小姐。 你们教训我,要珍惜生命。 但是,到底要珍惜谁的生命呢? 你们教训我,人无权伤害他人。 但是,我为什么没有权利呢? 你们教训我,不可做坏事。 但是,什么事情算坏事呢? 搞不懂,也听不明白。 什么都不懂的话,就跟随着本能吧。 我一直都是这么活着的。 * “买乐斯。” “小家伙,你来的正好,刚到了一批新货!” 嘴角的笑意几乎飞到天际,乐斯贩子热情地去拉半妖的手臂。 瘦,还是个孩子,想必不是刺玫会派来的试探。 他热情且快乐地将死神拉进了门。 “快快进来吧,未成年有优惠!” 并留下人生中最后的遗言。 * 梅因库恩认认真真地将商贩捆绑,固定在椅子上。 拆掉排水用的橡胶管,拽起商贩的头颅往他的喉咙里塞。 ‘好恶心的触感,真不想碰人类’ 梅因库恩焦虑地发抖,手里的管子也跟着捅不准了,乐斯贩子在昏迷中发出阵阵痛苦的呻吟。 伴随着呻吟声,少年从衣兜里掏出猫薄荷罐子,将脸埋在其中,深深地呼吸。 乐斯贩子挣扎着醒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诡异的景象。 “呜、呜呜!” 这是恐惧的惨叫,愤怒的咆哮,还是求饶的呜咽?梅因库恩分辨不出。 也有可能是因为单纯的疼痛,毕竟那根橡胶管插得实在不标准,定是伤到了胃壁。 “呜呜呜!呜呜!” 贩子惊恐地疯狂摇头,鸭子一样试图甩掉嘴里的管子,却只能摇出疼痛与血沫。 “别动。” 伴随着猫薄荷的余味,梅因库恩一脚踩在罪人的腿上,仰头露出稚嫩但锋利的眼尾。 “你到底没有直接杀人,所以我给你活命的机会。” 迈勒斯和娜维娅的劝告,到底在他心里留下痕迹。 “呜。” 商贩在他的脚下安静下来,喉头吞吐着露出得救的表情。 少年并非嗜杀之人,以往的杀戮行为,多是由失控的妖力一手促成。 今天是他头一次对普通枫丹人类展开清醒的报复: “以一日一夜为限,人们来找你买多少乐斯,我就灌你多少乐斯。” “今日过去后,你若还活着,并停止贩卖乐斯,我就不再找你的麻烦。” 梅因库恩觉得这惩罚并不算严苛。 乐斯价格昂贵,灰河又少有富人,想必购买者不会太多。 “” “呜!呜呜呜!!” 所以为什么 这人挣扎得更厉害了 腰胯腿,无一处不疯狂扭动,肩颈脖,绳索勒出道道青紫,大股血沫顺着橡胶管涌出口腔,将下巴染成粉红色。 这是什么很严重的报复吗? 他的乐斯瘾必会加重,但想必也重不过怀特。 梅因库恩吸了一口空气中因自己而产生的恐惧情绪,体内的妖力沸腾。 再严重也不过是变成疯子罢了,但那不都是他的罪有应得吗? “呜呜呜呜!呜呜!” 贩子拼命地哭泣,试图呕出脖颈中的异物。 魔鬼!魔鬼! “老板,老板在吗。” 疑惑间,骨瘦如柴的男人轻轻地敲响房门,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悦与期待。 啊,天还没亮呢,这个点还有人来买 兑点盐水卖给他好了,反正乐斯闻起来就像是稀释过后的海水。 梅因谨慎地压低帽子,盖住自己在夜色中发光的兽瞳。 “要多少。” 那男人兴奋地直搓手: “15L,一次性结清!”?? 冷静如野兽者也难免露出错愕的神情。 怀特要把床卖了,也只敢对我说去买“一杯”乐斯,十五升 得多少钱? 灰河人能有这么多摩拉? 半妖竖着瞳孔仔细观察眼前的客人——衣着破旧,体态消瘦,忍着焦虑努力试探了一句。 “这里,不记账。” “没问题,钱有的是!” 男人大笑着裂开嘴,掏出一袋金灿灿的摩拉拍在半妖的怀里。 “我刚把我媽卖了!” “!?”绒耳惊恐地立起。 “媽媽,媽妈!” “保佑我一直快乐吧!永远乐斯——耶!” “!??”半妖张着嘴看他。 “啊,啊——” 疯子看见他的脸,立刻尖叫起来。 “你好漂亮啊!看起来——” 比我妈值钱多了! “就你一个人在这里看店?” 安静了一会,他探头往屋子里瞧去。 “老板不在?” 人类的手掌悄悄牵上了半妖的爪子。 “” * 梅因库恩的妖力又失控了。 等他清醒后,一切都完成了。 啊 梅因库恩一如既往地没什么感觉,只是知道了一点生物常识。 一个人果然灌不下十五升乐斯。 两个人也困难。 * 哥哥也有可能变成这样吗 停止思考,梅因库恩!半妖条件反射地去掏猫薄荷罐子。 但荆芥内酯不是万能的。 猫对猫薄荷的反应最长会持续十五分钟,之后会进入一两个小时小时的“不应期”这是为了防止猫神经被过度刺激的,友善的保护机制。 就算是梅因库恩有着对猫薄荷极端敏感的体质,也无法逃离这种保护机制。 但半妖此时,最不需要的就是这种温软的保护机制! 嗅闻已无用,那就张开嘴,将植物碎末统统倒入尖牙利齿之间咽下! 梅因库恩伸出薄舌,倒刺刮舔罐子里的每一片草叶,将孩子们予他的谢礼,干净地吞入腹中。 好像、用处不大。 思维冷静不下来 但还有事情要做那个、那个被卖掉的妈妈,得找回来 半妖嚼着干草,压着耳朵炸着短尾巴敲门。 “我、买人。” “就算是没人能听见也别这么直白!要说买马”人贩子嘟嘟囔囔地来开门,看着梅因库恩眼前一亮: “我嘞个太好看咳!小东西,你妈妈呢?我和她可能有个生意要——” “买人!!” “好,好,别生气,知道了。” 他回头向同伙使了个眼神,“快进来吧!” “” 梅因库恩抬头看了他一眼。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对吧,人类? 半妖毫不抗拒地走进屋子,任由他们一拥而上,大手压住自己的躯干,毛巾去捂自己的脸。 “天!我们要发财了!” 就在笑声中,半妖饱食了以贪婪为主的恶意,他任由妖力夺去理智,一跃而起,双目放空着抡起那袋客人用来买乐斯的摩拉,抽向了他的头。 又一次妖力失控。 “杀、杀人啦——!” 他的同伙们开始疯狂惨叫,断腿的狗一般。 “离、我远点!妖怪啊啊啊啊啊——!” 妖力失控太好用了。 清醒后,梅因库恩站在血地里发呆。 完全没有与人类接触的记忆,一觉醒来,那些让人不爽的家伙们就消失了。 真好啊 真是的,我明明都带钱来买了。 * “阿、阿姨,外面什么声音?” 另一间屋子里。小小的男孩吓得手脚冰凉,拼命地往还不算熟悉的女人怀里躲: “是谁在叫?他们、他们又杀人了?他们会杀了我们吗?我好、害怕,妈妈呜呜” “乖孩子,别怕。” 没有母亲不会对‘妈妈’这一称呼升起反应,哪怕刚被自己的亲生孩子背叛,妮娜也条件反射地伸出了双手,将他人的儿子搂在怀中。 “妈妈在这里呢。” “妈妈会保护你的。” 母亲啊,她背靠着冷冰冰的铁笼,怀里抱着热乎乎的孩子,心里淌着悲伤的河。 傻孩子,你怕什么呀。 你的年纪还小,价值也高,就算是一时半会没有出手,他们也不会轻易杀掉你的。 我就不一定喽 可能会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 妮娜阿姨微微发着抖,一时半会也分不清是孩子在抖,还是自己在抖。 就在这颤抖中,她迎来了一位同样颤抖着的少年。 * 梅因库恩总觉得胃里不太舒服。 饿的? 上一次入口的东西好像是林尼和琳妮特给的盐水。 时间也不算太长啊。 在满地的红血白浆中,梅因库恩甩了甩湿漉漉的摩拉袋,又摸起一把打空了子弹的手枪进了另一间房屋。 “你是谁!?你、你怎么进来的?” 笼子里的女人吓坏了,她怀里的孩子也嗷嗷大哭: “眼睛他的眼睛像老虎血,好多血呜呜呜——” “闭嘴!” 猫薄荷完全失效,半妖焦虑地浑身发抖。 他恐人,既恐自己的人类形态,也恐普通的人。 “闭嘴!!” 孩子的哭声让他头痛欲裂,让他响起壁炉的火光,项圈,疼痛,针筒一切糟糕得要死的东西。 求求你们,不要再哭了—— “闭嘴!!!” 他高高地举起枪,女人赶紧惊恐万状地伸手捂住孩子的嘴。 啪! 那枪却没射出毒蛇般的子弹,只是如石块般高高举起,砸断了笼子上的锁头。 欸? 妮娜感觉有点不对劲了。 “抱、抱着孩子,自己、走出来” 梅因库恩举着弯曲变形的手枪,指着女人的脑袋命令 枪筒甚至都不是直的。 “那个” 妮娜试图向他搭话: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外面的人——” “闭嘴!!” 少年露出满口尖牙咆哮,露在帽子外面的银灰色绒耳极具威胁性地压着: “不许和我说话!我要开枪了!!” 好的!!!别开枪! 妮娜看着他耳尖颤个不停的猞猁毛一句话也不敢再多说,生怕刺激到这个情绪明显不对的少年人。 就算是射不死人,射伤了也不好哇! 她抱起抽泣着的小男孩,照着半妖的指示,钻出了囚她的笼子。 “呜呜” “不许看我!!也不许看地上——把、把他的眼睛捂上!你也不许睁眼!” 梅因库恩焦虑地发着抖,拿枪怼着女人的脊背,把她和孩子一点点推出了屋外。 鞋底濡湿的触感渐渐消去,清爽的夜风吹过倒立的汗毛,妮娜闭着眼睛,突然意识到自己是被枪逼出了人贩子的窝点——期间没有任何人阻拦。 我就这么出去了!?为什么没人拦我? 这是妮娜的第一反应。 发生了什么?我是自由了吗?但还有人拿枪指着我呢? “那个,你——” 对自由的强烈欲望逼迫着妮娜开口,但作为回应的只有怼在脑后的弯枪。 “闭嘴!不许和我说话!” “呜呜!妈妈” “” 怒吼声哽了一下,少年的声音弱了几度,但依然凶狠: “别、睁眼,往右边走、两步。” 头盖骨,不小心崩屋外来了 * 两个右转,五百步左右再跟一个左转,下台阶 妮娜闭着眼睛,在心里记着路线。 直到孩童在她的怀里停止抽泣,直到她的双臂已有些使不上力气,少年终于开了口。 “站住。” 妮娜浑身一颤,顺从地停下脚步。 这个少年的目的终于要揭晓了吗? 将我们从恶人手里掳走的,究竟是迟到的正义,还是更恶的魔鬼? 如果是正义,他怎么生了一副野兽的模样?握枪的手指,分明有着鹰爪般的尖钩。 如果是魔鬼,他为何砸断封锁我们的铁链?恶人的血肉,隐约发着烂泥般的恶臭。 女人抱着无血缘的幼童,忐忑着等候命运的审判,却先等来了一声莫名其妙的指示。 “把、那孩子的外套,脱了给我。”?? 你穿不下吧? 枪在她的脑后怼了怼,少年咆哮着命令。 “快点!” 伴随着迷茫与惊恐,孩子的外套被交了出去,身后传来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大、大哥哥?” 到底是年幼,孩子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质问:“你、你在干什么啊” 细碎的金属碰撞声停止,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被衣服包着,粗鲁地填进了女人的怀中。 “!” 但还没等妮娜分辨出来是什么,那少年就迅速移走了她背后的枪,转到了孩童的脑袋边。 “做、做什么!?” 可怜的小家伙,声音都颤抖了。 但是还不够响。 半妖少年犹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坚决地拨弄起手枪。 咔! 清晰的上膛声。 三岁小孩都能听明白的上膛声。 哭,大声点。 “呜。” “呜哇哇哇哇哇哇——我不想死!” 爆鸣的稚嫩哭声划破黎明前的黑暗,妮娜猛然睁眼,一盏盏明灯,带着玫瑰花的纹路在她的眼前亮起。 “我*!” 骂骂咧咧的声音带着困意响起,“这个点怎么街上还有小孩??” “可能是出什么事了,好像在喊什么‘我不想死’?” “我们刺玫会的大本营能出什么恶性案件?”金黄发的大小姐,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套着睡裙就想摸枪。 “大小姐,你继续睡吧。” 老迈勒斯拿起枪,哄着小娜维娅:“有问题我会解决的。” “才不要——” 而酒馆兼情报交换处的酒保维恩,已经率先开了门,对着呆立在台阶前的妮娜皱起了眉。 “你什么情况?” 我 妮娜懵懵地回头,身后哪里还有什么猫耳少年的身影? 只有一块沾满白色浆液的空袋子,落在拐角的垃圾堆里。 梦? 但是怀里的小男孩打了个哭嗝,迷茫地扯了扯和他挤在一个怀里的外套。 “衣服里包着硬东西硌得我好痛” 什么? 妮娜迷茫地缩紧胳膊,挤了下怀里的袋子。 叮当。 几枚金灿灿的摩拉从孩童的衣服包里掉出来。 那是一个混账卖母所得的钱。 今日被半妖物归原主了 就算是岩王爷他老人家亲自过来,梅因库恩也会一口咬死这是物归原主的行为,绝对公平公正。 “好了。” 维恩看了看眼前惊魂未定的母子,瞅了瞅他们脚上的锁痕,身上的淤青,选择赶紧敞开酒馆的大门: “有什么困难进屋说吧,免费的热茶刺玫会还是能提供的。” * 孩童的哭声果然是人类社会中最好用的警报器,一嚎大家就都醒了。 不用想办法把刺玫会的大家叫醒帮忙,真是太好了。 如果被迈勒斯和娜维娅知道了我做了什么事,直觉感觉会有些麻烦的事情发生 天蒙蒙亮,行人稀少,银灰色的断尾大猫身心俱疲地走在枫丹的街头。 变回猫后,那些复杂的焦虑和恐惧如水上的泡沫一般消失不见了。 就像是孩子被鬼故事吓到后,惊恐地藏在了温暖的被窝里,厚实的的毛毯下,是鬼怪幽灵绝对无法侵袭的安全之地—— 猫形态时的满身绒毛,对于半妖来说,也差不多是这么一层保护结界,将他与恐怖的人类世界切割。 心灵轻松着,爪下踉跄着,梅因爬到沫芒宫的后门,卡雷斯线码头的长椅上躺下 胃好难受。 梅因库恩吐出舌头,露出倒刺,开始小狗一样地喘气。 呼呼 这次也没饿几天啊,怎么胃痛得这么厉害。 再等一会,紫金渔鸥就会来抢复律官公务员的薯条了,我的早饭也就解决了 ‘哥哥。’ 梅因库恩痛得厉害,眼角也开始流泪。 ‘你也会饿到胃痛吗。’ ‘可是你没有尖爪和利齿,也不会捕猎,饿了该怎么办才好呢。’ 只是想想,半妖的黄金竖瞳里就开始不断地渗出水液,一滴滴,一串串滴在长椅的浅蓝软垫上。 就是这个时候,一只深色的手套出现在梅因库恩的视线里,沾了沾软垫上未干的泪水。 “奇怪。” 食指与拇指贴合,将那滴泪水捻了又捻,威严与慈爱,华丽与亲和,竟能在一个声线中完全体现: “猫也会流泪吗,情感还如此复杂多样。”!!!!! 梅因库恩立刻弓背!惊恐瞪向眼前的白发男人! 这人走路没声音也就算了,怎么连气味也淡得像水一样? “啊,是我失礼,吓到你了,抱歉。” 看着背毛层层立起的大猫,那维萊特后退了一步,礼貌地拉开距离,点头致歉。 “初次见面,久仰大名,我是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 水龙王顿了顿,犹疑地加上称呼: “沫芒宫猫神阁下。” 最高审判官这个称号,梅因库恩是听过的,无论是在已死的贵族口中还是在灰河的街头巷尾。 大概的形容是——铁面无私,执法如山,四百年来手下无一冤假错案,枫丹的正义代表。 猫按自己的意思翻译了下。 铁面无私:他的脸部肌肉僵硬。 执法如山:他是个山一般的壮汉。 活了四百年:嘶——老头?还是美露莘?脸上肯定有法令纹。 对了,最高审判官叫什么名字来着?艾德温?卡雷斯?芙宁娜?阿兰吉约丹? 想不起来了,反正应该不是这个那维莱特——一个会和路边野猫道歉,并进行自我介绍的年轻怪人。 “您在听吗,阁下。” 胃好难受,别理他了。 梅因库恩舔舔嘴巴,眼神尖利地发现不远处有渔鸥盘旋。 早饭来了。 他忍着痛,张开前爪,后腿使力,腾越起飞 然后在半空中被直接拦下。 那维莱特双手握在猫的肋骨处,举婴儿似的举着他,满脸不赞同的神色。 “沫芒宫猫神阁下。” “!?” 对着被圈在手里一脸懵的毛绒大猫,他加重了语气以示警告。 “我已表明我的身份,您竟然还在我的面前违法乱纪。”?? 被抓住了?我? 大猫微微张开嘴,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年轻男性。 那维莱特毫无察觉,只是继续认真地说教: “也许之前没有人向您普及过这一点,但沫芒宫的紫金渔鸥受法律保护,你必须停止 ” 梅因库恩下意识地用后爪猛蹬几下空气,惊恐地发现自己竟无法摆脱那维莱特的手臂——修长的,美丽的,由浪一样的白丝修饰的手臂。??? 这对劲吗? 就算是没有人类的恶念加持,我的力气也不是一个普通人类能控制住的啊? 还是个瘦瘦弱弱的人类! “听不明白吗但阁下泪水中蕴含的情感复杂性已经胜过大部分人类,按理说不应该只有野兽的智性才对。” 见梅因库恩扭得厉害,那维莱特皱着眉头,将猫庄重地放回长椅上,半蹲下来,逼视他的猫眼: “我的判断不会有错,不要再隐藏了,你绝不是普通的野兽。” “?”什么泪水?什么情感? 从未听过的理论,而且还推测对了! 不行,不能让他玷污我纯正的猫咪形象! 梅因库恩赶紧伸出舌头,装成听不懂人话的模样舔爪子,梳理长毛。 “” 那维莱特严肃地审视着他。 “我在与你谈重要的话题,请认真些。” 梅因库恩若无其事地抬起一条后腿,噌噌噌地用后爪挠脑袋,憨态可掬的模样。 “” 严肃的眼神开始软化。 “你实在有些失礼。” 不是吧,这都拿不下你? 梅因库恩心一横,直接软倒在椅子上侧身翻开肚皮。 “咪~” 大猫扭了扭腰,雪白的肚皮翻成浪花,每一根毛都诱惑着人类把手覆上去。 “” 那维莱特亦无法抗拒这种诱惑。 “可能,可能大脑还在成长期,智力还没到达巅峰。” 如果芙宁娜在此地,她一定会夸张地比量着半妖近一米的身长,然后浮夸地质疑那维莱特的生物学水平。 但好在她不在。 那维莱特的嘴角得已勾起一抹浅笑,修长的手指盖上大猫毛绒绒的腹部。 手感非常柔软,好奇妙。 难怪人类会在家里饲养这种小型动物 也许我应该先摘下手套再摸的。 “!” 猫扭来扭去的身体忽然一顿。 如果时光停在这一刻,也未尝不是一件和睦的好事。 “” 但晚了,在腹部的绒毛被手指揉弄的瞬间,猫类的防备本能就已占据了梅因的大脑—— 满口獠牙张开,四爪环抱猎物—— “嚓。” “?” 那维莱特清晰地感受到了手套被犬齿穿透的撕裂感。 他低头,迷茫地与抱着他手啃咬的大猫对视。 “为什么?” 猫,不是你先摊开肚皮邀请我摸的吗!? “!” 梅因库恩竟在他平静的声音中听出了一点委屈。 对不起—— 吐出最高审判官的手,梅因库恩赶紧弥补性地向他缓眨了下眼睛。 咱们猫都是这样的——非故意。 “罪加一等。” 那维莱特检查着手套上下四个圆洞形破损,嘴角弧度微微下垂: “损坏他人财物” 基于本能咬了对自己毫无恶意的人类,梅因库恩觉得这已经算是极尴尬极糟糕的情境了。 然而并不是。 他忘了被自己强行忽视的胃痛。 “咪~” 身体不是死板的机器,当痛苦到达一个临界值,身体就会自发地采取反应。 当梅因库恩试图张口再咪一声,缓和一下他与那维莱特间的气氛时,一股难以忍受的冲击力代替了尖软的猫叫。 “呕!” 绿的草叶混着红的血点,在水龙王面前喷了一地!?—— 19、第 19 章 第19章 水龙捉猫,惊恐交加兽医…… 人類的好多事, 想不明白。 梅因庫恩一邊弓着腰疯狂反呕,一邊惊恐地往后躲。 比如为什么他们中的一些人,可以微笑着看着同類死去, 而另一些人,对着街邊的野貓也要露出担忧的神情? “别动!” 谁能躲过水龙王的手掌?至少虚弱期的梅因庫恩不能。 那维萊特一个擒拿压住了他的后颈,左手趁机圈住两只前爪, 擒拿之手顺着脊背下滑托住貓屁股, 腰腹使力—— 呼地一下, 近一米长的大貓被他囫囵抱起。 “????” 我的神明啊! 梅因僵硬在水龙懷里,险些忘了呕吐。 无论是为人还是为貓,半妖十五年生涯里,今天还是第一次被成年人類男性抱在懷里! “没想到您看起来威风凛凛,捕獵的技巧却是不佳。” 那维萊特看着地上连绿带红的污物, 唏嘘不已: “令肉食的动物屈尊啃食青草,聊以果腹, 您一定是经历了我難以想象的饥饿。” “???” 啊?不是,你什么意思? 梅因庫恩下意识地张了张口,有心解释。 那是猫薄荷, 我没饿到啃草,捕獵技巧也超强—— 但他一张口,血草沫子就喷在了那维萊特的衣袖上。 对方看起来更担忧了,端着猫大步流星地走了起来——亏他有那么大力气! “定是误食了有毒植物, 我记得附近有一家小型兽醫院”? 梅因库恩在龙懷里咂摸这句话。 克雷薇说过,给人看病的地方叫醫院, 那兽醫院,是给动物看病的地方嗎? 这家伙,怪是怪了点, 但其实是个大好人? 嗷喵~ 但梅因的耳邊突然回响起灰河的猫叫声。 老大,听说城里的猫都会在一个叫‘兽醫院’的地方摘掉蛋蛋的,那不就是!!! 不对,你给我等下—— “嗷——” 大猫一掌拍在那维萊特的胸膛,泥鳅一般掙紮起来。 我吐一会就好了!不用,真不用带我去那种地方嗷嗷喵—— “已经難受到这种地步了嗎?” 那维莱特吓了一跳,手下更加用力: “我得再快一点” * “咦,那维莱特大人,稀客啊,您怀里的那只野兽是” 兽医刚打开医院的门,就迎来了今日的第一位客人,也是第一尊贵的客人。 这似猫似虎的东西好眼熟感覺在报纸上见过!? “这、这是巡邏队抓了十几次也没有抓到的那只流浪动物吧,叫什么来着” “咪嗷——”梅因炸开毛哈他一脸。 “堂堂沫芒宫猫神,居然也有被抓住的那一天!” 他的小儿子在旁边惊叫一声,又好失落地叹了口气: “我的童年,结束了。” “?没有人有权结束你的童年,你看起来还没到最低工作年龄抱歉,现在没时间说这个了。” 那维莱特怀里紧箍着扭动掙紮的大猫,华丽端庄的衣服上沾染星星点点的血迹和污物。 “医生!他非常難受,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挣扎也愈剧烈,情况必是严重了,请让我向您阐述他的病症” “哈——” 不是——放开我—— “那维莱特先生!千万要按住它!太大了我控制不了——儿子!把镇定劑给我拿来,要双倍!” “咪嗷!” 我不扎! 那对东西可以没用但不能没有啊啊啊—— “好凶!这是猫吗?” 银灰色的大猫,一边喷着血沫子,一边背着耳朵狂蹬后腿! “大明星芙宁娜啊!” 兽医手里的药劑险些被他蹬飞: “这可比小豹子还带劲哩!” “我来帮你。” 那看起来优雅文弱的审判官,眉毛一横,手掌一张,直接把猫的整个上身压在自己的胸膛上! “啪。” “?!” 梅因的猫脑子被拍得直发蒙,下意识地转动身子,用肉垫去拨那维莱特的手。 “不许再动。” 审判官轻喝一声,低头严肃地与梅因库恩对视。 “这是在救你。” 相似但不同的竖形瞳孔,在龙王和半妖的眼里亮着,对视着,第一眼看起来是同样的冰冷。?竖瞳? 挣扎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不怪他,大象如果看见人类长出了和自己一样的象牙,也会懵的。 但这一懵,让兽医找准了时机,眼疾手快地将针头捅进了猫的大腿里! “咪嗷——” 不是,你这个白头发的人类—— 有古怪——呃 啪。 毛茸茸的脑袋软倒在那维莱特的臂膀里。 意识彻底消散前,梅因只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揪了一下自己的猞猁毛,软趴趴的耳朵跟着一颤。 “乖,很快就好了。” 以及生疏的,极不熟练的安慰声。 “叫的好惨,可怜的小大家伙,一定是疼急了” 医生和 猫身颠了一下。 水味越来越淡,冷硬的钢铁气味取代柔软的怀抱 完了。 下次那帮灰河的猫肯定会问——“老大,你成母猫了喵?” 梅因库恩惊恐地陷入了沉睡。 * 手术大成功。 “误食了元素幹燥劑,先生。” 兽医手脚麻利地结束了救治。 “幹燥剂的外壳被酸液腐蚀,元素力泄露,与水反应造成消化道轻微出血问题好解决,用炼金药剂中和了就好,只是胃壁得好好养一段时间。” “啊。” 干燥剂明显不在猫的食物列表中。 那维莱特听完后更是心情沉重。 “已经饿到饥不择食了吗。” “我之前还让卫兵阻止他抓鸟,现在想来” 那维莱特忧郁地反思自己——不可思议,这世间至尊至贵的元素龙王竟有着温柔的心灵,和比凡人更谦逊的心: “也许那群渔鸥,那群被油炸食品滋补到行动不便的笨拙鸟类,就是猫神先生他唯一能获取到的獵物了还有‘最低审判官’,据说也是位优雅无害的淑女,攻击力还没有雨滴砸落的力道大。“ 猫神先生定是迫不得已,走投无路,才会一次次冒着被巡邏队抓捕的风险,来沫芒宫偷猎渔鸥的吧 昏迷中的半妖:并不是,只是渔鸥肥,好吃。 这几日沫芒宫的防守为抓他而加重了,也确实好几天没再看见他的身影,因饥饿与恐惧而以草和垃圾果腹唉,合情合理。 :并不是,只是在忙着找哥 半妖吞食猫薄荷的时候太匆忙了。 那盒猫薄荷罐中,除了干叶外确实还存在的着一个红色的,密封不明物,上面写着“元素干燥剂,请勿食用” 这真是个失误。 可惜梅因库恩现在处于安详的睡眠中,无力也无法阻止那维莱特思维的进一步发散。 “用人类的法律拦阻野兽的捕猎天性,是否符合正义的定理?让他饿到这种地步,下达抓捕命令的我也许也有一定的责任” “但是不下达抓捕的指令,任由其在城市里狩猎奔跑,也不妥当” “” 小儿子听了两句,感覺非常不对。 “我记得猫神大人是位能在几十名巡逻警员的追捕下全身而退的超级猛兽?这样的家伙也会填不饱肚子吗?” “!” 那维莱特被问住了,被袖子上血迹所压下的理性开始回升。 “确实如此,我的推理可能哪里出了差错。” “嘿嘿!躲人和捕猎是不一样的,我认识很多强壮活泼的猫,他们中的很多一辈子也没舔过老鼠的毛,照样能他们的主人束手无策” 兽医的话又让水龙王陷入了混乱: “也有一定道理” “而且我看这大猫虽然看起来凶狠,挣扎得厉害,但其实除了哈气,扭动翻滚,用爪垫拍人外没再做出什么危险举动吧?啧啧啧,连指甲都没露,这攻击力” 人类极具侮辱性地对着半妖咂嘴,趁着他昏睡狠狠地撸一把背毛。 “还不如我儿前两天捡的野狸花,那叫一个猛,隔着两厘米的防护手套都能给我手背开个洞!” 啊 那维莱特感同身受地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套。 上下各两个明显的孔,但皮肉上却连个红痕都没有。 这一是因为水龙王的身体素质强悍。 二是因为梅因库恩咬破手套的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的本能失控,立刻改咬为含,及时收住了牙。 一无所知的那维莱特,只能想起突然被咬时的惊愕,和被柔软的爪垫击打时的迷茫。 良久,他擦了擦衣袖上的血,感叹: “猫这种生物,真難懂啊。” 那边的兽医还在围着手术台研究: “这么大体格,实在不像猫,让我研究研究你的品种。” 耳朵尖上有毛簇,难道是缅因猫?确实像,但这家伙比最大的缅因还要大一圈啊 短尾巴,难道是比较小的猞猁?但猞猁的尾巴尖端不都是黑的吗? 一边想着,一边顺手摸了下尾巴尖。 “” 好利索的断痕。 “唉,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家伙啊。” 兽医叹息一声,不老实地将手埋进猫脖子上逐渐茂盛的毛领子里——梅因清醒时他绝对不敢这么干。 这一摸,令他神情一顿,手下一僵。 “那维莱特大人。” “?” 人类凝重的声音让那维莱特疑惑抬头。 “我记得,动物也受法律保护的吧” “是的,枫丹有一套完整的动物保护法。” 那维莱特缓步走过去,站在手术台前: “怎么了!” 无需多言,在被层层扒开的毛领子中,那维莱特看见了大量的,细小的条状伤疤,密麻地织成网状纹路,绕颈一圈。 “这是——” 那维莱特伸手去触,疤痕上新生了细软的绒毛,隔着手套触摸水龙的手指肚。 “我摸他的毛领,薄,华而不实,没什么手感,还以为是生了什么皮肤病,掀开一看,竟全是雷元素伤疤,难怪不长毛。” 兽医长吁短叹,他是顶爱护动物的: “谁把电气水晶挂猫脖子上啦?真应该把他扔进雷火史莱姆堆里!” “” 之前因为猫突然的吐血而心生慌乱,身体上又有银灰色长毛挡着,那维莱特没看出有什么不妥。 但现在,猫四肢散乱着侧躺在铁桌上,头顶灯光明亮,全身上下的细节在那维莱特锐利的龙目中一览无遗。 “” 那维莱特伸手,捏住猫的脚爪,弯曲了一下关节,漂亮的黑虎斑纹路下藏着浅褐色伤疤。 “” 四指圈住短尾巴,大拇指屈下,在绒毛里探索。 一块圆形伤痕,规整地嵌在尾的末端。 呃。 那维莱特难得失礼地以手抚额,露出有些难过的表情。 他想起大猫雪白柔软的腹毛,隔着手套也无法忽视的美妙触感。 啊那些疤痕。 就感觉,像是在雨后的原野上捡了个红亮苹果,满怀期待地咬下去后,却发现里面都是虫吃掉的空洞般遗憾 明明,第一眼看上去,是那样完美可爱。 20、第 20 章 第20章 一场葬礼,善恶爱恨皆是…… 梅因库恩彻底清醒时, 身处兽醫院的籠子里。 “。” 貓豎起胡子,量了量铁栏杆间的距离。 不错,可以牢牢地关住任何一只虚弱的动物 除了我。 “怎么样?小、咳, 大家伙。” 兽醫见他醒了,过来观察他的精神状态。 “最大号的貓籠子也关不下你,所以我新洗了个中型犬笼子出来, 感觉如何?” 不如何。 断尾的缅因盘成一團, 虎一样地抬眼看他。 邊角没洗干净, 消毒水味和狗味都混一起了。 与人形态时不同,现在的梅因库恩能平和地用豎瞳与人類对视,貓耳连着猞猁毛精神地立在脑袋上,和人形态时的耷垂截然不同。 “好威风的家伙。” 兽醫观察了一会,点点头放下心来, 转头嘱托在旁邊看热闹的小孩。 “儿子,你来这屋写作业, 顺便看着点药,输完了叫我。” “好嘞——” 输液?哦对,我病了, 吐了一地,还弄脏了那个白头发男人的衣服。 梅因看了看自己的前腿,银灰色的绒毛被剃掉了一圈,赤裸的皮肤上插着针头, 绑着输液管 所以为什么要帮我,名为那維萊特的人類? 于情, 我与你非亲非故,甚至不是你的宠物。 于理,我根本无法给你帶来任何回报, 衣着华美的你,想必也看不上血淋淋的猎物。 “貓神,你饿不饿?等你好了我给你开肉泥罐吃” 小男孩根本就没写作业,蹲在笼子前探头探脑地瞅他。 和动物自言自语地交流,大概是人類孩童的天性,梅因库恩没有管他,只是转着耳朵,转动着去寻找印象里的声音。 所以,你哪里去了,那維萊特? “为什么不现在给你罐头吃呢?因为你胃里受了伤,做了手术,得禁食禁水两天呢!” 小孩胆大包天,手指往笼子缝里塞,试图揪一下梅因耳朵上超长毛簇。 “爸爸可向那維莱特先生保证过了,让他安安心心地去工作,我们会照顾好你的!你也要努力好起来了哦~” “!” 梅因库恩金瞳炯炯地看向他。 那維莱特不在。 那个看起来养尊处优,实际上力气超大的漂亮男人不在。 “!” 毫不犹豫,猫立刻低头,伸出尖牙,轻挑前臂上的醫用胶布。 “别啃啦,爸爸把留置针绑了很多圈,扯不下来的我*!爸爸!” “不許说脏话!” 他爹远远地训了一句,“好好写你的作业!” “不是——爸爸,猫会拆绷帶!” “也不許说胡话!”兽医不以为意,“你咋不说它会拔针呢。” “我*!爸!他真会拔针!” “都说了不许说脏话!” “要不去看看?”抱着宠物来看病的客人劝他,“万一是真的呢?” “不可能。” 兽医大手一挥,库库狂写病历:“我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会自己拆胶帶拔针的猫,猫比不上狗,脑子都很笨很蠢的。” “爸爸!猫会开锁!” “越说越离谱了,宠物犬都扒拉不开那锁,除了个别牧羊犬” “啪。” 又重又响的窗户开合声,突然从隔壁传来。 “?”我记得我儿打不开那扇窗户。 兽医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爸爸!”他的儿子鬼哭狼嚎:“猫打开窗户跑了!” “??” 等到男人赶到现场,只看见空荡荡的笼子和大惊失色的儿子。 “???”真自己跑了? 他赶紧低头检查屋里剩余的东西。 拆下来的固定带:基本完整,无明显撕扯痕迹。 针头:银亮笔直,无挣扎带来的常见弯曲。 锁扣:无爪痕,一次扣开。 儿子:“爸爸!沫芒宫猫神真是太聪明了,不愧是我认可的对象!” 满脸激动,挺高兴的。 “” 综合以上线索,兽医得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结论。 “儿啊。”他语重心长地拍拍孩子的肩膀,叹息一声: “再喜欢沫芒宫猫神也不能把它放跑啊,针还没打完呢。” “?爸,真是他自己跑的!” “好的,爸爸相信你。” 兽医冷笑一声: “爸爸相信一只猫能在一分钟内完成拆开固定带,拔针,开锁,扒开窗户这四样步骤,哈哈,猫神大人太厉害啦。” “真是他自己跑的嗚嗚呜——” * 对不起,有机会我会帮你解释的,只是现在真不行 梅因库恩远远地听见了小孩的争辩声,垂着耳朵在心里道歉,四爪却撒开,一刻也没停止奔跑。 那个叫那维莱特的人類,太厉害了,如果他不对我产生惡意的话,没有妖力加持根本赢不了。 不是要和他打架的意思那维莱特是个好人,一直压着我在兽医院接受治疗,但问题就出在兽医院。 不,不,也不是怕兽医院割掉某两个圆圆的器官好吧,有一点,但有更重要的原因。 脚步放缓,猫紧贴着墙角,咻地闪进升降梯里,从繁华的枫丹庭下到阴暗的灰河。 爪垫悄无声息地贴上湿冷的地面,银灰色的影子掠过熟悉的街道,到达破旧的房屋。 懷特安安稳稳地躺在床上,懷里搂着粉色的骨灰盒沉睡。 唉。 大猫跳上床,脚爪踩着粗糙的床垫,围着屍体检查了两圈。 我要是在兽医院治病,谁还能给你收屍。 秋天温度低,懷特还没来得及发烂发臭。 但也不能就这样放着。 梅因库恩术后刚清醒不久就又跑又跳的,实在是有点扛不住,干脆就这样躺下,在懷特的头边窝成一團思考: 我——野兽死后被怎样对待都无所谓,但人类,死后好像讲究入土为安吧。 要找个地方刨个坑?倒也不难,不用变成人也能做到就是好像还得举行个叫“葬礼”的仪式?麻烦。 屍体,梅因库恩见得多了,但葬礼,他还真没见过。 壁炉之家是个节俭的家庭,不会浪费孩子们的一丝一毫。 真奇怪啊。 猫打了个哈欠。 有些人的屍体会像物品一样被拆开研究,而另一些人的尸体则会在亲友的哭声中放在土里珍藏 而你,怀特。 银灰毛团中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嗤笑,像婴儿的哭泣。 可怜的家伙,除了一只愚蒙野兽外,没有任何一个同类在意你的离去。 咚、咚、咚。 尚未成熟的,清越的少女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在门外响起。 “怀特先生,请开下门。” 十几岁的少女,克洛琳德,一手提着枪,一手敲着门,呼唤已死的人。 “我不是来收你乐斯的,只是附近出现了惡性案件,据我判断,凶手有一定可能会威胁到你的生命安全,请快些开门。” 屋里静悄悄一片,只有猫在尸体旁迷茫抬头。 恶性案件?哪啊。 “怀特先生?” 难道已经出事了? 无人應门,克洛琳德烦躁起来,来自逐影猎人的教导令她直接采取硬性手段: “我进来了——” 嘭地一脚,门應声而开,紫发少女一眼看见怀特的身影。 人怎么睡这么死——不对。 “连环杀手已经来过了?” 未来的决斗代理人沉着脸上前,两步就到达了怀特的尸体前,锋利的视线极速地扫过的全身。 房屋内没有血字,尸体完好,无外伤,与[猞猁]的前两个命案现场完全不同——等等,这表情! 视线落到怀特的脸上时,克洛琳德愣在了原地。 眼窝深陷,颧骨高凸,是熟悉的枯瘦面貌,但 眉目舒缓,嘴角微翘,怀特脸上挂着克洛琳德极陌生的安详。 在乐斯成瘾的群体里,从未出现过这么平和的死相 不,他们活着时也很难这么安详。 “啊。” 小克洛琳德张了张嘴,对着怀特的尸体一时无言。 看来,他的死亡和那个连环杀人案无关 “死的,也太年轻了些。” 梅因库恩把自己圈成一团,黄金竖瞳安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 “咪呜” 怎么啦,人类的孩子,让你烦心的乐斯鬼死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 猫叫声唤醒了克洛琳德。 “啊,你也在这里啊也对,你是怀特的猫。” 少女愣愣的,有点反应不过来的样子,只是下意识地伸手将猫抱离尸体。 “你怀特呃,” 到底还是个未成年的孩子,只对着失去‘主人’的猫,竟也能哑口无言。 “你——饿吗?想吃东西吗,我没看见你的食盆,想来怀特也没给你准备” “咪呜” “克洛!琳德!好慢!” 踩着低迷的猫叫声,小娜维娅怒气冲冲地冲入了房间: “我都把人盘问完了,你怎么还没有完——!” 金发的少女看见了床上僵硬的男性。 “怀特!怀特!不许不配合克洛琳德问话!” “” “也不许不理人,有正事问你!” “等等,大小姐。” 迈勒斯敏锐,立刻上前一步,低头检查。 “他死了,小姐。” “死于乐斯带来的身体衰竭,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欸?!” 是啊,多么自作自受的死法。 “呜咪” 梅因对着娜维娅轻叫一声: 让你烦忧的人,让你花费钱财与医疗资源的人终于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因突如其来的悲报怔愣了一会,小娜维娅默默地摘下了帽子,挡在脸前。 “这个不听劝的混蛋。” 沉默许久,其中忽然响起一声极大的抽泣。 “我、我还是、没能救下他。” “大小姐。” 迈勒斯也跟着摘下帽子,闭目悲叹: “连卡雷斯老爷也救不下乐斯成瘾的人唉,至少怀特先生走的安详。” 你们怎么回事啊。 猫垂着耳朵,竖瞳涣散着看向他们。 这样的一个人,一个对你们没有丝毫利用价值的人,一个带不来任何摩拉的半残废,你们也要为他哀悼吗? 你们人类的族群里,原来有这么多善良的个体吗? “老爷救出了他的身体,却没救出他的灵魂。” 迈勒斯念着挽辞。 “他未染乐斯时,也曾将赚来的摩拉舍给贫困的孩子。” 小娜维娅追思生平。 “终有一日,乐斯与怀特的悲剧会在世间消灭。” 克洛琳德开始祈祷。 小小的葬礼,在破旧的房屋中举行。 这是梅因库恩人生中的第一场葬礼,由非亲非故的人们,为他异父异母异种族的家人举行。 “咪——” “别哭了,大猫。” 小克洛琳德垂下眼睑,温柔地劝他: “从我进屋起你就未停止过流泪,也是时候该歇一歇了。” “咪——” 命运啊!你是个混蛋! 野兽的竖瞳里淌出人的泪来,沾湿虎斑纹的皮毛。 为何我已经有了兽的模样,还要经历着人的痛苦! “嗷——” 命运啊!你是个混蛋! 怀特僵硬的身体,恶人死前的悲鸣,白发男子伸出的援手,与床边抽泣的金发少女一起被泪水浸得模糊。 为何让我饱尝人类的恶念,又要让我看见纯粹无私的善意? 致使我不上不下地,有憾不甘地,在对人类的爱与怕之间挣扎! 哥哥!哥哥! 半妖哀哭着,眼泪掉在尸体的身上。 救救我! 20-30 第21章 刺玫寻凶,猞猁本属猫科…… 怀特, 他稀疏的黄发被梳得整齐,蜷缩的身体也被拉开,摆正。 像是个寿终正寝的老人。 “好了, 我的小咳,大绅士。” 娜維娅放开她的小洋伞,弯腰抱起死者毛绒绒的家属。 近二十斤的体重, 对尚未长成的肩膀还是过了些, 少女的声音被压得发颤: “呜, 和你的家人告别吧。” 火烤得貓胡子发卷,他看着一个大人进去,一个黑盒子出来。 刺玫会的人拿起铲子,把男孩和女孩一起埋葬了。 * 刺玫会还有很多事要忙,容不得娜維娅一直沉浸在悲傷里。 “好貓好貓不挠人妮娜——那个猞猁案幸存者, 还有那个小孩子,在哪里?” 娜維娅手里撸着貓问老管家。?猞猁? 梅因呼地立起了耳朵。 “卡雷斯老爷已经在路上了, 要不等他过来再” 邁勒斯不想让娜維娅调查什么案件,她还是个未成年呢! 于是一边跟着撸猫一边勸。 “大小姐,那猞猁一定是个极其凶惡的人, 你再查下去恐怕会有危险这大猫确实乖巧,把它认成野生动物是我不好。” 梅因:?? “我可是刺玫会的大小姐!如果害怕危险,以后该怎么当老板!” 娜维娅不听,狠狠地捏一把猫头泄愤: “再见大绅士, 我去查案了——维恩!他们怎么样了?吃的好嗎?睡的好嗎?身体好嗎?精神好嗎?可以问问题吗?” “喂!大小姐!” 娜维娅噔噔噔地冲进了酒馆,邁勒斯根本拦不住, 赶紧回头求助。 “克洛琳德小姐,请帮我勸劝——” “吃不吃鱼干?” 却见紫发的少女一边撸猫,一边试图把食物塞进猫的嘴里。 “你怎么什么也不吃, 还在为家人傷心吗。” “啊真难得,见到如此忠诚的宠物。” 邁勒斯触景傷情,想到命运多舛的年轻人。 怀特,总算是有一件好事发生在你身上了。 “不吃就不吃吧,我难过时也不想吃東西。” 比娜维娅还要小几岁的紫发少女,最后一次拍拍猫的头。 “我要去彻查猞猁案现場,‘大绅士’就先拜托迈勒斯先生照顾了。” “!?等等,克洛琳德小姐,这对你是不是太过了些?” 老管家目瞪口呆地接过猫。 你也是个未成年呐! 然而克洛琳德已经自顾自地分析开了: “第一个案发现場的两个死者都有乐斯成瘾的迹象,而第二个案发现场的八人虽尚未查清楚身份,但屋子也倒着装乐斯的瓶子针对乐斯成瘾者的连环凶杀案?不像。” “。” 她说的越多,老人怀里的猫就越僵硬,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变得複杂疑惑。 “可以确定的只有凶手相当残暴。” 克洛琳德伸出两根手指,淡定地向老人和猫比了个wink告别: “希望能再找到些线索,还有,别再派人来帮我了,他们只会吐在地上。” “”残暴的凶手目送她离开。 “啊,一时之间忘了她是逐影猎人的弟子了。”迈勒斯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 两个少女撇下老人,相背而行。 一人明黄,一人幽紫,一人向幸存者展露笑容,一人为受害者收敛遗骨。 相似的只有年幼的脸,与对正义的执着。 简直是灵魂的伴侣,天生的搭档。 “拦不住啊,她们已经势不可挡地要成为了不起的人了。” 感叹一声,老人放弃了劝阻的念头,他摸了摸手里的猫,露出慈祥的笑: “年轻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看来呀,我这个被留在原地的老家伙,也只能养养猫,逗逗狗了,来吧,大绅士,握个手。” “” 猫抬头,黄金竖瞳呆愣愣地看着他。 “不会吗?” 想了想,迈勒斯从兜里掏出个鸡蛋,去触大猫的爪尖,“握手换好吃的。” “啪。” 缅因的视野里没有鸡蛋的存在,它只是恍恍惚惚地和迈勒斯击掌,在老人慈爱的微笑里疯狂转动猫脑子—— “!!!” 原来杀人在人類世界里是这么严重的壞事吗?? 半妖目瞪口呆。 * 出于一种自己也无法明晰的心态,梅因库恩从刺玫会的据点里跑掉了。 好奇怪啊,人類。 梅因庫恩随便挑了家屋檐,无精打采地跳上去。 杀人是不被允许的坏事这个观点好像是人類社会的常识。 但是。 大猫立起身子,嗅闻灰河铁锈味的空气,感受体内隐隐沸腾的妖力 这里也没少死人呐? 灰河四百年来经历无数纷争,血液浸透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半妖闻着,再次陷入了茫然。 难道是要偷偷下手,我的妖力失控太嚣张了? 梅因庫恩叼着爪子思考。 搞不懂为什么,搞不懂缘由。 “” 虽然不明白,我做的事情让娜维娅他们,让好人类们害怕了 猫耳朵蔫蔫地软下。 真的很抱歉。 虽然抱歉,但是我下次遇到惡人怀抱恶意行恶事时还是会妖力失控的。 “菲米尼,一定要在家里好好待着哦,外面发生了很壞很坏的事情,很不安全的。” 猫抖抖耳朵,听见屋檐下,人类的母親忧心忡忡地親吻孩子的额头,反複告诫: “也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如果让凶手、咳,我是说,让大灰狼进来了就不好了。” “咪” 不是大灰狼。 猫在她家的屋檐上有气无力地反驳。 是大灰猫。 “媽媽”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小孩明显是被吓到了,抱着媽媽的腿不让走: “不安全,妈妈也要去工作吗?” “当然了,妈妈需要摩拉给菲米尼买好吃的東西呀,不可以待在家里。” 母親以为他害怕了,赶紧安慰: “没关系的,只要不给大灰狼开门,菲米尼就是安全的。” “咪——” 我才不会去敲人类的门—— “可是、可是——” 小孩磕巴着,手里越握越紧。 “快松手吧,宝贝!” 母親急着去工作,没有时间听孩童解释。 “可是——” 再耐心的母亲也是人类,三次的劝说将她的耐心耗尽: “松手!菲米尼!都说没事了!” 她用力地拍开孩子的小手,情绪略微失控: “你这个坏孩子!能不能听话一些!妈妈都要迟到了!” “可是——我我害怕妈妈会被大灰狼伤害!” 小孩子再也憋不住,一下子哭出声来: “妈妈不要去工作了好不好,菲米尼可以不吃饭的呜呜呜” 原来稚嫩的恐惧,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亲爱的家人。 哭泣也不是因为疼痛或委屈,而是清楚幼小的自己无力阻止妈妈踏入危险的外界。 “!” 梅因庫恩在屋檐上焦虑地坐起来,短尾巴甩起。 最终,猫听见细微的衣物摩擦声,母亲给她抽泣的小孩子一个拥抱。 “对不起,宝贝。” 咚。 门关上的声音。 妈妈走了。 “呜呜” 可她的孩子还在哭 不是!孩子! 我不能伤害你妈啊! 梅因庫恩听不得孩子哭的,那些小东西一哭,他就感觉脖颈痛,胳膊痛,连带着浑身都痛,好像浑身都过了遍电一样——妈妈别走!救救! 但母亲的步履匆匆,越走越远,仿佛快走就能把一切苦难抛在身后似的,把梅因库恩急得乱嚎乱叫: “咪嗷!” 不是!人! “咪嗷——” 你再多抱一会他,哄哄他啊! “嗷——” 我愿意代替你去上班——你快来哄他! 如果你的工作能接受猫替班的话。 “呜什、什么声音?” 嚎叫声没把母亲召回来,倒让孩童的抽泣声越来越近了。 小菲米尼呜咽着踮脚,双手扒着窗台,汪汪泪眼拼命地往上抬,正对上野兽的竖瞳。 “——啊!” 短促的惊叫,令梅因库恩颈毛炸起。 好大—— 菲米尼含着泪,情不自禁地长大了嘴。 猫看着他的门牙浑身一哆嗦。 完了!要被吓到大哭了! 梅因是见不得孩子哭的,哭泣的原因又是因为自己,那更是抓心挠肝的酷刑! 菲米尼:“救” 救命?都被吓成这样了!? ——得想个办法转移这崽子的注意力! 也许是灵光一现,也许是确有天赋,就在小菲米尼脱口而出第一个字时,猫忽然立起上身,后腿爆发式蹬地,脊柱收缩,大头向后—— 借着极佳的爆发力与身体控制能力,梅因库恩完成了一个完美的后空翻! 甚至连尾巴都没用到。 “!!!” 菲米尼张着嘴看愣了。 “” 前爪稳稳落地,猫脸永远淡定的模样,竖瞳却在鬼祟地窥小孩的脸。 我看街上那些穿花衣服的人,一翻跟头小孩们就冲过去又叫又笑 果不其然,小菲米尼的蓝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把被妈妈打得泛红的小手掌贴在玻璃上,向梅因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 “救命恩人!不,恩猫!” “你好厉害!”! 哇。 梅因库恩才发现,这个金头发的小东西。 有一对好漂亮的蓝眼睛啊。 哥哥的眼睛,有时候也会显现出这样漂亮的蓝色来。 “” 等等,还有一件事。 救命恩猫是指谁? * 梅因库恩忘了自己曾经救过一个孩童,但小菲米尼可没忘。 虽然在水里看的不清晰,但那么大的身体,银灰色的长毛和黑斑纹,这就是救我的那只大猫!错不了的! “恩猫先生,等我开窗户,不要走哇呜呜呜呜呜呜——咦,回来了?” 被握着前爪拉入房屋时,梅因库恩整个人都木了。 小子,你确实完美遵守了你母亲的命令。 不让给陌生人开门。 你就给陌生猫开窗。 顺便把你妈最害怕的凶手拉进了家门。 * 小娜维娅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见过了凶手,甚至还夸赞过他漂亮的毛色,怜惜过他断节的尾巴。 “妮娜女士,您应该看见了那杀人犯的模样了吧!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们呢?” “我、我” 妮娜支吾着,在被刺玫会发现后,她只是犹疑地报了条路线出来,之后就什么也不肯说了。 正义之神啊!她什么也不说,大家们还以为只是个普通家暴案件,欠教训的丈夫把母子逼到刺玫会求救什么的,天知道房门打开后吓破了多少人的胆子! 八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恶—— 小娜维娅没看见那场面,迈勒斯看她看得紧,但只是想想也足够让人头皮发麻了。 犯下如此恶行的凶手,定是泯灭人性的存在!必須尽快抓捕,以免伤害灰河其他人的性命—— 为此,我要不择手段。 “妮娜女士,虽然现在说这些很不好。” 小娜维娅心意已决,她摘下帽子,露出悲伤的时神情。 “但我必須得通知您一个噩耗。” 什么? 在女人惶惶不安的注视下,金发的姑娘开口念诵讣告: “杀此八人者猞猁也,但那夜死的,并不仅有八个人。” “在两位灰河居民的尸体前,写着同样的血字:杀此二人者猞猁也。” 啊,我应该、应该在她心情平复时通知她这个噩耗的。 但放任连环杀手继续在外流窜,只能伤害到更多灰河居民。 娜维娅低垂眉眼,不去看女人惊魂未定的面容。 “夫人,我必须遗憾地通知你,那两个死者之一的名字是马洛,身份是你的儿子。” “夫人,您所维护的凶手杀掉了你的儿子,您还要向刺玫会遮掩他的模样吗?” 第22章 割裂人生,谁爱谁怕谁担…… “” 我的儿子, 被殺掉了? 被那个少年? 妮娜有些回不过神来,双目怔愣着看着眼前的金发姑娘。 “夫人,夫人, 你还好嗎?” 小娜維婭见她木头似的坐在那,情不自禁地露出担忧与自责的神情来: “请不要太过悲伤,只要你愿意告诉我们凶手的样貌, 刺玫会会为您报仇的” 不, 不要那么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人类咬緊下颚, 疲惫的臉上现出非凡的勇气与坚定来。 “我的儿子马洛。” 妮娜直接抱起了身边的小孩,那个和她一起被掳被卖被救的小男孩,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就在这里。”!? 担忧与悲伤全都消失不见,小娜維婭驚愕地抬头看向刚丧子的母親。 为什么要包庇一个殺人凶手,到如此地步? * 克洛琳德首先检查第一个现场的尸体。 两具腹胀如鼓的尸体, 晃一晃,仍有淡黑色的污水顺着喉咙里的管子向外冒。 “胃被大量的樂斯急速冲裂, 水,酸液,和残渣涌入腹腔, 灼烧肝脏与肠好不利索的死法,难怪死不瞑目。” 克洛琳德叹息着盖上其中一具尸体的眼睛。 “愿你在地脉中获得寧静马洛先生也是。” 看完尸体,该看物证了。 “凶手仔细清理了鞋印,却没有太过清理其他痕迹, 为什么。” 克洛琳德搜寻室内外。 还有,樂斯是哪里来的, 说真的,十五升的乐斯,这死法有些太奢侈了! 密密麻麻的乐斯储存罐, 猝不及防地印入克洛琳德的眼底。 “” 小小的逐影猎人在其中找到买卖记录,其中有许多熟悉的名字。 “总计销售额客户马洛提供怀特提供” 克洛琳德面无表情地拿上账本,回头一把薅起乐斯贩子的眼皮。 “你还是别死得太安详比较好。” 第二个现场,在一片颌颧鼻泪腭骨尽碎的尸体后,克洛琳德发现了关人的笼子和更可怖的账单。 来历清晰可寻,生育能力完全的妇女,价值约等于十五升乐斯。 “” 克洛琳德面无表情地冲回第一现场,把马洛的眼皮也重新扒开。 “我要收回前言。” “你们最好永远也不要获得寧静,人渣。” * 真相已然明晰。 “怎么会有母親宁愿亲吻他人儿子的臉颊,也不愿为亲生孩子的死亡流泪?” “于深夜中用哭声敲响刺玫会的门,却用迷茫的表情迎接前来救助的人?” 金发的少女攥緊拳头,心中隐忧。 “将触目驚心的尸体,骇人听闻的死法,暂抛脑后,用理智拨开血与毒水的迷雾,用现实打开隐秘的门扉。” “每一处伤痕,都恰如其分,安详的遗容,不该属于罪人。” 克洛琳德将她的所有收获带给朋友,两位少女一同沉默。 妮娜和‘马洛’,从不是什么幸存者。 “恰恰相反,他们是被极恶之猞猁亲手拯救的,随时可能被当成货物贩卖的。” “商品人类。” * 拼凑得出后的真相让娜維娅难以接受。 “怎么这样啊” 犯案的可能是一个好人,比是一个纯粹的坏人更令人难过。 十条人命,触目惊心的现场,无可辩驳的殺人罪—— 懵懂孩童,难掩喜悦的妇女,以及坚定的包庇—— “克洛琳德!” “我们必须先于执律庭他们,把猞猁控制在刺玫会的手中!” “你要包庇他嗎,娜維娅。” 逐影猎人的眼神锋利起来。 “不,不是,那只会让他的情况更糟糕。” 杀人的罪已经酿成,猞猁的余生必永远处于无休止的抓捕中不得安宁,暂时的包庇有什么用呢?聊以止渴罢了。 若他真是善者,就不应该手染鲜血,为他人的罪恶在黑暗里沉沦! 但他得真是个善者。 “他实在是个危险的家伙,所以我要先把猞猁锁在刺玫的船中观察。” 小娜维娅扬起笑脸,眼神坚定不移: “从生活起居到人际交往,说话方式,为人处世,乃至饮食习惯,一切的一切都要在刺玫的监视下进行。” 在诸多细枝末节中,我定能判斷出这个残酷的凶手,究竟是在为什么而杀戮。 “如果我们推斷有误,他单纯是个嗜杀的恶徒,我就打断他的脊骨,把他押到歌剧院不再问候,如果我们判断正确” 少女以手抚胸,遥遥对着猞猁宣告。 “我就要集结整个灰河以及白凇镇的力量,以刺玫会的名义担保,为他请求最轻乃至无罪的判决!” 之后,再像个普通人一样,安宁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吧~ “太理想化了。” 克洛琳德不赞同地皱眉: “实现的可能性渺茫。” “喂!不要打击我的积极性!” “不是在随便打击你,有缘由的。” 克洛琳德抬头,警覺地看着灰河的入口处。 “我记得你第一次去报案时没有几个警员来这里调查。” “欸?是啊,枫丹廷好像有个贵族伯爵被杀了,警力资源全集中给他们了,一时半会也顾不上灰河。” “这就是问题所在,你看那些是什么。” “?特巡队??为什么这次来这么快?” “” 灰河的案件不受重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这次反应这么迅捷? 对此克洛琳德只能想到一个可能。 “这根本不是凶手猞猁的第一次作案。” “” “娜维娅,就算他真是个好人又如何。” “集结整个灰河以及白凇镇的力量,你也护不住这样一个屡杀不止的家伙。” * 貓有气无力地侧躺在地板上,任由小菲米尼在他身边喋喋不休。 “救命恩貓——” 小菲米尼报恩心切,拿起媽媽的梳子,一点点地梳理梅因银灰色的长毛。 看着略显凌乱的长毛逐渐在自己的努力下服帖,小菲米尼很有成就感。 “恩貓,恩貓,你的爪子上为什么秃了一圈?” 因为扎针,小子。 “好难看啊。” 小菲米尼想了想,开始揪自己的金发。 “用我的头发修补吧,我剪下来一点粘上,媽媽说我的头发颜色最好看了!把好看的颜色送给恩猫~” 别别别,千万别。 大猫赶紧把肉垫拍他手上。 别给我粘不长毛了。 “恩猫不要?” 小菲米尼想了想,去床上扯下了自己的小被,盖在了梅因的身上。!? 被褥熟悉又陌生的触感让猫一惊,上次盖被还是在壁炉之家。 “恩猫别怕,这不是网,这不是笼,这是我的被子。” 可是回头,却只能看见孩童稚嫩的笑脸。 “” 壁炉之家可没有孩童了。 “总感覺恩猫好像很累,所以菲米尼把被子拿过来,让恩猫好好地睡一觉。” 哈?别开玩笑了,小子,在陌生人旁边我是睡不着的 “我给恩猫拍拍背,我给恩猫唱儿歌。” 小菲米尼什么也听不懂,只凭着一腔真诚的赤子之心,和猫并头躺下,伸出小手缓缓地拍着梅因的身体。 “睡吧~睡吧~忘记所有疲惫,明天会更美~” 妈妈怎么哄孩子入睡,孩子就怎样哄他的猫。 “” 上一次唱歌哄我睡觉的,还是哥哥。 梅因双爪交替着踩了踩柔软的被子,张开血盆大口打了个哈欠。 真怀念啊。 这孩子,也是在爱里长大的呢。 孩子的童歌声中,轻柔的拍哄声中,褪色干净的棉被里。 野兽静静地闭上了他的黄金竖瞳,安详地睡去了。 * 再醒来时,眼前又多了一个长发的女人。 啊,这小子的妈妈回来了。 梅因库恩眯了眯眼睛,等着这女人把自己丢出去。 没有不丢出去的可能性,这家连个完整的家具都没有,还能有钱养猫嗎。 梅因库恩知道自己走出去会更体面些,但这一觉睡的实在是舒坦。 不想起身,麻烦您动动手指,把我扔出去吧。 但出乎梅因库恩的意料,女人看了他许久,也没有动手的意思。 怎么说呢,她看起来还有点窘迫? “妈妈,恩猫在等你打招呼呢。” “啊,哦恩猫先生。” 在孩子的提醒下,母亲蹲下身子,双眼郑重地与梅因库恩对视。 没人告诉她,两眼直视猫算是挑衅行为吗。 梅因库恩有点焦虑地甩起短尾巴,忍下攻击的欲望。 “你好,我是阿梅丽。” 赶猫之前还自我介绍?讲究。 “非常感谢你救了菲米尼,上次没有向你道谢实在是太失礼了。”???? 梅因的猫眼瞬间睁大,而阿梅丽被看得更紧张了: “那个、那个!你——想不想来点魚汤QAQ?” 好大的猫啊好吓人! * 等热腾腾的魚汤被摆在面前时,梅因库恩是真的懵了。 这家破败,连个桌子都没有,母子二人带着猫,一齐坐在地板上吃饭。 “是太烫了吗?” 阿梅丽没有养猫的经验,甚至十分怕猫,她试探着把梅因面前的盘子端回来,“我帮你吹吹,你、你可千万别咬我。” 呼。 “好了。” 不过一会,温度适中的魚汤放回猫面前。 “” “?????” 不是!人类! 猫一个猛回头,看向菲米尼的盘子: 量少的鱼汤,一块黑面包。 “怎么啦恩猫,不够吃吗?我的这份给你!” 猫再一个猛回头,看向阿梅丽的盘子: 量更少的鱼汤,一块黑面包。 “菲米尼,你还在长身体呢,妈妈这份给他就好了” 不是!人! “咪——” 自己和孩子都要吃不饱了就不要再想报恩之类的事情了好不好! 我是只野兽!猫!就算是你恩将仇报也无所谓的猫! “怎么了?恩、恩猫先生?” 阿梅丽听着猫叫立刻惊慌失措: “请、请不要客气,你救了菲米尼就是救了我的性命——如果不喜欢吃鱼也千万不要生气不要咬我不要挠我我会想办法的噫——” “汪嗷!” 怕猫就把猫赶出去啊笨蛋! 生生被气出一声狗叫,梅因库恩立起身子,人一样地用前爪打开窗户,跳出了母子俩的家。 “啊,妈妈。” 小菲米尼有点沮丧。 “恩猫先生果然不喜欢鱼汤。” “菲、菲米尼!” 他妈妈的关注点不在那个上: “你、你看见了吗?那猫站起来比你都高——嗚!” “而且还会开窗户好恐、啊不,好厉害嗚嗚呜——” 阿梅丽惊魂未定的声音中,窗玻璃很快又被拍响。 “啪!” 粉色的大肉垫印在玻璃上,威风凛凛的大猫嘴里叼着两只血肉模糊的小兽,冲他们摇了下脑袋,丢下一只,走了。 阿梅丽:“” 菲米尼:“” “妈妈,这是请我们吃的意思吗?” 小菲米尼露出天真的笑容: “肉欸~” “不对!不对!这怎么回事!” 小孩子没有经验和阅历也就算了,可阿梅丽不是啊! 这世间,怎么可能会有一只猫,看眼饭菜,感觉吃的不好,气的大叫两声后自己打开窗户出去狩猎再原路跑回来把猎物拍你脸上留下潇洒狂拽酷的背影啊! “恐怖!啊不是,我是说真厉害呜呜呜!” 荒谬过头了——这和你家宠物突然闯进厨房给你做了三菜一汤有什么区别! * 猫嘴里还叼着一只猎物。 那不是为自己准备的。 而是为一对活泼的兄妹。 林尼和琳妮特,有两天没去看他们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钻研那个‘摸术’ 梅因库恩正普普通通地走在街上,忽然眼前一黑。 “啪。”!? “终于,抓到了。” 那维莱特两手握着奇大无比的抄网,顺利地把猫扣在网下。 “芙宁娜难得提了个好建议。”!? “咪——” “不要怕,是我。” 那维莱特面无表情地把一只手伸入网下,摸索着梅因库恩的后颈皮,另一只手强硬地把他嘴里的猎物扯下。 “很抱歉我要夺走你珍贵的猎物——没吃吧?” 看着手里的死物,那维莱特深深叹气: “术后4时禁食禁水,真希望您已严格遵守。” “咪——” 不是!那维莱特! 梅因库恩张牙舞爪地在他怀里扑腾。 那是我给孩子们准备的! 放我下来嗷嗷—— 第23章 枫丹日常,坏猫坏猫咬好…… 那维萊特把貓强行箍进怀里, 握住那只剃过毛的前爪递给兽醫紮針。 “看这精神状态好像真没吃到东西。” 兽醫看着他亮闪闪的貓眼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明明跑出去那么长时间,这捕猎技巧确实太差。” “咪嗷——” 那是因为我听见你儿子说4时不許吃东西了—— “嗯,乖。” 那维萊特听见貓叫, 思考了一下,生疏地进行安慰: “紮針,疼一下就好了, 请忍忍。” “!?” 貓叫声戛然而止, 梅因庫恩直接炸开短尾巴浑身发麻。 被成年人抱在怀里哄——原来是这个感觉吗?! 好怪, 还不如给我两巴掌来得痛快! 虽然猫瞳在因不适应而剧烈收缩,但那喋喋不休的的猫叫声,确实止息了。 “好猫。” 水龍王很高兴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 * 被重新关回笼子里后,大猫闷闷不乐地缩在角落里。 同样闷闷不乐的还有兽醫的儿子。 “它真是自己跑的!” 小孩气的要哭,“就算是放我也得等他痊愈了再放啊!” “唉, 孩子!你怎么比重甲蟹还倔强?” 兽醫死了心地觉得是自己的儿子放走了猫: “和那维萊特大人道个歉,又不会要了你的命!” “那维萊特大人!” 小孩委屈巴巴地扯着水龍王的衣服:“您也觉得是我放走了猫神大人吗?” “没有证据和证人, 我不会妄下定论。” “哎呦,那维莱特大人,不用惯着这小子!” 兽医满脸严肃。 “不是他放的, 那猫还能自己开门不成?儿子,我怎么教你来着?知错就改” 咔。 一声金属相击的脆响后,兽医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拍了拍自己小腿。?! 兽医低头一看,银灰色的大猫若无其事地在地上舔爪子。 “我嘞个——” “爸爸, 你看!”儿子看见胜利的曙光,“我都说他会开门了!” “那、那又如何, 他又不会拆固定帶” 嚓。 猫咬着首端,把雪白整洁的固定帶甩在了他脚下。 “” “爸爸!” “你、你等一下,我打赌他肯定不会拔針!” * “。” 梅因庫恩面无表情地被水龍王按在怀里, 剃了另一只爪子上的毛,又挨上新的一針。 “这沫芒宫猫神,虽然聪明,但、但也没聪明到能听懂人话,普普通通吧。” 兽医也就是嘴硬。 “它、它要是真聪明,就不会在我们面前大摇大摆地开笼拔针了,肯定就、趁我们不在悄悄跑了。” “哼!” “哈哈、儿子,你看它,又让自己多挨了一针,哈哈、哈。”兽医僵硬着活跃气氛。 “哼!!” “嗯”那维莱特张张嘴,不太清楚自己需不需要搭话。 闭嘴,别打岔。 梅因库恩一爪子呼他嘴上,耳朵立挺着看兽医的笑话。 这可是我用多挨一针换来的好戏。 “我、我错怪你了,儿子,想要啥补偿?” “哼!!!” “爸爸错了,你别哼了——” “” 对眼前的闹剧无动于衷,那维莱特眼神下移,落在大猫的头上。 毫无防备的毛茸茸后腦勺上,绒耳兴奋地扑闪,连同猞猁毛一同跃动。 “” 那维莱特忽然想起,水神芙寧娜看见心仪的好戏时,立在头顶的弯长白发也会以同样的弧度跃动。 “你。” 水龍王伸手拨开猫按在嘴唇上的肉垫,竖瞳沉静地看了它一会。 良久,他低下头,轻轻地凑到猫耳朵旁。 “你,其实听得懂人类的话语吧。” 猫一动没动,只是抖了下耳朵,仿佛在缓解被那维莱特吹痒的绒毛。 “你是故意展现出自己会开门的技能的,这是为了给那孩子洗清冤屈,对与不对?” 越想越合理,水龙大胆推测: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的智慧已经达到了相当可观的水平,我应该按照礼节把你当成人类看待你觉得呢,猫神阁下?” 那维莱特耐心地等待回复。 也許是一个肯定的眨眼,也許是一次惊慌的挣扎。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回答,水龙王都会给予包容。 毕竟,愿意为小孩子申冤的,不可能是什么恶兽 “?!” 把我当什么对待? 半妖蹲在他的大腿上,甩着尾巴扭头回看他一眼。 又一眼。 尾巴直接甩成螺旋桨。 “?”水龙王疑惑地试图解读。 “猫神阁下,是不想在我腿上回答吗?也对,作为一个智慧生物,你肯定愿意” 忍不了了! 啪! 劲風起!两只宽厚的的猫爪带着幽怨和焦虑,合力拍打出响,水龙侧脸处的蓝白刘海被逮个正着! 可惡的家伙!你从刚见面开始就一直说我像人,翻来覆去的根本没停过! 银灰色的大猫眼带杀气,惡狠狠张口,却只敢把无感知力的长发塞进嘴里咀嚼 “咪!” 人!人什么人!你看我现在像人还是像猫! “!!!?” “那维莱特大人!?” 再也没有争吵,兽医和他儿子一起惨叫出声: “最高审判官遇袭——” “针针针针!又得重扎!” * 判断、失误了吗!?是普通猫?再笨拙的美露莘也不会突然咬人头发啊? 但猫的食谱里,也没有结缔组织啊! 那维莱特惊恐地洗掉头发上的猫口水,脚步踉跄着走了。 “失礼——” 诞生不知道多少年了,头一次有生物胆敢把水龙王的头发往自己嘴里塞,也是头一次有人破坏他整洁的仪容好吧是第二次,上次那猫吐个不停。 猫——这种做事毫不顾忌后果的小兽,到底是怎么繁衍至今,还在人类群体中颇受欢迎的!? 强大的水龙王无法理解。 “哇!那维莱特?” 在沫芒宫与芙寧娜相遇,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你怎么这个表情?像是、我想想啊” 白发的神明以手抚脸,奇特的异色瞳轻眨着思考: “有了!和你上次问我‘猫露肚皮可以摸吗’的时候一样迷茫!” “不会吧那维莱特,不会吧我亲爱的大审判官。” 她轻踩起华丽的舞步,绕着水龙跳了一圈又一圈。 “让罪人闻風丧胆的你,居然搞不定一只小小的猫吗?哦哈哈哈——用不用本神明给你传授些技巧呀~猫、厌、者?” 啊,是熟悉的语调,以及能撩拨静水的浮夸。 “请容许我纠正你,芙寧娜女士。” 但就是这熟悉的浮夸,令那维莱特迅速地从迷茫中回神: “沫芒宫猫神,可不是什么小猫。” 最高审判官极为严谨。 “算上断尾,他的身长已达一米,而枫丹历史上最大的家养猫,全长也不过一米二三,尾长占四十余”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你救的是沫芒宫猫神?” 轻巧的舞蹈夸擦一下僵住,芙宁娜差点崴了脚。 “好啊!你个那维莱特!”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手指直指水龙的鼻子。 “不侍奉我,反而要去侍奉猫咪的神明吗?太可恶了!”水神怒发冲冠。 “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尊严在哪里!——”水神咄咄逼人。 “你的反应太大了,不是侍奉是救助” “猫在哪里!”水神图尽匕现。 “” “?” * “大猫咪~大猫咪~超大份的可爱~” 芙宁娜一蹦一跳地走远了。 那维莱特等着她跑回来抱怨。 猫——这种令人摸不着头腦的生物,以芙宁娜的浮躁性子,想必很快就厌烦了吧。 “那维莱特大人。”美露莘塞德娜把厚厚的文书递给审判官。 “这是逐影庭和特巡队协同调查报告。” 协同调查哦,是贵族区的那件凶案。 “案件进展如何?” 那维莱特还記得这件案件,美露莘奥蒂涅向他抱怨过死者家属极不配合。 “毫无进展,大人,既不能从家属们的口中得知斯者伯爵平日里的兴趣爱好,也无法从佣人们口中得知他平日得罪了什么人。” 塞德娜摊开她柔软的触手抱怨: “还有更奇怪的事呢,明明我们美露莘都能看出来凶手是个少年,他们却偏偏说凶手是个少女!” “” 看来他们的心里已有嫌疑人,只是碍于一些原因,不敢开口。 “调查这个少女这是什么,撰稿许可申请书?” “是的,《枫丹日报》和《蒸汽鸟报》的記者们听到了些风声,要批準吗?也许可以利用群众的力量帮忙找到那个年轻的嫌疑人。” “” 记者,年轻的嫌疑人。 这个搭配让那维莱特的脑海里,浮现出许多不妙的往事。 莱欧斯利。 他被抓捕的时候比猞猁更年少。 那维莱特还记得他刚刚被抓捕时的满城风雨 [弑父弑母的罪人][天生恶徒][反社会少年犯] 能轰碎人眼球的新闻标题一个接一个地出现,虽然它们都很快消失,转变成对莱欧斯利的同情和理解,但那维莱特还是希望它们从一开始就不要出现。 “不要批準,千万不要。” 情绪如浪搅打水龙的理智,甚至让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才是那个能批准的人。 “这是对未成年人的保护。” 说起莱欧斯利,我还没有以私人身份对他贺喜,以及他拜托我寻找的弟弟,都快十年了依旧线索全无 “那维莱特!” 沉思间,水神芙宁娜大喊大叫地闯进办公室。 啊,我就知道她搞不定猫。 水龙王正襟危坐,准备迎接抱怨并进行安抚。 “芙宁娜女士,作为神明,你理应原谅小小野兽对你的冒犯” “不是啦,你在说什么!?” 白蓝色的少女旋风一般转入房间,又气又急: “你家猫神又跑掉了!害我白费那么长时间跑去看它!”??? 我记得我买了十八把锁? * “大先生,为什么你四个爪子里有三个都是秃的?” 小琳妮特非常疑惑。 不知不觉间,大猫先生的称呼已简化成大先生,梅因库恩对此没有意见。 “。” 你就当这是对我啃那维莱特头发的惩罚吧。 那家伙说什么要把我当人对待 想起这个,猫又打了个寒颤。 好恐怖啊!我都这么努力了还逃不开可怕的人皮! “” 但咬人头发确实不对,得想办法道歉还有手术费之类的也得还 “嘿,看这里,大先生。” 林尼手里拿着报纸叠的花——真花太贵了,在猫的眼前咻地变不见,又展示空空如也的一双小手。 “猜猜花去哪里了?” 这还不简单。 大猫慵懒地趴在帐篷里不愿意起身,只是用毛茸茸脚爪蹬了一下林尼的袖子,又拍了一下旁边琳妮特的帽子。 “哇。” 猫耳的女孩面无表情地惊叹: “居然连防止魔术失败的备用花都翻出来了,厉害。” “誒誒诶——可恶,我林尼居然一次都没有给大先生表演成功过!” 无知的小子。 梅因库恩散漫地打了个哈欠,将脑袋枕在林尼的膝盖上咂嘴。 想骗过猫的眼睛和耳朵?省省心吧,白费力气。 “这样可不好,你会失去很多有关魔术的乐趣的。” 小林尼嘟着嘴,愤愤地揪着梅因的聪明毛,把他的耳朵拉长直立。 “看,兔子!” 喂—— 猫喉咙里咕哝了一声,懒得阻止。 “真的有点像诶。” 琳妮特附和着,“说起来我们新学的魔术是不是需要一只兔子搭档?” “可是啊妹妹,我们没钱买,也没办法照顾好它们” 等等。 不用钱买,也无需照顾的动物搭档。 两个小孩子的视线渐渐在猫银灰色的毛发间停驻。 梅因库恩:“。” 孝死我了。 第24章 第一桶金,魔术一场见真…… 透过箱子的缝隙, 梅因库恩还是第一次看兄妹倆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魔術。 “女士们先生们!” 小小矮矮的孩子,就算是站上路边的台阶,高度也只能勉強到达大人的肩膀。 “现在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被人群包围起来时, 被数十双眼睛一起注视时,他们不会害怕嗎? “。” 只是稍稍帶入一下自己的人形态,梅因库恩就已经想死了。 “爸爸, 有魔術表演, 我要看我要看!” “好好好, 爸爸抱着你看啧!就两个小鬼能耍出什么好把戏?” 大人上下打量小兄妹两眼,不屑地嫌弃起来: “要是演得不好,浪费了我们的时间,我可要抽你们的背!” “”哈? 明明自己都有小孩了,对待同族的孤儿还这么刻薄? 大貓立起身子, 抬爪就想开箱子。 站那别动位置,我要扇你嘴巴子! “哦呀。” 然而并不需要他。 一根直树枝, 天然的手杖,林尼潇洒地把它扔在空中旋轉出花纹,再稳稳地接回手里。 “这么粗暴?小弟弟会被吓到的哦!” “你——!” 别理会杂音和质疑, 像以往一样,将技巧与戏法移到真正的顾客身上! “嘿,小弟弟,看这里!。” 林尼提起树枝, 手杖在孩童的面前晃了一晃。”啪! 绚丽多彩的纸帶,取代手杖, 纷揚在孩子的头上。 “哇!爸爸,快看快看,他好厉害!” “也、也就那样” “先生——” 浅发的小魔術师, 俏皮又友善地眨眼。 “我想能给家人帶来歡樂的驻足,都不算浪费时间~你说对不对呀,小弟弟?” 好、好看! 惊喜过后的微笑,立刻俘获孩子的心。 “当然了!爸爸也来看吧,别怕浪费时间,看完之后我们再一起开开心心地回家!” “” 未起的风波,粗鲁的质疑,被孩童圆滑地解决了。 “!” 大貓愣愣地趴回箱子里。 好、好厉害啊小林尼,明明只是将人类的言语排列组合—— 却能让所有人都露出笑容。 又无声地维护了自己的尊严。 嘶,我却只能想到动手这一种解决方法 我就算了,但佩佩和克雷薇,在这个年纪也做不到如此周全吧。 莫名的苦意,忽然取代了惊奇,蔓延在貓的胸膛。 他看了看被父亲牵在手里的天真孩童,个头分明与两兄妹相差不大 所以到底吃了多少苦,才变得如此成熟? “不愧是哥哥。”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林尼身上时,琳妮特悄无声息地将树枝手杖,那根与彩帶机关替换的树枝手杖塞进了貓盒子里。 “拜托你了,大先生。” 叮嘱了一声后,她平静地上前,重新走到林尼的身边。 “哥哥,哥哥!” 她揚声质问: “你把我给你做的手杖,变到哪里去了?” 啊 梅因库恩后知后覺地发现。 原来魔術,在那大人挑衅的一刻,就被灵巧地拉开序幕。 “哎呀!女士们先生们。” 装模作样地摸索全身,实际上是为了展示手杖不在身上。 “太糟糕了,我的手杖被我弄丢了!” “真的欸,哪里去了” “哥哥,粗心鬼。” 观众的惊呼声中,小琳妮特扑闪着头上的耳朵,叉腰演出指责的模样: “你这样,我们就只能召唤出猫猫精灵来帮我们找手杖了。” “好妹妹,只要能找回来手杖我什么都愿意做!” “既然如此,哥哥。” 小小的魔术师助手,扬起褪色的披风,放出纸糊的鸽子。 “让我们用盛大的魔术祭典,来迎接猫猫精灵的到来吧!锵锵——” 稚嫩但顺畅的开幕,胜过萬千同龄人萬千倍。 鹅卵石代替原版本的金币,卡牌上绘着稚嫩的线条,连链接机关的钓鱼线,都是兄妹倆在沙滩上捡的。 何其窘迫,何其困苦。 “” 黄金竖瞳透过箱子的缝隙,猫看着孩子们打着补丁的衣服。 但是又何其美丽啊,小小的兄妹联手,倔強又灿烂地站在台阶舞台上,迎接着世界的审视,拼命地活着。 “祭典已到达高潮!出来吧——猫猫精灵——” “” 梅因库恩看了一眼树枝,想了想,把本就稀薄的自尊心丢掉了。 “嘭——!” 银灰披风的野兽一跃而起,从黑暗的箱子跳到人间。 残酷而多彩的人间。 “大先生!来我这里!” [哇!好威风的猫——] [猫?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观众的窃窃私语与林尼的呼唤一同响起。 [好像是报纸上的那个沫芒宫猫神?这俩孩子是不是没看报道?] [停下魔术表演?把猫捉起来?] 神明啊!你们这些人类,能不能!尊重下你们幼崽的劳动成果! 愤怒地上伸前爪,曲腹抱头! “啊!!??” 一个利落的前空翻,猫在空中将手杖甩在林尼的手中。 “!!?” 就算是未来的大魔术师,现在也必须惊愕。 “哥哥!” 琳妮特惊叫一声,又立马压低声音: “你什么时候教的大先生翻跟头!?” 啊啊? 林尼握着手杖说不出话。 不是你教的嗎??你俩都是猫啊! “我*!牛*!” 观众们已经惊声尖叫起来,他们大力地鼓起掌: “这可是歌剧院都不可能有的表演!水神她见过会翻跟头的猫嗎!?” “再来一个!!” 一个重物砸在林尼衣服上,痛意将孩童唤醒。 “!” 琳妮特将它捡起,重物在女孩的手指间闪闪发光。 摩拉。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数量繁多的摩拉从四面八方投出,砸在半妖厚实的绒毛中。 “咪嗷——!” 差不多得了。 猫无声地对着观众龇牙。 给我当猴耍吗!? “好、好多摩拉——” 但抽气声从孩童的嘴里发出,林尼喃喃自语: “感覺继续下去,能攒到租房子的钱,这个冬天不用担心琳妮特被冻坏——” “”梅因库恩强行张嘴,把对观众龇牙的动作魔改成打哈欠。 “可是哥哥,我听说动物表演算虐待行为也不知道翻跟头会不会伤到猫的身体” 琳妮特十分犹豫: “我们一开始的准备只是让大先生做几个简单的动作” “” “你、你说的对,琳妮特,大先生,你一会按照原计划进行吧” “” 草史莱姆! 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跳起来,短尾巴在空中抡了一个圈。 是我自己硬要表演的,行了吧! * “天啊,大先生!你好厉害好棒!” 小林尼一头扎进梅因毛绒绒的脖领里,疯狂地蹭他宽阔的胸膛。 “从来、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摩拉!” 向来冷静的猫耳小姑娘也歡呼一声,眼睛亮闪闪地扑向猫坚实的背部。 只不过略施小计,看把你们激动的。 梅因库恩面上冷静,耳朵却骄傲地立起,猞猁毛笔直地射向天际。 “太好了!琳妮特,我们中午吃点好的吧!不吃黑面包了!我要吃蒜香面包棍——” 外皮酥脆,内里鬆软的面包,咬上一口,热乎乎的,满嘴都是黄油和蒜的香气 小林尼想得入神,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啃了一口鬆软的猫毛。 “啊,对不起,大先生。” 林尼赶紧擦去绒毛上晶亮的口水,及时道歉。 “。” 猫没有生气。 只是以一种混合着慈愛与怜悯的奇异目光看了他一会,然后伸出布满倒刺的薄舌,理了理他浅棕色的头发。 可怜孩子。 都有钱了,还搁这合计面包呢。 肉才是世间最好吃的東西。 “我、我想吃奶油蛋糕,上次吃还是小时候” 柔滑的口感,甜蜜的气味,混合着扎实绵密的蛋糕胚子一起咽进肚里 小琳妮特靠在大猫的背上,嘴角也流下来可疑的液体。 “。” 可怜孩子。 梅因库恩伸出薄舌,同样慈愛地理了理她鬓角的头发。 一看就没吃过什么好東西。 * 蒜香面包棍,奶油蛋糕,都安排上了。 除此以外还有一只鸡。 “毕竟猫猫只能吃肉吧?” 林尼撕下一只大腿,把肉一丝一丝地剥下来,喂到猫嘴里。 “要不,试一试蒜香面包?” 我靠,恩将仇报啦。 猫呕了一下,伸爪刨地作掩埋状。 “来一点奶油?” 小琳妮特拿木勺刮了一点奶油。 浓厚的奶香与脂肪味,不错。 猫舔尽了。 “虽然看起来不讨厌但是还是不要喂了。” 小林尼十分谨慎,反手去拆另一只鸡大腿。 “下次给大先生買猫粮咦?大先生,你又要走了吗?你还没有吃饱吧!” 就这么一只鸡哪够我吃。 猫粮也别買,省点钱。 缅因打了个哈欠,懒懒地从地上爬起,轉身就要从帐篷里出去。 先去沫芒宫打两只鸟,再去街上转转,闻闻万一,我是说万一。 听琳妮特叫了一天哥哥的梅因库恩有些伤情。 万一在这枫丹的茫茫人海中,突然就与哥哥狭路相逢了呢。 线索断绝,又不敢硬闯沫芒宫的半妖只能先采用老办法过渡——把枫丹廷的所有人家,挨家挨户都潜入一遍的地毯式搜索。 啊啊神明,强大的神明,沫芒宫,神明的住处。 梅因库恩焦虑地甩起短尾巴。 如果可以,不想得罪枫丹之主—— “大先生!” 男孩轻脆的嗓音打断了梅因库恩的思考。 “锵锵~” 一条细绳绕过大猫的脖子,连带着什么重物摇晃。!!?脖子,项圈!? 猫条件反射地弓背: “哈—” “妹妹,绳子是不是有点短?感觉大先生不太舒服。” “好的哦,我系松一点。” 小琳妮特蹲在猫的身后,认真地给绳子上扣。 “” 哦,对,我已经不在壁炉之家了,也不再是人了。 搞什么東西啊,吓我一跳。 弓起的脊背缓缓放松,梅因库恩不爽地甩耳朵,猞猁毛轻敲两下小女孩的额头。 我要是反应再快点你就倒地上了。 “好了,大先生。” 琳妮特终于松了手,沉甸甸的重物也被绳子吊埋在了梅因的毛领子间。 什么东西,快拿开! 猫立刻用爪子扒拉它,颈部被环绕的感觉令梅因感觉十分不爽。 “诶,别动!” 孩童的小手掌却热乎乎地拍在兽爪上,林尼笑着阻止: “这个布口袋里面装的,是我们今天赚的摩拉哦,你的份都在里面!” “咪?” 摩拉?给一只猫? 缅因忽地一下抬头,看林尼兄妹的眼神像是看两个小疯子。 “大先生这么聪明,应该会買东西吧。” 琳妮特的脸上带着小孩特有的天真信任: “不会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教你,咳咳,哥哥。” 等等,我看过人们买东西,但问题不是这个—— “好嘞——咳咳,我亲爱的琳妮特小姐。” 小林尼不理会猫扭曲的表情,只是以手抚胸,弯腰后退,做出侍者的仪态。 “歡迎光临小店,请问您是有何贵干呐~” “嗯嗯,哥、咳,我要给我最敬爱的大先生,挑一罐最上等的猫薄荷。” 小琳妮特翘起手指,拉着根本不存在裙子,优雅行礼。 “咪——” 都说我知道该怎么买了——问题不是这个——是冬天,你们都说冬天要来了! “我要把摩拉交给侍者哥哥,大先生,注意看,这个时候要把布袋里金圆圆的东西给他。” “咪——” 野兽都会在冬天疯狂猎食补充己身脂肪,你们却把珍贵的摩拉往外扔!活不耐烦了?! 猫嗷嗷乱叫,而那头,摩拉已经落入林尼的手中。 “哈!” 男孩双手合十,啪地一下把那枚摩拉拍在中间,又将手掌送到猫的面前。 “当当当当——大先生!猜猜摩拉还在不在?” 不要突然变魔术,我在认真地教训你们咦? 猫上前一步,鼻头贴上男孩的手背,反复仔细嗅闻。! 林尼看见猫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又下意识地拍出自己衣缝里的摩拉。 “啊,又被看破了!” 小林尼有点遗憾地摊开手掌。 “是小型猫薄荷球啦。” 什么时候买的!?明明之前还没有这个气味! 你们购买食物的时候,还特意为我跑了宠物店一趟? 半妖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孩子的脸。 对待非同族的野物,也会如此上心? “惊喜礼物!喜欢吗,大先生?” 绿色的草球,带着诚挚的爱意,与摩拉一齐放在布袋里。 “真可惜这快樂不是由我的魔术带来的!” 小林尼清楚,魔术是一种靠变化和捉摸不透的手法,来为观众们带来惊奇体验的表演艺术。 若猫永远洞察一切,便永远不能体验到魔术带来的快乐。 “不公平!你就不能稍微迟钝一点吗?” 林尼愤愤地去捂猫的眼前。 “陌生人都会因我的魔术而感到快乐,我最喜欢的大先生却不能?我讨厌这样!” “” 一直努力地想骗过我,原来是因这个原因? 猫愣愣地看着在自己面前垂头丧气的孩子。 我以为你只是争强好胜 “没关系,哥哥,我来帮你的忙,我们一起设计出让大先生也能感受到惊奇的魔术吧。” 琳妮特安抚她的哥哥,平静的脸上露出浅淡而真诚的笑。 “因为我也喜欢大先生,我也希望大先生开心。” “” 说真的,梅因库恩不在意魔术这种人类的艺术,也不在意自己是否开心。 “” 但猫真的,太喜欢被在意,被偏爱,被认真对待啦! “欸,欸?” “呼噜~” 弓着腰,反复在兄妹俩的腿上留下猫毛和气味标识,梅因库恩情不自禁地呼噜声起来: 林尼!琳妮特!小东西们! 我确信,就算是你们的魔术在我面前成功一百次,我也不会如此开心啦! “好痒哦大先生,别蹭啦!” 如果要问原因 梅因库恩扬扬毛领间的摩拉袋,成叠的电疤掩盖其下。 或许是因为在十五年的人生中,我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财富? 第25章 水神撸猫,令故土朝暮如…… 抓鳥当然要去沫芒宫。 虽然楓丹城里到处都是鳥, 但只有那里的渔鸥带薯条味。 说起来 肉垫轻踩在秋日微凉的草地上,貓腦里突然闪过一位那維莱特严肃的面容。 “沫芒宫的紫金渔鸥受法律保护,你必须停止” “。” 为什么不许吃。 梅因无语地钻进草丛。 我就吃, 人類管得真宽什么玩意!? 原本朴实无华的草地上多了好些怪东西。 貓探头嗅嗅——长长方方的大铁笼子,开着口,散发着冷硬的金属味道, 以及 香味? 情不自禁地舔起嘴来, 貓聞着味, 跳到捕兽笼旁。 罐头? 梅因庫恩仔细观察。 还不是普通罐头。 《处方貓罐头——术后专用版》 “嘶。” 是你吧,那維莱特! 为什么要这么执着地抓我啊!就为了几只鳥? 梅因庫恩觉得自己理應生气一下,毕竟这个名为那維莱特的人類,可是一直在试图剥夺猫来之不易的自由。 但 太贴心,太仔细了。 猫对着笼子里的特供罐头无奈地耷下耳朵。 真是个好人啊 要不今天就顺着他的意思, 不吃鸟了吧。 用牙把笼门处的机关咬坏后,梅因庫恩探头捞出罐头, 试探着伸出薄舌。 这玩意能好吃嗎 “!” 第一口下去梅因庫恩就缩紧了竖瞳。 香——太香了! 柔顺的肉泥,微微一舔,均匀盖满舌头上所有倒刺, 内脏与脂肪比例完美,香气直冲天灵盖,而且没有太多的香料与盐! 梅因库恩活这么大,头一次吃到完全符合自己口味的食物! “你喜欢就好。” 喜欢, 太喜欢了! 猫埋头吧唧吧唧猛吃。 “但也不要吃太多,你胃部的伤口應该还没有好全。”? 猫默默地回头。 白发的绅士正半蹲在旁边的草地里, 拄着头看他。 “果然,生物排除危险,并开始享用战利品的时刻, 就是最放松的时刻。” “!!”何时来的,那維莱特! 梅因库恩真是受够这个水一样无声无息的男人了! “下午好,猫神阁下。” 一把捞起试图逃跑的猫,那维莱特低头检查被完全破坏的机关: “你的智商,虽然比不过人類,但也绝非常猫。” “身为最高审判官的我,理應对你进行规训及教导。” * “渔鸥。” 沫芒宫的长椅上,那维莱特满臉严肃地将梅因摁在腿上,手掌在猫面前交错,摆出小鸟飞翔的手势。 “吃。” 那维莱特一臉正经地把‘渔鸥’塞进猫嘴里,梅因库恩含着手套,呆呆地看他。 “不可以。” 那维莱特抽回手,惩戒性地敲了下猫腦袋。 “???” “没看明白嗎。” 那维莱特为难地皱起眉头,像个为愚钝弟子而发愁的老师: “渔鸥,吃,不可以,很简单的一句话,以你的智商,应该能在三遍之内理解才对啊,为什么直到现在还一臉茫然。” 不不不,我才不是为那个茫然! “咪——” 梅因库恩一爪拍上他的胸膛,o_o地看他: 看着都快三十岁的大男人了,为什么会和克洛琳德那个小女孩用一样的解释方法啊!放在人家身上是可爱但在你身上是诡异啊—— “唉,我再重复一遍好了,海鸥” 水龙王的手指再度模拟出鸟類飞翔的仪态。 “那、那维莱特!” 旁边突然响起驚恐的少女声音。 “你终于累出问题了嗎?” 芙寧娜o_o地看着眼前充满童趣的一幕: 楓丹最严肃认真的审判官,神情无奈,手指摆出可爱的鸟类形状,还一动一动地扇着‘翅膀’,幼师一般逗弄着腿上的小大猫。 而银灰色的大猫,也配合着发出甜腻的咪咪叫声,爪子温柔地按在对方的胸部这什么母慈子孝的场景—— “你是谁,你不是那维莱特!” ooc!绝对的ooc!我家龙王不可能这么可爱 “还是说你也压力大到需要撸猫来缓解了嗎?呜呜呜,楓丹的前途黯淡无光——” “?” 那维莱特茫然地看着芙寧娜,礼貌地思考了一下回应: “您的情绪似乎与当前事态并不匹配,是否需要我保持沉默,等待你的理性重新归回?” “!” 芙寧娜在心里把它翻译成普通人话: 快别发疯了,闭嘴。 “” “太好了,是熟悉的那维莱特!” 少女喜极而泣。 * “嘿嘿嘿——小猫咪,你就是猫神?” 梅因库恩一脸懵地被这个白发的少女又揪又撸。 这姑娘虽然在笑,身上却好重的负面情绪? “好大的胆子!竟敢自称神明,你知道我是谁吗!?” 芙寧娜双手握住猫头揉搓,嘴里嚣张狂笑: “哈哈哈哈哈!我——芙宁娜·德·枫丹,就是这个国家的主人,不折不扣的正、义、之、神!” 高昂的声音震得猫脑仁都在打转,梅因库恩艰难地在其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 神明?听说枫丹的神明确实是个浮夸的女神 “怎么,害怕了吧?僭越的猫啊!” 芙宁娜伸出她的右手,异色瞳骄傲地俯视着大猫: “向我俯首称臣,求得饶恕吧——我将赐给你无上荣光,容许你亲吻我的指尖!” 猫伸长脖子,聞了聞那只手套。 “很好,很好!知错就改,是我的好臣民!” 一股带着焦虑感的人味。 还没有那维莱特说他是最高审判官的真实度高。 猫伸了个懒腰,懒散地趴回水龙王的腿上。 “无礼!无礼!” 少女气得大叫,双手狂捏猫头: “我要把你送到欧庇克莱歌剧院审判!” “枫丹没有审判猫的先例。” 那维莱特开始思考: “虽然说审判过非人的美露莘,但对他来说,审判是不是有些过了。” “哎呀!那维莱特,这是个玩笑啦~” 芙宁娜鼓起嘴,泄愤似的轻揪猫耳——那维莱特万分庆幸腿上这只猫脾气很好。 “但是一定要给它改名!哪有一个国家有两位神的!” 人类,烦呐。 自顾自取名字,又自顾自收回去。 猫打了个哈欠,由她去了。 “神?” 他的嘴还没闭好,就有个小孩擦着眼睛,闻声从草丛里钻出。 “水神大人?你是水神大人吗?” 那孩子眼睛也红,脸也红,耳朵也红,一看就是刚大哭了一场,芙宁娜一见,就赶紧扬起声音安抚: “正是我——我年轻的子民呐” 她还没来得及问孩子有什么困难,小孩一听见她承认身份,哇地一下就哭了。 “神明大人!求你幫幫我!” 孩子手里握着只小鞋,拼命地往芙宁娜手里递: “我的妹妹找不到了,原地只剩下这个了!求你快幫帮我!” “” “!!??” 芙宁娜脸上一僵,视线飘忽着投给那维莱特。 “这、接下来,那维莱特,你、你清楚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吧!” 拜托,快来帮我解围! 我、我不会找人啊! “嗯应该通知警衛隊。” 那维莱特按流程办事,把梅因一放,迅速地走了。 “你先安抚一下孩子,我马上带人来。” 术业有专攻,最高审判官亦没有寻找失踪孩童的经验。 “喂!等等——” 独自一人面对这种事的芙宁娜有点不知所措: “啊对,这种情况确实得通知警衛隊来搜查的!哈哈,哈哈放心吧小朋友!” 她狠捏一下手指,口里咬了下舌尖,脸上再度露出从容镇定的表情: “警卫队的叔叔阿姨们都非常厉害,你的妹妹很快就会被顺利找到” “不要!呜!” 孩童尖叫起来,哭声打断芙宁娜的安慰: “姐姐不是神明吗?神明不是无所不能的吗?神明还需要警卫队帮忙吗?” “求求你了神明大人!我妹妹,她要是现在正在被人欺负该怎么办呐,求你快降下神谕,告诉我她在哪里吧!” “我、我” 芙宁娜恨不得把那维莱特拉回来,自己去叫警卫队。 “是想要报酬吗?我可以把我的零食全给你当贡品呜呜呜!” “等等,不是这个原因” “放心吧,孩子!” 沫芒宫附近并不是人迹罕见之地,很快就有枫丹群众听见哭声,好心地安抚起来: “芙宁娜大人是最伟大慈爱的神明,她肯定会把你的妹妹毫发无损地带回来的!对吧,芙宁娜大人?” “” “对吗?芙宁娜大人?” 人越来越多。 “人类,就是喜欢明知故问。” 百年未改的轻慢笑容,忽然出现在少女脸上。 奇特的异色瞳,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 “几百年来,我何时令你们失望过?” * 神明是不是万能的,芙宁娜并不知道。 只是假扮神明的她,必须是万能的。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芙宁娜优雅地用手帕捏起小鞋,满脸自信的微笑。 ‘首先,我不能一个人揽下找妹妹的活,因为我根本找不到!孩子出事了我得内疚一辈子!’ 鞋在手里被翻来覆去地查看,芙宁娜没找到一点线索。 ‘但也必须展示出神迹,不能默默无闻到最后!沉默与无能可不是神明的代名词!’ “。” 说实在的,梅因库恩有点看不懂现在的情况。 一群人类围着一个人类喊着“神明大人一定能做到”好奇怪,在演戏?角色扮演? 但这个叫芙宁娜的小姑娘,身上的气味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恐惧,甚至能令我的妖力开始增长? 忘词了?没事吧。 还有这个小孩,哭得让人心驚肉跳。 “妹妹!妹妹!呜呜呜——” 梅因库恩是听不得孩子哭的。 人类的孩子又弱又小,经常哭着哭着就死了。 “呜呜呜呜呜妹妹——” 烦死了! 大猫噌地一下立起身子,俩爪扒着芙宁娜的手,低头嗅闻。 就算是演戏,也请快到下一幕吧! * 芙宁娜听说,猫的嗅觉也是非常灵敏的。 只是性格不受掌控,智商又不高,所以人类选择了狗来做搜捕犬。 “” 所以我面前的应该是只猫吧!不是长得像猫的狗吧! 眼看着猫嗅了一下小鞋后开始龇牙咧嘴,前爪刨地,挣扎着向一个地方缓缓前行,又回头示意他们跟上,芙宁娜脑子一片空白。 命运终于眷顾我了? “芙宁娜大人,它这是” “啊,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根本没听清子民的话语,芙宁娜已经下意识回答了。 “芙宁娜大人指示了猫神去搜寻小孩?” 枫丹群众眼前一亮,跟以往一样在只言片语的神谕中进行解读: “不愧是芙宁娜大人!居然能命令桀骜不驯的猫科动物!” “但只派一只猫去找,是不是有点不重视孩童的安危?” 跟以往一样,也有人提出质疑。 “啊?无知的人类!你的狭隘堪比海底最深的海沟!” 和以往一样,芙宁娜傲慢地昂头: “神明自有神明的用意,刚看个开头就开始评价剧的好坏?武断!你当羞愧。” “对不起芙宁娜大人” “罢了,跟上来吧。” 少女从容迈步,手杖点地,优雅地跟在猫的身后。 “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神明的智慧吧!” 嘴上这么说着,芙宁娜心里一点也没底。 手杖被冷汗浸得发滑,那猫的背影也在眼眶里发花。 拜托了猫神大人! 除了祈祷外,神明竟无计可施。 我的大话已放出,一定要找到那小孩的妹妹啊! 否则,否则,我就得费尽心思地想更多的借口,撒更多的谎了! ——我不喜欢说谎! 猫不遂人愿。 银灰色,虎斑纹的兽带着他们越走越偏,直走到草丛里,找到一个黑笼子,里面有个黑影在乱动。 众人定睛一看,全都懵了。 “芙宁娜大人!” 少女的腿一软。 “这分明是条狗啊!” “汪!汪!” 狗闻到猫的气味,兴奋地狂叫起来,在捕兽笼里扑来扑去。 “” 芙宁娜绝望地看着猫在笼子前站住,不再移动了。 果然,是这个结果啊 怪我,这次事发突然,我太慌乱了,没有想出一个好借口 芙宁娜也惊奇,期望落空的瞬间,除了恐惧外,她居然还会感到如释重负。 接下来该说什么才能挽回局面?是说‘可怜的人?看不出神明的用意?’还是‘这狗能帮助我们抵达真相’好? 总不能说‘你的妹妹变成狗了吧’,哈哈哈 警卫队,算算时间也快来了,就随便糊弄过去好了,丢人就丢人吧 “妹妹!” 孩子却惊喜地大叫起来。 “???” 芙宁娜浑身一震,呆毛立得笔直。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那孩子。 “你的妹妹是条狗?” “汪汪汪!” “什么是狗?妹妹就是妹妹啊!” 孩子激动地扒在笼子上,拼尽全力地去掰笼子。 “哇呀,好难开!为什么笼子里面有罐头?” “” 血液重新流回心脏。 芙宁娜感觉自己又活了。 “原来那孩子的妹妹是条狗,怪不得芙宁娜大人派猫去抓,哈哈哈” 质疑的声音变为全然的佩服。 “派猫抓狗,真有戏剧性!” “不愧是芙宁娜大人!” 笃信的更加坚定: “连这么离谱的事都能推测到!” “”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有什么!” 芙宁娜大笑着弯腰,去摸猫银灰色的皮毛。 “我可是神明啊!” 焦虑,压抑,孤独。 她撸得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急。 “” 算啦,算啦,你摸吧。 梅因库恩无奈躺平,任由这一身苦味的少女随意发挥。 是谁让猫的皮毛,成为放松人类心情的良药呢?—— 作者有话说:今天崩铁更新! 所以明天会晚更 宝贝们千万别熬夜等! 第26章 转折前夕,意外无声息来…… 那维莱特带警备队来到时, 一切都结束了。 他只能看见白发的神明,微笑着与臣民挥手作别,脚步轻快地远离沫芒宫。 “芙宁娜, 你去哪里?” “去给我的同事买貓条!” “?同事是指貓神阁下?” 那维莱特疑惑不解。 “你之前不是还要给他改名嗎。” “什么什么,有这事嗎,嗯?” 芙宁娜向他轻眨右眼: “那维莱特, 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要乱说啊, 破坏我和貓神的感情, 哼~” 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善變啊。 无奈地搖搖头,那维莱特选择把这件事忽略。 啊,说起貓神。 我还没有教会他不可以吃渔鸥。 “應该已经逃跑了吧。” 那维莱特理智分析: “毕竟疾病,疼痛,抓捕, 拦阻,我与他的相处每一次都算不上愉快。” 所以, 被讨厌,被远离,也是非常正常的行为。 理性上是知道这个, 但感性上还是有些丧气,水龍情不自禁地轻轻叹息: “还是希望能和睦相处!” 他忽然看见,沫芒宫外的长椅上,随着他的叹息声翘起个毛绒绒猫头。 “咪?” 猫立起短尾巴, 疑惑地摇了摇。 人,事情都解决了, 你怎么还不开心? “你这是在等我?真是意想不到。” 驚奇地走上前,那维莱特试探着向大猫伸手。 “我还以为你会生我的气,毕竟我已经不顾你的意愿, 强行抓捕你三次了。” “。” 那猫却宽和地抖了下耳朵,主动用头蹭了蹭对方的手。 你一点恶意都没有,我生什么气? “難道,你是意识到我在帮你了嗎?” 水龍王十分欣慰,手指向下,礼貌地摸摸他的脖领毛。 “我很高兴,看来人類虽然给你造成了诸多伤害,带来许多痛苦的回忆,甚至烙下无法复原的伤口,但那些折磨并没有改變你温柔的本性。” “!?” 这话什么意思? 黄金竖瞳驚恐地瞪大,梅因缓缓地炸起毛来。 你知道我在壁炉之家的事啦?! “我听民众们说了,你甚至愿意在芙宁娜的指引下帮小孩子的忙,明明人類曾那样伤害过你真了不起,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那维莱特满臉真诚着继续: “枫丹有完整的动物保护法,下次遇到困難可及时地找我求助。” “” 背毛缓缓放松,大猫默默地趴回去。 吓我一跳。 可千万别让我恶心的人類形态玷污我完美的猫咪形象。 “怎么了,你有些紧张” “。” 还不是拜你所赐! 梅因直接伸爪捞起那维莱特的手,粗暴地自己的毛领子里面塞。 “做什么!” 水龍王一惊,对着突如其来的热情不知所措: “我必须得提醒你,猫神阁下,今日不同以往,我确定你已跨越野兽的阶级,进化出初级的智慧来,而对任何智慧生物来说,突然的親近都是一种极冒犯的行为,这一点你需谨记” 柔软的绒毛间,忽然多出一袋圆圆的硬物,水龙仔细一摸: “摩拉?” “咪。” 是的,还你的钱,手术费什么的,應该都挺贵的吧。 猫咬着袋子底部,把钱倒在水龙手里。 人生的第一笔摩拉,梅因庫恩一分也没花。 这只是一部分,接下来会慢慢地全还给你的,谢谢你带我看病,好人類。 “” 那维莱特摸着硬币,沉默地看了好一会。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接到野兽的还款。 还是一只连饭都吃不饱,智力有限,浑身伤痕的流浪动物 一定花费了许多心思,才积攒出这么一点钱的吧。 “猫神阁下。” 良久,他悄悄地摘下手套,赤手摸了一把梅因的脊背毛。 “你真是位好猫。” 一个未成形的计划,忽然浮现在水龙王的腦海间。 * 花了点时间从水龙王的眼皮子下跑掉,猫心情愉悦地在枫丹廷里挨家挨户游荡找哥。 是因为心情好嗎?妖力失控时的症状不严重。 比如这次。 “小鬼,你乖乖配合,在这里写‘爸爸再准备五千万救我’,我就不殺你门口是谁哇啊啊啊——” 失去意识后,只是把部分赎金从他的眼窝塞进了大腦里,都没怎么出血,真是太好了。 * 刺玫会的酒馆兼情报交易处,克洛琳德正在拆封新买的猫粮。 “这可比龙蜥好养多了来吧绅士。” 银灰色的断尾猫听见呼唤,顺着凳子跳到吧台上,对着碗里的颗粒物疑惑地探头探脑。? “没见过吗,猫粮也对,毕竟是怀特嘛。” 紫发少女伸出手,轻轻捏住猫的后颈皮往碗边按。 “是好東西,吃吧。” 被唤作绅士的猫没有挣扎,顺着她的力道仔细地嗅闻碗里的新食物,良久,酒馆里才响起细微的咀嚼声。 “真好啊大绅士,真羡慕你什么都不干就有人把東西送到嘴边。” 娜维娅支着头在旁边看,顺手给猫碗里又添了点白水: “为什么我想要的東西就不能自己送上门来呢?” “。” 猫不言不语,只是一味地进食。 “今天没去调查案发现场?” “你不也没去找妮娜他们问话。” “”两个少女一时无言。 “可恶啊,为什么特巡队不答應和刺玫会合作调查啊!是因为父親不在这里吗?” 娜维娅气呼呼地打断猫的进食,双手狂撸它的背——克洛琳德庆幸绅士没有护食的习惯。 “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抓到猞猁啊!” “” 猫忽然在少女的手下连打了七八个激灵。 “绅士,你怎么厚的毛也会冷?虽然特巡队什么线索也不愿意提供,但我套话成功,知道了那桩贵族被害案也是猞猁做的!你知道吗,死者可是个伯爵!” “这有什么。” 克洛琳德叹息着摸摸猫脑袋。 “你不知道,近期又出现了几起凶殺案,我每个都调查了一遍,应该都是猞猁” “嘶——他疯了吗!这样下去” 梅因庫恩没有再听。 说真的,他感觉人类抓自己没什么必要。 我的妖力失控确实是很恐怖没错。 但离开壁炉之家后未曾伤害过一次好人呐。 小小的恶行根本无法令我失控,小小的恶意也不行,两个条件不同时产生也不行。 所以因我的妖力失控而死亡的,肯定都是罪无可恕的坏蛋啊。 坏蛋死了,不是好事吗? ‘等他们发现了死的人都是坏蛋,应该就不会再抓我了吧。’ 猫有点天真地想着。 ‘还是说在枫丹杀人就是不行,要被抓起来惩罚?’ 朦朦胧胧的法律意识。 ‘那为什么一直没有人类把庫嘉维娜抓起来呢?’ 一拍即散。 半妖想不明白,只能先把这件事放下,将注意力转移到正事上来。 [说到底,那些也只是人类给人类定的规则。] 梅因库恩跳下桌子,立起绒耳,猞猁毛细微地抽动。 “吱吱” “” 压下前肢,轻扭胯部,弹射! “啪!!” “吱——!” [人类的规则,与我一只野兽何干。] “干得好,绅士!” 酒保拿起棍子,从角落里挑出那只被猫拍断了脊椎的老鼠。 “大小姐,你搞回来的这只猫真不错!才几天功夫我这酒馆里的耗子们就绝迹了——” “真的?这么厉害?” 到底年纪不大,稍微一夸,娜维娅就喜上眉梢。 “来来,大绅士,让我来好好夸夸你。” 小姑娘伸手揪住猫臉颊两侧的肉,親昵地摇晃:“想要什么奖励,刺玫会的小功臣?” “咪~” 猫举爪要和她嬉戏。 “绅士确实是位不错的猫。” 克洛琳德赶紧抽出手帕,蘸水去擦刚拍死老鼠的那只脚爪。 “而且和灰河的其他猫不一样,没有玩老鼠吃老鼠的习惯。” 她摸着猫的大头,臉上露出细微的笑。 “干净,撸起来放心。” “。” 被夸奖,被爱,被提供食物与温柔的抚摸。 都是人形态体验不到的事。 “咕噜。” 半妖眯着眼睛,轻蹭了一下少女的手。 我要永远当一只猫。 * [暂时停止一切交易!叫兄弟们都找地方藏好!道上有个代号猞猁的,杀了我们好几个成员] [老大,他为什么专挑我们下手,会不会是对家派出的刺客?] [不可能,就是个单纯的疯子!因为我们的竞争对手已经死光了!] [難不成执律庭卧底?] [等我把手里这批搞完就金盆洗手——] 他死在了最后一场交易中。 刺客?疯子? 都不是哦。 纤长的手指上生着可怖的弯钩,少年用其在石墙上镌刻杀手的名号。 我是你恶行的报应。 我是你欲望的回响。 “” 他们自己杀了自己。 还是没搜查到哥哥,枫丹廷太大了,难过。 * 嚓嚓嚓。 猫双爪交替着扒拉窗玻璃。 “。” “小恩~你又来陪我啦——” 小菲米尼立刻熟练地打开窗户,笑着将银灰色的大猫放进屋里。 从恩猫先生变成恩猫,再变成小恩,称呼变得亲昵而自然。 但无论小孩子怎么叫,银灰色野兽都会软软叫着回应。 “咪~” “嘿。”小菲米尼眼疾手快地把手里的東西塞进猫嘴里? 猫下意识地甩头想吐。 “千万别吐!” 小小的双手捏住猫嘴,菲米尼紧张地阻止: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你肯定不知道,这可是好东西,连我都好久没吃到了!” “?” 什么东西。 梅因库恩用倒刺剐硬物的表皮,又卷起薄舌用力咂摸。 一点果酸味,盐味,劣质的口感。 尝不出来。 “是糖哦!” 小菲米尼已经迫不及待地揭开了谜底。 “好吃不好吃?我就知道你没吃过!” 他一边拢着猫嘴,一边咽着口水: “甜甜的东西最棒了!” “!” 智慧之神啊!你这个傻孩子。 梅因库恩嘴被压着,只能无奈地拿黄金竖瞳眺他。 猫有天生的味觉缺陷,我尝不出甜味啊! 小菲米尼什么也不知道,见猫把糖块咽了,就开心地搂住他,心情比自己尝了甜还美。 “小恩喜欢吗?喜欢的话我下次还留给你就是可能得很久很久以后了。” 因为媽媽,最近的心情沉重,可能家里又没钱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就算是没钱也可以填饱肚子了! “你上次带来的禽肉,媽媽用火烤了一下,可好吃了,妈妈特意给你留了一份,我去拿” 这都多亏了小恩! 咚—咚—咚—— 不被期待的敲门声,就是这个时候响起了。 * “妈妈回来了?” 小菲米尼疑惑地松开猫,向门口走去。 今天忘记带钥匙了吗? 他抬手就想握住门把手。 “!” 猫眼疾口快,一口咬住他的衬衣下摆。 “呜——” “啊小恩?” 孩子的身子一重,回头一看,大猫鼻额间的肌肉凶恶地扭成一团,不断发出警告的低吼。 “呜呜!” 小东西!看看外面的光线! 天还没黑透,你妈怎么可能舍得停下手头的工作回家? “外面,不是妈妈?” 对呀,妈妈最近非常焦虑,工作到深夜才舍得回来。 可是,除了妈妈还有谁会到这里来? 咚咚咚!! “阿梅丽!给老子开门!”!好凶的声音,还知道妈妈的名字 难道是——讨债的? 不大愉快的回忆立刻攻击了孩童的大脑。 一声不吭,被打得满脸鼻血的少年,凶神恶煞的妇人,眼神贪婪的男人。 滚烫的脸颊,和妈妈卑微的声音,颤抖的手。 “” 小孩子不哭不闹,只是脸一下子青了。 “?” 恐惧的气味,令半妖露出担忧的目光。 没事吧? 他伸出大爪子去拍菲米尼的背。 “!!!” 仿佛才发现自己不是孤身一人,顺着抬起的那只前爪,小菲米尼白着脸,一个矮身,直接钻到猫肚子底下! “?” 半妖的猫形态虽然大,但还没大到能藏起个四五岁小孩的地步,踉跄几步,梅因艰难地用爪子钩住地板,拧着脖子在身子底下寻孩子的脑袋。??这孩子怎么了? “开门!快开门!” 门外的气味和声音都只是个普通雄性人类而已,你怕什么? 薄舌带着甜味刮着孩童的额发,梅因库恩试图把他从自己怀里哄出来。 “咪?” 你要是害怕,就在这里稍作等待,我去赏他两个泡泡桔吃,保准让他不敢再来。 “不、不要走小恩——” 只是稍稍抬起爪子,恐惧的气味就重了三分。 “。” 行吧,脆弱的小东西。 大猫面无表情地打了个哈欠,四脚放松,将柔软的腹部轻轻压在孩子身上。 咚咚咚—— “该死的婆娘,哪里去了——阿梅丽!阿梅丽!” 敲门的声音实在是又响又大,让敏感的孩子不适极了。 “咕噜咕噜” 头上适时地传出沉厚规律的呼噜声。 像妈妈的心跳,和梦里的歌谣。 菲米尼在大猫的身下热乎乎地藏了一会,竟渐渐忘了惊恐,就这样睡着了。 * “哈——!” “!!” 惊醒菲米尼的是激烈的哈气声。 “哎呦哎呦,真凶。” 陌生的男人,正慌不择路地从菲米尼面前收起手: “阿梅丽,哈哈,你还是这么喜欢猫啊。” 他试图表现得熟络。 “你说你不打算还债?那你回来做什么!?” 菲米尼的妈妈完全不理会,脸色难看地骂他: “烂赌鬼,别想动小恩的主意!” “当然,当然,我怎么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呢?” “??” 菲米尼懵懵地抬头看他,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否则,这家伙和妈妈的对话怎么会如此地荒诞? “放心吧,我就在家待几天,风头过了就走。” 那男人虽然一直在嘿嘿笑着,笑容却让菲米尼感到不适。 他低头,终于向小孩子打了第一声招呼。 “小东西,你叫什么来着,斐恩吗?你怎么不给我开门呢,嗯?” “” 妈妈,他是谁啊? 对着孩子无措的视线,阿梅丽极不情愿地开了口。 “抱歉,宝贝。” “按血缘关系来讲,他是你的父亲。” “!?” * 菲米尼没见过父亲,也不喜欢父亲。 他很小就知道,就是因为这个男人出去赌博,欠了好多人好多钱,又很自私地跑掉后,妈妈才过得那么苦。 “原来是叫菲米尼啊小子,没礼貌啊,到现在都不主动叫爸爸!” 所以,这个男人,到底是怎么敢、这么坦然地来到我们面前的?! “叫啊,怎么不叫。” 男人散漫地逗了几下孩子,没得到回应,有些不满。 对着菲米尼圆瞪的眼,他轻飘飘地指责。 “阿梅丽,你教的不好,这小子叫你养废了。” “!!?” 你在说!什么话? 孩子睁大眼睛,无法理解地看向眼前陌生的男人。 平生第一次,难以言喻的愤怒在小小的胸膛里喷薄。 怎么会有丈夫,离家数年后对妻子开口就是指责? 怎么会有父亲,离家数年后对儿子开口就是贬低? 我们为你的赌债受苦,为你的罪行担责。 不求什么感谢,连你的面也不想再见,但是、但是—— 你怎么能说妈妈不好!? “滚出去。” “?”轻慢的面容一怔,男人有点不敢置信地俯视眼前瘦小的孩子。 “小东西,你在说我?” “滚出去!不许欺负妈妈!” 懵懂的蓝眼,也能射出愤怒的光芒。 稚嫩的童声,也能表达抗拒的驱赶。 “我不认识你,你不是我的父亲!滚出去!” “欸——你怎么说话的?” 菲米尼看见,那男人的脸色极迅速地由轻慢转成羞恼,属于成年人的有力手掌大大展开,钢板一样扬起。 “菲米尼!!” “!” 妈妈的惊叫声中,小恩高高地跳起。 噗呲。 四根犬齿裂肉,人血染红了猫漂亮的白绒嘴巴。 “!” 菲米尼头一次知道,猫原来是会咬人的。 “啊啊啊啊啊——这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明天的更新时间也不能确定,写完就发反正是 这两章后,梅因库恩的人形态会出现得频繁些,但还是猫形态占主。 崩铁剧情过完了,哈哈,我又厨上了死人[裂开] 下一本必开翁法洛斯,我要写黄金裔贴贴。 但具体写啥还没想好,得再等等剧情 第27章 再世为人,母亲啊,咒诅…… 阿梅麗感觉很累。 “小恩——” “菲米尼, 快进屋!” 貓和男人在狭小的房屋里搏斗,母亲害怕孩子受傷,赶紧把他锁回卧室, 自己面对混乱的景象。 与其说是搏斗,倒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撕咬。 一直以来,阿梅麗对貓的恐惧不是没有缘由的。 这小型的虎兽, 强大又不失灵巧, 后腿一弹, 轻易就能躲过抽来的手臂,脖颈一摇,人的皮肤上就出现一排□□,涓涓地流血。 “这是貓嗎!?阿梅麗,你在家里养了个什么怪物!”身前男人在惨叫。 “不许你这么说小恩!离我媽媽远点!” 身后孩童在大喊。 啊, 菲米尼,我柔弱的孩子, 他刚生下来时,我把他抱在怀里,连哭喘声都是小小的, 听不真切,这孩子何时如此激烈地表达过自己的情绪? “哈——!” 还有小恩,我一直知道小恩脾气不错,但我还是怕他, 毕竟他的体型实在太大了,要是突然狂性大发, 傷人的时候该怎么办呢?我根本拦不住他。 现在看来,体型大点也很好。 至于那个混蛋,伤就伤了吧。 阿梅麗没有阻止的意思。 “你走吧。” 对着曾经的恋人, 曾经的爱人,阿梅丽冷下心肠。 “这个家没有人歡迎你。” * “不、你不能这么做!” 犬牙钢钉似的穿透皮肉,男人疼得浑身发抖,却也固执地不肯离开。 “救救我,好阿梅丽!老婆!儿子!” 实在是被咬怕了,男人拼命地往床下躲: “求求你们,别赶我出去!我会被死在外面的!” “你个毒虫,触碰都嫌扎手,谁会屈尊杀你?” 阿梅丽背后抵住菲米尼的房门,冷眼旁观,“别找借口,快给我滚出去!” “有人杀我的!有人杀我的!” 男人在床下哀嚎: “你没听过连环杀手猞猁嗎,他要来杀我了!”!!? 貓的爪子在空中顿住,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梅因庫恩真不明白,这事怎么能和自己扯上关系 短暂的沉默后。 “胡说八道!” 阿梅丽的反应要比半妖要剧烈万倍! “你当枫丹报纸不报道,灰河人就不调查嗎?我清清楚楚地知道,那猞猁所杀的,分明都是罪该万死的恶徒!又怎么会杀一个普通的賭鬼?” “!” 床底下的男人瞬间息声。 “!?” 阿梅丽看不见他的脸,却能听见心虚的喘气。 “你犯了什么事?骗人錢了?偷人東西了?”母亲惊恐地喃喃。 不对,这些不至于讓猞猁找上门来。 “抢劫?绑架?” 这也不够啊! “拐賣儿童?贩賣乐斯?” 男人还是不说话。 阿梅丽越想越怕,手脚发凉。 “畜生!——” “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嘛,老婆。” 男人在床下支吾,为自己洗脱: “我只是有时候手气不好,需要搞点錢进场,好把一切都賭回来而已。” “阿梅丽,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家庭啊!你仔细想想” 他信誓旦旦,为妻子描绘美好未来: “你不喜歡衣服吗,你不喜欢首饰吗,须弥有多彩的布料,璃月有璀璨的珍宝,等我把錢赌回来,那些都属于你!” “” 真挚的许诺?不,不! 这分明是催命的咒语。 阿梅丽没见过他赢过! “老婆!” 说着说着男人忽然兴奋起来,忘了身上的疼痛,也忘了守在床邊的大猫。 “所以家里还有錢没钱?” “一会给我赌一把。”! 浓厚的杀意,脂油般糊住整个房间。 * “媽媽,我们要去哪里?” 小菲米尼被母亲拉着手,迷茫地拽向前方。 “” 小恩,他们的猫,被母亲强行从床邊赶走,带在身边,现在正不知所措地跟在他们身后。 菲米尼血缘上的父亲,看儿子的眼神不像是看儿子,看妻子的眼神不像是看妻子,都像看钱罐子,梅因庫恩讨厌他。 但因为那男人还没开始做坏事,恶意没达标,所以梅因庫恩也没有妖力失控。 半妖庆幸这一点。 无论如何,也不想在菲米尼的面前变成讨厌的人形态! 褪色柔软的毯子,稚嫩澄澈的蓝眼,还是踩一脚嘎嘎响的地板,梅因库恩都不希望它们被沾血的少年染脏。 所以,一会 “咪。” 虽然对我的力气来说很困难,但我会尽量不出血地杀掉他。 猫对着母子俩的背影承诺。 毕竟那家夥是因为恐惧猞猁,才从枫丹廷逃回“家”避难,从而打破你们平静生活的吧。 那就是我的错 要弥补。 前边,小小的菲米尼手掌被拉得发痛,心里也害怕起来。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出门?” “妈妈,我不想讓那个男人呆在家里。” “妈妈,你为什么哭?” 阿梅丽抽泣了一声,就一声,很快地闭嘴忍住了。 傻孩子,别再想那个家了。 那夥放债的人渣,已经决定收缴我们的房屋和你了。 若不是猞猁杀掉了那窝人贩子,导致他们失去了往日熟悉的合作同伙,不得不重新寻找中间商恐怕他们早把你从我的身边夺去了。 今日不夺,明日也会夺的。 明日不夺,后日也会夺的 神啊!杀了我吧!因为我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 母亲把儿子带到了一处陌生的屋门前。 “菲米尼对吧?” 门内走出一个女人,挑剔地看着菲米尼消瘦的肩膀。 “跟我来。” 她去拽孩子的手。 “欸?” “哈——!” 一直乖乖跟在身后的小恩,忽然暴躁起来,张口就向那女人的胳膊咬去! “不许!”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阿梅丽一把按住他的头,把猫推到身后! “!?” 最后的告别,不容许有任何的打扰。 “要听话。” 母亲蹲下身子,半跪着,虔诚地吻了吻孩子的额头。 “?” 小菲米尼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院长,以为只是一次短暂的分离。 “嗯。” 他点点头,向妈妈露出一个微笑。 “??”不是!? 梅因库恩简直要发疯。 阿梅丽,阿梅丽!你知道这是哪吗!? 对,你不知道,壁炉之家向来会把小孩子的尸体隐秘地藏好。 天啊,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库嘉维娜的据点!? “嗷——” 菲米尼被院长牵进孤儿院,梅因库恩来不及思考,豎瞳扫视着周围的角落—— 他需要一个地方把自己变成杀伤力更大的人形态! “我很抱歉,小恩。” 但有什么枯硬的東西塞进了猫的尖利獠牙间——那是人类的手指,阿梅丽用柔软的腹部按住半妖的爪子,用皮包骨的手掌堵住半妖的獠牙,梅因库恩不敢再动。 “你咬我吧,你抓我吧。” 她弯下腰,搂抱婴儿般强行抱起猫,胸膛里却震出痛苦的喘息。 “因为我要对不住你了。” “呜——” 猫的豎瞳因茫然而震颤,尖甲因迷惑而伸缩。 但牙齿始终没有戳破母亲粗糙的皮肤,硌痛她脆弱的指骨。 “这样啊。” 泪水打入银灰色的毛发里,阿梅丽心中苦痛,却没有停手的打算。 “你真的是个好孩子啊。” “这样的猫,能值多少钱呢。” * “不值钱。” 黑市的商人如此说。 “太大,就算是缅因也太大,唉,现在的宠物市场可不欢迎大猫,早就以小为美了。” 他戴上防咬手套,把阿梅丽手里的猫接过,放在称上。 “勉强达标,算健康吧。” “尾巴怎么搞的,断尾更卖不出价。” 商人将半妖的全身一一扫过,随意地估量: “倒是可以当成小型猞猁卖,骗一骗那些不懂行的,但也是不好出手的贱货。” 贱货? 阿梅丽最后看了一眼猫,对上他澄澈闪耀的黄金竖瞳。 “” 和其他活泼好动,不配合称重的猫不一样,小恩四爪立在称上,十分温顺的样子,仿佛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卖了。 啊,啊,明明是这么聪明乖巧的孩子,按普世的价值观来看,却也是不受欢迎的失败品吗。 阿梅丽垂下眉目,不敢再看猫。 “所以值多少钱呢。” “哦——这可不好说。” 黑市商人转了转他狡黠的眼珠子,从衣服里掏出武器,“你看中的那把手槍是不够的,但我这有把二手的” “咪。” 猫迷惑地叫了一声,爪子一伸一伸地要掏她的手。 你怎么了,人类。 你要把我送到哪里,妈妈? “” “不!我不要槍了,先生。” 阿梅丽再也受不了,沉甸甸的罪恶感吊着母亲的心脏。 “给我那把机械锯,我知道它的价格,比枪就算是二手枪也便宜太多。” 她的半生都在还债,却实在是没欠过什么人。 除了小恩,这位莫名其妙地闯入家里,带来数不尽恩惠的奇迹。 但是欠野兽的东西用还吗?人不是源源不断地从其他生物身上取用皮毛与□□吗?何时有人还过什么东西? “多、多余的钱也不用给我。” “麻烦您费心,给小这只小猫找个好买家。” 既然不用,为何我的心灵还会如此疼痛,并没有一丝缓和!? 神啊!神啊!神啊! 母亲抖着手,用瘦弱的肩膀抗起机械锯。 神啊!你不杀我!那就别怪我去杀了那罪魁祸首了! 感谢你——该死的!残酷的!命运!让我有亲手宰掉那杂种的机会! * “哈哈!没见识的灰河人。” 黑商乐滋滋地把二手枪收进怀里,去仓库里找笼子。 “我说不值钱她就真信了,嘿!缅因这玩意就是越大越贵的,这只保底得千万,没尾巴?没尾巴也行啊!可以当种公啊,它那么大!” 再找个大点的母猫,生一群大体崽子,崽子再生崽子,哈哈哈!这不就是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金山嘛——额啊! “咚!” 全身赤裸的半妖少年从背后放倒了他。 “呃” 还好,没有把他的头打爆。 久违的人类形态让少年人焦虑地压下耳朵,啃咬尖甲。 “阿梅丽” 他抖着手去扒黑市商人的外套。 “得、得阻止她” “” 为什么要阻止?人类杀人与野兽何干? 因、因为,人类杀人会被抓起来。 所以 “要杀,也该是我杀。” 第28章 以水浣血,幼猫啊,止息…… 梅因库恩抢先一步回到母子俩的家。 “妖怪啊啊啊啊——别碰我!” 男人看着他的竖状瞳孔, 滿口尖牙,惊骇惨叫。 ‘不想当人’ 垂着绒耳的少年人,不情不愿地挽起袖口, 一点点露出细瘦且布滿伤痕的小臂。 从黑市商人那里抢的外套,太宽,太大, 梅因库恩撑不起来, 只能仔细挽好, 不耽搁工作。 ‘不想在人形态时与人产生交流,任何人都不想’ 挽好了,利索了,半妖少年赤手去揪藏在床底下的男人,握着他的腿往外拖。 ‘所以在阿梅麗回来之前, 处理好吧。’ “滾开!” 男人極不配合,雙腿又蹬又踹, 哭嚎挣扎着往床下钻。 “别碰我!” ‘啊等等,别动’ 他一挣扎,梅因就下意识地手中用力。 糟糕。 噗吱—— “啊啊啊啊——!” 热铁怎样烙在奶油里, 少年人的手掌,连带着五根尖长的指甲,就怎样压进人類的小腿中,破裂的骨肉中涌出血来, 填补旧地板上的裂纹。 糟糕,明明已经用最輕的力气了! 梅因立刻撕下外套的下摆。 “你、你在做什么啊!?” 男人又疼又懵地看着少年人拿起布料, 一把糊在自己流血的伤口上。 在为我包扎? 人類升起了可以获救的错觉。 “小兄弟,回头是岸,你做得对!” 男人強撑起笑容: “要是想要钱的话——!!” 创口被布料捂住后, 那外貌妖异的少年又立刻把人類丢下,旁若无人地趴在地上,试图用尖指甲扣地板缝里的血液,表情严肃地像在处理一道至难的题目。 “???” 男人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 怎么会有人、在这种情况下,搞卫生啊! “你到底在——是什么啊?” 他再度恐惧起来。 “” 因为他终于发现。 在那雙野兽的眼瞳里。 自始至终也没有自己的影子。 “地板缝里血、不好洗、会臭。” 小孩子一样磕绊抱怨着,梅因库恩看着男人的眼神滿是埋怨。 都怪你这么害怕,害我妖力躁动,力量也控制不好。 我可不想菲米尼睡在血臭味里。 “” 所以半妖,放輕你的力道! 人的骨骼脆如鸟羽,人的皮肤薄如金纸! 半妖!去想个好办法! 讓他的死相安宁,酣睡如同饱食的山岩,不惊吓将来的妇人。 讓他的血液僵凝,面皮包裹油润的馅料,不脏污桌布与餐盘。 “” “嗚嗚唔!” 梅因去床上挑了个最破的枕头,輕轻捂住男人的口鼻。 太用力的话,头会爆开的。 这次的梅因库恩,妖力虽然旺盛,却一点也没有失控。 妖力失控的两个条件,一是大量的惡意,二是正在进行中的罪惡。 男人没有符合条件。 所以梅因只好神志清醒地用膝盖压住男人的小臂,又跨坐在他的腹部固定。 先是極剧烈的挣扎,伴随着沉闷的呜呜声,手肘上上下下地与地面相击,敲出一段急促的小曲。 中期是绝望的舞步,人腿一弯一伸的,鞋底有气无力地蹭着地面,大概是想撑起身子反击吧,但垂耳的少年在他腰上坐得很稳,于是只能磨出迟缓的踢踏。 “” 身下的挣扎渐渐微弱,只有手指在抽搐。 梅因库恩突然想起,螳螂被捏死在手里时,也会用触须挠凶手的掌心 原来,不靠妖力失控,凭自己的双手和理智自主殺人,也就这样,没什么特别的,和捏碎虫子差不多。 “” 所以,人類的生命,到底珍贵在哪里呢。 梅因库恩手里按着枕头,心里却开始跑神,他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老管家和金发的少女。 我殺了,又能怎样呢,就算是千万个人因此来憎恨我,对于我这个以惡意为食的怪物来说,不也只是千万颗灰尘吗? 啊 梅因库恩后知后觉地想到。 说起来,要是真有一千万个人恨我,向我施加恶念 那我的妖力得強成什么样子?感觉都能干掉神明了。 可以直接闯进沫芒宫,把哥哥的资料抢出来 把现任水神赶走,讓哥哥坐上神座,享万民敬仰才是可以的吧? “你是谁!?” 阿梅麗抗着机械锯突然开门,打断梅因库恩越来越危险的幻想。 “!!!” 猫的短尾巴直挺挺地炸起毛来。 阿梅麗,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不——我还没有变成貓形态! * 阿梅麗仔细端详这小小不速之客的背影。 灰白两种发色,滿头虎斑纹的垂耳少年 明明听见我的声音,却不屑于回头吗? “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阿梅丽拿起机械锯护在身前,前进。 入室抢劫殺人?那个混蛋死了? 这么年轻的孩子?这么好的事情? “转过来,看着我!” 她扬声警告: “不许乱动,我手里有武器!” “!!” 这话不说还好!话音没落,阿梅丽就看见那少年立刻撇了手里的枕头,弯腰低头弓背拉紧衣服,在不知生死的人类身上縮成一团! “?” 这一縮直接给阿梅丽缩不会了。 正常来讲,被撞见现场的凶手不应該惊恐万状,殺人灭口,嚣张跋扈,杀人灭口,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之类的吗 把自己包成一团的,倒是头一回在灰河听说。 不对劲。 但无论如何都得确认赌鬼的死活。 “喂,你” 阿梅丽咽了口唾沫,把手指抵在开关上,缓缓靠近垂耳少年的背影。 “是你杀了他?” “别过来!!!” 那少年却忽然爆发,从外套里掏出槍,回头直指阿梅丽的胸口! “我,我——” 满口的獠牙,不安的竖瞳,全被光线照亮,讓阿梅丽看了个清楚! “我,我” 太久没用人形态开口了,梅因库恩生疏地驱使僵硬的舌头。 好难受想逃走想麻木神经,想要貓薄荷—— 门在人类的身后,恐怖! “呜!我——我是猞猁!我是连环杀手猞猁!” 野兽双手握槍,凶恶地咆哮威胁,声音里却犹带哭腔。 “不想死就滾出去!滚!滚呐!” “!” 母亲果然吓了一跳,不自觉地后退几步。 对!继续后退!走,走得越远越好,你们这些可怖的生灵—— “” 事与愿违,女人只是退后了几步,就踌躇着停下了脚步。 “滚!滚出去!” 兽耳上的长毛因惊恐而炸开: “你想死吗——” “” 阿梅丽不退反进,视线迟疑地落在少年的脸上,枪上。 “别靠近我——呜!” 枪筛糠般抖了起来。 “” 人类又上前一步。 人类握住少年手里的枪。 对着半妖畏缩的黄金竖瞳,母亲问: “小恩?”? 为什么 会认出来? * 为什么会认出来。 客观原因是貓耳少年身上仅有的大衣,还有手上那把枪。 刚刚在黑市商人那里见过,阿梅丽还年轻,没有健忘的毛病。 主观原因是 “是眼神。” “我回家的时候会发出声音,有时候会把小恩从菲米尼的怀里惊醒,他就会用非常惊恐的眼神看我,得梳理好长时间的绒毛才能缓过来。” 母亲向少年露出无奈的表情。 “和你现在的眼神,一模一样啊。” “?” 梅因库恩不自觉地张开嘴,露出满口的獠牙。 “我和小恩第二次见面,一起喝鱼汤时,你也露出了这种表情呢。” 你、你看错了! 人类,原来是这么不讲道理的生物吗? 眼神什么的,没有任何根据! “小恩,为什么变成貓咪的样子呢” 没有恐惧,甚至没有被欺骗的愤怒,只有满目的担忧与疑惑: “明明人类的模样,才能更好更方便地生活吧。” 梅因库恩张口,想大声斥责阿梅丽的愚蠢和盲信,可是一开口 “呕!” 却只是响亮的反胃声。 “小恩?你怎么了!不舒服?” 不、不能让我完美的猫形态被人形态玷污! 避开人类要搀扶他的手,梅因库恩压平绒耳,连同其上的长毛一同背到脑后。 “我、我是猞猁,是个残忍的杀手。” 梅因库恩用尖指甲抵住人类的胸膛,瞪起眼睛,磕磕绊绊地威胁: “我刚才、杀了你的旧情人,现在要杀你了!” “猞猁?” 嗯! 梅因库恩坚定点头。 “哈,残忍的杀手。” 阿梅丽也曾一度怀疑,为何猞猁的凶名与谣言已在枫丹上下翻腾,报纸上却没有一次完整的报道? 原来是这样啊。 未成年,误入歧途的未成年。 看来那些衣冠楚楚的上层人士,心中仍存怜悯之心。 母亲一手握住机械锯,另一只手摸了摸半妖的头。 “你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已亲眼得见,心中明晰。” 强大的实力,奇特的长相,神奇的变装,善良的灵魂。 和许多的懵懂与恐慌。 “现在有一点应当纠正。” 嗡———— 机械锯的开关按下,母亲手持凶器,高高劈上旧日爱人的躯干! “啊啊啊——!阿梅丽!” 原来男人只是因窒息而昏厥! 梅因库恩不熟悉闷死这种温软的杀人方法,阿梅丽回来得又太快,令他成功地从死的国度脱逃。 没关系,阿梅丽将亲手修正这个错误! “啊啊啊啊——!” 一锯锯在腰上,一锯锯在腿上,一锯分割膝盖,一锯裁开胸膛。 嗡—嗡—— 骨骼硌痛刀刃,齿轮挥洒鲜血,粉肠落入锅炉,肾脏升向顶灯。 饥饿,羞耻,愧疚,绝望,不甘。 数年的痛苦通通融成血墨,在这将被收缴的家中泼洒殆尽! 这不是恶行,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报复。 整洁的小家,由半妖尽力维持,由母亲一手破坏。 “你是想为我和菲米尼杀死他吗,小猞猁?” 最终的最终,母亲拨去睫毛上的筋膜,对梅因露出一个得胜的微笑。 “但最终杀死这畜生的,是我哦。” 世人呐,我曾经是个无知的愚妇,现在是个无知的罪人。 但也明白,不該让一个孩子,或者一只未长成的幼兽?来顶我们当承受的罪业。 * “你疯了。” 梅因库恩有许多话想说。 只是他的口舌仍被旧日的阴影封禁,只能吐出最强烈的情绪。 “你疯了!疯了!” 梅因库恩从黑市商人那抢的衣服已经甩满血浆,完全报废。 但好在他身量小,发育较同龄人慢。 [你会被抓走的!你们人类杀人会被抓走的!] 阿梅丽翻出自己年轻时的衣服,找出些中性的,合身的来。 [你应该告诉我!让我了结他的性命!] 母亲把颤抖的少年人揪进厕所,用水洗他的手脚,用湿毛巾擦他的头发,以及一切裸露在外,崩上血的皮肤。 [你们抓不到我,却能抓住你!] 秋天就应该穿好毛衣嘛,全身就披个外套到处跑像什么话。 阿梅丽看着自己收拾出来的干净小猫,心里满意极了。 ‘你被抓了,菲米尼该怎么办呢!’ 想想刚被送进壁炉之家分部的小菲米尼,梅因库恩抓心挠肝般难受。 不行!菲米尼救出来后不能没妈妈啊! 只能这样了。 少年拔腿就往凶案现场走。 只要在墙上写[杀此人者为猞猁],一切就都解决了—— “小恩,回来。” 阿梅丽按住他的肩膀,用围巾盖住他的伤痕累累的脖颈。 “啊还没有问你的真正名字呢?” 唉,这孩子身上好多疤啊。 一定是经历了很多痛苦的事,才变成猫,小心翼翼地与人类一同生活着吧。 “怎么这么个表情,好孩子,只是问个名字而已,别怕不想说就不说。” 用兜帽盖住少年过于显眼的耳朵,阿梅丽引着梅因出门,因为对方不让母亲牵自己有尖尖指甲的手。 “阿、阿梅丽,我们要去哪里?” 梅因今日最完整顺利的一句话。 哎呀呀,这孩子,问了和菲米尼一样的问题呢。 阿梅丽笑起来,她的鞋底沾血,脚步轻快。 “去自首。” “你得陪我,小恩。” * “亲爱的警官,请你听我说,我今日犯了许多罪了。” 今日,为了从放债的恶徒中保护我的儿子,所以我把他遗弃在他们力所不逮的孤儿院里,此为第一罪。 今日,为了换取杀伤力更大的武器,我卖了不属于自己的猫,此为第二罪。 今日,我杀了我的丈夫,这没什么好说的,此为第三罪。 今日,我故意用人血染满了用来抵债的房屋,从这以后,身为凶宅,地处灰河的它将一文不值。 这是为了报复那伙放债的混蛋!他们明知我会因他人的痛苦而更痛苦,却还用极少量的钱财雇佣少年人在我的面前挨打,只为让我的灵魂哀鸣!从我的肉.体里榨出钱来! 最后,这是最后的罪,也是最重的罪。 我利用了法律来保存我的生命。 为了以后,还能和菲米尼在阳光下再度重逢。 “那伙放债的实在是要杀我,所以我杀了我不作为的丈夫,希望能躲到梅洛彼得堡以逃离他们的黑手。” 此后,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孩子菲米尼,都不用过朝不保夕的日子。 而代价是暂时的别离。 “竟是如此唉。” 警官派人去查实,又问阿梅丽: “陪你来的少年人,与你是什么关系?” “” 被强行拉到人群中的少年人非常焦虑,他低头,双手抱住膝盖,压着猫耳朵,极不安地缩在椅子上。 “啊。” 阿梅丽远远地看他一眼,心里被愧疚感累赘。 “那是我的长子,名字叫恩,是个胆小的孩子。” “他被吓到了,拜托您温柔待他。” “那是自然。” 阿梅丽看着警官拉来下属,指着小恩叮嘱几句。 其实还有一件事,警官,我不清楚这是善行还是恶行。 出于愧疚或者爱?我将规则与秩序强行展示给懵懂的幼兽看,碎了他原本完美无瑕的荒野心境。 很显然,他不明白也不理解我现在的所作所为。 但此后,他每杀一次人都会想起我,我的自首,将让他陷入无休止的自我怀疑。 我在做对的事吗?这样处理没问题吗? 清除恶人不是好事情吗?为什么阿梅丽要自首呢?我是不是该停手? 哈哈哈他会一直这样纠结的,一直纠结到地狱,或者天堂。 他绝对会这样的,因为他是个好孩子 阿梅丽看见下属出去,给猫耳的少年披了条毯子,又温柔地轻声安抚。 嗯,小恩缩得更紧了,他真的好怕人啊。 这样怕人的孩子,又为什么变成猫,悄悄地亲近我们,帮助我们,并举起屠刀呢。 “” 阿梅丽直觉其中必是一个悲惨的故事。 但无论怎样,持刀者必死于刀下,杀人者人恒杀之,只要这孩子还在杀人,他就难得善终。 小恩,与正义与规则无关。 我希望你能安宁地活下去,所以别当猞猁了。 擦干净血,去太阳下行走吧。 第29章 命运中转,壁炉之家救孩…… “别担心, 孩子,事情查实了。” 第一个大人来安抚他的时候梅因库恩都懵了。 “你媽媽不会被判太重的刑罚。” 媽媽,什么妈妈? 梅因库恩缩在椅子上, 生生被吓出个激灵。 我三个妈都是死的,谁这么不想活,还要继续当我的妈妈? 少年偷偷掀起一点兜帽, 惊恐不安地四处掃视。 阿梅麗看准时机, 向他挥挥手, 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臉: 嗨~我在这里~ “” 笨蛋!大笨蛋! 梅因库恩一下子把脑袋埋在双膝里,兜帽下的耳朵尖瑟瑟发抖,又气又惧。 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明明说是我杀的一切都解决了! 人类又抓不到我,我也不怕他们的律法,全都推给我不好嗎 警官见他抖得厉害, 只以为他被吓坏了。 “喝点热咖啡吧。” 温暖的液体倒入杯中,又被大人怜爱地塞进半妖的手里。 “哇, 你的美甲很漂亮嘛,以后想搞艺术?” “” 笨蛋!笨蛋!你们全是笨蛋! 手指因惊恐而痉挛,梅因库恩不受控制地捏碎纸杯。 烫!! “啊!毛巾给我, 没事吧,少年。” 手爪被捧起,干燥而柔软的布料一根根擦过尖长指甲,梅因库恩自始至终没有抬头, 只是僵硬着手臂,任人类摆弄。 “好了。” 不知道是谁把他手放回到膝盖处, 也不知道是谁俯下身来,给了他一个柔软的拥抱。 “坚强点,一切都会过去的。” 过去, 过去什么? 什么都过不去了,菲米尼! 半妖虚虚抓住警员的手,黑色的尖指甲颤抖着相互击打,咯咯作响。 在几乎化为性质的恐惧中,半妖低着头勉强自己开口: “是、是我、我杀的——” “不要、关——” “妈妈。” 回應少年的只有越发爱怜的眼神,与递到爪边的新咖啡。 * 挥手与母親告别后,自称院长的女人给菲米尼安排了体检。 孩子敏锐地发现,自己的各项数据出来后,院长臉色越来越冷。 “啧。” 她捏了捏菲米尼的小臂,又捏了捏菲米尼的肩膀,臉上有点失望。 像是在菜市场上买到了不合心意的肉。 “你会什么。” “我、我会” 菲米尼被她捏得又疼又懵。 “我会修时钟,修音乐盒,修烤箱,修——” 没有人教过他这些東西,年幼的孩子自学成才。 在机械与齿轮的方面,菲米尼有着罕见的天赋,几乎是天生的大师。 “哦。” 院长听后,只是平静地点了下头: “废物。” “?” 这个大人,心情不好? 菲米尼怯怯地抬头看她。 “但长得实在精致。” 她用手背轻扇一下孩童的臉,不咸不淡地评价: “可以充当诱饵,就先这样吧。” “?” “去见见你的新家人们吧。” 新家人? 小菲米尼迷茫地被女人推入房屋,站在大小不一的孩子们面前。 只是暂时的借住,也要搞得这么隆重嗎? 啊啊第一次见面,是不是該自我介绍来着啊QAQ 自我介绍,自我介绍,該怎么说来着? “大、大家好,我是菲米尼——” “” 没有一个人理他,几十个孩子或站或坐,全整齐划一地回头,视线掠过他的头顶,集中在院长身上。 啪。 连一句话也没有多讲,院长直接拍了下手。 “” 孩子们沉默着放下手里的東西,一个接一个地排成小小的方队,士兵一样整齐。 “欸?” 像机械人偶一样的哥哥姐姐们,都不笑,不开心? 小菲米尼有点害怕地往院长身后缩去。 “躲什么躲!” 院长一把捏住他的手臂,冷漠地掃了扫眼前的方阵,见最后一排刚好死出一个空缺。 不錯。 小菲米尼脚下一空,就这样被拎起,栽进那块空地里。 “从此以后,这就是你的位置了。” “欸?好。” 菲米尼本身就是个乖孩子,母親又格外叮嘱了他要听话,所以虽然很害怕,他还是特别顺从地不动了。 “不錯,听话。” 终于挑出了一个优点,院长稍微顺了气,她俯视着眼前的孩子们,开始今夜的正题。 “接下来对上一周的任务进行总结——你。” 还没有门把手高的小姑娘,头发被大人一把拎起。 “啊!!” 她甚至还没有多说一句话,小孩直接惨叫起来,求饒声熟练刺耳: “对不起院长——我知错了!!”? 菲米尼板板正正地站在她的后方,能清楚地看见小姐姐头发被揪起时露出的雪白后颈,和其上生出的密麻冷汗。 这是要做什么? “你搞砸了你的任务!” 没有任何前兆,院长直接拿出挂在腰上的马鞭。 “你真應該向我磕头认罪!” “院长!院长!” 小姑娘头被揪得动不了,手又不敢反击,只能任由女人掀起她的上衣后摆。 “院长!求您了,饒我这次!我不是故意的——啊!” 咻——啪! 鞭子已狭着风声来到。 “这是你應得的奖励,好吃懒做的东西。” 院长冷漠地后扬手臂,鞭稍落在身后的地上。 咻! 抡成黑色的圆圈劈下。 啪! “啊啊啊——院长!” 呜! 所有孩子都沉默得像个死人,低垂着眼目一声不吭,衬得稚嫩的哭声格外响亮 。 呜呜! “不许哭!” 院长又抽了几下,突然感觉不对。 “痛——唔!” 手下这具青紫的小躯体确实是在发抖,但只是疼痛的正常反应。 今天的惩罚不重,遠遠达不到让壁炉之家的孩子痛哭的程度。 “” 院长緩緩扭头,看向方阵。 每个孩子的脸上都是麻木与顺从,除了最后一个。 “菲米尼。” 她质问。 “被打的不是你,你为什么哭。” “院、院长” 小菲米尼眼中看见女孩背后的青紫鞭痕,耳中听见凄厉的惨叫,泪水就不自觉地流了满脸。 妈妈告诉我,‘要听话’,我应该沉默才对,但是,但是—— 我只是看着就、好痛!小、小姐姐一定、更痛, “院长,你别打她了!” 小菲米尼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于己身的悲惨命运,他一无所知。 但是‘别打了’,这句终结他人痛苦的话—— 什么时候都应该说出来吧! “她犯了什么错,你就原谅她吧,别打了呜哇——!” 母亲怎样为讨债的少年求饶,他今日就跟学着,同样为素不相识的少女求饶。 “” 壁炉之家的院长感觉烦躁。 原来不仅是个废物,还是个优柔寡断的废物。 “呜!” 她松开小姑娘的辫子,任其摔倒在地板上。 咻—— 鞭梢在空中舞出猎猎风声,愚人眾一步一步向抽泣的小孩子走去。 “呜呜呜——别打了” 眼泪太多,糊住了菲米尼的世界,令他不知道危险将至。 “我应该让你看清现状。” 一边这么说着,院长一边举起马鞭,将末端甩向脑后,咻—— “嘭——!” 一声巨响,壁炉分部的大门轰然洞开!灰白二色发的垂耳少年踢碎门板如神兵天降,一把扯掉鞭子护在孩子的面前! “敵敵袭!?” 什么敌席? 刚才还整齐的方阵瞬间散落,小菲米尼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擦眼泪 “带上这个小傻子!” 七八双小手捂住他的嘴,把他扯离战场。 “你是何人!” 院长立刻抽出佩刀,“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 少年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双混乱阴冷的竖瞳。!?他是—— 来袭者不言不语,直接蹬地上前,赤爪拍向她手里的刀刃,院长调整方向想要一刀砍掉他的手掌—— “嘭!” 于眾子的面前,断刀与她的头顱一同被按在地上。 “!” 腰间黄光大盛,院长试图驱使邪眼护住头顱。 “咔。” 岩元素护罩薄冰一般碎了。 这是人该有的力量?? 脑袋被按在地上,通过细长的指甲缝隙,愚人众惊恐地仰视着半妖黄金竖瞳——! 她认出了那对眼睛。 她也曾帮母亲管教过孩子。 错不了的!是‘不驯疯兽’! “你居然,还活着——!” 院长能感受到脸上的手爪正颤抖,过长的指甲鱼钩般陷进头皮。 它活着,并且来报复我了! 该死,当年不该打那么重的! “道歉。” 迟钝但清晰,愚人众终于听见,少年人说出了进屋以来的第一句话。! 愚人众的眼目,在指缝间变得诚恳,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梅因。 “对、对不起!” 不对不对哪里不对。 不是向我!混蛋! 混沌的脸色瞬间变成暴戾,梅因库恩一把拎起她的头,狠狠砸在鞭痕累累的小姑娘眼前。 “啊——!” “呜!” 小女孩蜷在墙角瑟缩,她看见往日尊贵的的院长被打倒在地,脸上血痕变布,而那突然来袭的少年拎起她的头发——就像她一开始揪自己的辫子一样用力—— “道歉!” “呜——” 牙大抵是断了,人说不出话。 于是半妖捏着愚人众的头颅,对着孩童重重磕下。 “咚——!” “咚——!” “咚——!” “道歉啊!混账!!” 咦? 几十声槌响后,壁炉分部的孩子们从各个角落里露出惊恐又迷茫的眼睛。 这是在、做什么? 不太像敌袭 小姑娘蜷缩的墙角,离梅因库恩最近,致使她能清晰地看见院长越来越散的头颅,和凶手脸上的所有神情。 “大、大哥哥” 她抽泣着询问: “被打的不是你,你为什么哭?” “啊呜。” 是的,的确有泪水从野兽的眼中掉出,滴在孩子的面前。 梅因库恩从不后悔他的杀戮行为,但也未曾在其中感受到快感与幸福。 为什么,要向我道歉啊—— 你们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清楚自己错在了哪里,对吧? “啪!!!” 白瓤的瓜裂了一地。 哭的不是半妖。 是他永远无法满足的正义之心。 只要还有苦难在眼前发生。 他就永远无法止住失控的妖力。 阿梅麗!阿梅丽! 愚笨的阿梅丽,狂妄的阿梅丽。 你以为——这些杀孽,是我所愿见的吗! 只有这世间,再无嫉妒与纷争!再无愤怒与争竞!令我的眼干净,我的耳空灵,我才会于歧路上回头! “梅因,够了,停手吧。” 终于,一双漆黑的手,一双被诅咒的手,捂住了半妖的黄金竖瞳。 阿蕾奇诺风尘仆仆,阿蕾奇诺身着新装。 她从至冬归还,特来捂住兄弟的眼瞳。 “别吓到未见血的羔羊。”—— 作者有话说:亲友:你仆人十五岁就执行官了? 我:年少有为不自卑,这不挺好的嘛!(强行) 传说任务里可知,克雷薇十六岁去世,佩露薇利十七岁弑母,去至冬关了几天就成执行官了,现在也就提前两年,问题不大吧? 我都写同人了,让让我[狗头] 第30章 知难而进,明知前路艰且…… “梅因庫恩。” “给你我的冷静和理智。” 咚。 院长的头颅从半妖的爪缝间滑落。 眼前漆黑一片, 但人类掌心的热度让人安心。 “放心吧,身体还是完整的,孩子们都没有受到太大驚吓。” 又有清越的女声响起, 克雷薇伸手,温柔地摸摸兄弟的头。 “小梅因,有很努力地控制妖力失控了呢。” “呜。” 半妖的头颅, 在姐妹的手中颤个不停。 哪怕是面对昔日最亲密的伙伴, 梅因也无法輕松地吐出人类的言语, 坦率地述说思念与担忧。 “跟着我的节奏,深呼吸,来,吸——” 但没关系,三子之间的默契已经跨越言语, 直达心灵。 克雷薇安抚驚惶的孤儿们,而佩露薇利, 熟练地安抚着失控后的半妖: 帶尖指甲的手,脖颈,小臂, 正面的躯干,这些地方都絕不可触碰,还有什么是会让他感到不安的行为?对,不要看他的臉, 尤其是眼睛。 唉,剛和梅因认识的时候, 他可没这么多禁忌。 “没事了,我向你保证,此地絕不会再有卑鄙的恶行发生。” 黑白发的少女抿着嘴, 力道极輕微地拍拍少年人的肩膀,生怕吓到什么似的。 “别人不会再伤害你,你也不会再伤害别人。” 她看见半妖腰后的凸起渐渐平顺,料想是衣摆下的断尾垂下了。 不错,比以前好哄多了。 “冷静下来了?那便好。” 仆人的嘴角露出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又极快地变成担忧。 “我有些事情要和你说。” 从壁爐之家叛逃后,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梅因庫恩。 * “你,归降于女皇的麾下。” “或者与家人一起,永远在地脉中长眠。” 对着落败的厄月血脉,出身坎瑞亚的队长给出了他的承諾。 “还不快跪谢?” 紫发的人偶站在他身后嘲讽,只是看佩露薇利的眼神实在忌惮: “明明只是群小鬼,竟能与我们周旋这么久” “” 黑白发的少女看了看周围的同伴们。 与自己不同,他们大多是没有神之眼的普通人。 和两个愚人眾执行官周旋这么久,就算是我能干掉那个喋喋不休的矮子,他们也已经没力气再冲出条路了。 “我归降,他们自由?” 佩露薇利再次确认。 “是。” 队长缓缓点头。 “以我的灵魂向你保证。” 很划算的买卖。 划算到我都要以为愚人眾是做慈善的了。 叮当。 佩露薇利,坎瑞亚的厄月遗孤扔了劍,头也不回地向队长走去。 “算你识相!” 散兵假笑两声,心里却真切地松快了许多。 不用把叛徒赶尽杀絕果然少一些工作就是会让人心情愉快啊。 “走吧,弑母的叛徒。” 散兵非常喜欢这个外號。 “听说你把庫嘉维娜撕成了碎片?能不能给我讲讲你是怎么下定决心的?你们人类不是最喜爱母亲了吗?哈哈哈——呃?” 叮当—— 被扔掉的劍不止一把。 粉发的女孩抿着嘴,手里揪着柔灯铃吊坠,瞪着眼睛跟在佩露薇利的身后。 ‘笨蛋佩佩——’ ‘我们三个说好了要在一起的——’ ‘一个人的自由我可不要!’ “两个小鬼?呃” 散兵小心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队长。 “” 漆黑的面具上看不出任何喜怒。 “哈哈、哈,想必富人也没穷到介意多出一份口粮的钱。” “” 叮当。 又一把剑被丢下。 叮当。 十几把剑被丢下。 “哈?你们白痴吗!?” 散兵对着佩露薇利身后挤成一团的少年少女们傻了眼。 “既然都不跑你们叛逃个鬼啊!” “不跑就死了,傻子才不跑。” 奥莉兹回他个白眼。 “哈?你——” 佩露薇利伸手挡住散兵的視线,瞳孔里满是戒备。 “算了一席!” “?” 斯卡拉姆齊摊开手掌,斯卡拉姆齊神情傲慢: “我记得愚人眾还挺缺精英人才的?别的不说,庫嘉维娜教出来的人多少比那些废物强些。” 斯卡拉姆齐为少年少女迂回求情。 “不用担心,斯卡拉姆齐。” 看着佩露薇利奇特的瞳孔,队长心中生起淡淡的怀念。 “女皇是仁慈的女皇,皮耶罗也有自己的考量。” “他们不会有事的。” 岂止是没有事。 散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库嘉维娜的死被一笔帶过也就算了,居然还被统括官授予了仆人的代號,四席的席位,凭什么啊?明明只是个小鬼! 皮耶罗——坎瑞亚宫廷法师,看着佩露薇利被诅咒染黑的手指露出怅然的眼神。 “仆人阿蕾奇諾。” 黑白发的少女听见自己的代號,没忍住,臉上露出点点纠结。 “傲慢的家伙!能保住命就不错了,还有胆嫌弃!” 散兵瞪她。 “不,并非如此” 仆人的臉色恢复平静,心里却升起忧慮。 母亲已死,于我来说,过往恩怨皆成云烟,无恨也无爱。 可是梅因可不会是和我一个看法啊他和经常被母亲优待的我不同,经历了太多残酷的对待 佩露薇利对自己的代号无感,却担心兄弟的看法。 朋友继承仇人的代号什么的,真不知道他那不聪明的貓脑子,会怎样解读这件事。 * “梅因库恩,好些了吗。” “情绪稳定了吗,妖力呢,还会失控吗。” 不管怎样,都得告诉他。 “。” 对着半妖微微凝聚的瞳孔,佩露薇利坦诚开口: “我是众叛徒的首领,队长与散兵所招安的降将。” “蒙女皇的怜恤,得崭新的姓名。” “我是阿蕾奇诺,愚人众第四席,代号为——”佩露薇利輕吸一口气,全神贯注地注視着梅因库恩的臉。 “仆人。” “?!” 此名剛一出口,她就看见野兽的竖瞳在兜帽下又惊又恐地闪烁。 厌恶,恐惧,愤怒,不解吧,那是你应有的权利。 前任仆人对你所做的一切,皆毫无人性。 而继承她代号与遗产的我,被迁怒,也是理所——!? 她半黑的手掌被梅因库恩輕微又迅速地捧起! 低头,放在鼻子下小狗一样狂嗅。 “” 阿蕾奇诺神情冷漠地任他嗅闻,又任由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手爪,对自己露出谴责的眼神。 气味没变,还是佩佩。 你干什么突然说自己是仆人?吓死我了。 “你是没听明白吗,我成愚人众的仆人了。” “。” 梅因库恩又低头闻了一下。 还是熟悉的气味,没变。 佩佩就是佩佩啊。 “你唉。” 担忧的情绪一扫而空,仆人险些维持不住冷酷的面貌。 “某种意义上,你真是一点没变。” “哈哈~” 目睹了全程的克雷薇情不自禁地笑出声: “我都叫你不要太多慮了嘛佩佩,小梅因不会在意这些的!” “” 沉默片刻,佩露薇利冷静地露出优雅的微笑。 “抱歉,是我考慮的有些过于周全。” “但是,克雷薇,我以为你我已经达成共识,比如在陌生的地方要称呼我为阿蕾奇诺。” 虽然年轻,但她已经初步露出属于执行官的锋芒。 “哎呀呀,不要这么说嘛~” 克雷薇轻笑起来,伸手去摸墙壁,也在摸与她们一墙之隔的孩子们。 “陌生的地方总会变的熟悉,陌生的孩子也会变成我们新的家人,这里可是我们未来的家啊。” “” 但家是什么样的呢,母亲是什么样的呢,父亲呢? 孤儿们不清楚这件事。 但有一点清楚。 家,必须有家人存在。 “小梅因!” 少女突然回头,转头郑重地邀请半妖: “和我们一起,重新建立一个新的壁爐之家吧!” “我们作为家长,来引领这些孩子们” 她的话还没说完,空气里已传出坚定的拒绝: “不!”! 克雷薇回头看,竟见少年已焦虑地把尖长指甲塞进嘴里,用犬牙焦虑地啃咬。 “小梅因” 克雷薇惊了一下,又迅速想明了原因。 啊,对,我因为激动而忽略了。 小梅因,现在超级怕人啊。 成为孩子们的领导者什么的不可能的。 “宠、宠物也是家庭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佩露薇利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黑着脸补充。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 但佩露薇利的心里全是拒绝。 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兄弟,有一天大喊一声‘我不做人了’后,真的变成貓到处蹭蹭什么的 好。诡。异。啊。 人类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但她尊重半妖的选择: “壁爐之家,可以养貓。” 梅因库恩看出了她的纠结,有点抱歉地压下耳朵。 “不。” “咦!?”还拒绝? 克雷薇奋力邀请:“当然还是当猫都可以哦,当猫就躺平,当人的话愚人众工作你随便敷衍一下就好!” “不行。” 因重逢而持续颤抖的猞猁毛忽然不动了,此是第三次拒绝。 “不行。” 他向佩露薇利和克雷薇露出奇异的,不应该属于人的,锋利手爪。 这双手曾屠戮过无数恶人,也为自己撕裂母亲的束缚,但无论这双手做了多少“好事”,梅因库恩也无法忘记 [在一次不明原因的妖力失控中,我在“火种”“薪柴”及“残渣”的注視下,将朋友] “不行!” 梅因库恩不愿再想。 “不行。” 绒耳瑟瑟,他流着冷汗,一遍又一遍重复。 “我危险。” “离孩子们、远些。” * “所以,你要继续以猫的模样流浪枫丹?” 仆人十分烦躁。 以鸟鼠为食?以泉露解渴?睡在石头和屋顶上,亲近人类又不敢上前,野兽一样存活!? 危险不危险,佩露薇利自有判断,既然已见过渴望融入人类的猫耳小孩子,她就无法接受现在的垂耳少年。 “你不该如此!” 你值得更好的! 不行不行,不行。 她开始调动手中的诅咒——很幸运,多年以来一直有同伴们分享压力,所以诅咒只蔓延到手腕。 [现在的梅因没有恶意的加持,也没有防备。] 佩露薇利向克雷薇使眼神,对方立刻会意。 [你我合力,把这个家伙打晕,绑起来,关在家里——] 青色的风元素力在手里汇聚,粉发少女蓄势待发。 [我懂!家养怎么也比流浪强!] [克雷薇,我的意思是让他强行接受心理治疗,看看这个恐人的症状能不能缓解。] [诶嘿!] “菲米尼。” 二人的E技能和大招马上要抡到少年的头上,梅因库恩却突然开口,说了一个人类的名字。 “谁?” 佩露薇利正在犹豫要不要在攻击里加上血偿勒令。 一个普通的小孩子。 一个金发,瘦弱,良善还有点笨拙的孩子。 他没有伤害他人的天赋,不适合壁炉之家。 “给我。” 梅因库恩向壁炉的现任家主讨人。 “我带他走。” 他,还不是无路可去的孤儿 因为他的妈妈还活着,不符合你们愚人众的招生条件。 就是这样而已,完全没有别的意思,所以不要突然用这么感动的眼神看着我。 * 不管菲米尼是谁,但肯定是个人。 这叫什么。 这叫脱敏治疗啊! “可以。” 阿蕾奇诺面上冷静,心中狂喜。 “但你得自己说服他跟你走。” “!” 好恐怖,就不能直接把他给我吗?! “小梅因,加油加油!告别社恐第一步!” 背负着克雷薇惊喜交加的目光,梅因库恩用围巾遮住下半张脸和獠牙,手爪插进外套的兜,慢腾腾地挪回孩子们的房间。 刚一进门,稚嫩的视线就全都投射到半妖身上。 “!!” 来自人类的视线,呃 就算是小孩子的也让人很难忍受啊。 梅因库恩强逼着自己扫了几眼孩子们 都是矮的,都是小的,根本找不到目标。 “” 梅因库恩注视着地板,不情不愿地启开獠牙: “菲米尼。” “??在、在!” 呼唤声轻微,一个金色的矮冬瓜在原地愣了一会,才犹豫着应了。 原来,不是以猫的视野,而是以人的视野看这小子,竟然这么矮啊。 “” 梅因库恩拉下兜帽,遮掩着去看菲米尼的眼睛。 澄澈的蓝色,有时竟能和哥哥的瞳色重叠。 所以强忍着为人的不适也要带他走,是为了哥哥吗。 不。 哥哥的瞳色独一无二,阳光与阴影在他的瞳孔里交替时,甚至能从冰蓝变成瑰丽的紫,无人能复现出他的一分一毫。 “” 别找借口了,梅因库恩。 你带他走,只因为你是个好管闲事的蠢货。 “怎么啦,大哥哥?” “菲米尼。” 薄舌迟疑着卷起,揉出孩童的名字。 “和我走。” “咦?” 梅因库恩用鞋尖轻刨一下地板,焦虑地再次重复: “和我走。” 可是 菲米尼看着眼前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十分阴沉可疑的少年,实在是不敢上前 刚才,他把院长的脑袋敲得砰砰响,院长一定是被送到医院了吧 好恐怖!像大灰狼QAQ “” 梅因库恩看了看拼命向后缩的小菲米尼。 好伤人心的反应! 梅因库恩焦虑地在外套的遮盖下摇起了短尾巴。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在害怕吗?我也很害怕啊!你们人类幼崽都软得像泥,手一捏就碎了——QAQ 小菲米尼泪眼汪汪,不敢上前。 梅因库恩狂摇尾巴,不敢伸爪。 佩露薇利门外观察,疯狂叹息。 难道第一步就无法完成? ‘走哇,笨蛋!’ 忽然,几双小手一齐用力,把金发的小豆丁推出孤儿圈,撞到少年人的腿上。 咦咦咦咦!? 小菲米尼惊恐地回头,每个孩子都眨着眼睛,每个孩子眼睛里都流着羡慕,分不出来是谁推了他的背。 ‘走吧!去哪里都比壁炉之家要好!’ ‘虽然这个人看起来阴森又可怕,眼睛也奇怪,出场方式也暴力。’ ‘但能压着院长的头,一边喊着道歉一边对我们狂磕的,怎么也不会太坏’ 今天发生的一切事,都令菲米尼非常困惑。 黑白发的大姐姐自称父亲,手里拿着摩拉袋子,虽然脸色很严肃,但看大哥哥的眼神有种诡异的欣慰。 “会用吗。” “。”梅因库恩抖了下猞猁毛。 “真没想到还有房屋一套,放心,都是愚人众的钱。” 佩露薇利移开视线,假装自己未曾怀疑过兄弟。 “你就当是赔偿金,随意取用吧。” 粉发的大姐姐也很奇怪,她拉着我叮嘱了好多奇怪的东西: “记得多观察他的耳朵虽然现在基本上都是垂着的,但立起来的时候可以随便提要求哦~” 咦? “他不说话,不露脸,不和你拉手都是因为怕生,不是讨厌你。” 怕、怕生? 小菲米尼脸一青,想起院长以头抢地的咚咚声。 假、假的吧。 “不要害怕他哦。” 见菲米尼露出慌乱的表情,克雷薇无奈地摸摸小孩子的头。 “害怕的话就向他撒撒娇,会有奇妙的事情发生哦~” 不、不敢! 小菲米尼一脸茫然地被送到壁炉之家,又一脸茫然地被送了出来。 他懵懵地回头,看见许多小孩子隔着窗玻璃看他,眼神像未经开放就凋零的花,很令人难过。 ‘再见’ 好像有人在轻轻挥手。! 菲米尼是个懂礼貌的小孩子,立刻回应: “再见!” 然后迈着小短腿,犹犹豫豫地跟上在前面等他的猫耳少年。 “大、大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 梅因库恩捏了捏锋利的指甲,忍下拉他手的愿望。 去哪里。 送你去温暖的,不需要壁炉取暖的地方。 说起来 人形态好难受啊!如果把这些摩拉全都给那个最高审判官,他能不能把阿梅丽还回来,让妈妈自己带孩子啊QAQ! 30-40 第31章 猫猫养人,长夜漫漫无归…… “哇, 真的帶走了!” 克雷薇趴在窗户上,目送着少年与孩童的背影在黑暗中越行越远。 “不过佩佩,这样真的没问題嗎?” 克雷薇开始后知后覺地担忧。 “且不说还没有找到解决办法的妖力失控甚至刚刚还小小失控了一把, 单看小梅因现在的心理状態,他也不适合养孩子啊!” 人形態时又凶又恐人,沉默爱炸毛, 完全没有和正常人交流的经历, 估计连人多一点的餐厅都不敢进去 完蛋!小菲米尼不会有事情的吧! 还是说, 小梅因变成猫形態照顾小孩子 克雷薇脑补起一只银灰色的大猫雙腳站立,咪咪叫着哄孩子入睡 好可爱。 不对不对!如果菲米尼没被照顾好,小梅因的心理问題肯定会加重! “希望” 克雷薇的呆毛軟軟地垂下来: “我们没做错误的决定。” “无需多虑,梅因庫恩总不至于拿孩童的性命开玩笑。” 前任院长已死,无人与阿蕾奇诺交接工作, 她不得不亲自将文件翻出,一件件地寻找核对: “我们会点燃壁爐中的爐火, 但终究无法驱散壁爐后的黑暗,愚人的计谋将常伴我们左右,只能尽力保护童稚的笑颜” “说人话。” “梅因既然愿意伸出援手, 也是那孩子的机遇。” 等梅因实在养不好宣告放弃时,壁炉之家再接手也不迟唔? 佩佩拿起一摞情报,陷入诡异的沉默。 “怎么啦?” 克雷薇凑过去看: “《连环殺手猞猁为執律庭卧底的可能性报告》?是专殺惡人的惡人嗎?哦,这厚度, 犯的案可真不少呢。” “还有张通缉令?官方做的但是还没有公开?真奇怪,让我看看罪犯的特征。” 身高, 体重,年龄,唔, 是个和我们一样大的孩子,疑似遭受虐待,憎恨罪恶,情绪狂暴,力大无穷,极度危险 [对待犯人的手段过于残忍暴虐,此人绝不可能是執律庭卧底,他的存在有害于愚人众在枫丹内外的布局,建议尽快清除。] 克雷薇看了一会,也陷入诡异的沉默。 好熟悉的形容 是他吧。 “小梅因!这绝对是小梅因吧!” 一把夺过佩佩手里的情报,克雷薇瞳孔地震: “原来已经失控这么多次了!?身体没问题吧!” “比起身体,我还是更担心他的妖怪体质。” 看着情报中极其凶残的描述,佩露薇利冷酷的瞳孔滑过一抹忧虑: “人类的恶意与恐惧。” “可不是什么能被简单驯服的东西。” * 虽然说是把菲米尼帶走了,但要怎样对待这个小孩子,梅因庫恩一点头绪也没有。 总之,先去佩佩提供的住所處吧 梅因庫恩低头弓腰,雙手插兜,用余光小心地瞥向身后。 人类的小孩子。 虽然不如成年体可怕,但如果可以 真不想以人形态与他们交流啊——想跑! “大哥哥,慢一点” 但是不行。 “菲米尼跟不上了” 你自顾自地把这孩子掳走,总得照顾好吧! 梅因庫恩强行把自己的腳步放慢,僵硬地感受着小孩子越来越近的呼吸声。 “” 人类好恐怖! 外套下的短尾巴炸开。 你不要过来啊! * 大哥哥好恐怖! 小菲米尼捏着手指,不安地抬头去看少年人的背影。 好沉默,说的句子也短,好凶好凶的感覺! 突然出现,突然把院长打了,突然把我带走,还什么也不解释媽媽!菲米尼还能再见到你嗎QAQ! 他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想看少年人藏在兜帽下的脸——人类都有察言观色的本能,如果看见温和的面容,孩子也会本能地放松 什么,菲米尼在看我的脸?补药哇好恐怖—— 梅因库恩立刻把脑袋上的兜帽戴得更严了。 我长得又怪又可怕,还有一双会反光的金眼睛,不许看! 万一吓哭了,除了后空翻外我又不会别的哄人方式 菲米尼悄悄踮腳去看,梅因库恩隐秘地躲,意外就出现在这一来一回之间。 “咚!” 和猫不同,小孩子可不是什么灵活的生物,他们头重脚轻,正常的路上尚且会磕绊,更何况是心神不宁地走在夜路中? “!!” 等梅因察觉到这一点,菲米尼已经趴在地上憋泣了。 要要忍耐——“唔!” 痛也不能、不能哭——“呜!” “!!!!”梅因库恩的尾巴毛立刻炸开。 原来人类小孩子的平衡性这么差吗! 怪不得他们都是大的牵着小的的手,两个两个一起走! “噫、唔!”菲米尼趴在地上,很用力地憋哭。 半妖立刻把爪子从兜里拔出,竖瞳死死地瞪着锋利的尖端。 怎么办!要扶吗? 会、会刮伤的吧!他们皮肤那么嫩,我爪子这么尖! 犹豫挣扎之间,小菲米尼已用手撑地,坚强地从地上爬起。 “对、对不起大哥哥。” 小孩子站起来,第一句话却不是抱怨也不是喊痛,而是惊恐地道歉。 “我不小心摔倒了,浪费了你的时间。” “请、请不要生气,呜!” “” 梅因耳聪目明,听得见稚嫩的颤音,看得见脏污的小手。 真奇怪啊,这小子已经自己站起来,还很懂事的道歉,省了我去扶他,哄他的功夫,我应该高兴才对啊。 原本就平压的猫耳朵越发低落,小菲米尼因少年人的沉默而愈发不安。 “我、我们继续走吧,大哥哥?” 他嗫嚅着,忐忑地,搓着手上的泥。 “” 梅因不再看他,而是转过身去。 终于要走了。 小菲米尼小小地松了口气。 看起来超凶超冷酷的大哥哥没有生气,也没有像院长一样责骂,真幸运 小孩子抬起犹带疼痛的膝盖,就要向前走。 媽媽说了,要听话,不给大人添麻烦 “” 却有沉默的背影挡住了他前行的脚步。 “大哥哥,我们不走吗?” 菲米尼看见少年的毛耳朵尖露在黑夜里,极烦躁地抖动。 “” 忽地,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猞猁毛向外极决绝地一撇,身形也下缩。 “!” 半妖在人类孩童的面前蹲下身子。 “上来。” 简洁直白地命令 欸?! 小菲米尼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后背,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 “大哥哥?” “上来!” 阴郁的声音应激般高昂,又立刻低下,安抚式地给了个理由。 “你太慢。” * 左手拉着右腕,右手拉着左腕,半妖少年把狰狞利爪全藏进袖子里,圈着背着人类的孩子。 小孩子的双脚悬空,除大腿處的手臂外没有什么可靠的借力点,菲米尼不得不将他小小的躯干前移,紧贴在可怕的大哥哥后背上。 “!” 菲米尼能感受他的背部肌肉在收缩,火灼般抽搐。 “” 又迅速平息,死鱼般安宁。 大哥哥。 菲米尼试探性地将小手搭在梅因库恩的肩膀上固定身体。 好像没有想象中的凶? 少年的身形消瘦,脚步却极快。 人类孩童的重量,于半妖来说还不如一根羽毛沉重 但存在感却比羽毛高多了。 好恐怖!为什么要在我的后背上乱动啊! “大哥哥!” 梅因能感受到菲米尼的小脑袋在自己的身后拱来拱去: “你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有就对了,全身的衣服都是你妈妈给的! 小菲米尼激动起来,险些忘记戒备。 “大哥哥,是妈妈叫你来接我的吗,她在哪里?”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大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 人类的孩子,真吵! 梅因库恩一句话也没敢回答,任由孩子由激动问到疲惫,又由疲惫问成困倦。 “zz” 睡着了,真好。 梅因库恩瞬间放松,抓出佩佩给的钥匙,打开曾属于愚人众的房屋。 整洁,干净,甚至可以勉强称之为华丽。 啊随便一给就是好东西。 佩佩好像成为了不得的人了呢。 梅因库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也无所谓吧。 将孩童的外套脱掉,用柔软的羽绒盖住瘦小的身体。 “妈妈zz” 好好好,明天就带你去找阿梅丽。 在熟睡的菲米尼旁邊,半妖脱掉衣服,整齐叠好。 屋内妖力一荡,毛绒绒的爪子踩在床上。 “咪。” 还是这个形态舒服啊。 银灰色的大猫伸出薄舌,自然地理了理小孩子的金色额发。 无论是仆人还是阿蕾奇诺,都是佩佩。 就像猫形态和人形态,都是你的小恩这一次,向神明发誓,我绝不会伤害你。 所以不必害怕,安心睡吧。 晚安,菲米尼。 猫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里,用毛绒绒的后背紧贴着孩子躺下。 和他们在灰河时一样。 * 此时的壁炉之家。 克雷薇正给挨了鞭的小女孩上药。 掀开衣服,每一种伤痕都很熟悉,每一种都处理过成千上万遍。 “不哭吗。” 语气温柔而悲伤。 “?” 试探我的忠诚? 小女孩戒备地看着她,又看看旁邊新到的执行官。 “这点小伤还不至于让我哭泣而且本来就是我的错,我没有成功完成任务。” “这样啊。” 克雷薇突然开启一个新的话题。 “我有个同伴,刚到壁炉之家那一天足足哭了四个小时呢。” “?” 什么玩意这么能哭。 小女孩压下疑惑,试探着接话。 “为什么,他被打了?” “不,是因为有人对他说了很坏很坏的话,让他非常难过。” “哈?就因为这个?真是软弱的家伙” 孩子沉默了一会,忽然冷下脸来: “他现在一定死透了。” “恰恰相反。” 佩露薇利在旁边语出惊人。 “他不仅成功地活了下来,还杀掉了他的院长。” “??啊?” 画风突变!孩子直接懵了。 “所以哭泣并不是什么软弱的象征哦!” 未等孩子回过神来,克雷薇立刻露出暖心微笑,温柔地牵拉孩童的双手。 “难过时是可以哭的,生气时是可以发怒的,高兴时是可以笑的只有在孩童时期尽情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大家才能长成健全的大人~” “也可以掌握强大的力量。” 佩露薇利在旁边补充。 “杀死院长哦。” 青色的风元素力照亮孩子的伤口,也照亮茫然的心。 不是,你们两个莫名其妙的人—— 也许你们说的都对,但是—— 你们现在才是院长吧,被哭了四个小时的的孩子杀死的那方吧,为什么说起这件事还有点骄傲啊! * “佩佩。” “嗯?” “我们的心理疏导方式是不是不太对?每个小孩子都没有哭出来。” 甚至还有点惊恐。 阿蕾奇诺确实觉得有点不对,但从小受到特殊教导的她,不太能和这类较为普通的孩童共情: “至少他们看起来都轻松了许多,不是吗?” “嗯我会准备更适合壁炉之家体质的心理辅导的。” 积累经验,然后用到小梅因身上!好耶~ 第32章 歌剧院前,那维莱特识旧…… 在菲米尼睡醒之前半妖就从猫变回了人。 ‘尽量, 不要讓人将我的猫形态和人形态联系到一起’ 没有绒毛遮盖,冷风直接抚过少年人脖颈处的电击伤痕 不舒服。 用同样伤痕累累的手臂拿起毛衣,给自己套上, 梅因庫恩满臉冷淡地从孩童旁边坐起。 人类这种没有毛皮的生物,皮肤防御力又低,体温维持力又差, 真是哪里都比不上我完美的猫形态。 虽然这么想着。 梅因庫恩却从抽屉翻出墨鏡, 又重新带好了围巾口罩。 除了头上的猫耳朵, 手上的尖指甲外,属于妖怪的特征,和洗不掉的伤疤。 全被细心地遮掉了。 很好。 梅因庫恩在口罩后面偷偷龇牙。 挺像人的。 “” 但就是有个问题啊。 梅因庫恩看了看自己在鏡子里的倒影。 浑身捂得严实,几乎连块完整的皮肤都看不见。 总感覺。 和许多被猞猁杀死的家夥们。 撞衫了! 不过问题应該不大吧。 怀抱着诡异的信念,梅因库恩并没有更改自己的服饰。 毕竟什么样的打扮都比我的长相好! * 并不是!超级可怕啊! 醒来后的小菲米尼哆哆嗦嗦地藏在柜子后面。 比昨天晚上捂得还要紧, 为什么! 就这么不想讓别人看到臉嗎?为什么! 難道—— 母亲的叮嘱突然在小孩子的脑海里响起: ‘菲米尼。’ 阿梅麗曾经十分焦虑地摸着儿子的头。 ‘如果有一天,忽然有蒙着臉的怪人把你抓走, 还对你做不好的事情。’ ‘不要试图看清他的相貌,找到机会,拼命地逃走就好但不要向家的方向跑, 千万不要。’ 咦咦咦咦—— 小菲米尼开始焦虑地啃手。 難道现在就是媽媽说的那种情况?? *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裝扮有多么可疑的半妖少年,静悄悄地炸起尾巴毛。 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偷偷看我啊,菲米尼! 这感覺超级可怕的好不好! “” 梅因库恩满背冷汗,压着耳朵, 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角落里的人类小孩子。 “!” 察覺到半妖视线的菲米尼浑身一抖。 被发现了QAQ! 梅因库恩尾巴也跟着一抖。 早就发现你了好不好,你的起床声穿衣服声洗漱声在我的猫耳朵里都是一清二楚的QAQ! 怎、怎么办!好尴尬啊这种情况要说点什么? “大哥哥!” 对着黑洞洞的墨镜, 小菲米尼绷直身体,努力礼貌地打招呼: “早、早、早上好!” “” 对面的少年沉默不语,看起来异常冷漠。 早上好?啊对, 人类起床都要互相问好的,当猫有点太久忘记这件事了。 口罩下的獠牙微微启开,梅因库恩试图友善地回上一句早上好。 z…zao…… “!” 菲米尼非常紧张,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的半妖。 要来了嗎,代表友善的问候? “!” 梅因库恩被看得心尖一颤,交流障碍立刻发作。 别这么看我啊——完了!说不出来了! 刚到嘴边的早上好立刻被吓回去,耳尖的猞猁毛开始颤抖。 “!!” 菲米尼抖的比他明显多了,小脸都有吓青的迹象。 “连一句话都不想和我多说” 难道 在大哥哥的眼里,我已经是个死人了嗎!? “!!” 好浓的恐惧情绪! 梅因库恩又驚又慌,外套下的尾巴狂甩。 我做什么了?我什么也没做啊!我該做什么? 极致的僵硬,可怖的沉默,蔓延在半妖与人类孩童之间。 “咕——” 直到菲米尼饥饿的肚腹,再也忍受不住。 “对、对不起QAQ!” 他刚开口道歉,就看见打扮阴森的垂耳少年,已经转身,淡定从容地打开冰箱门查看。 总总总总之——先做飯! 竖瞳在墨镜的遮掩下颤个不停。 * 出壁炉之家后,就没再做飯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退步。 漆黑锋利的长指甲,筷子般夹起禽蛋,尖端一扣,一扭。 “滋——” 白壳被完美地旋成两半,蛋液落在油锅里,响起美妙的声音。 能刺穿人类胸膛的凶器,在此刻,也不过是顺手的开蛋工具罢了。 “……” 小菲米尼捂着肚子,有点不安,又有点震惊地在旁边看着。 大哥哥居然、会做饭! 看他的样子,我还以为,他是那种在灰河酒馆里点烤肉和香肠,然后一口不吃,连着酒瓶全拍到别人脑袋上的家夥呢! “” 饭好的很快。 没有什么餐前祈祷,只有被尖爪直白递到面前的餐盘。 连一句“可以吃早饭啦”之类的话语也没有,少年的口罩和墨镜完美地将一切情绪遮挡。 “谢谢大哥哥,那我,那我就先吃啦?” 在沉默中,菲米尼犹豫着拿起刀叉,看向盘里的食物! 哇——好、好丰盛! 几乎是瞬间,孩子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居然有肉、蛋和意面欸!还有牛奶! 上一次吃这么好,感觉还是好久好久之前了!我可以吃这么好嗎? 小菲米尼试探性切了一小块煎蛋,张口咬住。 还是说它们只是看起来好吃,其实很难吃?毕竟我的家里还有好多钱没有还,媽媽肯定付不出伙食费好、好吃!超级好吃! 煎蛋像云朵一样软乎乎,底层焦得恰到好处!戳一下蛋黄,还可以淌浆! 肉排也好好吃!咬开后满嘴热乎乎的汁水,好香好香!上面还有甜甜的酱! 意面也是!每一个卷卷都被番茄酱染上漂亮的红色,打着钻吸进嘴巴里超级爽快! 梅因库恩震驚地看着眼前的小孩子一扫紧张羞涩的模样,把自己的脑袋埋进盘子里狂炫。 空气里恐惧的情绪就这样没有了? 挺、挺好。 耳尖的猞猁毛微微翘起,梅因库恩有点高兴。 看来我的手艺没有退步。 “好厉害!” 小小的孩子猛地抬头,向半妖少年露出一个过分灿烂的笑容。 “大哥哥能把食物做的这么好吃,真的是太厉害了!” 好吃吗。 梅因库恩本不想进食的。 毕竟只要张口,就必会露出过长的犬齿和鲨鱼牙一样的门齿还有布满白色倒刺的猫舌 一定会吓到人的。 但菲米尼吃的实在太香了。 “好好吃!大哥哥你怎么不吃?” “” 梅因库恩将口罩小心地掀开一小条缝,用薄舌将肉块卷进嘴里,咀嚼。 嗯。 肉汁虽充盈,但不如新死的活物。 肉质虽细嫩,但不如温热的内脏。 唉,果然不能奢求野兽与人类拥有同样的味觉。 梅因库恩自小就知道,自己的味觉与常人不同,许多其他孩子们觉得美味的食物,在自己的口里都是奇怪的,甚至可怖的。 野兽做的食物,能好吃吗?哈哈哈在壁炉之家时,大家都哄我说好吃,没想到现在,连菲米尼也哄我呀。 “真的超超超好吃!” 但孩童却用闪亮的眼睛,和夸张的动作,一遍又一遍地表示自己的喜爱: “菲米尼从来!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 语言匮乏,就用情绪与次数补充。 孩童固执地,一遍遍地将赞美与喜爱之情塞进半妖软趴趴的毛耳朵里—— “你真的好厉害吗,大哥哥!” “” 真的吗? 梅因库恩犹疑地再次插起一块肉,放入尖齿间咀嚼 好像还行? “大哥哥,你只吃肉吗?是意面没有了吗?菲米尼愿意、愿意把这份给你” 你真应该看看你不舍的样子,菲米尼。 紧绷的脊背渐渐放松,梅因库恩又插了一块肉。 放心吧,软绵绵的碳水,猫才不乐意吃呢。 * 枫丹廷的服裝店里出现了一对奇怪的买家。 小的那个衣服破旧,一眼就是贫穷人家的孩子。 大的那个更奇怪,不仅穿的不好,脸上还蒙的严严实实,活像个小劫匪! 照理来说遇到这样的顾客多少得留个心眼,赶出去或者叫巡逻的美露莘警官来都是不为过的,但是—— “” 一句话也不说,少年直接把小菲米尼和满满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塞进店員的手里。 “先生您、您这是?” 店員微笑着试图交流: “要给弟弟选衣服吗?” “。” 抖了下毛耳朵,垂耳少年沉默地别开脸,不搭理任何人。 “??!”微笑立刻僵在店员的脸上 我靠!这么狂!都不屑和服务人员说话了吗! 有钱就可以看不起人了吗! 店员下意识地想把手里的东西抡起来砸回去。 抡之前她打开袋子看了一眼。 “” 菲米尼见她沉默,赶紧解释: “大哥哥他、可能确实是不爱说话,你别生气” “小少爺~这是哪里的话~” 小孩子的肩膀被一把按住,菲米尼此前从未在大人的脸上见过如此狂热和尊重的表情: “为少爺们服务是我的荣幸——!” “欸??” 小菲米尼脚下一空,直接被请进换衣间。 “突然,好热情?” 岩王爺在上,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我能不热情吗! “大少爺!是要在帽子上剪两个洞吗?来!我替你剪!” 大少爷不爱说话?没事!他开心就好!这都是我活该的! “大少爷!这个角度如何,耳朵舒服吗?” 我要把全店最贵的衣服糊你俩身上—— “大少爷大少爷大少爷——围巾我帮你系,欸不用吗?” 讓我服务!我爱服务!钱拿来吧你! “大少爷,下次一定还要再来啊~” 店员挥泪与二人告别。 梅因库恩炸着毛从服装店里走出来。 太热情了——恐怖! 再也不来这家店了! * 通往目的地的是娜维娅线。 好熟悉的名字。 “大哥哥,我们是要做巡轨船吗!?” 小菲米尼兴奋地跟在梅因库恩身后看来看去: “我还是第一次坐巡轨船,好厉害!” 我也是第一次。 半妖蔫着耳朵。 一点也不厉害,有其他乘客,可怕。 不止有其他的人类,还有粉粉的美露莘一直盯着我们。 “请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欧菲妮对工作打不起精神,眼神却一直犀利看着梅因库恩与菲米尼从未牵拉过的手上。 “随身物品,包括小孩。” 梅因库恩:“。” “我不是特意针对谁哦,我只是突然间想起了几个巡轨船上的儿童失踪案。” 欧菲妮看着半妖反复嘟囔。 “都是一撒手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哦,不见了。” 不牵手也不会丢的,我又不是愚笨的人类。 梅因库恩装听不见。 “然后呢,我不得不陪着家长一遍又一遍地找,很晚才下班” 粉粉的美露莘语气幽怨了起来,看向梅因库恩的眼神也越发黑暗。 “不想加班不想加班不想加班” 怎么回事啊这家伙,我拉就是了! 梅因库恩赶紧小心地用指甲捏住菲米尼的兜帽。 明明不是人类,却满身人味啊,恐怖! “也行。” 美露莘勉为其难地闭了嘴,只留半妖惊恐地压低耳朵。 果然啊,还是猫更自在。 可是变成猫的话,菲米尼会怎么样呢 他只是个普通的小孩子,壁炉之家,就算是佩佩管理的壁炉之家,也不适合他生活的 一会,再尝试着让阿梅麗回心转意吧。 只要把罪名都推到我头上 梅因库恩一直纠结到欧庇克莱歌剧院的门口。 “妈妈!” “菲米尼!” 阿梅丽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孩子。 她本以为会很久不再相见的孩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是你让大哥哥接我来的吗?” 小菲米尼掠过两边的警官,直接飞扑到母亲怀里,“妈妈,我好想你!” “啊,啊” 阿梅丽震惊地抱住孩子,抬头看向眼前的少年。 让小恩接?我没有啊。 小恩自己也是个孩子,还是个明显有心理问题的孩子,我怎么能把该属于自己的重担压在他的肩膀上? “” 梅因库恩沉默地扭过头,不去看阿梅丽的眼睛。 “菲米尼,让我好好看看你。” 脸颊红润精神饱满衣冠整齐 “妈妈!大哥哥做饭可好吃啦!真的好可惜你没有吃到——”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菲米尼被照顾得很好! “真好啊” 眼里漫出水汽,阿梅丽试图透过墨镜,去看半妖的眼睛。 她失败了,她只能看见少年因不安而颤动的耳尖毛簇。 “” 明明如此地怕人,却愿意为了我,把菲米尼从孤儿院接过来吗? 这身上的新衣,是为了让我放心,特意给菲米尼买的吗? 如此沉默,如此惊惧的你,到底用了多么大的决心与勇气呢。 “小恩,你真是个好孩子” 母亲情不自禁地喃喃自语。 “我也能安心地入狱了” “小恩?” 忽然有一道蓝白的身影从母亲身后走出,那维莱特几步上前,眼神犀利地看着眼前阴郁的少年: “你的名字,是小恩?” 不是梅因库恩? 难道是昵称?—— 作者有话说:一想到小菲米尼和梅因库恩互相害怕的场景会在未来的歌剧院里大屏幕展示,我就想笑 哈哈哈!等着社死吧,未来的菲米尼! 第33章 十年寻子,人龙猫各怀心…… [那孩子的特征很明显, 你看一眼就忘不掉了。] 萊歐斯利这话是不錯的。 看过卷宗上复原的人像图后,那維萊特就再也没忘记过那张奇特而稚嫩的脸。 念念不忘,已近十年。 * “” 那維萊特低头, 竖瞳下移,眼神紧紧追着少年人趴在帽檐上的貓耳不放。 那維萊特,怎么在这! 墨镜下的竖瞳狂颤, 梅因库恩压下掉头就跑的冲动。 歐庇克莱歌剧院, 不是人類处置犯了錯的同類的地方嗎?难道—— 我不就是几天没去看你嗎! 梅因库恩真想变成貓的模样, 然后一爪子拍他脸上。 你个浓眉大眼的,也杀人了?? 一无所知的那維莱特依旧在认真观察梅因耳朵上的虎斑纹: 真的好像。 一无所知的梅因库恩忧心忡忡: 现在去他的犯案现场写[猞猁]二字还来得及嗎? “那维莱特大人。” 阿梅麗却突然开口,话语清晰地钻进半妖的耳中。 “我的案子,居然严重到需要你——最高審判官来審判嗎?” 哦,那维莱特原来不是被審判的啊。 梅因库恩瞬间松了口气。 我就说, 这种会对猫伸出援手,对猫反复进行教导的老好人, 犯不了什么錯,既然是最高審判官,那就合理了 梅因库恩:“” 等等!什么玩意! “???” 梅因库恩一个猛抬头, 隔着墨镜与白发男人对视。 最高审判官,这个国家一神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居然是这样你这样一个纯良的家伙吗!? * 那维莱特清楚,对话时不将注意力放在对方身上实在是个失礼的行为, 尤其是对方是个明显需要安抚的单身母親,弱势群体时。 “请不要担忧, 阿梅麗夫人。” 但实在是很难不关注身旁这位少年人的毛绒耳朵。 浅灰色耳廓和其中的白色绒毛,黑色虎斑纹并尖端近一指长的毛簇。 太像了。 和那个失踪孩子的耳朵近乎一模一样。 “我与其他审判官并无区别,职位的高低并不能影响正义平等地降到每一个人的身上。” 那维莱特一边向阿梅麗解释, 一边控制不住地将身体凑近旁边沉默的猫耳少年。 为什么要把自己包得这么严谨? 进一步的身份确认,至少要看清眼睛的颜色和脸。 他贴得越来越近。 “大多数的刑事案件都由我负责你的也不例外,毕竟涉及到——唔!” 梅因弯曲的指关节,就在这时轻击在最高审判官侧腰,打断他未出口的话。 “!?” 我凑得太近了? “喂,你小子做什么呢!?” 看管阿梅麗的美露莘警卫立刻叫起来,严厉斥责少年: “怎么敢对那维莱特大人动手动脚!” “!” 那手触电似的收回,那维莱特只来得及在他的掌心看见几道黑影。 指甲?好长。 但很好地收拢在掌心,和小梅因库恩的习惯一样。 “你这个鬼祟的小鬼!别装死!” “” 少年直接别过头,不理她。 “喂,狂妄的小子!” 美露莘只是看了一眼,就怒从心起: “向那维莱特大人道歉!!” “没关系,不用的。” “可是大人,你看他!好嚣张,理都不理我们!” “不,真的不用” 那维莱特二次阻止美露莘,并不只是因为他是个宽容的人。 还因为 “那维莱特大人要审判妈妈?” 小菲米尼的蓝眼天真又紧张: “为什么?妈妈做错事啦?” “啊” 那维莱特这才注意到。 和以往歐庇克莱歌剧院门前的家属不同。 这个孩子。 竟对家里的变故一无所知 所以,是这位‘小恩先生’连同他的母親,一同维護了他无邪的童心吗。 那维莱特,看向少年的眼神越发温和,略带一丝抱歉。 无论是不是莱欧斯利的弟弟,这都是位细心的小先生。 * “妈妈,你做错了什么事?你要被关起来了吗?” 小菲米尼终于意识到那些警卫比起保護,更像是在监管妈妈了。 “乖宝贝。” 阿梅丽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親了親菲米尼的额角,普通地叮嘱。 “要听你恩哥哥的话,不要给他添麻烦。” “恩哥哥?” 把惊疑不定的孩子甩在背后,阿梅丽忍下泪水,向那维莱特露出微笑。 “走吧,大人。” 四百年来,在欧庇克莱歌剧院外,那维莱特见过太多罪人告别的场景。 悔恨的,嚎啕的,倔强的,狂妄的,在芙宁娜口里,都已成为乏味的戏码。 但微笑的母亲,实在少见。 “等、等等。” 阿梅丽離开的最后瞬间,少年忽然开口。 “!” 说话了! 那维莱特立刻回头,全神贯注地看向梅因: “怎么了,先生?” “!!” 好烫的视线!呃—— 梅因刚想说的话一下子就堵嘴里了。 在那维莱特的视角看来,就是少年刚拦下他们,就陷入漫长的沉默,好像很犹豫要不要继续开口。 “如果需要帮助的话。” 以百倍的耐心,万倍的宽容,那维莱特俯下身子,试图与这个少年完成一次完美的初对话。 “我就在这里,请开口吧。” 对方很有可能是莱欧斯利的弟弟。 那么他拦下我,也很可能是为了求助。 “” 在龙认真的目光中,少年后退一步,又硬生生地停止脚步。 好半天,半妖才重新开口。 “人。” 人?什么人? 水龙王仔细听。 “是我。” 少年回头看看小菲米尼,又指指人類的母亲。 “杀的。” 看看这里,阿梅丽! 看看你的儿子,他一无所知,正在向你伸出双臂! “抓我。” 人是我杀的,抓我。 凶手猞猁,欲为他未曾犯下的罪行担责。 “!????” 怎么不是“求助”,反而是“自首”? 这可比微笑的母亲还要少见百倍! 那维莱特立刻看向负责看守阿梅丽的警卫,无人能察觉出他眼底的惊恐与茫然: “怎么回事。” “证据确凿,那维莱特大人。” 美露莘用她奇特的眼睛监视着阿梅丽。 “你别听他胡扯!” “大人,这少年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 警卫怜悯着注视着眼前的未成年们。 “他好像很难接受事实。” “小恩。” 连罪犯也摇着头,把自己的儿子推开怀抱。 “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就是人类社会的规则。” “你不要干扰,只要看着便好。” 虚惊一场。 那维莱特在心里微松。 这个疑似莱欧斯利弟弟的少年,仍是清白的无罪之人。 这真是太好了。 * “摩拉与婚戒同重?你为逃離赌債,竟将枕边人献祭!” 正义的神明高高在上,歌剧般的嗓音斥责着凡人的罪过。 阿梅丽!深夜飞舞的锯,竟是您通向自由的钥匙?当高利贷的鹰爪撕裂门扉,您便以丈夫的鲜血作赎金,将灵魂典当给幽深的海底? “芙宁娜大人!我未曾摸过赌桌的骰子,万千摩拉不曾有一枚沾染过手指!独自辛苦偿还債务数年,哪怕饥寒交迫,也不曾有一次反抗!” 阿梅丽没有请人辩护,没有人比她清楚自己的是非对错。 “催我弑夫的绝非摩拉,刀锯割开的也不是喉咙,而是拴住我们脖颈的绞绳!” 她将强夺自己房产的非法债主,将夺她儿子换取摩拉的黑暗事实一一讲述,正义国的众民,慈心的神明,纷纷沉默。 “若不是那自称猞猁的刺客,提前了结了人販的性命,以恐惧的手段威慑恶人的心灵——只怕我早就被债主拖走,和我的儿子一齐成为待販卖的牲畜了!” “我杀他不止是为多年的仇怨,亦是为了自由的未来!” “猞猁,她刚才是不是说了猞猁?” 令凡人震惊的不只是母亲的苦情。 “我以为猞猁只是个都市传说,难道还真有这个人?” “都市传说?天真!” 席上开始竊竊私语: “你没发现这个月的特巡队几乎哪哪都有吗?单这个月他们就有七起凶杀案未破!” “可是报纸上没报道过啊,我当然会以为是假的啦,不过还没抓住?什么效率嘶,想想就恐怖” “他杀的都是恶人,你怕什么?” 旁人嬉笑: “难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 “有什么证据证明他只杀恶人?!” 那人的脸瞬间红起来: “就算真是如此,人杀人也是犯罪!” “肃静!肃静!” 水龙王重重地落下手杖: “不要讨论和案情无关的事。” “此事我已知晓。” 最后,伴随着天平的回正,降下最公义的判決。 “阿梅丽女士,有罪。” “” 阿梅因怅然一笑,顺从地接受判決。 “咚、咚、咚。” 但审判并未结束,水龙王的手杖连续敲击地面,再次开口吟诵。 “以势压人者,有罪。” “非法放贷者,有罪。” “亵渎生命,贩卖妇女儿童者,有罪。” 这什么意思? 围观的群众窃窃私语: “现在被审的,不只是阿梅丽一个人吗?” “唉——凡民呐!” 芙宁娜突然站起,面无表情地摘下帽子。 “母亲为保护自己和孩子杀人是无可否认的罪过,但造成此行为的根源是无法逃离的困境。” “我想每个有良知的人都应感到羞愧,因为这是全社会造成的过错,是枫丹制度的缺陷。” “作为公正的代言人,枫丹的神明,我理应给出交代。” “芙宁娜大人” 芙宁娜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应该这么做。 也许狂笑一声‘不过如此’,之后率先离席更符合民众对神明的定义? 不,不。 我是癫狂的神明,是浮夸的神明。 但也必须是慈爱的神明,令人信服的神明。 这是场悲惨的案件,挥袖离去只会动摇民众对我的信仰! “我——芙宁娜·德·枫丹,已经在审判前就向一百七十二名债主提出指控——” 芙宁娜双目决绝,声音高昂划破审判庭悲伤的空气。 “从此刻开始,至世界的末了——” “灰河之中,再不会有金钱赎买孩童的啼哭,亦不会再有血染的离别!” “这是——这是要整顿灰河?好!不愧是芙宁娜大人!早就该这样做了!” “慈爱又威严的神明——!” 这究竟是出于神明的职责还是多情的人心? 芙宁娜已经分不出来了。 “理智一点,我的臣民们!” 少女双手叉腰,仪态高傲且不屑。 “我可是正义之神啊,打击犯罪是理所应当的!” * “” 梅因库恩压着耳朵,怀疑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 疯了,都疯了。 除了最高审判官是个温良恭俭让的好人外,正义之神居然还真是那个人类小姑娘。 感觉枫丹要完。 “恩哥哥” 念着从母亲那里听来的姓名,小菲米尼不安地去牵他的手臂: “母亲会怎么样?她会挨打吗,她会挨饿吗?” 啊对,还有菲米尼 梅因库恩焦虑地甩尾巴。 怎么办,要用人形态养着吗,又小又傻的一个,怎么想也不适合壁炉之家啊。 可是不喜欢人形态,阿梅丽——可恶!好狠的心! 说人是我杀的能怎么样嘛!你们人类不是最喜欢大团圆结局了吗!只需要说是我杀的—— “大哥哥?” 梅因库恩没带他进入欧庇克莱歌剧院,而是在阳光下找了个长椅,在白鸽与虹彩蔷薇间等待判决。 阿梅丽她啊 灵敏的耳朵已经让半妖率先知道了判决,只是梅因库恩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要编个谎话吗。 ‘你妈妈去上学了’之类的。 听起来比‘你妈妈被关起来了’要好的多。 杀人果然是不被允许的错误行为。 库嘉维娜真是一件正确的事也没教我啊。 说起来,原来阿梅丽只会被关海底吗?不会被挂起来打个半死?克扣伙食,或者把头按在水里电击? 也许只是因为她的罪比较轻。 梅因库恩胡乱猜测。 如果被审判的是那些人贩子的话,应该会被判死刑吧。 “阿梅丽” “!” 说话了! 菲米尼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人的口罩。 我的妈妈会怎么样? 四围寂静无人,只有一个略显无害的人类的孩童,梅因库恩努努力,竟然也多憋出了几个词语。 “去深海。” “深海!?感觉很冷很可怕,妈妈、妈妈在那里做什么?”?我还没说什么呢就吓成这样?看来还是别说实话了。 梅因库恩努力乱编。 他回想菲米尼喜欢的东西。 “教企鹅、游泳。” “!?” 效果立竿见影!孩子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企鹅——?是童话书里的那种企鹅吗?” “对。” “那、那他们会欺负妈妈吗?” 小菲米尼一脸焦急地接着问。 “妈妈要教多久呢?还有还有” “” 问题太多,梅因库恩的小猫脑子转不动了。 谁都好,救救我—— “不会的,有一位和善的鲨鱼先生会保护你的母亲。” 忽然,熟悉的声音再次闯入。 是那维莱特,庭审结束后他立刻动身寻找梅因库恩和菲米尼,碰巧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鲨鱼?很凶?” “不凶的,有些人只是看起来凶,实际是个好人。” 对着一身阴沉,看起来极不好相处的少年,那维莱特回忆莱欧斯利的模样。 “他很可靠,兼具强大与细心,虽然有时候会使用非常规手段解决问题,但却是为了保护更多的无辜人所以谁都可以放心地和鲨鱼先生交朋友。” “哦那不就是和恩哥哥一样嘛!” 菲米尼突然笑起来,向半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我放心啦!” 第34章 大雨滂沱,书信数封水龙…… 看起来凶, 实际是个好人嗎? 那維萊特再次扫视少年人身上的装束——在任何一个普通人類眼中,都称得上可疑与古怪。 水龙王对人類的打扮没什么偏见,但还是覺得 能获得这个评价, 真是太好了。 * “你好,我是最高审判官那維萊特,請容许我再確认一次, 你的名字是恩嗎。” “” 和貓形态初见时, 几乎一模一样的自我介绍。 看着水龙王平靜的臉, 梅因库恩就感覺一阵别扭。 这别扭来源于对错误判断的羞耻。 ‘神明啊!他怎么能是最高审判官呢!’ 也来源于身份转换的不适。 ‘我现在是人,不是貓,和那維萊特是第一次见面,不熟了。’ 真难过。 梅因库恩再次低头,用帽檐把臉上仅剩的皮肤都挡了个干净。 ‘不熟也好。’ ‘讨厌的人形态没什么认识的必要, 你只需要記得你的貓朋友就好。’ 说起来,猞猁杀过人, 是不是也该被他抓起来审判?所以人形态的我们是敌对关系? “对。” 所以半妖压着耳朵,回答的声音沉闷低落。 敷衍一下他后赶紧带着菲米尼离开吧,感觉好不舒服 淡淡的呼气, 就是这个时候吹在梅因库恩的绒毛耳廓上。 “真的吗。” “!!!” 梅因惊恐抬头,却见水龙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他的旁边,白色的脑袋离自己越来越近: “真的不叫梅因库恩吗。”!? 为什么? 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还没等半妖回过神来,水龙王穷追不舍。 “恩先生, 我接下来的請求可能有些冒昧。” 那只华美的手套曾温柔地抚过貓的脊背,而在少年此时深色的视野里变得威嚴而不可战胜。 那維萊特斜过身子, 将脸靠得越来越近,径直打破了生物该有的社交距离。 “請问能暂时摘下你的帽子和口罩,让我看看你的样貌吗?” “!!!” 梅因库恩微微一抬眼, 都能看见人類的睫毛 人類的睫毛。 人类!! 那维莱特,嚴明的审判官,四百年来从来没对任何人类有过失礼的举动。 今日,他破戒了。 他未经容许就将手指放在陌生人的镜架上——为了替海底的守狱犬,去找他最小的兄弟。 十年了,终于—— 如水持平的心境也难免升起波澜,水龙王手下用力,即将把答案確认! “嗷!!” 崩溃来得突然而剧烈。 十根尖利的弯钩瞬间扯碎水龙的袖子,一直安靜的少年忽然爆发可怖尖叫: “远点啊啊啊啊啊!” “!梅因库恩?” 那维莱特反应极快,立刻松手,他们旁边的菲米尼被吓了一大跳: “大哥哥,怎么啦!?” 别叫我那个名字!! 用最后的理智松开水龙王的手臂,半妖蜷成一团开始发抖。 大先生!小恩!绅士!什么都好! 别叫我那个名字!! 一日一夜的人形态,期间还强行逼着自己进行各样的人类行为 从非壁炉之家成员口中吐出的人类姓名为引,过近的交流为火,直接把半妖的压力点爆。 “啊啊啊啊啊!” “梅因库恩,请冷静下来!” 为什么突然大叫,难道是身体有什么疾病!? “冷静!冷静!请跟着我,深呼吸” 那维莱特不敢再摘他的墨镜,只能伸手去拍他痉挛的背: “我没有恶意,不会傷害你” “那维莱特,你那边谁在尖叫?” 芙寧娜剛出歌剧院,惊疑的声音由远及近,“出凶案了?” “哈哈,芙寧娜大人真会说笑。” 人类的声音渐渐嘈杂: “最高审判官的面前谁还敢犯案?” “大哥哥!” 来人了。 “呜!” 蜷缩的躯干,被粗暴地强行伸展使用,也顾不上锋利的指甲,梅因颤抖着薅起菲米尼的手臂,七扭八歪地向外走。 不对,这不像是突发的身体疾病! 那维莱特敏锐地发现,随着人声的逼近,这少年逐渐有了夺路而逃的迹象。 是心理疾病——他怕人? “除医生外谁都别过来!” 他扬声高喊,同时疾走几步,伸手去捉猫耳少年的肩膀: “你等等!” 就算不是要找的梅因库恩,放一个情绪失控的少年这样离开也绝非正确的行为! “别碰我!” 回应那维莱特一片善心却只有更加激烈的反击——灰色猫耳的少年猛地扭头,大力张口,隔着口罩狠狠咬向那维莱特的手! “!!” 那维莱特清醒感受到手套被穿透的全过程 好熟悉的感觉。 上下四枚犬齿,尖锥般穿透布料,又在触及到皮肤的瞬间停下——上次这么咬的还是沫芒宫猫神。 但与猫神立刻咪咪叫着示好道歉的反应不同,名为恩的少年全身都僵硬了。 隔着墨镜都能感受到他极度的惊恐。 “我没事!” 几乎是下意识地,那维莱特摘下手套,向少年人展示洁白无瑕的手背。 “我没事,我没被咬傷” 晚了。 “嗷——!” 比之前更加激烈的惨叫,眼前的少年风一样,带着孩童消失不见了。?好快! 水龙王一时之间竟抓不住他: “明明不是神之眼拥有者。” 芙宁娜见少年与孩童跑了,终于放下拦阻民众的手,率先走到那维莱特身边质问。 “喂喂喂,能不能告诉本神明,剛才这里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 那维莱特有点失落地看着手套上下的四个眼。 灰白二色的猫耳,猞猁毛,以及过长的犬齿,漆黑的指甲。 虽然始终没能看见脸,但已经可以确定了。 小梅因库恩,那个满脸稚气的六岁孩童。 “和莱欧斯利预料中的一样,过得不好啊。” 对人类的恐惧,过分的沉默,以及极力避免的肢体接触。 水龙王安静地戴上手套,枫丹的风里飘来潮湿的气味。 也不知道他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什么好不好的欸,我才发现。” 芙宁娜在他旁边踮脚搭眉张望: “刚才跑的是阿梅麗女士的儿子吗?” “是的,叫菲米尼” “菲米尼?哦,他个子太微小了,入不得神明的眼睛,我说的是那个大点的少年。” 芙宁娜点点手杖,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阿梅麗说那也是她的儿子,怎么,给你的资料上没显示?” * “你只登記过一个孩子,那就是你的独生子菲米尼。” 那维莱特立刻找到阿梅麗: “请立刻向我说明,那位名为恩的少年,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是我的养子。” “抱歉,夫人。” 那维莱特严厉地看着她。 “你的名下,亦没有任何收养记录。” “灰河程序短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面对水龙王的问话,母亲镇定自若: “小恩,在他帮我救了落水的菲米尼后,我们就建立了深厚的情谊,早已情同母子。” “说一些具体的细节。” 严肃的神情丝毫未减: “否则我无法相信你。” 怎么问的这么详细?听到灰河二字后你就该心领神会了! “比如” 阿梅丽的大脑疯狂转动。 有了! “小恩很沉默。” 这我已经知晓。 那维莱特在心里默默点头。 “从和我们相识的那一天,到前几天的意外发生时,几个月来口里没说出过一个单词。”?? 这,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不用摩拉买东西,可能是怕人吧。” 阿梅丽面不改色: “饿了就去野外狩猎,经常给我们带他的猎物。” 啊? 那维莱特忽然感受到久违的荒野气息。 “从来不吃面包,可能是不舍得吧。” 唉。 “在坚硬的地板也能睡得很舒服。” 唉。 “比起站着,更习惯四肢着地走路。” 唉??? “还有。” 阿梅丽微微眨眼,再接再厉: “作息不规律,昼夜颠倒,喜欢把自己团成一团藏起来,若我不主动,他也不会平视我的眼睛,更喜欢被当成宠物对待” 看着那维莱特的脸色越来越怪,也不再反复追问,她的心情好了不少。 “这些,你都可以去找他证实。” 沉默了一会,那维莱特恍恍惚惚地走了。 “竟是如此苦泉生花。” 潮湿的空气凝成实质,枫丹廷开始下雨。 伴随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那维莱特回到沫芒宫,面无表情地扯出一张信纸。 [致梅洛彼得堡的公爵阁下:] [你多年前托我寻找的幼弟终于有了结果。] 接下来该怎么写? 是写‘不幸中的万幸,他还活着’,还是写‘我很抱歉,他虽然活着,但好像过得比你想象中的还不好’? “” [首先,请不要激动,我必须告知你,贵弟似乎因为严苛的过往,精神方面出了些问题] 不不不,不能这么写,太直白。 那维莱特面无表情地撕掉信纸,重新拿笔。 [莱欧斯利,在继续往下前,请先确保希格雯正陪伴在你的身旁,以便预防你因情绪剧烈的起伏而害急病] 不不不,就算是这么想,也不能这么写。 “” 那维莱特头疼地扶住额头。 虽然希格雯已经告诉我多次,莱欧斯利已经成为一个坚强的男人了。 但提起这个名字的第一反应,果然还是那个苍白瘦弱,重伤初愈的小少年啊 人类成长得太快了,没有实感。 要不先说一点好消息? [你的弟弟,有了新的家人,慈爱的母亲阿梅丽和] “” 两个家人,一个刚被我审判,一个还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撕。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而那维莱特不知不觉间撕了整本信纸。 要不然先调查清楚梅因库恩这些年的经历,一切妥当后再通知莱欧斯利? “咚!” 雨点滴在窗户上,打出响亮的拍击声,那维莱特不为所动,继续思考。 阿梅丽自述是在几月前捡到他的,之前梅因库恩小先生在哪里,经历了什么,都是完全的谜团。 “咚!” 但也不能完全隐瞒,这样吧 [我以个人名义,拜托你从阿梅丽口中收集有关她养子的一切情报] 应该、应该能给他个缓冲? “咚!” 回想着少年人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浑身上下捂得严实的装扮,那维莱特又犯愁: 该怎么才能让这种警惕心极强的孩子向自己敞开心扉,讲述过往? “咚!!” 下冰雹了!? 这一声够响,够亮,直接把水龙王从沉思间唤醒。 并非冰雹。 浑身湿漉漉的,银灰色长毛的落水猫竖在水龙的窗台上,局促地再次用肉垫击了下玻璃: “咪。” 第35章 生而慈悲,收养知情契约…… “貓神阁下,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 那维萊特刚打开窗,水淋淋的一條貓就直接蹦他怀里。 “阁下!?” 无视他的惊愕,水史萊姆似的貓直接在他干爽的怀里滚了一圈, 伸出还在滴嗒淌水的毛爪子,急切地揽过水龙王的手臂——半妖白天攻击过的那只手臂。 我的人形態,可比貓形態危险多了! 半妖心里懊悔着, 将濕漉漉的鼻头贴在水龙王破損的衣袖上, 反复嗅闻。 可撕裂人体的手爪, 和咬碎钢铁的獠牙天,那维萊特!让我看看我把你伤成什么样了! 咦? 可是猫看了又看,始终没在男人纤长有力的小臂上看见熟悉的抓痕。 仔细闻闻,被咬到的手掌也没有血腥味 怎么回事? 浑身的毛都在往下滴水,大猫张着嘴, 像只没有大脑的濕海绵一般呆住了。 以我人形态的力气,就算没有恶意加持, 就算那维萊特是神之眼拥有者,手上也應该有四个洞啊? “猫神阁下。” 梅因闻声抬头,见白发的男人正迷茫地低头看自己。 他的胸前, 俩臂,原本整齐华美的布料,已经大片大片地被水浸濕,那维莱特擦着被甩到额头上的雨水, 形容狼狈: “冒雨前来,为何要事?” “” 哦呼。 怎么感覺。 上次误食干燥剂时也好, 一个劲地说我像人时也好 每次你都被我搞得很狼狈 湿漉漉的一竿猫,斜在水龙王的怀里,心虚地不敢再动。 “猫神阁下, 请回答我的问题,我知道你听得懂。” “” 好半天,猫才拍拍自己潮湿的毛领子,露出其中的布袋。 “咪?” 我说我是来还钱的,你信吗? “就为了还钱,将浑身湿透?” 那维莱特沉下脸,严肃地看他。 “咪?” 梅因庫恩回以真诚且无辜的视线。 “唉。” 没有沉默太久,那维莱特伸出手掌,一手撑起猫的身子,一手按住猫的头部,再慢慢向下滑去,将他浑身的水汽剥离,被雨浇塌的地方,重新变得毛茸茸。 梅因庫恩:“!?” 把毛绒生物理干的感覺很奇妙。 像是把扎瘪的气球,重新膨胀成圓滚滚的模样。 但那维莱特捏捏猫重新圓起来的脑袋瓜,心里却实在难以愉快。 “你的形态像洋蓟,毛多肉少,难以食用。” “咪?” “行为也是。” 水龙王在含蓄不,直白地贬損猫。 “多此一举,损伤己身,自讨苦吃。” “咪??” 梅因震惊抬头。 你刚才在骂我? 太委婉!听不懂。 * “我很高兴你是一位诚信的先生,乐意及时偿还所欠下的债款。” 把猫放下,那维莱特立刻试图在办公室里找些食物。 “但是我要提醒你,猫神阁下。” 他失败了,水龙一直没有在工作时进食的习惯。 “与人類以及诸多体表光滑的海洋动物不同,你拥有比普通猫更厚重且多层的皮毛,这是你的骄傲,但在某些时刻也是你的累赘。” 那维莱特开始翻另一个包装华丽精美的礼品箱—— 是芙宁娜买的猫條,因粗心大意而落在最高审判官的办公室里。 ‘我为神明同事准备的下午茶哦,谁也不许动’——芙宁娜曾如此宣告。 那维莱特直接拿走一把,毫不犹豫。 “你的皮毛一旦淋湿,便无法在短时间干燥,而寒冷的秋风也会极快地吹走你身上的体温” 回头,又迅速地把猫条挤在餐盘里,拍到銀灰色大猫面前。 “你在为一笔我根本没要求你偿还的欠款寻死,先生。” 他隐晦地骂起来: “我曾经根据你的泪水进行情感分析,判断你的智力水平已经比得过部分美露莘,但现在看来,我实在是大错特错了,毕竟连海里最低级的海藻也知道不要把自己的躯干暴露在烈阳下损害己身” “。” 梅因庫恩心虚地缩在对面,根本不敢抬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他悄悄地去窥那维莱特的脸。 严肃,沉默,带着谴责与些微愤怒。 为什么啊!这张脸和哥哥和佩佩重叠了,就好像我又不小心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请你立刻进食。” 白发的男人正襟危坐地坐在对面,语气低沉到恐怖。 “给我补充你消耗的热量。” 对!就是这个感觉! 梅因库恩一爪踩在瓷盘的边缘,惊慌地舔了两口猫条。 气得要死,还強忍愤怒,克制着不要把大嘴巴子甩我脸上的感觉! 为什么啊—— “啪。” 匆匆舔了几口,梅因赶紧蹦到对面的沙发上,拿头去蹭那维莱特的手臂。 “咪~” 猫叫声婉转柔和,小鸟啁啾。 哥们!听说你都是四百岁的老头了!凡事要看开,乱生气血压可容易高。 “咪~~” 猫叫声悠扬悦耳,可怜可爱。 兄弟!说起来你是不是重甲蟹仙人啊?为什么我咬不开你的防? “咪~~~” 一声接着一声,猫眼睛圆圆地用爪子去踩他的大腿。 “咕噜~” 还在生气?不是吧,这都拿不下你? 这谁扛得住!? “你知错了吗。” 水龙王的尖耳朵,被叫得缓缓地泛起红来。 “咪——” 听不懂猫语,但叫声如此悦耳,想必一定是在诚心诚意地道歉吧。 水龙王以己度人,口里还说着冷漠的话,手却已经不自觉地脱了手套,伸向缅因的下巴。 “我應该教导过你,要学会保持基本的社交距离。” “咪~” “” 那维莱特表情严肃地把他抱进怀里,手指插进銀灰色的绒毛揉搓。 这可如何是好。 水龙王看腿上的大猫就像是在看一个被娇纵过头的孩子。 怎么会有生物明明有了较高级的智商,还乐意安于现状,乐意以野兽的模样生活? 和你類似的璃月的仙,稻妻的妖,哪一个不是率先练就人形,向着更高的方向而努力? “天天只能捉胖渔鸥,饿到能吞干燥剂,连人類言语都听不太懂,雨都不会躲的智慧生物” 那维莱特把银灰色的大猫举在面前,看着他无辜的金色竖瞳愁眉不展: “闻所未闻。” “咪。” 那猫却一个扭头,把肉垫拍在那维莱特光裸的手背上,玩耍似的抚摸起来。 真的没受伤诶。 梅因庫恩心里高兴地想。 冒雨来看,挨骂也值啦。 * 雨下得猛烈,去得也突然。 梅因库恩听见雨停,却不太想走。 这是因为 梅因翘着短尾巴,踩着猫步,悄悄靠近办公室里整整好几个书架的文件。 哥哥的情报,一定在里面! 因为那维莱特知道梅因库恩这个名字,那他一定调查过養父母和‘家人们’! 他抬起前爪,人立着去扒书架。 光明之道,就在其中——噫! 两个前爪却被那维莱特強行握住,牵小朋友似的牵走了。 “抱歉,你没有翻阅档案的权利。” 可恶—— 为什么最高审判官是你啊! 梅因两爪着地行走,张开嘴对水龙王轻哈一口气,却也无可奈何。 发现水神是个普通人類后,梅因库恩立刻放心大胆地潜入沫芒宫。 只是在对上守卫宝藏的龙时,他发现自己还是难以动手。 但这次却不是出于对武力的恐惧。 而是他对那龙有了情感。 那维莱特,怎么偏偏是你,那维莱特。 如果是别人,我就变成人形态把他打晕,再把这几书架的文件抬走就好了。 但像你这样好的人,我怎么忍心骗你,偷你,抢你的东西呢? 不行不行不行!哥哥是最重要的! 银灰色的大猫跳上办公桌,虎视眈眈地看着椅子上的白发男人。 如果只是轻轻地打晕,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怎么这么看我,又饿了?” 但那未来的受害者,却露出纯粹的担忧神情: “没有多余的盘子了,我直接喂你。” ……你干什么这么好哇! 就着水龙王的手指,梅因库恩悲愤欲绝地舔食着被递到嘴边的猫条。 但凡你的心里有一点恶意存在,我也不至于如此纠结—— 真香不行不行不行,梅因库恩,想想你的哥哥! 大猫舔干净嘴巴,又对着水龙王的后脖颈目露凶光。 虽然那维莱特肤白貌美,一看就是養尊处优的娇弱人类,但也不至于连猫形态的一记手刀都挨不住。 梅因库恩选择性地忘记了自己情绪失控时,连那维莱特的皮都没咬破的事情。 “给你水,啊,这原来是我的杯子,但已经洗过了,下次我会给你准备专属的。” “……” 你好贴心啊。 大猫默默低头,薄舌搅乱宁静水面。 呜呜! 就算、就算是这样! 梅因库恩强迫自己回想怀特,回想贵族,回想乐斯,人贩,养父母,一切糟糕的,却会让他变得强大的东西。 “” 大猫伸出爪爪,搭在龙毫无防备的雪白脖颈上。 “停一下,我在写字,请不要撒娇。” 出手吧,梅因库恩。 血液在粉肉垫下奔腾,妖用黄金的竖瞳锚定将下手之处。 这是必要的牺牲。 “好了。” 那截雪白的脖颈却忽然一动,从半妖虚压的爪下滑掉。 那维莱特停下笔,拿起写好的文件,脸上露出满意的浅笑。 “这是能解决我当下所有烦恼的万全之策。” “?” “请听好,猫神阁下。” 手掌揽过银灰色猫头,那维莱特把纸张立在半妖的眼前。 虽然觉得这愚拙的小生命不一定认识人类的文字,但那维莱特还是这么做了。 “根据《枫丹流浪动物管理法》与《城市鸟类保护法》,放任你在城市里游荡实在是不折不扣的非法行为,理应对你进行抓捕,野化,放生,甚至安乐,但” 水龙王的眼目平静,心里却想着断尾和绒毛下的疤痕,以及那一袋袋少量却真切的摩拉。 饱受他人伤害的生命,到底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敢重新对人敞开腹部的呢。 “你实在是一位坚强而良善的好先生,我不愿意粗暴地待你。” 猫迷茫地昂头,瞧清楚纸上的字,瞳孔瞬间缩成竖线。 “!” 因震惊而笔直挺立的猞猁毛间,传来温和而郑重的声音: “枫丹的法律是为人所造,規束野兽实为苛求,但你我咳,你与美露莘们虽不是人类,却生活在人类的城市,参与人类的生活。” “也只有尊重人类的規則,理解人类的規則,才能在人的城市里更幸福,更久远地活下去。” “????” 規則?幸福? 那维莱特口中的话语,是梅因库恩平生从未听过的。 规則规则,半妖只接触过壁炉之家的规则。 规则是母亲,是刀剑,是孤独的王冠。 规则是疼痛,是强求,是孩童的哭泣。 半妖蔑视规则,半妖践踏规则,半妖因规则受苦——未尝有一日遵守。 但审判官竖瞳冷冽,抚过猫脊的指尖却带着泉水的温润。 “我既然封禁你的爪与牙,又夺去你猎捕渔鸥的权利,就应该提出相应的补偿措施,否则,就是在判处死刑了。” 梅因库恩微微张嘴,目瞪口呆地将爪子拍在刚拟好的文件上—— 《收养知情契约书》 基本信息 甲方:初级猫科智慧生物“猫神” 乙方:枫丹最高审判官那维莱特 双方权利与义务 甲方义务:遵守并听从乙方有关人类社会规则的教导。 乙方义务:承担日常饮食、医疗等全部费用;为甲方提供安全、健康的生活环境;不虐待、遗弃,不将其用于 极不对等的条约,出于世间最公正的水龙王。 梅因库恩需要遵守的要求少之又少,而对那维莱特的要求却有数页之多。 “抱歉,我揉合了宠物收养与孤儿收养的模板,因为此前的枫丹从未有过类似情况,也无从寻找法律案例。” 凭着一腔善心,和对懵懂灵魂的保护。 “你愿意让我成为你在人类社会的引导者吗,猫神阁下?” 温和,细致,耐心,以及似神的慈悲。 顺着平静如水的妖力,梅因库恩全部感受到了。 “!”—— 作者有话说:我亲爱的读者们!本人在此郑重声明; 我完全不懂法啊啊啊啊,平生就签过一个合同! 本文契约全为编造,所以有什么bug,请忽略掉吧,在心里反复默念这里是提瓦特,一切皆有可能————来自一个同人女的卑微请求。 第36章 因何自灭,至柔至哀野兽…… 这个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好的人類? “愿意吗, 猫神閣下?” 那維萊特凝视着猫科动物表情匮乏的脸,搞不清楚对方有没有听懂。 “因为你不会写字,所以你只需要在这里盖个爪印, 我们之间的契约就成立了。” 拿出印泥,那維萊特試探性地去拉猫的前爪——那只剛才还按在他脖子上的前爪。 不不不,不对!你这个笨家伙, 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可是—— 梅因庫恩迅速后撤, 四肢摩擦着办公桌疯狂后退: 我刚才可是满脑子针对你的坏事啊! 猫退得太急, 毛屁股一下子拱翻了桌边的打字机。 “咚——” “!哈——” “那維萊特大人,什么声音?!” 美露莘塞德娜警觉地敲开办公室的门: “有人拿石头砸玻璃吗?我听到好大一声响!” “并没有,只是一只受惊的猫。” 那維萊特立刻将东西捡起,顺手拍拍背过耳去的圆猫头: “如果你我签订契约,類似的器材损失也无需你承担。” “咦, 这不是猫神吗,它怎么进来的?” 对着心虚地趴在桌上的银虎斑大猫, 美露莘十分疑惑。 “近看感觉更大了” “哼!幸好只是猫,不是什么可怕的猞猁!” 美露莘背后的男人疾走几步上前,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猞猁? 梅因翘起耳朵上的聪明毛。 “猞猁?” 熟悉的名词让那维莱特沉下眉目: “请问你是?” “那维莱特大人, 这位是楓丹日報的记者,两个月前和你预约见面的先生!”美露莘提醒。 “大人您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只希望那些无辜的性命也不会被你忘到脑后!” “抱歉,我不是很懂你的意思。” 那维莱特一脸平静, 无人能看出其下的些許茫然: “我的记性虽不算极好,但也是中等偏上如果是需要我记下的生命, 无论他是否无辜,我都会努力记下。” “你、你——” 记者硬生生地把那句‘你装什么傻’咽下去。 冷静,礼貌!对面可是最高审判官, 不是什么可以随便用文字摆布的普通民众! “那维莱特大人!” 他摆出情真意切的模样,开始切入心目中的正题: “您到底什么时候准許我等向外公布猞猁的罪恶与恐怖?我相信正义之神的子民们,都愿意献出自己的援手,把这冷酷的小殺手捉拿!” “!?” 记者并没有发现,那在审判官桌子上猫开始甩起了它的短尾巴,五分迷茫,十分焦虑。 岸边激昂的宣讲,何曾在海中荡起过涟漪? “楓丹日報的先生,我已经向贵社解释过了,关于猞猁的情報尚未完全,只能给出宽泛的形象及侧写,贸然登報,只会给楓丹的青少年群体带来大量误伤。” 水龙王依旧冷静理智。 “误伤又如何,快点准许我们登报吧!”记者慷慨激昂: “为了挽救更多无辜人的性命,我相信枫丹的青少年们都乐意做出牺牲!” “?” 明明人人都西装革履,半妖却在屋里嗅到贪婪的臭味。 “我将再次向你重申——” 那维莱特的语气严厉起来: “未成年罪犯受法律保護,即使是到了要公开通缉的地步 ,执律庭也绝不会把情报公布给民间报社!” 枫丹的报纸。 不是那维莱特有偏见,只是他们大都过于浮夸,几乎都在为追求戏剧性而不择手段那维莱特一度怀疑他们是受了芙宁娜的影响。 但芙宁娜虽然狂放,也未曾試图触犯过法律,她的子民们,除了神明浮夸的表现外,就不能好好学学她的其他优点吗。 “请回吧。” 那维莱特冷淡且礼貌地告别。 “感谢你的关心与对正义的支持,但我们有官方的布告板,先生。” “你、你——” 达不到目的的记者,身上散发出愤怒与憎恨的气味。 “那维莱特,你等着吧!” “那头凶兽迟早会动摇你公平的天秤!” 一句至恶毒的诅咒。 由枫丹的子民送给他们的最高审判官。 “?” 猫有点看不懂了。 半妖的智慧小小,常识少少,不懂得太多东西,不明白记者这一群体对重磅新闻的追求,也不知道什么叫作法律对未成年的保護。 他只知道—— 猞猁,也就是我,是不是又给那维莱特添麻烦了? “呀” 猫听见美露莘塞德娜担忧的声音。 “真的没问题吗,大人?” “怎么了。” “虽然根据调查来看,猞猁不殺无罪之人这件事有一定可能是真的,但——” 想到逐影庭文件上那些死态各异的尸体,塞德娜用担忧的眼神看着那维莱特: “被压成一片的斯责伯爵,被灌乐斯而死的乐斯鬼,被摩拉砸烂脸的人贩子,被钱堵满大脑的绑架犯太凶残了!全都不是轻松的死法!”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他杀的永远都是坏人,那维莱特大人,民众对猞猁的求知欲也越来越强了,我们是不是應該暂时放弃对未成年罪犯的保护,直接向公众展示得到的所有情报?” “” 那维莱特想起阿梅丽在法庭上对猞猁的维护。 [我的丈夫虽然是因恐惧猞猁而逃回家,但如果没有他,我和我的孩子很可能已经被卖掉了!] [我不怪他。] 那维莱特想起逐影庭对受害者的调查报告: [烦死了!为什么人類不能拥有美露莘的视野?受害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嘛!为什么还要费尽心思找证据?] 以及被反复查看了很多遍的侧写。 [身形消瘦,精神状态异常死者身体上无一不存在着过杀戮的痕迹,但对幸存者却极端爱护,以至于无人愿意告知警卫凶手猞猁的形象,具备精神分裂的嫌疑。] 还有许多被写上报纸,受万人辱骂的恶者。 [你該死!你的父母该死,你的儿女也该死!] 于是,梅因庫恩看见,那维莱特弯下腰,耐心地安抚着美露莘: “情况还没严重到要违背法律,去破坏掉一个少年人生的地步。” “别害怕,我们会尽快抓住他的。” “那维莱特大人,我并没有在害怕,只是在担心你。” 深渊的造物从不害怕血与杀戮,美露莘只是睁着独特的眼睛,担忧地看着她敬爱的水龙王: “如果猞猁杀的永远都是坏人,以极端暴力手段,高效地惩治恶者,那么” “他的存在肯定会打破枫丹‘正义’的固有框架,动摇法治的根基,也就是您啊,那维莱特大人。” 枫丹传统正义的代名词——最高审判官啊! 快看啊,灰河的街头已经有人在歌颂野兽的姓名,猞猁,它漆黑的爪牙,已撕裂你的下摆,要夺去你在众民心中的威信了! “放心,不会到那个地步的。” 但水龙王不甚在意地回身,去招呼那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的短尾巴大猫。 “猫神閣下,关于契约一事,可有考虑好?” “咪嗚——” 那猫却泪眼汪汪地看他,那维莱特借着些微的水元素,感受到浓厚的自责与羞耻? 这是为什么啊? “咪嗚——” 又是一声怪异的猫叫,黄金竖瞳定定地看了龙几眼,立刻转身,撞开窗户逃跑了! 哗啦! “等、等等。” 街道上的雨水被银灰色猫影砸溅,折射七色的光波。 “就算是不同意,也不至于反應这么激烈吧。” 那维莱特扒窗探头,对着梅因绝尘而去的背影茫然自语。 “比芙宁娜还难懂” * 嗚呜呜我真该死—— 银虎斑缅因在枫丹廷飞驰,四爪的肉垫,纤薄的耳廓,都在向外散发着难以想象的热意。 吐出舌头,让冷风带走体内火一样的温度——不,根本不够! “咚!” 猫从窗户跳进屋子,落地立刻变成浑身赤裸的少年,翻滚着进入浴缸。 “誰!” 在家里留守的菲米尼吓了一大跳,试探地问。 “大哥哥,是你吗?” “嗯。” 闷闷地应了一声,垂耳的少年打开花洒。 哗。 凉水从头顶浇下,也算是人造的秋雨。 “大哥哥要洗澡吗?我去给你拿衣服!” “……好。” 半妖撩起水,拍一把在自己涨红的脸上。 可恶! 我单知道,我失控时犯下的案子可能会引起人类恐慌,却不知道还会给那维莱特带来这么多麻烦! “啪!” 一个耳光,自我惩戒般甩在发烫的脸上。 梅因库恩,混蛋妖怪!笨蛋!野兽! 你都给他添许多麻烦了,还试图打晕他,伤害这样一个纯善好人! 颓唐地趴在浴缸的底部,少年将滚烫的胸膛压在刚刚升起的水线里。 是誰将你医治?是谁关心你的身体?是谁一遍又一遍地试图教导你,目的却只为了—— [也只有尊重人类的规则,理解人类的规则,才能在人的城市里更幸福,更久远地活下去。] [猫神阁下,我希望你能获得幸福。] “呜——”我真是个畜生 把尖长指甲塞进嘴里,与獠牙反复摩擦打磨,梅因焦虑地想把这些妖怪的部位一齐咬除。 无条件的关爱,在意,帮助,这些重过黄金的情感,都是那维莱特赠送给一只无害良善的猫—— 但从来没有过这只生物。 浴缸里的冷水,一点点上涨,漫过少年人的口鼻,后背,臀尖,直到完全淹没。 咕噜 半妖在水下睁开他看起来永远冷酷的黄金竖瞳,心中悲哀流泪。 那维莱特,对不起,这里从来没有过无害良善的猫。 只有一只手染鲜血,屠戮你无数同类的半妖在欺骗你。 “” 真想死。 他面无表情地把尖指甲塞进嘴里,哗啦哗啦地啃咬。 水也在咕嘟咕嘟地灌进喉咙里。 梅因库恩,你实在是一无是处。 看着越升越高的水面,灰白二色发的少年没什么挣扎的欲望。 你幼年时弄丢了哥哥,童年时伤害壁炉的家人以至死亡,少年时更是可耻,只能用一身猫皮掩盖恐怖的本相,任由妖力在体内发疯,始终无力管控。 没有人比你更配得死亡。 咕噜 燥热已去,遍布全身的是可怖的寒凉。 梅因库恩闭上眼,心里有沉睡的欲望。 ‘!!’ 但有震动声顺着瓷壁传来,搅得梅因难以入眠。 ‘恩!’ “扑通!” 金发的,矮小瘦弱的孩子,跳进浴缸中。 数月前,梅因怎样跃入海里,今日,他就怎样跃入水里。 “呜呜呜!” 小菲米尼憋着气,伸长短短的手臂,揪住水底的毛耳朵,蹬腿上拉。 “呼哈——恩哥哥,泡澡时不可以睡觉的!” “!” 猫看着浑身湿漉漉的孩子,忽然又活了。 第37章 从现在起,努力扮演好人…… 于冷水中驚鸿一瞥。 大哥哥, 和小恩同名的大哥哥。 菲米尼浑身湿透地坐在少年人的腿上,这是他第一次看清梅因庫恩的面貌。 “好漂亮!” 黄金一样,奇特闪耀的竖瞳, 与锋锐美丽的面容。 “!!!!” 所以呀,大哥哥,为什么要驚恐地挡住我全部的视线? * 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大哥哥, 你在洗凉水澡?不冷吗?脖子上的印记是纹身吗哇!” “哗啦——” 一条毛巾先盖在菲米尼臉上, 梅因庫恩压着颤抖, 捏着尖指甲,用手腕将孩子从冷水里夹起。 “嗯。” “呜哇哇,什么也看不见啦!” 头上的毛巾挡住菲米尼全部的视野,水珠被狂野地甩擦殆尽,眼前只有金发与布料的残影, 再也看不见少年的面容。 “” 接下来被裹在头上身上的是柔軟的浴巾,菲米尼身体一轻, 脚下一空,被端着疾行几步,整个人被囫囵塞进卧室的被褥里。 温暖, 干燥,但等他再扒下头上的布料时,眼前已没有垂耳少年人的身影。 只剩地板上湿漉漉的脚印。 “!” 大哥哥,跑掉了欸。 菲米尼对着脚印沉思了一会。 真的有人喜欢在秋天里泡冷水澡吗? 真的有人乐意在浴缸里潜水吗? 在歌剧院前驚恐的尖叫, 冰冷的皮肤和颤抖的身体,以及始终躲避的面对面相处 “” 菲米尼小, 但不傻。 帶着些微的凉气翻下床,孩子去衣柜里去翻出他的旧衣服。 媽媽,我已下定决心—— “上床去。” 冷淡阴郁的命令, 却从门后响起。 哇!大哥哥怎么知道我在干什么? 不对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恩哥哥!” 他踮着脚去拉卧室门把手。 “我、我有事情和你说!” “!” 还没来得及把自己臉捂好的半妖,惊恐地地抵住门。 “就、这么说。” 該死!沉溺在负面情绪之中把小菲米尼忘记了! “就这么说。” 梅因将额头贴上门板,断尾軟软地在腰后垂下 好失败啊,我。 “好的。” 菲米尼是特别听话的好孩子,从不反抗的。 他退后一步,小声却坚定地对着门板开口。 “我想说,如果我讓恩哥哥感到为難的话,就把我扔掉吧。”!? 潮尾巴直挺挺地炸起毛来,梅因庫恩失手在白墙上留下五道寸深的抓痕。 小菲米尼,为什么这么说呀!?? * “因为恩哥哥,一直很不开心吧?” “” 一阵咯吱咯吱的诡异声响后,门板后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菲米尼将其看成默认。 “恩哥哥,从来不笑,也不说话,总感觉很難过很焦虑的样子。” 敏感而善良的人類孩童,从半妖孤僻古怪的行为间,反复咀嚼出苦味来。 “我想,这一定是因为我吧。” 并回以担忧,反思,在意与挂念。 “毕竟,我吃了你的饭,穿了你的衣服,睡了你的床,却没有摩拉报答媽媽、妈妈也没办法报答。” “一定是因为这样,大哥哥才不开心的吧。” “!!” 不,并不是! 我难过,是因为我是个懦弱无能的废物—— 半妖的心脏因惊骇而鼓动,而孩童稚嫩的声音仍在继续。 “我感觉得到,大哥哥,是个好人。”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大哥哥是担心院长对我不好,才把我帶走的吧。” “雖然不清楚妈妈做了什么坏事,但大哥哥一定是想讓妈妈安心离开,才给我买新衣服,带我去坐巡轨船的吧。” 菲米尼还记得,沉默的垂耳少年,在售票处旁站了许久,才犹疑而生疏地尝试着买票。 “大哥哥,一直都很不舒服,被白头发的先生触碰时,都难受地叫出声了” 菲米尼什么也不清楚,菲米尼不喜欢看别人受苦。 更不喜欢看任何人因自己而受苦。 “故事书里说过,只有幸福与快乐,才和好人相配。” 小孩子垂下眉目,对着门板露出一个坚强而温良的笑: “你把门打开,我会自己走掉的,然后大哥哥就会重新变得快乐起来啦。” “!!!?” 快乐?? 不对,等等—— 太晚了,那种东西,才不会因为你的离开而回到我的灵魂中! “不用担心我的!我、我会先去之前院长那里看看如果不成,就回灰河的家里。” 令梅因庫恩发疯的回答还在继续。 “我在灰河也有朋友的,一点也不孤独!小恩会经常来拜访我,啊,恩哥哥,不是在说你,小恩是我的另一位朋友” 闭嘴吧,我听够了! 你的妈妈是笨蛋,你也是! 梅因库恩一把打开门,同时将手里的浴巾扬起,将菲米尼罩了个严实。 “!?大哥哥?” 隔着柔软的棉质布料,人類的孩童得到一个颤抖的拥抱。 “记住,菲米尼。” 菲米尼还是头一次在这个少年口中听见这么长,这么清晰的言语。 “我養你,只是因为我愛你,菲米尼。” 在你把唯一的糖块塞进我口中之前,我就已经无可救药地愛上你了。 妖怪的爱,野兽的爱,猫的爱。 这些不值钱的东西,早就塞满了你的衣兜。 你这个狡猾的,可恶的,小人類。 * 仁爱的神明们啊,有一件事我必须向你们坦白。 我带走那孩子时,心存侥幸与犹疑。 从没做好再世为人的准备。 不对,我是当不了人的。 所以重来一遍: 我没做好去扮演一个好人類的准备。 扮演一个,遵纪守法,不让菲米尼、那维萊特,和其它所有人担忧恐惧的好人类。 “这就是你半夜跑到壁炉之家来敲我玻璃的原因吗。” 阿蕾奇诺一脸冷漠,只有克雷薇能看出她眉目间倦怠的睡意来。 “在你领那孩子走时就應該预料到如今的情景,现在的纠结是你冲动的惩罚。” “呜!” 梅因库恩给自己揪成垂耳兔。 我也没想到阿梅丽竟如此狠心,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让我顶她的罪! “三观能不能正一点。” 克雷薇已经通过愚人众的情报网推出了真相,结合着梅因库恩的肢体动作,再通过一同长大的默契,大概理解着他的意思。 “一人做事一人当,阿梅丽做了正確的选择,如果她真的让你顶罪——” 克雷薇的脸上露出危险的笑容。 “我要找她麻烦。” “?” 灰白二色发的少年迷茫地回头看她。 这是你平日里的性格吗? “笨蛋。” 克雷薇微笑着岔开话题: “如果不想養了就给壁炉之家,没有人会因此责怪你的。” 才不要!菲米尼只是一个善良的普通小孩子,不應該走上和我们一样的道路。 梅因库恩连连摇头,垂耳甩得啪啪响。 他应该活在光下,像任何一个普通枫丹人一样欢笑。 “那你知道该怎样養孩子吗?你该怎么教导他人类知识呢?你该怎样领导他走入人类社会呢?他总需要找工作什么的吧。” “?” 梅因库恩回她一个疑惑的眼神。 为什么菲米尼要找工作? 我是半妖,不出意外的话会活很久很久,而菲米尼,是个寿命短暂的人类。 我可以养他一辈子啊!他为什么要工作? “啊这,这对吗,这不对吧。” 克雷薇不赞同半妖的理念,但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好: “不用工作,自在地活一辈子,对的对的,很不错,等等,不对不对,这不是养废了吗!?等等,就算是真不工作又会怎样呢,人的价值又不因工作体现,对的对的” “。” 佩露薇利看着克雷薇左右脑互搏,无语: “你就不怕妖力,或者情绪失控伤到他吗。” 不知道连环杀手[猞猁]是谁之前阿蕾奇诺是赞同梅因库恩养孩子的,但现在她可不確定了: “你清楚自己爪子的力道,只是稍稍收紧,属于人类孩童的小手就会碎成肉泥。” “” 这确实是个问题。 但只要我把菲米尼保护得够好,永远远离恶人和他们黑暗的欲望,我就永远不会在他面前妖力失控,至于因人形态而产生的情绪问题 “” 梅因库恩拿出了一个包裹。 里面是一件过于宽大的风衣,普通的皮鞋,和装着绿草球的摩拉袋。 “?我记得我给你的钱足够买些更上档次的衣服。” 不是的,佩佩,这些东西有比摩拉更贵重的含义。 风衣于我来说虽不合身,却曾经属于和我同出一个家的兄弟。 怀特,我希望他的灵魂能指引我与哥哥团聚,就像他和茉莉一样。 鞋子,虽然普通,却来自黄玫瑰一样的少女和宽容的老者。 出壁炉之家后,这是第一次从人类那里收到饱含善意的礼物,需好好珍惜。 纹着‘大先生’的钱袋魔术所赚的摩拉,已经全部还给那维萊特,但第一次拥有私人财产的喜悦,至今铭记于心。 以及最重要的,这个绿色的草球 “猫薄荷。” 梅因库恩眨着眼睛,把球奉到佩露薇利的面前。 完美的神明造物。 只是轻轻嗅闻,就能带走焦虑和恐惧,而且毫无生理成瘾性可惜有不应期。 “所以,能优化改良吗,药物,针剂,什么都可以。” 如果让它一直刺激我的神经,带给我永远的愉悦与安宁。 那我不就可以毫无胆怯地走向人群,并扮演一个好人了? “等等。” 佩露薇利忽然感到哪里不对劲。 “你今天晚上表现得相当平和,虽然寡言,但一次也没有颤抖” 对。 半妖将猫薄荷放在鼻子下,再次深呼吸,竖瞳因愉悦而散大。 得劲。?什么玩意? “没收!!我还以为你是病情好转了!” 克雷薇一把将薄荷球抢走,惊恐训斥: “在我们确定真的没有副作用之前不准再吸!” 啊? * “恕我直言,你这根本没有解决问题,只是另一种逃避。” 佩露薇利,她的面色和她的眼瞳一样冷酷,手里却将那枚草球收起: “但如果它真的对你毫无伤害的话,我会动用执行官的资源,为你制作缓解焦虑的药剂。” “妥协得真快~一点都不像佩佩了!” 闭嘴,克雷薇。 我们都知道,那个一直喊着想要成为人类的六岁小孩子,已经死了。 对于现在的梅因库恩来说,心中升起变成人类的欲望,哪怕只是想要“扮演”—— 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佩佩。” 要求已被同意,但梅因库恩依旧眼神闪亮亮地看着她。 “还有什么事?” 半妖眼神飘忽,极心虚的模样: “人类小孩子,喜欢、什么玩具?” 这可是个好问题。 阿蕾奇诺沉思了一会。 “以前我们都在玩唔,丘丘人骨骼拼图?” “又大又沉又臭的,换一个简单的吧!” 克雷薇跟着思考: “有了,我拿萃凝晶给菲米尼打把小刀吧,保证又好看又实用!” “不如用雾虚草囊养水萤。” “” 梅因库恩回想了一下在枫丹游荡时窥见的孩童玩具。 真好,在壁炉之家长大的我们,都不正常。 他果断冲回家,把睡得迷迷糊糊的菲米尼赶入枫丹廷的玩具店。 “买。” “???” 菲米尼捧着手里的摩拉袋,又看着守在门外的垂耳少年,懵了。 “大哥哥,不需要为我” “买。” 梅因库恩重新把他推进去,不容一丝拒绝。 佩佩说了,全场消费由富人买单。 * 还有一件要紧事没有做。 确保菲米尼一个人在家也不会无聊,又给他准备了足够的食物后,梅因库恩立刻变身大猫,迎着朝阳潜入沫芒宫。 “早上好,猫神阁下。” 那维莱特看着窜入办公室的猫惊了一下,随即礼貌地打招呼: “祝愿你有美好的一天。” 这么早就开始工作? 梅因库恩亦是惊了一下。 我还想趁你不在偷偷翻卷宗呢。 毕竟我不愿打你,也不愿抢你,只能贼一样缩在你怀里,用歉疚的心,心虚的爪,躲开你的眼目,翻找哥哥的情报啦。 猫熟稔地跳上沙发,四爪张合着,挤踩沙发中的软棉。 “咕噜~” “猫神阁下。” 那维莱特剪开新买的猫粮,生疏地倒入食盆中。 “用过早饭后,请再与我谈谈契约的事?” “zz” 细小的呼噜声在身后传来,那维莱特回头一看。 大猫在沙发上窝成一银灰色的毛团,已然安睡。 “真是浪费美好的早晨。” 虽然这么叹息着,那维莱特还是取出薄毯,轻柔地盖在猫身上。 “大尺寸的猫窝,应该需要特别定制吧。” 第38章 神同龙讲,为师为友聘猫…… 一觉醒来, 眼前除了沉静如水的男人,又多了个白发的少女。 “中午好哇,我美丽的同事。” 貓瞳刚与那对异色瞳的奇特眼睛对视上, 芙寧娜立刻抬升语调歌剧般咏唱。 “浮世的第八神呐,貓界的至高者啊,按照礼仪, 你理應迈动你尊贵的步伐, 临到沫芒宫的顶层与人的神明结交——”? 她在说啥。 梅因库恩听不懂华丽的唱词。 “——而不是在那維莱特的简陋椅子上沉睡!” 芙寧娜气鼓鼓地叉腰, 超级小声地偏头抱怨: “那家伙有什么好的,他撸貓手法到我的万分之一了嗎?怎么偏偏叫他抢先说出领养二字”? 梅因库恩一臉迷茫地张嘴打哈欠。 这个人類,不是说不许我叫貓神嗎? 变化真大,真怪。 说起来。 大猫从沙发上站起来,探头探脑地用黑鼻头去嗅芙寧娜的手腕。 確实是人類的味道啊, 怎么就成神了?我听说只有火神是人類啊? 楓丹的神到底是什么情况?没有神之眼却能使用水元素的那維莱特,可比你像神多了 “呜呜呜猫猫——” 浑然不知猫的所思所想, 芙寧娜见对方凑近,立刻反手抓住猫头,疯狂蹂躏: “你也喜歡我对不对!来, 听话,别和那維莱特玩!他古板得很,连宠物店都没进过,不如直接来我这里, 包你一辈子都有顶级猫粮猫玩具享用!” “呼噜。” 这种完全被当成猫对待的感觉,真安心。 梅因库恩的毛脑袋被捏得变形, 艰难地透过缝隙去瞧水龍王。 学学,那維莱特。 这才是与猫咪交流的正確方式。 “芙宁娜女士,請尊重猫神閣下。” 那维莱特非但不学, 还一臉严谨地试图阻止。 “他是一位拥有自我意识的智慧生物。” “好好好,智慧生物。” 芙宁娜完全没听明白他的意思,还在用手捻猫耳上的聪明毛玩。 “猫神閣下是世界上最聪明的小、大猫!” 这不能怪她,楓丹本地不产妖和仙,而梅因库恩长得又不像美露莘。 “。” 但生而非人的水龍王可没有芙宁娜这种惯性思维。 “明明知道猫神閣下是智慧生物,还要将对方当普通的宠物猫对待嗎。” 好失礼。 但確实是芙宁娜会做出来的事情。 “唉。” 见梅因没有不滿的意思,那维莱特也就不再阻拦,锲而不舍地再次拿出一厚摞的纸: “上次我见阁下似乎对契约不太滿意,所以又增加了些条款,不多,也就一百多项。” “!?” 半妖立刻心虚地撇开猫头,装看不见的模样。 对不起,那维莱特,加多少我也不会签这份契约的 毕竟你心目中的甲方——初级猫科智慧生物“猫神”。 形象与我并不相符。 “哦,抱歉,一时疏忽。” 那维莱特只以为对方不认识人类文字: “讓我来念给你听。” “什么东西不满意?原来猫神还没同意被你收养?” 说起来收养猫为什么需要猫同意,直接揣怀里不就成了? 芙宁娜疑惑地踮脚,去看那维莱特手里的文件: “这些、这些——都是什么啊!?” 她直接被密密麻麻的法律条律糊了一臉。 “是《枫丹动物福利基本法》《反宠物遗弃法》《水上生物多样性法》中的部分条例。” 那维莱特认真解释: “身为欧庇克莱歌剧院的常客,你應当多少听过这些法律的名字。” “” 看着完全不觉得有哪里不对的水龍王,芙宁娜的嘴角开始抽搐。 我当然听过这些名字——但问题不是这个! “这是第二版契约书,如果猫神阁下还是不满意,我会增加《枫丹动物伦理法》和《反虐待动物重罪法》中的部分条例” 那维莱特还在继续。 “死板无趣!” 芙宁娜一把夺过那维莱特手里的文件,把它们扬了个天女散花。 “难怪猫神阁下不同意被你收养!” “啊,我三个小时的成果。” 梅因:? 不对,等等,我不同意并不是这个原因——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浪费时间!” 一手恨铁不成钢地拍在水龙胸膛,另一只手去拎猫——没拎动,梅因库恩一脸懵地被芙宁娜两只手抱起。 “啊,我笨拙而固执的先生啊,百页的纸张已经让我明白你对猫神的重视,但这绝非正确的邀請方式。” 芙宁娜双手抱着长长长的猫,满臉的骄傲与自信: “讓本神明好好教教你,该如何正确邀请这类无家可归的小动物吧!” “?” 那维莱特总感觉哪里不对,但说不上来。 “明明每个字都是正确的”! 梅因库恩听明白了,但他不会说话。 一个把我当猫一个把我当未来的人看,你俩能不能统一一下标准! “好了,那维莱特,听我说——” 芙宁娜开始温和地抚摸大猫的脊背: “在枫丹廷流浪的猫狗,通常有着被虐待,被遗弃的惨痛经历,必须温柔以待。” “确实如此。” 想着在兽医院发现的满身伤痕,那维莱特赞同点头,不再感到不对劲。 梅因库恩:?? 这、这对嗎? “所以怎么能用冷酷的法律条文邀请呢!” 芙宁娜双臂使劲,有点颤抖地把近一米长二十斤的大猫举给那维莱特: “想要和对方交朋友也好,成为家人也好,就要直接说出口,用言语,用行为表达在意与爱,这才是正常的收养方式!” “你的意思是” 那维莱特迷茫地接过迷茫的猫。 身为最高审判官的那维莱特,几乎毫无私情。 朋友?没有。家人?没有。宠物?没有。 他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人,永远站立在正义的顶点。 公平,但孤独。 “你呀你,我都说讓你多出去交交朋友了!” 芙宁娜无奈地扶额,已经完全没有了抢猫的欲望: “情感的表露有时候比严谨的法律更打动人心,你现在最应该做到的,就是讓猫神感受到——你要收养他的决心坚不可摧,不可动摇!这样他才能接受你的邀请!” 梅因库恩:?? 这、这不对吧! “只有这样,才能顺顺利利地将一只被伤害过的猫儿迎回家,懂了吗,那维莱特?” 水神认真传授着收养流浪动物的注意事项。 那维莱特认真地听取建议,并决定在半妖身上试用。 梅因库恩:?! “情感的表露吗。” 至尊至贵的王啊,虽然缺少实践,却实在聪敏异常。 没等梅因库恩反应过来,他就感觉自己被郑重地换了个姿势抱在怀里,龙与兽的竖瞳在同一水平线上互相对视。 “猫神阁下。” “你愿意让我成为你的朋友及老师吗?” 被特意模糊掉的收养二字,那维莱特力图减掉所有可能导致梅因库恩不适的地方。 “这与任何的法律法规都无关,只是因为我在意你,我喜歡你,我希望你幸福。” 带给人安全感的,有时候并不是律法。 敏感而多情的心脏,因柔软的爱语而跳动。 “可以吗,好先生?” “” 银灰色的大猫没有回答,只是忽然推了一把水龙王的胸膛,小孩子一般后仰,半软在龙的臂弯里。 “欸,小心。” 那维莱特揽住他的上身,同时清晰地看见猫挡在脸前的大爪子。 肉垫,连带着没挡住的内耳廓,都通紅一片。 哈。 站在散落一地的法律文件内,那维莱特安抚性地拍拍热乎乎的毛团。 “我想,你是同意了,对吧。” * “美好且值得反复回忆的时刻!理应留下些记录!” 笑闹着,芙宁娜召集在沫芒宫工作的众人以及众美露莘,大笑着抻长音调唱诵: [今年今月今日,我们的最高审判官,向天地水海聘得银灰猫友一位。] [聘礼无鱼也无肉,全凭一腔真心实意,让那曾经自由的野兽,甘心俯卧膝腿上。] [此后,二者将和谐共处,猫神应勤听教导,不可咬破审判官的手套,审判官需耐心对待,不可拘其天性,见证者] “见证者——当然是我正义之神芙宁娜啦——” “哦哦!” 美露莘欢呼捧场:“我们沫芒宫有猫了!” “好!” 人们边鼓掌边讨论: “你们说,前段时间还被撵得到处跑的猫神,现在算不算被收编了啊?毕竟也是吃上公家饭” “芙宁娜,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那维莱特难得夸起神明来: “没想到你这么懂收养。” “哈哈是啊” 冷静下来的芙宁娜默然无语,她忽然想起自己刚买不久的书籍。 《令流浪动物放下戒心的一百种方法》。 可恶,我为什么要教导他啊—— 收养猫神的计划——彻底完蛋了——呜呜! * “恩哥哥!” 小菲米尼在下午五点迎回了他的养兄。 “你的脸好像紅红的,是在上班的时候受欺负了吗?” 在布料的缝隙间,孩童努力窥视着半妖的脸。 “没。” 并没有,菲米尼。 首先,我没有上班,而是在上学?我有了老师了,生命里的第一个老师。 其次。 梅因库恩走进浴室,用凉水洗脸,试图将滚烫的热度洗掉。 那维莱特,我的老师,是个好到不得了的先生。 只是想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脸。 无边的羞愧与喜悦,就要烫熟我的心脏,又疼又暖。 我想,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属于半妖的幸福。 拿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梅因库恩将围巾,口罩,墨镜,帽子一一带上。 “” 他抬头,透过暗色的镜片,与镜子里的自己对视。 很有安全感的打扮,看不出任何属于妖怪或者人的特征。 “” 但梅因库恩想了想,把墨镜摘下了。 “恩哥哥!” 菲米尼看着从浴室走出来的少年,吓了一大跳。 凶圆明亮的竖瞳,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好、好漂亮啊!虽然有点凶,但是好漂亮! “今天遇见什么好事情了吗?恩哥哥好像很开心!” “” 没什么,菲米尼。 梅因库恩避开孩童兴奋的视线,虽然仍不想与人类对视,心里却也没有过多焦虑。 我只是想起来。 那维莱特,拥有和我极相似的竖瞳。 既然如此,我就没必要再以这对奇特的眼瞳为耻了。 晃着耳朵打开收信箱,新鲜蔬菜与肉类底部,还压着一封字迹温柔的信: [虽然佩佩坚持认为,让你自己去商店购买食材才会让你的精神状态进步,但我让孩子们送货的时候却完全没有阻止呢~] [我们还有漫长的时间去变得更好,不用急,小梅因。] “” 研发针剂的事情让你忧虑了吗,克雷薇? 梅因库恩看了三四遍,最后小心地将它收到抽屉里。 今晚吃香烤肋排。 看了看菲米尼细瘦的肩膀,梅因库恩果断挑了块最大的。 对,别忘了加蔬菜,人类和我不一样,不能只吃肉。 “咦,大哥哥,为什么只拿一块,你不吃吗?” 我在那维莱特那里吃过了。 脂肪被烘烤出的滋滋声中,梅因库恩回想今日的晚饭。 那东西叫什么来着特别添加兽奶粉的无谷冻干猫粮? 嗯,勉强可以替代紫金渔鸥—— 作者有话说:此时此刻,下班后的那维莱特,回到自己的家里,对着新买的猫窝懵逼: “我以为,提供晚上休息的地方应该也是我的职责。” 豹歉,那维莱特,但你养的猫在外面养了孩子了。 还有一件事就是以后每周四(包括明天),暂定为本文的休息日,不更新,因为三次元压力太大,精神状态难以维持日更了关于这点,我真的很抱歉。 第39章 学习日常,迷途茫茫寻返…… “早上好, 貓神!” 在沫芒宫的美露莘和人类,很快就熟悉了梅因库恩的存在。 “来,我给你开门, 快进去吧~” 半妖其实并不需要人类帮忙开门。 貓形态时的力气,虽然远远比不上人形态的,但徒手爪揍翻几个大人, 还是绰绰有余的。 开门?小儿科。 但梅因喜欢他们帮忙后, 以讨赏为名的抚摸。 “软乎乎, 嘿嘿。” 推门放入大貓,美露莘赛德琳立刻蹲在貓身边,而缅因也熟练地趴下,任由她不分瓣的手掌滑过背毛,刺激皮肤下的神经末梢。 “呼噜。” 舒服。 虽然不如人类的手指灵巧, 也别有风味。 “可恶,被抢先了” 后面传来不满的声音。 “下次该轮到我给猫神开门了吧, 塞德娜,你都连开三次了!” “呼噜。” 大猫听见,又发出一声极愉悦的呻吟。 “先到先得!要怪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 扬眉叉腰, 美露莘极神气地对同事们炫耀一句: “手感超棒,猫神閣下今天也很健康!” 听说,抚摸猫十分钟左右即可有效降低血压和心率,减少心脏病发作的风险。 不知道这条规律对美露莘适不适用? “手感好可能是因为枫丹快要入冬了, 生物都有在此区间蓄毛的本能。” 那維萊特把双手埋在猫的脖颈间检查,原本华而不实的毛领子已然蓬松, 掀开来看,一时之间竟找不到什么疤痕。 很好。 严肃的臉上露出几分微不可见的笑意。 “按照体型与毛量,早饭加两个禽蛋黄。” “咪。” 好耶。 “哗啦——”?但为什么要加这么多水? “什么样的美食都比不过纯净的水。”* 那維萊特启开一个罐头, 同时用数倍的水来给它混匀,直到固体浑成淅沥沥的泥状,他才终于满意点头。 “请用,猫神閣下,不知枫丹的禽肉与纳塔的水混合,能否让你品味到另一种意义上的熟食。” “。” 梅因库恩什么也没尝出来,梅因库恩只感覺很撑。 老師,你再请我这样吃,我就要违背契约,去抓鸟了哈。 挺着鼓囊囊的猫肚子,半妖艰難地抬起两只前爪,扒在书架上。 十年前的卷宗在为什么这么多啊! 这得翻到什么时候—— 总之,先看和未成年相关的吧! “想了解与人类有关的案件嗎,我来帮你。” 那維萊特淡定地从大猫的爪下掏出文件,多日的相处已经让他知道,这威风凛凛的大猫意外地有着細心的性格,别说啃咬文件了,沙发上连个爪痕都没有。 ‘这合理嗎!?’ 芙宁娜曾经咬牙切齿的怒瞪那維萊特。 ‘为什么这种絕世好猫竟被你养了去?’ 这很好嗎?听起来只是正常水平。 那维莱特没什么实感地翻开文件。 “哦,是这桩案件啊。” “针对未成年的连环诈骗案,罪犯杜邦尚未抓捕归案。” 听起来和哥哥无关。 大猫摇摇耳朵,看起来兴致缺缺。 “一名儿童因愧疚而自殺,因为他们被杜邦欺骗着交出家中的贵重物品。” “!!?” 猞猁毛立挺,那维莱特手上一重,是猫拉下他的手,探头去看犯人的画像。 棕发的人类男性,满臉凶相。 杜邦。 “别担心,那孩子已经被抢救回来了。” “但犯人逃跑,錢财未被追回,稚嫩的心灵受到了无法修补的损伤,他再也无法相信他人。” 那维莱特難掩失落地垂下眉目,身为水龙王的他也无法在人类的城市里捉出特定的罪犯来。 “猫神阁下,请谨记,以言语或行为欺骗获取他人所有物的,也是一种犯罪就像章鱼拟态成岩壁的颜色,吞食无知的小鱼一样。” 于浅淡忧郁的悲伤中,那维莱特細心教导半妖以人类的法则: “哦,当然,人类视角的‘欺骗’在动物界仅是生存策略,不涉及道德评判,但在人类社会生活的你,化形后絕不可这样做” “”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梅因有点心虚。 真抱歉,那维莱特,你口中所说的这些道理,其实我都明白。 毕竟,我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刚开智小猫嘛,你做了无用功了。 但是。 “呼噜。” 猫弓着背,去蹭水龙王的裤腿。 原来拥有老師,被人細心教导是这种感覺呀! 没有疼痛,打压,贬低以及辱骂的学习,是这样子的! 好开心! “不要有小动作,认真些,我们正在上课。” “呼噜。” 梅因又使劲地蹭了一下。 对不起,老师,骗了你了。 但我能感受得到,老师在为这个未破解的案件难过,对吧。 我也是,我也讨厌这个家夥。 猫定定地看了一会犯人的照片,忽然一个灰旋风般的转身——。 所以,作为歉礼,让我来为老师解决这个坏家夥! “!?” 那维莱特迷茫地看着猫扒开窗户,嘭地一声跳远。 “这是,逃学吗?” 我讲的课,竟然无聊到这种程度。 水龙更失落了。 * “哇,大绅士,感覺好久没在灰河见过你了!” 早上好,娜维婭。 梅因库恩向她缓缓眨眼。 我不来灰河有许多原因。 其一是因为我最近真的很忙,一直在沫芒宫与家之间往返。 其二是 “咚!” 酒杯与桌子重重相击,醉醺醺的男人一拍桌子,对着酒保维恩大喊大叫: “难喝死啦!你这什么破酒,跟猫尿似的——请我喝都不要!” “哈?难喝你喝几十杯?” 维恩大吼回去,同时露出满身狰狞肌肉: “想挨打直说!” “我、这老板孩子在这你还敢这么凶?” 酒鬼瞬间息声,不敢置信地看看酒保,又看看在旁边快乐撸猫的小娜维婭: “不怕吓到她吗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应该直接道歉加免单,息事宁人才对” “哈?” 娜维娅耳朵灵敏,双手立刻爆起青筋,压得手下的猫浑身一抖。 “除了不想付錢,还小看刺玫会的大小姐,找死——!” 明黄裙子的小公主,一把扯下脸上明媚的笑容,露出狮虎般的霸气来。 “欺负到刺玫会的头上来了,让我教教你灰河的规矩!” “哎呦!你、你个小崽子竟敢打我!哎呦!小姑娘家家的手劲怎么这么重——我靠疼!你以后肯定嫁不出去!啊啊啊!” “” 银灰色的大猫站在小姑娘的身后,偏头看了好一会酒鬼的脸。 良久,它跳上桌子,对准剩下的小半杯残酒,弓腰压耳,颤动胡须。 哗啦 细小的水流声响起,酒杯被重新填满。* 猫本能地抓挠桌面,做掩埋状。 “哦,慷慨的家伙,你又废了我一个杯子!” 酒保维恩哭笑不得地把他抱走: “可别再这么做了,我都怕你被人偷偷捉去打死!” “哈~” 猫无辜地张嘴打哈欠。 “就算是为大小姐出头也不行。” “咪。”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他自己先说想喝猫尿的。 “别打了祖宗!” 小娜维娅坚定地捍卫了刺玫会的尊严。 “我收回前言,酒好喝,刺玫会的酒最好喝!我付钱!” “光付钱可不行。” 维恩抱着怀里绒绒的大猫咧嘴,皮笑肉不笑。 “干、干什么?再打我可要死了!” “你不是说酒好喝吗。” 他指指酒杯: “喝下去,不许剩!!”?奖励我? 妈呀,还给我满上了真够意思! 酒鬼喜出望外,端起来就是一口。 “嘔——” “?挑衅?” 一无所知的娜维娅只以为对方不服,愤怒地举起伞枪: “喝下去,一滴也不许剩!” * “嘔!呕!呕!” 不说刺玫会是好心的民间互助组织吗? 我怎么感觉更像是黑.手党啊! 脚步踉跄着,酒鬼七扭八歪地走进阴暗的巷子里。 “呕!” 这下子,真的彻底没钱了! 看来只能重操旧业—— “!” 借着阴暗的光线,人类看见角落里站着一位戴帽子的垂耳少年。 极不合身的长风衣衬得少年的体型越发瘦弱,他带着口罩,闭着眼睛,好像不太舒服地依靠在墙壁上。 “” 乍一看,感觉很好欺负。 “哟!小弟弟!” 人类露出热情的笑容。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需不需要叔叔帮忙啊?” “” 少年闻声抬头,在永无阳光的灰河中,露出一对金光闪闪的眼睛。 柔弱的面容瞬间变得凶狠而妖异 反、反光? 什么东西的眼睛会反光? 这问题不能细想,酒鬼只感觉自己的头皮都要炸起来,赶紧讪笑着后退: “大哥,再见,我走了哈。” “杜邦。” 那人明明长着野兽的牙齿,却偏偏吐着人类的言语。 梅因库恩问逃亡多年的诈骗犯: “你看我,像人,像妖?” 还是个孩子时,半妖经常笑着问愚人众们这个问题。 小梅因喜欢看他们惊恐且不知所措的表情。 就像现在这样。 “!救命!妖怪啊——!” 回答错误。 垂耳的少年轻轻一跳,凌空踹向罪人的后腰。 咔嚓! “啊啊啊啊——!” “”唉。 找不到童年的感觉了。 半妖有点遗憾地在他身上轻跳起来。 我很抱歉,娜维娅。 这就是我不来灰河的原因之二。 “我的腰、我的腰!啊啊呜!” 是因为这里的恶人太多,恶意也太多。 如果又妖力失控,失手殺掉犯罪分子。 “我的腿——啊啊啊!没感觉了——唔!” 岂不是又给那维莱特添麻烦了? 梅因库恩仔仔细细地将杜邦的嘴堵上,又把不断挣扎的上半身,和软成烂泥的下半身一齐装进早已准备好的麻袋里。 其实,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要把[猞猁]抓起来,也不知道杀掉坏人有什么错。 但我正在扮演一个好人类。 好人类是不会杀人的。 所以向神明起誓,我绝对不会再杀人了。 “我、我” 半妖少年颤抖着走入熟悉的警局,去拉警备队成员的衣摆。 “阿梅丽的儿子?你怎么来了,还拖着大袋子哎呀~我们这不收礼的哦~快拿回去拿回去~” “?” 梅因库恩迷茫地看着他一边拒绝,一边把袋子往屋里拉。 到底要不要啊你,不要我就直接送到执律庭。 反正只是想帮那维莱特的忙,把逃犯送到哪里都一样。 “这么大一袋,你扛过来多费劲呀。” 假模假样地责怪几句,又立刻心花怒放地打开袋子: “让我看看是什么土特产!” 警员打开袋子,对上一张涕泗横流,惊骇欲绝的脸。 “呜呜!”警察叔叔救我! “” “啊啊啊啊啊啊!” “???” 梅因库恩茫然地看着警员口吐白沫,颤抖地倒在地上摸枪。 不是,人! 我又哪里做错了啊!?—— 作者有话说:不知道为什么,写那维莱特和梅因时总想到孙悟空和他师父。 “日后你惹出祸,不要把我说出来。”(不是) 而且搭配还都是一人一兽(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注一:什么样的美食都比不过纯净的水。 游戏中那维莱特原话,按规矩标注出来。 注二:灵感来自JOJO黄金之风里的阿帕茶 第40章 三子初遇,完全失败的魔…… “好你个马丁!偷偷收禮就算了, 居然还敢用枪指热心民眾!” 警备隊隊长一邊大骂着下属,一邊拍着少年人的肩膀安抚: “恩小先生,别怕别怕, 你立了大功了” “” 半妖不语,只是一味地发抖。 人,不要和我产生肢体接触! “诶呦我的水神啊, 看看这可怜的孩子吧, 你都把他吓成什么样子了!” 少年越抖, 隊长越怜惜,恨不得自己把梅因塞怀里,给他一个火热的拥抱。 “隊长,这不能怪我!” ‘收禮’的警备队成员依旧驚魂未定,戒备地看着半妖。 “那个逃犯的骨盆可是生生碎成了三段” “你懂个屁, 闭嘴!” 下属的话还没说完,队长的喝骂已经到达。 “人家小孩见义勇为你不鼓励也就算了, 还搁这打击人家积极性!” “可是——” 看着拚命往墙角里躲,抖抖抖个不停的少年警员也迷茫了。 逃犯痛不欲生的脸和驚慌失措的少年身影叠在一起,一时之间不知道哪个更惨些。 “对、对不起嘛, 我刚开始没认出来那是逃犯” “回去把通缉令全抄十遍孩子!” 队长拉起少年人的雙手。 “!” 梅因库恩浑身一震,看见自己鹰钩般的指甲被人類握在手里。 “!!!!” 胃开始翻滚。 那头队长还拉着半妖的手絮叨: “别害怕孩子,逃犯确实收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但他伤在身后, 有经验的人都能看出他是因为逃跑才受击的,这种情况追捕者一般都算无罪, 而你年纪又小,更不用付什么责任,但没事吧孩子!” 怎么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人類的队长只能感觉到自己握住的那雙手越来越凉, 低头一看,少年人的垂耳,帶着耳尖的猞猁毛,都要抖出残影,连那金色的竖瞳,都隐隐有翻白的迹象。 “你是身体不舒服嗎,感冒了?” 好心的队长松开雙手,回身想去拿温度计: “最近降温确实厉害” “!” 好似罗网破损,樊笼碎裂。 “嗖——” 人類松手的瞬间,少年猫一样地屈膝弓背,从最近的窗户里纵身一跃! “???这可是三楼!” 队长驚恐扒窗,只能看见梅因落荒而逃的背影。 队长看了一会,突然阴森森地呼唤队员的名字。 “马丁。” “怎、怎么了?” 队长把他薅过来就是两巴掌: “看你把孩子吓得,跑得比飞艇还快!” * “呼——哈——” 扮演人类,真的好难。 少年人在家门口喘了好一会气,才强作镇定地开门进屋。 果然啊,无论尝试几次也控制不住这该死的颤抖。 “恩哥哥!” 他看见金发的小孩子兴高采烈地从屋子里蹦出来。 “你今天回来的好早!” 因为驚喜,菲米尼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想给梅因一个拥抱。 “!” 拥抱—— 躲、躲开的话菲米尼会不会难过啊 算了,怎么也比握手强,为了扮演好人类,我忍—— 梅因硬生生地站在原地,腰后的短尾巴炸成一团。 “呜哇!” 但那双小手在触碰到半妖的身体之前,就被及时地收回。 “不小心把哥哥当媽媽了,嘿嘿。” 小菲米尼不太好意思地挠头,对梅因露出有点抱歉的笑容。 呼不,不抱了嗎? 劫后余生的同时,梅因库恩稍稍感受到疑惑。 “嗯,毕竟哥哥不喜欢肢体接触吧,从来都不和我拉手呢。” 相处的时间长了,菲米尼自然而然地了解了一些梅因的习惯。 “媽媽说过,尊重一个人就要尊重别人的喜好,所以大哥哥不喜欢被抱,我就不抱,大哥哥不要感到抱歉!” “” 口罩下的尖齿張了又張,最终还是闭合了。 菲米尼,好懂事哦。 这个事实,让梅因库恩有点失落。 明明,自己也是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孩子 “大哥哥今天早回来了,可不可以陪我一起、一起拚拼图?” 连选择的游戏都是没有肢体接触的。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半妖缓缓开口: “不。” 期待的蓝眼渐渐暗淡。 “当然如果大哥哥有事要忙,就不用管我。” “不。” 我是说。 梅因库恩在原地站了好久,下了很大的决心,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出来。 “我们。” “出去、玩。” * “好耶!好耶!” 咦?咦?我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等小孩子高兴地跳起来后,梅因库恩才惊恐回神。 刚才是有什么东西附我身上了嗎?我怎么会做出这么可怕的承诺!? 以人形态走在满是人类的街上——会死!我一定会被吓死! 菲米尼,不如我们换一个—— “好久没出去玩了!” 金发的小孩子已经迅速地穿好衣服鞋子,眼睛亮闪闪地站在门口等待: “恩哥哥快一点!” 好期待!? 这让我怎么忍心反悔啊—— * “” 猫与人的悲喜并不相通。 小菲米尼只能看见他冷淡又沉默的监护人超酷地宣布要出去玩后,又站在原地沉思了数秒,好像在思考着什么难题。 “恩哥哥?” 终于,在菲米尼疑惑的呼唤声中,那少年打开抽屉,从原属于愚人眾的抽屉里翻出翻出一根细铁鏈? “咦?这是为了防止我走丢嗎?” 一部分吧 梅因库恩看似冷淡,实则慌乱地将细鏈两端缠在小菲米尼的胳膊,与自己的手腕上。 如果我因为过于惊恐而陷入短时间晕厥。 有这根细链的存在,你也不会被人从我身邊抱走卖掉。 就像我和哥哥一样。 * “恩哥!我们去哪里玩?” 欸?我出主意吗?那就去空旷无人的海邊 “嗯!以前妈妈忙着工作,几乎不帶我出门,我天天一个人待在家里,对外边的世界一点也不了解。” 孩子羡慕地看向旁边的垂耳少年。 “恩哥哥天天出去,一定知道哪里好玩吧?” “” 暴击! 梅因库恩心一梗。 对不起菲米尼—— 阿梅麗也就算了,她是真的忙,结果到了我这里我还因为莫名其妙的恐惧和软弱而不敢帶你出门—— 这样怎么能行呢! “?” 一股惊人的气势从身侧腾起,菲米尼抬头一看,只看见恩哥哥的上半張脸阴云密布,竖瞳锐利如食人猛虎。 走! 梅因库恩气势汹汹,大踏步向前。 惊人的巨力从绳索的另一端传来,菲米尼双手拉着细链,整个人直接被带飞。 “!?” 带你去最好玩的地方! “女士们先生们,看这里!” 台阶上表演的魔术师忽然语塞,张大嘴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哥哥,快看。” 琳妮特直绷绷地立起尾巴,超小声地在旁边惊叹。 “有人在放小孩子风筝,是同行。” 不对吧琳妮特。 哪有同行会把自己打扮成劫匪的模样啊! “禮帽现在完完全全是空的哦,大家看清楚了吗?” 林尼僵硬地挥动手脚继续表演,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个可疑的少年。 小孩子被放下来了,笑得很开心,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大一点的少年 全是问题! 口罩帽子围巾——捂得严实也就算了,手腕上那根银光闪闪的细铁链是什么意思,防止猎物逃跑吗—— 绑架犯?人贩子?控制狂? 林尼越想越惊恐,外表阴郁的少年,形体渐渐扭曲成虎豹的模样,连那小孩子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幻視成无助的哭颜。 “哥哥,我觉得你想多了。” 小琳妮特随意扫視了下半妖,一眼就被其萎靡下垂的兽耳吸引住视线: “咦?看起来确实很紧张不安,怪欸。” 我就说! 正常人来看魔术表演,会紧张吗? “听好了,我親爱的观众朋友们!” 林尼流着冷汗,身体往半妖那里倾斜。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帽子,是可以实现愿望的神奇帽子哦!” 咦,尖尖的瞳孔,有点恐怖啊 林尼抖着手,把帽子递到菲米尼面前—— “小、小弟弟,你现在有什么最急切的愿望,就对着帽子大声说出来吧!” “” 黄金的兽瞳,在此时淡淡地扫了林尼一眼,满载野性的威仪。 林尼? 梅因库恩只是在疑惑地看魔术师。 手怎么抖这么厉害,我记得你也不怯场啊。 “!” 林尼被看得浑身一僵,手也不敢抖了。 好、好恐怖、他刚才是不是在瞪我?绝对是在瞪我吧!? “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小菲米尼眼前一亮。 “当、当然。” 小林尼笑得勉强,“但必须是现在最急切的愿望哦!” 比如说求救,比如说求救,比如说求救—— 现在人多,是你求救脱困的最好机会! “这么厉害!那么” 菲米尼深吸一口气,对着帽子拼尽全力: “我希望消失的妈妈能回到我身边!!!!” 许愿声中气十足,如雷贯耳。 “” 咦咦咦咦咦? 好半天,林尼才僵着脖子,一卡一卡地看向旁边的梅因库恩: 你把这孩子的妈妈怎么了!? “。”啊,声音真响亮。 梅因库恩黑着脸,努力压制着身体的颤抖,内心欣慰流泪: 菲米尼越来越强壮了,真好,呜呜。 * 时间已经容不得林尼继续惊恐。 “妈妈,还没有出现。” 菲米尼全神贯注地盯着帽子。 “是我还不够真诚吗?” 相信童话的孩子,也愿意相信魔术。 “这样的愿望,唉。” 而成熟的观众们已经开始摇头,不抱希望。 “怎么可能实现呢,这魔术失败了。” 失败?舞台事故? 金色的兽瞳再次看向魔术师。 “!” 那真的是一双,好凶的眼睛。 小林尼只是看着,就心生畏惧。 但是啊。 畏惧和紧张,是绝不可以出现在魔术师脸上的东西啊。 “哥哥” “哈哈哈哈——” 在琳妮特担忧的呢喃声中,林尼狂笑一声,向天展臂: “哎呀呀,我的帽子太小,走不出伟大的母親。” “所以我的愿望不能实现了?” 菲米尼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 “怎么会呢!小弟弟,虽然帽子虽然不能把母親带回到你身边——” 林尼向琳妮特使了个眼神,对方立刻会意无声息走开: “却能把她的爱与思念带到你面前。” “小弟弟,来,对着帽子,再详细地许一次愿吧。” “详细?”菲米尼不太明白。 “对,你要说出你的姓名,妈妈的姓名之类的信息,这样帽子精灵才不会找错门啊。” 菲米尼被说服了。 带着童稚的信心与强烈的思念,他对着帽子双手合十,虔诚祈求。 “帽子精灵,我是菲米尼。” “你能告诉我的妈妈阿梅麗,我很想她吗?” “好的!帽子精灵已经听到你的愿望!” 林尼端着礼帽迅速后退,手杖挥舞成花。 “” 无人注意的地方,琳妮特藏在暗处,把道具精准地弹进礼帽。 “美丽的夫人!” 男孩在人群中扫视,选定一位抱着婴儿的女子。 “你愿意帮这位小弟弟——” 他半跪着,把礼帽送到年轻的母親面前,满眼真挚的请求: “传达他妈妈对他的思念吗?” “我” 略微的犹豫后,母亲把手伸进礼帽。 “!” 众人都看见,那原本空空如也的布料中,竟掏出一份小巧的信封。 “什么时候变出来的!” “夫人!好心的夫人!” 魔术师不断扬声,哀切恳求: “念出来,念出来吧!” “” 年轻的母亲打开,看见稚嫩到可爱的字迹。 它匆忙到潦草,甚至有明显的拼写错误。 “” 年轻的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捏住纸张,看向满脸期待的金发小孩子。 “阿、阿梅丽夫人说。” “妈妈也很想念你,我亲爱的宝贝。” “我过得很好,希望你也是。” “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我爱你,菲米尼。” 琳妮特没有学过太多单词。 琳妮特没有母亲。 琳妮特拼尽全力地去想象爱的话语。 “” 梅因库恩感受到腕间的绳索晃动,菲米尼安静地捂住脸。 “呜” 孩童细小的哭声中,年轻的母亲率先举起双手。 啪。啪。 众人紧随其后,掌声雷动。 为一场完美的魔术。 为一场所有人都明晰的骗局。 40-50 第41章 险遭抓捕,儿童相见不相…… 魔術是否为真实的又如何呢, 此时的感情不是比什么都真实嗎? 梅因庫恩向来是最怕小孩子哭的,但此时他听见菲米尼的哭声,心里却有几分欣慰。 哭吧, 哭吧。 半妖真想变成银灰色的大貓,把孩子緊緊地搂进懷里。 一直以来都很想媽媽对吧,突然跟陌生人一起生活很害怕对吧。 一句话也没有抱怨, 还一直体贴着我这个讨厌的家伙, 你真的很了不起。 梅因庫恩的手爪張了又合, 想去摸摸菲米尼的头,但最终还是紧紧攥住了。 不行,我的指甲很危险 * ‘幸好我急中生智!要不表演失败,下不了台可砸招牌!’ 在菲米尼细细弱弱的哭声中,林尼的魔術逐渐结束。 ‘这份窘迫与恐惧, 定要百倍奉还给你这个可疑分子!’ 梅因庫恩看见小魔术师绷着一張小臉,快速且严肃地向这里走来。 ‘怎么这个表情?’ 梅因庫恩心里一惊。 ‘難道是今天的收入不好?’ 尖爪开始在口袋里摸索。 ‘我得给他补贴点’ 谁料小魔术师看见他摸兜, 臉色忽然紧张起来。 ‘这个时候摸兜,不会是在掏枪吧!’ 林尼一咬牙,一跺脚, 一个箭步冲上前! ‘是要抱抱嗎不对我现在不是貓形态啊,啊啊啊走开!’ “警备队的先生!” 林尼擒住梅因僵硬的胳膊,整个小身体牢牢地挂在上面。 “这就是我说的可疑分子!别讓他跑了!” “!!!?” 梅因库恩惊骇欲绝,又慌又懵。 “哪呢?!” 警员在琳妮特的指引下到达, 眼神犀利地扫了一遍眼前的少年和他手里“牵”着的孩童。 我靠!教科书式的可疑分子! “你是见不得人嗎?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 他一把把林尼揪在身后,并对着梅因库恩大叫: “把手从兜里拿出来, 放在我能看见的地方!” “????” * 救命 我要、晕倒了、 菲米尼胳膊上的细铁链,被警卫队強行解开了。 虽然说犯了多起案件,但这还是梅因库恩第一次被当成犯人对待。 “这孩子与你是什么关系, 说话!” 呜哇!好凶! 他、他在说什么?? 梅因库恩的大脑试图解析:%@# 程序未响应。 因极致的恐慌,半妖,呆站在原地。 “哇,好嚣张” 林尼看着看着,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叹。 全身只露出凶戾竖瞳的嫌疑人,面对警卫队叔叔严厉的问话,居然一个字也不屑回答! 真狂!琳妮特,你说我们不会举报到通缉犯了吧! “叔叔叔叔你误会了,他是我恩哥哥!” 些许的慌乱过后,菲米尼比梅因库恩更先回过神来。 “你说他是你哥哥,那他为什么拿链子捆着你?” “因为” 梅因库恩没和他解释,菲米尼只能胡乱猜测: “他是怕我跑丢了!” “那他为什么不用手牵着你,还多此一举地用绳子?”警员继续问。 “因为他不喜歡和人有肢体接触的,叔叔!” 菲米尼回答得真诚,只是林尼一个字也不信。 “不喜歡和人有肢体接触,也包括家人吗?” 他严肃地看向菲米尼: “你難过,哭泣的时候,他可是一点也没安慰你。” “没有人会看着家人哭泣还无动于衷!” 这正是讓林尼决定报警的关键一点。 “而且你说他是你哥哥。” 琳妮特也跟着补充: “但你和他一点也不像就算是不看头顶上的耳朵,看眼型,看瞳色,看发色,你们也毫无相似之处,和我和哥哥不一样。” “我、我们” 菲米尼急得要哭,他确实不知道这个名为恩的存在从何而来,只知道他可以信赖: “我们不是亲兄弟,但媽媽亲口说了他是我哥哥!” “妈妈?” 林尼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原来你妈妈还活着啊不对不对!” 如果是小弟弟的妈妈亲口说的,这少年确实可以排除嫌疑。 “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哈哈哈,看来是我想多了” 林尼讪笑着回头,不巧对上半妖的眼睛。 “。” 一对天生无情的黄金兽瞳,在帽檐下反着冷漠的光。 ‘你们俩,恩将仇报!’ 梅因库恩拼命压抑住发抖的身体,他双目睁得溜圆,向魔术师兄妹投去求救的视线: ‘好多人類正悄悄看我,好恐怖!快想办法把他们赶走!’ “” “好可怕,哥哥。” 琳妮特的猫尾巴靜靜地蓬了一小圈。 “确、确实。 林尼默默收回前言。 “果然、还是、好可疑。” 喂!! 顺着灵敏的猫耳,梅因库恩全听了个真切。 虽然是实话,但还是太令我伤心了!我要变成大先生,咬你们屁股! “行了,小鬼们。” 警员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他们的争论,终于舍得发话。 “你既然说他的名字叫恩,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 他低头问菲米尼: “那他姓什么。” “欸?” “对,姓氏,我需要知道他的全名。” 警员低头看向孩童: “我是警备队的成员,有能力根据他的姓名确认他的身份,进而判断他是否为犯罪分子。” 林尼:“哎,还有这方法,小弟弟,你告诉他吧。” “” 琳妮特:“为什么,不回答。” “回答我,孩子。” 警员悄悄地摸懷里的摸枪,同时把小孩子往身后推,远离有危险眼瞳少年。 “你连自己哥哥的姓氏,都不清楚吗。” “” 菲米尼真不清楚。 但这实在不能怪他。 名为“恩”的哥哥,过于沉默。 沉默地做好饭,沉默地陪玩,沉默地听他讲故事,过少的肢体接触和几近于无的言语交流。 不清楚姓氏,不能怪他。 更何况梅因库恩本就没有姓氏。 但菲米尼实在是个好孩子。 “很抱歉,小朋友,我必须请你的恩哥哥去喝杯茶了。” 一改还算温和的神色,他对着梅因库恩扬声警告,同时伸手去按对方的肩膀: “摘下围巾口罩,举起双手,让我看见你的脸!” “!!请不要这样做!” “他不喜欢别人碰他,也不喜欢别人看他的脸的!” 恩哥哥帮我这么多,我却连他的姓氏都不知道,我太坏了! 几乎是瞬间,浓厚的自责与悔恨就要把菲米尼淹没。 “别抓他!” 小孩子拽住警员的制服,拼命地下蹲,去曳去拖去拉警员前进的步伐。 “要抓就抓我吧!” “是我的錯!” 不! 是我的錯。 几乎是孩童负面情绪腾起的瞬间,半妖就意识到自己不能再沉浸于恐惧了。 是我的错。 因为我懦弱地不愿说出人類的言语,所以本来很内向的菲米尼,每天都在被迫地说出许多话。 因为我懦弱地不敢走上人类的街道,所以菲米尼只能独自在家玩玩具。 因为我可耻地生出十只野兽的尖甲,却没生出与之相衬的爪鞘,也不能如猫形态般将它们收回—— 所以不敢去触碰菲米尼的手,不敢去摸他的头,不敢在一开始就抱起他,从人类的质问声中逃离。 都是我的错! 接下来要做什么,已经清楚了。 梅因库恩的每一根指甲,都有数厘米之长,坚固,柔韧,连着骨与肉,几乎不可摧毁。 好在口袋里有更坚固的东西。 半妖微微吸了一口空气,用上妖怪的巨力,面不改色地将长指甲抵在硬物的表面——摩拉上。 感谢岩神,愿他的国度与他的造物一般永远坚固。 咔。 梅因库恩面不改色地,在口袋中摁断了五根指甲。 “先生,我怀疑你和近期的一起失踪案有关——” 在警备队成员的质疑声中,他单膝下跪,伸出手掌,放在菲米尼漂亮的金发上。 弟弟。 “!” 菲米尼为这难得的接触而惊愕。 “恩哥哥。” 他不安地扭动身体 ,脑袋在半妖的掌心乱动,“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 “” 警卫队成员看见他鲜血淋漓的手,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身后的两个孩子,语气放缓,但仍尽职尽责: “抱歉,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就没办法了。 梅因库恩,半妖,将人类的孩童单手抱起,用胸膛支撑菲米尼的后背。 “恩哥哥!” 菲米尼更担忧了。 “你真的没问题吗?!” “回家。” “回家?不好意思,你不能走——!?” 一阵強风拂过。 眼前已没了任何人的身影。 “!哪里去了?” 林尼懵懵地揉了揉眼睛: “魔术戏法?” “并不是哦,哥哥。” 琳妮特脸上难看地蹲下身检查街道石板。 半张鞋印——主要是发力的前半,被深深地印在岩石间。 不是什么灵巧的戏法,只是单纯的力量。 那个家伙,强行从我们的包围圈中弹射出去了! “哥哥!” 琳妮特瞬间压下耳朵,弧度比梅因库恩的还要低: “我们、我们好像不小心招惹到超级可怕的人了!” * 梅因库恩开门,把菲米尼放回地板上。 “” 一对蓝眼,在室内略显阴郁的蓝眼,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怎、怎么了,菲米尼? 怎么这样看着我? 很少有人能从半妖冷淡的眼睛中看出心虚来。 菲米尼勉强算是一个。 “恩哥。” 凭借着天生的敏感,与过人的细腻,孩童严肃了脸色,几乎是命令般请求。 “把手给我看。” * “” 咦?咦?咦? 怕人的半妖,缓缓弓起了背。 菲米尼忽然变得好恐怖,是错觉!?—— 作者有话说:两个究极自责狂对上了。 第42章 一切向好,跌跌撞撞赴正…… “伸出来!” 一改往日温順的模样, 菲米尼严肃起脸色,瞪着眼睛的模样还真有几分吓人。 “!” 梅因庫恩最是色厉内荏的,被凶了几下后, 竟真的乖乖听话,伸出了手。 “让我看看——咦?” 黑亮的指甲,尖弯的利刃, 反着锋利的光。 “完好无损?” 菲米尼不可置信地凑近看。 “我想错了?” 可是, 当时明明感覺头上的触感不对 “” 梅因庫恩僵举着手爪任他看, 心里因恐慌而焦虑。 菲米尼,你确实有着超乎同龄人的细腻,但还是不够啊。 请动动你那天真的小脑瓜,仔细想想。 如果只要掰掉指甲,就可以拥有柔软的手指, 我又怎会不实行呢? “真的没有事情欸好像有点红?” 我試过了,我試过很多次了, 菲米尼。 指甲和牙齿——以及身上大部分不当属于人类的器官,无论是拔掉割下砍掉搅碎多少次—— 都会很快地长出来。 “”看够了嗎。 梅因庫恩缓缓地收手,想如往常一般, 把指甲拢在手心。 这是诅咒。 永远无法去除的,丑陋的妖怪部位 “太好了!” 清脆的童声,带着全然的喜悦。 有什么柔软的東西,忽然落在了刀刃的尖端。 小菲米尼握着半妖的指甲, 笑容真诚又放松。 “我还以为,你把自己漂亮的指甲给折断了呢真奇怪, 我怎么会有这么疼的想法?幸好是我想错了!” * 《菲米尼日记》其一: 妈妈,今天是与你告别的第一天,晚上我睡不着, 忍不住哭了,然后小恩哥哥突然开门进来,就在床尾坐着,一句话也不说,很吓人,很奇怪。 我就忘了哭,害怕地盯着他指针一样乱动的耳朵毛看,看了一会,不知不覺就睡了。 妈妈,你说他是听到了嗎?我想應该應该不是,因为我哭得声音真的很小,你要相信我。 其二: 妈妈,今天是与你告别的第二天,这里一切都很好,家具都是没见过的,因为无聊,我问恩哥哥可不可以拆,他只点头不说话,我就拆了。 我先拆了时钟,这个我最熟悉,内部结构和家里的差不多,順利地安上了。 然后我拆了叫吸尘器的東西,妈妈,这东西真好,要是以前我们有你就不用辛苦擦地了。 之后我想拆冰箱,但是挪不动,小恩哥哥帮我挪,让我拆,但是我拆的时候破坏了里面的冰元素核心,冰箱安好后不冷了。 怎么办,好害怕,恩哥哥回来不会打我吧。 其三: 妈妈,恩哥哥没有打我,自称父亲的姐姐派人来修好了冰箱,維修人员到的时候,哥哥一直在屋子里不出来,所以我去给他们开了门,倒了水。 父亲姐姐看见是我开门,好生气,走进屋子里,把哥哥揪出来,扇他后脑壳。 我不敢告诉她,其实是我搞坏的冰箱,她打错人了。 其四: 恩哥哥带我去买了玩具,这是在告诉我不要再拆家具了嗎? 其实我更想要些童话书,只是不敢开口,就在店里看了一小会。 然后恩哥哥就把整个店搬空了,妈妈!我长大后也可以一只手抬起四十箱书吗! 其五: 哥哥不爱说话,所以我念童话给他听,他听得很认真,和我一样对这些故事感兴趣。 其六: 想和哥哥一起吃饭,我也想做饭给他吃,想让他露出脸。 其: 妈妈,等你从海里游出来后,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生活吗? 一些被寄到梅洛彼得堡的信件,笔迹稚嫩,語序混乱,寄信人为恩。 * 梅因庫恩直愣愣地傻在了原地。 菲米尼见他没动,以为名为恩的兄长已经默许了自己的行为。 “菲米尼早就想仔细摸摸看了——” 人类儿童的手指,软软短短,顺着利器下滑,直滑到的梅因的掌心。 很方便捏碎的姿势。 然后呢,小小的手掌试探着,试探着与半妖十指相扣。 “以后,我也可以拥有这么大,这么帅的手吗?” 孩童最开始的恐惧啊,荡然无存。 有什么东西,在沉默的日常中,靜悄悄地改变了。 而半妖还没有发现这一点。 菲米尼审美真差劲!!! ——来自梅因库恩。 * 看似淡定地让菲米尼松开手,看似淡定地做好晚饭,看似淡定地让小孩上床睡觉,看似淡定地—— 打开窗户跳出去! 怎么办!那維莱特! 银灰色的大猫嘭地窜入最高审判官的办公室,在他的桌椅上又蹦又跳—— 老师——教教我老师!! 我明明恐惧人类,也知道菲米尼在做危险的事,心怀危险的思想—— 但为什么还会有一瞬间为他的触碰而开心,想让他继续下去呢? 过往用痛苦教会我,对于人类,我應该抗拒,我应该远离,我应该—— 我真的应该吗? 没有人回答半妖。 那维莱特确实勤奋工作,但他晚上也是要回家睡觉的。 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只有一只在发疯的猫。 “。” 一片漆黑中,梅因库恩自己冷靜了下来,用他反光的眼睛找到猫粮的所在,并用牙齿撬开包装,怒炫七个罐罐。 机、机会难得。 猫舔干净嘴,去翻那维莱特的书架。 冷静下来,好好翻找一下有关哥哥的情報吧。 “” 冷静不下来嗚嗚嗚嗚—— 我、我得找个东西发泄一下情绪—— 这就是魔术师兄妹俩,半夜三更在巷子里撞见垂耳少年的原因。 “嘶——” 輕巧地踩在不知道谁家的围墙上,半妖清楚地听到街角处传来剧烈的吸气声。 “糟糕!” 只是普通起夜的林尼迅速地返回帐篷,叫醒妹妹。 “那家伙来報复我们了!” 耳清目明的梅因库恩:“。” * 讨厌的小鬼—— 你们前段时间还搂着我的脖颈,亲密地叫着大先生呢—— “要去报警!” 林尼,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喜欢那些高帽子的人类? “冷、冷静,哥哥,虽然他看起来很可疑,但确实到现在为止都没做一件坏事,而且也不知道我们住在巷子里,应该不是来报复我们的。” 不愧是琳妮特,真可靠! “所以我们悄悄跟在他后面,找到证据后再报警吧。” 我要哭了,真的。 激昂的情绪,忽然莫名其妙地平稳了。 在孩童窃窃私語声中,梅因库恩沉默地走到一家旅馆的墙边,微微下蹲。 噌。 “好、好高!” 好似平地起高樓,流星逆飞,黑帽垂耳的少年,拖着他过长的风衣,一个蓄力—— 輕輕跳到了旅馆八樓的阳台。 真、真厉害,如果我也能有这身手—— 咔。 尖爪掰着窗框,一声清脆的响声后,林尼看见他把整扇窗户拆卸,放在隔壁的阳台上。 还挺有功德,知道不要高空抛物。 “” 不、不对啊! 林尼驚恐回身,与他同样驚恐的妹妹对视。 “入、入室抢劫?” * 两个孩子鬼哭狼嚎地跑去报警了。 梅因库恩轻轻地跳进房屋,与被驚醒的大人对视。 “鬼、鬼啊!” 反光的兽瞳,再次为少年人染上诡异的氛围。 “救命——” 在大人的惊叫声中,半妖饱吸了恐惧的情绪,他用力挥爪—— “。” 还是别用力了。 “啊啊啊啊——有没有救命——” 梅因库恩轻手轻脚地给大人摸了个鼻青脸肿。 用力就死了。 死了就会给那维莱特添麻烦。 唉,演一个好人,真难。 “呜呜呜呜——” 被随便放在床上的襁褓听见男人的惨叫,被吓得哭了起来。 “你、你要不要等我哄完孩子再打??” 那男人颤抖着试图商量。 不必。 垂耳的少年蹲下身子,伸出手爪,抓起一只床腿。 吱嘎—— 百余公斤的实木床,连带着上面的婴儿,被单手举起。 “!!!怪、怪物!” 在男人惊骇欲绝的视线里,梅因库恩一手轻轻晃床,哄睡其上的婴儿,另一只手毫不留情挥出,狂揍自己的脸。 至少他揍我的是手! 如果是床我已经死了呜呜呜呜—— “警备隊叔叔,那个可疑的家伙就是进了这个房间!——呃。” 林尼和琳妮特闯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诡异的景象。 “”来、来的挺快啊,你们。 梅因库恩有点尴尬。 “哥哥,我忽然觉得。” 琳妮特面无表情地将警备隊的先生护至身前: “我们三个不够他一只手捏死的,要不跑吧。” “” 虽然说的是实话还是好伤人心啊呜呜—— 我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杀人了,真的! “呜哇——!” 好不容易稍稍停歇的婴儿又开始嚎啕大哭。 “警备队叔叔!” 躺地上的男子一个激灵站起来,鬼哭狼嚎地往门外冲: “救救我,有妖怪啊!” “啊,居然还活着。” “。” 梅因库恩委委屈屈地把床放下,垂着耳朵圆润滚开。 扮演一个好人,真难啊。 又搞砸了。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叔叔,这就是我们看见的那个人!” “呜呜呜哇——” 一片混乱呐。 梅因库恩垂下耳朵尖,恹恹地跳上窗台。 接下来也用不上我了,先走掉好了 就在半妖要跳下八楼的瞬间——“咚!” 一声响亮的头与地板相撞声。 梅因库恩回头,看见那警员已经擒了男人,正冲自己不太自然地笑着。 “恩先生,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千万不要跳楼啊!” 人类表情惊恐: “白天我的队员把你误会成嫌疑人我已经教育过了,拿枪指你的那个也罚了——总之!感谢你为我们抓获了逃犯杜邦,也感谢你帮我们抓捕失踪案的嫌疑人!” 他抬头看看床上的婴儿,确实和资料里有着相同的特征。 于是脸色越发惊恐,语调越发恳切: “别再跳楼了,这次可不是三楼啊——我害怕!” 欸? 疑问来自梅因库恩。 “欸!?”乘三 来自魔术师兄妹,和被捕的嫌疑人。 第43章 一跳八楼,知人知面不知…… “别想不开啊啊啊啊——!”? 秋風凛冽, 暗夜无光,梅因库恩顶着一对反光的招子,不知所措地站在高高的阳台上。 怎、怎么了?什么想不开? “正义之神在上!” 警備隊的隊长, 又驚又慌,看着耳尖毛在狂風里飘荡的少年,恨不得以身代之。 “你、你、你就在那, 千万别动!” 他伸出雙臂, 緩緩, 緩緩地伸向向半妖。 “我抱你下来” “!” 梅因库恩一听这话,一见这动作,一看两者间越来越近的距離—— “嗚哇!” 在林尼和琳妮特的驚呼声中,阳台上的少年毫不犹豫,不假思索, 当机立断,毅然决然地转身—— 跳了。 “为什么啊啊啊啊啊——” 不为什么。 不跳难道要留在那里被人类抱吗!?? 菲米尼我还可以勉强忍忍其他人还是算了吧—— 狂风吹进兽耳, 梅因库恩压住帽子,在空中从容调整着落地的姿势。 区区八楼,这点高度, 只有脆弱的人类才会害怕呃啊! 风,沉重的风。 混着浓烈的惊恐与緊張,重重地砸在半妖的身上。 “别怕!” 不自量力的人类,手臂緊紧将少年勒进怀里, 他在空中笨拙地转体,試圖用后背着地。 “我来救你!” 旅馆的八楼里, 警備隊的隊长,竟和年少的嫌疑犯同时跳下。 “!?” 下坠的速度快过思考,一切行为全凭本能。 梅因库恩在空中蓄力扭腰, 将队长护人的愿景,轻而易举地破坏。 “咚!!” 地面狠狠痛击了少年的额头,梅因库恩面朝下,背负人,狠狠地摔在旅馆楼下。 “” 欸? 梅因库恩,开始缓缓转动他的貓脑。 发生了什么? 那家伙为什么要跳下来?为什么在試圖保护我?我又不认识他,他也不是壁炉之家的? 又一个半妖无法理解的人类,出现了。 好、好痛——落地姿势不对—— “啊啊啊啊啊没事吧——” 有、有事,头晕 “怎、怎么办!”红发的队长手足无措:“人工呼吸怎么做来着?” “!” 我好了! 梅因库恩噌地一下起立,手脚并用爬離人类,哆哆嗦嗦站起来。 我好了!! “那也得去医院看看” 不去!!! “那就去警卫处观察!” 无视少年人的颤抖,人类严肃地拽住他的手臂: “不可能放你一个人离开的!” * 什么情况啊这是! “我的朋友们都叫我魯热,你也可以这么叫我。” 警備队队长递给少年手帕,讓他擦去脸上的泥土。 “虽然看你举着床乱摇时就知道了你可能很厉害,但没想到你这么厉害。” “我报警时都说了嫌疑人一下子就窜到了八楼!”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男孩站在旁边观看: “这么强的实力,根本没必要担心他!” “哥哥。” 同样莫名其妙出现的女孩在旁边毫不留情地拆台: “他刚开始跳楼的时候,你也在担心地大叫哦。” “你们几个!理理我啊!我*!这对吗?” 满脸青紫的男人忍了又忍,终于控制不住地骂起来: “是他先闯进屋子,给我揍了一顿的,是他!” “他是凶手!他是劫匪!他是罪犯!你们围着他嘘寒问暖是要哪样!” “” 少年应声抬头,露出犀利的金瞳。 “!!” 林尼与琳妮特如梦初醒,瞬间倒退几步,远离梅因库恩。 ‘糟糕!’ 两小儿窃窃私语。 ‘他们跳楼跳得太震撼,害我把这件事忘记了!’ ‘得、得离他远一点,我们可是报案人,很容易被报复的!他又这么厉害!’ 全听见了的梅因库恩:“。” 放弃挣扎。 “警备队的!” 见有人搭理自己,男子很快得意了起来。 “还不快快为我伸張正义,把这小劫匪抓起?” ‘对呀对呀,快抓起来吧。’ 两小只屏气凝神地期待。 ‘现在这样子好没安全感’ “真的没有哪里疼吗?膝盖?腿?” 可那自称魯热的警备队队长,却丝毫没有动作,将全部心思都放在眼前的犯案者身上。 “哪里不对劲一定要说出口” 竟是把受害者忽略个彻底! “” 面对魯热的询问,少年缓缓拉下帽檐。 竟是把警备队忽略个彻底! “” 林尼缓缓地看向琳妮特。 “妹妹,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 琳妮特眨眨眼睛,不说话。 “为什么不搭理我,琳妮特?” ‘抱歉,哥哥。’ 她以眼神示意: ‘总感觉大家在玩谁先回应谁就输了的游戏。’ 于是就把林尼忽略个彻底。 “靠!” 男人又开骂: “你们这群吃白饷的公家狗” 他骂了几句,终于看见红发的队长缓缓掏出手铐。 “慢吞吞的,工作效率真低!” 他转怒为喜,对着梅因库恩大笑起来: “小子,你完蛋了,我要把你也抽成猪头——” “咔。” 手铐利落地铐在男人的手上,在兄妹俩茫然的视线中,鲁热毫不留情地回身,继续对犯案者嘘寒问暖。 “如果是担心医药费的话,我可以为你垫付” 甚至还亲手倒了杯咖啡给那个可疑的家伙!? “” 琳妮特歪头看看阴沉孤僻的少年,他正一声不吭地偏头,对鲁热亲自端来的咖啡不屑一顾,连抿一口都不愿意。 “……” 琳妮特歪头看看旁边的警员,对方笑容灿烂,丝毫不在意少年的冒犯。 “!” 琳妮特小脑袋瓜灵机一动: “黑警?包庇?” 否则挨打的大人怎么被铐在了椅子上,而打人的少年反而被嘘寒问暖? 合情合理! 旁边的林尼恍然大悟,看向梅因库恩的眼神越发惊恐。 什么抓捕逃犯杜邦,都是借口,真相就是—— “??” 梅因感受到屋子里升起的恐惧情绪,迷惑地微抬帽簷,悄悄地看向小兄妹。 这次又是为什么啊 他却忘了自己有一雙异于常人的凶狠兽瞳。 嗚哇,好冰冷的金色——错不了! 真相就是,我们惹到通吃黑白两道的大佬了! 两个小东西自己吓自己,雙双搂抱着缩成一团哭泣: “嗚呜呜下辈子我们还要当兄妹——” “不——下次我要当姐姐——”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鲁热哭笑不得,伸手想把这两个孩子从地上拽起来: “恩先生是好人啦!” “我不信,他又凶又沉默,打扮得还可怕,就是标准的坏人样子!” “哎呀,以貌取人的孩子们,他这样子是有原因的——” 鲁热试图为梅因找补: “凶一点才不容易受欺负,毕竟他的妈妈已经” 对呀,这个孩子。 是阿梅丽案件的亲历者来着? 等等,他一直沉默,甚至动不动就跳楼 啊,神明啊,想必一定是过去困苦的生活和家中的惨案给他年幼的心灵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我要把那两个队员再骂一顿! 过程全错,结果全对,鲁热在心里情不自禁地流下感动的泪。 经历了这么悲惨的事情后,还愿意相信正义,相信警备队,见义勇为,多不容易!太励志了! 琳妮特不小心看到警员的表情:“哥哥!他的脸色好诡异,又难过又生气又高兴的” “!一定是因为他良心不安,琳妮特!” 他挥开大人的手,一脸严肃地看向妹妹: “我来挡住他们,你快跑——” 琳妮特疯狂摇头: “才不要!” 正在自闭的梅因库恩:“!?” 为什么会到这一步啊! 再也无法忍耐,梅因库恩在口罩的遮盖下,狠狠吸了一口带着恐惧气味的空气,毅然决然地从椅子上站起! 我得立刻行动起来—— 然后磨磨蹭蹭地走到孩子们面前,堵住了唯一的去路。!!完了!琳妮特,讓你不跑! 哥哥惊恐地把妹妹护在身后。 笨蛋,怎么可能将你一个人丢下! 琳妮特一脸紧张地炸起尾巴,把林尼往身后拽。 两只小貓又挣扎着扭成一团。 鼓起勇气,刚想开口的梅因库恩:“” 等、等他俩打完再行动也不晚。 “呜!” 最后竟然是琳妮特占了上风。 “你、你要干什么!” 她把林尼挤在身后,超凶地压着耳朵,高昂头瞪向半妖: “敢碰我,就咬你!” “唉!你这孩子,都说恩小先生是好人了” 别为我解释了,警卫队的先生。 梅因库恩静静垂下短尾巴。 我知道我的人形态令人生厌,而林尼和琳妮特两个孩子,又最是谨慎,光凭语言,他们是完全无法放下戒备的。 所以。 “咔。” 一枚亮闪闪的摩拉,小心地用指关节夹着,送到孩童的面前。 既然语言做不到,就凭行为吧。 “做什么?” 小琳妮特强作淡定地挽起双手,但梅因库恩看得出她指尖的颤抖:“收买我?” “。” 帽簷下非人的竖瞳,没因此话流露出任何情绪,那少年只是将夹着的金币在孩童们眼前晃了晃: 看这里。 “怎、怎么了?” 幼猫一样,两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紫色眼瞳被晃动的摩拉吸引,而少年人抓住这个机会,将摩拉高高抛起—— 金影绚烂,灯下生花,如落流星,收入猫爪。 “做、做什么?” 两小只依旧警惕不安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恐惧,让他们失了当有的灵敏。 “。” 少年人将接住硬币的手缓缓地伸到他们面前,张开,却是空的。 “咦!摩拉,没有了。” 琳妮特下意识地捧场,履行她魔术师助手当有的职责。 而下一秒,狰狞的黑色指甲间,忽地绽出粉色的花蕾。 一朵虹彩蔷薇。 ——来自鲁热桌前的盆栽。 “!!” 再迟钝的孩子,现在也该醒悟了。 方才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动作,冷静回想后竟都如此熟悉—— 最普通的魔术,经常由林尼一遍又一遍地演示,大先生一遍又一遍地拆穿。 “……” 于惊愕中,小琳妮特看见。 绒耳的少年人慢慢蹲下,在自己的面前缓缓低头,垂下属于野兽的眼目。 但那握着纤直花枝的黑色手爪,却始终,安静,沉稳,一动不动地竖在自己面前。 看呐,看呐。 灰狼呜呜叫着,试图把僵硬的尾巴甩成柔软的花。 我是全然无害的。 不要怕我。 “……哇。” 猫尾巴忽地一下从身后立起。 小小的淑女,琳妮特,伸出双手,从野兽的爪中接过了那朵花。 “身为魔术师的我们” 她感受到自己的哥哥在身后缓缓放松,超级小声地抱怨: “居然被人用魔术给哄了,好丢人呐” 第44章 莱欧斯利,纵使相逢应不…… 恐惧的情绪, 消失了。 真好。 耳尖的猞猁毛高兴地翘起。 林尼和琳妮特,站在旁邊疯狂观察我。 真不好。 猞猁毛又垂向地面。 琳妮特竖着耳朵,眼神犀利地将梅因库恩上下扫了十几遍: “哥哥, 好像真的只是单纯的看起来凶。” “不、不会吧!” 林尼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那我们之前在防备些什么啊!” 接过花后,就像打开了什么限制一般,两个孩子演都不演了, 狐疑的眼神几乎几乎粘在了梅因的口罩和帽子上。 居然真不是个坏人? 那为什么闯进旅馆里, 把住客打了一顿? “正义之神在上!” 狂笑的哭声, 忽然在警局响起。 小兄妹回头看,一个形容狼狈的女人正抱着婴儿——从旅店帶回警局的婴儿,又親又笑: “我家小宝找回来啦!”?難道是人贩子? 兄妹俩不可思议的目光转到男人的臉上。 “看我做什么!” 满臉的淤青也挡不住他的理直气壮。 “我可没犯法!” “?” 兄妹俩再次茫然,但还没等他们茫然多少时间,那女人缓过神来, 立刻一个大嘴巴子扇到男人脸上: “竟敢把孩子偷走,你这个出轨的孽畜!” “我靠, 谁叫你報警的!” 那男人把手铐摇得哗啦哗啦响,想还手却还不得,只能挺着一张肿脸在旁邊叫: “那是我親生的孩子, 我爱帶她去哪就去哪!” “胡言乱语!我们已经离婚了,这孩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嗚哇——” 婴孩哭叫,母親咒骂,丈夫怒吼声响成一片, 林尼和琳妮特看呆了眼。 “这是” “最近发生的一起失踪案啊,挺有名的, 我的属下还因你们的報案而把恩先生当成了嫌疑人呢,你们忘了?” 鲁热笑着解释: “失踪的婴儿是金发,而你们所报告的疑被胁迫的孩童菲米尼也是金发, 欸,巧诶,難免有些联想。” 结果竟然是和家庭纠纷有关的案件。 鲁热笑眯眯地拿出手铐,把女人也一同铐上。 “你、你干什么啊!?” “谎报警情,罚你在这里听三小时法制教育。” “凭什么??你这个黑警——” “。” 梅因库恩被吵得難受,默默扭头不看那边。 抱歉,这片城区的人贩子应该都被猞猁杀光了,要找它们你得去另一片居民区 他刚扭头,就对上两双紫色的眼睛。! 半妖迅速地挪开视线。 但林尼却上前一步,以一种悲傷和钦佩皆有的眼神看他: “你昨天,被我们误会后。” “居然没有进行任何抱怨和报复,而是直接开始调查警员口中的失踪案吗?” “好厉害。” 琳妮特也捏着花上前一步。 半晌,也垂下眼帘,露出悲傷的神色: “对不起。”??? 梅因库恩懵圈地瞪圆了眼睛。 不,不对,根本谈不上调查,我因为心情激动而夜游,途中用耳朵听了一遍附近,正好发现他在骂前妻报警,全是巧合根本没用什么功夫——为什么表情越来越難过了你们这两个小家伙!? 少年人的眼睛轮廓依旧凶狠,帶着野兽的锋锐,但林尼和琳妮特,却再也不会因此害怕了。 “对、对不起,嗚嗚QAQ。” “我们都这样误会你了,你还不骂我们,不打我们。” “你真是个好人——嗚呜!” 恐慌褪去,反而生出自责和愧疚来。 梅因库恩:“??” 不、不对吧!! 这两种情绪我也不想要啊!! 怎、怎么办,我该怎么让他们开心起来?? 我、我不会哄小孩子啊,等等,不要靠近,离我远点噫—— * “对不起呜呜呜——” 人类的小孩子,真是个神奇的物种。 他们中的有些明了事理,知了对错,却没有生出对应的羞耻感来,以至于可以比大人们更加坦诚地认错。 “你生气吗,你难过吗?” 林尼拼命地前贴,在半妖的眼皮子底下晃个不停: “我也可以变花给你看,哄你开心。” “!” 梅因拼命地后退,背部几乎与椅子融成一体。 “嗯嗯,请原谅我们的冒犯。” 琳妮特也跳上凳子,轻摇梅因僵硬的手臂: “想要什么补偿吗?琳妮特可以努力赚钱给你买。” “” 竖瞳渐渐扩散,貓脑开始宕机。 “没什么反应啊,难道是还没有原谅我们QAQ?” 恐慌的情绪并没有消失,只是产生的对象从孩子们变成了半妖。 “嘿,小兄弟。” 连鲁热也来凑热闹: “我知道你确实是不愿意说话了,但句简单的‘没关系’,总是可以出口的吧,来,跟我念:‘没—关—系’。” 啊只要说出来‘没关系’,一切就结束了对吗。 貓在人类的包围下晕头转向。 努努力,好像也不是说不出口。 “mei——” “哇,说话了!” 兄妹俩期待地看向梅因,迫不及待地问他: “你原谅我们了吗?恩先生?” [[你原谅我们了吗,梅因老大?]] “!?” 噌! 始终沉默的垂耳少年,突然在人类的包围圈中站起。 “?怎么了,恩先生?” 林尼迷茫地抬头看他: “不想原谅我们,也是没关系的哦!” 没什么。 半妖的大脑是从未有过的清醒。 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你们是因为担心菲米尼,担心旅店住客受到伤害,才一直警惕地对待我的。 既然是出于好心,那就不必对我愧疚。 至于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不公。 那只能怪我身为野兽的气势过于凶恶。 怨不得其他任何人。 怀抱着这种心態,半妖缓缓启开满口尖牙,艰难地重新驱使人类的言语。 “菲米尼。” 一个孩童的姓名,在围巾的遮掩下吐出。 “!” 说、说话了! 真的说了! 这是林尼和琳妮特第一次听见对方开口。 出乎他们的意料,少年的声音并不和他外表一样阴郁,反而相当柔和。 菲米尼是谁? 林尼和琳妮特回想这个熟悉的名字。 哦,好像是那个思念妈妈的小孩子。 我们对他实行了一场完美的魔术 等等! 两个孩子的脸瞬间青了。 既然这个名为恩的先生不是我们当时以为的绑架犯,那我们当时岂不是在当着哥哥的面欺骗他年幼的弟弟吗? 顶风作案! 魔术師兄妹有些惊恐地看向眼前的少年。 “对不起——” 但对方却先点了一下头,他压下帽檐,遮住眼睛: 咚。 一袋摩拉从怀里掏出,放在林尼的手中。 “谢谢。” 此后再也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有沉默且坚定的背影。 迟到的打赏,终于送到了魔术師手上。 * “咪呜。” 银灰色的大貓,努力地将他近一米长的身体挤到水龙王的大腿上。 人形態时缺少的肢体接触,梅因库恩会用貓形态双倍补回。 “你算了,但我还是得提醒你,猫神阁下。” 那維萊特放弃了阻止。 “在人类社会中,一方趴在另一方的腿上,是极其亲密的行为。” 但未曾放弃过教导: “等你化形后,千万不可这么做。” “咪~” 吵欸。 半妖软软地在龙腿上翻了个身子,露出白絨肚皮。 还是这个形态自在。 “你有在听吗。” 那維萊特的眼神无法控制地被吸引过去。 曾短暂摸过一次的,猫神阁下的腹部。 手感确实比其他部位更美妙,但 可以摸吗?当时只是摸了一下,就立刻被咬了。 “咪呜~” 猫无法无天,甚至伸出粉色爪爪,四脚朝天地扒拉着水龙王的胸前宝石。 这是在邀请吗? “我很高兴你愿意和我亲近。” 那維萊特面有难色地垂目,看着自己的領结被拨得海浪般涌动。 “但你实在是打扰到了我的工作所以可以先从我的腿上下来吗。” “咪。” 那維萊特听不懂猫的叫声,他只能看见猫睁大圆圆的眼睛,声音温和,小鸟啁啾一般 是在撒娇吗,很可爱。 和美露莘截然不同的风格,却都能让人、或者说是龙,心里放松。 那维莱特微微勾起嘴唇,手情不自禁地下伸,触碰到猫柔软的腹部: “你知错就好!” 噗。 水龙王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做工华丽的手套上,俨然又多出了四个圆孔。 “。” 低头再看,犯案猫眼神躲闪,正不停地伸出舌头疯狂舔嘴。 “既然不让摸。” 好半天,水龙王才略带幽怨地开口。 “那就不要摆出这种姿势啊。” * 本能!本能,非故意嗷—— 那维莱特可听不懂猫语,他一把按住想要逃跑的梅因。 “补课。” 黑色的小領带被他强行绑在他的毛领子上。 “作为你袭击老师的惩罚。” * 补课? 梅因库恩迷茫地那维莱特抱进了金碧辉煌的房间。 这里是要举办宴会吗? 猫在水龙王的怀里探出头来,竖瞳扫视着一群群衣着华丽的男女。 这里能有什么课要补? “没想到那维莱特大人也有养宠物的雅兴!” 活泼的贵族少女与梅因对上视线,立刻兴致勃勃想要上前搭话。 但还没走几步,她就听见那向来严肃的審判官开口,认真叮嘱怀里的猫: “从现在起,我会教导你一些宴会的礼节,一些不成文的秩序,它们不是必须得遵守,但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 “首先,即使你第一个到达现场,也不可率先在桌子前坐下,必须等地位最高者——通常是芙宁娜女士,入座后你才可以入座。” “” 少女默默地停下了脚步。 “还有一些细节,比如用餐时,不可用手拿取整块面包,大口咬食,正确的进食方式是” 她看见那猫张大嘴,打着哈欠,感觉十分无奈地被審判官抱走了。 “怎么了,我的小淑女。” 她的母亲温柔地唤她: “沉醉于最高审判官的威严之下了吗?” “妈妈!” 她用扇子掩住嘴,兴奋地轻声惊呼: “我猜爸爸绝对不知道,那维莱特大人——” “居然是一位如此有童心的人!” 假装老师,教导小动物诶! * “。” 将一切都听在耳中的梅因库恩,不知道该如何评论。 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他是完全认真的? 还有啊,那维莱特,你这个家伙。 到底在试图把我往什么方面培养啊。 和你一样的绅士吗?不过真的很抱歉,我亲爱的老师。 繁琐的贵族礼仪,令猫困得连连哈欠。 我可没有,在你面前“化形”成人类的打算 “认真些,这些你以后都用的上。” 那维莱特努力用手撑起他的猫头: “虽然今天的场所并不正规,严格来讲只算得上一场贵族间的见面会,但当众睡觉也是不可取的行为。” “z” 梅因一点没听,自顾自地陷入沉睡。 他昨日用人形态奔波一夜,现在确实该于温暖的阳光下进入梦乡。 可惜水龙王十分固执,他就站在餐桌旁,反复摇晃猫的身体: “餐巾一般不会被使用醒醒,下次再找到这么适合教学的聚会,可就难得了。” “什么难得?” 一只带着半指手套,骨节宽大的手,忽然掠过那维莱特,径直拉开他旁边的座椅,坐下。 “你就让它睡吧,猫本来就是昼伏夜出的生物,不是吗?” 哦呀? 梅因听见座椅挪动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芙宁娜,没到吧?那维莱特,还不提醒下他? “!好久不见。” 猫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维莱特的身体顿了一下,随后语调微微上扬,显出平静的欢喜来。 “真没想到你我会以这种身份再次相逢。” 什么,非但不提醒,还熟稔地搭起话来了? 梅因竖瞳下移,好奇地看向后来的人。 那维莱特抱他抱得高,梅因只能看见那人黑灰色的发顶。 “我也没想到,传说中毫无私情的最高审判官,原来也是个会给宠物带上小领带,打扮得漂漂亮亮后一起参加宴会的慈爱主人。” 对方感叹一句,又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来,拿起摆在桌子上的面包,咬了一大口咀嚼。 “唔,沫芒宫的面包,味道就是比水下的好,你不介意吧?我跑上跑下,办了一天手续,现在实在有点太饿了。” 欸? “咪——” 梅因库恩扒拉着爪下的那维莱特提醒。 我记得你刚说了这也是失礼的行为,不拦一下? 这倒不是猫多管闲事,只要是他发现,随着这个黑灰发男人的入座,一些贵族的目光变得复杂而嫌弃起来。 真搞不懂你们人类,不就是坐下啃啃面包吗,至于这么大恶意? “这可不是什么宠物。” 猫身下的胸膛微微震了起来,水龙王对那男人温和地笑着,始终没有提醒与批评的意思: “你可以把他当成我的学生对待。” “学生?哦——” 进食的动作停下,男人放下面包,在椅子上回头,用一双奇特美丽的眼睛,仰视水龙怀里的猫。 “你又刷新了我对你的认知。”!!! 宴会厅明光闪耀,清朗的蓝与瑰丽的紫,在人类的眼中溶成一色。 哦。 猫安静下来,不再扒拉他的老师。 “我可以摸摸它、他吗?” 拿本是装饰物的餐巾擦干净手,男人看起来跃跃欲试。 “那得看猫神阁下的意愿咦?” 银灰色的大猫,直接松开扒在龙王肩膀上的前爪,跳到男人刚敞开的怀抱里。 “哇哦,你未免有些太亲人了。” 莱欧斯利惊奇地捏捏他的头,又抬起猫的两只前爪,让其站在自己腿上。 “真大呀,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猫,你有一米二吗?” “” 猫不回答,只是勾着头向前,把脑袋探进他的颈窝里嗅闻。 “哈。” 耳尖的猞猁毛,挠得莱欧斯利想要发笑,但是仔细一看大猫的后身,又笑不出来了。 “短尾猫?嗯?” 他用手去握那截断尾,很快就愣了一下。 “如此友善的你,也有人舍得伤害吗?” “” 作为回应的,是舔舐莱欧斯利右眼下方的猫舌。 “咪呜。” 两只毛絨绒的大爪子,紧紧搂住人类被皮带环绕的颈部,梅因一边流着泪,一边亲吻莱欧斯利脸上那块月牙般的伤痕。 哥哥,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大,这么壮,这么些伤? “猫也会哭?” 莱欧斯利颇为新奇地捏梅因毛绒绒的头,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合常理。 “那维莱特,它,不,他是不是对这里的什么东西过敏?”—— 作者有话说:明天周四,本文休息嗷 第45章 忘主背本,强吻迷茫的公…… “过敏?” 那維萊特感知了一下貓泪水里的情绪, 又看看他的行为。 “咪——” 银灰色的大貓很快停止流泪,水润过的瞳孔一反常态地不再尖细,反而又圆又亮, 闪闪发光地兴奋着。 “虽然我确实没给他做过全面的体检,但这反应怎么看也不像生病。” “咪呜——” 两个大爪子搭在萊欧斯利的肩膀上,毛乎乎的白嘴疯狂前探。 “你确定嗎?” 萊欧斯利背靠着椅子, 只能直面波涛汹涌的熱情。 “我感觉、” 叭! 他眼下的疤痕挨了一下亲。 “” 萊欧斯利用手去挡眼睛。 “好像哪里不太对、” 叭! 毛毛嘴直接击在下巴上。 “” 莱欧斯利调整一下手腕弧度, 将自己的眼睛和下巴都挡住。 “那維莱特, 我说真的,你这宠物貓、不是,学生貓、” 叭叭叭! 他没被遮挡的臉颊又挨了几下连击。 “” 完全挡不住!莱欧斯利主动出击,以手掌捂猫嘴,并转头向水龙王, 快速且绅士地抒发着内心错愕的情感: “虽然我没亲眼见过,但也曾经亲耳听闻, 狂熱的爱猫者会用嘴唇亲吻猫的脚掌,肚腹,乃至口鼻臉颊来向宠物传达自己的喜爱。” 那維莱特大驚:“竟有此事。” “。” 肉眼可见地卡壳一下, 莱欧斯利艰难地继续: “我的意思是,狂熱的亲吻,通常是由人類对猫单方面进行,反过来的情况是基本没有的——毕竟猫是一种慢热又遲钝的小生命但你不觉得现在反了嗎?” “是嗎。” 那維莱特没养过猫, 也没见过人养猫,更没有人给他讲解有关猫的习性, 只能胡乱分析: “猫神閣下向来与人为善,宽以待人,可能他只是对你更热情些。” “真的嗎, 但这种情况又該作何解释?” “?””你看。” 莱欧斯利展示他正在捂猫嘴的手。 “!” 那维莱特定睛,看见人類匀称有力的指关节间,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四颗雪白的小米牙。 梅因库恩:“呼噜⊙w⊙~” 啃啃啃啃——舔! “!” 水龙王是不懂猫,但他亦有野性的本能。 来自野兽的轻柔啃咬,分明是信任和亲密、乃至于示爱的表现? “他平时也这么对待你吗?” 莱欧斯利有点迷茫地举手任猫啃: “我可是和他第一次见面啊,真是热情到令人吃驚。” 不,虽然他很亲人,但从没亲吻啃咬过任何人。 “!”难道—— 不会吧! 那维莱特脑后的柔軟龙角因震惊翘起,而那邊,断尾的缅因已然变本加厉,四爪大敞着向莱欧斯利露出柔軟的腹部—— 一个那维莱特无比熟悉,且充满诱惑力的姿势。 “哦。” 莱欧斯利下意识地伸手: “这是让我摸的意思吗。” 叮铃咣当,带着指环和锁链的手就这样向猫的腹部摸去。 “!等等!” 数双破洞手套的影子在脑海里闪过,那维莱特立刻开口阻止: “这是陷阱,你不能——” 摸。 “呼噜~” “什么陷阱?” 莱欧斯利一臉莫名地端坐在椅子上,腿上的猫被他搓圆又捏扁,肚子上的毛被揉得乱糟糟。 “手感不错。” 莱欧斯利点评: “现在,终于是我‘吸’猫,而不是猫‘吸’我了,这个词应該是这么用的吧那维莱特,你剛才要说什么来着?” “” 那维莱特没有回答,只是緩緩闭上嘴,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的一猫一人。 猫神閣下,你。 为什么。 为什么不咬啊。 明明,都是同样的摸肚子。 甚至,我和你还认识地,还比他更早些 为什么。 明明是,我先来的。 那维莱特没有纠结太久,嘈杂的喧闹很快打断了他的思考: “芙宁娜大人,我们遲到好久了!” “唉,无知!” 熟悉的声音,伴着旋风般的步伐闯入宴会的现场。 “真正的神明无处不在,何来迟到之说?” 白发的女神,满臉的傲慢与理所当然,矜貴地扫视全场: “有没有虔诚等待着我的降临啊,我亲爱的子民们——” ——哎呀!一群笨蛋!怎么真的都在站着等我?就不能灵活变通一下吗,神明、神明也是会迟到的好吧!尴尬死我了! “咦?” 坐着的莱欧斯利显得与他们极为格格不入: “我以为这只是场普通的认识会,原来芙宁娜大人也会莅临吗。” 哦呼!梅洛彼得堡的新管理者,剛被授勋不久的公爵,真是难得的聪明人! 芙宁娜感动地想哭,脚步雀跃着往那邊跳: “怎么?不欢迎我的到来——哇,猫神!” 如果说一个坐着的公爵能极大地缓解芙宁娜迟到的紧张和不适,那么突然出现在宴会厅里的猫神,就是出人意料的惊喜了。 一时之间,除了这个小大家伙外芙宁娜竟无心关注其他。 “你这么在这里——还露着肚皮任我的臣子抚摸?” 灼热的视线,从神明的异色瞳里射出,芙宁娜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想去揉揉猫柔软的腹部。 “就算是想要被爱抚,也应该是同为神明的我来” “啪。” 银灰色的大猫,面不改色地用后爪蹬开了她的手。 “?” 芙宁娜不信邪地换了只手去摸——拜托!那可是猫神的肚皮欸,之前从来没见过! “啪。” 另一只手,被以同样的力道被蹬飞。 “??” 从来没被猫神拒绝过的芙宁娜懵了。 “咪——” 在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猫伸出双爪,紧紧抱住莱欧斯利刚想从自己肚子上撤离,给神明让位的手。 “咪~” 继续~ 猫冲着他的哥哥,友善而缓慢地眨眼。 不要停~ “” 芙宁娜缓缓收回了手。 “为什么啊。” 芙宁娜双目幽怨地看向臣子。 “明明是我先认识他的。” “。” 那维莱特亦是沉默地站在公爵的身侧看他,视线令人发麻。 “抱歉?” 掌下的绒毛依旧柔软,莱欧斯利却不知道还该不该继续了。 “它、他今天可能有点,对貴人过敏?” 莱欧斯利不知道自己在向芙宁娜解释什么。 明明猫又不是他的。 是的,诸君,虽然这猫上来就舔我的眼睛,亲我的脸,咬我的手,但我们真的是第一次见面 信我啊。 “好你个莱欧斯利!” 信的人不多。 “作为新任公爵,毫无礼数!” 跟随水神一同到来的貴族,见芙宁娜摸猫失败,立刻如得了什么指令一般,转着眼珠跳起来。 他指着餐盘里被啃咬过的面包,以及有明显使用痕迹的餐巾奚落出声。 “我三岁时,就知道该将面包分成小块,优雅地送入口中食用,更不可拆开侍者精心叠成花朵的餐巾。” “而你呢?” 矛头一转,直指满脸莫名其妙的莱欧斯利——他只是在借机发挥自己的不满。 “不止将这些隐秘的规则犯了个遍,还带着个没有眼色的残废畜生出场!简直浑身都是平民的粗野气息” 哦。 莱欧斯利觉得有点无聊了。 “如果这么讲话能修补你脆弱的自尊心的话,你大可随” “咪嗷!” 公爵话音刚起,一只‘没有眼色的残废畜生’就嚎叫着从他腿上弹起! “???” 当缅因在半空中悬空,完全舒展开一米余长的身体时,看起来是非常恐怖的。 “!!!” 小貴族的上半身,立刻被一朵灰色的云笼罩。 “啊啊啊啊——!” 过于有力的臂膀,陷进衣服里的爪尖,以及扑在脸上的巴掌——贵族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只是只猫,为什么力气这么大?? 啪啪啪! “哇哦,好快的手速。” 愣了一下,莱欧斯利感慨着摸摸自己的脸。 “真高兴他只是想亲我,而不是扇我。” “!猫神!” 那维莱特率先反应过来,一把将梅因从人类的身上拽走: “阁下,你没事吧。” 对方的脸已经通红,不知道挨了几十个嘴巴。 “最高审判官大人!” 他怒瞪在旁边忍笑的莱欧斯利: “我请求你,把这个袭人的畜生处死!” “抱歉。” 那维莱特拎着断尾的大猫,确认对方的爪子和牙上,毫无血迹。 “我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 人类十分不满: “难道公爵的宠物,就可以随便袭击他人了吗!?” “什么随便袭击他人?” 没等那维莱特开口,芙宁娜率先叉腰回击: “本神明看得清清楚楚!是你先出言挑衅猫神在先,猫神阁下又无法使用言语与你交流,迫不得已之下只能用柔软的爪垫抚摸你的脸,阻止你说出更多冒犯的话罢了!” “神明大人!” 贵族搞不清芙宁娜为什么会站在公爵那一边,为刚刚冒犯过她的宠物讲话: “我可是在为你——” “好烦好烦好烦!最讨厌你这种擅自揣测神意的凡人,别什么事都扯上我!” 芙宁娜的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厌恶来: “在你心里,难道我是连这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的神吗?” “” 从神明那里得到倚仗,看来是不可能了。 但贵族还是没有放弃针对公爵的心思,他努力挤出一个礼貌的笑。 “莱欧斯利阁下,你的宠物方才可是冒犯了一个贵族的尊严。” 他皮笑肉不笑,浑身恶意弥漫。 “按照枫丹古礼,这只野兽理应被剥皮去骨,赠送给被冒犯者,方可弥补被损坏的荣光。” “抱歉。” 莱欧斯利耸耸肩: “我绝不会那么做的。” “为什么!” 对于直言讨厌的神明,人类唯唯诺诺,对于什么都没来得及说的公爵,却能理直气壮地喷洒恶意。 “看呐,各位! 他回身,向宴会里的所有人扬手高呼: “在我们的新任公爵看来,贵族的荣耀还没有一只断尾的畜生重要呢!” 将错误上升到贵族层面,并刻意放大其严重性,是为了诱导在场的所有贵族与他一齐攻击莱欧斯利。 想想吧,我的同胞们! 真的要忍受一个现平民,一个前罪犯,走在我们中间,站在我们头顶吗? 这一招向来无往不利。 “” 但贵族想不明白,这次为什么所有人都避开他的目光,还隐隐发出低笑? “莱欧斯利不答应你,是因为他没有这个权利。” 呆了好半天,那维莱特才将手插进梅因的毛领子里,翻出其中的小领结,向贵族展示后面的绣纹—— Neuvillette “这是我的猫。” 最高审判官面无表情地问。 “你是要我把他剥皮去骨,赠送给你吗。”—— 作者有话说:那维莱特:怎么,不像是我猫吗? [那维莱特大惊:“竟有此事。”] 写完这句话后莫名笑了五分钟。 第46章 水龙冤猫,真是纯洁兄弟…… “你是要我把他剥皮去骨, 赠送给你嗎。” 萊歐斯利听得出来,那维萊特,是真的因为强烈的震驚与不赞同, 才困惑地重复着贵族的话语确认的。 “我觉得他罪不至此。” 其中毫无威胁之意,满是无法理解和不敢置信。 “不不不不必了!!” 可那贵族却软了脚,张着嘴, 一副大祸临头的模样, 萊歐斯利看着, 真是控制不住地想笑。 “哈哈哈哈” 他也确实闷笑出声。 这笑声完全不含恶意,胸膛只是因看到好笑的事物,而单纯地震动。 “你!” 可贵族却完全不这么觉得,他看向新公爵的视线越发凶狠: “都是因为你” “嘶——” 貓在審判官懷里哈气。 “大、大人,你的貓——” 那贵族被哈的浑身颤抖—— “非常抱歉。” 那维萊特见状, 伸手去捏貓的嘴筒子。 “貓神阁下,你不可” “牙真漂亮!” ——颤抖着讨好。 “?我替他谢谢你的夸赞。” 愣了一下, 那维莱特状似平静地回答: “你的也是,很符合人類牙齿的基本构造,你一定有个很好的胃口。” “!?”什么胃口? 我贪污的事情败露了? 贵族心一驚, 脸煞白。 莱歐斯利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咳、哈哈哈哈——” 有意思!那维莱特太有意思了! 我小时候怎么没发现? “公爵!” 贵族恼羞成怒: “请容許我提醒你,在这种场合下开懷大笑可不是什么绅士的举动!” “哈哈,朋友啊, 请容許我提醒你。” 理都不想理他,不过短短数分钟, 莱歐斯利已经完全掌握了这贵族斗场的规则。 无需舞臂或挥拳,胜利只需一句话。 “我被封公爵,并不代表失去了梅洛彼得堡的管理权呐。” “哈?你胡说八道什么, 区区一个平民!” 莱欧斯利不大意外地看见,那贵族的脸上的厌嫌,挣扎扭动几番,变成极度的惊恐。 “什么——” 他扭头看向最高審判官。 “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那维莱特疑惑: “是我親手,親笔,親自为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授勋。” “可是他之前只是一介平民,一个罪犯,还是个杀人犯!” 该死!他怎么可以有这么大的实权!? “我知道这件事。” 那维莱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反复强调。 “我親眼看过他的罪行,我亲自将他在众人面前審判,又在一个阴郁的雨天,亲身将他送入梅洛彼得堡的。” “”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贵族看审判官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所以你给他权利,不就是在往仇人的手里递刀嗎? 疯了。 都疯了。 贵族惊恐地看着新公爵。 “阁下。” 莱欧斯利露出一个温和友善的微笑。 “我真诚地祝福你,不会有在梅洛彼得堡看见你的那一天。” 啊啊啊啊——! “好端端的,他怎么跑走了?” 那维莱特迷茫地抱着猫,回到莱欧斯利身边。 “我还没来得及让猫神为他的攻击性行为致歉。” “咪——” 大爪子从胳膊的缝隙里挤出,拍在公爵脑袋上反复摩挲。 “谁知道。” 莱欧斯利顺着爪子把猫从审判官怀里拽出,看着他亮閃閃的竖瞳笑起来: “你刚才不会是在为我出头吧,大家伙?” “咪喵~” 回应他的,只有再次舔上伤疤的薄舌。 啊,啊。 无奈地压下猫头,莱欧斯利擦去眼角的刺痒。 虽然不知道,这毛绒小兽为何对我这般友善。 但感觉,还不赖。 * 哥哥改名了!叫莱欧斯利! 超棒的名字!听起来很亲切! 背负着那维莱特诡异的视线,梅因库恩猞猁毛翘翘着,直到宴会的结束也没舍得从人類的怀里出来。 “为什么啊” 芙宁娜的这句话已经说厌了: “输给那维莱特也就算了” 可是公爵他,不是十几年前就进了监獄,今日才和猫神初见面的嗎!? “不公平——” 哥哥!哥哥!哥哥!哥哥! “咕噜——” 大鲤子猫在公爵的怀里又蹦又跳,又舔又咬,打着转地翻滚发疯。 “美丽的璃月大地啊。” 莱欧斯利按都按不住他: “快把这只幼岩龙猫收回去吧。” “你今天,真的过于失礼!” 水龍王再也看不下去,一脸严肃地把手掏进公爵怀里捞猫。 “实在是有些缺乏教导了——” “咪嗷——” 梅因库恩心中激动,猫影飘逸,四爪在莱欧宽阔的胸膛和健壮的腿上踩来踏去,竟硬生生没让水龍王摸到一根猫毛。 “。” 倒是莱欧斯利被踩得双目呆直,两眼发昏: “回来了。” “在地下拳斗场没挨过的打,现在全补回来了。” 公爵确信,如果自己不是神之眼拥有者,又刚好比较抗揍,估计沫芒宫的醫生,现在就应该站在这里数自己被猫踹断几根肋骨了。 啪! 唔咳! “啊,抱歉,是我没收住手。” 可能还有几根是最高审判官擒猫时误伤的。 “咪——” 半妖兴奋地乱叫。 哥哥长的好大好壮!看起来就很强,还成了好厉害的人! 梅洛彼得堡的公爵!虽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听起来超酷! 等等——梅洛彼得堡? 灵巧的身姿瞬间僵住。 好熟悉的名字。 那不是水下监獄吗?? 仔细想想,莱欧斯利这个名字也好像在哪里听过? “啪!” 就是这么一晃神,那维莱特成功将猫按住,从人类的身上揪离。 “非常抱歉,公爵阁下。” 那维莱特心中大愧,压着猫头向莱欧斯利下按,家长一般为闯祸的晚辈解释加道歉。 “猫神他,平日里不是这样的” “这没什么。” 莱欧斯利也大度地表示谅解,浑然不知自己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家长: “我还挺喜欢他的,毕竟你也知道,水下可没有这一类热情又可爱的小生命呃。” “怎么了?” “那维莱特。” 莱欧斯利看着对方手里的猫欲言又止: “你的猫学生真的没有对什么东西过敏吗?” “?” 那维莱特疑惑地低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泪眼朦胧的竖瞳。 “咪嗚。” 哥哥。 “嗚嗚呜——” 原来情报里那个,杀了我们的养父母,又被抓进监狱里的孩子是你啊—— 你一个人,在全是罪人的地方打拼,最后还成为他们的首领,过程一定很辛苦,很不容易吧。 “咪呜!” 怪不得身上那么多伤疤! 梅因库恩心疼得直掉泪,悲伤顺水而出。 那维莱特感知到泪水里的情感,大惊: “不被莱欧斯利抱,就让你这么难过吗?” 莱欧斯利:“啊?” 不对劲,猫神今天太不对劲了。 从初见面开始,那些过于热情的舔舐,亲吻,輕咬,以及此前从未有过的暴力保护行为,两次情感丰沛的流泪 “那维莱特,没事吧,你脸色越来越青了。” “抱歉,有些要事要处理。” 来不及解释,那维莱特直接扛起泪眼汪汪的猫,掉头就走。 “麻烦你先去我的办公室稍作等待。” “????” 等梅因库恩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囫囵抗出沫芒宫,眼前是许久未见的兽醫父子。 “医生。” 他能感受到那维莱特的手正紧张地把自己按在桌子上。 “咪?” 什么情况啊那老师,你不会真的以为我过敏了吧? “我听说,秋天是猫为后代的降生而举行大量生命仪式的季节。” “?” 兽医一句也没听懂: “大人,可不可以把话说的再明白些?” “” 那维莱特眼神飘忽了瞬间,终于缓慢地开口: “我听说秋天是猫的发.情期,请你帮我看看猫神阁下是否正处于这种状态。” 梅因库恩:“?” 那维莱特的问题还没有结束,他的尖耳朵缓慢地红起来,但还是坚定地开口: “还有,请问公猫对人类成年男性发.情的可能性有多大?” “???” “呃 这种情况相当少见啊” 愣了一会,医生开始带手套: “总、总之,我先检查一下器官外表,先生麻烦你按住喽。” 梅因库恩:“???咪嗷——” * “哦,天。” 莱欧斯利在办公室里等来了衣衫不整的那维莱特。 “需要我帮你报个警吗。” 那维莱特只是恍惚地抬手,摸摸被挠成半袖的礼服: “奇怪,尚未化形的智慧生命,爆发力居然会有这么强吗?” “哈——” 大猫下压着身体,跟在后面鬼鬼祟祟地挤进办公室,隔着老远就开始对最高审判官龇牙。 “哦~” 莱欧斯利看看背毛要炸不炸的猫,再看看平静的脸上略带无措的那维莱特: “真好奇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认为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不!哥哥!你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梅因库恩委委屈屈地跳上沙发,把身体压到公爵腿上大声嚎叫。 “咪嗷~” 哥哥~ “咪嗷——” 有人在玷污你我之间纯洁的兄弟情—— “好猫好猫。” 一整天频繁的亲密接触,已经让莱欧斯利对猫的亲近完全脱敏,他不甚在意地挠挠梅因的下巴: “安静些?” 腿上一輕,他看见那维莱特两手迅速地将大猫拎起,轻抛到另一张沙发上: “高昂的叫声也符合特征不对,这一般是雌性的特征,而猫神不是雌性” “那也得防。” “?” 猫四爪平稳落地,脸上是跨物种都能感受到的迷茫。 “!” 浅粉色的耳廓和鼻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温。 “嗷呜老吴老吴——” 操着一口奇特的璃月话,那猫怒不可遏地跳起来,在空中将自己一米长的躯干完全伸展—— “!” 莱欧斯利脑海里闪过贵族的惨状,立刻起身伸手去拉水龙王。 “小心,那维莱特!” 水龙王却不躲不闪,目光沉静地看着悬空的缅因。 终于!那猫前肢伸展,后腿蜷缩! 在空中完成了一个利落且完美的后空翻! “???” 莱欧斯利缓缓把刚抬起来的屁股落回原处。 他一脸懵逼地看着半袖的那维莱特,审判官挽着他光洁的手臂,对大猫疾言厉色: “不许就是不许。” “咪呜——” “撒娇也不可以。” “那、那维莱特。” 公爵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有点超出了成年人当有的常识。 “这什么情况?” “我没有和你说过吗。” 那维莱特满脸理所当然。 “我家猫会后空翻。”—— 作者有话说:游戏里这时候莱欧斯利应该对那维莱特怀抱戒心来着,毕竟这时候的他甚至以为希格雯是最高审判官派来监视他的 本文看起来熟一点,是因为幼年莱欧斯利拜托了那维莱特去寻找小梅因,平日里有了一定的书信交流和感情基础。 第47章 如梦似幻,命运的短暂垂…… 在那維萊特的嚴防死守之下, 梅因庫恩竟真的没能再摸到萊歐斯利一下。 “咪!咪!咪!” 猫软软哀叫,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訴, 叫得人神魂颠倒,飘飘欲仙。 “” 萊歐斯利在海底服刑多年,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于是很快妥协, 反抗不能。 “那維萊特, 要不你就让他过来吧。” “不、不行。” 那維莱特护人护得紧, 看莱歐的眼神简直就像在看被人惦记的黄花大闺女: “猫神,不可以利用他人的无知違法乱纪,莱歐斯利,就算是男子你也要时刻注重保护自身、自身安全?” 莱欧斯利:“?” 梅因庫恩气得颈毛炸起,大爪子狂拍他腿: “咪呜——”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不行就是不行, 我看着你呢。” 那維莱特冷下心肠,用自己的身体将莱欧和梅因隔开。 一人一龙一猫排排坐在沙发上。 “我们开始讨论公务吧。” “!” 一听到工作, 猫懂事地闭上嘴不再嚎叫,但短尾巴还在愤愤不平地左右摇晃。 可恶的那维莱特,平时浓眉大眼的一身正气, 关键时刻却满脑子乌糟心思——我看到发.情期的应该是你吧! “啊,公务倒是不急。” 还没等猫目无尊长,欺师叛道的话想完,他就看见他至爱的人类兄长微微凝重了脸色, 莱欧斯利从怀里掏出一沓文件: “谈论公务前,不如先看看我收集到的情報吧。” “什么情報?最近枫丹廷的治安很好, 连猞猁也不再犯案了。” 那维莱特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 “哦?不是你以个人名义請我調查阿梅麗的养子恩嗎?” 那维莱特:“!” 梅因庫恩:“!!!” 一语出石破天惊,在场的三个物种中有两个开始焦虑。 梅因庫恩又懵又慌地弓起背,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类身份之一会在自家哥哥的口中念出。 那维莱特! 你到底都背着我干了些什么啊! 完全没必要让哥哥看见我那个惹人厌的形態 “啊, 确实如此,我想起来这件事了。” 那维莱特看似镇定,实则开始小心翼翼地窥视着人类的脸。 因为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向莱欧报告他弟弟的现状,而选择让他自己調查阿梅麗真不知道这决定是好是坏。 “你调查出什么了?” 你认出来他是谁了嗎? “哦。” 此时此刻最从容的竟是三个物种中最寻常的普通人类。 “我起先以为这个恩小先生,是什么案件的犯罪嫌疑人,毕竟你在信上实在是含糊其辞,只拜托我收集情报,却又没解释缘由。” 说到这里,莱欧斯利竟控制不住地弯下眉目,闷笑几声。 “抱歉。” 那维莱特偏过视线,极心虚的模样。 “他情况、有些特殊。” “后来我又觉得这个叫恩的,应该不是嫌疑人,不不,或者说根本不是人,阿梅麗的精神出问题了。” “?” 那维莱特十分不安地接上话题: “为什么这样说。” “你想啊,什么[不说话],[习惯四肢着地走路],[不願意和人一同进食],[经常缩一团],乍一听,比起人岂不是更像猫?” 合情合理,且符合常识的分析,出自思维模式正常的人类典狱长: “阿梅丽定是患了什么精神疾病,把家里的宠物猫幻想成人了,所以我立刻停了她手里的活,把她关在希格雯的医务室里休息治疗。” 梅因库恩:“???” 能休息,这、这算好事吗? 不对,阿梅丽! 你到底在外面都胡说了些什么啊!猫形態和人形態能混为一谈吗! 你把我说得像是个饱受伤害,精神异常的受.虐.儿! 猫急得上蹿下跳。 “仔细一想,确实如此,但” 水龙王欲言又止,他想起歌剧院前应激尖叫的少年,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但是我可以确实地告訴你,恩小先生不是猫,阿梅丽也没有心理疾病” “是啊,希格雯很快就告诉了我这个令人难过的事实。” 莱欧斯利摸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小恩,一个精神状态极度异常,身体状态也算不得好的少年吗。 “” 但是这样一个自顾不暇的孩子,应願意向落水的孩童伸出援手,并在阿梅丽入狱后自愿照顾她的儿子。 唉。 清澈透亮的茶汤中,莱欧斯利能看见自己的倒影,眼下那块月牙状的伤疤,在水中飘摇。 岁月予人痕迹,以疼痛的锥。 “” 而莱欧斯利把疼痛饮尽,化为一往无前的勇气。 “告诉我吧,那维莱特。” 人类看向慈悲的龙王,眼中没有悲伤或惆怅,只有铁一般的坚定。 “阿梅丽口中那个灰白垂耳,虎斑发色的少年,现在在哪?” “我已做好了见他的一切准备,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物质还是精神。” “!” 跳动的猫,脚步瞬间停止。 哥哥——你认出我了?你还记得我! 梅因库恩心里又喜又急,又忧又惧。 但何必去找一个人形态的怪物! 你既然已把旧名字舍弃,那么晦暗的过往也不应再留! “我曾经有许多兄弟姐妹,但只有这一个我是最挂念的。” 但人类的兄长继续开口,笑容与数年前抱起弃婴的孩童一样温柔。 “他的性命由我延续,自然,我也当指引他人生的道路。”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见他,我要告诉他:没事了,放心吧,再也不会有人会伤害你,所以不用再害怕,不用再恐惧,堂堂正正地活在光下吧。” “!” 半妖的心脏,几乎为此言停跳。 猫直愣愣地立着耳朵和短尾巴,竖瞳眨也不眨地盯着人类的嘴唇。 直到其中吐出最珍重的祝福。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会帮助你,所以梅因库恩,幸福快乐地活下去吧。” 啊,啊—— 神明啊—— 我要死了—— * 嘿嘿,嘿。 哦,哥哥,我最好的哥哥。 大猫晕晕乎乎地跳过水龙王的腿,想往人类那里凑。 人与龙都无暇关注他的状态。 “找不到踪迹?” 莱欧斯利不可置信: “審判结束后他直接带着菲米尼消失不见了?” “是的,即使我特意嘱咐了各个地区巡逻的警备队队长,也没有相关情报” 那维莱特一邊忧心忡忡地阐述,一邊眼疾手快地揪住猫腿。 嘿嘿,哥哥。 半妖神魂颠倒地扒拉着三条腿前进,翘着胡须扬起鼻子,嗅闻着空气中属于人类的气味。 “真是怪了。” 莱欧斯利忙于思考,无暇关注猫的小动作。 “就算是梅因因怕人而不愿意出门,他也有购买生活用品,补充食物的需求吧,不可能一直躲在家里啊,他还带着一个小孩子呢” “可能是进行了什么伪装。” 看着大猫如痴如狂的动作,那维莱特心里发凉,背后生汗,赶紧把猫按在腿上,以物理方法制止对方进一步的冒犯之举。 “可能是吧。” 长叹一口气,莱欧斯利放下茶杯,看起来有点忧伤。 “这可从何找起,如果说我要把枫丹廷的每一户人家都检查一遍” “莱欧斯利先生,我理解你的忧虑。” 那维莱特下意识地提醒: “但还請记得,私闯民宅是嚴重的違法行为。” “哦——” 典狱长拖长音,意味深长地问: “如果我真这样做,你会怎样待我?” “我会把你審判,然后送入梅洛彼得堡。” “嗯那不就是送我回去上班吗,谢谢你,好先生。” “!” 那维莱特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看他。 这里有——法律漏洞! “怎么这么个表情?放心吧,哈哈哈哈” 莱欧斯利露出笑容来,身上些微的郁气立刻消失。 “这只是个玩笑,我不会做违法的事情的。” 他从沙发上站起,稍微舒展一下身体后向门外走去: “毕竟我现在可是梅洛彼得堡的管理者,也算是法律与规则的维护方了。” 这种情况居然还能开玩笑看来希格雯说得果然没错,莱欧斯利已经长成一个坚强的大人了。 “你要去哪里?” 心里一松,那维莱特没发现自己的心情也随着这个玩笑好转了许多。 “如果是想散步的话,我愿意陪你一起。” “不必,只是随便走走,久违地晒晒太阳,毕竟梅洛彼得堡可是最适合紫外线过敏者生活的地方” “咪——” 哥哥,我陪你—— “你不许去!” 那维莱特一把按住逃窜的猫,严肃警告: “我有些话要叮嘱你,首先,异种族之间的婚恋观处理不当,可能会违反的法律条文共有一百二十五条” “咪!!” “还有今日,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掌击他人,虽然最开始的用意是好的,但” 哈,同性异种族?这猫是爱上谁了,看那维莱特这严肃的样子,总不会是美露莘吧。 莱欧斯利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惊叹。 谁能想到,枫丹最公义严厉的审判官,背地里竟然是这样一个童心未泯的大人。 给宠物猫当老师,哈哈哈真有趣。 等等,那猫确实比其他猫更有灵性一些,难道这就是那维莱特教导的成果? “” 走出审判官办公室后,莱欧斯利并没有去到阳光灿烂的室外。 相反,他一个拐弯,走到供公众的书架旁。 “先生,你要找什么?” 美露莘问。 “哦,请帮我找找资料,有关” “私闯民宅都需要付哪些法律责任吧,谢谢。” 只是了解了解,哈哈。 * 哥哥!哥哥!哥哥! 梅因库恩是蹦着进家门的。 菲米尼看着他一上一下晃悠着的耳朵直接愣住。 “恩哥哥,今天好开心?” 是的!菲米尼! 如果不是害怕手里的指甲刮伤对方,半妖一定会给孩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分享喜悦。 我终于、终于找到他了!我的哥哥! 他过的比我想象中要好多了,而且健康又强壮,成为了很厉害的好人! “哦,哦” 感觉还是头一次看见恩哥哥情感表露的这么明显。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 “哥哥开心就好!” 菲米尼的脸上也露出欢乐的笑容来。 当然,当然,我现在超级开心! 虽然哥哥想见人形态的我这件事实在令人困扰,但这也说明哥哥一直在牵挂着我,担心着我,从来没有讨厌过我! 真好啊 梅因库恩低头,看着自己漆黑尖利的指甲,属于妖怪的特征。 好像、也没那么丑了。 虽然感觉,以人形态陪伴在哥哥身边,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但如果努努力,忍一忍,再加上愚人众的药剂—— 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行? 梅因库恩,心怀期待,心怀希望,热切渴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渴盼着那一天的到来。 真的—— 作者有话说: 好累,为什么假期比平时还要忙 第48章 双子遭难,命运已改蝴扇…… “回家了——” 垂耳少年从警卫处离开后的不久, 林尼兄妹也找机会跑回了大街上。 “哈欠哥哥,那个名为恩的先生,不仅没有怪我们冤枉他, 还给了我们好多錢呀!” 朦胧的晨光让小貓困乏,但掂掂手里着摩拉袋子,琳妮特还是難掩兴奋的神情。 “宽容, 慷慨, 好人!” “确实, 他提起菲米尼时我还以为会被骂呢。” 提起这个,小林尼也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无论怎么解释,在很多人的眼里,魔术就是可耻的骗术” “别想那么多了,哥哥。” 对于林尼偶尔会表现出的纠结, 琳妮特已经习惯。 “不如把脑力放在更重要的事情上!” “更重要的事” “对。” 一改往日冷靜的风格,小姑娘的立耳忽閃着, 紫眼里閃着喜悦的光: “我们的錢加一起,够租房子啦!” 对、对哦! “太好了,琳妮特!” 林尼兴奋地握紧妹妹的手, 脑海里回想起无数个互相拥抱取暖的夜晚。 “我们可以度过一个幸福的冬天了!” “度过一个幸福的冬天?哦,我的孩子们,可不是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称为幸福的。” 苍老的声音,在孩子们的身后突然响起。 “温暖的住所, 充裕的食物,雖然这些都只是基础中的基础, 但对于街边的流浪儿来说唉——” 他叹息着,用满有慈爱与喜悦的声音呼唤兄妹俩: “孩子们,能说出这种话来, 你们一定是同意被我收養了吧!” “欸?” 天才刚亮,谁会这么早出门?还有这些熟悉的话 林尼和琳妮特回头看,正见到一位衣装考究的老先生坐在马车上,微笑着看他们。 果然是他!一位出手阔绰的观众!好像还是个贵族呢,我记得叫—— “早上好,爱德華先生。” 林尼优雅地脱帽弯腰,像是在舞台上一般彬彬有礼。 “你的善心今日依旧闪闪发亮!” “嘿。” 那老先生礼貌地笑了一下,很快将目光转给旁边安靜的小姑娘: “你们两个上车吧,现在出发还能赶上府上的早饭。” “呃。” 琳妮特为難地垂下了耳朵。 爱德華老先生,确实在看过我和哥哥的魔术表演后提到了要收養我们,我们也很心动,但 “真的很抱歉。” 每次拒絕他人的好意,琳妮特都不免感到愧疚。 “但我和哥哥,仍没有同意被您收養的意思。” 雖然愧疚,但琳妮特很坚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你对我们伸出的援手,我们将记住心上,但还是请您放轻鬆,不要再担忧挂念我们,因为我们已经攒够了钱,可以靠自己的力量安稳地度过这个寒冬” 琳妮特真诚地回答,贵族却不再开口。 連句客套话也没有。 “” 空气里静默了几分钟。 好半天,她才听见贵族柔和的质问。 “为什么呢,孩子们,为什么不愿意跟我走呢?” “我可是个贵族啊,跟了我,以后岂止是一个寒冬,就算是千千万万个寒冬,也伤不了你们分毫啊。” 已经说到这份上,还没有放弃收养我们的念头嗎? 不安与愧疚,开始蔓延在孩子们心头。 “额啊。” 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林尼小声开口: “真的很抱歉,但是爱德华先生,我们必须拒絕你的好意。” “哦。” 他看见贵族伸臂,对周身的仆从比了个手势。 “说说看?老实说,我活了一把年纪,还是第一次有人接二連三地拒绝我。” “对不起!但我们这么做真的是有缘由的,毕竟、毕竟” “毕竟?” 小林尼心一横,终于把答案喊出口: “因为爱德华先生您——对貓毛过敏啊!!!” “” “哈哈哈哈!” 短暂的沉默后是恼怒的大笑,老贵族的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怒色,仆从们看见他的脸色,都心照不宣地上前几步。 “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这分明和收养毫无关系!” “有关系的!” 琳妮特急急地为她哥哥解释: “爱德华先生也听说过,我们有个动物搭档吧——名为大先生的猫!” 大先生,虽然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 “大先生,是我们重要的家人。” 此言稚嫩,却句句诚实: “我和哥哥,就算是不被收养——” “也绝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寒冬里流浪!” 允许租客养宠物的房子,已经找到了。 虽然比普通会贵很多,但是没关系,钱已经在昨夜攒到了! 幸福冬日的前提,现在只剩下找到大先生 “啊!” 忽如其来的尖叫声,打破孩童的梦。 琳妮特猛然惊醒,却看见贵族的仆从们——四五个成人一齐暴起,手掌猛地压在哥哥小小的肩膀上。 “琳妮特!快——唔唔唔!” 原来真正的危机来临时,连说一句‘快跑’,也是件奢侈的事情啊。 “林尼——!” “不识趣的漂亮傻子。” 一块湿润的白布捂上男孩的口鼻,浓鬱而刺激的甜味中,林尼只能听见一声破音的尖叫,和 “男的送马圈里,女的多喂点迷药送我房间。” “我得看完那个迷倒大审判官的新公爵长什么样子后,才能回来玩她。” 完了。 完了! * 时间飞逝,梅因庫恩度过了有史以来最快乐的一天,围巾下面挂着笑,从沫芒宫窜回了家。 那快乐是如此强烈又如此令人欲罢不能啊,以至于半妖到了该安寝的时刻,万籁俱寂的黑夜,仍不能放鬆休息,兴奋地在家里乱跳,害了热症的病人般难安。 “哥、哥哥?” 菲米尼被他吓得缩在沙发上不敢动: “你没、没问题吧?” 哈哈哈!太没问题了! 梅因庫恩直接原地一个后空翻,沉默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爽死我了今天!你知道我今天干了什么嗎菲米尼!我亲了哥哥二十八下!整整二十八下喔! 过长的风衣下摆跟着抡了个圈,差点劈菲米尼脑袋上。 “你、你开心就好” 不对。 不够啊。 不够啊! 为什么是二十八下而不是三十下!? 我应该去凑个整! 梅因庫恩翘着短尾巴去拿钥匙,后腰被其生生立起一个凸起。 现在就去! “恩哥哥!” 小菲米尼大惊。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吗?” 对呀,确实已经很晚了,哥哥应该已经休息了吧 但是——想和哥哥贴贴! 一身阴鬱,打扮可疑的少年,只有毛绒绒的灰色耳尖在上下不停地快速抖动——像只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要咬尾巴的小狗。 今天只贴了一小会!而且可恶的那维莱特还一直不停地在旁边干扰,根本就不够弥补我对哥哥近十年来的思念! “咔哒。” 梅因庫恩的手已经握在门把手上。 再见了菲米尼~今晚我就要远航~ “可是哥哥!” 菲米尼急了。 在灰河的家里,他没有被留在屋子里独自过夜的经历。 而搬出灰河后,梅因库恩天天后半夜都精神抖擞地跑出去乱逛,但那时候菲米尼早睡熟了。 半妖这种危险且容易挨阿蕾奇诺打的行为,竟从来没被发现过。 “有,有什么事明天再处理好吗?” 他一个箭步上前,可怜巴巴地抱住梅因的腿: “我、我一个人害怕QAQ。” “!?” 少年如遭雷击,瞬间愣住。 现在是——二选一时间! 久别重逢,历尽艰辛的兄长,与听话乖巧,急需陪伴的义弟—— 因为各种不可抗因素,现在只能选一个来陪伴,梅因库恩,请问你的选择是—— “” 梅因库恩毫不犹豫地压下门把手。 “嗚嗚嗚嗚哥哥QAQ!” 菲米尼暴哭。 “!” 梅因库恩缓缓松开门把手。 梅因库恩,幸福快乐地活下去吧。 莱欧斯利的音容笑貌回荡眼前。 “” 梅因库恩帽子下急出满头冷汗。 神明啊! 把我劈成两半吧! * 没有一个神明回应梅因库恩的祈祷。 他只能在纠结中疯狂转动自己的猫脑。 还真让他想出个计策来。 “菲米尼。” 他小心地伸出尖爪,将自己的裤腿从孩童的手里拽出。 “呜呜呜哥哥” 菲米尼憋着泪看他: “晚上很危险,你出去玩要注意安全哦呜呜呜——” “。” 未免太乖。 这可让人如何是好。 梅因库恩极无奈地在心里叹气,面上依旧是一派沉郁的冷静。 “马上。” “回来。” “我会按时睡觉的不用担心呜呜——咦?” 努力忽略菲米尼惊喜的目光,垂耳的半妖披着不合身的风衣,大踏步走入月夜中。 人类的小孩子,需要大量的陪伴与关爱,拥抱与安慰。 极度恐人又笨口拙舌的我,到底将他的需求,满足了几分呢。 这些事情不能细想,稍微一想,梅因库恩就心虚。 这样下去可不行! 梅因库恩一脚踏入熟悉的小巷,走到熟悉的小帳篷前。 我以后,还会经常去那维莱特那里接受教导,不出意外的话,也会经常潜入梅洛彼得堡,平日里没事还会捉捉逃犯,去灰河帮刺玫会的忙——怎么感觉越来越忙了? 总之,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把菲米尼天天扔屋子里,那样我和养父母有什么陪伴。 既然如此,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垂耳的少年在帳篷外犹豫徘徊了好一会,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敲了敲帐篷的门。 “林” “林尼” 原来林尼的名字叫出来是这个口感。 好像还是第一次用人形态叫这孩子的名字。 “琳妮” “琳妮特” 为表公平,梅因库恩同样开口呼唤妹妹的名字。 “在吗” 帮帮忙可不可以和咱家孩子交个朋友 天天陪他玩那种我可以付钱 声音轻飘无力,如鬼魂夜哭。 梅因库恩喊了几声,也没听见帐篷里传来任何声音。 睡这么沉? 不对! 梅因库恩露出尖爪,猛地撕开帐篷,将金灿灿的眼睛探进去—— 其中空无一人。 嗅嗅,连两个孩子留下来的气味也浅淡了许多。 “!?” 哪里去了!? 第49章 屠杀恶徒,功亏一篑返自…… “警卫队!我要报案!有精神病在我回家的路上乱爬!” “胡说!那明明是條长得像人的狗在到处闻!” “不对!是鬼!好大一长條黑影, 在街上窜得飛快” “别慌。” 警卫队的队长鲁热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给自己倒了杯浓咖啡好熬过漫漫长夜: “可能只是树影,你们都眼花了。” “不是的!不是的!” 报案的人鬼哭狼嚎: “我眼睜睜地看着那道黑影跳进貴族区!” “哦~” 享受咖啡的动作缓缓停止, 鲁热漫不经心地拿起配枪: “是貴族啊。” “那就不得不去看看了。” * 完了!完了!完了! 琳妮特! 至人昏迷的药剂,与成年人有力的手掌,险些将林尼在黑暗中溺死, 男孩疯狂挣扎了许久, 才艰難地将眼睛睁开条縫隙。 琳妮特 “姐姐, 那个新来的醒了!” 誰,誰在说话? “哈?算他倒霉。” 模糊不清的视野里,一道美丽的影子来到面前。 “把一切都睡过去多好唉,来吧,张嘴。” 一点苦涩的東西, 伴随着脂膏的香气,被硬塞进林尼的嘴里。 什么東西?! 林尼迷迷糊糊的, 下意识甩头要吐。 “好東西,止痛片。” 微凉而细腻的指腹,抵住林尼的嘴, 那人的声音温温柔柔,却也带着嫌弃。 “要不是你体格小,又是第一次,我都不舍得给你。” 什么? “听话——喂!” 晕得眼仁都扩散的孩子, 在她手下死命挣扎: “呕——” 药片混着唾液甩在地上。 “喂!你!” 林尼艰難收缩瞳孔,看清了那声音的主人。 衣衫轻薄的少女, 怒气衝衝地瞪他: “我只有这一片药!” 什么? 这是哪? 琳妮特呢? 林尼惊恐地四下张望,却见周围都是差不多打扮的年轻人,一片稚嫩的面容。 “妹妹——” 没有人理他。 所有人的视线都下意识定睛在他刚吐出的药片上。 潮湿的, 黏着口水与灰尘,沾在地板上的药品。 “” 一个孩子飛快地伸出手,把它捡起来就吞。 “你们是——呃。” 林尼的问话瞬间噎住。 脏不脏啊! “啪!” “吐出来!” 床边的少女也不含糊,立刻一个巴掌拍他背上。 “这药可不是你的东西!” “对不起,蕾娜姐姐!” 孩子不躲不闪地挨拍,雙手却虚虚地掩住嘴,生怕掉了什么出去: “但是我真的好怕疼!” “你怕,他就不怕吗?” 蕾娜毫不留情地指指林尼。 又指指自己: “我就不怕吗?” “吐出来!自私鬼!” “对、对不起” 什么情况这是? 林尼一脸迷茫地坐在床上: “谁看见我妹妹了,她和我长得几乎一样,就是头上有” “咚!!” 一声巨响,突兀地打破混乱的局面。 也打断林尼未出口的疑问。 “!?” 孩子惊恐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原来紧闭的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缓缓开了一条縫隙。 啊,可以出门找琳妮特了 他晕乎乎地想下地,却被少女直接一把摁回床上。 “立刻,马上,装晕。” 蕾娜的脸色青白,但在一片面如死灰的年轻人中,竟也能算得上气色不错,镇定自若: “然后祈祷,今日没有特殊癖好的客人。” 什么?什么?什么? 刚被摁下,林尼就弹簧般地重新立起。 我不能听你的,我得去找我妹妹! “烦死了,听不懂人话的小鬼!自求多福吧,我可没时间管你!” 少女不再动作,急匆匆地跑到门边去掰那条缝: “主人,久等——!” 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就这样顺着门缝滚进了房间。 “——啊!” * 畸形的头顱,同类的头顱,大人的头颅,从门外滚到少女蕾娜的腳下,血染紅了她的赤足。 “姐姐!” 先叫起来的是些沉不住气的小崽子们。 “他们又杀人了!” 他们杀人也不是第一回了,试图逃跑的人,生病的人,反抗的人,不都死了吗,这没什么好惊讶的。 这是蕾娜的第一想法。 但这次做得也太过血腥了吧!明明之前还不会把尸体丢到我们面前—— 愤怒,比恐惧更先占满少女的胸膛。 那些大人——那些贵族——那些混蛋——! 究竟要玩弄我们,恐吓我们,到何种地步! “啊,啊,妈妈姐姐!” 蕾娜抱住颤抖着,向她扑来的小孩子,怒目圆睁,看向大敞的房门: 该死的畜生们。 “真想咬死你们啊。” 她等待门后伸出棍棒,或者利刃,或者是什么恶心且不堪入目的东西,混着嬉笑与玩闹声进入房间。 但什么也没有。 门外只有渐渐平息的惨叫声,和越来越浓的血臭味。 “琳妮特——!” 直到那个新来的家伙从床上跳起,尖叫着跨过头颅,跑出屋外时,蕾娜才懵懵地发觉: 这好像不是什么贵族们的恶劣玩笑,或者是平日里的血腥警告。 死去的人,头上分明别着華美的发饰。 而我们所在的‘马圈’里。 也没有任何一个货品消失 那死的人会是谁? “琳妮特——你在哪?” “喂、喂!你等等!别愣着了,大家都出来,跟上他!” * 没有守卫,没有拦阻,连声咒骂也没有,孩子们轻而易举地踏出了平日的监牢。 不,并不是没有。 “啊!” 血,到处都是血,混着不成型的肉块,洒满了这数层高的華美别墅。 腳下的地毯像是早春的草地,雪要化没化的样子,泥泥泞泞的,一踩一脚的血水。 “姐姐——呕!” 孩子们吓得魂飞魄散,拼命地往领头羊懷里钻: “我害怕——” 我、我也怕—— “别、别怕,这都是猪血” 蕾娜瑟瑟发抖地抱住他们,任由染血的小脚们踹脏白色裙摆。 “姐姐胡说——” 孩子们哭得更厉害了。 “那边有半截手掌,还带着钻戒呢嗚嗚呜呜——” “一定是、是马戏团的猩猩掉东西了!哈哈、” “墙上呢,墙上这一层湿哒哒的泥是什么东西?” 鬼哭狼嚎的声音根本止不住。 “我们都认得出来,那白色的是脂肪吧?这一墙的都是肉馅吧?” “呃呃呃——可能、可能他们在学璃月人打牛肉丸?” 那些、那些贵族们搞得什么鬼? 不、不对,他们人呢。 平日会所里那些,衣着华丽,觥筹交错的大人物们呢? 恍惚之间,蕾娜一个也没有找到。 她惊恐地护住身后同样惊恐的孩子们,探头下望。 所有人都消失了。 只有别墅的一楼,大厅的中央。 华美的灯光下,站着一个暗紅色的东西。 * “什么东西?” 首先,那绝不可能是人。 因为世界上没有紅肤红发的人类。 蕾娜手脚发凉,咽着唾沫,护着身后的弟弟妹妹后退: “大家,先不要下楼” “琳妮特——” 新来的傻子未曾听过一句人话,林尼直接大叫一声,拼命地向下冲。 “喂,危险!” 蕾娜伸手去抓他的衣领,却抓了空,只能心急如焚地看着他噗叽噗叽地踩着地毯,悍不畏死地冲向那道红影—— “把我的妹妹放下!” 妹妹,什么妹妹? 蕾娜低下身,趴在三楼的楼梯上悄悄下看。 她看见那道红影极迟钝地转过身,露出一雙涣散的金瞳,以及懷里的一动不动的女童? 不对,就是人! 是一个和自己一般高,也同样抱着孩子的少年! 之所以从头到脚看起来都是暗红色,则是因为—— “傻子!停下!” 蕾娜站起身子,向林尼大吼: “危险!!” 浑身上下都被人血重新上了一遍色的家伙,能是什么好鸟! 完蛋! 林尼舍生忘死,向着‘红鬼’越跑越近,甚至伸出双臂,狠狠地推上对方的背: “放手,混蛋!!” 唉我去! “姐姐,没事吧!” 蕾娜直接软了腿,差点摔下楼梯。 她扒着扶手,艰难地扶稳身体。 要死要死要死——希望你的头别飞太远要不我不方便捡! “咚。” 一声沉重的闷响。 却不是人头落地的声音。 “?” 蕾娜又惊又恐地低头继续看。 浑身浴血的少年凶手,被堪堪到达腰部的孩童推了一下后。 就这样软软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 原来你喜欢坐着拧人头吗? “!” 林尼见他跌倒,稍微惊了一下后立刻上前,伸手去拽他怀中的女孩: “还给我!” “!” 就是这个动作,唤醒了年轻的凶手,他立刻将怀里的女孩抖火炭一样抖掉,并在蕾娜错愕的视线里,将身体紧紧地缩成一团—— “呜哇哇——” 像个绝望的孩子般,痛苦地大哭了起来。 “” “???” 这什么情况!? 蕾娜远远地瞧见他顺着耳尖毛下滴的点点鲜血,以及被眼泪冲出一道道白印的小红脸。 懵了—— 作者有话说:终于写完了 下本书,想试试全文存稿了 第50章 何以寄情,屠杀贵族泪涟…… 神明啊。 我早就不奢求成为人类了。 但你为什么要一遍又一遍地, 撕去我人类的皮囊,逼我露出狰狞的妖相—— 并告诉我,一切的伪装与努力。 都不过是自作多情的徒劳? * 第一个死的人是名为爱德华的老東西。 梅因庫恩聞着味翻进窗户时, 他正在往昏睡的琳妮特脖子上套项圈。 [是小、小偷!来人——] 梅因庫恩妖力失控,理智全无,直接夺过项圈套在他的脖子上。 噗咔咔。 贵族的腦袋, 就像肩上多生的痦子般, 被强行勒掉了。 [大人, 你叫我们——大人啊啊啊啊!] 颈椎碎裂的声音惊动了仆从。 [杀了他!怪物!砰砰!] 他们向半妖开枪,子弹在空中被半妖的尖爪截获,梅因庫恩拧动手腕,反投的子弹在他们的额头上钻了几个标准的圆孔。 也许木塞能堵住从其中流出来的白浆。 [汪!汪!!] [朋友?怎么还开上枪了!这多不好玩。] 枪响召来爱德华无知的客人。 [要是有哪个小家伙惹了你的不快,咱家忠心的黑狼, 很愿意和以前一样为你出气啊啊啊啊啊——] 他牵着兴奋的猎犬,本想和孩子们玩一场追猎游戏。 咚、 梅因庫恩抢过牵绳, 用狗抡爆了他的头。 [汪嗚——] 狗也死了。 [怪物——] 他的儿子在旁邊大叫,抬起手里的玩具箱,疯狂地去砸半妖的头。 [还我爸爸命来!] 哐! 梅因库恩的头被砸了个正着, 但好在现在的他并不是在用大腦思考。 半妖瞳孔涣散着,顺从妖力的指引,把整个箱子连同其中的玩具,都放进了他的后门。 [嗚——魔鬼] 他带着一肚子血離开人世, 死得不太利落。 [朋友,同道中人啊!你也喜欢字母游戏?] 这房子的隔音真的很不错, 仍有人打开房门,对半妖露出暧昧且心照不宣的微笑。 [但我好像没在会所里见过这么大岁数的马,还有旁邊那个躺着的是——] [呃] 混沌意识中, 梅因库恩尝試着把那人吊起来,按他最喜欢的捆法。 但绳索太韧,他手又重,那人反被勒成数块,淅沥沥地挂在天花板上…… 拼起来又是一条坏汉。 也曾点烛滴蜡,只是爪子太大,捏得不稳,只能以碳火代替。 [啊啊啊啊,混蛋——] 红与黑有何区别?反正皮肤是确实如他最开始的愿望一般变了颜色,带着灼痛抽搐。 也試过在身上穿孔,只是没有经验,不小心穿到了左侧胸腔,二到五肋骨间。 乳.头和心头,距離也差不太多。 [杀人了——] 守卫们在跑,贵族们也在跑,梅因库恩捉住他们,踩斷他们的腿,钩斷他们的筋,令他们没有一个能摸到通往自由的门扉。 正如他们以往所做的一样。 一切的一切皆已做尽,别墅内再无金尊的呼吸。 可是涌入半妖体内的惡欲仍未泄尽,过量的负面情绪在脑子里形成疯狂的呓语,诅咒这世间一切有形的物质。 他们中的所有人都该死! 血水里有什么東西在哭。 他们中的所有人都当为我们陪葬! 鱼缸里传来幼嫩的咒骂。 我要讓他们都粉身碎骨,不留一丝痕迹在人间! 盆景里喷泉淌出话来。 就像我们一样。 提瓦特的水里,藏着至强烈的情感。 但要多少次不甘,多少次绝望,才能酿出如此浓郁的恨来?以至于我根本控制不住身体的一丝一毫? “” 直到梅因库恩从滿地的尸体碎片中醒转,他也想不明白。 “” 怀特的风衣,已经被血浸透。 鞋和袜子里,也潮乎乎的。 “” 有什么东西硌了脚腕。 梅因库恩伸手去摸,指甲勾出一枚金牙。 “” 梅因库恩木讷地丢掉牙齿,垂着耳朵,竖瞳圆散着,回到最初的房间。 “呼~z” 琳妮特,在一片污物之中安稳睡着。 “” 几乎是下意识地,梅因库恩忘了自己惧人的事实,双爪伸出将女孩抱离肮脏的血泊。 要找个干净的地方 他恍恍惚惚地迈开僵硬的双腿,跨过片片骨肉。 要找个干净的地方 找不到。 从顶楼下到低层,路过了所有房间。 梅因库恩,呆愣在了一楼的大厅里。 哪里,都是血,哪里,都是残缺的人体。 “” 哪里,都是新鲜的罪证。 哪里,都配得上公义的審判。 “放手,混蛋!!” 直到孩童的怒吼,伴随着微小的力道推在半妖的后背上。 “!!!” 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啊啊啊——” 梅因库恩直接被推醒,他抖掉孩子,缩在地上疯狂地尖叫嚎啕: 没有变,什么都没有变。 他的耳尖滴血,心里也跟着滴血。 “嗚啊啊啊啊啊——” 对不起,哥哥,哥哥! 最近的日子太快乐,太幸福了!以至于我都忘了。 你是没有弟弟的。 人类怎能有妖怪做亲人呢? 公爵怎能有罪犯做家属呢? 那只是一只名为猞猁的野兽!与你当无任何瓜葛! “嗚!”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那維莱特。 你的教导与承诺,我今日一并辜负了。 无论怎么努力扮演,假的就是假的。 我永远也无法成为一个正常意义上的,好人。 也永远无法遵守人类的规则。 更无法得到你所描绘的—— “啊啊啊啊啊——!” 幸福。 * 年轻的凶手一哭,大大小小的孩子们全懵。 什么情况这是!? “你、你们在这里等我,我下去瞧瞧。” “姐姐——” 故作镇定地将弟弟妹妹安置,蕾娜提起裙摆,赤脚淌过血淋淋的毛毯,走入一楼的大厅。 “琳妮特!琳妮特!” 新来的孩子哭得专注,一边嚎一边狂摇女孩的肩膀,擦她臉上身上的血: “呜呜呜哇——别死——” “讓我看看,我会急救!” 蕾娜心一紧,快步上前。 “啪!” 她却忽然看见浅发的小姑娘忽然诈尸般地伸手,利落地扇了男孩一个嘴巴。 “好、好吵” 琳妮特迷迷糊糊地晃起脑袋,耳朵尾巴全是软的: “头晕,困” 末了,又昏昏欲睡地聞闻衣服上的血: “为什么这么臭” “呜呜琳妮特你没死啊!” “。” 蕾娜默默地停下走向他们的脚步。 看起来只是迷药吸多了。 “呜呜呜——” 对比起来,还是这边比较严重。 “喂,你小子。” 蕾娜狐疑惊恐地站住脚步,隔着几米的距离審视浑身浴血的垂耳少年。 “把他们都杀掉啦?” 说实在的,蕾娜有点不太相信自己的这个判断了 一个快把自己哭过气去的少年,年纪感觉比自己还小一点。 杀人凶手,反了吧?看着倒像是幸存下来的马。 “咯呜、呜——” 可眼前的这玩意却哭着疯狂点头,一副积极认罪全力配合的模样。 “是——呜!” “” 好、好荒谬。 蕾娜看着他滿头满臉的血迹,以及被黏成一缕一缕的耳朵毛沉默。 将整个别墅里的人全部杀干净,甚至连尸体都分成臊子的家伙 真的是这样一个爱哭鬼嗎?不对劲吧! 可是,除他以外这里确实再没有其他活人了。 “你哭什么啊!” 蕾娜无法理解此人的行为,心中因茫然而焦虑: “杀人的不是你嗎?胜利的不是你吗?” “那么,笑着的也应该是你啊!” 不、不是这样的。 梅因库恩幼犬一般呜咽着,抱住自己的肩膀发抖。 我违背了,大家对我的期待。 我知道的,佩佩和克雷薇虽然不说,但一直因为我的妖力失控而担忧,希望我停下来,安稳地生活。 还有阿梅丽,我已经想明白了,她讨厌我的猞猁身份,不想让我继续維持。 那维莱特,我的老师,一直很努力地试图将我教导成为一个正派的人,也多次为猞猁的案件忧虑悲伤。 哥哥,莱欧斯利,他是梅洛彼得堡的公爵,是枫丹法律的维护者。 他、他们,都不该有一只野兽做家人! “呜——” 他呜咽着抬起手爪,擦着泪水与鲜血,回想最高审判官的教导: “他们应该、应该、受审判” “所以,惡人、就算是死,也该死在——” 公义的天平下。 而不是一只发狂的野兽手中。 这不是那个什么——正义?这只是单方面的屠戮,呜—— “你是傻子吗!” 对于半妖口中所挤出的字句,蕾娜大为不解: “枫丹,正义之国里,根本就没有人被判过死刑啊!” “呜——呜?” 急促而猛烈的哭声戛然而止,小小的杀人魔抬起脸与蕾娜对视,满脸的血渍也挡不住他脸上的茫然。 他仔细地思考,转动愚蒙的猫脑,回想过往的经历。 养父母,库嘉维娜,乐斯,以及许多让梅因库恩昼夜难安的恶徒 不会被判死刑? “假的。” 他又呜呜地哭起来,脸上没有一丝相信的痕迹。 “你骗人——” 50-60 第51章 独断专行,半妖落难众子…… “” 蕾娜难免沉默了下。 “你真不知道!?你是枫丹人嗎?这可是常识啊!” “!” 蕾娜驚愕的问话才剛剛喊出口, 就见眼前的少年一个激灵低下头,用一双诡异的手爪死死地擋住了下半張脸,更加严密地将自己缩了起来。 “不、合理, 不、可能。” 对方颤抖着,跪趴在血泊里喃喃。 对壁炉之家的孩子来说,杀人偿命, 才是常识。 天啊! 如果不是场所不对, 人也不对, 蕾娜真想送他一个嘴巴子。 现在是該争辩枫丹法律制度的时候嗎!? 犯完事却不准备跑,是在等着吃牢饭嗎? 咚、咚、咚。 “开门,警备队!” 别墅的房门已经被敲响,门口穿来严厉的呼喊。 “这次怎么这么快!” 蕾娜一驚,赶紧回头戒备地看向小小的凶手。 “你、这是你自己运气坏, 可不是我们报的警!” “” 梅因庫恩捂着下半張脸,怔愣地甩着耳朵上的血, 不知道該做何动作。 我该、做什么。 要跑嗎。 要像以前一样,跑掉吗。 从这里跑掉,很容易的, 没人能捉到猞猁的尾巴。 但。 梅因庫恩嗅了嗅空气里的血味,碾了碾指腹间成块的红沫。 “” 围巾和帽子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口罩湿透后也没法再用了。 梅因庫恩放下擋脸的手,对着大门露出一个木然的表情。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 扮演好人类, 对我来说太难了。 野兽就是野兽,就算是再怎么努力。 也是无法停止杀戮的。 “” 不想再演了。 也不想再杀了。 在许多人的许多种有关希望, 有关期待,有关教导,有关爱的缠累下, 半妖放弃了抵抗,等待着人类的绳索,将自己捆上刑堂。 ‘我杀了这么多人,审判我的应该是老师是那维莱特吧。’ 半妖淡淡地想。 ‘幸好他不知道我是猫神。’ “开门!开门!” 门外敲门声急促。 “是警备队!是警备队!” 楼上有孩童小声哭泣: “他们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警备队是什么?他们也是来欺负我们的?” “笨蛋!不是!!” 一片欢腾的喜悦里,半妖的口里蔓出绵绵的苦意。 截路的匪徒,被林间恶兽吞食。 勇敢的旅人,趁机从囚笼逃脱。 赶来的士兵,送他们安全归乡。 完美的童话,不曾有一人受傷。 至于野兽。 既已尝了人的滋味。 便不可再留 “大傻子!” 咔。 有什么东西,混着浓烈的酒气,狠狠浇上猫的满头红发。!? “哗!” “你怎么不跑啊!” 蕾娜磕碎玻璃瓶子的上端,将其中的酒水尽数倾洒,倒在梅因的脑袋上。?? 液体顺着头皮下滑,锁骨處积起红粉的水洼。 “新来的!小傻子!” 蕾娜倒完一瓶后又接上一瓶,将军般指挥离她最近的林尼: “把柜子上的酒都拿过来!不要红的!” “好。” 冷静下来的林尼,沉默地看了梅因几眼,立刻冲着抱回几瓶无色酒液。 “你忍忍吧。” 对着梅因呆直的竖瞳,蕾娜如此解释: “我们这里,酒比水多。” 哗—— 呜啊——? 浓烈呛鼻的液体从头顶浇下,蛮不讲理地冲掉绒毛间已渐干涸的血迹,模糊不清的視野里,梅因看见蕾娜用裙摆吸满了酒,狠狠地糊在自己的脑门上! “你是把脑袋泡进别人肚子里去了吗!?” 辱骂声伴随着粗魯的擦拭,劈头盖脸地砸向半妖。 “真**难洗!” “???” 一瓶接着一瓶,眉骨,眼眶,鼻梁,下巴,脖颈,每一處的血迹都被仔细擦净。 一瓶接着一瓶,捏起食指和中指,少女用手撸掉绒毛间多余的液体,还给半妖灰白二色的耳朵和头发。 用酒洗他的手,用酒洗他的脚,人类用价值千金的水,试图为半妖做新生的洗礼。 “都不许动!” 终于,在警备队成员破门而入的前一刻,人类的少女把勉強洗了个七七八八的半妖按在怀里,跌坐在血地里大哭起来: [凶手都跑了,你们来得太晚啦——] * “凶手,什么凶手?” 闯入别墅的警备队成员,肉眼可见地愣了一下: “我们接到的报案不是说有不明生物潜入了贵族的别墅吗?” 他疑惑着上前,皮靴踩过潮湿的羊绒地毯,低头想要询问客厅里的这几个孩子: “别墅的主人在哪里?你们是他的孩子们吗啊啊啊啊——” 房间内零碎的皮肉与白骨,以及皮鞋上慢慢暈染开来的红色,让人类的警员惨叫出声,瞬间暈厥。 咚。 刚想开口解释的蕾娜:“” 就这? “吵什么吵!” 他的队长,魯熱慢腾腾地在外面喊话,看起来极不情愿进入贵族的房间。 “都工作一年了还这么沉不住气?还是说他们的荣华富贵把你得吓住了?” “” 连绵的沉默终于令魯熱起疑,他提起槍,走进房间。 “回答我,说话——!” 扑面的血气,帶着浓烈的酒气,几乎凝成实体,立刻揪紧人类的心脏。 “我、我的天啊” 心理素质再強大的人类,也要为眼前的一切驚骇,魯熱死死地握住手里的槍,視线从尸山血海中飘过,最后落在被蕾娜紧紧抱住头部的少年身上。 真是好熟悉的一对耳朵。 “咔!” 一声清脆的铳槍上膛声。 “我原先还以为,贵族们不开门、是因为又在摆谱,又要给警备队下面子,这才下令让部下強行闯了进来。” 枪口颤抖着,瑟缩着,抵上半妖灰白二色,遍布黑虎斑纹的后脑勺。 “现在看来。” “其实是因为死光了?” “” 被认出来了。 梅因庫恩面朝着少女柔软的腹部,后抵着冰冷的钢铁,心里平静安逸,甚至连怕人的毛病都不再犯了。 认出来很正常。 鲁熱,他见识过我一跳八楼且毫发无损的强大力量,也见过我无法被帽子完全遮挡的奇特发色。 你抱住我的头,挡住我的脸,目的是好的。 只是实行起来,实在是欲盖拟彰。 唉,这不是瞬间就破案了吗。 真抱歉啊,蕾娜。 虽然马上就要被抓住了,但梅因库恩一点犯案凶手当有的紧张,恐惧和不安也没有。 毕竟哪怕是现在,警察已破门而入的当下。 梅因库恩也有着不惊动任何人,不傷害任何人,从这里快速脱逃的能力。 他现在不跑只是因为。 他不想跑。 真抱歉啊,蕾娜。 身上的风衣因为染血太多而被强行扒掉,酒液又挥发帶走热量,梅因库恩心里冻得发疼。 你的努力白费了。 “欸?先生?” 蕾娜张张口,试图再说些什么: “你是不是搞错了,凶手、凶手已经——” “松开他!” 鲁热声音颤抖着,开口恐吓。 “否则我将把你当成共犯!一齐射穿!” “呜——” “” 梅因库恩闻言,立刻将可憎恶的指甲按在吸满血与酒的毛毯上。 他要借力爬起,脱离少女的怀抱。 “笨蛋,你在做什么!” 一只手,一只小小的手掌,猛地按住警备队队长的枪口。 魔术师满口诡诈,魔术师以欺骗为生。 魔术师林尼捂住枪口,大声说谎: “你怎么能强迫被迷药迷晕的受害者站起来呢!” “?” 梅因库恩起身的动作不可避免地一顿。 “!!” 蕾娜立刻将他的手按住。 “什么!?” 被恐惧掳掠的心稍微清醒,鲁热将视线挪给林尼和在旁边依旧昏睡的琳妮特: “迷晕?” “是的,迷晕!” 林尼压着枪口,面不改色: “‘我们’一齐被人用迷药捉走,还是在刚出警备處的不久!” “你应该反省自己的失职,而不是将枪瞄准受害者!” “怎么——?” 他瞪着大人,声音高昂好像舞台剧上的主演: “你现在是要灭口吗?” “哈?” 鲁热一个字也没信: “你们两个小玩意被迷晕还有可能,但他一个从八楼跳下去还活蹦乱跳的” “姐姐。”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怯怯的呼唤。 “什么人!” 鲁热大惊,抬枪后转,对上一片稚嫩的面容。 “呜哇——” 数十名未成年的孩子,他们不知道何时从楼梯上走下,用一种极恐惧和不安的眼神看着鲁热。 看着正义的护道人。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轻人?” 就算是贵族,也不该有如此多子嗣! 不对。 “不要伤害姐姐。” 他们畏缩着摇摆带着伤痕的手臂,黄金的颈饰,分明长着镣铐的模样,轻薄的蚕丝,别有意味地挡在身上。 他们穿金戴银,举止却没有贵族的矜贵。 “如果可以,也、也不要伤害那个猫耳的哥哥。” 想了又想,他们中的一个大胆的走上前,摸起鲁热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 “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可以做。” 而带着奴隶的自卑 “呃啊。” 一声极困苦的闷叫后,鲁热反复且多次地重复审视半妖的身形,最终一脚踹上下属的屁股。 “队、队长!” 那人大梦初醒,惊骇欲绝: “到处、到处都是血!沙发上有人的指关节——” “既然知道!还不快去警卫处叫人手来!” 鲁热厉声骂他: “动一动你的软骨头!” “是、是!那队长你呢?” “我?呵。” 鲁热从地上捡起一件沾满血和酒的风衣外套——梅因库恩的罪证,仔细地叠好了。 “从警卫处到这里,差不多二十分钟到路程中,我会在这里当一只愚笨的看门狗。” 他看着半妖,眼里带着忌惮与琢磨,也带着希望与期许。 我的愿望,你能实现几分? “并向正义之神祈祷,希望他们都像木头一样安分立着,别乱跑。” “?” 梅因库恩小小的猫脑,不太理解这话的意思。 “哇!” 还没等他想明白,蕾娜已经惊喜地叫出声来。 “傻子,快起来,快!” 她握住梅因库恩的手腕,惊喜地看向他恍惚且萎靡的脸。 “我知道五楼有扇窗户的锁坏了!” 停滞的脚步,被推着向前。 弯曲的脊梁,被生生拉直。 “我们缒你下去!” 放弃挣扎,俯首就缚的半妖啊,被无数双小手,强硬地推向光明的地方。 什么,你不想去? 没有这个选项哦—— 作者有话说:朋友们,真的没有人觉得鲁热这个名字耳熟吗?[鲁热的信条],这样呢? 看来枫丹版本还是有点久远了 我就直接说了好了,[曙红即兴诗][人间剧][无格律自由诗]等几乎所有虹彩蔷薇系列任务中出现的npc,甚至包括那个一拳一个钟离的拳皇,和那个投瓶子搞雷火反应炸死我龙王的这俩地方传奇,还有问旅行者我要杀老头你拦不拦的男女俩,都是鲁热的拥护者兼组织成员。 但是组织叫啥名不知道,将所有支线任务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黑衣组织 重看了几遍他的支线任务,发现他落草之前极可能是枫丹官方执法人员,本文就将他私设成警备队的了。 可恶啊,文写的太晚了—— 第52章 精神恍惚,抓两小猫回家…… 真没必要。 你们就算帮了我这一次, 又能如何呢? 梅因庫恩压着颤抖,混混沌沌地,被人类的少女拉着手腕上楼。 我迟早, 还要犯下比这更大的罪行,杀更多的人。 公义的审判庭上,已预留了我的席位。 不如讓我早日落座, 也好过漫无目的的彷徨。 “这里这里!” 蕾娜不知道他的所思所想, 只是雀跃着向前, 沾血的白裙在空中舞出快乐的浪花。 她怎么能不激动呢?贵族的头颅已被利落斩下,杀人的勇者也将被平安救下。 “大家,快过来!” “姐姐——” 众子畏懼地看着半妖的灰白发,但出于对蕾娜的信赖,竟无一人逃窜离开。 “快来, 快来——” 她招呼着弟弟妹妹。 [讓我们割下华美的帘布,装载勇士的身心。] [遮蔽日光的可憎物, 也可成为远扬的帆。] “” 厚重的黑帘被取下铺平,窗外仍是无光的夜色,梅因庫恩木讷地被蕾娜赶到布中央缩坐着。 [让我们取出坚韧的绳索, 引领勇士的新生。] [夺去自由的可憎物,也可成为安全的保障。] “” 梅因庫恩看着孩子们从柜子里,从地毯下,乃至床头, 或是自己的身上,取下各样的的细链与彩绳。 然后分门别类, 快速地搓成长索,牢牢系在黑布的四角。 简易的吊篮由此造成。 “可以了。” 蕾娜满意地拽了拽,又有些纳闷地看向坐在其中一动不动的少年: “你又瘦又矮, 看着又不聪明,也不机灵,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把那些坏蛋干掉的?” “” 回答他的只有梅因庫恩涣散的金瞳,和眼角残留着泪痕。 “算了。” 蕾娜歎口气,伸出双臂弯腰使力,隔着布将梅因库恩一整个抱上阳台。 “!” 灰色的垂耳轻抖了一下。 “你还能驚讶?不必驚讶,在这里,真正柔弱的孩子,可活不到我这个岁数。” “” 以人形态,而非猫形态被人抱起,原来是这种感觉。 半妖的竖瞳颤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沉寂。 “唉,真搞不懂你在闹什么别扭。” 蕾娜看着他恹恹的样子心里不爽快。 “听好了,你这个软弱的爱哭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懊悔到如此地步,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副完蛋世界毁灭了的表情,但是——” 蕾娜忽然伸手,执起梅因的手爪,垂目注視锋利的利器。 “啊!!” 梅因头腦恍惚,但凭借着本能,仍有抽手尖叫的欲望。 “我謝謝你。” 一抹柔软的触感,点在漆黑的指尖。 蕾娜亲吻野兽的前爪,連其上的血渍一齐包容。 “谢谢你終结了我们的痛苦。” 她的弟弟妹妹们拽着绳子挤在身后,他们看向半妖的眼神依旧恐懼。 却也暗含感激。 “也祝你幸福。” 众子合力,妖怪的孩子躺在柔软的布料间,被缒下了五楼的悬崖。 * “” 妈妈,命运好荒谬啊。 梅因库恩躺在别墅下的草地上,看着漆黑的天空发愣。 长夜未尽。 我什么也没做,甚至連逃跑的心思也没起过。 他们自说自话地把我扔出了凶案现场,甚至都没问过我的意见。 “” 怎么办啊,现在。 他偏头,反光的眼睛透过灌木丛和树叶,看向在门口发呆的鲁热。 要去让他把我抓起来吗?这样比较符合那維莱特的教导。 “!” 鲁热发现了梅因的注視,立刻回头狠瞪他一眼。 ‘去,去。’ 他向半妖亮出手背,晃荡着挥舞几下。 “” 怎么这样啊。 ‘执律庭的警备隊恪尽职守,昼夜不停地保护着枫丹的和平’,怎么感觉和那維莱特说的一点也不一样? 要不再等等吧。 梅因库恩继续在草地上躺着。 等他的下属们到了,也许就会愿意把我抓走了。 “呜哇!” 细小的驚呼声,比警卫隊的脚步声最先到达。? 梅因库恩抬头,看见熟悉的吊篮正缓缓地缒到一楼,绳子一抖,其中又抖出两个小孩。? “哎呦呦,摔死我。” 林尼呻吟着从地上爬起,两眼昏花着伸手在草丛里乱摸。 “好黑——琳妮特,你在哪?” 凉的是石头,潮的是土,这个柔软又毛茸茸的——一定是琳妮特的耳朵! “哎呀呀,你睡眠质量真不错!” 林尼心里一松,手順着耳朵下滑,狠狠揪了一把‘妹妹’的脸。 “这样也好,不会有任何糟糕的记忆!?” ‘妹妹’躺在地上,用一对反着金光的眼睛看他 “啊啊啊啊啊——” 林尼一屁股坐在地上,手脚并用地后退。 “你怎么没走哇!” 浓郁的恐惧气味再次升起,梅因库恩心如止水。 你怎么下来了。 “蕾娜说不想要我这么蠢的弟弟,也不想要秋天就开始冬眠的妹妹。” 林尼眼神飘忽,在黑暗中努力搜寻着妹妹的身影。 “但我觉得她只是怕警卫队的反悔,找我说谎的麻烦” “。” 如果一开始就把我交出去,现在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么多。 “那个,那个” 林尼哆嗦着从地上站起,犹疑着不敢重新进入草丛摸索。 “很抱歉之前把你推倒,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没认出来你!” 林尼怕得厉害,这不能怪他。 再怎么说,地上躺着的也是个曾经浑身浴血的杀人魔。 “你看,我认出来你后不是第一时间就维护你了吗?恩先生,我向你、不,您道歉!求、求你千万不要怪罪我!” 而林尼只是个经历相对普通的小孩子,没有蕾娜那种令人惊歎的心理素质。 “。” 哄他的魔术,白做了。 梅因库恩心里叹息着从地上站起,晃着耳朵甩掉绒毛上的泥。 “呃——” 他听见林尼惊叫一声,被自己的动作又吓退了十几步。 既然这么怕,之前就不要帮我啊。 整齐而有序的脚步声在远處传来,细听还有警卫机关的齿轮摩擦声。 “快,这边,队长还在等我们!” “” 梅因库恩抬头看别墅,低头看林尼。 拿不算聪明的腦子想了又想,他最后选择在草地里捞出一个酣睡的女孩。 “啊,琳妮特!” 梅因库恩缩着指甲,用小臂固定住孩子的身体,对着林尼甩了一下头。 ‘走吧。’ ‘也不差把你们送回去的这一点功夫。’ “先生——你、你要带她去哪?” 林尼见他一声不吭抱人就走,吓得再不敢后退立刻跟上。 “我抱得动琳妮特,求你把她给我吧!” 半妖脚步灵活,引他走入熟悉的巷子。 巷子的尽头,隐秘地藏着一顶小小的帐篷。 “恩先生——” 身后恐惧的意味越发浓厚,林尼声音颤抖: “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梅因库恩懒得想他又脑补了什么,只是平稳地将琳妮特放在墙角,掉头就走。 “咦?欸?” 迷茫又恐慌地看向垂耳少年离开的背影,林尼不得不承认自己瞬间安心了好多。 呼。 恐惧的气味随着长叹消散: “琳妮特,我们終于到家了。” ‘真不错。’ 梅因库恩听见,心情轻松了许多,順着原路要返回别墅。 ‘可以安心面对正义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小巷里响起,听起来像是林尼在费力地在拖他沉睡的妹妹,要将琳妮特送到温暖的睡袋中。 “” 拖拽声很快停止。 睡吧,孩子们。 梅因库恩默默地祝福他们。 愿你们的梦里没有傷痛与血。 “呜!” 稚嫩哭声,却比安稳的呼吸更先响起。 “!?” 梅因库恩立刻退回巷子里,看见林尼跌坐在小帐篷外,紫瞳含泪。 怎么了? “完了!” 那一直压抑着恐惧,试图在梅因库恩面前表现得正常的孩子,忽然直起身子,一下子哭出来。 “一切完了!” 他的小手指着帐篷,悲傷的情绪在空气里升腾: “呜——我们活不过这个冬天了!” “!” 梅因库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只见帐篷的帆布上俨然裂着一个大缝。 那缝隙两端尖锐,像是野兽用利爪划开。 “” 梅因库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 等等。 我一开始来这里寻找林尼和琳妮特的时候,没有人应我——之后我情急之下干了什么来着? 当时脑袋吓得一片空白,现在完全想不起来! 梅因库恩惊恐地透过缝隙往里看,竟是一片空荡。 “” 几个月的努力,竟是连一朵纸花也没剩下。 “呜呜呜——” 对不起啊啊啊啊!怎么会有人偷小孩子的东西啊!! “!” 琳妮特终于在剧烈的嚎啕声中惊醒,回到残酷人间: “哥哥,怎么了!?你为什么在哭?” “——唔!” 林尼的哭声生生住了。 “没事。” 他看向刚刚苏醒的妹妹,脸上竟是立刻露出一抹完美无瑕的浅笑。 “没、没什么大事,琳妮特。” 悲伤混着潮湿的呼气,控制不住地从鼻腔里向外涌,他却温柔摸摸琳妮特带血的裙摆: “就是我们接下来最好得再努力一些了,嘿嘿。” “” 琳妮特没回答,只是冷静地站起来,视线扫过在旁边沉默的梅因,最后落到帐篷上。 她将头探进破洞,再次检查了一下藏钱的角落。 再摸摸衣兜,垂耳少年所给予的报偿,已不知掉在了何處。 “” 失落和悲伤,也从她的身上升起。 “哭吧,哥哥。” 缓了一会,她忽然转身,将林尼的头抱在怀里。 “我不会听见的。” “” 林尼没有哭。 兄长是不会哭的。 他只是伸出双臂,緊緊地抱住自己珍爱的妹妹。 “至少帐篷还在呢” 酒精与血混杂的气味里,有纯净的水湿了少女的胸膛。 “比咱俩抱着大先生取暖时强呜” “” 梅因库恩极忧虑地甩着短尾巴,看着远处的别墅,也看着眼前的孩子们。 在原处焦躁地转了几圈后,他忽然伸出两只手。 “哇!” 一手一个,紧紧相拥的两个孩子,被小心地提着后脖领强行分开。 “恩先生?” 小琳妮特懵懵地在空中踹了踹腿,很快就乖巧地不动了。 “放开我!你要带我们去哪!” 与之相对应的林尼,疯狂地在半妖的爪下扭动挣扎,梅因库恩的裤子上瞬间多了十几个鞋印。 “。”不痛不痒。 “!”我靠别摸我手! 梅因库恩不搭话,只是拎猫似的,拎着他们又惊又恐地大踏步向前。 觐见正义的计划—— 今夜暂时终止—— 作者有话说:梅因库恩战后总结: 精神状态-1-1-1-1-1 小猫儿:+2 第53章 初次交心,性命可否换信…… 菲米尼保持着等待的姿势, 在沙发上睡得酣熟。 那个说着“很快就回来”的恩哥哥,负了他,直到月过中天, 才迟迟地打开家门。 “放开!放开!” 还带回来了很吵的猫。 “这是菲、菲米尼?你把我们带到了你家里?” 那声音迅速地压低,又迅速地升高: “不許关琳妮特!” “冷靜,哥哥。” 屋子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水流声, 似乎是有人反复打开开关试探。 “这里好像是传说中的浴室, 我猜他的意思是要我洗澡。” “洗澡?不需要!我们身上很干净!” 嗅嗅。 “呕。” 在沙发上迷迷糊糊昏睡的菲米尼只感觉身下一空, 好像是自己被什么有着尖爪的大鸟拽着衣服拎起来一样。 咔。 輕微的关门声后,血臭与吵闹声,都与卧室里的男孩毫无瓜葛。 * “妹妹,听我说,我们得跑!” 二子先后洗了澡, 换了新衣服,琳妮特始终不懂林尼为什么滿脸驚恐。 “恩先生是个好人啊, 你忘了嗎?” 曾有粉色的虹彩蔷薇,柔软地攀在他的漆黑利爪间呢。 “你别问太多——” 林尼不回答,只是一味地白着脸催促: “总之, 我们、我们必须得快点儿找机会跑出去!” “为什么啊。” “就算是要走,也得好好地道谢加告别吧。” “你不是也说,是他在坏人的手里把我们救了出来嗎,那样就更不能失礼了。” “確实如此, 但——” 散落一地的人体碎片,墙壁上的大片污血, 挂在天花板上的肉泥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 除了好恐怖三个字外, 林尼再也无法回想出任何东西。 就算死的確实都是坏人,凶手也确实在流泪忏悔,那又如何呢? 这不能改变他是个危險人物的事实啊! 警备队队长面前的短短几句谎言,已经透支了孩童全部的勇气,现在除了逃跑的求生本能外,林尼再无思考其他的能力。 “天、天还没亮,那个叫菲米尼的小孩子也没醒。” “趁他还在浴室里洗澡,我们跑吧!” “可是好吧。” 虽然依旧不解,但是看着林尼瑟瑟发抖的模样,琳妮特很難硬下心肠。 “但是你得给我点时间留張纸条,我要给恩先生留言,说感谢他的帮助。” 琳妮特小心地翻起书架,寻找可以写字的本: “还得告诉他,新衣服的錢可能要晚点还,因为我们一分錢都没有了!” “怎么停下来了?” 林尼异常紧張,几乎到了风声鹤唳的程度: “難道是发现了什么危險物品!?” 比如刀片、毒针、或者其他隐秘的武器——噫! “那倒不是,我只是发现。” 对于兄长的脑补,琳妮特一无所知,只是平靜地把手里的书放回去,又重新抽了一本。 “真厉害。” 重复几次后,她驚叹出声: “这里的书架上,收纳的全都是童话。” 欸? 只是童话就好,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林尼愣了一下回答: “毕竟家里有小孩子嘛,童话书多收集一些也是正常的。” “都是新的。” 琳妮特补充,语气中不免夹上羡慕。 “基本没看过。” “!” 林尼抬头,看了看不知道有自己几个高的书架,上面滿满当当的,约有几百本书。 都是童话? 他上前去,踮起脚尖抽了一本,翻开,对泛着油墨纸香的圖彩发怔。 看年纪,这肯定不是恩先生的东西。 原来一个小孩子。 “” 可以拥有这么多自己的东西呀。 * “哥哥,我们去别的房间吧,这里的窗户上了锁,打不开,跑不了。” 两兄妹顺着走廊,一间一间地开门。 第一间屋子里,塞着满满当当的玩具。 “这、这玩的过来吗!” 林尼不可思议地捧起一个纸盒,擦掉上面的灰尘看价格。 “可能是伪装,里面藏着槍械——” “呃呃呃——” 林尼头晕眼花地将它放回原处。 “能抵半年的面包钱” “哇。” 琳妮特面无表情地惊呼,猫耳朵忽闪着: “連过家家用的小茶杯都有欸,好想玩。” “” “粉色的迷你城堡!想玩。” 可恶啊!玩具店是被你们搬空了吗! 如果一直坚持不懈地演魔术,得多长时间才能给琳妮特,买下那栋迷你城堡呢 林尼丧丧地开了第二间房。 这间就很朴实了。 除了几个大柜子外什么都没有。 “看起来像储物间。” 琳妮特放松地随手打开柜门: “可能是储存粮食的地方啊。” “怎么了!?” 林尼依旧风声鹤唳: “难道里面藏了尸——” “” 并非如此。 看了一眼后林尼也跟着沉默。 各色,各型号,各样式,各季节的童装,整整齐齐地码在衣柜里,从五岁到十五岁的竟然都有。 其中的許多都没有拆封痕迹。 这是在干什么。 太有远虑了吧。 “啊。” 琳妮特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腿上崭新的裤子: “我说恩先生怎么会拿出这么合身的衣服。” “明明我们的身材都比菲米尼大了许多。” “” 一片沉默后,林尼静静地关上了这间房的门。 可恶啊,可恶! 我完全没有在羡慕,完全没有! “哥哥,去下一间房间吧。” 等我努力表演魔术赚到钱后,完全可以给琳妮特买比这更多的漂亮小裙子! 他愤愤地打开了下一间房的门。 “哇。” 几乎是开门的瞬间,琳妮特就小小的驚叫出声。 “我喜欢这间。” 很大的房间,被屏障隔成两半。 一半是青蓝的被褥,蓝黑的窗帘,柔灯铃的盆栽,桌椅都被巧妙地刻成猫的模样。 “这、这是!?” 房间的另一半则是红黑的配色,卡牌圖案的床铺,自由的飞鸟与火,彩带与花的意象随处可见。 天啊。 林尼打开抽屉,甚至在其中看见了许多昂贵的魔术道具。 “为什么——” 喜悦之情控制不住地上涌,疑惑也是。 为什么这个房间的设计与我们的喜好几乎完全一致? 林尼走到桌子前坐下,发现連童椅的高矮都与自己的身高完全匹配。 再翻翻另一边的青色衣柜,每一件青色裤子后面都被手工剪好了放尾巴的洞。 “” 喜悦之情渐渐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恐惧。 * 林尼与琳妮特之后,梅因庫恩是第三个进入浴室的。 暖热的水汽令人不适。 他一把捏住开关,将其拧到最右。 冷水扑面而下,剁去血与酒的气味。 却剁不碎迷茫的心和混乱的大脑。 梅因庫恩两眼呆滞,瞪着花洒多孔的正面,心里回想起童年的诗歌。 [雨啊,世间至公平之物。] [他浇灌义人的田地,也浇灌不义人的田地。] [感恩慈悲的雨,让所有的人,都得饱足。] 唱歌的应该是蒙德的兄弟,他常会提起自由,酒,风,爱,花与巴巴托斯。 那些他一个也不曾拥有的东西。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他来着? 不管我是义人还是不义的人。 那水掉在我的尾巴上,透进我的厚绒毛里。 都比你们的头发更冷,更难干。 所以雨对我,并不公平。 “” 明明小时候就明白的道理,怎么现在反而忘了。 梅因库恩关上花洒,用手撸短尾巴上的水,揩猫耳朵上的毛。 然后穿上衣服,带上新的围巾与口罩,挡住脖颈上的伤痕与下半张脸。 沙发上,两个孩子正坐在那里等待。 恐惧,惊疑,忧愁,迷茫,种种情绪直接涌进半妖的血脉。 “恩先生——” 他听见男孩拖长声音,颤抖着询问: “你、您,是什么时候开始观察我们的?” “” “以至于我和妹妹的一切,您都一清二楚?” 啊,啊。 看来是找到那个房间了啊。 半妖怜爱地垂眸,竖瞳与他瑟缩的紫瞳对视。 小林尼,小琳妮特。 正如你们会试图与我分享面包一般。 野獸得了猎物,怎能不与它的族群家人分享呢? 我也曾欲与你们共享领地,同度寒冬。 但那是未打算说出口的邀请。 因为我亦知晓,人形态的我。 危险,且与你们毫无瓜葛。 “回答我!” 小黑斑猫张牙舞爪,咆哮声稚嫩真切: “我完全清楚!昨夜所发生的一切逃走的目击者只有我!所以无论你有何意图!” “把我的妹妹放了!” “哥哥,冷静一下!” 白尾猫难掩惊惶,平平地压直耳朵拉住林尼的手: “一定,一定有什么误会——” 多么可敬的勇气! 梅因库恩看着他打颤的腿,汗湿的发,几乎想伸舌舔.舔他的额头。 多么可怜的孩子。 在林尼的视角里,他只能看见那双炯炯金瞳极缓,极慢地眨了一下,好像示好的猫一般。 然后,他抬手輕跳,在菲米尼够不到的家具顶端,摸下一把槍。 “咔。” 并开了保险。 “!!!” 林尼瞬间暴起,将他小小的身体挡在琳妮特的前方。 “林尼!” 但这次与警局时不同,他胜过了身后的妹妹,没有让她重新冲上前方。 “来啊,混蛋!” 他吼叫着,眼眶里却渗着惊惧的泪: “开槍啊!” “收回这条你手所救的性命!” 那咆哮声很快变成呜咽,又变成狼狈的示弱: “琳妮特真的什么也没看见” 唉。 就算是我真的可以自如地说话解释,恐怕你也听不进去吧。 枪在梅因的黑色尖爪间舞出一片银亮的花。 啪。 最后,轻轻地放在小魔术师的手里。 “呜——呜?” 本于人类求生的本能,林尼直接握住武器,不假思索地指向野獸的头颅。 而野兽呢,他只是轻柔地半跪下来,扶着枪筒,抵在自己的两眼之间。 “要、稳。” 林尼,我亲爱的小朋友。 如果这样可以让你安心的话。 我容许你向我开枪。 伤害我吧。 然后抱着我的尸骨,安心吧。 “你——” 父亲,母亲,我恨你们。 神明,命运,我恨你们。 恨你们让我活在这个对我不公的世界。 恨你们,让我付出百倍,乃至千倍的努力,将赤红的心脏一次次剖析展示。 才能拥有与人类同行的资格。 “你是疯子吗!?” 连绵的惊吓,疲惫,恐惧,绝望,终于把小小的兄长击垮。 仿佛是终于确认了什么一般,仿佛是终于找到了可信赖的人一般。 林尼一把将枪撇掉,踢得远远,远远的。 “你就是疯子!傻子!笨蛋!混蛋!” 没来得及骂太多声,他很快就直直地向前倒下,直直跌进半跪在他面前的,梅因库恩怀里。 搂着他的脖颈,斜依着他的肩膀,就这样疲惫地睡了。 世界啊,你们都应该来看看这个缺爱的杂种。 隔着口罩与围巾,梅因库恩嗅闻身上再无一丝恐惧气味的林尼,听他平稳而安宁的心跳。 为了这样一个拥抱。 就算是让我付出生命,我也愿意呢。 第54章 三子初见,佩露薇利破门…… 普通的早晨, 小菲米尼普通地起床,普通地走入餐厅。 “早上好,恩哥哥呜哇!” 一点也不普通! 大叫一声, 困意全消,小菲米尼惊恐地看向餐桌旁的两个人。 “客、客人!?” 哪里冒出来的! “哈哇!” 林尼刚打了一半的哈欠生生被惊叫声吓停,“我看起来很恐怖嗎!” 不不不, 不是因为这个害怕的! 菲米尼扶住厨房的门, 不知所措地看着林尼和琳妮特。 记忆里, 家里如果突然出现了小孩子客人,那很可能是被他的爸爸媽媽帶来讨债的呜! “你好,菲米尼。” 可是旁边的姐姐态度好温和,眼神也像水一样清澈,没有嫌弃的颜色: “还记得我嗎, 我是琳妮特。” “呀,还真不记得了, 是因为我们两个换了衣服吧。” 这个小哥哥也是,虽然气质有点像重甲蟹,但重甲蟹可比会突然打人的猎刀鳐要好一千倍呢。 “你好~我是林尼哦~” “你、你好” 看起来, 不像是讨债的。 看了看梅因庫恩在厨房忙碌的背影,小菲米尼稍微鼓起勇气: “我是菲米尼” 普通的客人,该怎么招待来着? 要端茶和点心嗎?还是端饮料和糖果呢? 妈妈,妈妈没教过这个—— “恩、恩哥哥——” 人类的孩子, 帶着求助的语气呼唤半妖的帮助。 “” 带着三份早饭,梅因庫恩很快从厨房里走出。 [啊。] 先用指甲轻敲椅背, 示意孩童回归座位。 “客、客人” [不是客人哦,菲米尼。] 菲米尼看见,他沉默寡言的监护人, 向他并拢了四指,摊开手掌,指向林尼: “哥哥。” 又指向琳妮特: “姐姐。” “” 欸?! “额啊,果然是这样” 旁边的林尼啪地一下拍了下额头,抬手时露出腰间的皮制枪套。 “他一句话也不说,我还以为我理解错了呢” “哥哥,担心好多。” 饥肠辘辘的小琳妮特,已经先喝起了屬于自己的那杯羊奶。 说起来。 四方的桌子,足够四个人同时进食。 所以,恩先生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吃? “你怎么不吃?” 林尼与她有一样的疑惑,不算太信任地拿起一片烤面包。 看现在的状况,恩先生也没下药的必要啊,难道说是不好吃。 “咔。”咬。 “” 什么啊! 这明明超级好吃的啊! 冲着这顿饭被收养也值了——简直是连吃带拿!不行不行,不可以这样厚脸皮! “我会洗碗!一会我来洗!” 林尼率先揽活。 “我也会,我也可以洗。” 琳妮特反应慢了点。 “那个、那个” 菲米尼欲言又止。 “你这么矮,就算了吧,估计站凳子都够不到水池呢。” “那个,我是想说” 菲米尼眼神飘忽,艰难开口: “你们会用洗碗機嗎?” “” 对于前一日还在街头露宿的魔术师双子,这答案显而易见。 “所以、所以还是我来洗吧” “不行!” 林尼打量菲米尼矮矮的个子,非常不赞同地看向梅因庫恩: “幹家务对他来说还是早了点,所以你教教我那个什么機器怎么用吧!” [不行。] 梅因庫恩沉默地摇头拒绝。 “为什么啊!” 因为。 因为 呜啊,不想说原因。 “因为恩哥哥也不会用。” 小菲米尼不理解半妖的纠结,只是诚实地回答: “明明,我已经教了他五十次了。” “” 欸? 林尼与琳妮特看了看还没有椅子高的小菲米尼,又看了看旁边安静端坐,外表十分神秘可靠的垂耳少年。 反了吧! “洗衣机,电熨斗,吹风机,吸尘器。” 一个又一个极为陌生的名字,却从眼前的小小孩童口里吐出: “按键,怎么教也记不住,有时候还会突然扔掉电器,跑掉。” 小菲米尼越说越幽怨,看向梅因库恩的眼神也带上挫败: “为什么。” “。” 梅因库恩沉默地挪开头,耳朵心虚地后摆。 “!” 几乎是瞬间,双子就重新刷新了对菲米尼的认知。 不知道怎么搞的,但是—— 这小不点的气势,有时候会突然比恩先生还足哇! “兄弟!” 林尼一把抓住他的手,两眼閃閃发光: “教我!” “哥哥,你又抢先” “咦,是教机械用具吗?好哇,我也只会这个了” 三子打打闹闹地跑出餐厅,留梅因库恩独自一人沉思。 人类小孩子的友谊。 果然很容易发展起来啊。 比他们的成年体简单多了。 “” 如果我有一天不在了,感觉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 可惡,不会用家具才不是因为我笨! 是里面的那些机械齿轮太吵了而已—— * “梅因库恩!” 黑白发的少女一脚蹬开半妖的家门,仆人X形态的瞳孔扭曲着,几乎要喷出实质性的怒火来: “给我交代清楚,昨晚你都幹了些什么好事!” “呜哇——” 迎接她的是孩子们幼嫩的惊叫。 阿蕾奇诺定睛一看,三个浅发的孩子穿着睡衣,排排坐在地毯上,正恐慌地看她。 “早上好,菲米尼,还有两位新朋友。” 阿蕾奇诺收起凌乱怒意,脸上重新现出优雅的冷酷来。 “你恩哥哥在哪呢。” “父亲姐、姐姐,他、他在厨房。” “是吗。” 她平静地点了点头,又顺便将门口的晾衣杆折成趁手的形状。 吱嘎—— “我有点事要找他商谈,所以接下来可能会很吵。” “呃” 看着亮闪闪的金屬断面,菲米尼完全不敢说话,只能惊恐地看着她踩着锋利的高跟鞋,气势汹汹地向厨房走去。 “等、等等” 完了! 恩哥哥,快跑—— “这是谁啊菲米尼?” 林尼立刻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恩先生的仇家!?” “应该不是,哥哥。” 琳妮特被吓得貓眼圆圆,但还算镇定: “是菲米尼的父亲姐姐??” 这、这到底是什么个家庭关系?? “佩佩——等等我——” 门外,粉发少女的身影突然出现,气喘吁吁地扶着门框: “早上好,菲米尼誒誒诶??” 一、二、三菲米尼分裂了? 她伸出手指,数着眼前的孩子,又着重看向琳妮特头上的貓耳。 耳廓里绒绒的犟种毛 “你、你好?” 琳妮特被看得浑身发毛,身后的尾巴也微微炸起。 一模一样啊,一模一样! 克雷薇一个箭步冲入厨房,一眼就看见被佩露薇利压在墙上逼问的垂耳少年: “不是告诉你出事情时必须第一时间通知我们了吗!你知不知道今早几乎所有的报社都緊急更换了头条——” “小梅因!” 她一脚把阿蕾奇诺踹开,换成自己的双手緊紧压住半妖的肩膀: “就算是自己童年不幸,想要弥补——” 梅因库恩背靠着墙壁,隔着口罩茫然地看着克雷薇五味杂陈,泫然欲泣的脸: “也不能把别人家的猫猫孩子搶过来养啊!” 梅因库恩:“??” 阿蕾奇诺:“” “那是谁家的?我带你把她送回去,再好好道个歉” 仆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狠狠甩在克雷薇的后脑勺。 “痛痛痛!” “给我清醒清醒,然后再仔细想想。” 佩露薇利无怜悯: “梅因库恩是那种人吗。” 对对对。 梅因库恩緩緩点头,表示赞同: 我才不会随便搶人类小孩的,我怕他们还来不及 “呵呵。” 佩露薇利横他一眼,无情开口: “你以为不带猫耳的,他就没抢吗。”???? * 多纳泰洛,已经好久没有早起工作了。 “爸爸,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以至于他的小女儿夏沃蕾被收拾东西的声音吵醒时,睡眼里都是懵的。 “这才四点啊。”妻子也没反应过来。 猞猁! 天杀的! 多纳泰洛四点十分准时冲入现场,瞪着满室尸块浑身发抖。 不是已经沉寂很久了吗。 不是已经很久没犯案了吗。 小崽子,一憋就憋了个大的啊!可惡的东西! “特巡队的,话不能说这么早。” 警备队的队长魯熱眼圈青黑,在旁边轻轻开口: “猞猁每次都会在案发现场中写下属于自己的犯罪宣告,可这次墙上却半个字没有啊。” “依我看,不是他。” “你懂个史莱姆!猞猁的每场案件**的都由我负责!” 多纳泰洛指着尸块大骂起来: “看这肌肉纹理被撕开的方向,看这骨头碎裂的程度!” “错不了,**的就是那个小混球!目击证人有没有!” “没。” 既然说猞猁的每场案件都由你负责。 那你手里岂不是压了几十个案件没破? 心怀怜悯地看了眼特巡队的队长,魯熱无奈地耸肩: “等特巡队赶到时,凶手早就跑了,我们什么也没看见。” “唉,和以前一样,跑得飞快。” 多纳泰洛头疼地扶额,余光看见鲁热手里的袋子: “这是什么,风衣?围巾?你的?” 他刚想凑近,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酒臭: “呃呜——你不会是喝到一半被拉来上工的吧?玩忽职守!” “何必如此严肃呢,先生?” 鲁热嘻嘻笑着,将提袋换了只手拎着: “托某位连环杀手的福,这几个月枫丹的治安好得出奇,不是吗?我就算是在工位上小酌一杯,又能如何呢?” “” 多纳泰看警备队队长的眼神,缓缓地冷了下来。 “你在对猞猁的行为表示赞扬?因为他用非法,残暴的手段碎裂诸多恶徒?” 哎呀,又是个死板的家伙。 “你太紧张了,先生,我只是单纯地作为受益人而感到高兴。” 鲁热嘴角含笑,眼底却藏锋: “无论如何,你也无法否认。” “几具涨碎胃囊的扭曲尸体后,枫丹上下的乐斯商人几乎减少了五成,再无人敢明目张胆地推销这些违禁品。” “几具被摩拉砸碎脑袋的无头尸体后,莫名其妙的妇女孩童失踪案几乎绝迹,就算是出现,也很快会被证明只是家庭纠纷。” “绑架,抢劫,谋杀,这些案子都去哪了?多纳泰洛先生,托一只野兽的福,灰河里的刺玫会,可都闲得快要去种花啦。” “警备队的,你的思想很危险——” “嘿,等等。” 鲁热突然抬起手,从多纳泰洛的脖颈上揪下一根长发。 一根女人的长发,属于特巡队队长的妻子。 干我们这行的,原来还能有时间奢求爱人的拥抱? “看来你也受了它不少恩惠呢。”—— 作者有话说:最近有点忙抱歉 第55章 钻牛角尖,仆人怒揍小梅…… “” 鲁熱所说的一切, 多納泰洛心里岂能不知晓? 猞猁停止犯案,一切线索尽都中斷,调查几乎完全止步的日子里, 是特巡队这些年来最悠闲的时光。 ‘队长,队长,下午没活了, 我们现在干啥?’ ‘没活就去练铳枪!楓丹的守护者怎么可以如此懈怠!’ ‘是、是!’ ‘’ ‘队长, 你拎着蛋糕要去哪?’ ‘练你的枪去!’ 多納泰洛甚至有机会在中午就买一份蛋糕回家, 看着小夏沃蕾和妻子一口一口地吃下。 ‘好好吃,爸爸也吃!’ 而不会像以前一样,因为下班得过晚,孩子已快入睡。 在妻子的拒绝下,只能点一点奶油在孩子的舌头上, 看她短暂的笑臉。 ‘现在真好,真希望以后也能天天和爸爸妈妈一起吃下午茶!’ “” 多么轻松幸福的日子啊。 就像是提前退休了一般。 但。 “这样真的好嗎。” 华美的血屋里, 数十个美露莘在楼上楼下蹦蹦跳跳,抬着尸体拼凑。 多纳泰洛可以确定,整个楓丹廷里未休假的美露莘, 无论是逐影庭的还是特巡队的,乃至警备队与检律庭的,但凡有点刑侦知识的,全被调过来了。 “什么?” 鲁熱没听清。 “我说, 这样真的好嗎。” 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一言一行皆出于真心。 多纳泰洛回头, 看向同僚在灯光下兴奋到发光的眼睛。 “将楓丹的正义,以及社会的罪恶,这些沉到能碾碎山脉, 杀死巨龙的东西,压到一个未成年的背上。” “这样真的好嗎。” “哈?” 鲁热難得沉默了几秒。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唉,特巡队的,讓雨把你眼睛里的野心洗掉吧。” 他对着鲁热,对着未来的执律庭叛徒,沉重宣告。 “我会抓住猞猁,我将令他于尸山血海中回头。” “但这一切都与枫丹的法律与正义无关。” “这只是作为一个父亲,对于他人孩子的同情与可怜罢了。” * “” “哦,正义的芙宁娜啊,你真是个感情充沛的家伙。” 鲁热向他行了一礼,臉上露出若无其事的微笑: “不过都与我无关,朋友,你加油干吧,我先走了,毕竟重大命案可不在我们小小警备队的工作范围内。” 在多纳泰洛审视的目光下,他镇定地撤出别墅,撤出警戒线,撤出同僚们的包围圈,撤出 撤进枫丹報社。 “嘿,枫丹日報的朋友。” 他蒙了脸,穿着一身警服,敲开舆论的门: “趁天还没亮,想不想给你们明天的报纸销量升一升?” * “梅因庫恩,看看这条新闻吧:‘五十三人命丧兽口,杀手猞猁再次犯案,执律庭对該罪犯情报的全部封锁,究竟是为了正义还是顾惜脸面,亦或是另有所图’哈,有人想讓你名揚天下呢。” 晾衣杆白斷了,它未曾挨上任何人的皮肉。 “梅因庫恩。” 佩露薇利只是坐在椅子上,托着头看她令人不省心的兄弟。 “你真是唉。” 除了一声叹息,竟什么也说不出。 “” 梅因庫恩一声不吭,只是拿起厨刀,将最新鮮的生肉剁碎,涂到面包上,又在上面淋上禽蛋黄和血。 [给,我猜你应該没吃早饭。] 他沉默地把盘子推给仆人,猞猁毛讨好着摇摆。 [按你喜欢的方式做的生肉塔塔。] “” 是我喜欢的没错。 “谁会大早上吃这个啊。” 阿蕾奇诺平静又愤怒地瞪他。 “好久没吃小梅因做的料理啦~” 旁边是克雷薇愉悦地咬着薄饼: “真怀念~” [抱歉。] 对面是猞猁毛软软下垂,沮丧万分的兄弟。 [我去重新做些吃的,这份就倒掉吧。] [因为孩子们不能吃生肉,而我不能吃生肉塔塔里的洋葱,除了佩佩没人能吃] “行了,浪费。” 黑色的手指将面包与鮮肉一同放入口中,仆人品味鲜美的血气。 梅因庫恩喜欢看佩露薇利吃生肉塔塔——这个奇特料理的模样。 那会让半妖觉得自己不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异类。 “梅因,你在吃什么。” [貓粮,怎么了。] 在克雷薇和佩露薇利難以言喻的视线下,梅因库恩拆了两盒貓罐头倒进餐盘里,拌着深褐色的颗粒,拌成黏糊糊的一坨。 梅因库恩摘下口罩,露出细密的门齿和尖长的犬牙,薄舌卷食着,恐怖地将它们咽下。 [很好吃的,真的。] 只有在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面前,半妖才不惮于露出自己的异容。 克雷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薄饼: “我是不是也应该吃点新奇玩意。” 不!请保持住你这点难能可贵的普通。 仆人和半妖在心里同时开口。 “你们两个唉。” 将闲聊打断,佩露薇利再次严肃了表情。 “言归正传,梅因,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数日来,你一直在极力避免自己的妖力失控,不曾踏入灰河半步,试图让自己的情绪一直保持平稳,但” 但没有用。 梅因库恩在心里接上。 人类的负面情绪无处不在,而我的妖力,也只能在体内不断积累暴动,不曾有緩解的迹象。 而贵族对琳妮特的恶行只是个小小的起火点。 嘭。 压抑的妖力尽数爆发,我失控得从来没有如此厉害过。 所以,躲避是没有用的。 “那么,解决的办法只有一种了。” 克雷薇在旁边叹息。 [是啊,只有一种了。] 梅因库恩在心里悲鸣。 那就是—— “我给你买了去别国的船票,你先去找个荒山野岭避避风头,等我们把事态平息” [我自首,去争取个] 梅因库恩:“死刑。” [?] “?” “什么东西啊!好不容易張嘴就不能说点吉利的东西吗???” 緩了片刻,克雷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你又发什么疯!??” [难道不是吗] 梅因库恩被她剧烈的反应吓得浑身一抖,差点从椅子上跳下去: [我、我永远也不可能控制住自己的失控,除了麻烦以外,活着什么也不能带给人类,而且,也只有死亡才能彻底终结我的疯狂吧] “” 克雷薇清晰地看见,佩佩的黑色手掌張了又合,反复几次后终于紧紧地捏成拳头,关节处爆起乌色青筋。 “梅因库恩。”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这是我认真思考后所下的决定。] 瘦削的少年啊,他的灰耳已低垂多年,不曾有一日如童年时昂揚挺立。 [出壁炉之家后,我一直在人世间游荡。] 猫回想来到枫丹廷的第一天,那可真是个美好的日子。 银灰色的长毛每一根都被海风摸得发亮,嘴里的渔鸥新鲜味美,饭后则在女儿面前殴打胡闹的父亲,作为消遣来说也算是合适。 就是夜晚同睡的那两个孩子,身体太凉,作为暖床人来说完全不称职。 真希望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如那日一般美好啊。 可惜不能。 [佩佩,克雷薇,枫丹真好啊,又大又漂亮。] 梅因库恩伸手,不知道第几次向姐妹展示自己的漆黑指甲。 噗。 只是微微用力,寸长的指甲就完全没入椴木所制的桌子里。 嚓。 拔出,就是一个完美的小洞,透过它,能看清地板上的纹路。 温顺地低头,盯着那纹路,梅因库恩口罩后的神情,轻松且安宁: [真不想破坏它。] [所以就先破坏我吧。] * “” 完蛋。 看看竖瞳恬静的半妖,再看看眼里冒火的佩露薇利,克雷薇汗流浃背。 我知道小梅因多半有些毛病,思维方式不正常。 但没想到病得这么厉害啊! [已经找到哥哥了,也亲身感受到了他的体温与心跳,他过得很好,没有我肯定会更好,所以就算是现在去死,我也毫无遗憾。] 那头梅因库恩还在认真地思考: [就是有点对不起菲米尼,不过他年纪小,应该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把我给忘了。] [林尼和琳妮特成熟又可靠,生活已能自理,如果将遗产分给他们一部分,他们应该会愿意帮忙照拂些菲米尼,所以也不用送去壁炉之家额啊!] “蠢货!” 忍无可忍!佩露薇利一把薅住梅因库恩头顶的灰毛下按! 咚!! 梅因库恩的额头与桌板重重相击:“!?” 为什么生气啊佩佩? 还没完呢,仆人猛地揪起他的头,再次狠狠砸下! 嘭——! 以被半妖扣出的孔为圆心,整张桌面瞬间破碎! “佩佩住手啊啊啊啊——他傻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克雷薇惊恐的叫声中,阿蕾奇诺于碎木残骸间单手拎起梅因库恩的后脖领,对着他迷茫的金色眼睛怒吼: “不过是一张破桌子!绒诺克都能单手碎一百张,你怕个什么!” [不不不,问题不是这个,是我的妖力,是我的妖力失控——] 不疼,但是懵逼,梅因库恩猫一样被拎在仆人的手里,被她吓得浑身发抖。 [杀人是坏事,我的妖力失控在给枫丹的人民带来恐慌,也一直在破坏他们的法律制度——] “那又如何!这些事我们愚人众也做了,难道你也想让我自首吗!?” [那、那不一样——] 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梅因库恩也说不上来。 [不、不一样的,只有一死才能彻底终结我的妖力失控!] 他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焦急地比着手势解释。 [但你们不是,你们是凭自己的信念杀人的,随时可以停止——] “你、愚不可及!!” “别打——” 这话完全不对吧小梅因!! 克雷薇满头大汗地着扒佩露薇利准备打人的手: 听起来我们比你要坏一百倍啊—— 第56章 寻死无处,掉了水神一身…… “佩佩, 冷静,冷静。” 克雷薇挡在中间,一邊向后推黑白发少女的胸膛, 一邊安抚身后止不住颤抖的梅因库恩: “别怕,小梅因,有哪里疼吗?” 直到半妖压着耳朵驚恐地摇头后, 克雷薇才缓缓开口。 “其实我也很生气, 梅因库恩, 也在克制着揪你耳朵的冲动。” [对、对不起——] 竖瞳暗淡,连猞猁毛也因愧疚而低垂: [都是因为我又失控了] “我和佩佩生气的原因才不是那个,唉。” 克雷薇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摸了摸笨貓的头。 遍布虎斑纹的头发,是不羁野性的象征。 克雷薇看着那纹路, 懷念着曾经那个大胆而无畏的孩童: “我们已经一起熬过最艰难的时刻。” “你现在反而想孤身赴死了吗?” [] [可是——] 梅因库恩想说话,可是张口, 獠牙间只能吐出一片沉默。 可是我活着,与你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库嘉維娜已死,此后, 除了麻烦外,我再也不能带给你们什么了。 “唉。” 怒气渐消,阿蕾奇诺松开梅因的衣领,任他软靠在牆上。 “别搞错了, 克雷薇,讓我气到几欲发疯的原因可不止那一个。” 万分头疼地捏着眉头, 仆人看着半妖的眼神里全是无语与疲惫。 “你在楓丹也待了几个月了。” 是? 梅因库恩怯怯地看她。 “还不知道楓丹的正义里,可以说是没有死刑的吗?蠢货。” “”!?? 真的假的——? * 这不合理啊! 没有死刑?老师,那你们怎么惩罚罪无可恕的人呢?怎么保护那些手无寸铁的人呢? 不明白自己在为什么而激动, 但等梅因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跳出窗户,变幻成貓跑到沫芒宮了。 [那維萊特——这就是正义吗?我不理解!给我解释啊!] 銀灰色的大貓窜到审判官的办公室,疯狂地用爪扒拉那維萊特垂在身后的浅蓝色角。 [为什么没有死刑?为什么没有死刑?你这讓我去哪里找死!就算是自首,我也没打算被活着关进梅洛彼得堡啊!] [哥哥知道我做了坏事,一定会讨厌我的!] 想到这里,他就控制不住地炸开颈毛,小尾巴也焦虑地一扭一扭。 “抱歉,貓神,今天可能没有时间给你上课。” 但那维莱特只是匆匆地看他一眼,就立刻埋头于案牍之中。 “咪——” [喂,老师!] 猫跳上审判官的椅背,探出毛絨絨的头部,熟练地去蹭他的肩膀: [难得我这么求知若渴,你就不能理理我嘛——] “死者人数为五十三人?其中三十三人为贵族?” 沉稳并带着讶异的声音,打断了半妖的动作。 半妖听见,那维莱特头一回出言质疑了自己所信任的美露莘下属: “你确定吗,塞德娜?” “是的,大人。” “凶手是猞猁?能确定吗?” “” 塞德娜回想起那维莱特对其的维护。 “抱歉,大人。” “” 淡淡的悲伤化成雾,嗅进半妖的鼻腔里。 “这到底是,呃啊。” 龙捏着手里厚厚一摞的尸检报告,还是控制不住地闷哼出声: “不是已经很久没出现了吗” “大人,大人,您别难过。” 美露莘无措地摇摆她无指的手: “看这里,幸存者的初步口供都能表明,猞猁殺害的这些人们都不无辜呢” “” 悲伤的气味更浓了。 “咪。” 猫亦无措地绕着他走了几圈,最后选择跳上那维莱特的办公桌,在他的眼前翻出毛绒肚皮。 你摸摸,摸摸就开心了。 这次我肯定能忍住本能,绝对不咬你。 “抱歉,猫神阁下。” 龙平静地把猫抱下桌子,细细地翻阅起文件: “我最近会很忙,所以你需要有人陪伴的话,请去找芙寧娜吧。” “咪。” 好。 猫垂着短尾巴,丧丧地循着气味,找到在沫芒宮附近闲逛的芙寧娜。 “我亲爱的子民们——” 芙宁娜的身边围着许多人。 虽然平日里也有人悄悄跟在她身后,或者祈求她的祝福与签名,但好像基本没有这么多过? 真受人爱戴啊,正义的人神。 梅因库恩本想默默走开,只是那人群中心忽然传出一声忍无可忍的大吼: “你们烦死啦!”!? 这是芙寧娜? “那边那个新来的护卫,就是你,克洛琳德——” 手杖在白发的少女手里胡乱挥舞,一副被逼急了的模样: “把他们都从本神明的身边赶走!水元素和风元素都被他们堵得不流通了!” “哦,先生们,女士们,都请离开吧。” 克洛琳德盡职盡责: “你们已经占据芙寧娜大人的休闲时间三个小时了,有什么问题请去沫芒宫预约见面,好吗?” “神明,救救我们——” 在克洛琳德纤细有力的手臂后,许多穿金戴銀的人们抹着眼泪,哀哀呼求: “救我们脱离野兽之口,那个猞猁——定是看上了我们的财富,要将我们的血肉尽数吞食呢!” “神明啊!求你出手殺了他!” 梅因库恩抬头看,竟有许多认识的面孔。 与哥哥重逢的那场宴会上,出现过他们的身影。 竟全是贵族。 “求您将公义彰显!” 有人忽然跪倒,最虔诚的信徒一般向芙宁娜磕头: “赐我们开安眠的夜晚!” “哈?” 芙宁娜理解不能: “我不是说了——报纸上也写了——现场没有任何财物丢失!这案件与摩拉的多寡无关!你们到底在怕什么?” 他们中的一些人眼神闪烁了一下,但很多人只是随众祈求: “就算如此,难道您就不愿意出手击杀他吗?” “三十三条虔信者的性命,在你看来不足挂齿吗?” “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的神啊!” “你——” 焦虑与恐惧不断地在少女身上扬起,飘向牆角处的猫。 “烦死啦!克洛琳德!” “神明!请尽你的职责!击毙那只食人的恶兽!” “好了,好了,相信枫丹的特巡队,猞猁会被绳之以法的。” 克洛琳德在心里吐槽着将贵族们赶走: ‘平日里没见他们这么紧张而且死的不是五十三人吗?哦,这些家伙,没把死去的侍卫算进去啊!’ “大绅士?” 余光扫过墙角,她有些驚喜地叫出声来,伸手就要去摸猫的头: “好久没在灰河看见你,原来是跑到这里来了?” “咪。”猫无精打采地打了一声招呼。 “咪?” 闻声,芙宁娜头上瘫软的呆毛突然直立。 “猫?猫猫?哪里呢?” 焦虑渐退,清朗的女声开始拖长,阳光下响起嗲嗲的猫叫: “咳咳,咪咪~咪~快出来~” “” 梅因库恩沉默。 我叫得才没有这么娇。 “这都不出?那我换一种叫法,咳咳,喵——喵——” “?” 克洛琳德茫然地看着手下的猫一个拧身窜走。 “大绅士?” 银灰色的大猫又走回来。 “回来就好。” 克洛琳德下意识地抱怨着伸手: “我还以为才几天不见的功夫,你就忘了我,不让摸了呢” 咔。 猫躲开她的手,当着她的面,咬断了墙角里的一朵小花,衔在嘴里,扬起毛腿,一路小跑着,急切地走了。 “啊?”真不让摸了? “猫神!” 身后忽然传来芙宁娜惊喜的叫声。 “这朵花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哇我好开心好感动——” 克洛琳德默默回头,看见白发的少女手里拿花,抱着猫疯狂摩擦,银灰色的猫毛很快沾了她半身。 大绅士掉毛严重啊,最近是不是有点焦虑 不对! 娜维娅!咱们的猫跑了! * “可爱捏!噫——克洛琳德,你怎么这个眼神!” “” 紫瞳幽怨,冰冰凉凉,配着一身飒爽的制服,更是压迫感十足。 明明是,我先捡到的。 从懷特那里。 果然,猫还是不要散养为好 “你、你这什么失礼的表情!嫌弃?等等,我才没有喜歡这类普通的凡物!” 芙宁娜被看得浑身发麻,下意识地支起身子,保护神明的威仪: “枫丹的所有生灵,都应受到水神的恩惠!所以我、我才不是因为喜歡才摸猫神的绒毛的!只是借着抚摸赐福他!是在赐福!我在给他输送神力哦!” “!!!竟是如此。” 刚上岗没几天的克洛琳德,心怀着对神明的敬畏,信了这鬼话。 “所以说,芙宁娜大人其实是不喜欢这猫的,对吗。” “对、对的哦!” “那请把猫给我吧,我把他送远一些。” “欸?” “它的绒毛与爪印会在沫芒宫里彻底绝迹。” 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克洛琳德轻巧地捏住大猫的后颈皮,迅速地从芙宁娜怀里拽出来。 “咪!” “从此以后,它的每一个夜晚都将在灰河安眠放心吧,芙宁娜大人。” 克洛琳德面无表情地向上司保证: “你一定再也见不到他了。” “” 再也见不到?灰河?安眠? 芙宁娜略加翻译。 “!?” 芙宁娜大惊失色。 “等等,等等!不至于这样吧!只是有点掉毛而已他罪不至死啊啊啊啊!” 第57章 好心坏事,险被芙宁娜一…… “咪!” 大貓不抵小貓輕巧, 后颈皮完全撑不住体重,就算是克洛琳德搬运的速度再快,貓神也难免痛叫了一声。 在这痛叫声中, 芙寧娜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清了这个小护卫的脸—— 凌厉的眼尾,平静的面容,举手投足之间带着逐影猎人特有的冷酷与杀气。 好飒——不对! “等等!等等!” 芙寧娜脸都被吓白, 跳起来去拦: 看着真像是个能随便送人, 不, 送貓永远“安眠”的家伙,要不要这么尽职尽责啊! “快放手!我喜歡!我喜歡行了吧——” “欸?你刚刚不是说不喜歡” “我喜欢给他输送神力的感觉,行了吧!” * “啊原来芙寧娜大人喜欢啊大绅士也看起来挺喜欢她的” 本着对神明的敬畏,也本着对‘绅士’独立猫格的尊重,克洛琳德最后还是选择了放手。 “还送花呢, 情投意合,也好哈哈, 哈哈。” “我都没有过。” 好可怕的家伙!一直在说怪话! 芙寧娜面带微笑,内心惊恐,双手抱猫健步如飞, 形似逃荒。 而且眼神好幽怨啊!没成功把猫神拐到灰河里干掉,就这么让你不甘心嗎!? “芙宁娜大人,你忽然走得好快?” 你你你你你,别过来啊! 芙宁娜平日里多忧多虑, 疏于锻炼,体弱乏力, 今日却凭着一腔惊恐,生生负重二十斤疾走几百米! “” 朋友,你看起来好累啊, 情绪也乱糟糟的又苦又涩。 梅因库恩趴在她颤个不停的細胳膊上,小心地挣动了一下身体: “咪?”我下去自己走? 猫神别动!我可是在保你小命! 看起来細细长长的为什么抱起来这么重啊你—— 心有余而力不足,半妖近一米长的身体在她狭小的懷里根本圈不住。 噌。 两条银灰色的后腿在神明的懷里挤出,悬在半空,而上身仍在牢牢固定在怀里,像只被固定了的青蛙。 “” ‘大绅士’何曾如此狼狈过。 “芙宁娜大人。” 克洛琳德看得于心不忍: “要不我帮你抱吧。” “哈哈不!” 芙宁娜大喘着气,举着猫两腳拼命向前挪: “我可是——神明,完全、抱得动——” “抱歉。” 克洛琳德还年輕,尚处于心直口快的年纪: “以我个人的经验来看,您这话好像真的没有什么说服力。” “你、你说什么?你难道在质疑我嗎?我看起来很累只是因为我正在给他输送神力——” 心里一慌,恐惧沸腾,重心又不稳,芙宁娜腳下一个踉跄,绊在了石头上。 “大人!” 耳边是呼啸风声,身后是惊慌呼喊,在疼痛来临的瞬间,芙宁娜搂緊怀里的猫,第一反应是: 糟糕。 这次,该想个什么理由解释这次的摔倒呢。 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感受着身边越来越浓的负面情绪: “” 真是的。 你这个脆弱的人類。 到底是怎么扮演五百年的啊!看不下去了! 接下来的行动,就当是我害你被子民质疑的补偿吧。 嘭。 妖力扭轉成温柔的轻响。 白发少女摔在暖熱的石磚上。 “?” 不,不是石磚。 怎么会有石砖会发出绒绒的呼噜声,并活物一样扭动呢? 这分明是—— 芙宁娜猛地起身,发现被抱在自己怀里的短尾缅因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 身下骑着的银灰色大狮子? 是狮子嗎?不对!枫丹廷里怎么能有狮子!? “保、保护水神大人!” 克洛琳德拔出枪来,大叫一声就要冲上前。 扣动扳机的前一瞬间,她却看见。 那威风凛凛的猫科野獸趴在地上轉头,向她转转猞猁毛,并发出一声熟悉的 “咪~” 猫叫。 “” 沉默片刻后,克洛琳德收起枪来,沉默一会,忽然扬头看向在其上端坐的神明: “别只摸猫,也请您摸摸我吧。” 芙宁娜:“啊?” “我也想要神力赐福,變高變大。” “” 什么?什么神力赐福? 芙宁娜双腿夹着猫的脊背,两手拽着满满的毛,又懵又慌,一下也不敢乱动,只能用余光向她冷酷的护卫求助。 我那是为了摸猫瞎说的!快救我啊! “摸我,摸我,摸完大绅士该我了,我想要那维莱特大人那样的身高,娜维娅永远也比不过。” ——完了,我完了! “哇!” 路两旁,已经有目睹了全程的孩童尖叫起来: “神明用神力把猫变成了狮子!神明用神力把猫变成了狮子!” “哪呢哪呢!我*真的!” 放大数倍后的缅因猫,整体看起来与传说中的狮子差不太多,枫丹群众看见,都立刻狂熱地欢呼起来: “神迹啊!神迹!” “芙宁娜大人终于舍得展现她的神跡了!” 啊?啊?啊?? 掌心还在冒汗呢,脸上已经条件反射地挂出微笑: “什么叫不舍得!是枫丹的生活太安宁,我根本没必要展示神迹呀!” 话音还未落呢,身下的毛绒身体就开始晃动,巨獸缓缓从地上站起。 “!” 芙宁娜的身体于惊慌失措间抬高,她稍微一低头,就可以清晰地看见所有群众的头顶,审视每一张狂热的面孔。 完全,被当成神明了呢。 好安心。 完全,搞不清楚现状。 好恐怖! “咪~” 就在这奇诡的安心与惊恐之中,那獸迈开腳步,沉稳而厚实的肉垫拍在枫丹的街道上。 啪,啪,啪。 “神明大人!神明大人!万岁!万岁!” 人民的呼声与脚步声应和,交织成奇异的颂赞曲,霸道地涌进芙宁娜的耳中。 “!!” 恐惧渐退,前所未有的强烈安心感,盘踞在假神的心中! “哈哈哈!” 在巨兽的背上,少女缓缓地大笑起来,她摘下礼帽,掷给罪人的浪潮: “赞美我!歌颂我!勿要有一刻停歇!” “芙宁娜!芙宁娜!芙宁娜!” 众民的高呼声中,那礼帽被众手争夺。 绸缎与锦布被撕扯零碎,飘散空中尸骨无存。 “哈哈哈!真是炙热的爱戴啊!没关系,尽情向我发泄吧!” 芙宁娜高举双手,向众民奉出胸膛,其下红心跳动,涌动水一样透彻的血液。 “因为我——是你们的神!” * 嘶。 气味不对。 她最想要的,好像不只是这个。 半妖背着她,在城里走了一圈又一圈,而在最后一圈时,他四爪下蹲,弹射而起。 “喂!你怎么——” 芙宁娜立刻俯下身子,緊紧环住巨猫的脖颈。 “神明大人起飞了” 惊奇赞叹声越来越小,取而代之的狂乱风声,鸟雀惊鸣,指爪拍裂墙壁声,细细碎碎,强而有力。 芙宁娜悄悄地低头看,见那些原先簇拥在自己身旁的人们,已经小到看不见身影。 而身下的短尾巨兽,还在顺着高楼的墙壁,竖直地向上飞奔。 哇。 真是毫无安全意识可言啊。 我只要一松手,不就死了吗。 血液渐渐反流回心脏,少女的大脑重回清明。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场形式特殊的刺杀? 那也没必要先把受害者拉出去溜一圈吧。 呼—— 最后一缕风声停歇,最后一次大幅度的跳跃后,那兽终于停下了脚步,重新趴下了。 “你——” 芙宁娜立刻从它身上跳下,脚步踉跄着后退,“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质问声戛然而止。 芙宁娜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空。 四围一片空荡。 除了脚下的绿瓦外,平视四方,竟只能看见璃月的高峰,在云雾间飘渺。 “这、这是!” “咪~” 一只小缅因颠颠地跑过来,有点心虚地舔嘴巴上的毛。 这里、这里是枫丹廷里最高的屋顶。 非常安静,绝对不会有任何一个人類出现的角落。 “猫神!” 芙宁娜一把将他薅起,瞪着眼睛语无伦次: “怎么真的是你!你不是、不对,你是——你是什么呀!” “咪~” 猫儿金瞳圆圆,咪咪咪咪叫。 “你在装无辜!你绝对是在装无辜!” 芙宁娜脸色狰狞,揪猫的耳朵,捏猫的脸颊肉,拽他的猞猁毛,似乎要将一切的惊恐与不安全数发泄在这理亏的小兽上: “你吓死我了!” “咪”猫不敢动。 “那维莱特知道你这样吗?” 少女一边捏一边问:”他是不是说过你是智慧生物?原来是这种智慧生物吗!?” “咪~” “你是不是知道了。” 话题转得极快,或者说这本来就是芙宁娜最关注的问题? 梅因库恩感觉自己的脖子忽然一紧,一双属于人类的手卡在了上面。 “你、是不是知道了。” 恼怒,惊恐,狂热,埋怨,忽然雾一般从芙宁娜的脸上尽数消失,只剩一片机械般的微笑。 “!?” “你知道了吗。” 我不是神明这件事。 少女垂头,问被自己完全压制在身下的猫。 “” “肯定是知道了吧。” 梅因库恩能感受到脖颈处的手正在锁紧,气管变得狭窄且细小。 “要不然怎么会顺着我的借口,替我展示了神跡呢。” 啊。 他的猫脑迟迟地发觉。 原来芙宁娜到屋顶后的一切反应。 都是演的。 目的就是为了把手扣在我的脖子上。 “水神有没有神力,我还能不知道吗。” 呃 人类再次用力,梅因库恩的嘴控制不住地张开,露出上下两排尖利獠牙。 “为了枫丹的未来,为了我的城市不会被溶解在海里。” 少女背对着太阳,脸上也全是阴影,半妖躺在地上看她奇瑰的异瞳,竟有一瞬间觉得她不似人类。 “你必须死。” “” 好美啊—— 作者有话说:枫丹廷最高的屋顶,也是个一览众山小的好地方,也能直接看见蒙德雪山(应该是雪山吧,提瓦特地理学得不好) 梅因库恩觉得,除了他自己这个猫外,绝对不会有人类闲的没事上这么高。 但是他却看不见,枫丹廷的最高点处,其实还有个水神瞳呢。 第58章 人神皆可,呜咽嚎啕莫压…… 说起来 ‘芙寧娜的信众在因猞猁指责她, 甚至质疑她神明的身份,芙寧娜也因此非常恐慌,这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我應該弥补。’ 明明是出于这个理由,我才特意变大了形体,伪装成水神神迹给芙寧娜解围的欸。 所以, 为什么现在 被仰面壓住的半妖, 被紧紧勒住脖頸的梅因, 他迷茫地緩緩眨眼,以貓惯用的示好方式去看正义的神明。 为什么现在。 芙寧娜闻起来更不安了啊。 * “哈哈哈哈哈哈!愚蠢的小东西!” 狂妄自信的笑声,听起来与平日里一样。 “知道的事情越多,就越容易死去——这个人類社会公认的真理,你难道不知道吗?” “咪嗚——” “也对。” 在掌下滑动的是动脉还是喉管?芙宁娜不清楚貓的生理结构, 只是有想吐的欲望。 “仔细想想那维莱特对你的态度——比起养宠物,确实更像是在教导一个无知的傻学生——可惡!我还以为那是他迟来的童心!” 嘶—— 被捏得狠了, 貓的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嗡鸣。 芙宁娜还是第一次看见貓神将耳朵平壓在脑后的模样 好可怜。 一点也不威风了。 不对!停止思考! 用力咬了下舌尖,芙宁娜继续逼问: “啊,啊, 你开智多久了,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件事?”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我不是神明’? 而且是怎么发现的?是特殊能力?还是野兽的本能?不管怎么说都很危险! “你有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吗?那维莱特,或者你好像挺喜欢的那个莱欧斯利?塞德娜?美露莘?渔鸥?道两边的宠物狗?” 哈,我在说什么呢。 猫神應該是不会说人话的——就算是他喵喵叫着把信息传遍整个提瓦特又如何呢, 大家又听不懂动物的话语。 “你有和他们说起过这件事吗?说过吗?回答我!” 不行,芙宁娜, 你一点情報也不能泄露。 与整个枫丹的重量相比,一只动物的生死又何足挂齿呢。 “嗚”半妖眼神迷蒙。 “没有吗,那就好。” 白发的少女猛地壓下身, 要将全身的力气灌进手腕里,压在猫頸上。 “别害怕。” 如牧人拥抱迷羊,如潮汐轻抚沙滩。 慈悲的神明啊,她安慰掌中的生灵: “你乖乖的,我会快些。” “” [这是由正义之神判下的,属于我的死刑裁决吗?也不是不行。] 银灰色的大猫啊,任由少女坐住自己的躯干,膝盖落在两侧固定。 因缺氧而发黑的视野里,梅因庫恩恍恍惚惚地想起一件事来。 [我想用枕头去闷死菲米尼的父亲时。] [用的也是这种姿势啊。] 这姿势很好,人的腰被坐住后,活动范围就很小了。 嗡—— 剧烈的耳鸣声响起,梅因庫恩总感觉自己的头又被按进了壁炉之家的浴缸里。 [我当时是为什么没有殺他来着。] [对,阿梅丽阻止了我,她不想让我殺人,杀人不好,是坏事。] 猫努力去仰它毛茸茸的头,要看神明的眼睛。 弧度与在沙发上睡醒时,仰头看人时一样。 “呃呜——” [我应該阻止芙宁娜做坏事吗。] 梅因库恩仰头也看不见芙宁娜的眼睛,它太小了,就算是大猫,与人類相比也太小了,视线全被神明胸前华丽的礼服遮挡。 除了芙宁娜一成不变,始终向上勾起的嘴角外,什么也没看见。 [好像不用。] [我又不是人,就算是真杀掉也没什么关系吧,应该不算犯法。] [] [她有没有想过一会该怎么下去呢,这里这么高。] 舌根开始发胀,脖颈也跟着发麻,血液在耳蜗里嗡鸣,死亡也悄声呓语: 纷争的种子,世界的异类,不驯的疯兽啊。 求你于此地安眠,以绝诸多杀孽。 “可惡、可恶!” 但两滴又大又凉的东西,忽然“啪啪”砸进大猫的绒毛里。 “可恶啊——” 芙宁娜的嘴角仍向上勾翘着,完美又自信的模样。 “你为什么不抓我,不蹬我,不咬我呢,怎么不变成大猫反抗呢?” 但却有眼淚,一滴一滴,不断地从水滴状的异色瞳里掉出。 “但凡你反抗一下,但凡你伤我一下——” 捏着梅因脖颈的手一下子松了。 “我也不至于这样——” 芙宁娜屈身,用力抱住那只毫不反抗的猫,用手指去理,去梳,去顺,他被勒得杂乱的颈毛。 “如此下不去手啊。” 眼淚在笑脸上流淌,一声抽泣也没有。 只有顺着脸颊,掉落在半妖身上的水滴,在沉默地宣告着自己的失败。 [呼——] 空气涌入肺里的感觉很清凉。 [朋友,我没有反抗的必要啊。] 梅因库恩在芙宁娜的怀里吐出舌头,小狗一样喘息。 [毕竟除了惊惧,焦虑与悲傷外,我从头到尾。] [也没有感受到你的一缕杀意啊。] *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芙宁娜颤抖着抱住猫,嘴角始终向上昂扬。 很标准的微笑,像是个被调好了程序的齿轮机关。 “大家,要是都因此被淹没了该怎么办呢。” 如果天平的一端放的是枫丹人的性命,而另一端放的是我的话,要牺牲那边是完全无需犹豫的事情。 可是、可是现在—— “猫神是笨蛋。” 水元素充盈的过分,淚腺完全失控,芙宁娜平静地感受着脸上的凉意,微笑着抱怨。 “都是你的错,害我好难过。” “咪?” 猫的眼睛圆圆,猞猁毛翘翘,看起来有些茫然。 “笨蛋,笨蛋,什么也不知道的笨蛋。” 看着猫迷茫的脸,神明的眼泪流得更凶了,恐慌与焦虑在空中如落雪般积攒。 “谁要你多管闲事知道了不得了的情報后,你就不能好好藏好吗,哪有在正主面前舞的” 枫丹要是因此毁灭了该怎么办呢?大家要是因此溶解了该怎么办呢? 这些问题一个接一个地上涌,压在湿哒哒的白色小海綿上,包得里面的缅因猫喘不过气来。 “咪——” 于是猫挣扎扭动着毛绒绒的身体,把爪子落在小海綿的脸颊上。 “不可以划破我的脸哦,猫神。” 被压力挤出来的涓涓海水迅速湿透了猫的趾缝。 “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民众们解释,神明皮肤的防御力为什么会这么低呢?” “。” 梅因库恩沉默地抬起肉垫,扯着人类的嘴角下压,强行扭出个哭脸来。 “不要这样,很丑,民众们看了会没信心的。” 芙宁娜流着泪,伸手去拍猫的爪子。 “咪。” 猫不动,只是拿它那双在太阳下又野又冷的兽瞳看她。 唉,芙宁娜,苦苦的人,硬硬的人,胆子小小的人。 你觉得我带你来到枫丹廷的最高点是为了什么呢。 “怎么了?是在报复我傷害你的事情吗,真的对不起” 言语不通啊。 猫想了想,忽然掀开一片屋顶,从夹缝里掏出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 闪光的玻璃块,没声的哑铃铛,几根紫金色的鸟羽,被挠得全是道道的木板,甚至还有几袋猫条。 “咦,这里原来是你的秘密基地吗。” 芙宁娜微笑着捻起猫条,泪流不停: “这不是我给你买的吗?我说怎么明明没喂却越来越少,原来都让你藏这来了” “咪。” 猫从零碎中叼起一块半脸面具,回到了她的面前。 “是要让我带上吗。” 是的,是的。 “咪。” 你也是个露出真容,就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真拿你没办法,作为一个宽容的神明,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好了看起来怎么感觉有点像愚人众那边的东西” 芙宁娜用面具盖住了自己过于明显的泪眼。 几乎是下一秒,她又感觉有一对软绵绵的肉垫,再次向下牵拉自己的两侧嘴角。 “咪。” [不用再担心被人看见了。] 是幻觉吗,芙宁娜好像听见猫在说话。 [这里很高,没有人,你也带上了能遮挡特征的面具。] 所以。 “咪。” 哭吧。 不要再忍耐了。 不知道你为什么总是恐慌,总是难过,还坚持不自量力地扮演神明,又倔又犟,无法理解。 但我实在讨厌有人在我面前忍哭的模样。 “” 僵持了几分钟,人类的嘴角不再抗拒,缓缓地顺着猫的力道往下降。 “咪。” 别怕。 猫轻轻地哄她。 水神,水神,这里一个人也没有。 所以,不用再演了。 安心哭吧。 “” “噫呜、” “呜哇哇——!” 神明的哭声在枫丹城的上空回响。 真的没有一个人类听见。 第59章 囚禁哒咩,龙神争猫忧思…… “芙寧娜大人的神迹, 你看见了吗!你看见了吗!” 上至贵族,下至灰河,楓丹上下, 无人不在称颂神之姓名。 “看见了!我还拍了画片呢!我要叫它——《骑狮子的神明》,如何?” “哇!你反应好快,快, 快分我一張!” “别分, 别分, 我是記者,朋友,好朋友!我出五万,不,十万买断!” 那照片在众多人手中摩挲传送, 浸透满足的叹息。 “这就是神迹啊,楓丹五百年来, 有記载的第一次神迹!写好文稿后,我得把印好的报纸烧给我奶奶一份!” 記者扶着眼镜,難掩激动地将画片探查, 但又瞬间皱起眉头: “咦?朋友,还有别的画片吗,给我换一張吧。” “有倒是有,但是为什么?” 摄影師疑惑地取回画片, 看上面神明华美,狮虎轩昂, 斜切的裙摆与飘逸的长毛一齐翻飞,拂过信徒们狂热的笑容。 “这是一張很完美的画片在我所有的作品里,它可称第一。” 摄影師试图令对方改变心意。 “同样的价钱买东西, 不当买最好的吗?更何况这是要上头條的照片啊。” “是吗,真遗憾。” 记者固执地搖头。 “但我还是想换一张。” “你你是不喜歡这张照片的角度?还是说觉得我光影效果处理得不好?我的审美退步了?” “并不是,别乱想,你拍得确实很好,没有一点技术问题。” 记者哭笑不得地拍着摄影師的肩, “只是这里有一点瑕疵。” “什么” 记者的手指在画片上挪动,最后停在貓兽的身后。 一点短粗的银影,笨拙地缀在照片的后端。 “断尾?” 这就是照片被淘汰的原因? “可是先生。” 摄影師難免为自己的作品开口解释: “芙寧娜大人用来施展神迹的那只貓,就是只断尾貓啊,就算是摄影师技术再好,从这个角度也无法拍出完整的尾巴的——” “你说的对,都对。” 记者已经开始挑选起其他的照片。 “所以如此残缺之物,怎可与我们完美的神明并肩?” * “喂、喂,貓神!” 完美的神明紧抱着残缺的猫不放。 “你不許走!” “?” 梅因輕輕蹬了两下腿,没蹬开,又不敢用力,只能无措地回头看芙寧娜。 [你还想去我的秘密基地看风景?我们才刚下来欸?] “不許走!不许!” 芙寧娜眼眶微红,身上压抑的情绪却少了许多: “知、知道了全枫丹最大的秘密后,还想这样若无其事地离开吗!” [] [呜啊,真是的,我不会和别人说的啦,也对你为什么会这样一点兴趣也没有——] “咪——” [比起神明是谁,我其实更在意枫丹为什么没有死刑——] “装可怜也不行,翻肚皮也不行!” 芙宁娜死死地拽住猫的两條后腿: “为了我必须确保秘密不会从你这里流出!” 一条装饰用的缎带被取下,打上结就要往猫头上套: “对不起呜呜呜——我必须,亲手剥夺你的自由!以后就请二十四小时跟在我身边吧!” [???难道这就是那维萊特说的非法监禁?你犯法了你知不知道不要一边哭一边对我做这么过分的事情啊!] “芙宁娜大人,你居然在这里。” 克洛琳德终于迟迟地找到她的神明。 “啊,我,我——” 芙宁娜脸色一僵,眼神飘忽: “我没有在对猫神做坏事哦~没有想把他关起来哦~” “咪——” 猫一边疯狂扭头,一边朝着逐影猎人嗷嗷叫。 [朋友,朋友!] [快制止她的恶行!] 不料克洛琳德定睛看了看眼前的场景,嘴角竟挂上赞许的微笑。 “不愧是芙宁娜大人。” 她輕輕捏走芙宁娜手里的缎带。 啪! 迅猛地套在了猫头上! “比我和娜维娅更懂得散養猫的危害。” 梅因库恩:[] “在芙宁娜大人二十四小时的神力培養下,你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大猫的,要珍惜这个机会啊。” 克洛琳德的脸上现出不舍又欣慰的笑容,末了,也不知道脑袋忽然搭错了哪根筋。 “苟富贵。” 她固定住挣扎不断的猫头,十指灵活。 “勿相忘。” 嚓。 漂亮的大蓝蝴蝶结就这样顺利结在了猞猁的颈项上。 “哦,哦——有两下子嘛,克洛琳德!” “我的职责,芙宁娜大人,只是回家以后请一定要关好门窗后再解开缎带。” [] [不是,人!] 猫跳起来,几爪把蝴蝶结撕了个粉碎。 [我才不想和你回家!!] “不好,跑啦!快抓,猫神!” “遵——额!” 猫从克洛琳德的腋下窜出,顺便一脚蹬她背上: “!!好犀利的身法!水神大人,这就是你给他输送神力的结果吗?” “啊?啊对对对!右边,右边快抓!” “赌上逐影猎人的称号” “咪嗷——” [我有自己的家,还有三个孩子哩!] * “芙宁娜女士,这就是你们丢了帽子,又衣衫衣衫不整的原因吗。” 欧庇克萊歌剧院外,那维萊特与芙宁娜相对无言。 “我、我也没想到,猫神居然会这么抗拒!” 深色的礼服上全是银灰的猫毛,远远看去雾蒙蒙的一片。 “抓他颇费我一番心力。” 克洛琳德心有余悸地按住怀里的猫,衣摆上全是爪痕。 “差一点就又要给宠物做宠物了,幸好师父不在。” “?你需要法律援助吗,克洛琳德小姐还有,芙宁娜,首先第一点,如果你想在猫神脖子上挂东西的话,最好轻一些,细一些,再松一些,让挂饰的存在接近于无,否则他会非常烦躁不安。” 无奈地搖摇头,那维萊特将梅因从小克洛琳德的怀里接过,并对着她们翻开脖領毛。 “就像这样。” 克洛琳德定睛一看,一圈细细小小的黑領结果然在猫的厚绒毛中隐藏。 “!原来带项圈了吗,我都完全没有发现。” “当然。” 那维莱特嘴角上翘,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他是有老师的猫,必须与街上的流浪动物做出区分。” “呼噜——” 猫的短尾巴翘起来,大爪爪也跟着一张一合,轻轻踩在水龍的手臂上。 “老师,什么老师?” 克洛琳德懵懵地盯着领结看。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 微不可查的笑意迅速消失,那维莱特平静又沉默地看向心虚的神明。 “芙宁娜女士,请你不要忘记。” “无论从法律还是事实来考证。” “猫神先生的现任领养人与监护人。” “都应该是我吧。” 克洛琳德:“啊?” “啊,那个,那个” 芙宁娜支支吾吾,异瞳心虚地到处乱转: “什、什么法律?你当时和他不是没签文件吗?领养什么的——没证据的事!” 既然没签,那么把猫神抢过来,在自己身边贴身监管的可能性—— “签了。” 水龍面无表情地打破她的幻想。 “虽然你说‘情感比法律更动人心’,但如果一段关系里没有法律的保护,实在是让我心里不安,所以我趁猫神某次沉睡之时,捏住他的爪子,在收养合同上留下了红印。” 梅因库恩:“” 啊? “你已经同意了我的收养,而我只是在以监护人的名义补足文件。” 那维莱特面不改色地低头与半妖对视: “所以这不算违法。” 不是老师——你知道你和什么玩意签了契约吗?? 梅因库恩毛都要炸起来。 “哈,哈!?你这准备得也太万全了吧!叫人怎么下sho——” 芙宁娜不敢置信地看向最高审判官。 “下什么?” “那个,我的意思是——再、再怎么说,他在大家的眼里也只是一只普通的猫啊,哈、哈哈——我复律庭的臣民们,一定会感到非常奇怪吧!” “这原来是很奇怪的事吗。” 浅淡的迷茫开始在水龍的脸上出现。 “我只是想保护好这段关系不过你今天有些奇怪,芙宁娜。” “!奇怪?我吗?” 白发的少女立刻微笑起来,身姿优雅地在原地荡了个轻盈的舞步。 “衣服是乱了些,但这可挡不住我神明的威仪——我一会会换掉的!” “不,这奇怪感与外表无关。” 水龙摇头,抱猫沉思。 “你今天的所有行为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四百年的朝夕相处,就算是两块石头摞在一起,也该磨出相契合的凹陷了。 “你行事确实张扬,但却很少动用或强调自己的神力。” 那维莱特回想过往,看向神明。 “作为神明,却更喜歡以近人的状态与枫丹子民们平等相处,我想这大概也是你受人爱戴的原因。” “” 你以为我有的选吗,那维莱特? 芙宁娜微笑着攥紧出汗的手心。 “我听说,你今天一反常态地将神力灌注给猫神,甚至引起群众躁动” 说到这里,水龙捏了捏怀里的猫,确认了下他的精神状态。 “事后,甚至试图向我抢夺猫神的监护权——明明当时还是你帮我取得他信任的。” “” “芙宁娜。” 龙的竖瞳平稳地看向白发的人类。 “你今天,真的好奇怪,一直在做很异常的事。” “难道说” 啊,啊,要来了吗?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你要说什么?‘芙宁娜?其实你不是神吧’吗? 芙宁娜盯着那维莱特的嘴唇,心里颤抖。 龙王啊,你可知道,从你来到枫丹的那一刻起,我就昼夜难安了。 该死,我就知道! 人怎么能骗过龙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少女看起来极气恼着摇头,叉腰鼓起脸颊: “我很好啊,今天只是心血来潮——” “如此反常,是神力的运转出问题了吗。” 却有龙的手,轻轻搭在人的肩膀上。 “我担心你,芙宁娜。” 那维莱特一手抱猫,缓了语气,低头温和地看向与他同行四百年的伙伴。 “感到疲惫的话,要休息休息吗哦,璃月人向我推荐了热水,我不太喜欢,但莱欧斯利说还不错,所以我把它推荐给你,希望能对你的神躯有用” 咦?—— 作者有话说:控制不住笔,总想对芙宁娜好些,再好些 还是没能成功在12点前写完,我 岁月泰坦能不能救一下我靠,等等,我把崩铁预下载这事忙忘了 第60章 歌剧院内,马甲险被水龙…… [关系真好啊, 这两个人。] 梅因库恩在水龙王怀里,放松了自己因紧张而绷直的肌肉。 [咦?我怕什么呢。] [怕芙寧娜被看破身份后赶下神位?不是也挺好嗎,总比现在天天担惊受怕, 快要被负面情绪压死强] “呜哇——那维萊特!你真的越来越有人情味了!” 俯視少女的头顶,白色的呆毛活蹦乱跳: “我好感动——感动地都要哭了呜呜——” [嘛,算了, 就这样吧。] “人情味?” 抱貓的手臂挪换, 那维萊特輕輕嗅闻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我的气味好像没什么变化。” “哎呀, 才不是指那个。” 芙寧娜向前跳,輕快又灵巧: “总之,好先生,一会歌劇院见~” “等等,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啊, 确实是还有个问题。” 脚步一顿,芙寧娜迅速地倒退回到水龙王身边, 伸出双手,“叭”一下把貓从那维萊特的怀里拔出。 “咪?” “” 水龙王脸色一肃。 “就算是神明,强抢别人的学生也是不可以的。” “哎呀呀, 怎么可以乱说呢那维萊特,诽谤也是罪哦。” 神气活现地将大貓抗在肩膀上,农民抗小猪般欢快,芙寧娜拍着貓的后腿, 向着水龙王wink: “我们关系这么好,学生给我玩、咳, 带几天又能怎么样呢?我喜欢猫神!” [芙宁娜,欢快过头了。] 猫无語地向那维莱特伸出爪子。 [老师,你不会把我交到这个女人手里吧, 她现在对我,可是满腹坏心思呢] “嗯” 水龙王果然在犹豫。 “那维莱特,你有所不知——人類社会里,互相托付孩、咳,后辈是一种表达信任,增进感情的沟通方式哦!” 芙宁娜铁了心地要把半妖搞到手。 “身为神明的我,与身为审判官的你,感情的加增对全枫丹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好事!” “但” 水龙看了眼言語浮夸的芙宁娜,再看看向他伸爪的猫神,露出不太信任的眼神。 “总感觉你的目的没有这么单纯。” “那维莱特。” 神明决定使用杀手锏。 “有一条法律你可能忘了。” “什么?” “那就是欧庇克莱歌劇院,在这个神圣的审判所里,包括你,所有人都被禁止携带动物入场——” 芙宁娜突然露出一个嚣张的笑: “但神明有特权!” [等等那维莱特!] “猫神平日里一直在枫丹廷生活,贸然放在陌生的歌劇院外,不妥。” 那维莱特輕捏了一下猫向他拼命伸来的肉垫,向芙宁娜缓缓点头: “谢谢,我的学生就托你照顾了。” “咪嗷——” [反了,反了,羊入虎口啊!] 梅因库恩一眼就看见芙宁娜嘴角愉悦的浅笑。 [照顾?迫害还差不多!] “放心吧那维莱特,好好工作哦~” 三言两语把审判官打发走,神明对梅因库恩露出危险的表情。 “嗬嗬呵,小猫咪,終于把你的保护伞忽悠走了~” 对于飞機耳的大灰猫,她忽然有了表演的欲望。 “一会我可要用十八般毒计,狠狠地封你的嘴哦!” 梅因库恩无语:[。] 这就是传说中的得意忘形,对吧。 你要是这样的话。 我可要怀念你骑在我背上,小腿狂颤的时刻了。 “没想到你真正的饲主是那维莱特大人。” 神明一走动,身后自然而然地跟上了个紫发的少女。 克洛琳德轻声惊叹,小声自言自语: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可比芙宁娜大人要厉害多了。’ 梅因库恩:[。] 所以,你是想说什么。 “唉——就算是我和娜维娅合力,也完全比不过啊。” 克洛琳德长叹一声,遗憾地捏捏猫神向外伸张的毛爪: “苟富贵。” “勿相忘。” [] 一股诡异的冲动顺着猫的爪垫直往上涌。 也许是因为尴尬,也许是因为羞耻,或者是其它一些更复杂的东西。 噌!! 猫扒着芙宁娜的肩膀直接起飞。 这鬼地方我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哇!别扶我去抓——跑啦!怎么突然反抗?克洛琳德,你到底和他说了什么魔咒!?” “一种对自己与朋友同时生效的祝福语?” 克洛琳德一脸无辜地补充: “来自邻国璃月。” “不信!我就应该直接把他锁卧室里——啊呀,这下可怎么向那维莱特交代!” * “咦!?” 守门的美露莘看不见从头上飞速掠过的灰影。 “错觉?” [欧庇克莱歌剧院。] [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梅因库恩舔舔爪子,悄无声息地踩着人類的影子进场。 [阿梅丽,当时是坐在哪个位置呢?] 轻盈的动作没有让任何人類察觉。 “今个审判的是谁?犯了什么罪?” 他们依旧散漫着期待接下来的戏剧。 “你不知道?这案件还挺出名的。” “出名还能有猞猁出名?我这两天只顾着关注他了,行了行了,到底是什么案件?” “。” 梅因库恩不太感兴趣地迈开脚步,想找个安静的地方。 “凶手是个离异的父親呢。” 却有轻轻的嬉笑声传进半妖的耳里,拽住他的断尾。 “他为了讨新情人的欢心,把自己的一对儿女从母親那里骗来,生生地推下游艇,淹死了。” 欸? 猫猛地回头,竖瞳被惊得圆圆,看向正在交谈着的两个人類。 “哦,居然这么狠嗎,让我仔细看看。” 那人的指尖翻阅起報紙。 “天啊,天啊你看这里写的!” 一连串的吸气声响起,伴随着昂扬的情绪起伏。 “尸体中没有察觉出安眠药的成分!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孩子们是清醒地被爸爸扔进海里的啊,真慘,啧啧。” “” 猫分辨不出这些情绪的具体成分,只知道其中占比最高的,绝不是悲伤。 “嗨,你接着往下看,孩子们的亲生妈妈才叫慘呢!饭都做好了三人份,吃的人却没了,唉!好久没见到这么慘的案件了!” “惨什么?你看这里写的,要不是母亲平日里对孩子们管束严格,孩子们也不至于迫不及待地跟生父跑出去玩,要我说就是活该” “” 不知聊了多久,高谈阔论的两人面前,突然缓缓走来一个身材瘦弱的少年。 “!” 谈论瞬间終止,莫名其妙的悚意从较为稳重的人心中生出。 “你看,好怪的人。” “小朋友,外国来的?我猜猜,须弥沙漠?” 他的朋友言语轻佻,毫不在意: “听说那里的人习惯打赤脚,用布裹身,看起来和你差不多?就是这布的款式怎么那么像枫丹窗帘?” “” 少年没说话,只是衣摆上的毛坠,一直如风铃般摇晃。 “行了,少说两句。” 另一人看他被围得严实的脸,再看他奇异的兽瞳,如野兔直面雄狮,本能发怂。 “你,那个,有什么事嗎?没事可以让开吗,演出要开始了,你很挡視线。” “” 少年一动不动,只是紧压着双耳,低垂着视线,站在他们面前。 ‘什么情况这是?你招惹他了?’ 二人开始用眼神交流。 ‘?我还以为是找你報仇的呢!。’ ‘哈?能来歌剧院的都是体面人,还能有那种疯子?’ “给” 他们狐疑地看了好半天,才等到少年的下一步动作。 光裸且苍白的右手臂,负载着层叠疤痕,从厚重的布料里颤抖着抬起。 咦?这—— “给” “什么?要这个?” 惊疑之中,人类下意识地把正翻阅的东西——记载案件的报紙,双手递给少年。 过于锋利的黑色指甲,痉挛着戳破了褐色的紙张。 嚓! “我。” 尚没有纸裂声大的请求声中,两个人类坐立不安地互相对视。 “小先生,你手抖得厉害。” 好半天,一个人才试探着问。 “是臂上的伤,坏了神经吗?” “” “好吧。” 轻佻者选择将报纸卷一卷,小心插进少年人颤抖的指缝里。 “拿去吧。” 想了又想,他又从兜里掏出了些摩拉。 “这个也给你,枫丹的医疗技术是相当不错的” * 人类真的好奇怪。 梅因库恩没接摩拉,只是拿着报纸,在附近的椅背间找了个无人的角落,隐蔽又小心地蹲下了。 他们可以兴奋地谈论着一起毫无人性的惨案,也可以对一个陌生人露出同情的眼神。 区别到底在哪? 翻走首页神明与巨猫的合影,又翻去画着猞猁形象的次页,尖甲间泻下无数片碎纸后,梅因库恩才终于找到案件的报道 什么嘛。 野兽对着人类的文字发抖。 孩子们不是比我惨一千倍吗? 这母亲不是比我惨一万倍吗? “肃静!庭审开始!” 那么,你们又为什么会对着老师露出乏味的眼神? “没有反转?被告一声不吭啊。” “没有反转,案件调查得很明白,父亲没有挣扎的余地。” “啧,真是平淡的表演。” “别这么说,朋友。” 二人明明是在正常地说着话,梅因库恩却一个字也听不懂。 “至少够惨,不是吗?你看,芙宁娜大人在偷偷擦眼泪呢。” “哈哈!悲情剧。” 连判决结果下达的瞬间,他们也维持着无聊与苦闷共存的表情。 “果然又是关梅洛彼得堡。” “真的,我说,感觉还不如让猞猁杀了好呢。” “” 想不、明白。 什么也想不明白。 “可以走了吧,判决都下达了” 正夸夸其谈的两个人类,忽然看见古怪的少年去而复返。 “死刑?”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遮脸的布料下挤出。 “死刑?哈?你不会是在问那个男人为什么没被判死刑吧!看来你真不是枫丹人。” “喂,声音轻点他就没停过发抖。” “知道了知道了,嘿,小子,你看那里,看见了吗?” 人类的手指高举,指向神明的造物: “枫丹名义上,确实有死刑不错。” “但这个审判機关,谕示裁定枢机,从出生到现在——” “也没有判过任何一个人死刑啊!” “!?” “我还以为这次能有反转呢。” 人的声音由激昂变为平淡。 “结果还是没有,唉,无聊。” “” 一股奇异的力量扎进半妖的脊髓,迫使他抬起头,站直身体,兽瞳炯炯地瞪向审判台上巨大的天秤。 谕示裁定枢机,不判死刑? 如果我把它砸了! 一双更凶更利的竖瞳,逆着毁灭欲与半妖对视。 那维莱特,他站在谕示裁定枢机下,被半妖饱含气势的杀意波及,立刻寻根问底。 “!” 紫瞳中的威严瞬间变成不敢置信,龙王屈膝抬腿,跨过高处的护栏! 嘭——! 高高的审判台上炸开砖石裂响,白蓝的影子炮弹般射下观众席! “梅因库恩?” 水龙王在座椅之间大踏步疾走,锋利的视线扫过一张张惊恐的面容。 “你在哪?” “那、那维莱特大人!?你怎么跳下来了?” 直到观众们都如梦初醒,慌乱地看着自己,那维莱特也没找到那迷失的游子。 “咪、咪——!” 被吓到缩到座椅底下,浑身炸成毛团球的猫,倒是有一只—— 作者有话说:崩铁剧情看得我心梗。 再也不用纠结是不是抽到死人了。 60-70 第61章 因爱应激,带着恐惧拥抱…… [好快好猛好恐怖——那维萊特!] 貓浑身颤抖着往角落里挤。 [差一点, 差一点就] [差一点就要被抓住了!不行不行,不可以!梅因庫恩不能被抓!] “貓神?怎么在这?” 一把将挤在椅缝中的半妖掏出,那维萊特来不及多看他一眼, 直起肩背,环目四顾,呼唤声略帶焦急。 “梅因庫恩?梅因庫恩?” [!!别叫我那个名字!] 声声呼唤如同催命, 拳拳碎貓胆。 “就是他, 我确定我没有看错先生们。” 他扶住两位观众的椅背, 弯腰与他们对视: “那绒耳少年向哪个方向逃了——请问你们是否有看到?” “没、没有!” 俩人的脸都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嚇得青白: “我们只看见了您、气势汹汹地向我们砸来,说真的,神明啊” 人類看着水龍王脚下散落的座椅碎块驚魂未定: “您有点嚇人。” “抱歉,稍后我会向你们正式致歉。” 匆匆点头,那维萊特抱貓迅速移至歌劇院门口: “艾菲, 剛才可有一位绒耳少年离开?” “没、没有啊,大人。” 美露莘艾菲为水龍王眼中的急切心驚: “审判才剛刚结束, 人们还没来得及出来呢!” “那就好。” 那维萊特脚步后撤,直接站在门的另一邊。 “大人?” “艾菲,请协助我共同把守此门。” 那维莱特面色不变, 眼神坚决: “所有观众中,身怀獸形者,遮掩面容者,瞳孔奇异者, 灰白发色者,一律拦下, 不得放行。” “那维莱特大人这与规章制度不符” 美露莘因驚慌而不敢同意。 “而且怎么能让你当门卫呢!” 是的,虽然没有违法,但我的行为确实给勤恳工作的市民造成了困扰, 可是—— “事情紧急,我拜托你。” 那维莱特突然蹲下身子,空出一只手来紧紧握住美露莘无指的触手: “请相信我所行的一切都绝非出于私欲。” “目的只为了将迷失已久的孩子,送还回他哥哥身邊。” “!” 猫在他怀里劇烈地颤了一下,那维莱特无暇顾及。 “帮助我吧,艾菲。” 龍的慈悲十年如一日,龍的执着十年如一日。 “这是场迟到太久的團圆。” 那维莱特回想幼年的莱欧斯利,回想他在蒙蒙细雨中未长开的肩膀,稚嫩的手掌,海风吹过他平静的脸颊时,帶来忧伤的水汽。 “今日,我必定要,将其成就。” “哇!” 那维莱特大人,在向我寻求帮助! 好少见的情況,报恩的时刻来了! 美露莘直接兴奋起来,身后的尾巴甩成花。 “定、定将全力以赴——” “那维莱特,什么情況?” 芙宁娜第一个迈步出门,略显急促地走向龙王,去拉他的胳膊: “来和我说说你为什么突然从审判台上跳下?我都咳,我是说,大家都被你吓坏了。” “非常抱歉。” 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我处理完眼前的事物,一定会向你解释的。” “什么事物?我可没给你派门卫的活计,你最好现在就向我报告现状猫神!?” 芙宁娜这才看清,悄悄跑掉的大猫不知道何时又被水龙抓了去。 没事就好 她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又迅速地提起来。 “那维莱特,你等等,猫神看起来不对劲!” “?” 那维莱特心神回收,这才有时间关注自己怀里的猫: “!” 刚一低头,他就瞬感不妙。 急促的呼吸,放大的瞳孔,炸开的绒毛,以及紧紧贴在脑后的双耳。 “猫神?” 那维莱特伸手,想去抚他颤抖的身体。 “你怎么了” “哈!” 猫一掌拍开他的手,同时敞开大口—— 獠牙张呲,标准警告状。 那维莱特:“!” “等等,他在哈你?他在哈你?” 芙宁娜在旁邊震惊到语无伦次: “怎么可能?” 猫神来沫芒宫这么长时间,任玩任摸,别说哈人了——连挣扎都没有过啊! “我刚才下坠时正好砸碎了他身边的椅子。” 那维莱特迅速分析,面带愧色: “一定是我把他吓到了,猫都是有点容易應激的。” “合情合理。” 芙宁娜向龙王敞开双手,眼露担忧: “既然你有事情要忙,那就先把他给我,我给他安定下情绪。” “好。” 龙王微微弯腰,将臂弯里的大猫往芙宁娜怀里倾倒: “接住!” “哈!!” 一声战栗的嘶鸣,大猫忽然张开四肢,爪尖闪亮,整只獸钩在那维莱特身上不放! “猫神?乖乖,快下来,来我这里。” 芙宁娜下意识地伸手去拽猫的后颈,拽了几下没拽动。 “你不是在怕他嗎?” “呜——” 猫抱龙王抱得紧。 “这撒娇?” 那维莱特迷茫地再次伸手,想顺他竖立的背毛: “你不怕我了?!” “哈!!” 犬齿张扬,险些划到水龙王的手指。 芙宁娜:“这到底什么情况啊那维莱特!” “抱歉,我也不知道。” 纯粹的水龙和水神皆无法理解。 不怕就老老实实地闭口,不要哈气,怕就乖乖地被别人安抚,别挂在罪魁祸首身上,所以猫神你—— 一边怕到哈气一边硬要往那维莱特身上贴?受虐狂嗎! “不,我想这只可能说明一件事” 克洛琳德在旁边看了一会,才迟疑地开口: “那就是,他非常信赖那维莱特先生。” “什么?”水龙与水神同时看她。 “啊,我是说猫是种机警又敏感的生物,它们会本能地记住让自己害怕的人,并在下次远远避开,猫神也理應如此。” “快说重点。” 芙宁娜催她: “他已经开啃那维莱特手套了!” “因为敏感,所以感到害怕后,必须本能地在信赖的人身边躲好久,才能安心。” “等等。” 那维莱特若有所悟: “你的意思是——” “也许他最爱的人与最怕的人此时此刻都是那维莱特先生。” 分析到这里,克洛琳德也控制不住扶额的冲动: “所以纠结之中,只能对您又哈又吓,又亲又抱了。” 芙宁娜看了看被猫一会狂蹭一会狂骂的水龙王:“” 那维莱特看着抱着自己的手不放,爪子尖尖全钩进布料里的猫神:“” 梅因庫恩瞪他:“嘶哈!” “这情况不算罕见。” 克洛琳德解释: “毕竟猫是一种很笨的生物” 确实是好笨的家伙! 芙宁娜惊得呆毛都直了。 怀疑他会泄露秘密的我也是笨蛋! 也许他根本意识不到神明对枫丹代表了什么,也意思不到这秘密的重要性 好笨啊好笨啊好笨—— 思考中,她恍然看见那维莱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亲传大弟子——哈气猫看。 “” 龙角僵硬,显然,他已经彻底呆滞了。 “那维莱特!” 神明一惊,连忙劝他: “别生他的气,学生是笨了点没错,但、但、但还能教!呃呃呃,克洛琳德,你也劝劝!” “啊?” 克洛琳德不知道自己要劝什么,猫笨就笨呗,又不去须弥教令院,于是只能迷茫开口: “大绅、咳,猫神的智商在同類之间已经算是佼佼者” “对对对!” 芙宁娜汗流浃背:“别泄气!明天开始我就给他喂鱼油!” “” 什么? 在二人的安慰声中,那维莱特回神。 低头垂看胸膛,那银灰毛皮的小獸,不曾有一刻愿意收起自己的指甲,从带给自己恐惧的人身上跳下。 “嘶哈——”响尾猫。 呼 那维莱特闭目不看,缓缓呼吸。 芙宁娜:“完了完了,他要被气死了” “有那么严重?沫芒宫的猫得有学历?” 克洛琳德也提起心来,两个少女一起紧张地看水龙王呼气,吸气,仿佛在压抑着自己内心激烈的情绪。 终于,他缓缓睁开竖瞳。 “没想到,你竟如此信赖于我。” 冷淡的脸上却放出惊人的悲悯与慈爱来! 威严的最高审判官啊,他慢慢脱下支撑身形的外套,连同其中爱惧交织的小兽,一起缠累成襁褓。 “明明心怀恐惧,战栗难安。” “却仍愿意奔赴我的怀抱,寻求我的安慰吗。” “猫神,你的勇敢值得嘉奖与安慰。” 他把襁褓團一团,塞到紫发护卫的手上,又坚定地守住歌剧院的门。 “但是要事为先,我现在实在脱不开身。” * “” 哇。 他超爱。 芙宁娜有点震惊地看着克洛琳德手里抱着的猫猫包袱。 “还是第一回见那维莱特那种表情” 收学生,他还真是认真的啊。 “那维莱特先生,心有大善。” 克洛琳德脸上流露出莫名的感慨。 “我的第一反应,只能将对方判断成笨蛋,却忘了。” 她垂目看向在审判官外套里瑟瑟发抖,意识不清的小兽。 “向恐惧之人寻求安慰,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与信赖呢。” “我们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当然是最好的!” 下意识地夸了一句,芙宁娜又将视线扔到在衣服里瑟瑟发抖的猫头上。 刚才关心则乱,现在才想起来。 能随意变大变小的神奇生灵,会被区区一声巨响,吓到应激吗。 还是说 另有缘由? *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那维莱特冲过来好可怕] [梅因库恩要被抓住了] [壁炉之家的梅因库恩!杀死兄弟的梅因库恩!沾满鲜血的梅因库恩!猞猁的梅因库恩!要被抓住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能被抓住梅因库恩我不是!] [梅因库恩是猞猁是逃犯] [我是逃犯] [猫神是逃犯] [我是坏人。]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我只是猫!救救我老师——呕!] “芙宁娜大人,他好像在干呕?很剧烈。” “哈?这又什么引起的?等等,等等,歌剧院附近可没有兽医院啊!” “兽医院?哪里有小动物生病了吗?” 人类模样的美露莘,就是这时在两位少女面前出现。 “哟,这不水神大人吗。” 悠哉悠哉的公爵,跟在希格雯身后慢慢踱步: “怎么慌成这样,都不像您啦。” 第62章 舔食净尽,来自兄长的安…… “听起来像是急性应激, 首先是要明确并隔离应激源咦?你们说应激源是那维萊特大人??” “不可能,真的假的,他?” 萊欧斯利质疑三连: “虽然他的臉第一眼看上去确实是挺威严的, 但貓神看习惯后,现在应该只能感到好看啊。” “喂,重点, 重点!重点现在是救救貓神啊, 护士长和公爵!” * “不行, 我什么兽药也没帶,梅洛彼得堡里更是没有,我们必须尽快赶去枫丹廷。” [呕——] 包袱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噫——快不了,上一趟巡轨船刚出发。” 芙寧娜感同身受,回想起无数个焦虑的夜晚: “而我的私人游艇还得有一段时间到达, 护士长,现在就没有什么能緩解他痛苦的辦法嗎?” “就算是有, 现在也没辦法实现。” 希格雯没什么兽医的经验,此时此刻只能焦急地回想书上的内容: “安靜昏暗的房间,可以藏身的隐蔽角落, 嗯” 她看了一眼包着貓的审判官外套, “正确的处理辦法,但是不够。” “附近的建筑物只有欧庇克萊歌剧院,可是一点都不安靜。” 克洛琳德緊皱眉头: “他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怎么办,还有其他办法嗎?” “我想想, 一些不常见的处理方法信任之人的安撫和喂食?但必须非常小心,彼此之间也要非常信任才行。” 希格雯迟疑地开口,并立刻警告。 “否则, 应激会加重的!” “” 安撫与喂食? 芙寧娜摸摸兜,掏出一根貓条。 从猫神的秘密基地里顺走的纪念品——这么快就要用上了? “哦,真是有备无患,有神明风范。” 萊欧斯利一直在旁邊沉默地看着,现在终于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我们可怜的猫先生终于可以减轻些痛苦了?” 沫芒宫的猫肯定最信任沫芒宫的主人啦,在场的三人都理所当然地用眼神催促着神明行动。 “对吧,芙寧娜女士?” “” 但白发的少女忽然拽緊了手里的猫条,沉默了。 “芙寧娜女士?您为什么不动作?” 莱欧斯利心一紧,刚松的气又提回去了。 “怎么了?” 希格雯歪头分析她的臉色,用美露莘奇特的视觉——不安,担忧,还有许多的愧疚? “放心吧,大人。” 克洛琳德在她身后似懂非懂地劝: “你是猫神的朋友,他绝对会信任你的,所以不会担心病情会因此严重。” “我、啊呀,我当然知道这件事——” ——才怪哩! 芙宁娜盯着手里的猫条,瞳孔因心虚而颤抖。 我之前在楼顶差点把他捏死,又一个劲地想方法要封他的口——天,我去安撫他?这真不是火上浇油吗? “咪嗷——” 额啊啊感觉越来越严重了!猫神的信赖之人——除了那维莱特以外,还能有谁啊! “呕——” “”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莱欧斯利忽然站起来,平静地看向无措的神明。 “我去把猫抱去给那维,不,看他现在的状态,现在还是把那维莱特抱过来安抚比较稳妥。” “!” 芙宁娜猛地抬头,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向这位新公爵。 “当然,我知道,那维莱特是个负责任的人,现在没有陪伴在宠物身邊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莱欧斯利只以为芙宁娜不同意自己的建议,于是迈开脚步,转身直接向歌剧院走去: “但小动物是一种和小孩子一样脆弱的生物,一不留神就会从生命里彻底消失。” “所以,与其讓那维莱特拥有在那时候后悔的可能性,还不如讓他现在停止手里的工作””等等。” 莱欧斯利不打算理会神明的阻止,兀自地活动膝盖: “好久没长跑了,梅洛彼得堡可没这场地” 嗖! “我都说等等啦!笨蛋臣子!” 有什么长且软的东西,迅速地拍向公爵的后脑。 啪! 莱欧斯利敏捷地接住,捏在手里仔细一看—— “宠物零食?猫条?” 给我做什么? “莱欧斯利,我善良的子民啊。” 芙宁娜昂头叉腰,双目圆瞪: “你,对,就你,给我去安抚猫神!” 她命令到: “立刻!马上!现在!” “” “啊?” * 安抚小动物,我? “别开玩笑了” 直到那维莱特的外套被强塞入怀时,莱欧斯利也没緩过神来。 “” 深蓝包裹在他的大腿上颤个不停。 像只敛了翅膀,将自己缩在蜗牛壳里瑟瑟发抖的蝴蝶。 虽然面上依旧沉着冷静,但只有公爵自己知道,他的脊背已在因紧张而僵硬。 “我不行的。” 莱欧斯利不自觉地将求救的眼神投给希格雯: “他与我根本不熟,他一定会被我吓到情况恶化。” “!” 何时见过如此莱欧无措的表情?就连那初入狱的少年,脸上都帶着平静的淡漠。 “我” 希格雯下意识地抬脚,想为这个从小看到大的人類解围。 “不行。” 白发的神明却难得地冷下脸来,伸手按住美露莘的肩膀。 “呕——” “莱欧斯利,快安抚!” “可是、” “这是神旨!莱欧斯利!” 半妖的状态久不见好转,芙宁娜开始焦虑。 “你要违抗正义之神的命令吗!” “咪嗷——” “快点动啊!!” 神明急得想跺脚,“小心我把你判入梅洛彼得堡!” 芙宁娜原来是这种为难人的神吗! 再三的逼迫下,莱欧斯利终于缓缓地脱下他的半指手套,金属的指环连着啷当响的坚硬配饰,一齐扔在长椅上。 “要不你戴着吧,万一他咬你还能多层防护” “唉,咬就咬吧。” 他叹息着,直接将赤裸的手掌探进审判官的外套里。 “应激别严重就行。” * [好难受——] 半妖将自己的浑身都埋进华美的布料里,如同一只卧沙的蛤蜊。 [怎么办——] 四围都是那维莱特的气味,梅因库恩嗅聞着,强烈的安心涌上心头。 [这是我的老師,我的指引者,他高风亮节,温柔体贴,带着我向光明中行,要将正义的法则向我宣讲。] 可是仔细聞了又闻,那和缓的水汽中分明又夹杂了许多令野兽不安的其它气味。 [老師是好的,老師一切都是好的!] [但我不好,我罪大恶极,我杀了人,而且以后还会杀更多人——] [那维莱特太强了,总有一天我会被老师抓住,直面他失望的眼神,因为没有死刑,所以会被关进海底——哥哥会怎么对我?他会不会讨厌我,不认我?因为我已经是个完全的罪犯了!]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恐惧沸腾,与信任和安心对抗,半妖的灵魂夹在对那维莱特的爱与惧怕之间,几乎要撕成两半。 [怎么办,怎么办!] 但最让他痛苦的还不只是对暴露身份的恐惧。 [老师,对不起——] 猫将爪子塞进嘴里,用门齿,用犬齿,去戳,去刺柔软的肉垫,直至血流到薄舌上。 最让半妖痛苦的是。 [明明知道这是违法规则的事,也知道我的行为给老师带来了困扰——] [但我还是好想把那些坏人,那些贵族,那个父亲,一个接一个地,全部咬死,撕碎,打散,吞吃,一个不留!] [怎么办!我就是想杀,怎么也控制不住!] 猫为自己的冥顽不灵流泪。 [老师,我是个明知故犯的坏种!怎么也教不好的笨学生——我、我该死啊——] 莱欧斯利的手,就是这个时候探进了厚实的布料里。 “!” 大猫浑身一颤,张开欲咬。 “这道长长的,在手掌里划来划去的硬毛哦,是耳朵尖尖吧。” 熟悉的声音,却在此时传进因战栗而嗡鸣的绒耳里。 “!!” 梅因库恩立刻合嘴,牙齿险些碰伤口腔。 “我碰到他了。” 人類的大手在黑暗狭小的布料里张开,半妖恍惚间有一种铺天盖地的被掌控感。 猫木楞楞地看着那可以完全笼罩自己头颅的大手合拢,四根健长的手指摸索着,试探着,带着犹疑,轻轻地压在自己毛绒绒的额头上。 “呀。” 沉稳的男声,因隔着布料的缘故,好像多了一分柔和。 “还在抖呢。” 哥哥。 何时来的! “咦?哄他?这可真为难我啊我得有十几年没哄过任何生物了。” 哥哥,在和人说话,很困扰?要哄谁? 猫懵懵地被手指定在原地,在黑暗中亮着竖瞳。 我也不会哄人,但为了帮忙,我可以让那个哥哥要哄的人摸摸我的毛 “好,好,我努力,我努力。” 头顶的指节却温柔的微弯,动作轻柔如同母亲抚她爱子的头。 “乖,乖,别害怕。” 遥远的安抚,陌生又熟悉,跨越了数年的时光,重回半妖弃儿的耳中。 “什么事情都不会发生。” “因为我会保护你。” 哥哥会保护你的,梅因库恩! 因为你是独属于我的弟弟,我早早地用二百摩拉的价格,将你从世界那里赎来了! * “哦呀。” “怎、怎么了公爵?” 芙宁娜紧张起来: “他咬你了?” “啊,那倒不是。” 莱欧斯利感受了下指尖的触感。 湿润,温凉,灵巧地在皮肤上移来移去。 “在闻我的手呢。” 安抚算不算成功了? 思考一下,莱欧斯利的另一只手拿起猫条,放到嘴边,咬开。 与此同时,猫的眼前一空,人类的手极快地从眼前撤离,衣服的破口处撒入明亮的日光。 “咪!!?” “稍等。” 猫惊叫一声,那手迅速闻声返回,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将光线遮掩。 “!” 猫趴在他的腿上,瑟瑟地定睛一看。 兄长的指腹上,俨然地挤着一点肉泥。 “吃吧,别怕。” 梅因库恩很听话。 他轻轻地探头,在黑暗里将他的手指舔净了—— 作者有话说:哈哈,这章删了又写,足足写了近六个小时。 幸好今天是周六!梅因库恩真是太难写了! 对了,下一本的文案已经写个大概了,是崩铁,主角负世泰坦,传说中的翁法洛斯造物主,一个保护欲极强的病弱老父亲,愿望是要所有人都亲热地叫他爸爸,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哈。 为什么这下一本的主角和我以前的不一样,看起来疯疯又癫癫? 是的,朋友,是因为作者我被这该死的剧情刀应激了。 他宝贝的!从过完剧情到现在就没能再睡过一个完整觉!好难受啊现在! 第63章 并非代餐,暴露身份第一…… “怎么样?状态如何?他吃了吗?” 芙寧娜紧张地看向萊欧斯利。 “喏。” 萊欧斯利向她展示自己干净的手指。 “哇——干得不错, 我的好臣民!” “做得好!” 希格雯也由衷地感到高兴: “动物们只要能吃进去东西,那就是好转的迹象!” “呼——” 克洛琳德也跟着松了口气,向萊欧斯利露出促狭的表情: “根本不熟?很陌生?没有哄人经验?朋友, 我看着可不像啊。” “啊呀,審判官在上,这可都是大实话” 一片輕松的喜悦中, 萊欧斯利无奈地弯下眉, 又挤了一点肉泥在指头上。 “我和这位貓先生可真就见过一次面。” “哄人经验也确实没多少。” 毕竟以前的兄弟姐妹们都很听话, 被从街头捡到家后,都很怕给养父母添麻烦,難过了就偷偷哭一会,不用哄。 至于其中最小,最奇特, 最需要照顾的那个 “非常听话,见我就笑, 每天都开心地蹦蹦跳跳,基本就没怎么哭闹过。” “等等,你说的是小孩子吗?人類的小孩子?” 芙寧娜直接开口, 嘲笑自己的子民没有育儿经验。 “公爵哦,小孩子们可都是非常任性和自我的生物,他们与体貼二字无缘,个个都恨不得整个世界来为自己服务” 一句满载遗憾的輕语却打断了她的妄言。 “当时, 想哄他玩也没机会。” 莱欧斯利要将手指重新探进衣服里,去寻貓的毛毛嘴。 “现在更是了。” 我们分别都快十年了。 梅因库恩, 想必已经更不需要我哄了吧? 心中的怅然才剛剛升起,莱欧斯利就感到腿上的熱乎包裹动了一下。 银灰色的毛绒球,悄悄地从布料里伸头, 怯怯地抬眼看他。 莱欧斯利:“!” “!终于出来了——!” 芙宁娜立刻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看着貓惊叫起来。 “原来这么大吗?我还以为那維莱特先生更偏愛玲珑小巧的生物” 神明与美露莘的惊呼声中,貓伏在人類的腿上,有点惊慌地抖了两下耳朵,最终在众目睽睽之下,后腿一个攒劲—— “咪。” 前爪圈抱公爵的脖颈,梅因库恩跳到了兄弟的胸膛上。 欸? 莱欧斯利手指上还沾着肉泥呢,只能先慌忙地兜住猫屁股。 “你没事了??” “咪呜——” 猫不回答,只是用毛绒绒的大脑袋蹭他的下巴,搓他的脖子,不加掩饰且毫无羞耻地宣告着: 喜欢你呀,喜欢你! 等等,刚才还在瑟瑟发抖,极端惊恐的家伙哪里去了? 不,不对劲,这家伙——情感转变得太快! “你、你好了吗?要不再歇歇乏,缓缓神??” 莱欧斯利何时见过这般场面?被拱得手足无措,一个劲后仰: “!!哦,哦,我的天呐朋友,你熱情到令我害怕帮帮我,各位女士!” 如果那維莱特在这里,他一定会当仁不讓地伸出援手。 但好在这里没有龙。 “呵。” 小克洛琳德的脸上失去了担忧与惊喜,渐渐地变成面无表情: “我们根~本~不~熟~,呵,不熟,呵,原来这叫不熟。” 大绅士明明是我先捡来的,啧。 “我就知道,偏愛从一开始就存在,讓他哄是正确的决定。” 芙宁娜看着半妖从惊恐中恢复,看公爵的眼神也从饱寄厚望变成特别嫌弃: “为什么,一见面居然就可以摸肚子凭什么?不公平!” 猫神明明是我认识的,可恶!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沉甸甸,熱乎乎的大猫在怀里蛄蛹,这感覺,讓莱欧斯利感到既奇妙又熟悉。 但更多的是不习惯。 “别袖手旁观啊,护士长!” 求助的眼神又投向美露莘: “快把他抱走,他看我的眼神简直烫得可怕——” “有什么关系呢,莱欧斯利,你不是一直都挺想养宠物的吗?” 希格雯却快乐地拍拍手,表情像是在看两只猫猫貼贴一样喜悦: “这正是你增长经验的时刻呀。” 希格雯,如果是普通的热情宠物,我当然可以从容應对,但是现在—— “咪呜——” 猫在輕咬他脖子上的皮带,爪下在有节奏地踩踏饱满的胸肌,一切看起来都无比和谐——但莱欧斯利实在是无法忽略掉腿上乱糟糟的審判官外套。 “这太奇怪,太离奇了,你不覺得不对劲吗?” 他抱着猫,剧烈的疑惑让他難以沉默。 “他刚才可都被吓到应激,险些呕吐了,可是一闻到我的气味,一见到我的脸——竟都好了,活跃得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哈?你这是在炫耀?” “不,我的意思是——这不正常。” 如果第一次见面的热情还能用缅因猫的亲人本能解释,那这第二次该怎么解释?應激,哪怕只是轻微的应激,对宠物来说也不是什么可以简单的症状啊! 明明那维莱特都无法让其冷静 “这种寄托于我身的,甚至可以让其克服恐惧的強烈信任感与喜爱之情——” 莱欧斯利越想越无法理解,強烈的迷茫感甚至让其对怀里的生物感到不安。 “到底从何而来啊真恐怖。” “噗。” 希格雯看着他紧绷的小腿,突然想到自己被莱欧斯利当成间谍的那一天。 [我就知道。] 年轻人手里拿着写着审判官姓名的信件,脸上满是平静,细看还有一些放松,似乎终于将许多问题填上了答案: [我身居高位,那維莱特怎么能不派眼线监视我呢。] [那維莱特先生只是关心你,才写信向我询问你的状况的哦。] 那时候的公爵没有相信,只是一味地给自己递笔。 [随便写,不用有任何顾忌。] “唉呀” 希格雯理解的,受过伤害的人,很难付出自己的信任,也会对别人的信任的产生怀疑,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疤痕,是阻挡细菌进入体内的保护屏障。 但是总这样不安,也太辛苦了吧。 “没有克服哦。” 于是美露莘轻轻地提醒迷茫的人类。 “什么?” “我是说恐惧,猫先生并没有克服哦。” 美露莘伸出小小的手掌,贴在猫凌乱的背毛上。 “仔细感受他的心跳,莱欧斯利。” 狂乱的喜悦下,是因恐惧而抽搐的血脉。 过分的热情中,爪垫因缺血而变得冰冷。 那是唯美露莘能看见的细节,莱欧斯利反复抚摸其腹部的绒毛,才勉强感知一二。 “!这是” “莱欧斯利,他没有克服恐惧。” “他只是见到你太高兴,不小心忘了自己在害怕。” 这,这、 什么嘛 听起来完全是个笨蛋啊。 “所以你要怎么做呢,我亲爱的公爵大人?逃避也不会有人怪你哦~” 莱欧斯利,不要信赖任何人。 不要信任父母,他已经把你表明了价格。 不要信任大人,拳头不会因年幼而泄力。 不要信任室友,他会偷走你藏的神之眼。 但对于他人,轻飘飘地付诸于己身的强大信任呢。 “虽然无法理解,但总不好让这份信任落空。” 长叹一声,莱欧斯利不再因半妖的亲昵而退缩。 他把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猫先扒下来,强硬地压在臂弯里禁锢。 “咪嗷——” 莱欧斯利直接把指头上的肉泥捅进猫抗议的嘴里。 “?” 猫懵,开始吧唧嘴。 莱欧斯利趁这个间隙伸出手来,四指作梳挠猫的下巴,理猫的乱毛,揉猫的脑壳。 “?” 直挠到猫晕晕乎乎,爪子开花仰躺在人类的怀里时,莱欧斯利才抓着他的大腿露出一个有点嚣张的笑: “攻守异也,你吸我的日子结束了。” 说起来,沉甸甸,热乎乎的东西在怀里动弹的感觉,我想起来为什么会感觉熟悉了。 是梅因库恩啊,小孩子都很烫,我当年也年幼,抱不太动。 哄弟弟和哄猫应该也差不太多。 想到这里,莱欧斯利低头,对着猫爽到涣散的金瞳宣告。 “你好,代餐。” * 那维莱特站在歌剧院门口,硬生生地把所有观众都检阅了一遍。 “大、大人!” 凡被他的威严龙目扫过的,无不胆战心惊: “是有逃犯混进我们中间了吗!?” “不,没有,请放心离开吧。” 莱欧斯利,你的弟弟太难抓了。 幸好不是逃犯,要不逐影庭齐上也抓不住。 那维莱特心里叹息着,看向自己被强行留住的二人。 “先生们” “不要抓我啊——” 他才刚开口,两个人类就慌成一团: “我们平时是有点喜欢口嗨您的审判结果,但那都是职业病!编剧们爱看点反转故事是正常的——” “” 为什么突然开始自首了。 龙不理解,龙尊重。 “好的,我会根据你的陈述为你称量合宜的惩罚,感谢你们对正义的支持。” “不要啊——” “总之,我想问一些事情,有关站在你们旁边的那位垂耳少年。” “怎么,他是逃犯?” 第一个编剧眼中射出惊人的亮光: “我就说他看起来不像是好人!” “” 这个孩子好像很容易被当成坏人。 那维莱特开始为少年担忧。 “不至于吧,我看他就是有点怕生,缩在椅背后头也不敢抬哩,怪可怜的,大人,就那个椅子。” 这个反馈也很熟悉,莱欧斯利,和你弟弟接触过的都是这样,一些说他看起来坏,一些说他看起来惨。 “这里吗。” 那维莱特顺着人手指的方向走到椅子碎块中。 “到底是怎么跑掉的” 就算是身经百战的神之眼拥有者,也不可能比我的速度还快呀。 难道有机关?等等,这是什么。 那维莱特从残骸之中缓缓领起一块黑布。 “哦!” 看热闹的两人一眼认出来: “这不是那小子的衣服吗,跟个窗帘似的等等,他光身子跑的?” “能不能尊重下人家的声誉!也许里面还有衣服呢” “!!” 梅因库恩里面穿没穿衣服那维莱特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件简易外袍的内侧,有许多自己和芙宁娜都非常熟悉的痕迹。 “银灰与白的绒毛这个长度,这个手感” 错不了! 那维莱特开始低头巡视自己的衣领——猫神最近掉毛异常地多,自己轻而易举地就在身上找到了一撮对比 一模一样。 猫神的毛怎么会在弟弟的衣服上? 等等,仔细想想,猫神每天都有许多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他也从不进我的卧室,与我一同过夜 这些多余的时间,甚至够他在外面再多养一个家庭。 以上这些线索能说明什么。 “” 那维莱特疯狂思考。 “!” 原来如此,我懂了。 那维莱特茅塞顿开。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 莱欧斯利,猫神竟是你弟弟的猫! 对吗—— 作者有话说:是的,年轻的莱欧真的以为希格雯是那维莱特安插的间谍,出自希格雯角色故事 我觉得他现在应该不会这么想了吧? 对了,应激的猫最好不要强行安抚,很危险嗷,对人对猫都是。 第64章 真相难掩,那维莱特被刀…… 对嗎。 “” 真希望它是对的。 那维萊特很想把这个结论当做事实接纳。 但所有的线索都不容许水龙有一丝一毫的逃避之心。 且不说貓毛怎么会只分布在内侧后腰处, 就说这个像窗簾一样的袍子。 “那维萊特先生,你在哪里找到它的!?” 负责清洁的歌劇院职工看见,赶忙欣喜地上前: “我去把它挂回窗户上!” 不是像。 那维萊特呆若木鸡地感受着布料从自己的手掌中滑走 它就是窗簾啊。 水啊, 万物的泉源啊,請赐给我聪明和智慧,讓我能得以分析: 萊歐斯利的弟弟, 那个上次见面就把自己打扮得严严实实, 阴郁又紧绷的少年。 来到歌劇院后, 狂热地爱上窗簾上的绣花,强硬地将其偷走后修改,然后取代旧外袍套在身上的可能性有多大。 “” 聪明与智慧掠过了这个问題,反而讓龙想起了他不想想起的事。 某些璃月的故事中提过,不熟练化形的仙兽们会用树叶遮挡身体, 又总会把上山砍柴的樵夫嚇到,二者会借此展开一段美好的姻缘, 貓神有时候确实头脑不太灵光,没有老师指导的话肯定化不出衣服,難道别多想! 那维莱特的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万一那个梅因庫恩真是个衣品独特的艺术家呢?至少、至少他整体看起来——看起来就像芙寧娜说的哥特风? “额啊啊啊!可恶啊, 到底是哪个混蛋把它划成了这样!完全不能用了,这么大的洞怎么挡光啊——我明明是看今天天气不好才特意把它拆下来更换的” 清洁工对着窗帘鬼哭狼嚎得厉害,那维莱特一眼看见上面好多凌乱的爪痕,只是粗糙地撕好探头的口子和挡脸的领子。 “” 哥、哥特风是这样的嗎。 总之!貓神绝不可能是—— “上报物损重新定制又得盖好多章, 真希望能在一个月内结束” “——多少钱。” 龙双目发直,手里却迅速向外掏钱包: “他所造成的经济损失都应由我来承担” “啥?不不不, 千万别给钱!上面会负责报销的!” 那人听后更慌乱了: “您要是自己补了这账,又不去报销,那我们可怜的会计小姐在年底可就彻底完蛋了!这么想来还是跑二十个部门盖五十七个章更方便仁善些!” “” 也许枫丹的制度需要改进一下。 * 那维莱特神情恍惚地出了歌剧院, 他忘了自己有没有放那两个编剧离开,也忘了自己是怎么说服清洁工把沾满证据的窗帘交给自己处理的。 [貓神就在窗帘的附近被找到的。] 今天的案子惨绝人寰,应该让複律庭为母親請个心理医生。 [猫神不是普通的野物,怎么可能会被轻易地嚇到失去理智。] 应该想办法加强孩子们的防备意识,但凶手是父親该怎么防。 [猫神如果说梅因庫恩当时根本就藏在原地没有跑,那就可以解释我为什么没有抓住他了] 歌剧院的椅子也被我压坏了两排,回去得给这里多批些预算。 [猫神——想点其他的,别再想他了!] 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团,那维莱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但只要把那只频频跳到自己大腿上费力打滚撒娇的大猫和莱歐斯利身世凄惨沉默冷淡的弟弟联系在一起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好難受,身上像有椰碳饼在爬! “芙寧娜。” 我在为什么难受? 怀抱着极端複杂与无措的心情,那维莱特拎着窗帘袍子,推开沫芒宫办公室的门。 “猫神好些了嗎!” 打开门后哪有什么白发的神明?只有翘发的公爵坐在沙发上泡茶。 [怎么会是你——冷、冷静那维莱特,歌剧院后面就是梅洛彼得堡的入口,芙宁娜能碰见莱歐斯利很正常] “芙宁娜和与她预约会面的枫丹公民聊天去了。” 慌乱中,那维莱特注意到他翻出了自己抽屉里的糖罐,在清亮的茶汤间坠了两块糖。* “至于猫神,兽医给他用了些放松喷雾,我又好生安抚了一番。” 他亮出侧躺在自己大腿上的猫,俊郎的脸上浮出几抹不明显的自得: “你看,好多了。” 猫晃了晃身后的小短尾巴,伸爪懒懒地去拍公爵的肚子: “咪呜。” [确实,虽然还有些打蔫,但面上已有餍足之相。] 呃梅因庫恩先生你不不不不不能这么看!万一不是呢! 梅因库恩可能、只是碰巧也有一只银灰色缅因,又是喜欢把猫捆在后腰上随身携带的行为艺术家罢了! 那维莱特努力维持着面容的平静,两条腿却像生了根似的扎在门口,不能挪动一步。 “嗯?” 莱歐斯利见他久不向前进,有点迷茫地回头看他,眼神里带着轻微的小心。 “我以为,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动用你的茶具?” “当、当然。” 水龙王开口竟险些闪了舌头,“我、我很高兴能看见你、在我的房间里放松。” “?” 莱欧斯利并没有感到安心,反而直起了腰背,被惊醒的大狗一般上下扫视着龙瘦削的身形。 “你看起来和平时有些不一样。” 他沉吟。 “应该不只是没了外套的原因。” “什么?我今天很正常,什么秘密也没有发现。” 那维莱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率先移开视线,但那只没有拎东西的手却左摇右摆,最终竟不安地逃到了自己的胸膛上。 这是心虚的感觉吗? 龙隔着骨骼与雪白的里衣,去压狂跳不止的心脏。 好慌,好难受,人類到底是怎么抗住这种情感去犯罪的呢不对,我明明没有做错任何事,又为什么要心虚? “芙宁娜确实说过我脱下外套后,几无审判官当有的威慑力。” 他顺着公爵的话往下说。 “很遗憾,她没有说谎。” 莱欧斯利看看他缩了不止一点的肩宽,似乎被转移了话題。 “你需要从办公桌前站起来,走一走,跑一跑,锻炼锻炼胳膊与腿上的肌肉,这样也能长寿些。” “嗯。” 在人世间隐藏身份的龙不置可否,只是温顺地应着,不上前。 “不过你也不必太在意芙宁娜女士的评价,毕竟——” 人類忽然一个迅猛的起身,长腿高抬,三步并作两步向那维莱特奔袭而去—— 那维莱特:“!!!?” 紧急时刻,尚且没有稳定心神的那维莱特竟只来得及将装着窗帘的布袋背在身后! “——毕竟。” 什么柔软且温热的生物,被轻轻地搭在水龙王的肩膀上。 “能抱着近二十斤重的猫长时间自如行走,你也算不上什么柔弱的文职人员了。” “!?” 那维莱特单手接住,熟能生巧。 “别担心,枫丹最好的审判官先生哦。” 莱欧斯利稳稳地站在他面前,手里托着猫神往他怀里按。 “虽然我不太清楚此案的起因与经过,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被你吓到应激。” 怀里的生命惊了一下,很快就找好了舒适的姿势。 “但显而易见,我们这位口不能言的特殊受害者。” 莱欧斯利偏偏头,露出一个?揶揄的笑: “好像完全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呢真好,你不用坐上被告席了。” 他当然不会告我的,我非常清楚这一点——不对,枫丹的猫没有起诉人的权利,必须由主人代理不对!梅因库恩! 那维莱特呼吸一顿,抱猫的手也跟着一松—— “啪。” 莱欧斯利及时上前,伸手接住下滑的猫。 “都说没有人会责怪你了。” 他对水龙王露出无奈的表情: “竟内疚到手抖?这可不行,打零件可是个精密的工作。” 不,不。 那维莱特看着人類的脸瞬间明白了一切。 “我很高兴你在试图安慰我,但” 但我并不是因为吓到猫神,感到愧疚才站在门口不敢进入的啊!我不敢进去是因为他是梅因库恩!我不能对一个陌生的少年又搂又抱—— “咪?” 猫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半托半抱地夹在两人中间,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混混沌沌的模样。 他还没清醒呢,大脑和身体都是。 “。”好像掉不下去。 猫趴下,无所畏惧地继续闭目休息了 陌生的少年? 不对。 猫神是一个、是一个被吓得理智全无,也会凭借着信赖的本能向我寻求保护的笨拙学生 “但什么?” 一无所知的人類与他靠得极近,有点担心地重复。 “没什么。” 莱欧斯利从没在水龙王的脸上见过如此虚软的表情。 “那维莱特!?” [今天实在是经历了太多,复杂,强烈,难分析的情绪。] “抱歉,请让我、我缓缓。” 水龙扶住公爵的手臂,依托他如同依托坚固的手杖。 [以往,都由人类产生,我接受。] [今日却反了。] 莱欧斯利,我想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无法接受猫神和梅因库恩是一个人了,明明仙和妖化成人形都不是什么奇特的事。 “没问题吧!喝点热茶?” “请给我纯净水。” 龙仰躺在沙发上,猫趴在他的对面,睡得很沉,很安心。 “莱欧斯利。” 他咽了口被奉到水边的净水,好了不少。 “你弟弟是人吗。” “嗯?你不是见过他吗?这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对吧?” “他是被授予人的尊严,以人的模样被抚养长大的吗。” “当然?” 那这就更奇怪了,莱欧斯利 我在枫丹行过四百年,对人类有情的生命大都见过。 亲近人类的,羡慕人类的,想当人类的,甚至已经变成人类的,都有其理由,其中好的坏的,悲的喜的都有,我都能尊重,我都能理解。 但是,我实在无法想象,我实在无法理解。 到底是怎样的痛苦与刑罚,才能让一个‘人’彻底放弃与生俱来的骄傲——退化为兽的模样求活? 双手伏地,弯腰屈膝,心满意足,怡然自得。 那维莱特面无表情地伸手,捏住自己的两眉之中。 我到底该。 我到底该怎么向他的哥哥解释这一切?—— 作者有话说:我写完了!我没鸽! [喝咖啡时我习惯加奶,茶的话,两块糖就好了。] 出自莱欧斯利语音,这老小子怪可爱的,我之前还以为他是黑咖啡派的呢。 第65章 莱欧斯利,你弟弟不当人…… 我要将这件事告诉萊欧斯利, 他有权且必须知道这件事 抱歉,貓神,梅因庫恩, 我知道你必定厌恶甚至痛恨这个决定。 因为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中,在你的身上,我不曾看见过一丝成人的欲望与为人的尊严, 只有野兽的慵懒与无边的舒畅。 你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且不打算改变, 想永远保持下去,对嗎? 但是很抱歉,我——我无法,也不能为你隱瞒这个秘密。 我不能看着萊欧斯利一直徒劳地寻找你,也不能看着你一直将自我封闭在野兽的外表下, 那是永无止境的逃亡。 隱瞒这些实在是太難受,太痛苦了, 请不要对我这么残忍。 所以原谅我,学生。 今日,我将告发你。 * “什么?” 萊欧斯利感覺自己的耳朵好像出了些问题。 “抱歉, 到海上后我的睡眠状态一直不是很好,精神状态也有些恍惚,哈哈,也许我应該配备个空气加湿器, 模拟一下梅洛彼得堡的居住环境。” 他干笑几声,以一种极为奇特, 十分不解,甚至有些驚悚的眼神看向水龙王: “所以,可以请你再重复一遍嗎, 那維萊特?” “我是说” 那維莱特才剛剛开口,却又立刻闭了嘴,银紫色的竖瞳想起了什么似的,惶乱地看向睡得人事不省的大貓: “请、请和我出去商讨这件事。” “?为什么呜哇!” 脚下一空,莱欧斯利被水龙王直接拽飞,沐浴着美露莘和沫芒宫职员们不可置信的目光,公爵被迅猛地扯入隔壁的空房间里。 好大的力气!不对不对,好慌的那維莱特! “莱欧斯利,请你相信我,我的疑惑与震驚绝不会比你少一分一毫。” 那維莱特一进门就把公爵直直地按在椅子上,龙目严肃地对上人类的眼睛: “但种种证据都表明:梅因庫恩,你的义弟,极恶性案件的受害者,他现在——” “不做人了!” “” 莱欧斯利维持着貌似平靜实则茫然的眼神看他。 “别難过。” 水龙王被他看得心里泛酸,偏过头去。 “应該还有挽回的余地。” “啊,所以。” 莱欧斯利缓缓地消化了一下这个消息,身体一僵。 “所以梅因庫恩会被判几年?” 那维莱特:“?” “你说吧,我受得住。” 龙迷茫地看见人类的脸上浮出不明显的难过与悲伤来。 “都被你评价成不做人了,唉,这得犯了多么没有底线的罪行啊,刑期判到三十年了嗎。” 那维莱特:“?” “难道不止三十?四十?五十?我天别吧,再加我都要老死在梅洛彼得堡了。” 不,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做人只是字面意思,梅因庫恩他现在在 “在做貓,他就是貓神。” 那维莱特有着诚实的美德。 只是人们總是不相信他的诚实。 “身体不舒服就多歇一歇。” 几乎是下一秒,莱欧斯利就立刻把手掌拍在了他的脑门上测温: “你看你都开始说胡话了。” * 梅因库恩睡了很好的一覺,以至于都不舍得睁开眼。 [好像梦见了哥哥。] “我已将一切都告诉你还好嗎?” 耳边穿来开门声和断断续续的交谈声。 “说真的,我不知道,真相好像比我的一开始的误会要好,但又好像不是。” [!不是梦!] “咪——” 梅因库恩立刻弹射而起,颠颠颠颠地扑到辦公室门口,扒住莱欧斯利的小腿,爪尖扣着他的过膝长靴就往上爬。 [哥哥哥哥哥哥——你看看我呀~我剛才梦见你抱着我——] “!” 猫迅速地爬到腰部,莱欧斯利浑身一僵,猛回头与水龙王对視。 [这我弟?这猫啊!] [是的。] 那维莱特回他一个鼓励的眼神。 [别害怕,我会在这里帮助你。]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我捡他的时候他可不长这样!] [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 水龙王失落地垂下眼睑: [可能是血脉返祖,或者混血] [什么?我当时以为他的牙和舌头只是基因突变来着,就像是兔唇之类的弃儿總有的病症——他爬上来了怎么办啊那维莱特!!] 明明不是第一次与其亲密接触了,莱欧斯利却第一次露出惊慌的眼神。 [!!!你不适应的话我,我来抱?] 好心的龙王下意识地伸出援手,去碰人类后背上的猫。 “猫神呜!” 半妖一爪拍开他的手,同时发出抗议的叫声: “咪——” [笨蛋老师别想打扰我和哥哥亲近,我才没有把哥哥当成□□对象喵!] 这一爪,直接把水龙王的勇气全部拍散,他根本就没有适应猫神的新身份。 “我、我” 水龙王一个后退,避而不看莱欧求救的視线: [对不起,我不好参与家务事。] 莱欧斯利:“” 喂,刚刚说要帮忙的不是你吗——不要临阵脱逃—— “咪?” 梅因库恩有些奇怪地看看爪垫,再看看一动不动的那维莱特。 [怎么今天真不拦了?我也没用力啊。] [算啦!毕竟不管怎么说。] 猫兴高采烈地顺着人宽厚的脊背向上爬。 [能和哥哥贴贴都是好事!] 半妖却没发现人的后脖颈已隐隐渗出冷汗。 [这真是梅因?这怎么看都是猫啊!] [他小时候是有些猫行猫为,比如说挠门和爬衣柜,挑食还不吃菜,但小孩子不都这样的吗??] 那维莱特一定是搞错了。 公爵咬了下舌尖,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只是试探着,輕輕地,开口呼唤自己幼时亲自选中的名字: “Mainecoon。” “嘭!” 几乎是同一时刻,背后的沉重感,连带着衣服被钩抓的不适感都瞬间消失,莱欧斯利低头一看脚下,银灰色的大猫背毛层层炸起,瞳孔细若悬针,在地上维持着摔倒的姿势,石像般仰视着自己。 “” 错不了了。 这么明显,这么驚恐的反应。 莱欧斯利面上无表情,心里却像被什么狠狠地锥了一下。 他就是梅因库恩。 “你好不小心,摔得很痛吧,下次要注意。” 公爵听见自己身后的龙王,生涩地试图缓解气氛。 没什么用,脚下的猫依旧僵硬如木头,连猞猁毛都没有跟着颤一下。 真让他说中了。 哈。 神明啊。 我当人养大的弟弟。 他怎么就、怎么就变成猫了呢。 “你怎么了,猫神。” [做点什么,莱欧斯利!] 他见到水龙王状似冷靜地蹲下身,蓝色的长软物体却在发间惊得乱颤: [他又要被吓应激了!] “” 公爵看他反折的双耳,也看他突兀的断尾。 已经,这么不想当人了吗。 莱欧斯利很聪明,很敏锐,他比缺乏经验的龙更清楚,该怎么安抚一个受惊的人。 “Maine Coon,缅因库恩猫,是性格稳定,待人友好的品种,甚至可以训练成看门猫。” 沉稳而镇定的声音在辦公室里响起,此话刚刚念出,那维莱特就看到大猫的毛耳朵抽了一下。 [呼很有用,公爵。] “缅因的毛色有六十余种,其中我最喜欢银虎斑。” “!” 毛还炸着呢,那猫却已经高兴地翘起了短尾巴。 “顺滑且厚密的背毛使其勇猛且无畏,于风霜雨雪之中亦能自在奔跑。” 像是才发现哪里不对似的,莱欧斯利挠挠头,向半妖大声抱怨一句: “哦,我的勇士啊,你的毛怎么乱成这样了?” “咪?” 梅因库恩感觉哪里不对,再怎么说他也不是傻子。 “快快过来吧,来,到我这里来。” 莱欧斯利顺手从审判官桌子上抽了把梳子: “让我来好好给你理一理披风和铠甲。” “!咪!” 梅因库恩停止思考,兴高采烈地窜过去了。 爱使猫盲目。 或者是梅因库恩不敢去思考自己暴露的可能性。 不管怎么说,事情暂时解决了,这比我一开始预想的要好多了。 “唉。” 那维莱特放松地长出一口气,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 他注意到莱欧斯利把兽医开的解焦虑喷雾挡住了标签,伪装成香水喷在了猫头上,用手掌揉散,用梳子理顺。 “咪呜——” “嘿,那维莱特。” 一手捏住猫两只乱扑腾的爪子,莱欧斯利一边抱怨。 “你这梳子不好用,绒毛梳不开。” “不好用是合理的。” 那维莱特心平气和。 “因为那是梳我的梳子,不是梳猫的。” “我会赔偿的。” “赔偿就不必了。” 那维莱特从容不迫。 “把猫神从你的麻袋里放出来就好。” “咪?” 梳完毛后被囫囵打包好的大猫,在布袋里发出疑惑的叫声。 感受到半妖的迷惑,莱欧斯利一把捏紧了袋口与龙对视: “我家有老鼠,需要猫。” “据我所知,你在枫丹廷还没有买房的记录。” “这都不重要,总之,猫神我今日是一定要带走的。” 哥哥带走弟弟岂不是天理?梅因库恩情况特殊必须贴身看管,莱欧斯利看看窗外已渐昏暗的天色,选择无视水龙的警告立刻离开。 “感谢你这几个月来对猫神的看顾,但” 话音未落,他就感知到手里的袋子一轻,滑不溜秋的大猫从袋子里逃出,也同样看了眼窗外昏暗的天色。 “咪!” 猫惊叫一声,一头撞开窗户,在莱欧斯利震惊的目光下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这、这什么情况这是?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莱欧斯利根本没反应过来。 “他不想和我走吗?我们关系那么好。” 若不是身上还留有猫毛,莱欧斯利都快以为今天的一切都是幻觉了。 “难道,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冷静,公爵,你忘了我和你说的话了吗。” 卸了秘密,一身轻松的水龙王温和地安抚他。 “不出意外的话,梅因库恩的状况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差,他应该自己又建立了一个家庭,伤痛终将过去,一切都欣欣向好。” “” “公爵?” 莱欧斯利的脸诡异地扭曲了起来,他缓了好一会,才哑着嗓子问水龙。 “生了几只?” “?” “你不是说他又建立了个新家庭吗,所以他和其他的母猫,生了几只猫仔?” “我是说小菲米尼,朋友。” “哦——谢天谢地。” 第66章 变革之引,恨命运且怜家…… 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掉了一半, 大貓心急火燎地往家赶。 [我就睡了一觉怎么天都黑了!等等菲米尼他们被我扔在家里快十个小时了!] 今天过的好像很充实,但大概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大事。 [首先, 早上因杀人太多被佩佩和克雷薇突袭,还被告知枫丹没有死刑] [接下来是向那维莱特老师求证失败,遇见了在因猞猁焦虑的芙宁娜, 稍微哄了哄她, 結果被抓住强行带到欧庇克莱歌剧院了。] 想到这里, 梅因庫恩依旧不解。 [为什么要假扮神明呢?明明已经很痛苦了。] 人类真复杂,总是在自討苦吃,恐怖。 然后发生了什么?嘶一场让我无法忍受的案件?还有什么来着 半妖一邊跑一邊转动他迟钝的貓脑,应激的余韵让他的思维更加模糊。 绵连的驚恐,反呕的痛苦。 如果脖子上的项圈还在的话, 感觉就和在壁炉之家时的状态差不多了。 “。” 嘿,梅因, 壁炉之家里可没有哥哥的拥抱! 那折磨人的刑具早已断裂,现在我脖子上的,只有轻飘无害的领饰啊。 啪。 猫神快乐地地跳起, 跳到家附近的屋顶上藏匿。 取代它再次出现的是,沉郁且安静的少年。 他双耳低垂,将情绪与面容一同遮掩。 谁人可知他的本相?几人看清他的真心? 唯有宽松衣袍下,细细系在少年手腕上的领結—— Neuvillette 领结与其上的绣纹, 是梅因庫恩割裂人生中珍贵的宝物。 所以当魯熱将他拦在家门外的巷子里时,梅因庫恩只有逃跑的欲望。 “恩先生, 不,猞猁先生!请听我说!” “枫丹的正义坏了,过度的穷乏与过度的贪婪已将人类分化, 权富者有千萬种手段逃脱惩罚,平穷者却只能抱着孩童的尸骨哭泣,天秤的两端尽是不公的砝码!” “?” 梅因庫恩全然没见过这样的眼神。 魯熱,警备隊的隊长啊,規则与法度的背叛者啊。 为何,你看那少年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人,也不像在看一只兽呢? “猞猁先生!加入我们!” 人类将自己藏下的罪证展示,怀特的風衣被药剂浸得褪色,却再也没有一丝血与酒味在其上残留。 “也许只能做到,也许只有你有这个能力——” 他将褪成灰色的風衣披在少年人的肩膀上,态度郑重如同给皇帝加冕: “请成为我们的手足,与我们一同——” 杀气飘进半妖昏沉的大脑中。 “消灭这世间,所有的不平等与不义吧!” 魯熱本来没想走这么绝的。 他确实是集合了一些对枫丹正义感到不满的伙伴,也确实向上司递了辞呈,准备浪迹天涯,四处为侠,行善除恶,幫助弱小,让自己的信念在枫丹生根发芽。 但当这位前执律庭成员因一个连环杀手的缘故结结实实地闲了几个月后,一切的思想都改变了。 温吞的改革哪里比得过极致的暴力?血与刀带来的威慑竟能超过萬万条无死的律法! “我要借你这不可置信的强大,将所有的不公从我挚爱的故乡中抹除” 人类喃喃着,眼里盛着比火更狂的野望,他低下头去,红发垂到瘦弱的少年耳边。 “猞猁先生,手刃无数恶人的你,保护了无数弱小的你,一定能认同我的理想吧。” 魯熱非常自信,觉得招揽这个小小的连环杀手不过是手到擒来。 毕竟这孩子以暴制恶的手段固然血腥,但实在符合自己的正义。 他有什么理由不加入?我们都是志同道合的人呐! “不。” 所以当手掌下的少年终于出声时,鲁热几乎以为自己聋了。 “什么?” “我说” 那孩子有双凶冷的兽瞳,说起话来却软颤如浮萍: “不。” “猞猁先生?为什么?” 鲁热无法理解: “你不希望有个同伴吗?我可以用我们的关系网为你提供更多恶人,也会幫忙善后,就像是这件风衣一样——” “不!” 梅因库恩好久没有用喉咙发出如此响亮的拒绝声了,他一个扭身,撑着发颤的身体避开人类的视线。 “我、” “我不想、” 薄舌发涩,声带迟缓,但看在鲁热热切的目光和归还的风衣份上,梅因库恩还是勉强自己开口。 “杀人。” 说真的,鲁热,你说的什么天秤,什么砝码,什么理想,我一个字也没听懂,你能不能只讲些大白话?我用猫耳朵听来听去,配着杀意只能勉强明白你的中心意思—— [猞猁,和我一起杀掉所有的坏人吧!] “不要。” 我既然知道了杀人是坏事,就不会去明知故犯! “走开。” 带着你的狂想离我远一些!我才不会特意去做让哥哥和老师难过的事失控时都是不小心的! “你在说什么?你可是猞猁啊!那个一口气屠杀五十三人的猞猁——你和我说你不想杀人?借口也要走心啊!” 鲁热一个字也没信。 “。” 人类总是这样对我擅自误解,擅自期待,擅自生气,真討厌。 梅因库恩低头更加严谨地用围巾挡住脸,掉头就走。 谢谢你把风衣还我,但我就是只偶尔会变成人的猫猫,正义什么与我无关 “猞猁!你给我停下!” 身后却传来人类恼怒的吼叫。 什么?身为核心的杀手猞猁根本不加入?天!那我的新计划該怎么实施! “回来!” 人类一边伸手去抓半妖的背影,一边在脑海里疯狂搜索挽回的办法。 猞猁壓倒性的实力与多日来在平民间积累的口碑,必须想办法掌握在手!有了—— “梅因库恩!” 水龙王在歌剧院外第一次看见少年时,就立刻将半妖的姓名与特征分发给了所有的警备队队长,鲁热亦是其中的一员。 但鲁热讨厌现存的正义,也讨厌伪善的审判官,所以他没有将信息下发给自己的队员,更没有将前来送通缉犯的少年上报。 “!” “梅因库恩!猞猁!虽然不知道你是露出了什么破绽被最高审判官盯上搜捕” 对着少年人僵立的背影,鲁热拼尽全力地追赶着,并鼓动唇舌使用说服: “但我可以帮你!就像我帮你除去风衣上的血渍那样——呜!” 一声闷响在胸膛里炸开,鲁热只感到自己身体一轻,眼前一花,巷子里的砖块如倒转的影像般疯狂前移。 “噗咳。” 等到他吐出嘴里的血块时他才恍然发现。 什么也没有前移。 是他自己被这个瘦弱的少年一掌击飞了十几米。 [我不是——!!] 鲁热看见那少年拽住垂耳,壓低身子,无声地尖叫起来,可错乱无章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又立刻变成可以压倒一切的驚恐。 [不、不对、] “小梅因?我刚才在屋子里好像听见有陌生人在喊你的姓名?” 一抹粉色的身影从前面的大房子里跳出,克雷薇看见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鲁热。 “就是他知道了你的身份?” [是的,我不清楚他什么——啊啊啊啊!] 铛!!! 梅因用漆黑的利爪挡住她下劈的劍刃: [你干什么啊啊啊啊——] “欸?显而易见,我当然在灭口啦~” 克雷薇满脸无辜,脸上不见童年时的单纯与善良。 []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嘛,我当然知道我在做坏事啦~” [那你为什么] “但是小梅因,你要清楚。” 克雷薇空出一只手,轻轻揪揪梅因下垂的绒耳: “对我来说,姐妹和兄弟,佩佩和你,可要比那些虚无缥缈的是非正误重要万万倍。” [!] 梅因库恩因突兀的肢体接触而浑身一麻。 抓住这个破绽,克雷薇再次向鲁热扬劍! “谁也不配论断我的罪。” “毕竟,我的愿望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家人们的幸福!!” 那剑快极,壁炉之家的幸存者中没有缺乏武力的,执行官的女儿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克雷薇确信,梅因库恩现在伸手去拦已经晚了! 大功告成~ 克雷薇的脸上几乎已经浮现出笑意。 就算是你是神明或圣人,挡了我兄弟的路,也必须得死哦~ 却有什么沉重,压抑,滚烫的东西直直地撞向少女的心脏。 “呜哇!” 在剑刃砍掉鲁热头颅的最后一刻,那惧人的,连着家人一同抗拒的半妖忽然站起身来,给了姐妹一个久违的拥抱。 “什么!?” 剑锋已歪斜,但克雷薇无暇顾及。 “小梅因!?” 她惊喜地叫起来: “你的病好了吗?” 并没有。 怀里的少年抖得依然像害了重病,只是环抱家人的手竟不曾退缩。 [别因为我的缘故杀人。] 梅因库恩没有开口,他知道克雷薇一定会读懂自己的意思。 [那是你不該有的罪。] “只是流无辜人之血而已就这点小罪,和我弑母杀亲的罪行相比,可是连零头都比不上呢。” 克雷薇听明白了,但不打算遵行。 [不一样,克雷薇,从前我们没得选,必须得把刀架在兄弟姐妹的脖子上才能活下去。] [但是现在,那维莱特说了,只要遵守規则,无论哪一个人都可以幸福!] 猫的眼睛亮闪闪的,带着愚钝的期盼与希冀: [那幸福我注定得不到。] [但你和佩佩还有机会呀!] 二人为家人着想的观念。 从一开始竟一模一样。 “” “笨蛋!笨蛋!” 克雷薇一把推开颤抖的半妖,看他在惊惧之中缓缓稳定心神。 “如果是缺了你的幸福,那我宁可不要!梅因库恩大笨蛋!” 粉发的少女张牙舞爪地骂着,手里却乖乖地顺着兄弟的意,收了可伤人的剑。 也许连她们自己都忘记了,但梅因库恩还记得。 第一次杀人后克雷薇绝望的眼神,和佩佩平静的愤怒。 啊,啊,如果我们能在一起平凡地长大,像正常人一样,遵守着普通的规则生活。 该多好啊。 第67章 夜间闲谈,砸谕示裁定枢…… “真不殺?” [不殺。] “如果他把你的真名和罪行一同宣扬呢?你不是不想被关梅洛彼得堡嗎?” [] 被抓起来一定会看见哥哥难过的眼神。 可是殺人又是老師不喜悦的事。 梅因庫恩咬着指甲, 烦躁地转过脸去。 唉,要是被抓住后能立刻执行死刑,就不用这么烦恼了。 想要逃避一切的欲望, 又开始在心中盛放。 * “恩哥哥——” 菲米尼一如既往地举起起双手,跑到去歡迎回家的少年。 “今天回来得好晚哦!” 口罩和围巾把梅因庫恩的神情挡得严实,但他前后快速抖动的垂耳, 无疑在表示着自己喜悦的神情: [我回来啦菲米尼——] “呜噫!?” 林尼本来好好地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眼前的場景忽然大大地抽了个冷颤。 “好普通、好温馨的一幕?” “?温馨就算了, 普通是什么形容。” 琳妮特迷茫地看他一眼。 “你不懂啦,妹妹。” 林尼捏住下巴,故作深沉的模样: “像恩先生这样杀人不眨眼,咳,我是说武力高強的义士, 按道理来讲平日里一定会极其严格地要求自己和家人” 林尼开始脑补半妖五点起床领着菲米尼开始在悬崖峭壁间攀爬的場景。 [敌人的刀剑会比这風更烈。] 下方是波涛的巨浪,上方是一身灰衣的杀手, 兄长的声音比冰更冷: [你要习惯它,克服它,战胜它。] 而可怜的金发幼弟, 只能被动夹在天地之间,艰难地攀上锋利的石块: [是!兄长大人!] [手再稳一些,你没吃饭嗎!这样软绵绵的力气连活都活不下去的弱者!又怎么能战胜那些惡人!] [是!我要为成为义士而努力奋斗!] 小菲米尼红着脸大喊。 [绝不会辜负兄长的期望!] [哼,弟弟。] 少年的冷脸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做不到的话, 我就亲手杀了你。] “嗯,这样才对嘛。” 脑补一番后, 林尼自顾自地点头。 “经典的杀手、咳,义士兄弟形象。” 听完全部的梅因庫恩,缓缓地麻了半邊身子:“?” 林尼, 讓你看到血腥的场景,伤了你幼小的心灵,全部都是我的错。 求求你冷静些,或者直接给我一刀,千万别再使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折磨我的精神。 “难道不对嗎?琳妮特,你想想,恩先生是不是和故事里的人一样沉默寡言,雷厉風行?欸、欸,你到哪里去?” “抱歉,恩先生,家兄失禮了。” 小猫超乖地向半妖摇摇尾巴,紫瞳清澈又可爱: “还有,歡迎回来,在外奔波一天,你一定很累,很疲惫了吧,琳妮特可以泡茶给你喝哦,希望恩先生快快乐乐,健健康康。” [!] 我的天! 刚被林尼暴击后的梅因瞬间又精神了起来。 这、这小姑娘到底是用了什么魔法,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我怎么突然感觉心里热乎乎的,一点也不累了!? “妹妹,你怎么突然这么贴心——” 小魔术師露出被背叛的表情。 “这样温柔的句子,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林尼。” 琳妮特只是平淡地看了哥哥一眼。 “问好。” “是!” 林尼立刻立正站好,举手敬禮: “欢迎你回家!恩先生!” 哇哦——好听话! 梅因庫恩被他迅猛的动作驚得耳朵一颤。 突然从蹑手蹑脚的皮小子变成超乖的小朋友了。 雖然看我的眼神里还带着难以察觉的紧张感,不过我都能理解。 毕竟刚刚结束失控的我确实可怕,林尼能和我正常对话,只是偶尔怀疑怀疑我的本性已经很不错了。 “。”好。 梅因库恩向三个孩子点头回礼,将视线在他们的身上扫了一圈。 [看起来状态都不错咦,林尼,我给你的手枪呢?] “哦?枪啊。” 林尼看着梅因库恩伸手在自己的腰后比划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阿蕾奇诺女士说这東西打人太响啦,我腿又短,开完枪后肯定跑不过警备队的,所以——当当!” 他高举手臂,展示背在身后的武器。 “她把枪拿走,给我换了一把漂亮的小弓!超级好看!” [哦,不愧是佩佩,真细心。] 从壁炉之家毕业的梅因库恩不觉得这个说法有哪里不对,就像他不觉得把枪放在孩子手里有什么不妥一样。 [雖然不如手枪威力大,但努力练练,也能打爆我的脑袋等等!] 半妖驚恐地看向眼前的小孩: [你有没有告诉他我为什么要给你枪啊!] “恩先生?你怎么抖起来了?” 林尼和梅因库恩的关系还没有那么熟,无法分辨对方的哑语。 “对了,父亲姐姐是好人,她还给了琳妮特一把小剑呢,你看!” “在这里。” 琳妮特也乖巧地将自己的武器展示,那是柄钝刃的短剑: “阿蕾奇诺女士还说什么‘枪和箭是打不死那个混账的,琳妮特,到时候记得帮你哥把他的头砍下来’我没太听明白,恩先生,混账是指你吗?” “哇,妹妹,不许骂人!” “” 完了!这是知道了吧!佩佩都说脏话了! 没没没没事,林尼是一个没什么安全感的小孩子,我把枪给他是好事,是在安慰他的心呢,佩佩不会因为这个打我的! 強压下恐慌,梅因库恩将头扭向他最小的孩子。 [菲米尼,菲米尼。] 佩露薇利是个公平的人,她不可能只给两个孩子礼物。 [你从父亲姐姐那里得了什么啊?大剑?小剑?弓?法器?] 可金发的孩子两手空空,神情茫然。 “恩哥哥,她什么也没给我,只是问了我句很奇怪的话。” [说来听听,孩子。] “她说我” 小菲米尼有些不安地拽住了半妖的衣摆,那条褪色的风衣: “她说是我个机械天才,问我想不想去教令院上学。” “!” 在半妖惊愕的目光里,菲米尼继续发问。 “恩哥哥,什么是上学?” “” 对不起,菲米尼,我也不知道上学是什么。 但有一点我非常清楚。 “是个好東西。” 半妖忽然开口,声音惊三个孩童一跳。 “呜哇——你说话了!” 不止是说话呢,梅因库恩甚至头一次伸出手爪,按住人类的肩膀: “好東西!好东西!” 他兴奋地叫了几声,兽瞳全是自豪与喜悦,强烈的欢欣甚至讓他短暂地忘了对人的恐惧与为人的焦慮: “上学,菲米尼。” [用努力远离血,痛苦,诡计与阴谋。] 一切半妖避之不及的东西。 [用学识换到爱,关心,光明与接纳。] 一切半妖求而不得的东西。 你会成为一个与我,与佩佩,与克雷薇,与壁炉之家的所有孩童都不一样的—— “普通人!” “咦?” 普通人?这怎么听也不像是夸奖啊。 但菲米尼看见了梅因炽热的视线,感受到了梅因颤抖的掌心。 “是!我要为成为普通人而努力奋斗!” 他学着林尼的模样,故作严肃的敬礼: “绝不会辜负哥哥的期望!” * 天啊! 将孩子们的灯都关掉,听见他们都进入黑沉的梦乡后,梅因库恩迫不期待地跳出卧室的窗户,在枫丹廷里狂奔。 像我这样的怪物,也可以养出一个学者吗? 我当时只想把菲米尼养到死来着,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厉害吗! 等等,教令院不是须弥的地方吗? 半妖又愁眉苦脸地踩进海里,脚掌与水面相击,以蛮力横度枫丹海。 让小菲米尼一个人去上学?不放心啊 但那可是教令院欸!提瓦特最好的教学机构! 带着狂喜与忧慮,梅因库恩甩掉鞋底的最后一滴水,借着黑夜的掩护,从容自若地来到夜游的目的地—— 欧庇克莱歌剧院。 “喂!”广场上巡逻的警卫十分谨慎:“那邊那个少年,这么晚你在这里干什么?” 嗖—— 风声掠过,眼前一片空荡。 “我出幻觉了?这也没有人啊?” 不过瞬息,灰白二色发的少年已经甩开了一切警卫,来到了歌剧院的大厅里。 [总感觉我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好像不是错觉。] [大概是因为恨我的人又多了吧。] [嘛我也不在意就算了。] 抬头四顾,梅因库恩先看见了那片被那维莱特压碎的椅子。 [老师抓我时可真恐怖啊,就算是现在人形态的我也没有能战胜他的自信。] [不过幸好他不上夜班。] 漆黑一片的歌剧院里,只有野兽的双眼反着明亮的黄光。 他轻轻一跳,踩到红绒皮的华椅上。 [这就是老师的座位?] 梅因库恩想了想,自己坐下了。 “。” 太空,太大,坐上去脚都不沾地,少年人仰头直脖也看不见下面的景色。 最高审判官的位置也就那样,不如猫窝。 [可怜呐,也不知道老师是怎么坐四百年的。] 遗憾地叹口气,梅因库恩跳下椅子,终于把视线落在了此行的目标上。 “谕示裁定枢机。” 四下无人,梅因库恩也勉强愿意给这个神明造物些面子,多说几句话。 “一个怪模怪样的天平怎能明白人罪的可怖无死刑?可笑。” 惡人不死,善人焉生?梅因库恩虽不愿杀人,却也实在赞同鲁热的这一点看法。 所以,半妖决定直接解决问题的核心。 把这绝对不判死刑的家伙事砸碎不就好了! 失去这层保护,涛涛罪孽必带来死亡,如潮水般无法阻挡! “谕示裁定枢机!” 话越说越顺,梅因库恩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伸出拳爪,凶狠地砸向权威的天平: “为了更好的正义。” 有了死刑后我也不用担心要去梅洛彼得堡服役的事情了好耶—— “哦呀?” 却有温柔的女声如幻听般在耳边响起。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正义,但我看你私心却重得很哦。” “!!” 强光乍起,盖过反光的兽瞳,一波波剧烈的能量激荡灵魂,数不清的呓语在耳边回响—— [为了枫丹不会被溶解在海里] [这就是你眼中的公正吗?回答我] [美露莘也能犯罪?这个叫希格雯的] [我无罪!我无罪!] [杀了养父母的少年孤儿] [证据确凿] 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梅因库恩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大而复杂的情绪波动! 而且为什么 除了恶心到令人作呕的负面情绪外,还有些温暖的,滚烫的,一些梅因库恩从未感受到过的善念?这对吗? “小朋友,破坏公物可是大罪哦。” 再睁眼,明亮的舞台上,站着位赤足的少女。 她笑眼弯弯,面无忧虑。 “都让我不知道该怎么罚你了。” 梅因只是看了她一眼。 “呕——!” 我靠!哪来的人! “” 芙卡洛斯沉默了。 神明也是头一次知道。 原来精神体也会紧张到呕吐。 第68章 两个愿望,猫来猫抢猫得…… 芙卡洛斯本在平静地小憩, 却被不详的预感生生驚起。 “?我怎么忽然感觉自己的救世計划要失败了呀!” 神格在意識中睁眼,看见漆黑的尖爪划响空气,与夜幕摩擦出点点星火, 照亮熟悉的天平。 哦,好强一孩子。 芙卡洛斯先下意識地高興起来。 真難得,没想到我们枫丹也有魔神级别的战力了, 想来压在那维莱特和芙宁娜身上的重担也会輕些了吧。 “” 等等不对, 他袭击的是——谕示裁定枢機?? 芙卡洛斯立刻转喜为慌。 我的救世計划, 芙宁娜的坚持,枫丹存续的希望——支撑着这些的信仰收集器—— 绝对!不可以有事! 毕竟,我已经没有形体去造一个新的了。 * 冒险将袭击者接入自己的意识中后,芙卡洛斯才迟緩地感到了不安。 “” 呀,离计划暴露最近的一次。 她看向头顶还未完全的巨剑。 要想办法讓这个孩子永远沉默嗎。 不行啊, 下不去手啊虽然说这个样子的我也打不过他就是了。 所以为什么要袭击谕示裁定枢機呢,它又要努力判案, 又要努力转化律偿混能,五百年里没一日休息,兢兢业业的, 你为什么欺负它? 仁慈的神明心里平生头一次生出了许多气恼,许多埋怨,芙卡洛斯看向眼前的少年,面上温柔, 心里却和初暴露的芙宁娜一般,警惕又難安。 “都讓我不知道该怎么罚你了。” 温和的笑容下全是戒备, 芙卡洛斯仔细地审查他凶野的竖瞳,奇特的兽耳,以及被严密遮挡住的下半張脸, 风衣也挡不住的蛮荒气质。 不好惹,要小心周旋。 芙卡洛斯谨慎地率先开口。 “当然,如果你能和我好好解释清楚的话,惩罚什么的都可以商量。” “” 梅因庫恩沉默地看她。 哇,这么嚣張。 芙卡洛斯面上不显,心中却大为震驚。 理都不理我呀——对自己的实力就这么自信? “” 梅因庫恩继续保持沉默。 等等,他弯腰做什么,地上也没有石头啊。 “” 摘围巾口罩又是什么意思,这些软绵绵的东西可是伤不到我的哦。 “” 張嘴了,牙齿好尖,攻击方式居然是咬人嗎,有点粗鲁吧。 在水神戒备的目光中,梅因庫恩瞪着他冰冷的竖瞳,緩緩,缓缓地张大了嘴。 “嘔!” “?” 直到手握着用精神力虚拟出来的水往那个少年手里塞时,芙卡洛斯也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没事吧,喝水缓一缓” 不对吧,怎么看需要被安慰的受害者都是我吧,差一点枫丹可就要亡国了 猫看了眼向他身边狂凑的‘人’: “嘔——” 芙卡洛斯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回,她贴心地伸手: “为什么更严重了,我、我给你拍拍背?” “呕——!” “怎么还抖起来了?哦、哦我知道了,你需要抱抱是嗎?我看见人類的女人都是这样安慰他们的幼体的,哇为什么翻白眼了——” 戒备?警惕?不安?惶然? 仁慈的芙卡洛斯啊,此时已无力生出那些复杂的情绪。 在因惊恐而抽搐的子民面前,神明只是手忙脚乱地想止息他的痛苦。 “我什么也不会做的!求求你别吐了——” 像她平日里所履行的那些职责。 * “呃呕、” 梅因压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太恐怖了,这跟一抬眼看见头上吊根绿黄瓜有什么区别。 “你好啦?哦,真不容易” 而且仔细一看,这家伙还不是正宗绿黄瓜! “你、你是什么东西?” 梅因庫恩压住双耳,噌噌噌从她掌下后退数十步,直接跳到舞台下的椅子上,炸毛弓腰瞪眼: “人類?不是芙宁娜?芙宁娜?” 和自己认识的人几乎完全一致的长相,和身上几乎完全闻不到的气味,让猫陷入類似于恐怖谷效应的惊慌中。 “不是?是?” 鼻子和眼睛出现冲突,梅因库恩吓得想哭: “鬼?你死了?” 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啊! 猫泪眼汪汪地批评: “让你扮神明,看,死了吧。” “这反应和我想象中的差太多。” 看着满场乱躲的猫,芙卡洛斯神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强烈的无奈。 “等等,我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咦?” 混乱中,她抓住重点: “你知道芙宁娜不是水神?” 啊,当然,虽然大家都说她是神明,但神明怎么可能会让自己被恐惧和焦虑淹没呢?只有无力的人类才会如此痛苦咦? 混乱中,半妖難得抓住重点。 所有人都说芙宁娜是神明,但她确实不是,所以真正的神明是 “你才是水神。” 梅因库恩笃定地看向那张熟悉的面容。 “呜哇,也不能这么说,芙宁娜其实是算了,你就这样理解吧。” 不想也不能将计划讲给别人听,芙卡洛斯只能认了这个猜测,佯装愤怒的模样。 “既然知道我是神明,那还不快乖乖听话!” 胆子这么小,看到我都会紧张到吐的孩子,稍微吓一下应该就会很乖了吧。 芙卡洛斯自信地叉起腰: “快!老实交代你为什么做坏事?” “是神明啊。” 半妖忽然淡定下来,将手和脚从椅背上放下,优雅地站回地面,仿佛之前疯狂呕吐不是他一般。 “那就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 芙卡洛斯无法理解自己的耳朵: “反了吧?我是神明哦,世界上限量七个的强大神明哦。” “没关系,我又不信正义之神。” 那少年并没有因芙卡洛斯的解释露出恐惧的神色,反而变本加厉地跳上舞台,主动逼近神明—— 他已经好久没在人形态中体验过全无恐惧与焦虑的日子了,动作中难免带上興奋与激动。 “一般来说找到真正的神明都会有奖励的吧,我有一个願望请求你——不,两个!” “” 许願嗎,虽然略显贪婪,但也正常操作,神明确实是负责给予的存在。 气场全开,说话间坦然露出薄舌和利齿的少年浑身尽是奇特的非人感,就算是看过了这小子吐到抽搐的模样,神明现在也难免拿出了最郑重的姿态提醒。 “你有索取的权利,我有拒绝的权利,贪婪妄为之人必两手空空,请谨记尺度。” 这小子会向我求什么呢,财富?权利?健康?嗯嗯,守了五百年神座,还是头一次体验满足信徒願望的经历啊,真难得!估计这辈子也就这一次机会了,那我就高高兴兴地抽点神力尽量满足他吧! 他好像说他不是我的信徒。 那我就悲悲伤伤地满足他吧,反正也就这一次经历! “第一件事就是——” 在芙卡洛斯略带期待的视线中,半妖犬齿张合,言语流畅: “正义的神明啊,请你放开对死刑的封锁。” “然后在我将有必有的审判中,为我施行这至重的刑罚。” 哦,哦,我还以为是什么困难的要求呢,原来就是为枫丹人民和自己找 正在调取神力的芙卡洛斯:“?” 找死? “不可以吗?谕示裁定枢机的造物主?” 眼前的少年脸上全是泰然,仿佛自己自己只是提出了一个正常的请求: “修改一下这个机器嘛,怎么说也是个五百年的古董,砸坏了我也会有点心疼的。” “”这是威胁,还是在讲实话? 芙卡洛斯略感复杂地看向眼前这个竖瞳闪亮的少年。 我突然比较怀念你嗷嗷吐的样子了。 “可不可以呀——” 猫兴奋地乱晃耳朵。 “” 当然不可以,我是正义的魔神,也是爱人的魔神,你见过几个魔神会动手减少自己的人民?魔神战争期的不算 “嗯,你先说第二个願望吧。” 仁慈的芙卡洛斯,微笑着略过了这个话题。 “欸——” 猫不满,但猫听话。 “好吧,那我的第二个愿望就是——” 第一个愿望肯定实现不了了,看看第二个愿望能不能弥补一下吧。 芙卡洛斯屏气凝神地细听。 “芙宁娜,你能不能别让芙宁娜替你当神了?” 熟悉的名字,亲爱的名字,在野兽的薄舌间卷出。 “她每天都很焦虑,很紧张,我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 梅因库恩双手合十,不熟练地向神明祈求: “你看,在这里,我都能有可放松的一刻,她却没有,太惨了,你不能这样残忍的对她。” “或者,放两天假也行啊。” “” 勾起的嘴角微微下弯,芙卡洛斯已数不清今夜是第几次因这个年輕的袭击者陷入沉默了。 “可以吗,神明?” 对着异貌的混血儿,芙卡洛斯婉转地拒绝。 “我允许你许第三,和第四个愿望。” “什么?” 梅因库恩没有听出来她的暗示: “虽然很感谢你的慷慨,但我没有别的想要的了啊。” “你可以向我寻求水的权柄,嘴唇永不受干渴的困苦。” 芙卡洛斯提醒他: “沙漠可因你涌出活水,磐石可因你敞开泉眼。” 梅因库恩摇摇头,不太想要。 “你也可以向我寻求财富和宝藏,深海的遗迹里,尽是数不清的黄金与珠宝。” “不要不要。” 她才举了几个例子,半妖就不耐烦了。 “我要那些东西干嘛,我迟早要被判死刑的。” “我不明白。” 芙卡洛斯是真的不明白: “作为五百年来第一个寻见我面目的人,你为自己所求的竟只有死亡吗?为什么。” “神明也有求知欲?我以为你们早见惯了人间的一切。” 不含恶意地感歎了一句后,梅因库恩坦然相告。 “因为我不知道这漫长的生命该归于何处。” “什么?” “偏偏要我解释得这么清楚吗,你应该庆幸你不是人类,否则我不会和你说一个字。” 深深地歎了口气,为了自己的愿望,梅因库恩妥协: “这世间,有人类,有妖怪,有美露莘,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活法,每个种族都有相似的样貌,一个种族若是想要与另一个种族一起生活,必须要付出许多许多的牺牲才行。” “这个我知道。” 芙卡洛斯轻轻点头赞同: “美露莘们进入人类世界生活的道路中,尽是委屈与被误解的伤痛但你是个啊。” 在芙卡洛斯的轻呼声中,梅因库恩平静地咬了咬自己的尖爪。 “是的,我是个混血,一个能活很长时间的混血,一个没有种族与同类的混血。” “美露莘不想在人间混了可以回海底,仙人与妖怪可以回山林,但我不能,我没有归处和老家,只能在人间游荡。” “可我这个人,唉,怎么说呢,除了麻烦什么也带不来,再在枫丹廷呆几年,肯定会有被人人喊打的那一天,就像是那些被唾弃的深渊巨兽。” 梅因摇头晃脑地叹息,褪了恐惧的缠累后,他的性格竟和普通的少年没什么两样。 “我不想那样,我害怕那样。” “我要在那一天到来前,抢先死去。” “你可以实现我的愿望吗,神明?” “” “不。” 芙卡洛斯毫不犹豫。 “两个愿望,我全都不实现。” 芙卡洛斯十分坦诚: “一个是我不能,一个是我不愿意。” “是吗。” 梅因库恩没有问哪个是不能,哪个是不愿意,只是迅速地冷淡了脸色。 “我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好运从不在我这边。” “我很抱歉。” 芙卡洛斯叹息着: “如果你有其他的愿望!” 嚓—— 一柄蓝色的短刀,忽然横在了芙卡洛斯的颈间,其色与神明头上的巨剑一致。 “那我只好按最初的计划来了。” 野兽哪里有许愿的习惯?他们吃肉只凭自己的爪牙,聪明如芙卡洛斯,也难以预测猫的行动。 “毁掉谕示裁定枢机,实现我第一个愿望。” 梅因库恩转动他不灵活的头脑,得出最野性的解决方案。 “然后如果你不给芙宁娜放假,我就杀了你。”—— 作者有话说:好不习惯啊,梅因库恩突然说这么多话。 不过等见到人就又沉默了。 六一快乐朋友们,虽然马上就结束了。[墨镜] 第69章 一本万利,预言今入半妖…… 梅因庫恩从小就知道, 自己很笨,搞不明白許多事情。 就像是现在,梅因庫恩一点也搞不清楚, 为什么自己连弑神宣言都发出了,芙卡洛斯还不尖叫,还不恼怒, 还不夺过脖頸处的凶器给自己一刀? 反而依旧还是那么温柔。 依旧还是那么憐悯。 “我可憐的孩子。” 芙卡洛斯悲伤地看他。 “认真的吗, 神明?光这句话里就有三个错误。” 自从确认对方不是人后, 梅因庫恩就控制不住地想说话,想说很多很多话,半妖也覺得稀奇,终年累月的沉默竟没讓他变成哑巴,反而讓他在能开口的时候更吵了, 比小时候要吵一千倍! “让我想想该从哪里说起。” 耳廓在因兴奋而发烫,尾巴也打挺, 真奇怪,明明半妖已经听了克雷薇的话,很久没有吸貓薄荷了啊。 梅因张口就来: “首先, 我不是你的,这身血脉与枫丹毫无瓜葛;其次,我不可怜,真的可怜人都已经死了;最后” “” 芙卡洛斯没有打断他, 但也没有听,她只是伸出她柔软的手指, 顺着蓝色的刃上滑,直滑到半妖持刀的手,与被风衣遮挡的小臂上。 “最后, 我也不是孩子,毕竟那维莱特说过,十四岁以下的人類幼体才不用承担法律责任,而我已经过了那个年纪喂,你在捏什么?” 梅因庫恩缩起瞳孔,威胁性地用刀尖戳她的脖頸。 “难得有一个可以交流的生物,我还不想这么快就割掉你的头唔?” 被神明握住的小臂忽然一凉,上面的疤痕痒痒的,像是被海浪扑过一般。 “奇怪。” 梅因库恩咬住尖牙,忍住去啃胳膊两口的冲动。 “不是早愈合了吗?芙宁娜二号,是你搞的把戏?” 芙卡洛斯对这个称呼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温柔地用神识漫过半妖的小臂,漫过半妖的全身,将他鼓动的每一根血脉,都用精神力探查了。 “唉。” 最后她忽然伸出双手,无視眼前的凶器,将双手搭在了与自己几乎等高的少年脖颈上。 “我可怜的孩子。” 她抚摸半妖脖颈上层叠的伤疤。 动作輕柔如慈愛的母亲。 梅因库恩只感到恶心。 “你在这装什么呢。” 梅因库恩不是个专一的信徒,提瓦特共有七个神明,其中的六个都或多或少地接收过半妖的祈祷。 最常祈祷的蒙德风神,因为实在是没有自由。 次一点的是须弥草神,因为实在是没有智慧。 战争啊,怜愛啊,永恒啊,都看着需要,或多或少地信仰过,就连那实在陌生,在壁炉之家派不上丝毫用场的财富之神,梅因库恩也诚心地感谢过他造物的坚固。 只是这正义呵。 “别演了。” 梅因库恩一掌拍开芙卡洛斯的手臂,神情冷漠略带殺意。 虽然在这神身上确实感覺不到恶意,梅因库恩也无法与对方和睦相处,毕竟: “第一个願望无法实现也就算了,也許你确实不願意坏了自己慈爱的好名声,但第二个願望呢?第二个呢!” 少年的声音高昂起来。 “我只是想让你回到你应有的位置工作!给一个为你连续代班了快五百年的职工放两天假!这你都不愿意!” 梅因库恩怒不可遏,耳朵毛都炸开: “你还装什么好人!” 代班?回到应有的位置工作?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哈哈哈哈” 芙卡洛斯无奈地笑起来。 “你居然还笑!那维莱特按错人了!他应该把你按在膝盖上,念一百遍劳动法才是!” “哈哈哈等等,谁按谁?按什么?按在哪?” 笑声戛然而止,芙卡洛斯惊愕地张大异瞳,看着梅因库恩虽然美丽但还带着稚气的脸。 “龙长歪了?” “回答我的问题!这就是你所谓的正义吗!芙宁娜二号!” “你可以叫我芙卡洛斯。” 神明这才发现他们还没有互通姓名: “你呢,小家夥?” “我不把名字告诉坏人!不是,坏神!” 见芙卡洛斯东拉西扯,就是不讲正事,貓怒极,又动手,蓝色的刀刃在尖爪一分为五,犀利地射向芙卡洛斯! 砰砰砰! 短刀迅猛胜过出膛的子弹,带着爆音射向芙卡洛斯的手脚躯干。 “不想配合的家夥,就与那台愚蠢的天平一同化为碎片吧!” 这一击是警告,也是试探,梅因库恩想看看这传说中至强的七神,实力到底几何?能挡住几次攻击? “” 一刀也没挡下? 梅因库恩茫然地看着芙卡洛斯裙子上的五个破口。 “啊呀啊呀,好厉害呀。” 那少女居然还在微笑着拍手,满脸的鼓励和赞美: “明明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浓度的律偿混能吧?你却能立刻地把它们凝聚成武器,好厉害!你是有什么特异能力吗?” “?” 梅因库恩没有接话,只是绷着脸,向着悬在芙卡洛斯头顶上的巨剑张开手。 “哦哦哦!好精细!” 能量流转,一把蓝色的长弓,于半妖的手爪间成型,芙卡洛斯根本控制不住言语中的惊奇。 “律偿混能是从人類对正义的信仰中提取出的能量,按理说,并非神明也无神之心的你是绝无可能” 她的话还说完,一点晶莹的箭尖,带着毫不掩饰的殺气,对准了自己的头颅。 “!” 咻——啪! 直到箭柄擦着头上的呆毛落入意识深处,芙卡洛斯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好快的攻击速度!” 她惊喜地叫出声来: “我之前就觉得你肯定有魔神级的力量了,果然一点没错!” “什么啊!” 与之相反的完全崩溃的梅因: “你弱得像个人類!” “人類?” 对于此等贬低,神明少女竟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 “好哇好哇,我喜欢人类,我喜欢他们快樂的歌声,也喜欢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可以,我也想人世间看看哇,小家夥?” 她跳着舞步,飘摇着向前,背手弯腰,看着腰背忽然颓下的半妖: “你怎么啦?怎么又害怕啦?” “” 梅因库恩没回话,只是低下头,視线慌张地在地板上扫视,去寻他呕吐时丢在一边的围巾。 既寻到,就立刻缠在脖子上,梅因库恩挡住脸,压下眉,竖瞳怯懦地看向芙卡洛斯。 “” 像一只拼命将自己藏到树叶下的小兽。 “怎么啦?小家伙?能刚才不是还很嚣张咳,开朗的吗?说要弑神呢?” 芙卡洛斯颇觉好笑,赤脚蹦着向前,直把少年逼进舞台的角落里蹲下,让他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只能从嗓子眼里压出细细的呻吟: “骗我” 貓呜呜地指责。 “谁骗你了?嗯?” 他这反差的模样真的很有趣,五百年了,芙卡洛斯还是头一次起了玩樂的心思,伸手就去揪他微微颤抖的耳尖毛…… “来,和我好好说说,我要罚他给我擦地板哦~” “你骗我” 猫委屈坏了,眼神含冤带怨。 “你说你是神明你不是” “嗯?我说的可是实话啊。” “。” 梅因库恩没怎么信,只是沉默一会,支支吾吾申辩: “神明不可能” “这么弱。” “” “哈哈。” 梅因库恩听见身旁少女輕笑出声,像是得了什么乐趣一般: “你觉得我不是神,那我是什么?” 她伸手去怼梅因的脸颊: “人吗?” “” 也许吧,我不敢赌。 作为回答的是半妖埋在膝盖里的头颅。 当一个东西看起来像蛇,动起来像蛇,攻击方式也像蛇,那它就是蛇,看见得跑。 “还真是啊,你不觉得这个结论有些不合理吗。” “” “你不能这样,把一切弱者都归为人类,人类可是很强的唉,你这样子怕不怕火神啊。” 芙卡洛斯又尝试着搭了几句话,作为回应的语句越来越碎,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一片不安的沉默。 “你这小家伙倒是说够了,闭嘴了。” 神明无奈地直摇头: “怎么不想想我,我也五百年没和人闲谈了呢。” “” “好吧,好吧,我又要开始自娱自乐啦。” 她伸手去戳猫,一戳就是一个颤,像是在戳什么敏感的汐藻 好怀念汐藻的触感啊。 余生不会再见了吧。 带着这份怀念,芙卡洛斯直接脱下猫的帽子,摸了摸猫毛绒绒的头。 “不愿意报出姓名的小家伙,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实现你的第一个愿望吗。” “” “这样也好,之前你吵吵嚷嚷的,一直都不愿意听我说话。” 芙卡洛斯叹息着继续。 “你或许无法理解,但在枫丹里,每一个生命的诞生,都是不折不扣的奇迹,都是违天背理的神迹。” 神明暗示着先代造人的伟业。 “所以,每一条性命都无比宝贵,每一条性命都需要珍惜。” “!” 梅因库恩意识到她在试图说服自己不要去砸諭示裁定枢机。 “是的,他们会犯错,他们会作恶,甚至会流同类的鲜血,因为他们已经成为不完美的人了。” 神明眼含慈爱,面带包容: “但是啊,生命是如此宝贵,那些犯罪的人,也同样是我的子民。” “判处他们死刑,就是彻底剥夺了他们赎罪、悔改、重新做人的机会,否定了他们向善的可能性。” “太残忍了,我做不到。” 爱人的魔神,伸手抚摸着那求死的少年,一遍又一遍。 “所以,都请活下来吧。” “” “你这害人的仁慈。” “什么?” “我又有点相信你是神明了。” 芙卡洛斯低头,看见那已沉默许久的少年,不知何时抬头,露出一双炽热竖瞳,颤抖着训斥: “除了神明和狂信徒,不可能会有正常人怀有这能毒死人的宽容。” “好过分,我可是认真的” “亚瑟,年轻时殺害两名儿童入狱,15年后出狱,随后又在灰河杀害至少11名女性。” 严肃的血案,一出口就打破了原本还算和谐的氛围,芙卡洛斯张了张口,有点悲伤地垂下眼睑: “这次,他绝不会再被任何人从海底放出。” “不用,在他杀害第十二名时,我杀了他。” 隐去其中有关失控,有关妖力的种种细节,梅因库恩直接张口质问: “若是所有人的生命都宝贵,那这后11人的性命加一起岂不是要比亚瑟一条性命宝贵11倍吗?” “杀一人而救11人,岂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吗?” “孩子!” 芙卡洛斯几乎是立刻呵住他: “生命的无法被量化,道德亦不是简单的算术——” “暴力性.犯罪者十五年再犯率为百分之二十四,而我的再犯率为百分之百!” 梅因库恩立刻以更洪亮,更理直气壮的声音吼回去: “所以判我、判各个坏人死刑,对人类来说是一本万利的好事情!” “我要!” 听了芙卡洛斯的理论后,梅因库恩反而更加坚定了决心。 “砸了諭示裁定枢机!” “” 你这家伙! 芙卡洛斯看着莫名亢奋的梅因目瞪口呆。 到底是怕人类,恨人类,还是爱人类啊?太复杂了—— 但是无论如何,谕示裁定枢机是一定不能损坏的。 终于,在漫长的拉锯战中,芙卡洛斯妥协了。 “既然如此。” “就给你讲讲,我为什么不能实现你的第二个愿望好了。” “唔?” “当然。” 对着半妖褪去恐惧,又重新变得野性闪耀的竖瞳,芙卡洛斯思虑再三。 “我不会告诉你全部的真相。” 不过只是部分的话也肯定够占满你这全是人类的脑袋瓜了。 唉,所以,别总是想着回归地脉了。 明明是这么年轻的孩子。 第70章 又爱又惧,不敢赌的可能…… “琳妮特, 你睡了嗎” 在新家里度过的第二夜,林尼睡得不太安稳。 剛被帶回来的那晚还好,头脑里残留着没过劲的麻药, 精神也因过度驚恐和连番打击而变得恍惚,稍微一松懈,就倒在那阴沉的少年怀里晕厥了, 一晚上过去连怎么醒的都不知道。 但是今天、今天仔细一睡这新床突然发现—— 床垫好软, 被也轻飄飄的, 随便伸腿也没有阻碍,和躺在睡袋里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整个人都非常舒服,但是 好没安全感,睡不踏实。 被还是沉一点, 厚厚地压在身上才好,床也是, 硬一点才好,起床后肩膀腰背都会被压得笔直笔直的,都不用特意挺 林尼啊林尼, 你是笨蛋嗎。 在柔软的棉絮里翻了个身子,男孩在被窝里耷着眼骂自己。 你怎么能在吃肉时抱怨食物太软,反而怀念幹面包的口感呢?拜托!你又不是只门牙坚硬的松鼠! 托恩先生的福,在他想把我们赶走之前, 好好享受这种日子吧!侧着睡不着,就试试仰躺 林尼翻来覆去, 最终瞪着眼睛,将视线移到头顶的天花板上。 高高的棚顶支着暗色的墙壁,只有零星的月光照出它雪白的本貌, 男孩用紫瞳追着那光影,又开始发呆 以前被铁杆支撑起来的帐篷布,那可真是又低又矮,我和琳妮特简直就是小老鼠,每天都要弯着腰出入洞穴,稍微修高一些就抗不住大风了,下大雨时总感觉会被刮到海里去 啊,说起来。 如果现在的屋子被风吹倒的话,我们一定会被砸死的吧。 啊啊啊啊啊别乱想!这又不是轻飘飘的帐篷!砖泥磊成的房子很坚固的! 林尼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脑,一直在温暖的被窝里想些危险的事。 就像是他明明和谐地与垂耳少年用过了饭,也确认了他不是坏人,但只要一个人安静下来,稀奇古怪的恐惧感就会从脑袋里的各角落里涌出。 怕什么?怕恩先生突然性情大变,揭下假面,拿出刀子冲过来割掉自己的舌头,砍掉手指,彻底封口——毕竟,有几个凶手会放过近在咫尺的目击证人啊? 害怕是正常的,小孩子们总是在因无力而害怕,他们甚至会因妈妈換了个新发型而嚎啕不止,驚惧想着对方是不是已经被妖怪置換了身份,比起同龄人,小林尼已经成熟,勇敢到不得了的地步了。 但对于眼前的情况,这些勇敢还不够。 “妹妹,妹妹” “怎么了” 琳妮特迷迷糊糊地被从睡梦中推醒。 “有蛾子进到帐篷里来了嗎” “不是啦!可恶,为什么你一点也不认床?” “因为真的好舒服啊,躺下就不舍得睁眼了。” 琳妮特耷拉着貓耳朵,困困地问自己的哥哥: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 返祖所帶来的卓越夜视能力中,琳妮特清楚地看见她那向来可靠——至少表现得非常可靠的兄长,脸色涨红着,极羞耻地小声嘟囔着什么: “那个” “大点声?” “呃” “听不清,哥哥。” 听了一会,琳妮特没撑住,啪地一下倒下了: “晚安。” “喂等等,求你了琳妮特,我、我是说——” 再也不敢扭捏,林尼放开颜面: “我不想一个人上厕所!你陪我!” “!!” 话音剛落,他就看见眼前的妹妹噌地一下坐起。 “哇、哇,你真的是林尼嗎?” 她震驚地翘起尾巴,伸手去捏男孩的脸: “那个总说着‘一切都交给哥哥’的林尼,居然也会向我求助的一天。” “幹,干什么啊!” 林尼被她这过大的反应弄得更羞耻了:“我不去了!当我没说!不麻煩你——” “不,一点也不麻煩。” 琳妮特甩着一头乱糟糟的齐肩发,跳到地板上催促: “快走吧。” “为什么你这么积极啊,明明想上厕所的人是我。” “因为真的很難得看见哥哥向我求助啊。” 在与自己同款的闪亮紫瞳中,除了切实的喜悦外,真的没有一丝抱怨或责备。 “我要好好珍惜这个机会,记一辈子在心里,所以哥哥,不用害怕。” 琳妮特一脸淡定地把她的胸脯拍得啪啪响: “我已经记住马桶该怎么用了。” “我才没有因为这个害怕,不对,我才没有害怕!” “好好,没有害怕所以可以再说一次吗,那句话。” “哪句?” “就是‘求求你了我最好的妹妹’那句,我还想听。” “我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吧哇,哇!不要躺回床上去!我说就是了!” “耶。” * 哗—— “不过哥哥,住进了房子里后你反而不敢一个人上厕所了,好奇怪哦。” “你不懂” 隔着门,林尼疲惫地冲水。 这家房子的主人恩先生,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殺手,萬一我起夜的时候,不小心撞见了对方在清洗身上的血迹,擦拭做完案的凶器,或者是在分尸该怎么办啊,難道要举起手和他说“辛苦了,晚上好吗”?想想就又尴尬又恐怖! 琳妮特捏着她的貓猫小夜灯,领着她哥哥往回走。 “房屋隔音真好,菲米尼和恩先生都没被吵醒。” “这也是好事,毕竟” 毕竟恩先生虽然一直表现得很宽和,但難说有没有什么起床气,萬一惊醒后一怒之下非要去殺个人消气该怎么办啊 不不不,怎么想这也太夸张了。 林尼努力说服自己不要妖魔化某个少年。 恩先生是个好人的,他还会用魔术逗我们开心呢,黑黑的指甲捏着漂亮的蔷薇花。 也捏碎了人类的心脏 哇啊啊啊我在想什么啊! 不行啊根本没法安心 “哥哥?你还在烦恼吗?” 琳妮特一邊走一邊担心地回头看他: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说,但是一直憋在心里会生病的哇!” “小心!” 林尼伸手想去扶她,但已经晚了,在昏暗的灯光下,邊走边回头看的结果就是绊倒在毛毯上,一头撞进别人的卧室。 嘭! “嗚,有点痛这间房间的门没有锁” 琳妮特晕晕乎乎地从地毯上坐起来,去捡滚到一边的小夜灯。 “哥哥?” 温和的黄光重新回归,照亮了浅发男孩的脸。 “你现在看起来好呆啊,又出什么事了。” “” 嗚啊!笨蛋琳妮特!你摔进去时没看见门把手上巨大的抓痕吗!? “对不起恩先生打扰你睡觉了很抱歉我们这就走——” 这间房间是殺手的老巢啊!要死要死要死! “虽然很高兴能看到这么乖巧的哥哥。” 琳妮特默默地拍拍弯腰快一百八十度的林尼。 “可是,恩先生没在卧室里。” “欸!?” 林尼一个猛抬头,看向眼前的床铺。 真的,床上连被子和枕头都没放,空荡荡的一片。 “太好了,不管怎样” 林尼长出一口气,放松之情显而易见: “没有打扰到猛虎的安眠就好。” “恩先生在你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 无语片刻,琳妮特乖乖地拉住哥哥,准备离开了: “不过,真看不出来,恩先生沉默寡言的,背地里居然是那么愛玩的一个人。” “愛玩?哦,你不会觉得他半夜不在家,是出去玩了吧哈哈” 冷静下来的林尼,笑着擦去额角的冷汗。 “不是玩还能是为了什么?夜晚的枫丹很美,能看见许多白天看不见的景色,如果我也有恩先生那样的实力我也要在晚上出去玩。” 林尼听了直接一惊: “咦?那多危险!我不容许哦!长大以后也不可以这样做,而且恩先生出门也不是为了玩,而是为了——” “为了什么?” 琳妮特眼神犀利: “哥哥在瞒着我什么?” “呃呃呃呃呃——” 我觉得他是为了杀人?这可以说吗? 不能吓到妹妹,毕竟她这么柔弱,这么可爱—— “当然是散步啦,哈哈,哈哈。” 林尼扯了个拙劣的谎言。 “哦。” 琳妮特理所当然地质疑:“从昨晚九点到四点,你的意思是他散了七个小时的步吗?” “散步当然要慢悠悠的几个小时??” “七个!我觉得他一定是跑去夜钓啦,而且手气不好” 这本是一次普通的反问,所以琳妮特搞不懂为什么哥哥的脸色忽然难看了起来。 “琳、琳妮特。” “你、你怎么知道恩先生离开了这么长时间的?” “拉窗帘时我看见了恩先生从隔壁阳台上跳下去了,怎么了哥哥?” 林尼沉默了一会,忽然有些惊慌地掰起了手指。 上一次,据菲米尼抱怨,恩先生也是在快入睡的时间段把他扔在家里的,而我们被拎进门时电子时钟显示的时间是十二点左右,恩先生屠遍整个别墅,又带着我们逃走总共也不过用了三个小时,今天这七个小时—— 林尼不觉得阴郁的恩先生是个贪玩的人,也想不到他有什么理由在外面逗留。 真相只有一个了吧 “好困,我想回去碎觉哥哥!?” 七个小时,都够他来回杀一百号人了,可是除了监狱哪里还有那么多坏人,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 大滴大滴的泪水,忽然从男孩的眼睛里涌出,在琳妮特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小林尼忽然放声大哭,悲恸欲绝: “恩先生,他一定是被人反击杀死了!” * “所有人都会被溶解在水里。” 梅因庫恩干巴巴地重复着这句借芙卡洛斯之口所得知的预言。 “千真万确,我小小的异教徒。” 梅因庫恩搞不懂她为何依旧在微笑。 “你总不能看着你的城毁灭,告诉我!你的应对措施是什么!”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她欣赏着半妖的急吼,如同站在海边欣赏一朵可爱的浪花。 “我不告诉你,不愿意奉上姓名之人。” “什么?如果你非要知道我的姓名的话,你可以称呼我为恩——相信我,我爱它胜过我的真名!” 这是梅因庫恩头一次试着低头,试着向强势者妥协,他为一个真相,将刀子抵在自己的颈间: “如果你还不消气,我可以亲手割开我的气管,剖出我的心脏,只求你在最后的时刻在我耳边发发慈悲,让我能安心地死去!” “我要你的性命有什么益处呢?” 芙卡洛斯只是叹息着拉住少年的手臂,将刀从他的脖颈上移开: “你不能总是这样,不是把刀对着别人,就是把刀对着自己,莫非除此以外,你就不会其他的沟通方式了吗?” 梅因庫恩听不明白,只是一味焦灼地吼: “告诉我!芙卡洛斯,我将拼尽性命帮助你!” 那无慈无悲的女神,有一副铁一般刚硬的心肠,只是对少年无奈地笑。 “感谢你给我带来了热闹的一夜,但天快亮了,我要为今日的第一场审判做准备了。” “你走吧。” “芙卡洛斯——喂!” 剧烈而耀眼的白光中,神明的身影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一句话: “千万别动谕示裁定枢机哦。” “要不枫丹就真的没救啦~” * 什么啊——说什么一切都溶解在水里,这么离谱的话,肯定是假的! 再次避开巡逻人员,梅因库恩脚踏海面,向着枫丹廷疾驰而去。 水是水,人是人,他们怎么能溶到一起呢?就算是拿高压锅压个几百个小时,压得骨肉脂肪都酥软成汤,牙齿也很难化开啊! 一定是假的,芙卡洛斯就是想阻止我寻死,她是个烂好心的呜!咕噜噜—— 脚下一滑,梅因直直地摔进海里,水倒灌入绒耳,淹没口鼻。 “船长,那边好像有个落水的——” 对,就像是这样,枫丹每年淹死了那么多人,没有几个是化成滩水无影无踪的,只要捞得及时都可以得个全尸,噗——! 梅因库恩把嘴里的水吐出去,背着水淋淋的风衣,沉重地踏上水面,向家冲去。 “少年水上飞神迹啊!” 竟然敢骗我,芙卡洛斯! 站在家门口时,梅因库恩几乎把自己说服了。 不用管这个预言,芙卡洛斯可能就是想保谕示裁定枢机—— “呜呜呜哇——” 响亮,急切,以及绝望的哭泣声,打断了他的一切思绪。 “林尼哥哥,别哭别哭,我给你倒点水?我给你唱首歌?” “林尼!不许再哭!你嗓子都哑了!” 小菲米尼的安慰声与琳妮特的呵止声夹在一起,吵吵嚷嚷,纷纷杂杂。!怎么了这是! 连钥匙也没套,梅因库恩直接暴力拧开门: “林尼” 他刚说完这两个字,嘴里就卡壳了。 孩子哭了怎么哄?梅因库恩可不会,而且现在就算是他会,凭他在人面前就僵硬到无法弹动的薄舌,现在也说不出一句好话来啊。 “恩先生!” 但根本不用他哄,小林尼只是看了他一眼,劈了叉的嗓子就立刻换了音阶,改哭为嚎,喜不自禁地扑过去: “原来你没死啊!” 死?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梅因库恩僵着身体任他抱住小腿。 哦天!这可是林尼第一次和我这么亲近,我是不是应该摸摸他,抱抱他,和他亲近一好恐怖,还是别想了。 “发生什么” 一如既往的慢吞吞问话,菲米尼立刻熟练地回应: “林尼哥哥看你一整晚都没在家。” 说前半句时他的表情还算正常,后半句时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所以以为你死了。” 梅因库恩没反应过来:“?” “我也不知道哥哥是怎么想的。” 琳妮特轻咳一声,放松的同时脸上带了点无奈: “怎么解释也不听,哭得非常难过,非常持久,非常莫名其妙,把菲米尼都吓醒了。” “才不是莫名其妙!” 梅因库恩清晰地感受到腿上的小东西忽然硬了瞬间,抱住大腿的胳膊也开始因羞耻而颤抖。 “你们、你们什么也不懂——恩先生他是、他是——他从事着很危险的工作!我担心是正常的!” “!” 梅因库恩终于明白了他在哭什么。 原来如此,三个孩子里,只有林尼知道我有杀手的身份,见我久久不归,自然会以为我干坏事的同时遇见了危险但也不至于哭吧?他不是一直挺怕我的吗? “恩哥哥说他只是沫芒宫的普通守卫?” “哎呀呀!烦死啦!” 抱腿的孩子立刻收了手,若无其事地搽干眼角的泪。 “我记错了而已!” “你看我做什么” 对着半妖黄金色的竖瞳,他偏开脸,试图挡住脸上的红晕: “我可没有担心你的意思,顶多是在担心饭票会不会消失。” “” “好吧好吧!别看我了!我承认,我是有一点慌了!你浑身怎么潮乎乎的,快去换衣服吧!” “” 那双眼睛又大又圆的,捉着林尼含泪的视线不放。 “我很强” 猫试着安慰。 “不会、死。” “烦啊!我知道!我知道你强!” 男孩忽然一脚踹上少年水淋淋的后腿,恼羞成怒起来: “我只是一想到你有要死的可能性,就难受到不行,控制不住眼泪而已!” 他踹完之后,仿佛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吓得自己直接跳了起来,慌忙地拉着琳妮特往后躲。 “就是这样!是我自己在多疑!我的问题!你快走!我好困,要睡了!” “好失礼,哥哥。” “没问题吗?你嗓子好哑,菲米尼给你找含片恩哥哥要赶快换衣服哦!” 要死的可能性吗 三个孩子在眼前吵吵闹闹,活泼可爱的模样,梅因库恩缓缓地摇着耳朵,十分高兴地看他们。 居然因区区可能性而吓到哭出来,虽然很高兴你在关心我,但果然还是小孩子啊,林尼。 但看着看着,一股莫名而强烈的心慌感忽然袭上了梅因库恩心头。 万一,我是说万一。 如果芙卡洛斯说的是真的。 枫丹人真的有会溶解在海里的可能性。 我的家人,朋友,老师,他们都有要死的可能性 猫稍微思考了一下。 “” 完蛋。 林尼,我也想哭—— 作者有话说:多写了点,就没赶上12点前发布。 呜呜呜呜我的小红花 70-80 第71章 呜咽哀哭,公爵哄猫大失…… 羞耻感揪着小魔术师的心不放, 讓他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语。 “真是的,我哭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相识不过几日的陌生人,又奇怪又危险, 根本没有为他伤心的必要哇哇哇哇哇哇!恩先生??” 林尼的惊叫声中,三个孩子都惊愕地看见,有充盈的水从圆润的貓眼中溢出, 一滴滴地往下流, 直没进挡脸的围巾里。 这不是林尼第一次看见半妖哭泣, 在吸满人血的别墅里,那少年哭得比这更悲伤,更响亮,闻之讓人心里发颤。 但林尼莫名覺得,恩先生此时竟比当初还要痛苦一些。 “怎、怎么了, 哥哥?你身体不舒服?” 小菲米尼慌慌張張地跑上前,张着手, 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 “哇——你这不是全身都湿了嗎?外面这么冷,你一定会被冻发烧的!” 连那向来淡定的琳妮特,也莫名地慌了起来, 冲回卧室里,将自己的小被子抱来递给尚不算熟悉的半妖: “快,脱,盖上, 取暖” “恩先生?果然,昨天晚上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一度险被吓破胆的男孩忘了恐惧, 也忘了自己的纠结,林尼忽然生起气来: “如果有人欺負你,我就拿小弓射他的腦袋!” 气着气着, 林尼忽然想起对方的身手,明显是不会被普通坏人欺負的,反而是犯案被抓的可能性更大些,赶緊改口: “呃放心吧!我是目击证人!到时候我就站在歌剧院门口,来一个人我就抱一条腿,非要告诉所有大人和审判官你杀、咳,打的都是坏人才行!让他们都羞于审判你!” “林尼哥哥,你在说什么呀,这个时候不可以演话剧!” “恩先生,抬一下手,脱风衣。” “” 孩子们越安慰,梅因库恩哭得越凶,他淚眼汪汪地看着自己新建的家庭,不舍得放过一分。 混蛋神明,混蛋命运。 你们又欺负我。 这次连我的孩子都一起欺负了! * 壁炉之家里,半妖来得不是时候,他正好撞见父亲带着一大家子人在餐厅里安安静静地吃早饭。 “哇!父亲大人!有客人来!” 梅因库恩刚一现身,孩子们就立刻吵开了,争相着上前看他,严肃的氛围全都消失不见。 “我记得你,是你杀了院长,把她腦袋都磕开了——” 对不起! 貓惊恐地窜到餐桌下。 我本来没想搞这么血腥的! “是要玩游戏嗎?” 孩子中的许多见了,都跟着趴到地板,顶着头往桌布里爬。 梅因库恩在桌下一扫,四面皆敌,举目是人。 “可以等我们道完谢之后再玩嗎?我们想郑重些”!!啊啊啊别过来——咣! 百余斤的实木长桌被貓头生生顶破,碗盘刀叉落了一地,阿蕾奇诺拼命深呼吸。 “哇,先生,你的头真铁。”孩子们赞叹不已。 “用餐时间延长,我和这位先生有些事情要去谈。” 仆人冷着脸伸手,将垂耳的兄弟从残羹碎木间解救,同时忍耐着试图保持优雅风度。 “梅因库恩先生。” “你发什么疯。”没保持住。 “” 梅因库恩不回答,只是淚眼婆娑地看她。 佩佩,呜呜呜—— “你又哭。” 质问的语气一缓,气也一消,阿蕾奇诺万般无奈地把他放到隔壁的空屋里: “小时候哭也就算了,现在你的脸可称不上可爱了,就算是克雷薇在这里,她也不会再愿意花四个小时的时间哄你了说吧,出什么事了。” “” 梅因库恩没法说话,只能一边擦着眼淚,一边比划着手势。 “你问我是不是楓丹人?你问这个问題做什么?不是,真的,我确定我不是行,我向至冬女神发誓我没有一点楓丹人血统,再比划我就把你捆到餐厅陪餐。” “!” 梅因库恩高兴了许多,甩着耳朵继续比划。 “克雷薇?说不好,生父不详,而且库嘉維娜也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国籍,但她的工作时间大部分都在楓丹。” “”呜。 那耳朵立刻压下去。 “孩子们?孩子们当然都是枫丹人。” 阿蕾奇诺仔细看他的眼睛,用丰富的经验解读着: “我可不想和佩佩两个人孤独终老?” 越解读越茫然,仆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嫌弃了,只是理智地安慰: “放心吧梅因,我身上有诅咒,肯定没办法长寿,更不用说衰老了。” “呜呜呜!” * 娜維娅,克洛琳德,迈勒斯不用说了,他们看面相就是土生土长的枫丹人! “嗷——” 一长条缅因嗷嗷叫着,两腿站起狂挠沫芒宫的门泄愤。 “貓神先生?不要挠!” 美露莘塞德娜赶緊跑过来阻止他: “需要幫助的话我可以来给你开门嗯?总感覺你今天看我的眼神有点怪?” “咪呜——” 美露莘,美露莘算不算枫丹人呢?不不不,她们根本不算人吧。 猫悲悲戚戚地想。 正好,她们也都善于游水,等时候到了,她们就可以在溶解了大量枫丹人的尸水里自在生活——呜呜呜好恐怖! “怪,哪里怪了?” 凑热闹的人类职员来看他: “再怪能有复律庭的新提案怪嗎?他们竟试图要求罪犯们将盗窃所得的钱财分出一半来缴税,否则就必须全数还给原主!该死!我真想打碎那个大聪明的脑袋!” “不用给那維萊特先生看了,直接驳回。” “不行,那不合规定” 天啊,别管税了,很快大家就都会死的。 还是说死了也要缴税?当人也太惨了吧。 猫眼含热泪地走入熟悉的办公室,在那里,认真的白发先生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早上好,猫神先生。” 他看见自己的老师于文件之中抬头,对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请稍等,我将立刻为你准备食物哦。” 那維萊特的手指僵在猫糧袋上,他回头,有些慌张地看着眼前的大猫: “我、我好像还没问过你,这些宠物食品你吃的惯吗?如果不嫌弃,你可以早些过来,与我一齐用些沫芒宫的免费早餐” 萊欧斯利应该不知道我天天给他弟吃猫糧吧? “咪嗷——” 猫不答,只是哀哀地长叫一声,炮弹一下从地上跳起,直砸进水龙王怀里。 “这是、这是——” 那维萊特的手慢了好几拍才抬起来,急忙忙地接住扑来的猫: “这是想继续吃猫粮的意思吗?我、我觉得换个口味也不错,比如说、肉汤,蛤蜊汤,奶油汤什么的?” “。” 毛绒绒的脑袋靠在他局促的肩膀上,像是一个过紧的拥抱,梅因库恩察觉到了老师的异样,但实在没有心情思考。 “也许,我们应该保持些最底线的社交距离,毕竟你总是要变、化形成人的,不能、总这样。” “咪呜!” 烦呐! 猫一爪子楼住他僵硬的脖子。 我都这么難过,这么悲伤了。 一点点泪水从他的黄金兽瞳里析出。 你还不抱我,不摸我,不揉我的头! 我都已经不是人了,还不配得一点实实在在的安慰吗! “咪” 水越积越多,顺着眼角都绒毛,玻璃珠似的砸碎在水龙柔软的颈窝里。 “什么?” 那维莱特一惊,赶紧扭过头看猫脸: “你又哭了?” “嗷——” 为什么要说又!佩佩这么说也就算了虽然第一眼见你时我就在哭,但我、我也没有哭很多次啊! “这次是为什么。” 手也不僵了,背也不抖了,那维莱特严肃了脸色,伸手麻利地掰开猫嘴。 “无血,无生病的迹象,鼻子也是湿润的。” 撸一遍躯干,捏捏四爪:“没受伤。” 再看看门外和屋内:“莱还不在。” 所有可能性都测试完毕,那维莱特开始慌了,他坐下来,把猫放在腿上正襟危坐试图安抚: “是生活里遇到什么困難了吗?我愿意幫助你。” “咪。” 那猫直接仰脖倒下,露着肚皮,双眼泪涟涟地看他。 “你不要这么看我啊。” 水龙王的声音无措又温和: “像是我把你变得这么難过一般,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咪!” 你做了,你什么都做了! 你帮了我!抓了我!教了我!收留我为朋友与学生! 听起来都是好事,对吧。 猫张开嘴,流着泪,露出满口尖牙哈气。 可若不是你做了这些事,我怎么会稍稍一想象你会消失,就难过得要死呢! “猫神?猫神?” 那维莱特没经验,哄不来人。 或者说他越哄,猫就哭得越厉害。 “这可怎么办才好” 莱欧斯利踩着他的叹息声驾到: “哦,什么样的难題能让我们的最高审判官从大早上就开始犯愁?” “你来的正好。” 那维莱特转忧为喜,期待不已地看向公爵。 “快来,现在可能只有你能帮我了。” “什么?” 莱欧斯利探头一看,他的好猫弟一声不吭地躺在人家腿上,泪都流成一小摊。 “!天,这怎么搞得。” 他赶紧伸手救龙,将软软的一条猫带进自己怀里。 “我看看,梅、猫神?理理我?” “没问题吗,莱欧斯利。” 那维莱特放松身体,没放松心弦: “你我都不太算善于安慰的性格,不如我去叫位美露莘来” “放心。” 莱欧斯利回想了一下之前的经历,立刻自信地拒绝: “他情绪再不好,估计看我几眼也能好个大半。” 这可不是妄言,水神都能作证!那应激的猫神,被公爵抱了一会后竟好了大半! “来,好先生,睁眼看看我吧。” 带着担忧,带着自信,莱欧斯利小心地将猫举起,温和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在这里,你还难过什么呢?” 黄金的竖瞳果然动了起来,恍惚地落在了公爵的脸上。 “” 梅因库恩看见一副地地道道的枫丹面容。 “嗷——” “为、为什么反而哭出声了?我的脸就这么让你难过吗???” 莱欧斯利,大受打击—— 作者有话说:朋友:盗窃所得要交税?咋想的笑死我了哈哈哈! 我:是真事,没编,老美的律法。 幸好这里是枫丹!说完这句话后她笑得更开心了 梅因库恩隐隐约约地感觉那维莱特不太人,但不敢确定,杯弓蛇影呢。 周五不更新了嗷,我想看看绝区零2.0啥情况。 第72章 猫是重男,人神相争误伤…… 哥哥, 我的哥哥。 我刚来这世界时,没有人要我,环顾四周, 尽是恐惧厌恶,几乎要被当成垃圾撇弃了。 哥哥,我的哥哥, 无血无亲的兄长, 童子相貌的母亲。 是的!母亲!没有母就没有子, 没有你就没有我!你是我的光,我的命,若你不以年幼之身将我赎买,抚养,拿瘦小的手剥去怪物的胎膜, 我早就带着一身憎恨,凄凄惨惨地死了! 此情此恩如同再生, 每每回想昼夜難眠,纵使劈开腹腔,旋出心肝脾肾供奉亦難报偿分毫!哥哥!没有你就没有我!没有你就没有梅因庫恩! 我的骨肉!意志!尊严!全部仅存的价值都應由你支配, 摔碎踩踏随你心意! 唯独一件事!唯独这一件事物当只属于我!你不可沾手!碰也不许碰! 那就是死亡,萊欧斯利。 所有人,所有人!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死!枫丹廷死绝了都行,天塌了也好, 提瓦特爆炸了也随意,但唯有你不能死! 你得活着。 你必须活着。 我一定要让你活着。 “?突然不哭了。” 看着怀里全神贯注地盯住自己, 眼神坚定如铁的貓,萊欧斯利迷茫地直摸脸。 “我还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啊。” 難道是有延迟? 貓看他迷茫又惊诧,立刻若无其事地扭起了腰, 在他怀里翻出毛绒肚皮邀请。 “咪~” “” 按理来说,这是我未成年的弟弟,我当以礼相待。 “咪呜。” “萊欧斯利先生,你” “盛情難却。” 在水龍王一言难尽的目光下,萊欧斯利迅速地脱下手套,开撸。 “我只是選了一个正常人类都会選的選择。” 那維莱特:“可是这不是mao——算了。” 民不举官不究,梅因庫恩挺享受我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你们人类兄弟了。 “还难过嗎,嗯?” 非常情况行非常之事,忽略掉无关人士,莱欧斯利坐到沙发上,开始仔细检查貓的身体。 没有外傷,精神状态良好,哭泣的原因不是因为身体。 他得出了和水龍王一模一样的结论。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会是小菲米尼出问题了吧? 因着梅因庫恩明显没有认回身份的想法,莱欧斯利只能委婉地和貓说话: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找我,我定将鼎力相助。” “咪~” 缅因眼睛亮闪闪地拱他,毛沾了公爵一袖子,看起来像只正常的宠物一样听不懂人话。 因着这份正常,莱欧斯利有点哀傷。 “唉。” 他伸出手掌,顺着猫的脊背下滑,只滑到他只剩小半截的短尾巴上,握住,喃喃: “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呢。” “!咕噜~” 梅因庫恩感受到悲伤的情绪,他条件反射地抽出尾巴,不安地压下耳朵,喉间发出低沉的震动。 “你这家伙,不找我抱怨,反而试图安慰我嗎?” 莱欧微笑着回應,“放心,我没有在悲伤,所以请安静下来,歇会吧。” 猫闻了闻他身边的苦味空气,又疑惑地看了看他。 “咕噜。” 表示安抚的鸣叫声又坚定地响起。 直响到芙宁娜推门而入。 “早上好那維莱特——咦?公爵,你怎么也在?总之,咳咳,我来看看猫神的恢复情况。”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去,优雅又不失迅速地将猫从莱欧斯利腿上捞起: “意识清醒吗?认识我吗?很好很好,我宣布!在神力的护佑下,你的應激反应已完全消失了!” “神力?抱歉,我只看见了兽醫之力。” 说到这里莱欧斯利突然卡壳。 等等,梅因库恩以前生病没去过醫院,那以后呢?該看兽医还是人医?吃兽药还是人药? “你不懂~兽医不过是助力,真正让猫神痊愈的是神明的祝福!” 芙宁娜振振有词地辩解,同时脚下一荡,身形一扭: “那猫神就由我这个同事带走了,你们慢慢谈人间的公务吧。” “?等等!” 莱欧斯利站起,失礼地用手按住神明的肩膀: “带走猫神?我不同意。” “哈?” 芙宁娜身小力轻,脚步立刻被按停,只能回头恼怒地与子民对視: “你不同意?你谁呀你不同意?他老师那維莱特还没说话呢,你拦我做什么?” 莱欧斯利有理难言:“呵呵。” “嘶!好恐怖的表情行了,我知道你被猫神宠愛,现在想贴身服伺回报一二也正常。” 芙宁娜立刻审时度势地摆出宽容的模样开始劝说。 “但这可是我们沫芒宫的猫!按与猫神的熟识程度,也应該是我这个水神排在你的前面!” 我理解你的意思但这是我的弟弟,我先来的。 “那維莱特。” 见没法让水神放手,公爵只能回头,向水龙王投出无奈的视线: “你覺得呢,老师,猫神该由谁带走?” 兄弟俩久别重逢,想在一起多待些时刻合乎情理,那维莱特险些直接点头。 “哦我的最高审判官,可别让我抓到不公的把柄!” 芙宁娜一急,直接叉腰瞪眼,摆出要胡搅蛮缠的姿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公爵的态度可与常人不同,也对,四百年来的第一个朋友,关系好到如同做了夫妻一般也正常!” 莱欧斯利不惧神明,立刻反击: “哦天!不管是丈夫还是妻子,若是性情都像那维莱特先生这样,那枫丹步入老龄化少子化的速度得快一百倍!” “??????” 莱欧斯利不以为意,但没被开过这种玩笑的那维莱特直接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反驳莱欧斯利不是朋友是工作伙伴好,还是科普枫丹同性之间不可做夫妻好,或者问问公爵他的话什么意思好,整条龍麻在了原地,大脑开启新世纪。 “那维莱特!快说呀!” 芙宁娜和莱欧斯利谁也不让谁,同时以犀利的目光逼視他。 “猫神跟谁比较好!” “!!!” 别问我! 那维莱特不敢再站队,直覺怕被误伤,只能看似平静实则慌乱地转动大脑。 冷静,冷静,回想一下以前有没有见过类似的情况,人类怎么处理的! “应该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 “什么?” 那维莱特镇定道:“法律规定,已满八周岁的孩童,应当尊重其真实意愿了,我判断猫神的智力已经超过八岁孩童,所以请让他自己選择吧。” “!”这稳赢啊。 莱欧斯利想不出自己会被梅因拒绝的理由,他绅士地微微点头,向那维莱特致意: “不愧是枫丹正义的化身,公平。” “可恶!”这稳输啊。 芙宁娜咬牙切齿,她想不到自己被猫神选择的理由,毕竟自己可是到现在还在试图封对方的口呢。 对方还是个莫名其妙被猫神非常喜愛的大白脸——啊啊啊,明明好不容易甩开了克洛琳德,怎么想找个机会和猫神好好谈谈就这么难? “那么,如无异议,雙方请退至沙发两侧。” 那维莱特沉着冷静地接过猫: “接下来,作为见证人的我,将会把猫神放于芙宁娜女士和莱欧斯利先生中间,静待三十秒后,若猫神阁下的最终位置偏向右侧,则莱欧斯利享有猫神阁下的一天陪护权,反之,则为芙宁娜女士的胜利。” 语毕,立刻放猫,开始倒数。 “三十、二十九” “猫神猫神!来我这里!” 几乎是瞬间,芙宁娜就掏出手帕,伪装成逗猫棒疯狂挥舞挑逗: “有好玩的哦!也有好吃的!你还没吃早饭吧?高级罐头管够哦!” “哈哈。” 莱欧斯利只是悠然自得地站在原地。 他知道的,无论何时,无论何事,梅因库恩必会选择他的哥哥,这是无数事实与经验堆积而成的真理。 “过来吧,m、猫神。” 他微微张开手掌,做好了接住的准备。 “” 但银灰色,虎斑纹的缅因一动也不动,只是四爪站住,小狮子一样扭头看他。 “猫神,你不过来?” 莱欧斯利突觉不对。 “五三,二” [虽然很想和哥哥在一起多待会,但是,现在有必须要做的事] “咪呜。” 那猫忽然哀怨地叫了一声,极不舍的模样,极爽利的步伐,他头也不回,势不可挡地向左边一扑。 那维莱特:“一,计时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好耶!!” 芙宁娜搂起猫转头就跑,生怕二人反悔: “猫神是我的啦哈哈哈哈哈!”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水龙和公爵面面相觑。 好半晌,水龙开口: “别难过。” “我以为他会选我。” 公爵面容平静,雙目却呆直。 “”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愿赌服输。” 龙安慰人。 “我以为他会选我不对。” 莱欧斯利开始轻敲自己的头。 “审判官,能和我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我好像出了幻觉。” 龙好,有求必应:“梅因库恩选择和芙宁娜共度一天。” “不,不必说了。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公爵的心里开始尖叫,几乎保持不住面上的冷静。 他怎么可能不选我,他怎么可能不选我? 那维莱特虽然对结果感到意外,但完全搞不懂莱欧斯利为什么这么这么惊讶。 “梅因库恩,和芙宁娜的关系不错,选择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不懂,那维莱特,越回想近日与梅因的接触,我就越能确定我在他心里的重要性,比起幼时,有增无减,就算是在我与世界中做比较,凭他的性格,也当是选我而不是世界” “抱歉,但我实在感觉这有点恐怖。” “芙宁娜本应当是毫无疑义的惨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什么情况下他会拒绝我呢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一定是突如其来的爱情,虽然我不能理解,但按照传说,唯有爱情能让亲人反目成仇,家庭支离破碎。” 在那维莱特疑惑的目光中,公爵提笔,扭曲着挣扎着,在这至难的大题上写了一个“解”。 “算算时间,梅因库恩也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而我们的神明又神采飞扬,举世无双,魅力难挡。” “?等等,你不会想说” “是的没错。” 莱欧斯利神情恍惚,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梅因库恩必然对芙宁娜女士有情。” “他爱慕她。”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 “” 那维莱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但巨大的震撼感和荒谬感让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啪! 一杯冷水浇在公爵脸上。 “冷静些,莱欧斯利先生,你都开始说胡话了!”—— 作者有话说:当年高考时超常发挥,总成绩比模拟考时多出了四十分。 对我来说这分数确实改变命运了,所以我把运气放这,有需要的宝贝可以接一下。 第73章 伪神假猫,迫不得已的谎…… “你说的对, 那維莱特。” 冷静下来后,莱欧斯利开始往外挑头发里的冰碴。 “梅因庫恩不可能恋慕芙寧娜。” 太好了,你知道就好。 那維莱特大松一口气, 愧疚地向公爵道歉: “是我太失礼了,请讓我帮忙清理你身上的水跡” “畢竟就算是按照梅因庫恩小时候的性子,假如他真有了爱人, 在爱人和我之间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我的。” 那维莱特:“!?” 莱欧斯利越想越覺得奇怪, 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咦,那维莱特,你怎么这么个表情?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恍惚又震驚?”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 “人類的兄弟情,原来是这样一种沉重的关系啊。” 学到了。 * 梅因庫恩温顺地被芙寧娜抱走, 貓皮掩盖一切心思。 [芙卡洛斯警告过我,芙寧娜的存在是她救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如果不想要枫丹毁灭就不要碰她,更不要说破她人類的身份可是如今这种情况,我哪里忍得住?] “貓神~” 根据承诺, 芙寧娜快快乐乐地跑到沫芒宫顶层,在自己的住处中翻出大量罐罐来: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禽肉?鱼?牛羊?” “咪呜。” [事关哥哥的性命,所以无论如何,就算是用上恐吓的手段也好, 暴力的方法也罢,必须从她的口里弄出些情报来] “哇, 哇,尾巴摇个不停呢,这么纠结?那这样好了, 各来一个!来,我给你打开,唔——” 在貓锋利的审視中,她开始努力掰拉环。 [] 几十秒过去,罐罐纹丝未动。 “哈哈哈,大包装的高级罐头,装封就是比普通的牢固啊。”她尬笑几声,额头因用力而渗出薄汗,“主要是因为我现在戴着手套,使不上力,摘下来就好了嘿咻!” 咔,罐头颤抖着开了一条小缝。 “貓神你看!这点小困难怎么能难得住正义之神呢!” 她高兴起来,手指也不经意地放到铁皮边缘:“盘子呢盘子呢,我要把罐头一整个倒扣在盘子里,你可以咬着吃,像是啃一块纯肉做的小蛋糕一样哇——” 锋利的刃角扎破少女的皮肤,一大滴血从人类的指腹中流出,啪地砸在了地上。 梅因庫恩:“!” “噫!没忍住手套被我脱哪里了?” 迅速地压下驚叫声,芙宁娜扭曲着脸用手帕压住傷口,“必须得尽快遮挡好才行!” [手套?不,你现在需要的明明是创可贴或纱布。] “芙宁娜大人!” 还没等梅因库恩想明白,一声急促的询问声在门口响起: “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属下方才好像听见您尖叫了一声!” 是称职的護卫,他们守在神明的门前,焦急地等待神明的回复。 “我什么事情也没有,你们退下吧。” 门内传来少女轻松而又自信的事情,仿佛剛才的惊叫声只是他们的幻听。 “是吗。” 護卫长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神明的指令。 “那属下就带着人先行告退了——”——才怪! 嘭!他一把推开门,手持铳枪,眼神犀利地在芙宁娜的书房里疯狂扫視,连地毯上那只炸了毛的猫也不放过。 看起来还真没有刺客。 只有一个气急败坏的神明。 “喂!我都说没事了!需要我给你带薪休假看看耳朵吗!” “很抱歉芙宁娜大人!” 護卫长立刻道歉敬礼,言语诚恳:“属下只是担心您被刺客挟持,被迫言不由衷” “你太小看我了!我可是神明!” “真的十分抱歉!” 下属们反复行礼,十分慌乱:“可是上次有人顺着外墙爬入您卧室时,您什么反击也没做” “啊,那件事啊。” 除了半妖,没有任何人类发现芙宁娜的脸白了一度,他们只能听见少女高昂的,温柔的,仁爱的声音: “畢竟那是我的信徒嘛,我愿意原谅他被狂热支配的身体,也愿意在满月的照耀下向他施加怜悯,赐他几句神谕,指引他当行的道路。” 何等宽容的品性!护卫们都暗暗惊歎,换位思考,他们覺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半夜跳到自己的床上疯狂表白的追求者的,真不愧是神明啊。 “没事了吗?没事了就下去吧,我要和猫神单独商讨些事情。” 芙宁娜别别扭扭的背着手,开始赶人。 “好的不行。” 看着去而又返的護卫们,芙宁娜心里一慌,恐惧的气味开始上涨:“又怎么了?难道你还想在这里留着吃个饭?睡一觉吗?” 为、为什么还不走啊!难道我哪里露出了破绽?不应该啊!地板上的血跡已经被我踩在脚下了! “抱、抱歉,我还是比较在意您剛才为什么尖叫,真的没有刺客吗?” 过于尽职的护卫长迟迟不愿意离去,固执地站在门口守着: “莫非,仁慈如您者,为了袒护自己的子民,已经将他藏起来了吗这可不行啊,大人!无论是狂信徒还是普通刺客,私闯他人房间就是不对!您不能原谅他们,应该把他们送上审判庭受法律制裁才对!” 芙宁娜:“啊?等等,你说的那个圣母是谁,我吗?” 把自己演得太好了有时候也是一种烦恼。 你以为我不反击是因为我不想吗! “总之,芙宁娜大人,请讓开,好讓我再彻查一遍你的柜子和” 不行,我不能讓开啊。 强盛的恐慌不知道第几次席卷少女的心,让她听不清护卫的声音。 让开了,脚下的血不就暴露了吗?手指上的傷口就见光了吗? 这世上,哪有神明会流血?哪有神明会被罐头皮割傷?我的谎言岂不是立刻会被拆穿,被看破吗? “芙宁娜大人,如果你不让我们搞清楚你为什么尖叫的话。” 护卫长神情坚定,再次重复: “我们是不会抱着疑惑就这样离开的,这有违我们入职前所宣的誓言!” “要不遗余力,不惜一切地保护住我们枫丹的象征,正义的神明” 感动吗?不敢动。对着子民虔诚又殷切的目光,芙宁娜只感到天旋地轉。 天啊,打发走了一个克洛琳德,怎么还有千千万万个克洛琳德守在我面前! 我是得追求戏剧化,但枫丹要是因为一个称职的守卫而毁灭的话,没有一个观众会笑得出来的! “” 没办法了。 “够了!尽做无用的事情!” 一声怒呵,少女的怒容打破了原本和谐的氛围。 “芙宁娜大人?” 护卫们的视线由纯净的敬仰,轉变成有点迷茫的疑惑:“您怎么了?为什么生气?” 芙宁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有经验。 首先,要打击他们的尊严,让他们因羞耻而退缩。 ‘连元素力都掌控不了的蝼蚁,还想护卫神明的安全?可笑啊,废物们,不自量力也该有个限度。’这句话够不够? 然后,要藐视他们的信仰,让他们因悲傷而退缩。 ‘忘了那些誓言吧,它们对我有何益处呢?软弱无力的人子,于神而言不过是永世的累赘,你们的誓言更是堪比垃圾。’ 差不多了,他们必因此伤心,离我而去,离我的秘密而去。 “我说,你们不觉得你们的存在有点多余吗?毕竟——” 她背着手,扬声微笑,舌底藏着无害的毒液,将要向子民们喷洒。 “。” 芙宁娜突然看见,一直沉默静立的大猫忽然回头,以一种极复杂,极无奈,近乎为人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我这位同事看起来有点伤心呢。 是饿的吧。 放心吧,把子民们赶走后会好好喂你的。 只希望你到时候别讨厌我就好。 “毕竟,连元素力都掌控不了的” 嘭!!! 几乎是同时,一道银灰色的亮影拔地而起,凌空旋转三百六十度画出一个完美的圆—— 嗒。 又若无其事地四爪落回地面。 “咪。” 片刻沉默。 “啊!剛才发生了什么????” 震撼的尖叫声开始在护卫群体中此起彼伏地响起: “猫在飞?后空翻?” “啊!难怪要叫它猫神!原来是有这个特殊技能啊!” 他们彼此惊歎着赞美一番,迅速地将注意力拉回到了神明身上。 “芙宁娜大人,你刚刚要说什么?” “我刚刚想说” 芙宁娜心中大惊,艰难地把尖叫堵回嘴里。 那维莱特!你当时说自己的猫会后空翻,邀请我去看时我还以为你是终于会开玩笑了!结果居然是实话实说吗!害我白高兴一场! 等等。 重压之下,芙宁娜的头脑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此情此景未尝不可利用! “毕竟,连元素力都掌控不了的猫神居然能跳这么完美的后空翻!而身为枫丹的精英,你们却一个都不能!” 她开口,将本该喷洒的毒液咽回扭转: “咳咳,你们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尖叫了吧!还不快出去!” “都给我翻好一百个后空翻后再回来!” * [我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刚才芙宁娜身上太压抑了。] [而无论多难过的人,看见我翻跟头的瞬间都会吓到忘记一切。] 梅因库恩懵懵地立着耳朵,用他敏锐的听力探查着沫芒宫周边的一切。 ‘妈妈,好多人在翻跟头,是我们的神明在排练新的节目吗?’ ‘应该不是,翻得太次了。’ ‘队长!我翻不动!’ ‘加油,不能给人类蒙羞!’ ‘真不行了队长,我高血压要翻出来了!’ [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没想到。] “呀,我真是太聪明啦。” 芙宁娜终于敢把藏在身后的拳头露出来,一摊开,满掌血。 没办法,护卫闯入的太突然,她只来得及把手指紧紧地攥住,防止鲜血滴流到地面。 梅因库恩看她蹲下,用纸巾将地上的血迹擦掉,又熟练地扔进壁炉里毁尸灭迹。 “幸好这次没滴到毛毯上,要不然我得小心地擦好半天。” 她包扎好伤口,又立刻穿戴好手套: “直到伤口好全为止,最好连睡觉也不要脱下。” “。” 真累啊,芙宁娜。 作为一个脆弱的人类,根本不可能五百年来一次也不流血,一次也不受伤。 所以,每一次你都是这样提心吊胆地隐藏起伤口的吗。 真累,真累,像只要栽进海里的无足燕。 这让我怎能凶残待你呢。 “好啦。” 芙宁娜伸出自己的双手,指节曲伸着,小猫一般向着梅因展示着自己异色的手套: “是不是什么异常也看不出来?嘿嘿,穿多点总是有好处的。” [这倒是确实。] 梅因库恩十分赞同。 [只可惜手套挡不住我的尖指甲。] “饿坏了吧,唉,要是有开罐器就好了,只是沫芒宫的厨房从来都不用我吃罐头食品,所以我也自然没有备这个便利的机器。” 在猫面前,芙宁娜终于放弃了一些有关神明的倔强,只是叹着气,视线在书房里搜寻。 “我得找个东西撬开它” [不用。] 大猫跳到书桌上,同样仰头在书房里搜寻。 与芙宁娜不同的是,他很快就找到了所需之物。 一台打字机。 梅因库恩多次且经常地看那维莱特用它办公。 嗒.嗒.嗒嗒. 梅因库恩庆幸,哪怕是在壁炉之家最难熬的日子里,也有兄弟和姐妹不断地试图教导着自己识文断字,让自己不至于真成为一只文盲野兽。 嗒嗒嗒。 “咪呜~” 猫叫了一声,他伸出薄舌,舔舐着爪垫,试图将按键奇怪的触感从身体上驱赶。 “哎呀,不要玩打字机啦,这东西好容易坏的” 神明应声而来,她伸手摸着猫美丽的绒毛,低头看向正向外吐纸的机器。 “嗯?让我看看你写了什么吧~” 少女轻快地将纸拾起。 其上白纸黑墨,字字清晰。 你好,芙宁娜 人 我是猫 第74章 魂飞魄散,唯你知晓的秘…… 半妖一直都无比确信, 他就是靠人类的负面情绪存活的。 毕竟,人们越恨,爪子就越尖, 人们越怕,力气也越大,輕蔑, 嫉妒, 贪婪, 痛苦许多种,许多种毒水复杂地炼成激素,扎入幼儿的腹腔,癫狂地将其催逼成贫弱的猛獸。 就像是现在这样。 “噗!” 梅因库恩看见人类的手指迅速又锋利般扎破纸张,吱啦吱啦地画着圈扯破纤维, 将人字扣出,芙寧娜张开嘴, 将铅墨与碎屑一同洇湿,咽进胃里。 “” 然后,再低头看残破的纸张。 你好, 芙寧娜 口 我是貓 “啊,现在看起来可爱多了,像个童话故事的开头,哈哈。” 被命运高举的伪神笑了两声后忽然沉默, 她緩緩垂头,异瞳与书桌上的假貓对视 你真的这样覺得嗎。 “!!” 梅因库恩感覺自己又在變强了。 巨浪一般的能量在体力冲撞兴旺, 打得骨骼筋脉一起发痛,在貓将要疼到叫出来的一秒前,波涛忽然止息, 化为绝望的死海。 “咪?” [芙寧娜?] 美丽的少女啊,她安靜地微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如被白贝保護了千万年的珍珠一般无瑕,也如被刻石人跪着請出的神像一般圣洁。 “咪!” [喂!芙寧娜!] 但貓听得见,猫看得出。 人类胸口起伏接近于无,呼吸缓慢几乎停止,肌肉僵硬如真的雕塑,目光空洞凝视远方,恐惧的气味在悄悄绵延。 “咪!咪!” [芙宁娜!芙宁娜!] 猫跳下桌,焦急地大叫,在少女的腳边绕来绕去,时不时伸爪小心地拍一下她的小腿,但没有得到对方的一丝反馈。 在极度的驚吓之中,她的灵魂逃窜到□□之中躲避,只冻结了微笑作为对世界本能的回應。 [芙宁娜——啧!居然能吓到这种程度,白特意强调我是猫了!] 梅因库恩迅速明白了现状,他对这种反應并不陌生。 [人类的應激反應叫什么来着,木桨?木江?反正就是吓坏了,天!幸好我没采取强硬手段审问,要不她得生生吓死!] 应激,应激,我见过很多次人类应激,嘶,好久没复习了,該怎么安抚来着? 哦对,首先要确保安全,将家人和库嘉维娜隔开,换成现在的情况就是 猫环顾四周,最终选择直接跳起来,把打印出来的纸张从芙宁娜手里叼出咬碎。 [当我没和你打招呼——你不是人,你不是人行了吧。天啊,这該死的灭世预言,它不让人当人!] “” 芙宁娜没反应,像具微笑的女尸 好吧,我记得要降低环境刺激,比如说强光和噪音。 [] 在用猫爪将昂贵的布料划出十几条口子后,梅因库恩终于拉好了窗帘,又后腿站立着,将门好好地锁了。 [幸好大部分護卫都翻跟头去了。] 猫快速地跑回去,伸头去闻芙宁娜的气味,要看她好点了没。 没有。 僵硬地立着,一身驚恐。 在沫芒宫里,在属于神明的顶楼中,无论那猫做了什么,修改了什么,芙宁娜都很难感到安心。 [这可怎么办才好。] 梅因库恩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一点。 [一般来讲,我们以前还会为受惊的家人提供信赖之人的沉默陪伴,有时候是我,有时候是克雷薇可这是芙宁娜。] 她有信赖之人嗎? 阴暗的书房里,猫摇着短尾巴,看着少女的脸拼命回想。 那维莱特算嗎?不算吧,他俩对话时我的妖力总是时不时地增加一点。 其他相熟的人呢?父母?家人?朋友? 好像都没有,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人。 “。” 梅因库恩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挺孤僻的人了。 现在看来还真是天外有天。 猫只好窝在少女的腳边,靜静地陪伴了十几分钟,少女静立着,竟一直没好。 “芙宁娜大人,你说得对,我们真的翻不过猫神。” 期间那个耿直到发愣的护卫长返回岗位,在门口垂头丧气地汇报: “但请您不要对我们失去信心,我们一定会努力练习的” 他又喋喋不休了些什么,梅因库恩全没记住,只知道他没听到神明的回应,就以为芙宁娜正在失望,难过又悲伤地继续守在门口了。 阴暗的房间里,光斑透过窗帘的裂口闪耀,清晨过去,烈日当空,猫抖动耳朵,能听见碳火欢快燃烧的声音,那是枫丹的人们在为神明准备午饭。 不行啊。 再过一会就该来人了。 银灰色缅因卧在少女的脚边,心中是真的有点后悔了。 [我明明知道她害怕自己人类的身份被发现,却还是揭露了。] [明明我也害怕自己的人类身份被发现,我知道那种恐慌让人多么难受我真坏。] 猫愧疚地守着,直守到灶火熄灭,人类欢声笑语。 ‘最后一份甜点已经快烤完啦。’ ‘水神大人一定会喜欢我做的小蛋糕的,嘿嘿~一会我要亲自去請她!我们可爱又华丽的芙宁娜大人~’ 他们期待着神明的垂怜,却不知道神明比他们更需要垂怜。 [唉。] [坏又怎样呢,我的目的本为拯救。] 午时将至,猫停止等待,缓步向少女走去。 [想保护什么,就必须要伤害他人,或者舍弃与之相等的东西,这不是世间的真理吗,我们不都是这样长大的吗。] 它每向前一步,身形就庞大一分。 [我所能做的。] [只有让牺牲品的痛苦少一些。] 当獸走到神明面前时,它已需要费力低头,才能舔舐到少女头顶的翘发。 “咪呜。” 于是猫輕轻的,在已经變得狭小的书房里小心翼翼地侧躺。 “” 芙宁娜的眼神呆滞,好像个天生的盲者般看不见眼前的巨獸。 [希望有用。] 梅因库恩不抱希望地幻想。 猫伸出巨大的,粉乎乎的肉垫,缓缓地扒拉神明的肩膀。 呼,枝头落叶般,芙宁娜轻飘飘地向前栽倒,直扎进大猫柔软又浓稠的长毛里。 [希望有用。] 梅因库恩再次不抱希望地祈祷,同时蜷起了身子,用宽敞的腹部代替毯子,将这又小又可怜的神像拥抱入怀。 “咕噜。” 巨兽低沉地鸣叫,去安抚怀里这受惊的鳥雀。 抱歉啊,实在找不到你信任的人,这世界又残酷到不能让人好好休息,一刻也不能。 所以就奉上这一身颇得你喜爱的皮毛,假作你当有的信赖之人吧。 “咕噜——” 再强调一次,我是猫,我不是人,是不会伤害你的。 “咕噜。” 所以,有着人类身份的你,应该更自信才对。 “芙宁娜大人,芙宁娜大人,要到午餐时间了!” 勤劳的侍者突然前来呼唤,她语气亲近,满是喜爱 “!” 巨猫的咕噜声一断,它焦急地伸出薄舌,舔猫仔一样呼芙宁娜的后脑勺。 快醒!快醒!我可不知道该和你的子民解释! “请快一些出来吧,有惊喜蛋糕哦!” “” 芙宁娜整个人埋进毛里,一声不吭。 “芙宁娜大人?” 这下子连护卫长也开始疑惑: “对蛋糕居然这么不积极?” “这不符合人设啊,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哗啦。 “我找找钥匙。” 等等芙宁娜,为什么钥匙要放在别人手里啊!你这门锁根本没有一点防护作用!啊啊啊啊要开门了! 梅因库恩慌地六神无主,他摇着自己比狮子还大的头颅,试图去把芙宁娜叼起来,放在椅子上摆个姿势装成工作的样子——神明工作吗——? 巨猫已经把少女的手臂衔进嘴里。 咔,钥匙也插进了门锁里。 “出去。” 熟悉的女声终于在绒毛的簇拥下响起,“我现在有要事。” “芙宁娜大人?” “出去。” “好、好的。” “你也是。” 她压低声音向半妖: “把胳膊给我吐出来。” [!] 好、好的! 在猛然中止的开锁声中,巨猫感觉到自己宽广的腹部间有什么又小又脆弱的东西在挣扎着伸出手臂,幼儿驯服四肢般努力。 “猫神。” 过了好半天,芙宁娜才重新控制住僵硬的手指,她揪住猫肚子上雪白的绒毛,坚强地站起身体,与巨猫对视。 “你实在吓到我了。” 咪 还没等梅因库恩做出什么回应,她忽然歪歪头,声音轻飘飘地抱怨。 “好冷。” 她向前扑倒。 “让我再抱一会。” * 头脑晕乎乎的,胸口也在发闷。 芙宁娜趴在巨兽的身上,如羊躺卧青草地。 只是青草地才不会发出如此沉重有力的心跳,鼓动血脉让人不得安宁。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类少女将头垂在大猫的肚皮上,随着心跳调整着虚弱的呼吸。 “你是妖吗,是仙吗,还是某种我不曾知的精怪呢。” “” 巨兽沉默,只是一动不动地侧躺着,任由倦鳥在其中休憩。 “你出现的意义是什么呢。” “你会将枫丹带到哪里呢。” 那鸟却不肯休息,扯着细哑的喉咙固执歌唱。 “地狱或是天堂,死亡或是新生,或是最好的,什么也没改变的人间。” “” 梅因库恩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只是觉得芙宁娜定是渴坏了,嗓子都变调了。 于是伸出他虎兽般的前肢,从爪鞘中探出一柄天生的弯刀。 “咪。” 巨猫用那柄弯刀钩起书桌上的茶壶,放到肚子上,芙宁娜的手边。 给。 “” 笨蛋。 神明忽然妥协,看向未来的共犯。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看情况回答。” 第75章 与神共享,悲伤痛苦和焦…… “变回去吧” “你这样的大, 讓我怎么与你交流呢” 芙寧娜覺得,就算是在提瓦特世界观里,眼前的场景也堪称梦幻了。 还原身形, 体格缩小的貓跳上桌子,圆亮的金瞳迟疑着打量自己,最终翘着耳朵, 缓缓举起它浅粉色的肉垫。 嗒。 拍在了键帽上。 真可爱。 芙寧娜看得出, 此时此刻这小獸的表情是非常严肃的, 但毛茸茸的小脸和圆润的头型,讓貓永远无法拥有他老师一般的庄严和威信。 只有无害的可爱。 嗒嗒 [枫丹人溶解 毁滅解决方法情报] 啊,突然又不可爱了。 等等。 “我以为你会质问我为什么假扮骗人呢。” 芙寧娜靠在椅子上,有点惊讶,有点疲惫地眨眨眼: “结果现在看来, 你知道的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啊,毕竟我的大部分子民们, 都以为那预言只是个有趣的传说。” “你却当真了,还为此撕破了我的假面,这不寻常。” “……” 梅因库恩不敢说, 这是芙卡洛斯为了从自己手里保住谕示裁定枢機而妥协透露的情报。 “不做回应,反而舔起了爪子嗎,现在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已经晚了哦。” “咪!” 给我! 貓以为芙寧娜不愿意配合, 急地背起耳朵,威胁性地朝她叫。 但由于缅因天生细软的嗓音, 芙宁娜只能感覺到滑稽。 “给你看看我这些年来收集的信息,也不是不行。” 她伸手,在书桌下抽出一个隐藏的暗格。 “但你真的做好准備了嗎。” 准備?什么准備? 貓立刻闭了嘴, 全神贯注地看着芙宁娜手中的纸張。 看个情报而已,我需要什么准备? * 虽然很难过,但也在意料之中,芙卡洛斯说的果然都是真的。 雷穆利亚时代,疑似追求□□的不朽,已失败。 猫用他尖尖的爪尖翻页,时不时又把打字機拍得啪啪响。 [几千年前就有人尝试救世了?] “是啊,我还派情报人员探查过那些遗迹。” 芙宁娜将身体的重量依在椅背上,安安靜靜地陪伴,偶尔讲解。 “他们还没来得及拍上几張照片,就全被会动的石像打出了工伤。” 第一次涨水期,枫丹大量建筑被淹,国土面积大幅度缩减,大量人口失踪,生死不明。 嗒嗒嗒! [五百年前,原来已经涨过一次水了?] “是啊,那时我还懵懂如白纸。” 芙宁娜回忆起自己刚刚降生的日子: “刚一上任,就不断地有难民涌入枫丹廷。” “偶尔我走上街,想看看这属于我的国家时,總有衣衫褴褛的孩童冲上来抱住我的腿,问。” “神明啊,神明啊,你何时去拯救我的家园?” “” 想继续追问的爪忽然顿住。 嗒嗒 [你只是个人類。] 猫试图安慰。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撕拉!字还没打完呢,他就看见芙宁娜一把将纸抢过去,扯碎后丢入火中。 “停下!” 本来安静歇息的少女忽然暴起:“我警告你,不许再打这两个字!” [抱、抱歉!] 猫被吓得险些跳起: [我不会再打人類二字、] 撕拉—— “你还打!你就没停过!” 等芙宁娜气喘吁吁地重新坐会椅子上后,梅因库恩终于能继续胆战心惊地翻起情报。 [雷内,与雷穆利亚相反,选择抛弃□□保存精神情报上怎么没有写关于他的下落?] “他失踪了,我的人找不到他。” [将人类意识移植到机械里,这是阿兰·吉约丹的假想,好多图纸,看起来可行性很高。] “自他以后,科学院再也没出现过这样耀眼的天才,复现也无从谈起。” [研制潜水设施,试图建立水下城市] “国库都要掏空了也没见成效。” [哦,科学院最新提出的,讓整个枫丹上升,成为天空之城的项目,正在进行中啊。] “听起来很浪漫,不是嗎?”芙宁娜有点喜欢它。 “咪。” 感觉不靠谱,我怕被摔死。 这么多救世计划,怎么不是躲起来就是改造人类?仔细一想全是逃避。 就没有什么爽快点的吗? 猫在心里抱怨着,伸爪想要翻开下一页。 欸?空的,这本已经看完了。 “咪。”芙宁娜。 猫坐在桌子上回头张望,拍打着书背向神明明示。 “咪。”下一本呢?快拿过来,我还要看。 “你在这里咪咪喵喵的,是在向我讨什么呢?嗯?” 少女很壞,装成无知的样子,拄着下巴看他,“就算是神明,也听不懂猫语啊。” [当然是救世计划了] 猫以为她真不明白,呆呆傻傻地重新拖来打字机: [你给我看了这么些失败的案例了,總该轮到成功的了吧。] “” 少女没有动作,也没有打开其他的暗格的意思。 芙宁娜?快一些。 猫摇着他兔子一样的短尾巴催她。 如果是饿了的话,你可以先把情报都给我,自己去吃饭,我乖乖地看,保证不捣亂。 “哈哈。” 她忽然微笑起来,笑容并不温柔,顽劣得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壞孩子。 “没有了哦。” “?” 银灰色的猫向她偏头,尾巴也迷茫地僵住。 “没.有.了.哦。” 生怕猫听不懂,她特意一字一字地重复: “这些就是我五百年来无用的挣扎,重要的都给你看了,其他的更是垃圾。” 什么? 可是我只看了一本,虽然很厚,但它确确实实地只有一本,上面还有好多我看不懂,只能略过的公式—— “没有了哦,这些年来,无论怎样努力,我与枫丹的各类勇士,都没有找到任何拯救枫丹的办法,一点可能性也没有。” 芙宁娜用冰冷的手套摸摸猫的耳朵,带着点恶意的快感,更多的绝望与无奈,将缠累己身多年的痛苦倾吐,泄给呆滞的猫看。 “我救不了她,也许枫丹注定会因我的无能毁滅。” “!” 几乎是下一刻,半妖忽然大大地战栗起来,身体抽搐着扭曲。 “怎么这么个表情?接受不了事实吗,白让你做好准备了。” 以一种近乎解离的麻木视线,她无情欣赏了一会弓腰炸毛的小獸。 “枫丹人生来就背负着无法被饶恕的罪孽,因着这份罪别打字了,我也不知道小婴儿能犯什么罪,总之,总有一天,所有罪人都会被不断上升的海平面吞噬,只剩下水神在神座上哭泣。” 芙宁娜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不对,最好安静会保持沉默,可是她现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这些话本无处可说,无人能听,但现在它们有了! “护卫长吕卡先生,德波饭店的瓦纳格姆老板,咖啡厅的阿鲁埃店主,新来的克洛琳德,公爵莱欧斯利,钟表店的卡隆大家都会消失,一个不留” “嗷!” 猫一脚蹬翻了打字机,缩到桌角,扭头伸出舌头,胡亂地舔自己身上干净又无需清洁的背毛。 “可是人类的毁灭与你——非人之物何干呢。” 说出来芙宁娜自己都感觉可耻,但在猫错乱的表现中她真的好像得了一种说不出口的舒畅。 像是要被执行枪决时往两边一望,惊喜地发现熟悉的狱友,自己竟不是唯一一个要死的! “在猫中,缅因也算是善水的品种,又正好不溶于水,无论如何,你的性命定得保存。” “嗷!” 明显没有得到安慰,猫发疯似的啃了几口书架,又立刻双腿直立又桌角摩擦颈毛与背部。 一撮撮绒毛被缝隙钩住,轻轻松松地脱落,挂在上面当了装饰 唔? 恍惚的心情忽然回神。 猫神最近,掉毛好严重啊。 芙宁娜突然想起最近自己和那维莱特身上换了不知道多少套的礼服。 明明是寒风凌冽的冬日。 让猫掉毛的原因都有哪些来着。 “” 强烈的焦虑,极度的不安。 什么啊,真是疯了,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猫神,哈哈哈你才知道这事情几天啊,毛就掉成这样了。” 情不自禁地轻笑出声,芙宁娜弯下眉眼,微笑着向猫伸出僵硬的手臂。 “来吧,到前辈这里来,让我来教教你五百年也不会脱发的秘诀。” 她将颤抖的缅因抱进懷里,同时将双脚从地上抬起,极不优雅地在椅子上蜷起身体。 “啦,啦~” 猫太大只,圈在懷里实在是拥挤又沉重,但芙宁娜感受着怀里的热度,毫不在意地哼起轻快的安眠曲。 你完蛋啦。 知道了一切的你完蛋啦。 她一边唱一边揉猫的耳朵。 从此以后,你将再也不能安享一个完整的睡梦。 每一个寂静的夜里,都必有深海灌满你的躯干,你必因窒息感抽搐惊醒。 因着多次失败,你的味蕾会被焦灼烧坏,带着满嘴苦意一次又一次地下跪祈祷,匍匐于地,哀求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救赎之路降临。 就像我一样。 “别怕,别怕。” 芙宁娜亲亲密密地用躯体护住瑟缩的半妖,就像巨兽之前怎样圈住她一样。 “以我的性命起誓,那一天绝不会来到。” 誓言坚定,怀抱也固执,她仿佛忘了自己只是个脆弱的人类。 “芙宁娜大人,快到下午了哦。” 侍者又来敲门,催她的神明前去用餐。 “我来啦。” 这次很顺利,芙宁娜的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轻快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不,并不轻快。 “咦,大人,您怀里的是猫?” “哇,真难得,你头一次见猫神吗?” 芙宁娜笑嘻嘻地将怀里萎靡的兽展示给她看: “麻烦你,在我的餐桌上帮我准备些猫咪能吃的食物吧,他没有吃早饭,现在已经饿坏了。” “好的。” 侍者贴心地笑:“我还会准备一把高椅,让您能和您的宠物一同进食。” “谢谢你,安娜,但他不是我的宠物哦。” “欸?那是什么呢。” “是” 芙宁娜听说,有些凶手杀人埋尸后,还会再宰一条大狗,压在尸体的身上做障眼法。 芙宁娜觉得,这对狗很残忍,对已经死去的受害者倒是挺好的。 “为什么这么说?”那维莱特曾经疑惑不解地问她。 “因为,假如我是受害人的话。” 芙宁娜笑着回应: “前往阴间的路上有狗狗陪着一起走!想想感觉都不会害怕了!” “你又在胡言乱语了。” “芙宁娜大人?您为什么沉默?难道它不是您的宠物吗?” “不是的,猫神是我最喜欢的同事哦。” 容颜百年未改的少女回神,欢笑着把猫举给她看。 “大狗同事!” “哈哈,大人又在开玩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见弟心切,满嘴胡言骗龙…… 萊歐斯利久违地梦到了些往事。 “大家。” 梦里的视角偏矮, 能顺畅地与少年少女们对视。 “你们看见小梅因了嗎,唉,我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我们的弟弟, 真不知道他又藏到了哪里和我玩躲猫猫。” “我不知道,我不在意。” 这本是普通的问话,却遭遇了厌恶的挤兑:“纠正你一点, 他才不是我的家人呢, 他只是一个爱惹祸的捣蛋鬼。” “他怎么就不是家人了?” 梦里的自己有些生气, 用尚未成熟的嗓音辩解: “他在我们的注视下长大,从软趴趴的婴儿长到健康的小孩子,还有着同一对爸爸媽媽,这样还不算家人嗎?” “不算。” 有人接话: “我不想要有爪和牙的小怪物当家人,真恶心, 这种破烂只有你这个笨蛋会捡。” “喂,塔奥, 你最好收回这句话。” 萊歐斯利感受着少时的自己捏紧了拳头: “否则,否则我就、” “怎么,你、你还要打架嗎?我、我只是把大家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已!” “好了好了, 都消消气。” 笑容慈爱的大人及时赶到,制止将起的纷争。 “可是他——” “口口,你也别怪塔奥。” 他弯腰拍着少年人的肩膀,亲昵地叫着公爵都已经很陌生了的旧名字: “他昨晚起来上厕所, 结果一开卧室门,梅因庫恩两个亮堂堂的黄眼珠飘在半空, 直接把他吓尿了一地!哈哈,他现在正羞着呢,对你有些怨言也正常, 毕竟你和小梅因关系那么好。” “呀!” 孤儿们吵吵嚷嚷地叫开来: “爸爸!你不是说会给我保密的嗎!?” “塔奥,你好丢人。” “不能怪塔奥的,晚上的梅因庫恩確实瘆人,我也害怕就应该把他一直关起来!” 怎么这样小梅因,告诉你多少次晚上要好好睡覺,不要在走廊里玩了,唉,又忘記了! 暂时忽略掉一些不和谐的言語,翘发的少年立刻拉住养父的衣袖: “请问您看见小梅因了吗?我把所有柜子和床底都找了,怎么也看不见他。” “啊,小梅因啊” 养父为难地挠起脖子,喉间响起和蔼的叹息:“我该怎么能讓你安分些呢别激动到惹出事端来才好。” 为什么这么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梅因在家里待着还能出什么事? “哦,我亲爱的,你可真体贴,但在我看来实在是没有必要,毕竟羊羔们都是无力可戏的。” 养母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开口打断丈夫的犹豫,直截了当地通知。 “那个淘小子被收养了。” “收、收养?” “对,收养,我亲手将他交到新父的手中。” 她特意放慢了語速,低头高兴地盯着小少年的脸。 “那是一个慷慨,富裕,强健的男士,足以讓你的弟弟在床上度过安然而幸福的一生。” “你覺得怎么样,口口?” 公爵感受到自己的嘴唇无措地开合了几下。 收养是正常的,这个家里的孩子都会在某一天被突然地收养走,再不回来。 “但是,好突然啊” 那时的他还不够敏锐,反应也迟缓,没辦法察覺到养母眼中的期待与恶意。 “你觉得怎么样,口口?” 养母对这反应不太满意,蹲下身,扶着少年的肩膀皱眉: “你的弟弟来得比你晚,年龄比你小,却比你更先被收养出去,新家还既富裕又尊贵,你不嫉妒,你不生气?他可要成小少爷了,救了他的你却还一无所有,你该生气的。” 为什么要生气? 萊歐斯利到现在也无法理解她的逻辑。 “不要忍耐了,媽妈都能理解的,忘掉他,也别去试图联系他,依靠我吧。” 养母的眼角真真切切地挤出了两滴泪水,身后也传来兄弟姐妹们羡慕的驚叹。 “真希望收养我的也是个有钱人,那样就可以想吃多少饼干就吃多少了凭什么是梅因庫恩啊。” 哦!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一听这话,少年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真好啊。” “梅因库恩那么挑食,怎么管也不听。” “现在我终于不用担心他被饿死了!” “?你在说什么?” “爸爸,妈妈,小梅因已经被带走了吗?我还来得及和他道别,祝福他一切顺利吗?” 在农场主惊愕的目光里,少年人有点难过,又十分喜悦地祈求他: “或者请你们告诉我,他的新家在哪里?放心吧妈妈,我不会纠缠他的,我只是想隔着院子看看他,看看他瘦没瘦,是不是每顿都能吃上肉,有没有被欺负——” “这样就足够了!” 萊歐斯利觉得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也算不上贪婪。 只是他没想到近十年过去,他已成为万人之上的公爵后,这个小小的要求还是没被满足。 “啊” “怎么啦,公爵先生,睡得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会再开始工作?” 人类模样的美露莘,向他投来关心的目光。 “放心吧,护士长,我只是在海上睡了几夜后,忽然有些不习惯自己的床了。”莱欧斯利难得地开口抱怨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觉梅洛彼得堡这么潮,要是来个厚毛的小动物在这里生活,估计很容易长蘑菇吧。” “你在说蕈猪?” 希格雯迷茫。 “蕈猫更贴切些咳,别在意,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护士长,我要的人你带来了吗?” “当然啦,公爵一发令,谁敢不来呢?” 美露莘犹豫地眨眨眼睛,劝:“虽然她治好营养不良后,已经不是病人了,精神也处于正常水平,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温柔地审她。” “嗯?哈哈哈,你误会了,阿梅麗没有犯事。”哭笑不得地摆摆手,莱欧斯利赶紧解释: “我真的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她。” 希格雯回想起自阿梅麗入狱后,莱欧斯利一直都没有停止过的严密监视。 “好吧,你就当我信了吧。” 她挥挥手,招来在门外忐忑不安的母亲: “阿梅麗夫人,来这里。” “别害怕,公爵是个宽容的人,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会有事的,问话结束后記得来医务室找我做复检哦。” 怎么可能不害怕。 阿梅因在心里疯狂嘀咕。 入狱第一天就被这个年輕人拦住一通盘问,按照回复那維莱特的话术回复后立刻被当成精神病人控制住的经历,真不想再有了 “请坐,夫人。” “好的。” 就是这样!彬彬有礼的态度,他就是这样很有礼貌地给我关进病房里的! “希格雯很喜欢你。” “毕竟作为精神病人我还算乖巧。”阿梅丽记仇,刺他,“能快些问话吗,我赶时间。” “唔居然是这种性格吗,也对,那小子从小就喜欢被强势地照顾。” 年輕的公爵在她的面前自言自语了一会,终于在她不耐烦之前再次开了尊口。 “我要问有关你的长子,恩先生的事情。” “我都告诉你了!” 阿梅丽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自己的胡言乱语过:“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说的確实是实话,你不能为此怀疑我是妄想症患者!” 顶多只是隐瞒了一些事实!但那是因为我说谎会被那个美露莘立刻看穿! “别激动,别激动,夫人,我今日不问恩先生的行为特征。” “那你问什么?外貌?性格?行事为人?” “不,都不是,我想问” 沉吟了一会,年轻的公爵忽然极认真地拿起纸笔: “我想问恩小先生的腰围,胸围,肩宽,身高,鞋码” “???”阿梅因缓缓地睁大了眼,看着莱欧斯利发起了呆。 “夫人?” “变态!”母亲大驚失色,莫名想起半妖漂亮的脸:“我不会告诉你的!” “他涉及到一场刑事案件,逐影庭令我收集情报。”莱欧斯利说谎。 “哦!” 原来是刑事案件啊,那太正常了,我放心了。 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阿梅丽极配合地回答起来: “我记得未成年有减刑吧?那早些抓来也好,我还能陪陪他。” “?” 大惊的人变成了莱欧斯利: “案情什么的都没说,为什么你已经确定了犯人就是恩小先生?” “咦?欸?那个、那个——不是你们先怀疑的吗?我只是顺着往下说而已!” “” 最好是这样。 压下疑虑,莱欧斯利继续记下情报,却是越记越心惊。 “腰围你确定是这个数?我不是问你菲米尼的腰围。” “真的!菲米尼没有那么胖!” 阿梅丽恨不得赌咒发誓:“我没仔细量过,但大致确实是这个数,我亲手为他换过衣服!” 怎么这样 “无论哪项数值,都与普通的少年人相差甚远,连身高都低于平均值。” “是发育有问题,还是营养没跟上?” 果然,光看他的猫形态是看不出什么的。 可是又找不到他人形态时的居住地点,连悄悄看上一眼都难。 “公爵?” 沫芒宫外长椅上,芙宁娜手里梳着半妖的毛,抬头疑惑不安地与莱欧斯利对视。 “你的眼神有点恐怖。” “咪?”猫没精打采地抬头看他。 怎么了哥哥? “” 莱欧斯利大手一张,把住猫的整个后颈。 噌! “咪!?” “哇!抢猫贼!抢猫贼!” 他夺了猫,毫无绅士风度地迈开长腿,将气急败坏的水神远远甩在身后。 抱歉,梅因库恩,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见我,但我实在等不下去了。 我必须得亲手摸摸你的肩膀才能安心! “那維莱特!” 他刚一进门就疾呼龍名。 “怎么了!” 龍被叫得大惊,猫也在他怀里蒙圈。 “我被下诅咒,得绝症了。” 莱欧斯利一把将猫扔到身后的沙发上,务求让对方看不见自己僵硬的脸。 “什么!?” “咪!?” “那维莱特,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这绝症挺罕见的,听过的人也少。” 他背着焦急的猫拼命地向龙眨眼,力求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暗示。 “是眼部疾病吗?这可难辦,放心,我会拼尽全力帮助你。” “希格雯说,我被下了一种‘见不到弟弟就会死’的诅咒,所以我必须得见梅因库恩一面。” “哦,这太不幸了。” 龙立刻隐秘地以余光扫猫,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我感觉,这实在有些困难,没有别的解咒办法吗。” “没有。” “若我以官方名义为你向他国寻求解咒办法” “没有其他办法。” 莱欧斯利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挡住他的嘴: “我必须得见梅因库恩一面。” “只要一面就好。” 第77章 时机未到,本不该有的重…… “身体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希格雯有没有说诅咒什么时候会发作?” “没有, 都没有。” 十分无奈,萊歐斯利只能任由龙把自己小心地按在沙发上,像看易碎品一样看他。 这么拙劣的谎言, 我都害怕梅因庫恩会怀疑,可你为什么反而会信得这么果断啊那維萊特。 “咪?” 猫扑过来,黄澄澄的眼睛中闪过几分掩飾不住的迷茫与驚愕。 嗅嗅, 嗅。 毛茸茸的胡子在萊歐斯利的手掌里扎来扎去, 梅因庫恩贴着义兄, 越闻越疑惑。 [荷尔蒙分泌正常,汗液中的成分比正常,闻起来有点奶味,吃的奶油炖鸡?胃口很好,气味挺浓烈的, 应该是吃了很多,除了压力有点大外无论怎么闻也没有要生病的迹象等等, 这个气味是——阿梅丽妈妈!?] 两亿个嗅觉受体全力工作时,几乎没有一丝线索能逃过半妖的鼻子。 [确实是阿梅丽,而且不是普通的擦肩而过。] 猫下了定论。 [气味很清楚, 无混杂,他们两个人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相处了很久。] [] 那維萊特还在那边锲而不舍地追问: “是谁诅咒的你,有没有办法让他直接解咒?毕竟解咒方法实在是……那个,我、我、我是说可能找不到你的弟弟, 毕竟警备队的队长们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看着满脸擔心还不忘找补的水龙王,莱歐斯利心中哭笑不得。 好像演得更真实了, 也不错。 “问题不大,犯人已经被我控制住了。” 他不忍再乱编,只好含糊地搪塞。 “但以防万一, 我还是想见梅因庫恩一面,你知道的,这叫保险措施……当然,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我也非常想见他。” “……” 方才还在仔仔细细地用鼻尖闻他衣服的大猫忽然停住,摇摇短尾巴,卧下不动了。 “?” 这反应,信没信啊。 莱歐斯利狐疑地伸手摸猫。 “完全不用擔心我,那維莱特,说起来你的学生这两天是不是咦?” 平日里一身厚毛不显身形,但伸手一捏才发现—— “好像瘦了好多。” “有吗?我看看。” 猫神身份暴露后,那維莱特就不太敢在私下里摸他了,现在猛然一抱他立刻驚觉不对: “手感确实轻了许多。” 再顺顺脊背,捏捏爪子。 “毛也薄了?” “。” 猫随便他摆弄。 “怎么回事?我记得枫丹是在入冬不是在入夏没错吧。” 莱欧斯利也直接利落地拎过大猫上下撸了两遍。 “那维莱特,他最近胃口不好?” “抱歉,我不清楚,你也知道,最近猫神不太愿意和我待在一起,总是和芙寧娜整天整天地跑出去玩” “玩?玩能玩成这个样子?” 莱欧斯利看猫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 “那维莱特,你实话告訴我,芙寧娜是不是经常玩到忘记喂猫?” “胡说八道!莱欧斯利!” 气喘吁吁的芙寧娜終于追上来,愤怒地大声控訴: “猫神的每一顿饭都是和我一同吃的,有记录!你抢猫就算了,还在这里污蔑我!我要把你关进梅洛彼得堡!” “谢谢。” 礼貌地敷衍一声后,莱欧斯利纳闷地与梅因库恩对視: “那你为什么突然瘦了这么多,嗯,不开心?” “” 猫当然不会回答人的疑问,点头和摇头都不会。 “唉,你在不开心什么呢。” 一无所获的兄长只能无奈地伸手挠挠猫的脖颈,安慰: “你瞧瞧,你已经有了这么多朋友了,无论遇见什么悲伤和困难,大家都会陪着你一起度过的。” “咪。” 猫恹恹地叫了一声,不太赞同的模样。 * 该怎么拯救你们,我的家人,老师,和朋友? “猫神,来,嘗嘗这个虾仁吧,很甜的哦。” 芙宁娜在侍女的注視下强硬地将食物塞进猫嘴里,又在背地里悄悄地捏他耳朵训斥: “不是告诉你不要焦虑了吗!只要相信我就好!” 可是芙宁娜,你自己都会因心慌而夜不能寐,非要抱着我才能安心午睡。 “小恩先生,你若是再闹,我可要后悔把真相告诉你了。” 芙卡洛斯温柔地拒绝回答少年人的所有提问,只是站在蓝色的巨剑下承诺: “相信我吧,你恐惧的那天必不会到来。” 可是芙卡洛斯,你自己都是一个机器里的囚徒,甚至会对我无意间帶来的海露花驚喜不已,倍感怀念。 相信你们?我怎能相信将折的芦苇,我怎敢相信将死的鸟雀?你们先顾好你们自己吧。 “恩先生?” 连孩子们都能察觉到半妖糟糕的状态。 “是、是没钱了吗?” 林尼一如既往地多虑: “要不,你让我出去表演魔术赚些钱放心!我不会逃跑也不会去警卫队举报你的!” “不要理他,恩先生。” 琳妮特試着把热乎乎的糕点放进我手里: “在菲米尼的帮助下我烤了些饼幹,你要不要尝尝?” “你吃些吧,恩哥哥,总是不见你吃东西。” 菲米尼在旁边很担忧: “琳妮特姐姐用过的电器总会莫名其妙地坏掉,但是没关系,因为我都能修好。” “但是恩哥哥如果坏了那就糟糕了,因为我真的一点也不会修,你要保养好自己啊。” 垂耳的少年沉默地用指甲扎起了一块饼幹,背对着孩子们,嘎吱嘎吱地丢进嘴里嚼尽了。 “好吃吗?这是我第一次做,会不会太甜了?” 梅因库恩不知道什么是甜,但是吃了后心里确实高兴,就胡乱地点头。 “我尝尝!”林尼伸手摸了一片开啃。 “噫!妹妹——”他甜到面色发僵:“感觉糖分在殴打我的牙。” “太夸张了吧哇。” 琳妮特本在不服气地反驳,却见林尼一张嘴,真的吐出颗帶血的乳牙。 “完了,哥哥的门牙被甜掉了。”她脸色发灰: “对不起林尼,你以后啃不了玉米了!” “啊?没管系妹妹,为了你,我阔以不次玉米。” “欸?可是玉米那么好吃,我、我試试能不能把牙给林尼哥安回去!” “。” 冷静,只是掉了颗乳牙而已,你们以后都会掉的。 拿走菲米尼手里的螺丝刀,用手背蹭了下琳妮特的头权作安抚,再把棉球指给满嘴漏风的林尼让他咬住止血,梅因库恩終于捡起了带血的乳牙,把它清洗擦干,放在手心观察。 和半妖幼时脱落的细小尖牙不同,它的牙冠是平的,直的,没有内扣的弧度,看起来友善又无害。 林尼迅速地适应了少了颗牙的自己,对自己又接受了杀手的帮助感觉有点羞耻。 “恩先生,别看啦。” 他嘟囔着: “你把它给我,我扔掉吧,也没用了。” “” 梅因知道他说的对。 于己身无用之物没有存留的必要。 可是半妖从来都搞不懂自己的行为,他只是顺从心意地掏出了愚人众遗留下来的首飾盒,将里面的戒指扔掉,乳牙装进去。 “留下。” 他把首饰盒送给林尼,如此命令道。 留下。 都给我……留下。 * 莱欧斯利今夜没回梅洛彼得堡。 他花了点时间预约了枫丹廷最好的兽医,一切结束后,天已全黑,干脆就在沫芒宫的客房里住一夜。 这里住了水神与审判官,倒也不差一个公爵。 “对了,审判官先生,睡前我有件事要向您坦诚。” “什么?你没有被诅咒?”水龙大惊。 “那维莱特,这话你也能信?”芙宁娜大惊。 “?芙宁娜女士,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莱欧斯利直接推起椅子,连神一起送出客房。 “沫芒宫是我的地盘,我想去哪就去哪!哎哎哎——可恶!凭什么不让我听八卦!你们背着我搞卧谈会!睡衣派对!” “晚安,神明大人,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一切抱怨全都忽视,莱欧斯利利落地把门上了锁,回头对上那维莱特微微睁大的眼睛。 “怎么,想训斥我不敬神明吗?可是明明是她先不请自来的……还几次三番地干扰我与梅因接触。” 说不清这两个原因哪个让他怨气更重一些,莱欧斯利妥协: “既然你这么在意,那我明天找芙宁娜女士道个歉”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最高审判官直愣愣地开口。 “我没有带睡衣,所以可以只办卧谈会吗。” “……” “抱歉,看你的表情,我好像又误解了什么。” 不太好意思地移开眼,那维莱特试图错开话题: “没关系,芙宁娜女士其实并不太喜欢人们过于尊敬地待她……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说谎呢?是为了见梅因库恩吗,你不是本不想为难他的吗。” 当然了。 但那维莱特,你不懂的。 明明身体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却无法面对面看一眼的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 “不见一面,实在难以安心。” 莱欧斯利坦诚:“所以我要用可耻的谎言骗他出来,他要怪就怪我吧,只是实在没想到会浪费你的真心,抱歉。” “我从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 宽容的龙没有生气,只是担忧: “这是你强求而来的重逢。” “也许,我是说也许。” “它可能不会那么自然和愉快。” “放心,我有心理准备。” 彼时的莱欧斯利虽然担忧,但还算乐观: “极端怕人嘛,我会小心待他,不惊动他,与他保持安全距离的。” “只要把他当成怕生的孩子般小心呵护,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莱欧斯利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哥哥…” 轻渺如鬼哭的呼唤声在黑暗中响起时,莱欧斯利立刻惊醒,他试图挥拳反击,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死鱼一样无法动弹。 “!” 好高明的下药手法。 “哥哥…嗚嗚呜……” 他只能偏头躺在床板上,看着一道瘦小灵活的身影一边抽泣,一边从窗户外笨拙地翻进来。 “……”这是贼还是鬼。 别叫了,伙计,你实在有点吓人。 莱欧斯利躺在床上绷紧肌肉,挣扎着试图张口调侃几句,却叫不出声。 “……” 药哪买的,我要批发送希格雯几箱。 啪!那小贼太慌了,慌到直接摔到地板上,摔倒了也不爬起来,就这样缩在一团,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实在太害怕了” “?” 不是,你哭什么,我们两个到底谁是受害者? 在莱欧斯利又犀利又茫然的视线里,那小贼终于缓缓地抬头,露出一对反光的金瞳。 “所以,我就把你药倒了。” “……” “对不起,对不起!” 莱欧斯利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他却忽然惶恐起来,垂耳抽搐着将尖指甲塞进嘴里啃咬: “我不该见你的,我不配来见你的——” “!??” 等等!这是梅因库恩!? 第78章 狡猾公爵,对梅因手拿把…… 梅因库恩本没想哭的。 可是忍不住。 他本来也没想来的。 可是忍不住。 无法动弹也无法交流的萊歐斯利给了他一点勇气, 讓他也能胡乱地说些人话。 “哥哥…哥哥,你很想见我对吗…你在担心我对吗?” 要不然您怎么会以自己的健康为谎骗那維萊特呢?你一定是在阿梅丽那里听见了什么,所以想讓老师放下手里的工作, 更加专注地来寻找我吧? “好高兴……”哥哥一直记得我。 “好難过……”居然讓哥哥为我担忧。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一張嘴,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梅因库恩哭到站不起来, 手脚也怕得发軟, 动不了, 就在地上顾涌着往萊歐斯利床邊爬。 “哥哥的愿望必须要实现……” “……” 萊歐斯利在床上側着眼睛,拼命往床下瞟那蠕动爬行的黑影。 真是梅因库恩?这个精神状态——我倒情愿今夜只是撞鬼了!我得好好看看他……看、看不清楚,可恶,我为什么要有关着灯睡覺的陋习?动起来啊身体! “哥哥……” 在公爵无声息的挣扎中,细长的手指, 带着与之毫不匹配的狰狞利甲,終于扶上了床檐。 少年颤抖着, 痉挛着,小兽一样趴在他的枕邊,极吝啬地撑出上半張脸。 “!” 中端圆如满杏, 两端锋锐如刀,含泪也略带凶逆,错不了!这就是梅因库恩的眼睛! “……” 等等,其他部分呢?梅因库恩, 你不能只讓我看半张脸啊!见面不是单指字面意思的啊! 让我看看你的全身! 公爵眼皮子拧得要抽筋。 ……尾巴果然没了,其他部位呢?其他部位有没有什么缺损?可恶, 我必须得亲手捏捏你的胳膊腿—— “哥哥…” 这半张脸莱歐斯利也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垂耳的少年在他灼热的注視下很快就额头冒汗,牙齿打战。 “对不起……让你看见了恶心的东西…” 金灿灿的竖瞳在黑暗中向下沉, 最終被床垫完全挡住。 “……” 他亲手养大的弟弟躲他,不敢与他对視。 “????” 莱欧斯利是不骂人的,也很少放狠话,在最困難的日子里他也在踏踏实实地挥拳,实实在在地进步,从来不用言语无力地发泄自己的愤怒,但今日的他却实在地破功了。 [混账!梅因库恩!哪个狗畜生把你变成了这样!] 莱欧斯利急得浑身肌肉绷直,身体在被子的遮掩下轻微打挺,也动不了一分。 [如此极端的自我贬低……到底是多少次的绝望才能打碎一个人所有的尊严!?] [不求你能像幼年一样活泼开朗,只求你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站立着与我对视,哪怕只是远远地见一面——] 莫大的哀痛忽然席卷了莱欧斯利的心: [原来也做不到了吗。] “…哥哥!” 灰軟的垂耳忽然在黑暗中惊跳了一下,床下传来惊恐的惨叫。 对,惨叫,只有同类的惨叫才能让人如此心惊肉跳。 “…难过…好难过…悲伤……因为我?不不不——不要!” 扶在床边的尖爪立时松了,地板上杂乱地传来毛毯与衣物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十分响亮,向着窗户蔓延: “对不起…我这、这就走,不要、难过!” 走?你就想这么走了? 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梅因库恩! “嗚嗚呜……唔?” 极致的冰寒之气降临在屋内,半妖身上的旧风衣并不保暖,很快就被冻得瑟缩起来,趴在地上迷茫抬头。 我记得,我关窗了啊……! 那寒气不来自于冷酷的夜风,梅因库恩猛然回头,却见原本躺着人类的床上已经空荡——莱欧斯利不在上面,残留其中的是浓郁的冰元素力。 哪里去了?……! 一点冰凉的碎发,忽然软垂到半妖的脸側。 “在找我吗。” 接下来是沉重且无力的胸膛。 啪。 莱欧斯利利用身体的优势,将瘦小的少年囫囵罩在身下: “真是久违的教导时间啊,梅因。” “!!!!” 药效消退的程度不高,四肢躯干也动不了,对着半妖瞬间扩散的竖瞳,公爵只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当对手有神之眼时,记得先缴械。” “利用元素力短暂腾空什么的,逼急了谁都能做得到。” “” 意料之中,被教导的另一方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蹦起来,大喊着“我学到了”之类的话,只是在身下直崩崩地僵住了。 像只被黄鼬吓晕的野兔,可怜呐。 “怎么不说话了,小梅因。” 公爵慢慢地在他的绒耳边说话,鼓起僵硬的唇舌去吹他的耳尖毛,“要有礼貌啊,你该谢谢我的指导才对。” “!!!” 那身体果然随着毛簇一齐哆嗦了起来,梅因库恩立刻直起身子,将尖指甲拢在掌心,要用指关节将莱欧从自己的后背上推下—— “不过是几年不见,你就这样讨厌我了吗。” “……”指关节颤抖着停在空中。 “连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也没有,真叫人难过,呜呜。” “……”少年打着战,趴回到了毛毯上。 “呵呵…” 他的肩膀震得厉害,震得莱欧胸膛里的笑声都断了几截: “你还是这样乖巧。” 黑夜里,在药效的作用下,他摊开浑身的肌肉,任自己的手臂松散在地,给了半妖一个软烂如泥,也包容如棉的拥抱。 “一点也没变啊。” * 瘦,太瘦了,隔着风衣都能感受得到的瘦弱。 和那維莱特说的一样,戴着围巾,包得严实。 和那维莱特说的不一样,没有戴口罩,大概是为了让我‘见一面’,哈哈。 还在抖,就没停过。 …… 怎么不说话了。 “梅因,梅因,怎么瘦成这样,莫不是没钱吃飯。” 莱欧斯利有意逗他开口,也想让他放松:“叫我声全世界最好的兄长大人,公爵保你下辈子衣食无忧哦。” “……” 没有回应,只是抖。 “若不是刚才听见你喊了这么多声哥哥,我都要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嗓子了。” 所以梅因库恩到底该去兽医院还是人医院? 唉,胸下像是压了个按摩机,震得还挺舒服的。 但也不能一直这么震啊,震出问题了怎么办。 “梅因,咳咳。” 莱欧斯利清清嗓子,试图找个话题:“说起来……?” 他刚咳了一下,就感覺浑身一轻,自己被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打横抱起,迅速地放回床上。 “哇哦。” 他有点震撼地看着梅因抖着爪子给自己掖被: “我居然被照顾了啊……停,别走,也别爬,你还想让我再扑你一次吗。” “……” 梅因库恩站在离床不远不近的位置处,无助地僵住了。 他的脚尖指着窗户,金瞳也不住地往那里瞟,每一根绒毛都述说着想要逃跑的欲望,他也有那个实力,但莱欧斯利说了一句别走,他就真不走了。 “站着不累吗,床很大,上来陪我躺会。” “……” 梅因库恩以炸开的耳朵毛作为回应。 “嗯……床又空又冷,咳咳,咳咳咳!我好像要感冒了,你能上来帮我暖暖吗。” 体壮如牛的公爵面不改色。 “我动不了,血液流通也不畅,需要热源。” “……” 床上迅速地多了个人。 哦~梅因库恩。 我知道该怎么支配你了。 “梅因,别在我脚下蜷着。” 他开始实践:“影响我长个,到我旁边来,和我并列。” “……” 这也太假了,就算是猫现在正处于惊恐之中,也没法相信。”唉,梅因,一直没和你说,怕给你压力,但其实我从小就有个梦想,那就是成为枫丹最高的男人,所以一点能长高的可能性也不会放过的……你不会不支持吧?” “……” 按摩机颤抖着蜷在他的身边,相隔一臂多的距离。 “哈哈哈…” 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莱欧斯利没再要求太多,比如脱下外套,一同躺在被子里什么的,虽然他感觉自己强硬請求的话梅因库恩都能同意,但为了半妖的心脏着想,他停止了得寸进尺的行为。 “哒,嗒嗒~” 公爵只是慢慢地哼着小调,在一片灰暗中,注视着义弟布满虎斑纹的后脑勺,听他急促的呼吸,以及布料被尖爪钩裂的声音。 “……” 最终,一切都回归静谧与安详,连颤抖都轻微了。 “梅因库恩。” 在清晨的第一缕晨光中,莱欧斯利平静地开口,仿佛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邀請: “明天你还能来吗。” “……” “好吧,看来是不能……那一周后呢,七天后的夜晚,你能来吗?” “我想你。””……” 背对着公爵的后脑勺沉默了许久,终于迟疑地点了下头。 “真好啊。” 他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身侧已空空荡荡,只有床上零碎的爪痕,在昭示着昨夜的一切并非梦境。 “莱欧斯利!莱欧斯利!” 门口穿来水神砰砰砰的敲门声: “这么大人了还赖床?害得那维莱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请你一起吃早飯!” “芙宁娜女士,等等,万一他还没醒——” 唉,恰恰相反,是刚想睡。 不过吃完饭再补觉也不迟。 “宽容的芙宁娜女士,请容忍臣子的亵慢,在门外稍作等待——” 扯长了声音安抚了下神明,莱欧斯利从床上一跃而起—— 啊,什么,你问药效?早就过劲了。 至于什么时候过劲的…… 嘿。 第79章 以怨救世,黑暗计划之雏…… 恐惧与焦虑一直存在, 从未离开。 想呕吐,想尖叫,想逃跑, 想杀了自己或是杀了别人,但是哥哥一开口,就什么也不想了。 “梅因。” 他在叫我啊。 他在看我啊。 他在抱我啊。 不是叫一只貓, 不是看一只貓, 也不是抱一只貓。 只是我, 只是梅因庫恩,一个怪物,杂种,逃犯。 这明明是件很可怕的事,我明明讨厌别人看着我的脸, 叫我的名字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今夜的我反而会从中感受到幸福呢。 幸福到, 可以忍耐恐惧。 幸福到,可以逼迫自己留下来。 好恐怖…好想哭…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拜托拜托,陪我躺会嘛。” 哥哥, 你不要再说话了。 因为你一说话,我就控制不住地爱你。 …… 而被我如此深爱的人,却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 “梅因?” 做完任务飞回家的阿蕾奇諾,在不知道谁家的房顶上捡了只貓。 她急急地刹住脚, 借着熹微的晨光打量半妖。 “!” 虽然梅因庫恩立刻扯起围巾挡脸,但阿蕾奇諾还是看见了其上斑驳的泪痕。 “不是我的错覺, 梅因,你最近哭的次数有些过于频繁。” 阿蕾奇諾隐晦地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多愁善感也該有个極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不該有这么多泪水。” “。” 梅因庫恩默默无言地整理起自己的围巾,讓它代替口罩遮住下半张脸。 如果你知道克雷薇可能会溶解的话,你一定会哭得比我更大声的。 ……会嗎。 难说,佩佩很坚强。 是我太软弱了。 所以芙宁娜每天到底是怎么笑出来的,真想讓她教教我。 “行吧。” 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一耳朵沉默,阿蕾奇諾知道自己撬不开半妖的嘴,只能先说正事。 “在这里碰见你也算是正好,走,和我去壁炉之家。” [?做什么?] “你托我制作的药,终于得了第一批成品。” [药,什么药?等等,难道是——] “我委托炼金术士从根本上改变了猫薄荷的特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药会更长时间地稳定住你的心性,讓你在与人接触时也不会因惊恐而颤抖,哭泣,乃至晕厥,但具体疗效仍需测验……梅因?你这什么表情?如丧考妣?” “……” 可恶啊。 可恶啊!就差一晚上!只要再等一晚上! 梅因庫恩悔得牙痒痒,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我就可以伪装成正常人,给哥哥一个完美又正常的重逢了! 哭得那么狼狈,抖得像电击,让哥哥为我担心,啊——哎! 时间能不能倒转啊! * “父親,你回来啦——哇!还有猫耳大哥哥!”!别过来—— “好啦好啦,孩子们,父親和大哥哥有事情要忙哦~” 把孩子们哄走,克雷薇有点担心地看向角落里被吓得无声惊叫的半妖: “真的没问题嗎,虽然说许多心理疾病都需要药物幹涉,但那些都是在专业的医生指导下进行的啊。” “但是克雷薇,大部分的人类药物对梅因库恩有害无宜,我们又很难找到精通精神治疗的兽医。” “……这倒是确实。” “放心吧,那个炼金术士很負责,学识也渊厚,他耐心地为我写明了原理与注意事项,我也因此判定此药的危险性極低。” 药水是轻浅的绿色,一根根地装进针筒里,梅因库恩看着,覺得赏心悦目。 阿蕾奇诺把药递给阴郁的垂耳少年: “但我还是不建议你注射,毕竟真正的强大是心灵的强大,而非依靠外物……” 梅因库恩一把将药夺过!露出手腕,针头扎进疤痕里,射尽了。 “没人和你抢!” 阿蕾奇诺面上无情,心中大怒,一巴掌拍他后腦勺上:“注射首选上臂和臀部肌肉,给我爱惜自己的身体!” 克雷薇挺身护猫:“别打别打!佩佩!小梅因他只是有些心急——” “好,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在我手里护上人来了。” 手腕一拧,阿蕾奇诺冷酷地揪住她的耳朵。 “你在和孩子们讲我小时候被噩梦吓醒的故事时,笑得很开心啊。” “啊?什么?你当时在啊?”克雷薇被揪得吱哇乱叫,连连后退: “我这是在拉进你和孩子们的距离!你不知道他们中有多少在因你冷酷的脸而感到害怕!” “我是父亲,父亲是威严的象征,你在做无意义的事。” “慈父也可以威严哒!” 再怎么沉稳她们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女,佩露薇利和克雷薇很快就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了起来,只是不忘用余光扫视着她们怕人的兄弟。 “……” 没什么变化,少年一如既往地沉默着,视线连同耳尖的猞猁毛一起,低低地下垂,不看人,也不和人对视,像匹累坏了的劣马,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药没起作用? “小梅因?” 克雷薇小心翼翼开口:“你现在感覺怎么样?” “……”阿蕾奇诺也想知道。 “!” 好似春雷惊醒眠虫,仆人清晰地看见那对猫耳闻言颤动了一下,然后,緩緩,缓缓地挺立。 “哦……”执行官为之高兴。 “哇——”克雷薇在她旁邊惊叫,又立刻堵住嘴,像是怕把那双耳朵重新吓软了一般; “我还以为,他要做一辈子垂耳猫了呢…” “……” 梅因库恩昂头,抽了下耳尖的猞猁毛,如持戟的绝世武将晃他头盔上的长雉翎。 “梅因库恩?” 与往日徒劳的呼唤的不同,阿蕾奇诺清晰地看见兄弟應声扭动脖颈,向自己看来,脸上明媚,浑然无惧。 “佩佩。” 他说。 “!” 晨光软弱,猫瞳是温润的纺锥状。 半妖看了看黑白发的仆人,又拧头看向屏气凝神的姐妹。 “……小梅因?”你能交流了嗎? “克雷薇。” “!” 一人叫了一声后,梅因库恩立着耳朵,站在那里,坦荡地看了一会自己的姐妹。 “早上好。” “!!!!!” 没等她们回话,也没等她们从惊喜中回神,猫忽然十分自我地抬起手腕,伸出薄舌去舔针孔处的血: “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你们是这么漂亮的人类……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 * 梅因库恩感觉药把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紧张是不紧张了,克雷薇试探着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时也不想甩开了,一切看起来都好,只是…… “小梅因!你再说一句,再说一句话吧!” 就算是你这么要求,我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立着耳朵左顾右盼了一会,梅因库恩将视线落在阿蕾奇诺身下的座椅上。 上面的纹路很好看,是魔兽皮吗?扶手闻起来很香,是悬铃木吗? 看起来实在很完美,让人想对它做些什么。 做什么呢? 少年控制不住地向佩佩走近一步,再近一步。 “说说你的身体吧,梅因。” 阿蕾奇诺坐在椅子上,X型眼审视着半妖,她总感觉事情顺利到古怪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等等,你做什么!?” 嚓嚓嚓嚓嚓——! 梅因库恩忽然伸出双爪,上下交替着疯狂撕抓椅背,棉絮与布料齐飞,木屑与皮革一色,阿蕾奇诺果断起身回头,却见方才还好端端的座椅立刻被半妖毁了一半! “小梅因!?” “???你发什么疯!?” “抱歉。” 椅子没了,梅因库恩堪堪停爪,很快又立着耳朵,金瞳追逐着阳光下飞舞的棉絮。 “我感觉……我必须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必须要毁我的椅子?” 阿蕾奇诺简直无法理解:“如果是想让我摔倒的话,倒也不必这么间接。” “我的目标不是你…真的只是椅子……” 说话间,他又忽然蹲下身子,轻扭腰部。 “小梅因?你这是在幹什么?……哇!” 一二三——跳!梅因库恩拔地而起,伸臂上前,双爪在空中相击,啪! 梅因库恩稳稳地落回地面,向克雷薇展示手里被抓住的棉絮: “舒服了。” 克雷薇:“……” 克雷薇:“?????” 不对啊!不对!这什么药啊? 我家梅因怎么人时候也不人了!?? “佩佩。” 在克雷薇震撼的视线里,梅因库恩又迅速地忽视了她,面无表情地看回阿蕾奇诺: “我可以舔舔你的头发吗。” “?” “我觉得我應该是老大,对吧,啊,当然,虽然你想舔我,也不是不行。” “……” 滚! 虽然很想抛弃形象地骂上这么一句再把兄弟一脚踹开,但阿蕾奇诺到底是执行官,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她强忍着眼角的抽搐给梅因库恩递上一把梳子。 “要么用这个,要么免谈。” “……好吧。” 不太满意地应了,半妖小心地用指甲掀起一缕她腦后的白发,一点点地认真梳理。 “真的不可以用舌头吗…倒刺比这个更好用哦……” “不行。” “我听说人类梳头时会特意把黑发中的白发拔掉,佩佩,我搞不清楚是该给你拔黑发还是拔白发。” “都别拔,谢谢。” 阿蕾奇诺一邊心惊地观察着明显不对劲的兄弟,一边与克雷薇眼神交流。 克雷薇慌到六神无主: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佩佩!我好害怕!他现在是不怕人了,但、但却像个伪人! 别慌,先让我思考…… 阿蕾奇诺拼命将眼前的情况与药劑的原理进行分析,理性推测: 这应该是梅因库恩在药劑的作用下放松过头后的本能大爆发。 克雷薇经常想不起来梅因不是纯种人:啊?什么?什么本能?你是指他另一半的血脉? 阿蕾奇诺:是的,本能,比如磨爪子什么的本来就是猫的日常活动,我们没见过只是因为梅因库恩平日里总是把爪子焦虑地藏起来,而现在焦虑消失,自然也就毫不掩饰了…… 克雷薇:……如果是这种本能的话还是压抑一点为好!哪个家具能抗住他的爪子啊!怎么办,现在定钢铁猫抓板肯定也来不及了——壁炉之家不能今天毁灭吧! 冷静,克雷薇。 阿蕾奇诺不着痕迹地将注意力后移,观察着明显十分开心,正晃着脑袋给自己认真梳头发的梅因: “~” …以防万一,我今日给他的是超小剂量的药剂。 算算时间,药效也快过了……等等,这个姿势,对正常状态下的他来说还是太亲密了……糟糕,我有不好的预感。 “……” 果然呐,几乎是下一秒,阿蕾奇诺就感觉到在自己发间穿行的指甲可怜地僵住了。 “梅因,你可以继续的,你看,你没有伤害到我。” 阿蕾奇诺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杯子示意: “累了的话,可以喝点水休息下。” 但是没用。 咚! 她的身后迅速传来巨大的,重物倒地的声音。 “梅因库恩!” 极致的放松与极致的惊恐突兀交换,冲击感得不到丝毫缓和,毫无经验的梅因库恩搞不懂自己怎么敢把危险的凶器放在姐妹的头颅上,险些生生吓死在原地。 你想让她死啊! 用力人类的脑袋就会爆开,你忘了吗!? “梅因库恩!梅因库恩!” 几乎要把世界淹没的恐惧感中,他看见阿蕾奇诺手中的杯子倾倒,水液摔打在地面上,被灰尘染黑。 ……不对,壁炉之家的地板很干净,哪里来的灰尘? “佩佩,看你的脚边!” 在人类惊诧的目光下,那吸收了巨量負面情绪的黑水,活物一样生长,延展,成形。 最后顺应着半妖的心意,用浑浊的触手将其从地上扶起,靠坐在墙壁上。 “哈、哈…” 阿蕾奇诺戒备地看向那团黑水:“……水系神之眼?不,不是。” 当然不是。 哪怕惊魂未定,梅因库恩也能清楚地感受着自己的妖力在与那团黑水共鸣,有大肆吞噬之意。 提瓦特的水,承载着人的情绪……原来如此,我现在只是在控制水中的负面情绪,间接地控水罢了。 “……” 这与直接控水有何区别? 一个疯狂的,绝望的,大胆的,无与伦比的救世计划,忽然出现在了半妖的脑海中。 第80章 何为真父,药剂维系的正…… 梅因庫恩迅速地从驚恐中回过神来, 竖瞳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团黑水。 恐惧的情绪在水中流淌,向半妖散发着熟悉的苦辣气味。 “……” 梅因庫恩小心翼翼地向前伸手,想要摸摸它。 救世的、希望? 这是吗? “咕唧~” 黑球扭出道极可爱的水声, 如受到呼唤一般向半妖的手里飞去——啪!又随着半妖的本能,在他的爪间自在地变为漆黑的匕首,弓箭, 长刀, 一切他很熟悉抓握的东西。 “……” 用指腹划一下刀刃, 竟是利的。 “!” 梅因庫恩看着指尖的血驚喜不已—— 那些负面情绪,那些我所厌恨的,我所憎惡的,与生俱来的缺陷—— 竟不是一无是处! 錯不了。 梅因庫恩看向黑水的目光灼热起来。 如果我能妥善地利用这一特性,就一定能—— “看颜色, 我还以为是库房里的创痛之水飘出来了呢。” 克雷薇开口打断了梅因库恩狂热的思绪。 [!……那是什么。] 貓吓了一跳,肩膀不明显地瑟缩起来。 他才发现自己竟忘了身邊还站着两个人类。 “就是浓缩了恐惧情绪的液体啦, 有时候会被用来折磨人。” 克雷薇向他解释: “呃,那个,这里的前任院长, 会在孩子们犯了大錯时用空心针吸一点创痛之水注視进他们的大脑里,他们就会陷入整夜整夜的惊恐中,再也不敢犯错……说起来你这个御水的新能力是怎么回事,妖怪能力吗?看起来还挺酷的……” “克雷薇, 闭嘴。” 阿蕾奇诺感觉哪里不对。 “……” 狂热褪去,梅因库恩看向黑水的視线逐渐冷漠。 啧。 原来是这么惡心的东西。 可惜了这纯净的水。 啪, 小小的匕首褪去颜色,在他爪间碎成无数的水珠,淅淅沥沥地流了一地。 “咦?变成普通的水了?” 在克雷薇的疑惑声中, 梅因库恩将空气中恐惧提取吸收,心中突然犹疑不定了起来。 我的救世计划,真的要建立在这种邪物上吗? 用怨憎将枫丹所有的海水污染,我能做到吗? …… 做到之后,又該将水引到哪里去呢,璃月?须弥?不好,不好,他们的土地也很宝贵。 不断上升的海平面,淹没枫丹的海平面,我到底能不能以一己之力壓下,壓住,压干? * 梅因库恩将药劑拿走了。 他起先不想拿走的。 [抱歉,好像给你们添了許多麻烦……] 心虚地看着满地的刨花与不成型的椅子腿,梅因库恩沉默地将自己塞进墙角里:[药劑,这是研发失败了吧……] “失败?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但阿蕾奇诺冷漠地打量着他头上重新软垂下的貓耳朵,脸上露出淡淡的不满来。 “你刚才不是很放鬆吗,本性全暴露了。” 雖然也不正常,但怎么也比现在唯唯诺诺的样子好看。 [放鬆是放鬆,可是——] 实话实说,梅因库恩活了十几年,今日还是头一次在人形态时如此放纵私欲,毫不忍耐过。 可是黑白发滑过指间的感觉实在太鲜明,半妖脸色一青,几欲作呕: [放松到那种地步也太恐怖了,如果不小心失手捏碎了你脑袋怎么办?我还不如紧张一辈子…] 又是这些毫无必要的担忧。 阿蕾奇诺早已厌烦。 “呵,有时候你真是自大到让人生厌。” 强行拉过少年僵硬的手臂,阿蕾奇诺逼視着梅因库恩颤抖的竖瞳,将药剂放在他手心里: “捏碎我的脑袋,就凭你?一只蠢貓,充其量也就能挠挠椅子罢了。” “而几把椅子的钱,富人还是出得起的。” [可是——] “梅因库恩。” 她劝半妖,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正在寻死的病人。 “你該放松了。” [……] 那诱导人坠入深渊的不该是狡诈的毒蛇吗?为什么在我这里偏偏是正直的友人呢?不过阿蕾奇诺的诱惑力确实要比毒蛇大一万倍,梅因库恩挣扎了几下,还是抵挡不住对放松的欲望,摸出了一针药剂,给自己扎上了。 “!” 双耳重新立挺,雖然脸上依旧缺少表情,但亮闪闪的竖瞳已开始在屋里灵活扫视。 “我要走了。” 半妖直接抬爪把桌邊的水壶拍在地上。 啪嚓。 “这个点菲米尼他们应该还没醒,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在他们的床上乱蹦。” “……” 阿蕾奇诺沉默了一下: “别踩到人。” 她只能这么叮嘱。 “喵。” 演都不演地敷衍了一下,梅因库恩一把拽开门。 “貓耳大哥哥!” 壁炉之家的孩子们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一个个都伸出小手要抓他的衣摆,生怕他像以前一样不知不觉地跑了: “一直都没有向你正式道谢——哇!” 冲在最前面的孩子话还没说完,眼里的视野就立刻颠倒,大头朝下地被人拎起。 “佩佩,克雷薇,孩子太多了,你们带不过来。” 迷茫中,孩子第一次听见那少年开口说活。 “我拿回去点。” 克雷薇没反应过来:“啊?” 哇,大哥哥的嗓音真好听,又温柔又轻,为什么之前一直都不说话呢……??等等,你**说要拿什么? 梅因库恩已经开挑,视线无忧无惧,野物般与孩子们对视: “再拿一个姑娘吧,陪琳妮特。” ……? “父親!这好像不是救我们那个沉默寡言大哥哥!” 在孩子们惊恐的叫声中,阿蕾奇诺再也忍不了一点,她一把将半妖手里的孩子夺过: “给我出去。” “这是我和克雷薇的孩子!” “父親保护我嗚嗚呜呜——好感动——” “。” 一片父慈子孝的哭声中,被踹出壁炉之家的半妖满不在乎地抬臂伸了个懒腰,竖瞳正好撞上街边的野猫。 野猫有感炸毛:“哈——” “嘶!” 梅因库恩立刻弯腰支耳,更大声地哈回去: “咪。”我才是老大。 “喵……”猫俯首称臣。 “十十五者为俊杰。” 在路人迷茫的目光中,梅因库恩忍住舔下属猫脑袋的冲动,转而认真叮嘱: “咪……” 我仍允許你仍在此处捕猎,只是切记,莫不可抓咬伤害这家的孩子们,否则…… 他眼神冷酷,如同极恶的教父一般,尖爪轻抚猫毛。 “咪。”就割了你的蛋。 “喵!” 猫听明白了,大惊,直接起飞,一头撞向正围观的路人。 “唔!” “啧。” 药剂虽然让半妖放松,但是出于本性,梅因库恩还是不太愿意和陌生人交流,只能非常不情愿地张口: “抱歉。” 路人右眼上盖着海盗眼罩,金发金须绅士胡,正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看什么看。”梅因库恩友好地问。 “没什么。” 低头重新打量了一下半妖奇特的灰白发色,挺立的兽耳,路人有点迟疑地把野猫递给他: “请问你是否……” “老爹!”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远远传来一道明朗的抱怨声: “你又抛下我和迈勒斯乱跑!” 金黄色的少女,小娜维婭,举着伞在冬日的阳光下奔跑,跳跃,直冲到半妖和路人面前: “我要生气啦!可别想用点心哄好我!……咦,是你,你是那个那个那个哥哥——” “早上好,娜维婭,仔细一看原来你也是个漂亮的人类。” 毛茸茸的兽耳扑棱了一下,猫眼高兴地亮起来: “我是恩。” 好陌生的名字!啊对对,他上次讲话磕磕绊绊的,问名字就哆哆嗦嗦发抖,所以根本就没自我介绍过! “早上好啊恩先生……?等等!不对吧!?” 连旁边的親爹都来不及看,娜维婭直接冲上前不敢置信地与梅因库恩对视: “看起来——好正常!?” 虽然还用围巾挡着下半张脸,但是身体姿势,神态都完全变了!脊背很直,没有收缩弯曲的迹象,胳膊也自然地垂着,指甲随意散开,而且、而且也不会刻意躲避我的视线了!? “你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她情不自禁地发问。 你是我认识的那个胆怯,惊惶,警惕,却也温柔到不愿意用刀子打劫老人的少年吗? “当然。” 凭着药效,梅因库恩自如地伸手指指自己的脑袋。 “你见过第二个人有如此奇特的毛色吗。” “…啊,仔细一看,连耳朵也不垂了…” 虽然现在这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好,但变化也太大太快了…这才几个月啊! 娜维娅很想坦然地为少年欢笑庆祝,但理智和直觉一直在疯狂提醒这事情根本不合理,有猫腻! “我起先还以为是我认错了人,毕竟恩先生的神态和你描绘的相差了太多。” 路人抱着猫,看了一会自己女儿和少年的相处,终于确定了下来: “但这头上的奇特虎纹,估计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拥有了。” “……” 梅因库恩终于抬头,正眼重新看了一遍路人。 “娜维娅经常…和你提到我?” “是的,小先生,请允许我向你自我介绍一下。” 那男人面相严肃而正直,不苟言笑的模样,但看向孩子的眼神里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爱意。 “我是卡雷斯·卡萨帕,娜维娅的父亲。” ……父亲? 好陌生的东西。 除了阿蕾奇诺外,生长环境恶劣的梅因库恩还真没怎么接触人类的父亲……最初的养父不能算。 于是少年侧头,新奇地看向正抬手轻拍小娜维娅头的卡雷斯: “啊,原来父亲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长见识了。” 80-90 第81章 擒卡雷斯,心无情而蔑刺…… “?” 小娜維婭的脸上缓缓露出担心的神色, 她小声自语:“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没有过父亲嗎…” 卡雷斯在孤儿面前收起了抚摸女儿金发的手,他从不会在穷乏人面前特意展示自己的富足,倒喜欢与他们一同赤脚坐在海船中, 在海风与腥味中畅談鱼获的多寡,正义的定理,或者只是抱怨抱怨楓丹廷时晴时雨的天气。 “恩先生。” 正直人!他也愿意和任何一个年轻人談谈这些, 哪怕这个年轻人有虎的爪, 豹的眼, 猞猁的耳朵,他也愿意花些时间,探探梅因庫恩不合身的破风衣下是不是藏了些求救的信号。 “自从上次你和娜維婭分别后,就再也没在灰河碰面过了,娜維婭也因此非常担忧你的境況, 多次央求我寻找帮助你。” 卡雷斯沉吟着,看向这个与自己女儿的描述大相径庭的少年: “你愿意和我们谈谈这些日子里来都发生了什么嗎?啊, 放心,刺玫会是免费的民间互助组织,不会害你的金钱, 也不会害你的自由。” “。” 围巾挡脸的少年眼睛空茫茫一片,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 就算是没有娜維婭描述的那么严重,但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卡雷斯见他沉默着似乎没有想走的意思,只好举起了刚才一头撞进懷里的野猫——梅因庫恩刚才与之对喵的野猫商量: “刺玫会有些临期的高级猫粮, 也许你愿意讓你的宠物美餐一顿?” “。” 名唤恩的少年终于回神,他仰起表情匮乏的小脸, 盯着卡雷斯看。 “怎么了,恩先生。” 成熟的大人对问题少年向来都有几分耐性。 …不是宠物,是我新收的下属, 不,那个不重要… 突兀伸手,梅因庫恩一爪抓住卡雷斯的手,往自己脸上放。 “!???” 嗅,嗅嗅。 一片升腾的惊茫情绪中,梅因庫恩聞了聞卡雷斯的手掌。 人的手部是个神奇的器官,据说集中了与体内所有器官均有关系的穴位,娴熟的璃月醫生只要看手就能知道病人哪里发了病,起了灶,但梅因库恩才疏学浅,璃月俗语都没学明白几个,所以根本就没听说过这套望手诊病的理论。 他只是闻闻卡雷斯手掌间分布密集的汗腺,然后凭着野兽的本能论断: “味不对。” “你要病入高慌了。” …… 是这么念嗎?还是病入高盲? 总之,这是实话,卡雷斯确实身患重病,若不尽快治疗的话甚至活不到楓丹被水淹没的那一天,但半妖的提醒没有得到嘉奖。 “離我老爹远点!!” 小娜维娅惊恐地把他爹的手从梅因库恩的脸上拨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半妖在说什么。 “吓死我,我刚开始还以为你要对我老爹的手起了兴趣,要进行某种骚扰。” “?”梅因库恩也许永远不会理解人类上班族的XP。 “结果原来只是普通的江湖骗术啊!你是不是接下来要说——买下这副膏药就保你身体健康,救你脱離死亡?” “?” 梅因库恩不知道,因为望手诊病除了丰富的学识外几乎不需要任何外力,所以接壤璃月的枫丹一度被类似的中醫骗局占领,娜维娅早已见怪不怪。 “好哇!不学好的小子!我要讓刺玫会好好教育教育你!” 娜维娅冲上前去,上前使用浑身力气拽拉梅因库恩的胳膊,梅因库恩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他还没搞清楚状況。 “…老爹!帮帮我!” 卡雷斯:“…你该锻炼了,娜维娅,回去多做一百个俯卧撑。” 还有…其实我覺得他没有骚扰我的意思,也没有行骗的意思。 不过这孩子的行为举止确实不正常,最好还是带到刺玫会观察观察。 于是他也前去助女儿的力,拉住半妖的另一条胳膊: “小先生,和刺玫会走一趟吧。” 嘿咻。 “?” 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老大,灰河“教父”手里拼命使力—— 而梅因库恩纹丝不动。 “?”他还没搞明白状况。 半妖看了看娜维娅涨红的小脸和卡雷斯疯狂地震的瞳孔,感到十分迷茫。 这是要带我去哪?吃早飯嗎? 但是他们看起来精神很好,不像空腹的模样。 很疑惑,有疑惑就问,反正现在也不怕人了,所以梅因库恩抬头问头上青筋都要迸出来父女俩。 “你们没吃飯吗。” 然后他就被莫名激愤的二人抬到了灰河。 “?” * “瘦成这样为什么力气能这么大……” “明明体重很轻,肌肉密度也正常,真是怪了。” 梅因库恩覺得,那些浅绿色的药水正把自己变得奇怪。 头颅,轻飘飘的,好像塞把氦气就能飞起来,身体也绵软,思维鬆弛得像是被炖烂的鱼糊,婴儿也能抿着化开…… 好放鬆,从来没有在人形态如此放松过…… 还是说,其实我已经不知不觉间变回猫了?要不怎么可能这么舒服呢? 梅因库恩没办法分辨。 所以他理直气壮地夺过野猫面前的飯盆,抢了一把猫粮塞进围巾里兜住,咬。 “咔…咔嚓……” 不露嘴也能吃饭的方法增加了。 “喵呜!喵呜!”我的饭喵!我的饭喵! “你干什么啊!为什么要抢小猫的临期猫粮!快吐出来!?” “嘎吱…这是我的饭,不该属于它。” 凄惨的猫叫声中,梅因库恩边嚼边面无表情地向娜维娅纠正。 他说的没错,刺玫会的猫粮本就是买给大绅士的。 但出于害怕妖力失控的原因,梅因库恩久不来灰河,这些猫粮也就闲置了,直到临期。 显然,一无所知的娜维娅无法理解少年人的行为。 “没想到…你已经落魄到和猫抢食的地步了吗…” 默默哀叹一会,她满懷仁爱,怜悯,同情地最大份的洋葱奶酪汤,柠檬炖鸡,咖啡芭芭露,坚果面包放在半妖面前。 “吃吧!” 梅因库恩凑过去一闻: “……” 天啊,五毒俱全。 人类总是将我不能吃和不爱吃的食物放进锅里,最后做成我不能爱吃的料理。 “你怎么不吃?来,不要客气…” 娜维娅还没劝几句,就看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避过头,手里伸出五只锋利的尖甲—— “!喂,你要做什么?老爹可在这里,你不可以撒野…” 咔咔—— 梅因库恩在碗盘旁飞快抓挠出条条裂痕,飞机耳作猫埋屎状。 “…?失礼!失礼!” 娜维娅看明白了,怒不可遏:“刺玫会的饭菜哪有那么难吃!你在侮辱我们的厨师!” “喵~”饿~ 被梅因库恩抢光了猫粮的野猫可怜巴巴地跳上桌子,探头想舔一口洋葱汤。 “yue!” 对着一边干呕一边挠桌子埋屎的猫,梅因库恩无辜地看向生气中娜维娅: “你看。” “我看什么看!人家是猫!你是吗?还点头?当我傻啊?” “老爷,这什么情况?” 少年少女的争吵声中,邁勒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少年不是——有心理疾病吗?怎么现在突然——这么正常?” “你也覺得古怪。” “老爷,你是没见过他一开始的模样!” 邁勒斯苦笑起来:“我与他交谈了许久,全程,对,就是全程!全程基本都低着头,回话时也磕磕绊绊,活脱脱一个惊吓过度的受虐儿形象!” “我敢说,就算是全枫丹最好的心理医生来为他诊疗十年……” 迈勒斯笃定:“他也无法心态平和地与人交流,更何况这才区区几个月……老爷,少时烙下的伤疤是最难康复的,太古怪了,古怪地让人害怕,老爷,我宁愿相信他是被换了个人。” “……” 卡雷斯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对。 他控制不住地眼前的少年多了许多探查的欲望。 “要么他的心理医生真的是绝世天才,要么他就是用了什么外物。” 看了看梅因库恩褪色的风衣,他不觉得是第一条,因为心理治疗很贵,不配为穷人拥有。 至于外物。 什么外物最能让人放松? 卡雷斯恰巧熟悉这个。 “恩小先生。” 他低声呼唤。 “?” 半妖应声回头。 “我听说,你曾经多次向刺玫会探查怀特的情报,甚至不惜恐吓我的副手迈勒斯。” “嗯。” 少年承认,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你不羞愧吗,你恐吓了一个无辜的老人。” 卡雷斯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奋力地在其中寻求着当有之物。 “?” 我当然羞愧啊,还很后悔,毕竟迈勒斯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类,不仅不计前嫌,还像哥哥一样担忧地教导我……! 不对。 梅因库恩有点惊讶地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心脏。 这里,什么感觉都没有。 没有让心脏紧皱的羞耻,也没有憋闷窒息的悔恨。 只有轻松,无穷无尽的轻松,好像做了坏事的人不是我一样,一点负罪感也没有。 “恩小先生,你本不是这样的。” 卡雷斯的眉头越来越紧: “我相信娜维娅和迈勒斯看人的眼光,你本是个善良敏感的孩子没错……” 原来。 将繁杂噪音抛之脑后,梅因库恩恍有所悟。 这才是药剂真正的用处啊。 魔鬼的药剂,它使人失去了分别善恶的心,与污浊的世界相隔,沉溺于虚假的美梦里。 “恩小先生,你知道你现在和什么特别像吗……” 人类依然在耳边喋喋不休,梅因库恩忽视它思考。 [如此魔鬼的药剂,正与我魔鬼的计划相匹配。] “乐斯成瘾者!恩先生!” 卡雷斯的声音猛地放大,愤怒喷薄而出: “初级的乐斯成瘾者都像你这样!先是忘记了过往的一切愁苦,然后忘记一切廉耻,但那都是大脑损伤带来的幻觉!就像是怀特死后海绵状的大脑!恩小先生!” “……怀特。” 梅因库恩回神,默念义兄的名字,惊奇地发现自己竟还没什么感觉: “我想起来了,是你从会馆里救了他。” “是,我救了他。” 那可悲可敬的崩殂者一把捏住少年的双肩,哀怒交加地与少年因思考而涣散的竖瞳对视: “我不知道你和怀特是什么关系,但我很抱歉,我救了他,却没救他到底。” “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还有机会,接触乐斯的时间也不长久。” 他像摸娜维娅一样摸梅因库恩的头,眼里看的却不是他。 “以刺玫之名发誓,我不会让你年纪轻轻就死的。” “……”奇怪的人,抢着为他人的死亡担责。 卡雷斯离得太近了,梅因库恩轻轻抽下鼻子,都能闻到疾病的朽臭和悲伤的酸涩。 虽然奇怪,但确实是个好人。 好人是该活下去的。 毫不犹豫,梅因库恩突然伸手,尖甲如锁死死拷住卡雷斯的脖子。 “呃!” 他双脚离地,就这样被举起。 “老爷!”“老爹!” 将巨量的负面情绪收纳入体,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伸手,温柔地理了理将挡住卡雷斯独眼的金发。 “要乖一点啊,父亲。” 梅因库恩本想说几句酷毙了的反派台词,但实在没文化,就用手轮流指着刺玫会据地里的零碎几人,干巴巴地念: “愤怒吧,怨恨吧。” “因为你的爹和你的老板,你的老板和你的老板和你的老板,要被我杀死了。” “……” “你这个混蛋!!!” 好在效果不错。 我记得附近有个手艺不错的黑医,想必他也不会介意被我吓一吓。 嗷呜~ 大老虎来咯~—— 作者有话说:明天原神更新,所以我……不更!(跑) 第82章 如愿以偿,为爱集恨诛怜…… 卡雷斯直到被半妖挟持在手也没想明白。 剛才还在与刺玫会正常交流的少年, 怎么突然暴起,摇身一变成劫匪了? 而且还是个行为古怪的劫匪。 “放开他!老爹!老爹——呜!混账!” 不去劫年幼无力的娜维娅。 “大小姐,你快退下!小子们, 都把你们的槍栓拉开!孩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呀?快把卡雷斯先生放下,这对我们谁都好……” 也不去劫苍老衰微的迈勒斯。 偏偏要劫我这个身强体壮, 还有几分武力的成年男性? 如果说这是针对刺玫会首领的阴谋, 也不合理, 毕竟这个自称为恩的少年一开始并不认识我,又是被强行拉到驻地… 没想明白也不耽搁他反击,卡雷斯在空中果断抬起膝盖,“嘭”地重重击中少年人的腹部。 “?” 就算是个壮年男子,挨了这么凶狠的一下也該倒下了, 但少年人瘦弱的身体竟没生出一丝颤抖,对方只是眨着他那对天生凶戾的竖瞳: “不是叫你乖一点了吗。” 警告?威胁?卡雷斯分辨不出, 他只能感到带着冰冷尖甲的指腹在颈间挪动,探寻,然后猛地在血脉交汇处下按。 “呃……” 灰河的掌权人, 枫丹暗面的维护者,他反抗的手腳忽然瘫软,无力地垂向地面。 “……” 其实一个矮子捏着大人的脖子,踮着腳奋力上举时挺好笑的, 只是刺玫会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竟当着我们的面,如此羞辱我们的首领——我要杀了你!砰——” “!” 扭头避开槍子, 梅因庫恩将昏迷的卡雷斯夹在腋下,感受体内沸腾妖力: “对,对, 就是这样,来,再恨我一些吧,再为我憤怒些吧……哈哈哈哈哈哈!” 无恶的罪人心生欢喜,大笑而去。 *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全明白了。 命运!神明!不知是谁的父与母!我曾多次向你们抱怨,为何恶毒至此,偏赐我这可憎的天赋,讓我在苦水中成长,讓我在怨恨中发瘋,讓世间待我不公! 但现在我全明白了!我这些年来的痛苦,折磨,压不下的眼泪,都是为一件珍宝所预先支付的赎价,而那个珍宝就是——哥哥的未来! 啊,命运!感谢你的馈赠,让我不至于无力地任他死去! 一想到莱欧斯利,除快乐外再无其他感覺,貓立着耳朵,高高兴兴地一脚踹开黑醫的门。 “谁?出去!今日休息!” 黑眼圈的年轻女人,炸着一头乱发,憤怒地将枪顶到少年额头上: “就算是牛在场上踹谷的时候也可以偷吃些粮食,你们这些惹是生非的蠢蛋!把本就稀少的醫生累死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人用东西往貓的脑门上怼,怎么能奢求它不抓呢?梅因庫恩一爪把枪揽过,塞进围巾里用牙咬了咬。 “咔嚓。” 钢铁碎裂的声音让女人白了臉。 “。”难吃。 她剛才说啥?没注意听。 被枪分散的注意力重新回归,梅因庫恩掩着嘴,一边吐铁渣一边问: “重複一下你刚才说的话。” 醫生目瞪口呆:“……” 这谁敢重複! 先,先顺着这个铁齿铜牙的小先生吧,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偷偷跑去刺玫会求助。 “没、没什么!我是说、哈哈哈,你来的正好,我白大褂刚洗完。” 她心惊胆战地伸手,讨好地去接被少年夹在腋下的昏迷男人: “这就是病人吧?哈哈哈独眼还挺帅,所以要治疗眼睛吗……天,我的芙宁娜啊!这不是卡雷斯老爷吗!?” “……”醫生沉默了。 感覺刺玫会现在更需要帮助。 完了,绑架刺玫会的首领,甚至还成功了,这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啊! “?” 梅因庫恩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还没开吓呢,对面已经面如死灰了。 “快点。” 对方垂头丧气,他干脆自己拧开了门,找了个手术床就把卡雷斯往上面放。 “细菌,你把细菌带进去了…” 忽略掉黑医的哀嚎,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脱了卡雷斯的衣服,指着他身体上的一处吩咐: “这里,剖开。” 疾病的臭味集中在这里,意味着病灶也在这里,味道不算重,目前还不严重,作为灰河里最顶级的医生,不至于治不了这点小病……? 梅因库恩迷茫地看着黑医挣扎了一会,臉色缓缓由惊惶转为了不稳固的坚定。 “卡雷斯先生是个好人,他和他的刺玫会帮我赶走了许多闹事的病人。” 恐惧让她的腿直打摆子: “匪徒!就算是你把我像那把枪一样嚼碎,我也不会加害卡雷斯先生一根毫毛的!” “……” 梅因库恩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诡异的竖瞳看她一眼,他没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 但对着猫科野兽的眼睛,哪个落单的人類能不害怕?荒野,死亡,疼痛,猎食与杀戮,那是猫科动物刻在人類基因里的驯化与恐惧,黑医几乎立刻就后悔滑跪: “那个,你…不会嚼碎我的,对吧?” 完了完了,我为什么要挑衅他?这个家伙连刺玫会的首领都掳掠了,他还能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你怕我。” “不、不,没有!” 她流着冷汗嘴硬。 他会怎么做?拔除我的舌头吗?还是挖下我的眼睛?死是一定的了,毕竟我已见过了这匪徒的脸——怎么办?他向我走来了,可我还不想死! “……真好啊。” 终于,在医生惊恐的注视下,梅因库恩开口。 没有被冒犯的不快,没有凌然的愤怒,更没有犯罪者的杀意,那少年只是轻轻地弯起了明亮的金瞳,露出孩童般明快的笑眼。 “看到你这么怕我,我真是太开心了。” “……什么?” 没有杀意,医生觉得自己应該开心的。 “再怕我一点吧,再怕我一点吧。” 可是面对着眼前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家伙—— “只是害怕没什么劲啊,你能不能恨我一点?愤怒点也行。” “……” 请求声诚心诚意。 医生更觉惊悚。 她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只能简单地归结为: “…瘋子。” 只有疯子做事才这么肆无忌惮,只有疯子才对别人的憎恨不屑一顾。 可是心里发着抖,在一片自责和悔恨之中切开卡雷斯的皮肤后,医生看看里面,又蒙圈了。 “好心的…疯子?”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在手术台上!” 她一脸困惑地看着卡雷斯从麻药中恢复,对着少年人横眉怒目。 “我割了你的肾吃了。” 梅因库恩眼不眨心不跳。 医生:“??” “!!” 卡雷斯先是大惊,又立刻感受了下刀口的位置: “胡说八道,肾不在那!你对我的身体动了什么手脚?” “那就是肝……唉,我忘了,你就当我都吃了吧。” 少年倚着墙,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卡雷斯在床上怒火冲天的模样,医生见这副场景,总感觉有一股违和感在心中萦绕不去。 故意让人誤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为什么? “我要回刺玫会。” “回不了了,因为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把他们都杀了。” “你、你——” 眼见着卡雷斯要气得背过气去,医生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开口: “这位……小先生。” “嗯?” “情緒波动影响身体康复。” 她犹豫了又犹豫,还是选择了用余光偷偷地扫卡雷斯,提醒他注意听: “卡雷斯先生的病症并不简单,若不是你把他带来的早,他必活不过……” 就算是疯子,帮了人也该得奖赏啊…… “医生,你知道人通常都怕什么吗。” 少年人突然开口,打断善意的暗流: “什么?” 她心里一颤,惊恐接话。 “死亡,孤独,失去爱与依赖。” 梅因库恩又问:“你知道该怎么样把这三者一次性都集齐吗。” “我不清楚…” “那就是唯一家人的死亡啊,好医生。” 半妖面无表情地拍拍人类的肩,威胁也是陈述: “不想让你仅存的儿子沉尸枫丹海,就沉默吧,你今天没给任何人治疗。” “!你为什么会知道…” 惊愕,恐惧,再一次从空气里升腾,与此同时还有梅因库恩首次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愤怒,哈,母亲的软肋总是孩子。 “你要是敢动他——” “你们在说什么?” 卡雷斯预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即将要离他而去。 “医生,请告诉我。” “…没什么……记得按日期来复查。” 无用的怜惜被吓退,梅因库恩十分开心。 “哈哈哈哈……卡雷斯父亲,你现在还不能坐起来,因为你是个脆弱的人类。” 他满载着一身有用的怨怒,以及沉默的人质,快乐地回到了家。 “恩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门口蹲守的林尼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怕梅因库恩,但更怕他突然不知道死在哪里: “太过分了,你回来得越来越晚了……哇!你推着的这是谁!?独眼,看起来很凶…呃,□□?” “……” 梅因库恩低头看这个矮矮的孩子,他的身上一直弥漫着浅淡的负面情緒,很好吓的模样。 “林尼。” “怎么了…?你说话了!?” 担忧褪去,男孩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真难得!不过这样才好啊,虽然不说话很酷,附和你的职业……咳,但多说话别人才不会誤解你,之前你做好事都被我和琳妮特误解成什么模样了……” 不等梅因库恩说什么,或者默认了梅因库恩不会说更多话,林尼直接炫耀地喊起来: “琳妮特!菲米尼!恩先生刚才叫了我的名字了哦!” “欸?不行,恩哥哥,你不能偏心,也叫叫我的名字吧!” “菲米尼。” “盯——我在看着你哦。” “琳妮特。” “今天好开朗啊……都有点不习惯了。” 梅因库恩本来是想吓他们一吓的,可突然又不愿意了。 哪怕他知道,就算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在药剂的作用下也不会后悔,可他还是放弃了。 [倒也没到要出动孩子的地步。] “仔细一看,你们也都是漂亮的孩子们啊。” 于是在三子惊奇的目光中,梅因库恩头一次伸爪,挨个摸摸他们的头: “卡雷斯先生要在我们家里养病,不要打扰他。” “哇,哇——好多话!还有肢体接触?” “怎么回事?恩先生,你醉了吗?” “琳妮特,震惊模式,启动。” “……等等,不要走,解释清楚——” 将孩子们的议论声关在门后,梅因库恩将卡雷斯推进最隐秘的房间。 在对方完全病愈之前,他不打算放卡雷斯回家,原因无他,刺玫会的负面情绪实在是太香了。 “你居然……收养了三个孩子,是收养没错,看你的年龄,他们不可能是你生的,告诉我,你这是为什么。” 如果卡雷斯也能对我一直保持愤怒就好了。 “有需要就按铃。” 随手把几本童话书丢给这位灰河的无冕之王——家里只有这种书,梅因库恩决定走了。 “等等,我还有话问你…” 梅因库恩无视他的呼唤,将手按在门把手上。 “……” 手指开始抽搐。 巨大的心慌感开始占据大脑。 “呕——” 药效过了。 第83章 卡雷斯篇,又惊又疑被猫…… 饱经沧桑如卡雷斯者, 从手术台上醒来时,也难免呼吸停滞了一瞬。 睁眼不是灰河里熟悉的昏暗,反而是刺目的灯光, 身旁也不是熟悉的手下,而是面容枯槁,言语诡异的女人。 ‘卡雷斯先生!’ 醫生见他睁眼, 立刻凑近, 用气音急促地嘶嘶作响, 像条受惊的蛇: ‘这一切都是刺玫会的计划嗎?那孩子是您的暗桩吧?求您了,让他正常点!我保证对您的身体状況守口如瓶!’ 卡雷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他只能看见白大褂上洗不净的人血污迹,散不掉的消毒水味,以及扔在盘子里,帶着红肉的刀剪镊夹, 还有帶着黄色脂肪的,看不清是什么部位的肉块, 正保存在罐子里,被貓耳的少年漫不经心地举起来,放在眼下观看。 “好完整啊, 手法不错。” “……” 卡雷斯不知道别人面对此情此景会怎么想。 但看着那双沾血的利爪,和满室的罪证,卡雷斯只能想到一个结论—— “没想到你竟然在背地里协同恶势力非法获取居民器官。” 他不顾伤口的疼痛对醫生横眉豎眼,极力表达自己的愤怒与悲哀: “我曾经以为, 你是个好人…灰河人的信任是很珍贵的,医生, 你竟辜负了她。” “……” “为什么这副表情,毫无悔过之意!” 他对医生欲言又止的脸表示愤怒。 “看来乐斯已经完全侵蚀了你的大脑。” 又对观赏病灶的少年叹息。 虽然还有些点说不通,但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切问题的答案。 莫名其妙地被绑走, 莫名其妙地被敲晕,又莫名其妙地身上多了个口子,能解释一切的答案能有一个。 “是哪位大人物如此‘青睐’我这卑贱之身的的零件?” 卡雷斯越说越笃定,灰河教父的尊严和被愚弄的怒火在胸中翻腾。连刺玫会的首领都能失手被擒,那灰河那些毫无防备的普通人呢? 他越想越自责,悲从中来: “如此嚣张的黑暗行径我竟完全没有发现,真是无言面对父老乡亲……” “啊这,这对嗎?卡雷斯先生,其实你只是病……” “啊对对对。” 梅因庫恩一爪子按住医生的肩膀,豎瞳高兴亮起来,如同差生窥到学霸的答案一般迫不及待地往下抄: “你真是太敏锐了,真聪明,都是我做的,我剛割了你的肾吃了。” “……” 虽然对貓耳少年兴奋中说错了好几次刀口部位感到疑惑,但眼前的“铁证”和少年的“亲口承认”还是压倒了一切。 要不然平白无故的割开别人家的肚皮能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为了看病吧。 “你们的目的已达成,接下来还要做什么,灭口?嗬,我虽身死,但意志永远会……?” 直到被少年人小心地抬出黑医那里时,卡雷斯也在努力维持自己的猜想。 “不殺我,难道是想先把我当个畜生般养起来,看看器官买家有没有下一步需求?嗬,倒也是不浪费。” 直到被避开人群,谨慎地带到曾经属于愚人众的房子前,卡雷斯还在坚持。 “富丽堂皇的外表下通常是掩饰不住的黑暗……恩先生,你手上到底流了多少人血才换来了这么好的住处?” “确实不少。” 前壁炉之家的火种先是感叹了一句,又开口威胁: “再乱说话,你的刺玫会,就会被我殺干净。” “呵。”卡雷斯毫不退缩地迎上那非人的竖瞳。 “我的部下?你不是声称他们都被你杀干净了吗?怎么,死人还能再死一次?” 他的笃信和冷语直坚持到门打开的那一刻。 “恩先生,出去的时间太长了!” 一个,两个,三个幼儿,稚气可爱的模样。 “……” “!!?” “掳掠成人还不够,居然还圈养孩童……” 可是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就见那剛刚还散发着危险气息、几次声称屠戮了刺玫会的“恶魔”,此刻却极其自然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蜷起尖锐的指甲,用肉垫般的手掌轮流揉了揉三个小脑袋。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抱怨和撒娇,他竟也一一耐心回应,叫出他们的名字。 虽然他们间的对话很奇怪,但林尼、琳妮特、菲米尼……这些名字被唤出时,孩子们脸上绽放的惊喜光芒,纯粹得刺眼……这绝不是胁迫能伪装出的温情。 “……” 怎么回事? 这种家庭状态,不可能由一个求财求疯了的乐斯成瘾者,器官贩子主导。 思想动摇,卡雷斯开始质疑自己的猜测。 而真正让他认知完全改变的。 却还是接下来发生的变故。 * “有需要就按铃。” “我还有话想问…恩先生?” 在卡雷斯疑惑的声音中,他看见刚才还好端端站立着,准备开门跑走的少年身体猛地一弓—— “呕!” 剧烈的干呕声撕碎了人质与劫匪间的平静,卡雷斯下意识地想: “难道那袋猫粮已经过期了?不对!” 情況好像不是肠胃炎或是消化系统疾病那么简单,他看见那双总是警觉竖立的猫耳忽然緩緩变形,连着少年忽然莫名开始抽搐的身体,一齐顺应着重力下垂,软在发间,最后轰然一声砸倒在地板上: “嘭——” 在刺玫会面前耀武扬威的劫匪突然消失了。 只剩下一只在痛苦中瑟瑟发抖、濒临破碎的病兽。 “恩先生?恩先生?喂!” 卡雷斯怀疑他是癫痫,或是其他什么要命的神经系统疾病,赶紧拖着麻药没过劲的身体下床。 “恩哥哥,恩哥哥,怎么了!” 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唤,门鎖也发出不配合的齿轮撞击声,有孩子试图打开这厚重的门,但是门已鎖,打不开。 “发生什么了?别吓我……” 咚,脚软,支持不住成年人的体重,卡雷斯一下地,就瞬间跌在地板上。 “没事,没事!他只是摔了一跤!” 卡雷斯高声安慰了孩子们几声,忍着剧痛半爬半挪地冲向那团顫抖的银灰色,什么挟持之仇,什么器官疑云,在生命可能流逝的局面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你这什么病?” 卡雷斯掰他的脸,见他的上半张脸白得像纸,瞳孔也开始扩散,立刻拍他顫抖的脊背安抚。 “药呢?” “呼、呃…” 在人类努力的安抚下,梅因庫恩的情况变得更糟了,连原本还算顺畅的呼吸也开始不稳。 “怎么这样……呼吸,给我喘气!” 卡雷斯忧虑起来,他是生梅因庫恩的气,但是并不想让他死,甚至比起对方受苦他更希望眼前的少年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于是尽一切努力救他,伸手就去扯勒在少年颈间的、已被冷汗浸透的围巾——那东西现在像个要命的绞索。 “!!!!” 如同触碰了最致命的开关,上一秒还瘫软如泥的少年,身体忽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只利爪快如閃电,锵一声脆响,五根尖锐指甲深深抠进了地板,另一只手则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按住了脸上的围巾,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 “!!” 卡雷斯被这充满原始防御意味的反击惊了一下,立刻收手: “…你好了?” “……” 对方躺在地上沉默,身体还在抖,只是瞳孔已经开始凝聚转动。 “清醒了?” “……” “啧。” 卡雷斯守了这囚禁他的匪徒好一会,最终还是压不住怨气,沉下脸,独眼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贬损他: “见你行事肆无忌惮,我还以为你已是秒天秒地的仙神了。” “没想到还是个会生病的凡人啊,呵。” “……” 梅因庫恩没有还口,只是安静地伸出颤抖的手臂,将自己从卡雷斯的身边挪开了。 “怎么不嚣张了,把我女儿气哭时不是很狂吗。” 他不还口,卡雷斯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坏小子,忍着虚弱刺他。 “把我从手下面前掳走时,不是笑得很大声吗,现在怎么萎靡了?” 机会难得,卡雷斯又靠在墙壁,说了许多类似的话,无所顾忌地发泄了一番心里的憋闷,毕竟能让刺玫会首领这么难受的经历,实在是不多了。 他直损到梅因库恩从瞬间回归的、铺天盖地的情绪中缓和,伤人的羞耻,悔恨,对未来的迷茫与惶恐,都在如经受洗礼般浸了一遍后,梅因库恩终于颤颤巍巍地起身,直面了卡雷斯戒备的目光: “怎么。”卡雷斯理所当然地等待着对方反击:“恼羞成怒了?又想用嘴杀死誰?” “……” 狂妄不羁的少年人沉默了一会。 “对不起。” 他忽然低头,不敢与卡雷斯对视,道歉。 “对不起…嗚。” 道歉声还带着哭腔。 “……” “????” 预想中的反唇相讥没有出现。 梅因库恩耷着耳朵哭了。 卡雷斯蒙圈了。 他拼命地瞧梅因库恩的脸,要在其中寻出一点狂妄来: “你誰?” “嗚…对不起” 半妖被他看得又发起抖,嗚咽声也越来越明显。 “……” 不是。 纵横灰河多年的卡雷斯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他生生压住满腔的疑惑与不解,对着泪眼汪汪的猫直白发问: “我才是受害者吧。” “为什么是你在哭?” “……嗚。” 梅因库恩拼命地往后躲,要离咄咄逼人的卡雷斯远一点。 我啊!服了药的我啊!你欺老幼,伤好人,我虽然难过痛苦,但为了哥哥都能努力忍耐,但你为什么要把恐怖的源泉,陌生的人类领进家里呢!? “我要回刺玫会。” 卡雷斯看着诚心诚意道歉的半妖试探着问: “你既然知错,就该放我回去报平安。” “……” 梅因库恩眼里含泪,躲躲閃闪不看他。 “到底可不可以?说话。” 卡雷斯有些急了。 “……不。” “你知错了,也感到愧疚,但不放我走?” “呜…” 猫呜咽着,十分委屈的模样,在受害者的面前给门按了十八道锁。 “对不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QAQ!” “……” 锁舌咬合的金属声在哭泣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荒诞。 卡雷斯有话想说。 还是那句话。 到底、谁是、受害者啊! 第84章 当面造谣,面刺寡喵之过…… 人会因恐惧而把蟑螂扣进纸杯里关着。 猫也会。 对梅因庫恩来说, 卡雷斯他就是个被关进家里的大型双马尾。 …… 甚至还不如双马尾。 至少双马尾可以在纸杯里不吃不喝地活动几个月!但卡雷斯不行啊!梅因庫恩还得一天三次地喂这术后虚弱中的蟑螂! [我啊,我,扎完针的我。] 梅因庫恩吓得想死, 含泪往纸杯上缠胶帶,用重物抵住门板。 [我理解你想快些收集负面情绪的心情。] [但是怎么連自己的恐惧也不放过啊,嗚嗚!] “恩先生?” 等在门后的三个孩子们, 看着从缝里挤出来的猫片一臉蒙圈: “我们剛才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那个客人说你摔倒了, 没问题吧?” 林尼胆大些, 探着小脑袋要往门缝里瞧,直接对上刺玫会首领情绪复杂的独眼。 “嘶!可怕,这是你同事嗎?” 卡雷斯:“……” 菲米尼也挤过来,好奇地要看: “恩哥哥,为什么不讓客人出来喝杯茶呢?” 不, 孩子们,我可不是什么客人。 卡雷斯半躺在柔软的被子里, 身边堆满少年抖着手拿来的物资,食物,水, 解闷用的玩具触手可得,把之前明显是在敷衍的几本童话书壓在下面。 这應該是一个少年人所能想到的最盛情的招待了,但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 太挤了,翻不动身, 卡雷斯一巴掌把被窝里的bjd娃娃拍下地。 我确实是他的囚徒。 “还是头一次见到恩先生帶朋友回家……真好奇,想和他说说话。” 梅因庫恩:“……” 对不起, 讓你们失望了!我没有朋友,这是我绑来的黑.帮老大! 虽然严格来说刺玫会不算黑.帮。 再也忍不住羞耻,梅因库恩心里欲哭无泪地伸出指甲, 小心地钩住往前挤的琳妮特后脖领。 “…走。” 他吐字简短,说话像命令,孩子们也习惯性听从: “哦。” ……不对! 他们往客厅里走了几步才猛然惊觉。 “恩先生!” “你怎么又哑巴啦?” 梅因库恩:“……” 别再用担忧的眼神看我了,也别再试图拉我的手了呜呜呜呜!每天能起效的药剂是有限度的,我只能維持几个小时的老虎模式! * 戏剧里總有犯罪分子重返犯罪现场的情节,很遗憾,梅因库恩也没能免俗。 但犯人的目的却不是为了寻求刺激或者打扫線索。 “咪。” 而是安抚他那颗因愧疚,焦慮而躁动不安的心脏。 剛一跳进刺玫会驻地,巨量的惊怒就如同熟得快要炸开的石榴般,拼命地往农夫的果篮里挤。 “我们應該与枫丹警备队合作!通力救出老板!” 吼着的是刺玫会与警备队的官方联络人蒂埃里。 他不是刺玫会的人,是白淞镇的孩子,为卡雷斯的性命赶来灰河。 “闭嘴吧!灰河里谁不知道警备队里全是不咬人的狗!乐斯贩子的忠诚合伙人!保不准那个毛崽子就是他们派来的刺客!” 大骂的是刺玫会的参谋弗洛朗。 “他们看刺玫会不顺眼很久了!” “那你说怎么办,你来想个法子!” 蒂埃里满臉通红,又急又气: “那小子那么明显的特征,大家却都没见过他,艹!他根本就不是灰河的人!你们刺玫会要去哪里抓他!” “總比讓官方的狗参与刺玫会的事物要好!” 弗洛朗在意老板,但更在意刺玫会的整体颜面: “你想卡雷斯先生这些年来积累的威望付诸东流嗎?” “总比死了强!” “……” 小小的金发少女坐在桌子的中间,两个大人隔着她,在桌子的两端对立,对骂,不复往日的和谐,相恨如仇人。 娜維婭不喜欢这样。 “大小姐,你见过那犯人,也与他近距离交流过。” 在漫长的争吵后,势均力敌的两头雄鹿终于累了,他们松开彼此纠缠的巨角,垂颈看那未生鹿茸的孩子。 “你说,我们該怎么办。” 欸? 为什么要问我? 她额发微乱,帽子歪斜,稚嫩的脸颊上未曾施过一次粉黛,全身上下都是天然而稚嫩的美丽,少不更事的浪漫。 “我、我来决定吗?这么重要的事?” “是的,大小姐。” 却有越来越多的混沌视线向她垂下,审视,帶着哀怜与逼迫。 “卡雷斯先生不在。” “你是刺玫会的主。” “……”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娜維婭还有些没搞明白现状呢。 她没搞明白猫耳的少年为什么一反怯懦的姿态,变得凶残而冷漠。 也不明白自己印象里强大而无所不能的父亲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孱弱,羔羊般被人抱走了。 更搞不明白眼前的这些叔叔伯伯,姨姨婶婶们,这些慈爱,一度宠爱她如同宠爱亲生子嗣的长辈们…… 突然变得有些可怕了。 也许是娜維婭怔愣的时间太长了,终于有个好心的大人看不下去了。 “别这样对大小姐,她还是个孩子呢。” 玛塞勒上前,不忍地拍少女的肩: “娜维婭,别害怕,你完全可以向我求助……啊,什么东西?” 一只毛绒绒的小兽从大人们腿间滑来,狠狠地一爪踩上玛塞勒的皮鞋,又跳到了娜维娅面前的桌子上。 “……” 猫好像很尴尬的模样,在娜维娅面前舔了半天胡子,好半天才慢腾腾地打了个招呼: “咪。” 啊,是大绅士。 娜维娅愣愣地伸手去摸它的头。 克洛琳德说你忘恩负义,抛弃糟糠,跑去沫芒宫拜了金主,现在怎么又回到灰河来了? “咕。” 猫任她摸,摸哪也不反抗,布娃娃一般乖巧。 原来如此,我懂了。 人在困境之时总会多想些,敏感些,给自己找些坚持下去的理由,多大年龄的人都会这样。 “你知我逢难,特意来助我,对吗?” 在众人的注视下,娜维娅笑着问猫。 “看来我得振作起来了。” “……?” 猫当然不能回答她。 “嘶——” 那一爪子实在太重了,玛塞勒缓了半天才感受到自己脚掌的存在。 “大小姐,让我把这畜、咳,你的宠物带出去吧,它与现状无关。” “怎么能说无关呢?玛塞勒伯伯,你是有所不知啊!” 一反刚才无措的神态,小小的少女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带着坚定,带着果决,嘭地一脚踏上桌面!将头颅凌驾于众人之上! “诸位长辈,诸位刺玫会的兄弟姐妹!” 她的目光扫过弗洛朗、蒂埃里、玛塞勒,扫过每一张写满焦慮和愤怒的脸。 “我们都知道,我们的首领卡雷斯,刺玫会的父亲卡雷斯,灰河秩序的掌舵人,枫丹暗面的明灯!他一时不察,被那阴沟里的贼子用了下作手段,被迫暂离了我们的视線!” “……” 对不住嗷。 被声讨的犯人心虚,咪咪叫了两声,甩着短尾巴想跑。 娜维娅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控诉的怒火: “但!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冒犯!这是对我们刺玫会,对灰河,对整个枫丹地下秩序的宣战!” “!?” 不是,什么?绝无此意啊! 梅因库恩大惊失色,直接僵在原地,也就没躲过娜维娅抓他的手,他就这样被拉开毛肚皮,旗帜般展示: “……” “大家,看呐!大绅士,一只由刺玫会救助的无主宠物,他代表了什么?代表我们刺玫会守护的,灰河里每一个脆弱的生命!” 小娜维娅还在慷慨激昂,举着猫外扬。 “而那个劫匪!他做了什么呢?!” “他不仅用诡计带走了我们的首领,更是践踏了刺玫会的底线!这个卑鄙的人!他贪婪到連一只猫的口粮都不放过!大绅士,我们的同伴,他的食物现在连一粒都不剩了!全部,统统,被那家伙顺手夺走了!” 猫:啊? 不是,那本来就是我的…… “我去,抢卡雷斯也就算了,怎么连猫粮都抢。” 这劫匪实在是逆天,就连见多识广的灰河老把式也没忍住惊呼一声,向猫投去同情的目光。 “真是贪到一定程度了。” 梅因库恩:“……” 不是,我——算了,我活该的,忍忍吧。 “损失的仅仅是一袋猫粮吗?不!这是他在向灰河所有弱者肆无忌惮剥削的证据!是他对我们刺玫会‘庇护弱小、匡扶正义’信念的侮辱和践踏!” 少女猛地指向门外灰河的方向,小小的身躯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想想看!他今日不放过宠物的粮食,明日就敢夺走老人的药钱!孤儿的面包!他的贪婪是无底的深渊——诸位,告诉我,告诉我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复仇?” 有愚钝者想起最初的争执来。 “大错特错!” 她恨铁不成钢地把手里的犯人喵投出去打他。 “咪!” “我们不能只为复仇的私愤而战!更要为秩序与公义而战!” “为了守护灰河每一份微小的安宁,我们必须向那张狂的匪徒宣告——” “刺玫会百折不挠,与罪恶斗争到底!” 少女的宣言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房间内壓抑的怒火,弗洛朗和蒂埃里脸上的争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仇敌忾的肃杀,玛塞勒的眼神也凝重起来,周围焦虑不安的成员们,眼中更是燃起了被正义感召的光芒。 “讨回公义!” 不知是谁先低吼了一声。 “夺回首领!守护灰河!” 应和声渐起。 “让那劫匪知道刺玫会的厉害!” 小小的娜维娅站在桌上,看着下方重新凝聚起来、目标一致的刺玫会,心中那份因父亲失踪而产生的巨大恐慌,似乎被一种更沉重的、名为“责任”的东西暂时压了下去。 唉,谁让我生在这个家庭呢? “找到他,惩罚他,让他跪在正义的面前,用余生去学会敬畏——敬畏生命和犯罪的代价。” 她深吸一口气,指向门外: “行动!” * 梅因库恩看了全程:“……” 他不知道其他人被当面来上这么一通会是什么反应。 反正他只是尴尬到想化身为啮齿动物,给自己挖个坑。 偶尔还夹杂着听不懂娜维娅在说什么时的迷茫。 “就按这个办,这样,枫丹廷的人也会是我们的眼线……” 将最后一个人安排了工作派走后,小娜维娅再也维持不住体面的样子,一下子软在了椅子上。 “老爹,你在哪啊,不会在被虐待吧……” “。” 猫跳上桌子,跛着后腿。 [在我家养病呢,姐。] [我不抢他他才会完蛋。] [如果你一开始就信我说他有病的话该多好哇……虽然说我可能会换个方式发疯。] “呀。” 娜维娅一看他的瘸腿就愧疚了起来,赶紧伸手按揉。 “对不起,大绅士,我太害怕,太紧张了,一激动,不小心就把你扔了出去……哦,感谢神明,好像只是扭伤。” “咪。” 没事,我活该的。 “用扭曲的真实将重点转移,让大家忘掉首领被掳的恐惧,转成光荣的义战……天,大小姐,你做的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万倍。” 迈勒斯本一直站在她身后,沉默地守着她,现在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下老泪。 “我本来还担心你守不住你父亲的……天,天!孩子,你根本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科尔特,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罗默夫,他和老板可一直不对付,娜维娅,你竟然把他们都压下去了,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真的吗?我这么厉害?迈勒斯,不瞒您说,我刚才可要吓死啦,手指到现在都是凉的。” 娜维娅见他流泪,赶紧去抱她的老管家,哄他: “别哭啦,再好好夸夸我嘛,快说,我和老爹当首领,哪个更厉害?” “哦,大小姐,那必然是你!” 迈勒斯用手帕擦去眼泪,也笑着宽慰她: “等卡雷斯那个老小子回来了,他就会悲哀地发现,嘿,怎么没有人叫他老板了?你猜我们会叫他什么?刺玫会老板的父亲,老板她爹!哈哈哈……” “真的?我可记住了,到时候,你必须得这么喊他一次……” “……” 梅因库恩新奇地看俩人互相逗趣,安慰,如同传说中的爷孙。 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娜维娅的演讲过后,刺玫会的据地里少了许多的恐惧与焦虑,尽是一往无前的愤怒,涨得半妖血管发痛。 [等卡雷斯伤口好得差不多就想法子放回去吧。] [虽然说是要收集负面情绪……唉,差不多算了,总不能一直折腾一帮人,会折腾出问题的。] 至于为什么现在不放。 对不起,刺玫会现在的愤怒浓度太高了,舍不得。 “还有呢,大绅士,你这个大坏蛋,可别以为我没看见。” 将迈勒斯逗得喜笑颜开后,娜维娅转过身来,伸手戳猫头。 “你是不是故意踩了玛塞勒伯伯一脚?嘿,捣蛋鬼,你不能这么做,他是个好人呢,当时大家都在用可怕的眼神拷问我,只有他维护我。” “玛塞勒也许是个好人,但绝对不是个聪明人。” 迈勒斯想起了这件事,又教导起来: “大小姐,幸好你当时没有接他的话,受他的帮助,要不然,其他人就会以为你是个承不了责的小毛孩,大家伙得先吵个四五天,决定出来谁当代理老板再营救卡雷斯先生呢……哈,也许直接不救了也有可能。” [这么严重?] “这么严重?” 猫和娜维娅同时一惊。 [我就说他怎么满身杀气。] “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 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 “娜维娅,是我,快开门!” 玛塞勒伯伯欢喜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我找到老板的线索了!”——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原始胎海,世界毁灭的前…… 瓦謝觉得自己真的超幸运。 太幸运了, 那个一直严厉打击乐斯产业的卡雷斯,居然被好心人掳走了。 太幸运了,那个一直与我作对的刺玫会, 居然轮到被黄毛丫头管理的地步了。 哈哈哈哈哈!只要把这仅有的小继承人杀掉,讓这庞大的组织陷入权利争夺的内乱…… 薇涅尔,薇涅尔, 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你我重逢了! “在水下?你是说, 有人看见, 那个名为恩的少年把老爹带到水下了?瑪塞勒伯伯?” 所以当年幼的女主人向他投来怀疑的目光时,瓦謝向她露出慈爱的笑容。 “千真万确,我的小娜維娅。” “就在这片沙滩上,那凶恶的匪徒将枪抵在你父的头上,逼迫着他。” “一步一步邁向深海。” 小娜維娅的眼睛闪了闪, 不知道是因为怀疑还是担忧。 “既然如此,大小姐, 那就讓我下去一探究竟…” “不用了,邁勒斯,论水性, 你可比我差远了。” 少女没有神之眼,率先把潜水用的头盔套在头上。 “要是你被那家伙发现,我肯定就要从救一个人增加到救两个人了。” “那至少再带上几个年轻的伙计陪你!” “只怕打草惊蛇。”瑪塞勒在旁邊哀叹:“水下的据地,通常都機关重重, 与其人多碍手碍脚,还不如择精而优。” “你就非要自己下去看嗎, 大小姐……” “放心吧,迈勒斯,我年纪虽小, 战力却不低。” 老管家还是不赞同,但娜維娅已下定决心,她将做好防水的手枪放入怀里,回头向瓦謝笑。 “再说了,玛塞勒伯伯也很厉害,好些灰河的年轻人都打不过他呢,有危險他一定会保护我的,对吧?” “哈哈,原来我教训那些小子的时候你也在呀……” 身为前冒險家的瓦謝,克服万般艰险找到胎海水的瓦谢,当然有一身不俗的武技。 只是他从没打算用在好的方面。 “当然了,小娜維娅,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保护你我保护誰呢?” 先把娜维娅带到我的这个小驻地里,不需要很多,她人小,一点胎海水就够了,清理干净后再哭着向刺玫会说她也被那个匪徒掳走了……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那个好心人被抓住后想辩解些什么,也只会被当成想要脱罪的狡辩罢了。 “好了好了,迈勒斯,别看了,虽然实在焦虑,就摸摸你脚邊的断尾猫吧。” 瓦谢十分滿意地点头,順口调侃了一下未来的受害人家属。 “估计等不到你把它的乱毛理順,我和娜维娅就从水里上来了呢!” “。” 猫抖了下耳朵,仿佛真听明白了一样,舔了舔爪子上的毛。 接下来的一切计划都相当顺利。 “再见,迈勒斯,再见,大绅士,等我回来哦!” 顺利地故意触动機关把娜维娅击晕。 “玛塞勒伯伯,快跑!” 顺利地把对方带到研究室里。 “孩子,我也不想这样的。” 在把她漂亮的金发放进浅池子里前,瓦谢叹息:“誰讓你的父亲逼我这么紧呢?薇涅尔……” [我也不想这样的。] 混血儿在心里跟着学舌。 梅因庫恩一爪钩过娜维娅的衣领,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反按在胎海水里。 [谁让你偏偏要动我蹭过的人呢?] “哇啊——咕嚕!?” 大量的气泡在人类的发间,嘴角,臉颊边咕嚕出来,梅因庫恩看了会,总觉得自己像是在把一只青蛙往烧开的沸水里按。 “呜呜!” 四肢挣扎的模样也像。 [青蛙先生,在你看见她手套上的银灰绒毛时,就当知道她是有猫护着的人。] * 池浅,却刚好能没过臉,不沾腦后的手。 “谁,谁呜!” 瓦谢拼命地抬头,用手支地,用脚蹬墙,向前顶,向前撞,想要挣脱开腦后的束缚,但怎么也挣脱不开,见鬼!腦袋上像是压了百斤的秤砣! “摩…给…呜!” 想要求饶,但是一张嘴胎海水就往里灌,后面的人也不声不响,像个沉默的聋哑杀手。 “咕噜噜,薇……” 薇涅尔!我要死了! 瓦谢开始绝望。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可以放肆研究的机会,不、不!我还有很多实验要做,很多少女想要溶解! “……” 好像是听到他的哀嚎一般,按在他脑后的手突然松了一点。 “!” 瓦谢立刻抬头,大吸一口空气,死里逃生的惊喜充盈大脑: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我出双倍呜呜呜!” 还没等他说完,也没等他看见凶手的臉,他就立刻又被按进了水里。 “咕呜!”为什么! [给一点得救的希望,再打破后会变成更深的绝望。] 梅因庫恩压着瓦谢的脑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果然,负面情绪就像是肉里的血,挤一挤,总是有的。] 好像不只是绝望。 重复了十次后,绝望淡了,愤怒加增。 重复了五十次后,愤怒也淡了,成了憎恨。 百次后,连憎恨也淡了。 “求求您,求求您…别折磨我了……” 瓦谢开始求饶: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问什么我都说…” 可是猫什么都不想要,猫只想要多点负面情绪来救他的哥哥,还有他哥哥的城市。 碰巧手里还有个人。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棒的巧合嗎? 于是梅因庫恩大施怜悯,揪着瓦谢的头发,甩了甩他糊了滿脸的涕泪,又把他向胎海水里按。 [拜托,再坚持坚持。] [毕竟找到一个伤害起来没感觉的人,对我来说实在是越来越难了。] “呜——” 胎海水和眼泪都是咸的,吸进肺里都是疼的。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再又一次露出水面时,瓦谢嚎啕起来,他反呕着胃里的水,僵着脖颈边哭边指责着身后的犯人: “你就没有一点良心吗?你怎么忍心折磨我这样一个弱者,一个无力反击的人?魔鬼!咳!” [!居然还有力气骂人,太赞了。] 梅因库恩高兴地像捡了宝一样,更积极地把他往水里按。 [天啊,要不是不人道,真想一天淹他一千八百遍!] “呜呜呜!你这个疯子!变态!” 瓦谢不明白为什么犯人更加亢奋了。 他也没有发现,自己咒骂梅因库恩时用的许多词语都是重复的。 它们都在这个据点里响起过,来自于许多位年龄相仿的少女口中。 * 几个小时,上千次刑罚。 “…” 水从口鼻里灌入,又被神秘的犯人拎着头甩,从口鼻里倒出。 瓦谢已经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目光呆滞地任人抓着。 “。” 那个犯人好像很不满意的样子,用很尖的东西刺他的头皮,激他挣扎。 不过瓦谢不在意。 因为他的头皮早就被抓得麻木了。 薇涅尔…… 浑身湿漉漉的瓦谢注视着池面,被他溶解了无数少女的小池。 如果你还爱我,你还纪念着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努力…… 就帮帮我,救救我,让这个邪恶的罪犯停止他的暴行吧…… “啪。” 梅因库恩松手丢下了瓦谢。 [再这么淹下去,我可能就又要杀人了。] [如果可以,还是少犯法比较好。] 这是半妖的仁慈和对秩序的向往。 但瓦谢不这么认为。 “薇涅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看顾我!” 他的身体里又挤出了几分力量,狂喜着回头去看犯人的脸。 发色奇特的瘦弱小鬼,身上严严实实披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布,还挡着下半张脸。 “是你!我只是信口胡说,竟让我说对了!?” [?] 梅因库恩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开始激动,但是很高兴他重新活跃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吧,我需要很多很多负面情绪…] “只要让你和娜维娅一起消失…” [不想碰人,太恐怖了。] 梅因库恩压着耳朵,小心地走向莫名癫狂的瓦谢: […你能弯下腰主动让我揪住你头发吗,我很怕我掌握不好手里的力气把你捏死了。] “那就谁也发现不了我的所作所为了!” 瓦谢狂笑一声,果然弯下腰,却是低头舀了一手胎海水,劈头盖脸地向半妖砸去。 “去死吧哈哈哈!” “?” 梅因库恩快速伸爪,将投向自己的水珠全部揽下,嫌弃地扔回浅池里。 [海水舔起来太咸了,离我远点……] [好了。] 他丧丧地低下头,眼里是比瓦谢更甚的不情愿。 [让我们继续,生产负面情绪…] 打断他满脑子生产计划的瓦谢的惊呼。 “你的手为什么没有溶解!?” [……溶解?] 这两个字最近出场率太高,半妖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 “难道,难道!” 梅因库恩迷茫地看着瓦谢的脸变了颜色,狰狞地扭来扭去: “你居然也不是枫丹人!” [枫丹人。] 枫丹人和溶解组合在一起,就算是梅因库恩再迟钝,也控制不住地多虑了起来。 他看了看浅浅一点的池水,突然想起了一个被他发现,又很快忽略的问题。 这个叫玛塞勒的,想淹死娜维娅为什么要用这么少的水? 直接在潜水服上来一刀,不是更快吗? [难道……] 半妖抖着手,从看似昏睡的少女身上,取下一根金黄的头发。 那发触水即化,无影无踪。 [……] 梅因库恩听见瓦谢从水池里跑开,跑到柜子边,有子弹上膛的声音。 但他已经没什么精力去思考了。 梅因库恩死死地看着指腹里遗留的金发。 如同看见世界毁灭前的,天火与硫磺。 [真的是真的。] [芙卡洛斯说的,全都是真的。] 砰——! “去死吧!” 瓦谢向他开枪。 梅因库恩不否认,自己虽然因预言痛苦到不能自拔,也在芙宁娜那里看见了诸多无望的拯救。 但是在枪响之前,每个死刑犯都是心存侥幸的。 如果正好是空枪,火药受了潮,或者一切都是恶作剧,根本就是梦…… 但子弹已撕裂脑后的空气,梅因库恩因惊恐而不能移动。 “砰——!” 但一声更大,更快,更响的枪声盖住前辈。 嘭!巨大的撞击后,梅因库恩呆愣地看着两颗损毁的子弹从自己的脑后飞出,没入地板。 “你这家伙!为什么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该老实的时候不老实啊!” 小娜维娅手里拿着她小小的枪,又怒又气地瞪着眼前这个受害者与施害者。 “你死了我去哪找老爹啊!” 第86章 孰强孰弱,心慈手软杀人…… “小娜維婭!” 瓦謝看见少女站起来立刻驚呼:“快到伯伯这里来, 别被坏蛋伤到了!” “我呸!你怎么这么厚的脸皮!” 娜維婭看看手里刚打了一发的手枪,无法理解他凭什么能继续演下去: “几个小时前把我向那怪水里扔的不是你嗎?” 瓦謝闻言一怔:“你一直醒着?” “当然,凭你那个拙劣的谎言能骗得了谁?犯人拿着手枪逼老爹下海?呵呵。” 娜維婭瞪他, 也瞪旁邊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猫。 “凭这家伙的力气——还用得着手枪?他随手一捏我老爹就像是个小鸡仔一般被抓走了!” “……” 梅因库恩站在水池邊,背对着她,好像没听到这些抱怨的话。 “?” 瓦謝被她离谱的怀疑理由震驚了。 可是回想到脑后那只铁石般牢固的手爪, 瓦謝又覺得娜維婭说的可能是实话。 “不是说劫匪是个瘦弱不堪的兽耳少年嗎……” 瓦谢最后只能不甘看向活蹦乱跳的娜维娅。 “卡雷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在敌人面前抹黑他的形象…” “你无权评论, 叛徒!” 嘭!一拳把瓦谢打晕,想想之前发生了什么娜维娅就覺得后怕,毕竟在瓦谢把自己往池子里放时她还在困惑地装晕。 若不是这个猫耳混蛋不出现,我可就真的死了! “喂,叫恩的。” 想到这里, 娜维娅的心情又複杂了起来,感激和埋怨两种情感同时在体内存在的情况实在太少, 但娜维娅是个磊落的人,从不惮于向任何人表示感谢。 而且…… 好多违和感。 到处都是。 “谢谢你救了我。” 娜维娅盯着梅因库恩軟垂下来的猫耳,谨慎地走向他的背影, 先挑了一个无害的话题开口: “我本来是装晕,想看看玛塞勒在耍什么把戏,没想到发现了这么了不得的事。” “……” 对方呆站着,还是没有反應。 娜维娅就继续走, 继续说:“只溶解枫丹人的水,真是闻所未闻, 这让我想到了枫丹一个流传已久的预言,你應该知道是哪个?” “……” “就算是不想理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娜维娅感覺非常不对劲,干脆几步走到池子邊, 仰头去看梅因库恩的脸。 “喂……!?” 这一看,直接把娜维娅嚇了一跳,本来看起来很虚弱的少年脸上,已经被缺血的惨白覆盖! “你,你这是怎么了!?” 虽然看不见他被布盖住的下半脸,但娜维娅毫不怀疑他的嘴唇应该早已乌青。 “醒醒,喂!” 在深水中的密室里上演,发生了世人難以理解的一幕。 少女摇晃着挟持她父的绑架犯,希望他健康且正常。 “恩先生,恩!” 娜维娅晃了几下,发现他身上几乎只是初略地罩了块布,比之前身上的褪色风衣还要落魄: “该死,穷成这样为什么不向刺玫会要赎金?” 她又发现一个疑点。 还有世人更難理解的一幕。 年輕的绑架犯被晃了两下,从恐慌中惊醒。 “!” 他低头看见受害人的女儿晃着他的手臂,漂亮的小皮鞋离那杀人的海水只有几步之遥。 “!!!” 连对人的恐惧都忘掉,可怖的利爪双双捏住少女的腰,将她从地上拔起,举着后退,同时发出巨大的怒吼: “离水远点!!” “……” 好久没这么大声吼过了,连梅因库恩自己都被震懵了瞬间。 “好响。” 但直到与娜维娅呆滞的蓝眼对上时,梅因库恩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我,我、] 掌心里的柔軟触感让他感觉不安又难受,他立刻松开爪子,让那双小皮鞋穩穩落地。 [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什么特别很恐怖的事情嚇住了我……] 大吼过的少年又複归沉默,他眨着他野性的豎瞳,惊惶不安地在密室里四处扫视。 [收集情绪,然后…啊,对,能溶解人的水!] 他立刻扑回那个浅池前,瞪着里面残留的水液。 [我得把它们带走销毁!…或者是研究,玛塞勒呢!一齐带走!] [这个水是什么?从哪里来?以后海水都会转变成这个性质吗?为什么……可恶!我什么也不知道!得再去找一次芙卡洛斯!] 梅因库恩在据地里找了几个瓶子,又在像厨房的屋子里找到几个遗留下来的长柄汤勺,他想把胎海水舀进瓶子里,可是手一直在抖,怎么也装不好。 [……] 看着半天才勉强盖住瓶底的胎海水,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感在梅因库恩的心里升起。 [我什么也做不到。] 我是在努力,但那又如何呢。 我的努力就像瓶里这少少的水一样,约等于白费力气。 仔细想想吧,梅因库恩,憎恨与恶意,怎么能用来拯救呢,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我什么也做不到…… 对自己所作所为的质问,自从知道预言后梅因库恩就反复过很多次了,他安静地蹲在水池边上不再动弹,等着绝望感过去,手重新恢复稳定。 [不过是又一次的自我怀疑。] [情绪褪去后再加油努力吧。] “喏,给你。” 一瓶胎海水忽然在他面前晃了晃,娜维娅问: “你是要这个吧?” “……” 豎瞳一动不动地看她。 “你动作得这么慢,得收集到什么时候?我好心帮帮你,不用谢。” 小娜维娅在胎海水池边甩甩手,面上还有几分自得: “无论是在哪个方面,我都是最棒的!” [喵!!!] 梅因库恩拔起她就往外扔。 [找死啊你!] [……] 扔完他才感觉不对。 [嚓!要死!] 又疾跑几步忍着不适接住在空中飞的娜维娅。 [没、没事吧…] 梅因库恩抖着手把她往地上放,都不敢看这小姑娘的眼睛。 [谁让你吓我…去碰那么危險的东西…] 身体一輕,迅速地飞上天,又被迅速地接住,娜维娅重新站在地上时,甚至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哈!” 但是试探后,有一点可以确定了。 “什么嘛。” 她大笑着,跳起来狠狠揪了一把梅因库恩低垂的耳尖毛。 “与其说是坏蛋,倒不如说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 啊,老爹,原谅我,我知道你现在可以说是生死未卜,不知道被眼前这个家伙关在了哪里,我理应对他拔枪相向,以雷霆怒火逼他把你交出来的。 但是,请看看这家伙碰我时颤抖的肌肉和蜷起的指甲吧,你说他会伤人,我是不信的。 “恩先生啦,你之前大闹刺玫会时不是挺狂的吗?” 娜维娅支起脚,小皮鞋在石板上悠了一个欢快的舞步,魔鬼般逼近那沉默的少年。 “到底谁才是那个强大的一方?嗯?你吗?” 没有尖牙也没有利爪,也未曾拥有神之眼的少女露出柔软的笑容,她仰视着半妖前进: “可我靠近时,你却畏缩着为我让路啊。” [……] 正在后退的梅因库恩僵住了脚腕。 [怎么回事?] 他试图镇定地站在原地,但竖瞳却控制不住地侧视娜维娅。 [怎么感觉她突然变得好可怕?] “哈哈哈哈……一个软包子,稍微硬了一下后,竟把我们都唬住了。” 娜维娅看他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简直想笑,她大踏步向前,直接把高她一头的梅因库恩逼进墙角里。 [!!?] “喂!” 人类都是很会得寸进尺的生物,娜维娅也不例外,她张牙舞爪地恐吓: “把你舀水的勺子给我!” [……] “给我!” 小娜维娅跳起来,拍他脑门。 [!!] 这一巴掌虽然力道轻微,却足以让梅因魂飞魄散,他立刻把汤勺奉上。 “不错。” 十分有黑.道大姐大气质地踮脚拍了拍梅因库恩僵硬的肩膀,娜维娅威胁他: “跟我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否则……” 她还没来得及说否则什么,猫已经惊恐地连连点头了。 “。”最好威胁的一集。 一切只顺利到小娜维娅重新把猫领到胎海水池边。 [不行!不行!你不能过去!] 少年沉默着,炸着毛用指甲勾着她的衣领。 [危險!你会变成一滩水的!] “烦死啦,不是说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娜维娅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再乱动,我就撕了你这一身破布,让你光着身子游上岸!” [……你、你怎么这样!] 当人时可不抵当猫时痛快,身上没有皮毛遮羞的梅因库恩只能绝望地拿住娜维娅递过来的瓶子。 “拿着,把瓶子拿到池面上,我们得节约这个东西……拿稳,不许抖!” [你要死了!你要死了!啊啊啊啊!] 梅因库恩盯着正在舀胎海水的小娜维娅几乎昏厥。 [打包这个水的工作我一个人就可以做,顶多慢了些!!] “……算了,抖也没事。” 无奈,娜维娅只能胡乱对准颤个不停的瓶口,库地一勺递进去。 果不其然,胎海水基本都抖在了瓶外,流到了梅因库恩的手爪上,掉回池子里。 [……] 梅因库恩向来讨厌湿漉漉的感觉。 但随着胎海水一次次只沾湿自己的手爪,他竟慢慢地安静下来。 镇定下来再看,娜维娅拿着长柄勺子提起水搬运时,那些恐怖的液体其实离她的身体很远,也没机会碰到她。 小娜维娅的手又稳又快,也没有长指甲干扰她工作,其实不需要梅因库恩拿着瓶子接也她不会伤到自己。 但她还是这样安抚着对方。 “你看,恩先生。” “一个人做不了的事,或者一个人做起来很危险的事。” “两个人一起做,就又快又安全啦。” [……] 梅因库恩偏过头去,不看她亮闪闪的笑容和视线。 被…比自己还要小的孩子教育了… 娜维娅可不想看他的后脑勺。 “所以,请将我作为同伴,将秘密与困难与我共享。” 她伸手,扯梅因库恩的毛耳朵,将他的脸向自己这边拧。 “告诉我,你到底是出于什么苦衷,掳掠了我亲爱的父亲呢。” “血腥的黑暗英雄,猞.猁.先.生?” 她满意地看见少年的竖瞳因惊惶而震动。 “还真是啊。” 第87章 追不上猫,娜维娅大怒特…… 所有刺玫会的成员都知道, 自己家的大小姐,在秋天里多了个小小的爱好。 探案。 但是只探特定的案子。 “名侦探娜維婭!这个称号听起来怎么样?” 煞有介事地将烟斗叼到嘴里,娜維婭回头问她紫色的朋友。 “不如名侦探克洛琳德。” 对方只是淡定把一摞又一摞文件拿出, 整齐摆在桌子上。 “所有猞猁案件的受害者情报,八成都被我们收集在这里了。” 从两位少女接触的第一起乐斯买卖人同死案,到最近风头正盛的一夜五十三凶殺, 百余人的照片叠成一摞, 都是黑白的遗照, 看不见红色的血。 克洛琳德看了会,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猞猁此人,就算是翻遍楓丹的历史,也找不出一个連环殺手能与之齐名。” 狂放的犯案手法,神鬼莫测的行踪, 連经验最老道的特巡队和视力最敏锐的美露莘都不能摸到他的半点影子,倒是从受害者的花园里总能挖破几个陈年旧案……啊。 “虽然不想这么说。” 克洛琳德翻着照片越看越头疼, 原因无他,太多了。 “假如猞猁真的能活着被审判,而不是被那些恨他入骨的势力们撕碎, 那我只能想到一种刑罚能与之相配。” “那就是死刑。” 克洛琳德断言。 “不死刑不正常。” 这不是克洛琳德和娜維婭第一次猜想猞猁被捕后将要受的惩罚。 两人起初都覺得,猞猁应該会被关个几年。 又出了几个案子后,就变成了几十年。 直到现在,五十三人案出现后, 克洛琳德转而坚定地认为猞猁要开楓丹死刑的先河。 “楓丹不是没有死刑,陈设的剑未尝不可见血。” “死刑?不能不能!” 娜維婭啪地拍起桌子的情报, 把那些隐秘的罪行指给她看: “枫丹的死刑就是个摆设!……而且我们不是都亲手查到了这些死亡也带不走的罪,亲眼目睹了幸存者们对猞猁的一次次维护,以及执律庭整体对猞猁又恨又爱的复杂心态了嗎?克洛琳德!他殺的可没一个好人!” 甚至連说是坏人, 惡人,都太轻。 “但凡随便换了别的国家的什么律法,他们中最安分的也該被枪毙两次了!猞猁只是送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只是一次性送得多了些!怎么能判司机死刑呢?” “娜维娅……” 克洛琳德没有像以往一样,对她露出或纵容或无奈的目光,她只是呼唤了一声挚友的名字后,然后露出悲觀的神情。 “我……” “行了行了,不用说了。” 娜维娅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什么猞猁的行为太过火,比起私刑现在更像是对惡人的屠戮,然后就是律法啊程序正义啊审判官啊,情况很严重猞猁不死就是对秩序的践踏之类的零零碎碎,但这些事娜维娅能不知道嗎? “我理解你的顾虑,确实,如此猖狂的殺手,就算是纵觀七国的历史,也是前所未有。” “……” 克洛琳德没好意思提醒她,其实七国里就正义之国的罪犯最多最优良,建了个梅洛彼得堡才勉强裝下。 “但是请别忘了,我亲爱的朋友!” 娜维娅的声音忽然拔高。 “枫丹的正义是民众的正义,我们的杀手也不是一般的杀手!” “……民众的正义?” 克洛琳德略加思考,悲观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微光: “你是说諭示裁定枢机?” “正是!!” 娜维娅扔下烟斗,伸手遥遥指向歌剧院的反向,指那公义的天平,神明的造物。 “枫丹的审判,都是戏剧。” 这很荒谬,却是现实。 “真相是剧本,证人是演员,而观众,千千万万的枫丹民众——说句不敬的,其实他们是决定这戏剧最终走向的神明!憤怒,同情,对正义的渴望……这些汹涌的情绪,才是驱动諭示裁定枢机的能量之源!” “!” 谕示裁定枢机确实随着观众的思想左右摇摆,克洛琳德有点驚奇地看着眉飞色舞的娜维娅。 “告诉我,朋友。” 她抓着手里厚厚一叠关于猞猁受害者罪行的文件用力摇晃。 “当他们看见猞猁的爪下,除了不公与絕望什么也没撕碎时,那响彻云霄的呼声,会是‘死刑’嗎?” “……” 克洛琳德思考了一会,竟覺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我一直都很聪明好不好!哼哼,放心好了,克洛琳德,只要猞猁的手不染无辜人的血,也不向无罪的人行暴。” 她竖起一根手指强调。 “那你我收集的这些证据,定会在法庭上左右观众的情绪,他絕不会成为枫丹的第一个死刑犯的……当然,再怎么说也肯定少不了蹲大牢就是了。” 合理。 “保住命已经很不错了。” 彼时的克洛琳德放松眉目,不再忧愁: “我们还是要尽快把他抓住比较好,说起来,你看这份美露莘给出来的详细报告,身高一米五至一米六,体型瘦弱,力大无比的未成年男性,你有听说过类似的人吗?” “……” “娜维娅?怎么突然沉默?” “应该、不能是他吧,哈哈,他虽然能捏断手枪,但是逼问迈勒斯时连刀都不敢拿…怎么敢杀人呢,哈哈,哈哈。” …… 结果还真是啊!! 不仅真是,对方还开始堕落,下黑手绑架无辜的老爹了!! “喂,喂!叫恩的!!给我说话,给我解释!!” 娜维娅真的恨对方是个哑巴。 发现了猞猁的真身,反而给她带了更多困惑。 “你为什么捉我老爹?老爹他确实违过法,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啊!” 三下五除二地把胎海水打包好,小娜维娅跳起来锤他: “说话!啊!你之前不是挺能说的吗!?” 这也是个疑点。 那拳头捶在身上比雪重不了多少,但梅因库恩还是连连后退,几乎抱头鼠窜。 “你身为连环杀手当有的风度呢?气势呢?你拿什么杀人的?哭着求对方自己把自己砸成肉泥吗?” 这也是个疑点。 “你为什么杀人?为钱?为名?为复仇?” 但对方身无华服,隐姓埋名,死者穷富皆有,几无关联。 “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你。” 对方满身疑点。 不弄清楚这些疑点,不把一切掌握在手,娜维娅就没法安心地将他送进歌剧院。 “说话呀!” 可对方偏偏像个哑巴! 梅因库恩一直是个非暴力不合作的性格,娜维娅作为小小人类,可怕,但也没可怕到让半妖把自己混血烦恼供出的地步。 [……] 沉默的少年迈着长腿,驚慌失措地吊着小娜维娅在据地里溜了好几圈,在发现这里的东西都被玛塞勒提前清理干净后,迅速地跑了。 [走!] 猫要跑,誰能拦得住呢?娜维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把抓住玛塞勒和水瓶子,跳进水里溜得飞快。 甚至连一瓶胎海水也没留。 “过河拆桥的混蛋!” 娜维娅气得要死。 “至少告诉我老爹在哪啊!” 虽然看起来一直在地位上占了优势,但仔细一复盘,娜维娅憤怒地发现自己竟除了困惑什么也没得到。 她只能气愤愤地穿好潜水服,两手空空地返回岸上。 “绝对、绝对、要抓住你!” “誰!……大小姐!你没死,你没死!感谢神明!!” 她刚一从海面上露头,就被一帮西裝男大叫着拎起来,泪都甩在她的头盔上。 “死?死什么死?” 小娜维娅心里正恼怒,闻言也是不客气蹬着短腿踢他们: “你家大小姐我英明神武,能活一百岁!” “大小姐!你有所不知!” 有人呜呜地告状: “本来我们在迈勒斯的安排下在这里等你,结果等着等着,就看见那个绑架了老爷的小崽子从海里跳出来,手里还抓着玛塞勒先生,我们就向他开枪……” “开枪!?” 娜维娅大惊失色,赶紧揪住他问: “没伤到人吧!” “没、没,我们都怕伤了玛塞勒先生,基本就是开枪吓吓他,结果一点用没有!玛塞勒先生也被绑走了!” 娜维娅刚升起的担忧又压了回去:“…也行。” 她回想玛塞勒在水下时经历的数小时折磨,觉得对方可能觉得落在猞猁手里还不如被当场打死。 “大小姐,大小姐——呜呜呜呜!没了你我们还怎么活啊!” 哭声还没停止,娜维娅心烦意乱: “行了行了行了!我就下个水,你们怎么哭成这样?” “大小姐,你有所不知!” 熟悉的控诉声又响起: “我们当时看见他手里只抓着玛塞勒,没看见您的影子,就边开枪边问他‘说!你把我们大小姐弄哪里去了’,谁知道,谁知道他居然……呜呜呜呜!” 又是一声被吓惨了的抽噎,把娜维娅急得抓心挠肝: “他干什么了?你快说啊!” “他、他没说话,我们一直问您在哪,他就犹豫地抬手……” 西装小弟的脸色随着回忆而变得惨白。 “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刀……呜呜呜!大小姐!我们就都以为你被他杀了!” “……” “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喉咙真的被割了。” “……” 一巴掌拍开小弟要拔她潜水头盔的手,娜维娅忍了又忍。 “神经病啊!” 没忍住! “不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啊!被人误解他很爽吗?被人恨他很舒服吗?就这么喜欢被人开枪射!?神经病!受虐狂!!” “大、大小姐?” 西装小弟惊慌失措地看着风度全失,大骂特骂的娜维娅。 “还是第一次看见大小姐这样……” “好哇,你这个不说人话的家伙,没嘴的乌龟壳子,我偏不叫你如愿!……听好了,西尔弗!” 怀着满腔怒火,娜维娅愤怒地拍响小弟的肩膀。 “请您吩咐!大小姐!要去追击绑架犯吗?他在那个方向…” “现在、立刻、马上!把玛塞勒的住处与资产给我给我全部查抄!屋子里所有有关水的物品都封锁!不许动!” “我这就去开游艇……诶诶诶??” 西尔弗蒙圈了瞬间,他还是个年轻人,没有未来那么沉稳: “为什么是玛塞勒先生??” “笨蛋们!都竖起耳朵给我听仔细了——” 娜维娅咬牙切齿,怒火中烧地为哑巴猫澄清: “要在深海之中害我性命,至我于死地的,从不是那垂耳的少年恩!而是我将其视为亲人的玛塞勒!” “什么……” “并且,这个掳掠我父的凶手——亦是我娜维娅的救命恩人!” 在一片不可置信的惊呼声中,她继续下猛料。 “没有他救我,我现在已死了!” “啊?不是?他图啥啊,有病吧?” 比起感激,最先泛上来的果然是疑惑。 “呵,谁知道。” 满腔怒火中,娜维娅阴森森地笑了两声。 “你们要记住他对我的救命之恩哦……” 受虐狂也好,精神病也罢,那个单名叫恩的混蛋,无论你为什么努力让自己被恨…… 都别想得逞!!啊!我跟你爆了! 娜维娅:“给我捉拿他……” “生死不论?” 西尔弗熟练地接话。 “死什么死!要活的!给我把他好好请过来!”—— 作者有话说:忘说了,总感觉迈勒斯一个人不够用,他是个稳重的老家伙,写起来也不顺手,所以西尔弗你就提前加入刺玫会吧 第88章 出师未捷,得恨不成反被…… 是夜, 瓦謝在痛苦的窒息中醒来。 “咕呜——” 睁眼就是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海面,瓦謝被半妖踩着胸膛压入水下,痛苦地仰視半妖模糊的金瞳。 该死! 一个披着破布, 连鞋都买不起的穷鬼,竟敢如此对我! 半妖对人形时的装扮从不挑剔,宽大, 严密, 能尽快尽可能地遮住全身就好, 如果能再帶些令他安心的气味,无论那气味是来自何人,这衣服都是上品中的上品,与版型,材料, 价格无关。 可惜,人总不能理解猫的心思, 一定要把自己的价值观往梅因庫恩身上套。 “噗咳!” 水淋淋的人头拼命向水面上探: “你、你很缺钱吧?我有钱,我很有钱!我有个商会!摩拉都给你,饶我一命!” “。” 梅因庫恩对他摇摇手里的胎海水瓶子。 [告诉我, 这鬼东西是什么?从哪里来?] 瓦謝却眼睛一亮,直接误解: “你、你想要胎海水?没问題,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 作为胎海水的唯一供应商,瓦謝赶紧夸奖起胎海水, 希望对方能看在宝贝的份上对自己以礼相待。 “小兄弟,你可真是太有眼光了!这胎海水杀人于无形, 毁尸灭迹不留踪影还环保实惠,对,实惠, 溶解过人的胎海水还可以收集起来重新利用,继续溶解其他人……咕噜!” 梅因庫恩一脚把他踩进水里。 [!!!] “咕噜噜——兄弟,我说的都是真的!” 瓦谢不明白梅因庫恩为什么听着听着身体就开始发抖,凭经验推测他可能是不相信这妙妙工具的神奇,以为自己被当成傻子欺骗了,就赶紧挣扎起来大喊澄清: “我做过实验,实验记录几百本都在我的另一个基地!胎海水真的好用,杀人越货必备——咕啊!!” [喵啊啊啊!!闭嘴!闭嘴!] 他一说溶解,梅因库恩就想到莱欧斯利,菲米尼,那维莱特……踩他的动作也就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重。 [啊!我已经知道哥哥会溶解了!别再强调了!只需要告诉我水是哪来的!] “呜呃!” 瓦谢几乎要被狂躁的猫捏死,疯狂自救: “你要是还缺钱,也可以把这玩意稀释制成乐斯卖,来钱更快…” [……] “真的!信我!这都是经验之谈!” [嗷!!怀特!] 特喵的原来你已经杀我一个义兄了!梅因库恩直接气炸了肺,反手就把瓦谢的胳膊腿统统折成八段泄愤。 “啊、啊——!” 审讯中止,梅因库恩抓住瓦谢的头发,拎着对方惨叫不止的身体继续往前走。 再审下去梅因库恩覺得自己可能会失控到把瓦谢打死,只能先缓一缓,至少等扎了药后再继续。 但也不能浪费珍贵的时间,灾难不知何时临到。 所以梅因库恩决定去拜访世间另一个了解胎海水的存在。 “你要帶我去哪!?放了我,求求你!” [去哪?呵,去找这世间唯一一个不会把刀砍在你脖子上的圣人。] 去往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路上划出道道血迹。 [也是唯一一个能为我解惑的哑巴,芙卡洛斯,狗都因地震的前兆狂吠不止了,你还要当一个沉默的神像?] “对不起,我错了!” 斷骨戳破皮肉,在街道上摩擦,瓦谢疼得涕泗横流: “大人!大人!无论我哪里得罪了您,那都因为我是傻逼!求您消消气,饶我一条性命!” “……” 梅因库恩闻言感知了一下涌入到体内的情緒。 毫无悔意。 瓦谢仍不认为自己有错。 但恐惧和暴力足以一切恶者屈服落泪。 只是这威慑本是死刑该負的职责。 却错误地被梅因库恩代劳了。 [芙卡洛斯,来看看这仁慈的国度抚育出的怪物吧。] 气闷地走过无人许愿的露景泉,梅因库恩在心里决定,一会一定要把瑪塞勒扔到神明面前,好好笑话笑话她。 [“你那无死刑的法律完全被蔑視了呢。”] 这样说能否讓神明卸下微笑,变了臉色,重新考虑有关死刑的问題? “……谁,谁!” 梅因库恩正畅想着,却见斷手斷脚,死狗一样被拖行着的瑪塞勒,突然抽动起身子,向空无一人的黑暗大叫: “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 梅因库恩一脸蒙圈地动他软垂的猫耳,什么也没听见,又眨他反光的兽瞳,只能看见孤零零的露景泉。 [幻听?] [脑袋进水了?] 梅因库恩疑惑地甩甩短尾,想拖着人继续向前走,可是手下那疼到抽搐惨叫的身体却激动了起来,呻吟出一声声快乐的呼唤。 “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除了……薇涅尔!是你吗,是你吗?” “啊……真的是你,我终于见到你了……” 又流下喜悦的泪水。 [……疯了?] 梅因库恩看瓦谢幸福的臉感覺十分碍眼,刚想甩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就看见他突然双目圆瞪,面目狰狞地惨叫一声: “不,你们不是薇涅尔!!” …… 喜悦不再,一份巨量的惊恐随着惨叫涌进梅因库恩的身体。 “咚”,瑪塞勒痉挛了两下,最终扭曲着臉痛苦地倒在他的脚下,呼吸停止。 “???” 梅因库恩迷茫地站在原地,反复确定露景泉的附近确实只有一种心跳,还是他自己的,真的真的真的一个其他活物也没有。 但瑪塞勒,死了。 死的无缘无故。 [???见鬼了?冤魂索命?] 梅因库恩有点害怕,他压着耳朵在原地探头探脑好一会,才突覺不对。 [等等,审讯对象死了。] [而我现在只知道能溶解人的水叫胎海水。] [……] [啊啊啊啊!给我活过来!!] 梅因库恩立刻蹲下,双手擺出不标准急救姿势放在人類胸膛上猛地下按!啪嚓!效果很显著,玛塞勒肋骨断了十二根! [……急救时按断肋骨很正常!] 梅因库恩立刻调整急救手法,去掰玛塞勒的头试图人工呼吸……好的,彻底不用抢救了,因为玛塞勒已成路易十六了。 “哗~哗~” 露景泉里响起欢快的水声。 “……” 盖不住梅因库恩心里的悲鸣。 [额啊啊啊啊!]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触碰人類的原因!他们太脆弱了!!必须得时刻注意手里的力度!] 梅因库恩僵着臉,一手提头一手提身体,飞快地窜进歌剧院,狂拍谕示裁定枢机。 [芙卡洛斯——] “你又来了呀,小猫。” 芙卡洛斯被唤醒,睁眼看见满身红的少年人赤着脚,裹着破布在舞台上急得乱蹦,中间还躺了个断头男尸,血流了歌剧院一地。 “祭祀?好怀念啊。” “……” 不对!孩子,你杀人后把尸体直接搬上法庭?这对吗? 活了几百年,芙卡洛斯也是头一次体验到欲语还休的滋味。 “讓他活过来——”猫哭唧唧,芙卡洛斯不是人,梅因库恩可以自如地与她交流: “我还有问題要问他!” “这,有点为难神了。” 头疼地扶额,芙卡洛斯擺摆手,还是决定先把猫抓进精神世界。 “说说吧,小恩。” 一片强光过后,熟悉的女神出现在梅因库恩眼前,芙卡洛斯的微笑里帶着无奈与谴责。 “我这子民犯了什么重罪,令你对他痛下杀手?” “太多了,一会说。” 梅因库恩懒得为自己辩解,反手掏出怀里的胎海水直奔主題……玛塞勒没救了他现在只能问神了: “这就是毁灭楓丹的罪魁祸首?告诉我,未来楓丹的海水是不是都变成这种东西了?不许不回答……” “你从哪搞来的?” 芙卡洛斯惊了一下,干脆道: “是。” 梅因库恩愣住,立刻摆出怀疑的目光:“…怎么这么干脆。” “这个问题你心里已有答案,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有些哀怜地看看与自己等高的少年,芙卡洛斯不知道第几次劝慰: “不要再想有关预言的事情了,你的位格低微,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命运抗衡。” “那么,我要问第二个问题了。” 梅因库恩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趁着她难得的坦诚穷追猛打: “为什么胎海水不接纳我灌注的負面情緒?提瓦特的水不是对人類的情緒来者不拒吗?” 这个问题是让他最惊恐,最难安的。 “……你灌注的……負面情緒?”芙卡洛斯重复着,眉宇间第一次浮现出纯粹的困惑。 “是的!” 梅因库恩的声音帶着一丝不易察覺的焦躁 “我在发现它能溶解人的瞬间就一直试图用負面情绪操控它,恐惧,愤怒,憎恨……可是都不行,都进不去!” “等等,等等。” 芙卡洛斯连连摆手,试图理清这惊人的信息: “你的力量来自于情绪?少见,太少见,你的父亲或母亲绝对有一方不同凡响……难怪你能轻松掌控从正义中转换的律偿混能,这就是你想拯救世界的倚仗?” “只是负面情绪而已。” 梅因库恩提醒,态度像是在强调一种污秽却实用的工具。 “不可能,正义可不是负面情绪。” 芙卡洛斯想反驳,但梅因库恩不想听,他的重点从不在自己讨厌的血脉身上。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 “好,好,不要急。” 熟练地安抚后,芙卡洛斯开始为难: “我该怎么向你解释呢……你知道光界力与人界力吗?” “?”猫没有文化,“没听过。” “嗯……这解释起来可有些困难。” 当老师也是个新奇的体验,不涉及到自己的救世计划时,芙卡洛斯乐意多说些: “提瓦特大陆上常见的水,无论是河流、雨水,还是神之眼拥有者操控的水元素力,都属于人界力的范畴。” “不仅如此,人界力亦与人类息息相关,除温和的元素力外,人类的情感、记忆、愿望…这些愿力,也是人界力。” “而人界力的水元素温和,就像一个天然的容器或载体,它能吸收、储存同为人界力的情绪。” “但是,原始胎海之水完全不同。它并非人界力的造物,它是光界力的具现,世间最原始的存在,生命的起源。” 芙卡洛斯匆匆略过这里,只是向梅因库恩强调: “小恩,你的力量既然源于情绪,那它就天然适配于人界力的体系,但操控胎海水,需要的不是情绪,而是……” 对生命本源法则的理解和掌控。 这通常是水之龙王的权柄。 芙卡洛斯咽下这两句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沫芒宫的方向。 “明白了吗?放弃吧,停止努力吧。” 最后的最后,她微笑起来,怜悯地摸摸一脸困惑的学生。 “这不是打击,只是事实,你真的什么也做不到。” 神明不委婉。 她是故意想让对方放弃,徒劳的努力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对方也确实说出了她想听到的回答。 “明白就好,你只需要全心全意地相信我,然后将一切重担卸给我就好。” “胎海水……” 梅因库恩突然抬起头,打断了她,问了一个极其古怪的问题,“能养鱼吗?” “……能?”她完全没跟上这思维的跳跃。 “能养海獭,胖胖豹豹,水母……吗?” 梅因库恩又说了一长串海洋生物。 “能,都能。” 芙卡洛斯完全搞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了。 “原始胎海是提瓦特孕育生命的特殊水域,生命几乎都诞生自这片原始海洋,它无害如母亲。” 无害。 “只溶解楓丹人?” “只溶解枫丹人。” “怎么这里也有种族歧視?” 梅因库恩有点纳闷,但更多的是安心,他大松了一口气,竖瞳里流露笑意。 “感谢你,芙卡洛斯,太好了,我的救世计划,仍然正确。” “什么?”芙卡洛斯心头猛地一跳,总感觉猫要说什么惊世之语。 “我假设。” 也许梅因库恩将一辈子的聪明才智都用在这次假设上了。 “未来有一日,越来越多的胎海水从某处泄露,与海水汇聚,令水平面上升,淹没枫丹。” “……”芙卡洛斯彻底沉默,连微笑也没有,只是用和芙宁娜一模一样的异瞳看他,看他会做出什么无用的挣扎。 她如愿了。 “那么。“ 梅因库恩总不说话,声音也就虚软无力,又轻又哑,和猫形态时一样毫无威胁性。 他就用这样不中气的声音放出狂言。 “我就将那些普通的海水——抽出来!” “胎海水增加多少,我就用情绪抽多少,增加的多,我就多抽,增加的少,我就少抽,它要是爆表了,我就把海全抽了。” “!?” 比雷穆利亚绝望百倍,比阿兰·吉约丹愚蠢千倍,比雷内癫狂万倍的计划,向芙卡洛斯显示冰山一角。 “哈哈哈哈哈哈!!” 梅因库恩明明没注射药物,却也能感受到肆无忌惮的兴奋与快意,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想象中的、由他意志操控的滔天恶意: “我将以人之恨意为号,令那灭世的水平面,永不得上升,我要让死亡的潮汐,永世不得触及枫丹城的围墙,哈哈哈哈!” “为我高兴吧,芙卡洛斯。” 最后的最后,他猛地看向呆立的神明,眼中是燃烧的疯狂和一丝近乎自虐的嘲弄。 “我终于为我这低贱的生命,找到存在的意义了。” 那些嘲弄很快消失,因为梅因库恩真的不乐意将重点放在自己身上,他回顾救世计划,审视其中的缺点: “以后,枫丹人就别想在本国的海里游泳了,真可惜。” * “停!你只需要信我,其他什么也别做!” 芙卡洛斯坚定地表示了抗议并进行拦阻。 “我现在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当时就满足你的心愿,直接判你死刑好了。” 她甚至悲观到说出这种话。 “你知道要多少负面情绪才能染黑一片海吗?你会悲惨地被杀害,在憎恨中逃亡,死也不得安宁,万世遗臭。” “我可以死,但哥哥不可以死。” 梅因库恩已读乱回,专注于自己的计划: “你觉得我把抽出来的枫丹海水放哪里比较好?须弥沙漠吗?” 这是他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步。 找不到容纳海水的好方法,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芙卡洛斯说: “我绝不会再回答你一个字。” 她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回不妥,对方极可能不带脑子直接行动,就严厉警告他: “大量水与沙子突兀混合极易引起泥石流等灾害,破坏沙漠民的生存环境。” “听起来很招人恨。” “小恩!” “放心,我不会这样做的。” 在不是人的神明面前,他表现出猖狂的本性,和出人意料的坦诚。 “因为人类很脆弱,一不小心就死了,如果可以,我不想杀人。” “停止,停止,停止,我就不该回答你任何问题,你就不觉得你的计划有哪里不对吗?” 芙卡洛斯发现,在从与这只可恶的猫相识后,她笑不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也许这就是养猫人的宿命。 “哪里不对。” 梅因库恩认真思考: “我觉得可行性挺高的。” “残忍,太残忍了啊……” “确实,水太多,无论放在那个国家都必定会引起灾害。” “我是说对你残忍,小恩。” 芙卡洛斯看半妖的眼神就像在看玩窒息py的心脏病患者。 “你有没有想过,人类的情绪是有力量的,尤其是你赖以驱动的、那些最阴暗、最沉重的负面情绪,仇恨、愤怒、恐惧、绝望等,它们都是强大的愿力,绝对会侵蚀你,伤害你……” “哦。” 一听是对自己残忍,梅因库恩就不感兴趣了: “放心,我很耐杀,也好养活。” “小恩!” 芙卡洛斯还想再说什么,但梅因库恩已经不想听。 “天又要亮了,我也要走了,家里还有孩子在等我。” 他小心地收起胎海水,务求这危险的东西不要泄露一滴。 收拾妥当后,梅因库恩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一个湿漉漉、滑溜溜、还在微微蠕动的圆东西,不由分说地塞到芙卡洛斯手里。 正沉浸在对这疯子救世计划愤懑中的神明吓了一跳,差点没接住: “孩子,都这样了你还想养孩子,小心被连鸡带蛋一窝端……咦?什么东西?” “汐藻,上次给你海露花的时候你不是说更想要汐藻吗,我就在海里顺手抓了一个给你。” 梅因库恩淡定道。 “你这里除了大剑外什么也没有,太空了,还想要什么?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 “欸?” 芙卡洛斯捏着那团凉丝丝、滑腻腻的植物,又看着少年脸上那副“顺手摘朵花给你”般的自然表情,一肚子的斥责和担忧瞬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剩下满心的荒谬和……一丝被这诡异关怀击中的哭笑不得。 这是我们现在该谈论的话题吗? 带着无奈与荒谬的感觉,神明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 “……小蛋糕。” 说完后她自己都感觉离谱,十分人性化地扶额为自己解释: “听说那是芙宁娜喜欢的人类食物,我就是想调查调查,看看它有什么优点。” “不要。”干脆利落的拒绝。 “为什么!” 就算是神也有权因拒绝感到失落吧。 梅因库恩撇过头,围巾下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社恐人士特有的理直气壮: “买蛋糕要进店里,人好多,还要跟店员说话,麻烦。” “……”芙卡洛斯面无表情地盯他。 “…啧,别这么看我,神明难道还要撒娇吗。” “。”继续盯。 “行了,行了,我、我回去试着给你做一个总行了吧?真是的,快让我走!天真要亮了!” 猫的身影很快在芙卡洛斯面前消失不见。 留给神明的只有一舞台的寂静和头顶的大剑。 不,不止如此。 “咕唧。” 新鲜的汐藻像泡泡球,一捏就是一道响亮的水声。 神明不是人类,从不害怕寂寞。 “咕唧,咕唧。” 但有个解闷的也不错。 咕唧咕唧咕唧—— “唉。” 长叹地捏着这团小小的植物,芙卡洛斯上交织成一个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表情。 “怎么办呀。” 许久之后,像是想清楚了一般,她召出一团水,把孤独的汐藻圈在里面。 “先养着吧,总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 * 歌剧院里,梅因库恩一低头,对上玛塞勒断头的尸体,和一地的血泊。 “。” 梅因库恩是真的遗憾。 他难得没对一个坏人妖力失控,让对方活了下来。 结果对方还是莫名其妙地死了。 亏的负面情绪上哪里补啊! [不行,得废物利用。] 梅因库恩是个小聪明鬼,又开始转动他的猫脑筋。 略加思索,他就用指甲蘸血,在这至高,至圣,至公义的审判庭上,留下几个大字。 杀此人者——猞猁也 字迹歪歪扭扭,儿童画一般潦草,猫能写字已经很厉害了,不能再强求工整,不过血红一片的乱字烙在墙上,反而更加恐怖。 万事俱备。 他愉悦地原地飞起,在歌剧院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身,等着第一个观众入場。 终于。 吱呀—— 沉重的歌剧院侧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睡眼惺忪的中年男子,推着他的清洁车,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哎,昨晚那場审判可真够吵的,收拾到半夜……这里怎么有血?” 他顺着血迹的方向看,无头的身体带着腥红的配文,横躺在舞台的中央。 “头啊啊啊啊!猞猁!啊啊啊——死了!死了!” “……” 梅因库恩赤脚踩了踩柔软的天鹅绒帷幕,有些歉疚地报数。 [第一份] “啊啊啊啊,来人啊!” 老清洁工的尖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很快,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怎么回事?!” “老巴特喊什么?” “猞猁?天哪!快!保护现场!” 先冲进来的是几个歌剧院的安保人员,他们满脸紧张,视线扫过舞台中央那血腥的场景和地上那行嚣张的血字时,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真的是猞猁…” “他怎么敢的…” “这里可是欧庇克莱歌剧院啊……” [二,三,四。] 梅因库恩细细地数。 “快,封锁所有出口,通知执律庭,通知那维莱特大人!快啊!” 队长强作镇定地嘶吼着,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等等,队长!” 一个眼神好的警卫尖叫起来: “你看那个人头,死的人是卡布里埃商会会长玛塞勒!” “谁?那个玛塞勒?” 队长一愣,命令戛然而止,他三步并作两步蹿上舞台,凑近了仔细端详玛塞勒恐惧的死人脸。 “嘶……还真是他!等等等等,等会再通知执律庭!” “啊,啊。” 清洁工听后更悲伤了。 “我可听说卡布里埃商会会长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啊,每年都慈善家排名里都有他,猞猁这个该死的……” 他刚说完,就看见刚才还满脸惊恐的安保人员们统统都诡异地平静了下来,用一种看傻子的怜悯视线瞥他,于是疑惑地问: “朋友们,怎么都用这个眼神看我,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呃,那个……” 安保们支支吾吾: “你莫非没看昨晚加急出来的蒸汽鸟新报?刺玫会都曝光了……” [嗯?] 藏在帷幕中的梅因库恩,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个警卫兴奋地压低声音: “刺玫会的大小姐娜维娅亲自带着证据闯入报馆!爆料说玛塞勒这老东西……就是少女连环失踪案的凶手!听说杀了好几十个姑娘!还有,他还是乐斯的真正发明者…” “什么玩意!?什么发明者?”清洁工惊叫一声。 “……乐斯啊,就、就你小儿子喝那个。” “……”一阵恐怖的沉默。 恐惧不再,愤怒开始累积。 但不是针对猞猁的愤怒,所以梅因库恩没法利用。 “草!日****” 一句脏的不能再脏了的脏话被清洁工喷射而出,老巴特挥舞着拖布冲上舞台,如同最好的高尔夫运动员一般扬杆,发球!嘭! [!!!] 梅因库恩炸着毛看见玛塞勒的头高高飞起,狠狠地砸在自己旁边的墙上。 [好可怕啊啊啊!] “啊啊啊,老巴特,不要破坏现场啊。” 那几个安保人员回神后大喊一声开始拦阻,一个两个都非常专业地抬脚,摆出异常专业的运球姿势。 “传,传,别传我,太恶心了!球门在哪?” “别玩了,干正事!” 队长直接和老巴特抢起拖布, “我近视弱视闪光远视,我来擦地……这是不是有个指纹?不管了,都是不小心擦掉的。” “不用劳烦你,我专业清洁工二十年!” 老巴特不甘示弱: “我来擦!我眼神好!保证擦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不留!为执律庭的兄弟们减轻负担!” [????不是,你们?] 梅因库恩彻底懵了,他缩在帷幕的阴影里,金色的竖瞳瞪得溜圆。 他精心布置的、充满恐怖气氛的凶杀现场… 他那用来收割负面情绪的血字签名…… 一点效用都没有了,还在被努力破坏,这一切都是因为—— [娜维娅,你干什么这么急啊!?但凡这报纸晚一天发售——] 梅因库恩欲哭无泪。 [我就能收获海量的憎恨恐惧了,呜呜!] 第89章 双向奔赴,非常不巧是逆……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瑪塞勒疑被猞猁杀死, 抛尸圣洁歌剧院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入娜維婭耳中。 娜維婭高兴坏了。 “我就知道,那个垂耳混蛋肯定不会安安静静地送瑪塞勒上路,一定要做些破坏些自己形象的事情才舒坦!” 幸好我连夜抄了瑪塞勒的家, 把一些重要证据交给了出稿速度最快的蒸汽鸟报社,撕破了玛塞勒的善人伪装,要不就真讓那家伙得逞了, 不愧是我! 娜維婭又庆幸又自得, 只是刺玫会的其他人明显都跟不上她的思維, 头脑大混乱。 “猞猁?绑架老板的是猞猁?那个大名鼎鼎的猞猁?嘶——就算是不谈这个,大小姐,我还是想不明白。” 西尔弗一头雾水: “他想杀玛塞勒就杀呗,真相查明后刺玫会只会为他呐喊助威,可是他跑歌剧院杀是图什么啊?图那里离梅洛彼得堡入口近?” 百害无一利啊! “可能他想用玛塞勒的尸体表示对司法的失望与嘲弄。” 迈勒斯也搞不明白, 试图用理性分析: “毕竟无论是少女连环失踪案,还是乐斯起源之谜, 都是执律庭无能为力的悬案。” “而光伟的正义没有中止罪惡,结束牺牲的却是野兽受唾弃的爪牙,確实是一出上好的讽刺剧, 猞猁对法律感到愤怒……” 他忽然回想起瘦弱的少年颤抖着身体,向自己逼问懷特情报的那一天。 而懷特在不久后就死了。 紧接着,贩卖给怀特乐斯的商人也死了。 复核猞猁杀死的人时,又发现了伤害丢弃怀特的买家。 枉死的親人, 横行的惡徒,缺席的正义, 以及猛烈的复仇,这一切讓迈勒斯无法不浮想联翩,他长吁短叹起来, 以为找到杀手的灵魂: “……也是情理之中,唉。” “这样想来,他会不会突然披上黑披风,练成双开门,甩着飞镖和钩爪对犯罪分子大喊‘滚出我的枫丹’呢。” 迈勒斯正在畅想,却见娜维婭在用一种极难以言喻的表情看自己。 “怎么了,大小姐?我分析的哪里不对嗎,这可都是经典剧情啊。” “哪里都不对!全是刻板印象和误解,别再和西尔弗看映影了!迈勒斯!” 娜维娅受不了地叫出声。 貓耳混蛋他可能確实有些不为人知的悲惨过往,但是凭他一吓就乖,一骗就信,畏畏缩缩,碰人时连爪子都不敢伸的性格—— “别把他想得太聪明了,那个笨蛋完全不可能有什么高大上的目的!” “他只是一个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正热衷于讓所有人都討厌他的笨蛋胆小鬼罢了!” 娜维娅凭着自己的认知和親身体验,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明显没人接受。 “噗。” 西尔弗没憋住,轻笑出声。 “抱歉,大小姐,但你是说,猞猁抛尸歌剧院,其实是为了让大家討厌他嗎。” “没错!”小娜维娅笃定点头。 “如果不是我聪明,他现在就已经得逞了!” “噗。” 这下子连迈勒斯也忍不住了: “大小姐,你是说,那个猞猁,纵横枫丹无敌手,将无数豺狼斩首的猞猁,是个希望自己被讨厌的胆小鬼嗎。” “不许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小娜维娅急了。 但没用。 当事实过于荒谬时,人类愿意相信虚假。 “没关系,大小姐。” 迈勒斯对她露出慈爱的笑: “你还是个孩子呢,难免会看错人。” “咳,迈勒斯前辈。” 西尔弗贴心地转移话题: “既然猞猁只对恶徒出手,你觉得他又是为什么绑走了卡雷斯老板呢…” “也许是刺玫会的敌人误导了他。” 迈勒斯跟着附和,好像一个在给小孩子留脸面的成熟人。 “你知道的,总有人污蔑卡雷斯老板的慈善都是伪装…” “居然都不信我……哼!总有一天我会证实给你们看的。” 见二人固执己见,娜维娅气愤愤一会,也不再强求,她知道梅因库恩的性格与行为中有多处矛盾和疑点,真相如雾般看不清楚,现在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清醒。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调查清楚。’ 想了想,她又在心里发誓。 ‘猫耳的混蛋,你听好了,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场案件,我都死死地,牢牢地盯着你,是恶,我就亲手将你诛杀,是善……’ “是刺玫会的娜维娅小姐吗?” 一位文质彬彬的记者先生适时敲响了门。 “是我,你是蒸汽鸟报的牧野记者,加拉諾普洛先生吧。” 小娜维娅扬起脖颈,如大人般向记者伸手,双手交握之前却瞧见对方的身后跟着一抹小小的粉色身影。 “你带了谁来?” “我是未来的记者,夏洛蒂!” 那孩子率先上前一步,激动不已地抢过娜维娅的手疯狂摇摆: “姐姐,好姐姐!听说你们和传说中的猞猁有过親密接触?请问他长什么样子?高的还是矮的?漂亮还是丑陋?或者像大人说的那样,青面獠牙,专吃不听话的小孩?” “咦,咦?” 娜维娅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一愣一愣,“我记得和我预约的记者只有一个。” “夏洛蒂,你这样子像什么话!” 加拉諾普洛先生赶紧训住她,又向娜维娅不住道歉: “这是我的女儿夏洛蒂,我本无意带她来的,但她听说要采访的人和猞猁有关,就一路跟踪着我,硬是追到了灰河,唉,真是抱歉…” “你们不能赶我走!灰河这么大,我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夏洛蒂的脸上没有被批评的羞耻,只有对真相的渴求,她略过头疼不已的父親,用渴望的眼神盯着娜维娅: “求求你了,姐姐,让我在旁边听听嘛~” 面对小孩子可怜可爱的祈求,娜维娅姐姐的反應是—— “不要。” 娜维娅不为所动。 “欸——” “不要露出那么失落的表情,拒绝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叉起腰,鼓起脸,娜维娅坚定拒绝: “你没有记者证,也没和我签协议,如果粗略地听了两句,就跑去和小伙伴炫耀造谣,那該怎么办呢?我得为刺玫会和猞猁負责,不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我才不会这样做!” 小夏洛蒂刚想为自己辩解,突然发现了盲点: “为刺玫会和……猞猁負责?猞猁?杀人犯也要負责吗?” 这句稚嫩的反问让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这可不是个有趣的问题。 “不,夏洛蒂小姐。” 但娜维娅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严肃: “我负责的,不是‘猞猁’这个人,更不是他做过的事。我负责的,是‘真相’本身。” “真相。”夏洛蒂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个词。 “是的,真相。” 娜维娅微笑着看她,脸上没有拒绝她时的冷酷。 “你應該知道玛塞勒做了什么,对吧,他去世了,死得也不顺畅,你现在什么感觉?” “没感觉,还有点高兴。” 理所当然的回答。 “那假如你不知道呢?时间回到昨日,你只知道玛塞勒是个慈善家,每年都会带给枫丹数以亿计的税收,资助孤儿院,修建喷泉,是人人稱颂的大善人,然后,你听说他死了,被一个叫做‘猞猁’的人杀了,你会怎么想?” “那……那猞猁就是个大坏蛋!他杀了好人!”理所当然的回答。 “看,这就是真相的重要性。” 了然,还带着些后怕,娜维娅心里越发咬牙切齿起来。 貓耳混蛋!你到底在做什么啊!这么想被钉在耻辱柱上吗!”我接下来要提供的所有证据,都是为了真相的传递。” 她不再犹疑,给年轻的西尔弗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回忆,抬手将厚厚,厚厚几提纸质材料从箱子里搬出。 “这、这是!?” 加拉諾普洛先生险些惊掉了眼镜,他扑上去仔细查看: “猞猁案受害者的资料!?这、好多贵族,啊,啊,这确实是只有刺玫会才能取得的情报!我、我以为你叫我来是来探讨那个原始胎海之水?” “哼哼,那个也很重要,你的首页要排满了。” 得意地扬扬眉,娜维娅纠正: “但还请让我提醒你,不应該稱他们为猞猁案受害者,而应该称他们为——” “律法未能及时制裁的罪人。” “哇,哇,我一直以为猞猁只杀恶人是穷苦人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娜维娅女士,真没想到您能拿出证据来!” 忽略掉记者陡然尊敬的称呼,娜维娅不在意地摆摆手,心里继续未完成的誓言。 ‘猫耳的混蛋,你听好了,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场案件,我都死死地,牢牢地盯着你,是恶,我就亲手将你诛杀,是善……’ ‘我就令其大白于天下。’ 想无故挨恨?你想得美! * 一无所知的梅因库恩还在努力。 在回家之前,他换掉衣服先去了一趟壁炉之家。 “药效怎么样。” 阿蕾奇諾问他: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嘭!!梅因库恩忽然拍桌,半歪半倒强忍惊恐勉强做了个猛虎扑食状吓她,他为收集负面情绪已不择手段。 “!” 阿蕾奇诺眉头一皱,“还真有副作用?不应该啊。” “……” 和想收的负面情绪不是一个种类。 不太行。 梅因库恩沉默地,给自己扎了一针药剂。 “佩佩。” 他很快就立起猫耳,神情散漫自如。 “枫丹要毁灭了。” 梅因库恩把胎海水推给他第二信任的人。 “你又得帮我招人恨了。” “你又发什么疯。” 阿蕾奇诺遗憾地发现自己在梅因库恩面前无法保持优雅: “库嘉维娜已死,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快乐地活着……无论是当大审判官的猫,还是当那三个孩子的家长,或者趴你哥哥的大腿上,都随你开心。” “啊,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基本掌握了库嘉维娜的资源。” 阿蕾奇诺一阵头疼,她已经不想回想愚人众线人报告她‘那维莱特养了只断尾缅因,需要时可以在它身上绑炸弹在沫芒宫制造动乱’时的复杂心情。 算了,挺好的,兄弟虽然是不做人了,但至少是最尊贵的猫。 “至于莱欧斯利,他的眼睛确实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克雷薇这次终于顺利地调出了相似的颜色。” 心中百感交集,面上一派沉寂的阿蕾奇诺抬手,用漆黑的手指拧开胎海水瓶,扇闻: “海水,给我做什么。” “……” 梅因库恩注意到她沾水的甲片确实没有溶解。 于是他迅速地起身,冲入隔壁孩子们的卧室,从床上捡了个枫丹孩子冲回来。 “父亲呜呜呜!” 看着从睡梦中惊醒的孩子,阿蕾奇诺眼一瞪,压低声音警告: “我的,你不能带走。” “……” 梅因库恩一言不发,只是探出指甲,在那孩子的发尾割了一爪。 小孩一僵。 小孩心里委屈。 小孩思考,想哭,可以吗? 好像早就可以了。 “嗷嗷嗷父亲——他割我辫子——” “梅因库恩!” 阿蕾奇诺起身要护犊子,就见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将那段头发扔进瓶里。 “……” 如糖溶解于水,黑色的头发迅速消失,只有粉色的发绳舒展上浮。 “!!!” 下意识地将孩子拉到身后,阿蕾奇诺严肃着脸看他: “你居然敢把化学药剂放在怀里带过来,洒了怎么办。” “我倒情愿它是强酸。” 梅因库恩直接把手指塞进瓶里,捞出发绳作为回应。 “佩露薇利。” 他躲过孩子要抢发绳的手。 “我们有祸了。” 他将粉色的发绳系在黑白发女士的头上。 “因为我们所爱的一切,总是这样脆弱又易逝。” 为了再一次的保护。 他看向阿蕾奇诺本该如蜘蛛一般冷酷的眼。 “让他们恨我吧,你知道该怎么做。” “……” 空气沉默了几秒。 “父亲?” 孩子有些害怕。 “闭嘴……抱歉,不是说你,艾拉,回去睡吧。” 父亲很温柔。 “梅因库恩,你给我过来。” 父亲很生气。 第90章 前浪后浪,壁炉之家的孩…… 佩露薇利比想的还要生气。 幸好提前注射了药物, 要不然我又要吓死啦。 自如地躲过飞来的晾衣杆,梅因庫恩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阿蕾奇诺: “是不是我不躲, 讓你打上两下,你会冷静得更快些。” 啪! 好吧,不是。 “我还没说完整計劃呢。” 貓跳到柜子上, 贴心劝慰: “要不然你先忍一下, 等我说完了再一起生气, 也算是节省些时间。” “梅.因.庫.恩,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阿蕾奇诺有点不知道给梅因研究药剂是好还是坏了,貓是放松了,可人呢?她情緒起伏的次数从来没这么多过! “計劃?嗬,你那貓脑子, 能想出的计划无非就那几种,荒诞又可笑。” 强压住各样激烈的情緒, 阿蕾奇诺招出椅子坐下,将神情调回冰冷与不动声色,如蜘蛛在暴雨后整理她被风吹碎的网。 “放心吧, 佩佩,这次我想了很久,是个可以执行的合理计划。”貓还想讲。 “闭嘴。” 但佩露薇利一个字也不想听,她将猫提供的胎海水拿了几瓶在手里, 立刻穿上外套,整备行囊, 准备出发。 “我将親自调查一切,至于你,梅因庫恩。” 关门时, 仆人冷冷地横猫一眼。 “在我回来之前,收好爪牙,不准妄动一下。” “。” 佩佩不讓你动,你动不动。 抱歉,平日里就算了,但此时的半妖正处于老虎模式。 “她都走了,还能回来打我不成。” 梅因庫恩立刻扯下桌布从头盖到脚戳俩洞,他打直双臂,披着白布,双腿蹦着嘭地踹开孩子们的卧室门。 “嗷嗷。嗷嗷。孩子们,猜猜我是人嗎。” “谁……啊啊啊啊啊!僵尸妖怪!” 睡得迷迷糊糊的孩子们全被吓醒,他们炸开窝,哇哇叫着从床上蹦起。 “父親——克雷薇姐姐——” “她们都被我吃了。” 稚嫩的驚恐也不錯,白翼的妖怪在空中跳跃,挑了个最小的娃娃的兜头罩进了懷里。 ‘哇哇哇——咦,是你,猫耳哥哥!是在玩游戏嗎?’他吓了一跳,又很快笑起来。 ‘嘘。’ 妖怪随意安抚了下小受害者,又吓唬他的兄弟姐妹们说: “你们的监护人不在了,保护伞不在了。” “我将要从你们的最弱者吃起,只留下最强的活着。” 在新壁爐之家说这话挺恶劣的,但梅因库恩没什么创新能力,收集情绪时也下意识地以自己的经历为劇本。 不过好在他的经历都很可怕。 “小兰尼特!” 有人又驚又慌地呼唤着被梅因库恩抓住的孩子,可那孩子已经乖乖地捂好了嘴,一动不动地期待着游戏的下一步。 “完了!” 尖叫一声,壁爐之家的一些孤儿们开始相信梅因库恩的话: “他也许是真死了!父親!父亲!” 没人应答,在压力之下,他们慌乱地思考: “怎么办?只留下最强的,那我们岂不是……” 恐惧和猜疑在空气中弥漫,这正是他需要的,随手颠了颠懷里的小家伙,兰尼特调皮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啊呜”,听起来像是在笑。 唔,得快些开始下一步,如果他们真的为最强之名打起来就不妙了。 “我马上就要吃下一个人了。” 梅因库恩估量这桌布还能再“吃”下几个孩子,就继续问: “谁的年龄第二小?谁的个子第二矮?我要吃掉他,咬饼干一样咬断他的骨头。” 药剂讓他放松,也让他失了敏感多情的心。 “……” 一片沉默,只有视线在控制不住地向某个小脑瓜聚集。 “我…我…我明明有好好吃饭,好好训练的……” 小姑娘被看得要哭,但是没动。 “是你嗎,小小的女士。” 粗糙的白桌布里,拙劣的幽灵雕像歪歪它有尖尖角的头,伸手去抓她的手: “过来吧,什么事也不会有。” “呜!” 小姑娘看着他伸来的尖爪直接飙泪: “骗人!一定很痛!” “放开她!你要吃的不是弱者吗!” 小小的手掌冲过来,拍开半妖的爪: “我虽然比米娅高,比她壮,但、但我其实、其实根本打不过她,我才是弱者!” 谎言越说越顺,一个六七岁的,缺了半片耳朵的小子跳起来瞪他: “你要吃就吃我吧,我才是最弱的!” “……” 说出最怂也是最狠的话后,男孩看见那幽灵愣了一下,有点惊奇地缓缓感叹: “哦呀,和预想中的有些不同呢……不过吃哪个都行。” 幽灵是个冷漠无情的,他伸手: “你过来吧。” “等、等等!” 又一个孩子拍开梅因库恩的指爪,这次是个胖乎乎的姑娘: “我、我是最弱的!我跑步最慢!” “……” 梅因库恩感觉事情不对了起来。 第一个孩子站起来时,情绪还以恐惧为主。 但第二个孩子之后…… “等等莱雅,我才是最弱的!我、我昨天还尿床了!”小男孩涨红了脸喊。 “胡说!我…我连十以内的加法都算不清!”另一个孩子急得直跺脚。 “我!我偷吃了莱雅姐姐的糖果!我是坏孩子!该被吃掉!” “我才是!我训练的时候故意绊倒了雅克!” 混乱发生了,但完全不是梅因库恩预想的那种自相残杀。 孩子们像一群被激怒又团结的雏鸟,叽叽喳喳地争抢着最弱的头衔,孩子们争着去‘死’,最后谁也说不过谁,竟都闭了嘴,向梅因库恩露出被逼急了的幼狼眼神。 “我们为什么要损耗自己的兄弟姐妹?” 他们彼此相问: “就算最后活下来的是我,又有什么意思呢?来吧,拿起枕头下的刀,我们与他拼了,也算是报了父亲与克雷薇姐姐的仇!” 恐慌的情绪消失了。 连愤怒也稀少,它们被一种更沉重、更纯粹的意志所取代。 “你让我们选谁去死?我们不选!” 许多柄小刀熟练地以刀刃向他,这里是壁炉之家,没有正常的孩子,他们异口同声。 “要死,就一起死!要活,就一起活!” 白色的幽灵在他们面前沉默了一会,好像是在回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这是与我们当年完全不一样的解法。” “梅因库恩,你做什么呢?” 就在这紧绷的寂静即将达到顶点时,门口穿来克雷薇打开大门的声音,她一身疲惫,显然是刚结束愚人众的任务。 “!!!” 孩子们惊愕地转头,眼中的决绝瞬间被狂喜取代。“克雷薇姐姐没死!父亲呢?父亲在哪里?” “!” 在孩子们惊呼声和瞬间松弛下来的氛围中,梅因库恩迅速扯下头上粗糙的白桌布,并将怀里已经开始打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兰尼特轻放回床上。 “早上好,克雷薇。” 他若无其事地如妈妈一般拍着兰尼特的背,仿佛刚才那个制造恐怖的幽灵从未存在过。 “什么??怎么是你啊猫耳哥哥!” 梅因库恩充耳不闻,只是向克雷薇点头: “佩佩有事要出去几天,我在帮她看孩子。” “……是吗?” 克雷薇看看孩子们,他们手里还紧紧攥着刀,眼睛却像泄了气一样迷茫地看着半妖。 再看看梅因库恩,他一脸无辜,满是药剂强行催生的平淡: “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孩子:“他说谎!坏哥哥!” 克雷薇:我信你个鬼! 克雷薇迅速地弄清楚了一切,她一把将猫从床上拎起来,崩溃摇晃: “你在做什么啊???重温噩梦让你感觉很爽吗????” “怎么会,不过也不难过就是了。” 猫死猪不怕开水烫,凭着药效可劲浪: “不过,我心里确实是有点高興的。” “哈?药剂副作用这么大,都让你说胡话了?” “我高興的点在于,克雷薇。” 在衣服的遮盖下摇了摇那截断尾,梅因库恩起身,在围巾的遮掩下对克雷薇微笑。 “我终于敢相信,我们当年的惨劇,不会在壁炉之家重复了。” “……”克雷薇沉默了一会,硬邦邦道: “本来就不会再重复了,毕竟有佩佩和我在呢。” “嗬呵……你们确实把他们养的很好。” 他轻笑两声摸摸旁邊睡熟的兰尼特,回忆起许多久远的伙伴: “原来劣质的幼崽,真的有权长大。” 孩子们听得似懂非懂。 他们瞧见克雷薇守在旁邊,梅因库恩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一个两个的胆子就大起来,凑过来埋怨: “大哥哥,你的恶作剧真的很没意思,一点也不好笑!” “哦。” 谁料那猫一看见他们凑过来,就立刻把他们拎到床上,一边诚恳道歉一边用梳子顺他们的头发。 “真对不起你,最强的雅克哥哥。” “最强的?” 因为只有最强者才能活的可怕故事都是假的,所以雅克很快为夸奖高兴了起来: “还好啦~其实我以前只会偷偷听些情报而已,还总听錯。” “那我呢?那我呢?我也保护其他人了!” 梅因库恩也梳她杂乱的头发,叫她的名,待她如需要呵护的小猫。 “你是最强的莱雅姐姐。” “我呢我呢?” “你是最强的小米娅。”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 “你没动,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已决心牺牲。” 梅因库恩用梳子梳开她的发结,竖瞳安静温和。 “为你的勇敢,你是最强的小米娅。” “哇——” 孩子们惊叹出声,“好吧,大哥哥,虽然你的恶作剧让我们实在很生气,但只要你把我们都夸一遍,我们就原谅你!” “哦,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代价。” 梅因库恩欣然同意,猫一只一只舔顺幼崽晨起的乱毛。 “如果以后犯错,也能这么简单地被原谅就好了。” 看佩佩的态度,大抵是不会助我了。 克雷薇也不会赞同。 但没关系。 我心已无惧,一往无前。 “克雷薇,鲁热还活着吗。” 90-100 第91章 互疑有恙,一波三折的开…… “魯热?” 克雷薇懵了一下, 又立刻想到那个伤重险死的红发男人。 “哦,那个警卫队队长的化名……他確实差点死了,现在还晕着, 毕竟挨了你一下,能保住性命已经不错了。” “化名。” 没殺人,梅因庫恩高兴, 又有点疑惑: “你说他在向我自我介绍时用的是化名吗……好没必要, 他的身份是警卫, 又不是灰河的帮派人士。” “他当普通警卫时,確实会对普通人介绍自己的真名姓。” 无奈地叹口气,克雷薇还记得自己把警卫调查清楚时心中的震驚。 “可你不是普通人,他也不是普通警卫。” “听不明白。” “意思就是……” 克雷薇压低声音,凑到梅因庫恩的貓耳边: “烧死妻儿骗保的丈夫, 性.侵残障学生的老师,雇凶殺人的贵族, 这些本該经由他手押往梅洛彼得堡的囚徒,全都在路上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放了他们。” 梅因庫恩面无表情地抖了下耳朵。 “不,他殺了他们。” “……唔。” 警卫殺人, 就算是杀壞人也夠讓人震驚的,但梅因庫恩想了想,第一反应竟是: “故意杀人,徇私枉法, 滥用职权,那維莱特给我讲过类似案例, 讲的时候他好像很难过……抱歉,我走神了,你继续。” “……哈?你在说什么?这是我該在壁炉之家該听到的话吗?” 违法乱纪的克雷薇瞬间睁大眼: “离那个破审判官远点, 别再学习什么該死的律法了,你是没有考公资格的!” “。” 梅因库恩不愿意,转移话题: “继续说魯热为什么在我面前使用化名。” “你完全被他带歪了!那些冠冕堂皇的条文对你的心理状态一点益处也没有!” 或者说是带正?根斜苗黑行走于灰色道路多年的克雷薇咬着牙,艰难地回归正题: “因为魯热这个化名,他只对真心相待的伙伴,逍遥法外的侠客,或者说协助他惩杀恶徒的共犯介绍!” “听起来都和我没关系。” 梅因库恩回忆: “我没帮他杀过人。” 确实如此,貓与魯热不相熟。 但克雷薇长叹一声,提醒他。 “你是没杀过,但猞猁呢。” “猞猁……” 梅因库恩恍惚想起自己的另一个身份: “我确实在无意识中杀了不少壞人,鲁热以为我与他是同路人……啊,不对,克雷薇,他在看到我把通缉犯打成残废时就很喜欢我了,那时候他还没发现我是猞猁……” “停!梅因库恩。” 克雷薇猛地打断他,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严厉。 “无论他是因为何而親近你,信任你,都不要去理他!” “他也许确实欣赏你,但那欣赏中夹了不纯的疯狂,很明显,梅因库恩,他想利用你强大的武力去锻造法外的断头台,去弥补枫丹无死刑的缺陷!” 她猛地摇猫的肩膀,声音焦急如青春期少年的母親,生怕对方走上邪路: “但律法与你何干?正义与你何干?你不是想做一个普通人吗?那就不要理他,梅因库恩!” “我当然想做一个普通人,只是条件不允许。” 梅因库恩微微歪了下头,围巾的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那双在昏暗晨光下,显得格外幽深、也格外非人的金色竖瞳。 “放心吧,克雷薇,按现在的情况来说,与其说他利用我,不如说我利用他呢。” “就你,还能利用得了别人……哇,你去哪里!?” 没等克雷薇说完,猫就直接跳出房间,在街上拐了几个弯冲入愚人众赞助的医院,伸手狂拍红发男人的肩膀。 “谁!” 鲁热从病床上驚坐而起,牵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当他看见梅因时眼睛瞬间爆发出光彩,仿佛垂死的信徒见到了神迹。 “猞猁!你终于想通了!你愿意与我一同净化这腐朽的枫丹,抹除那些法律无法制裁的污秽了吗?” “没。” 梅因库恩的回答干脆利落,毫无波澜,只是行动实在讓人误解,他抓起病历纸和笔,啪地拍在鲁热胸口的纱布上。 “你想讓我杀谁?现在就写出十个名字,将他们的罪行描述和居住地址都给我。” “好!好!!” 枫丹的制度繁琐,反馈漫长,少有这种直接的问话与快速的效率,巨大的狂喜直接压过了鲁热的伤痛和疑虑,他迫不及待地接过笔,狂写。 梅因库恩在旁边安静地等,如猫蹲卧等人放粮。 “完成!” 十条性命,由鲁热双手奉上,态度恭敬仿佛献上了最洁净的祭品,病历纸递进梅因库恩的黑色尖甲中。 “你还想问问细节吗?比如说犯罪证据,案件经过什么的,当然,我能向你保证,这些都是审判庭不好管,法律也模糊的案子!比如说这个,父亲以管教之名长期虐打前妻留下来的儿子,致使其九岁就跳樓自杀……” 他已做好了被审问的准备,也想好了回答时该用什么样的敬语,却看见那少年一个字也没看,只是低下头,凑近了那张散发着药味的纸张。 “呼。” 一次非常专注、非常认真的嗅闻,他的鼻尖贴着纸张,品评: “不错的杀意。” 像是品评一道难得一见的菜肴。 鲁热脸上的狂喜瞬间凝固。 “您——” 鲁热是来找志同道合的同伴的。 但他惊恐地发现‘同伴’的脸上没有杀意,没有认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正义的使命感……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兽性的……嗅探与滿足? “你、你是谁?” 他忽觉不对。 “猞猁不是一个,不愿意说话,很沉默,很怕生,看起来有点凶的孩子吗?” 他惊恐起来。 “你、你不是猞猁!” 但眼前这个少年……不,这个“东西”!鲁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虽然有着猞猁的样貌,猞猁的尖甲,甚至穿着他亲手送还的旧风衣,但他绝对不是猞猁! “哦。” 梅因库恩看了看他因惊恐而扭曲的面容。 “意外收获,不错。” “你是什么?你把那孩子怎么样了?” 这个见多识广的可怜人吓坏了,他想摸枪,却摸不到,最后只能颤抖地问一句。 “你、你,要名单做什么?你的眼里、分明空无一物!” 当然是因为我需要几个坏人榨情绪了,虽然随便在街上抓几个也无所谓,但我清醒后一定会崩溃。 但是这个原因不好解释,所以梅因库恩只能死板地开口,做一份毫无感情的报告。 “你给名字,我滿足你的愿望。” “至于其他的,猞猁,正义……或者别的什么,不重要。” “……” “不,不——不是那一回事,只有正义的同伴才能——才能理解这份名单的重量!才能承载这份清除污秽的使命!你……你到底要拿它做什么?!” 梅因库恩真不明白他在崩溃什么。 不过无所谓了。 因为在哥哥与世界的毁灭面前,一切都微不足道。 “别想和猞猁交朋友了。” 怀着最后的悲悯,他劝了鲁热一句。 “老虎不需要同伴。” 以及。 “谢谢款待。” * 名单既然已经到手,梅因库恩便不再停留。 他找到那个虐子的父亲,从背后将其击倒,用棍棒打断他的手腳,把他从樓上推下。 他没看见梅因库恩的脸,也没死,毕竟死了人就没有情绪了。 梅因库恩在推他下楼前揪住他的耳朵,对他说: “我是猞猁,受你儿的感召而来。” “我已记住你的名字,记住你的气味。” 少年的声音又轻又低,毫无波澜。 “三个月后,我会再来,打断你刚接好的手腳,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六个月后,我会再来,打断你刚接好的手脚,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九个月后……” “夠……够了!三顿还不够吗?!” 男人发出濒死般的呜咽,“三顿还不够你出气吗!” “不,我没有生气哦。” 梅因伸手摘了他的几颗牙,让他不至于死,也不至于活得太痛快,是刚好能昼夜怀念凶手的程度。 “九个月后,十一个月后,十三个月后……” 也许有地方算错了?但管他呢,梅因库恩只是淡淡地叙述: “每三个月,我就要来拜访你一次,折断你刚长好的手臂,敲掉你刚镶好的金牙。” “呜……呜——停下!总要有个头吧?!海底的犯人还能刑满释放!” 男人含糊不清地哀嚎。 “好。” 梅因库恩从善如流,语气平淡。 “直到你儿子走过来,对我说:‘大哥哥,停手吧,我不想爸爸受苦了。’我就停手。” “可是,可是那崽子已经死了啊!他死了啊!!他怎么说话!” “那是你该操心的事。” 梅因库恩不再多言,将那个肥硕的身躯轻轻一推。 “啊!!” 肥壮的身体在空中翻滚,扭曲,接下来是重物砸进泥土里的闷响。 “啊!有人坠楼!” “叫救护!叫警卫!” 这不是个偏远的地方,所以立刻有美露莘和群众发现了他,纷纷惊叫起来: “先生,先生!你好吗,意识清醒吗?……哇!好多伤口不是坠楼伤,是谁伤了你!?” “……猞…猁……” “棒。” 梅因库恩弹了下薄舌,很满意这人能在大庭广众下控诉自己。 “大家都看见了他的这份惨样,应该会很害怕身为犯人的我吧。” 猫找了个隐秘处,准备收获那因“猞猁的暴行”而发酵的恐惧与憎恨——驱动他救世计划的宝贵燃料。 “啊?猞猁,这个……” 可他却看见连那最温柔的美露莘都烦恼地摇起尾巴,一边施救,一边不死心地问: “确定是他?” “……” 男人已昏迷,没法回答。 “?” 树上的梅因库恩,心里闪过一丝浅淡的迷茫。 “反应,不对。” “是猞猁啊。” “是猞猁。” 周围的议论声嗡嗡响起,没有预想中的恐慌,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了然?他们交换着眼神,声音压得低低的,像是在分享一个公开的秘密。 “估计一会刺玫会的应该到了。” “?” 这和刺玫会有什么关系? “让让!让让!” 刺耳的呼喝声由远及近!明黄色的身影如同劈开人群!娜維婭!她带着一队黑衣手下杀气腾腾地冲来!西尔弗举着麻醉枪,嗓门洪亮: “大小姐驾到,通通闪开!” “给我低调点!” 娜維婭一脚踹在西尔弗腿上,同时面目狰狞地拔开手中闪光弹的保险栓,对着那男人敞开的家门就狠狠砸了进去! “戴面具!冲!抓活的! 嘭!! 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刺目的白光和巨大的爆鸣吞噬了那间屋子。 娜维娅,好像是你更不低调些。 “可恶!没人!!” 娜维娅气急败坏的怒吼从烟尘中传来,她再次冲出。 “搜!那混蛋猞猁肯定没跑远,去问!有没有看见一个怪里怪气、围着围巾的小子!快!——别把特征说的太明显让其他人听了去!他必须得先到我们手中!” “啊,卡雷斯还在我手上呢,他们抓我,正常。”一丝微弱的、属于刺玫会的焦躁情绪飘来,被梅因库恩吸收。 但太少了,远远不够,预期的、大量的民众恐惧呢,憎恶呢。 “那些围观群众怎么回事,怕我,但也没有很怕。” 难道得等事情发酵一会? 梅因库恩等啊等,等到终于有路人谈论: “你听说了吗?猞猁在这里把一个男人推下了楼。” “!”好耶。 梅因库恩有点期待地竖起耳朵。 另一个人接话:“唉,听说了,可真不是人啊。” “!”好耶好耶,骂我骂我。 咦,不对,妖力怎么不涨啊。 “太不是人了那爹!” 一声怒吼: “要不是刺玫会今天把那些证据抖出来,老子还不知道有这种披着人皮的畜生!” 他们开始大骂痛骂起受害者来,虽然没有人夸奖猞猁干得好,但梅因库恩也没收到一点负面情绪。 最后,他们都异口同声道: “多亏了刺玫会的新老板,要不然谁知道那男孩生前受了这么多苦难?” 沉默了会,终于有人没控制住嘴,漏了一句: “猞猁做的还真不错……咳!当然,朋友们,我的意思可不是提倡私刑啊!” 梅因库恩:“……” 围巾下,他那张被药剂维持住放松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无法理解的、近乎崩溃的裂痕。 “?????” 不是,等等,娜维娅,我是猞猁啊!夺你父亲的猞猁! 你不该恨我入骨吗?!你不该倾尽刺玫会之力将我碎尸万段吗?!你现在在干什么?! 啊!回答我!娜维娅!为什么多此一举!你在发什么疯!?—— 作者有话说:梅因库恩与娜维娅互骂有病的成就达成了。 第92章 愈爱愈忧,与水神共遭仆…… 不行啊, 完全不行啊。 一群人加起来的负面情绪,还没有鲁热一个人提供的多呢。 梅因庫恩恍恍惚惚回到了家,趁着药效还没过劲打开了十八道鎖, 看看里面的蟑螂状態如何。 “呦。” 独眼的男人躺在床上,在翻童话书: “终于想起我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你绑了个人呢。” “……” “说说看吧。” 卡雷斯不占主导地位, 只能主动交涉求和: “你绑我是为了什么?为财, 为名, 为利?说出你的目的,它若合我心意,我也愿意配合。” 卡雷斯生平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大的退让。 让枫丹其他的帮派见了,恐怕都要驚掉大牙,然后忙不迭地顺杆上爬。 但那灰白异色发的少年只是抖了下貓耳, 说: “我刚刚把灰河炸了,愤怒吧。” …… “哦。” 卡雷斯平靜地应了一声, 一个字也没信: “你又犯病了。” …… 一无所获。 梅因庫恩把留声机里的高雅唱片全拿走,换成了阳光彩虹小白马。 “喂,等等, 小子,讲些道理,我只是说了些实话,你为何要如此报复我!” “可恶的父女。” 确认他的身体状態正在稳步向好后, 梅因庫恩把门鎖好,他背靠着卡雷斯的门板, 任由自己的身体向下滑落。 “……愚蠢的我。” 明明只要狠心些,就一定能… 被药剂压抑住的情绪流在体内勃发,冲散了未说出口的话。 “呜!” 控制不住地悲鸣一声, 梅因庫恩咬住满嘴尖牙,试图止住身体的颤抖——該死!每次虚假的輕鬆褪去,回归痛苦的现实中时总是这么难受! “咚。” 身后的门板突然震了一下。 “!” 梅因库恩瞬间压下耳朵,短尾炸开。 [卡雷斯,做、做什么!?等等,他已经恢复到可以下地行走了?] 药效已经全然消失,卡雷斯在屋里敲了两下门,没听见门外有人回应。 但他确实感受到了顺着地板穿来的抖动。 看来这小子是又犯病了。 卡雷斯又得出这个结论。 这叫什么事?我混迹黑暗多年,最后却栽在了一个明显有心理疾病,年輕,瘦弱的小混蛋身上了,可怜我一世英名。 卡雷斯心里叹息,面上却沉靜,他再次敲了敲门,问:“你还好嗎。” […!停下!] 卡雷斯的行为就像是昆虫用触须将纸杯刮出嚓嚓声,而梅因的手腳还僵直,不能自如挪动。 [别、别关注我,我一会就好了……] 但事不遂貓愿。 梅因库恩僵着身体,听见身后传来男人的踱步声,撬锁声……当然失败了,沉默了一会后,又传来了轻微的翻页声。 “《不快乐的小石头》,作者佚名……啧。” 被刻意放緩,又掩不住生硬的调子,带着点对幼稚读物的嫌弃。 […?] …这是在做什么? 梅因库恩驚恐之余觉得这个书名有点熟悉。 [好像是我拿给卡雷斯的……童话书?] 他还在蒙圈,卡雷斯已经极别扭地继续念。 “从前有个小石头……小石头又丑又没用,所以整天不开心,从早哭到晚,从晚哭到早。” 声音幹巴巴的,像是念一份极其糟糕的财报,这不能怪他,小娜维娅已经长大很久了,童话也离成人的世界太远。 “他哭哇哭哇,泪水哭成河流。” “河流里的浪花磨圆了他的棱角,小鱼擦幹净他脸上的泥土,小石头变得美丽又闪耀……好没逻辑。” 他抱怨一句。 [……]梅因库恩在这抱怨声中,緩缓停止了颤抖。 “勤劳的建筑师叔叔看见了,就把它捡起来,喊……‘哇,多么漂亮的石头!’啧。” 卡雷斯皱着眉头哇出来。 “小石头就这样被筑进墙里,和他许多漂亮的同伴,一起开心地,被建成了漂亮的楼房。” 故事结束了。 [……] 门外一片寂静。 只有崭新的留声机里放着魔性又欢快的歌。 卡雷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喉咙滚动了几下,像是在酝酿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身份,最终,他只是用指关节,在那冰冷的、隔绝两人的门板上,极轻、极慢地叩了两下。 “小子。” “开心点了嗎。” 他没听见少年的回应,只听见尖爪摩擦墙壁,谁人艰难站起的声音。 ‘唔,看起来是没问题了。’ 卡雷斯疲惫地眨了下他的独眼,摸了摸未愈合的刀口,准备回床上休息。 ‘真是的,我安慰他干什么啊,一个小混蛋,小劫匪。’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又听见门后穿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低头一看,貓没收的黑胶唱片被一张一张,小心地从门缝中塞了回来。 “……哦,意外之喜,终于可以换掉那个又烦又吵的音乐了。” 滴滴答滴滴答的声音猛然中止,高雅和缓的管弦乐在牢房里响起,卡雷斯放鬆地叹了口气,心里依旧迷茫。 “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个好孩子……怎么偏偏走上了犯罪道路?” * [不是可恶的父女。] [娜维娅有全天下最好的父亲。] [卡雷斯有全天下最好的女儿。] 虽然梅因库恩没接触过几对父女,但他已经敢断言了。 [是最好的父女。] [……] [有点羡慕。] 貓坐在餐桌前,垂着耳朵。 [等等!不要想这些东西了,现在当务之急是——] 猫疯狂摇头。 “恩先生?恩先生?” [——是救世啊是救世!必须得想办法,否则什么父女都会死的……怎么了,小林尼?] 阴郁的少年停止摇头,丧丧地转向林尼的方向,竖瞳虚落在孩子的头上,不想与人对視。 他不想与人对視,人却偏要与他对视,林尼小心地观察梅因库恩的上半张脸。 “恩先生,看起来有些……累?” “是的。” 琳妮特补充: “好重的黑眼圈。” “虽然说以前也有,但现在也太重了……” 菲米尼也很担心。 “哥哥,你不应該总是半夜不睡觉,偷偷跑出去玩的。” [……] “恩先生会睡觉吗?我好像从来没见过恩先生睡过觉。” “岂止呢,琳妮特,你仔细回想一下,恩先生也没在我们面前吃过饭,菲米尼,你见过吗。” “我,我……也没见过。” [停。] 梅因库恩紧急打住了这个不讨喜的话题,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上的炸鸡翅威胁: [再说话我就把这个换成洋葱!……我看起来真的很糟糕吗?] 梅因库恩悄悄偏头,去看自己在冰箱面上的倒影,一个穿着灰旧风衣、围着厚重围巾的瘦削少年。 [还可以啊,好像是有些憔悴……但那是不可避免的,毕竟最近实在是发生了好多我无能为力的事情……] “恩先生,恩先生。” 身侧穿来林尼的呼唤,他明显没看明白半妖沉默的警告,或者说他理解了,但担忧压过了害怕。 “看.这.里.呀~” 林尼的声音忽然拔高,是刻意吸引人注意的腔调。 [什么……唔!] 梅因库恩本能地、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迷茫循声看去——也几乎是瞬间,一股奇异而强烈的植物气息猛地撞入他的鼻腔。 [咦?迷药?好像不是…] “当当当当!驚喜魔術!” 彩纸叠成的花苞间,一个小小的香包从天而落,梅因库恩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魔術!?] 猫抬头看,发现头上的吊灯处绑了个隐秘的机关。 [什么时候准备的?]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林尼的眼睛亮晶晶的地看着他。 “香包里是茼蒿,油麦菜这些有安眠作用的蔬菜叶子。” 琳妮特平静地补充,小猫一样矜持地昂头: “真抱歉,因为是冬天,我们在院子里找不到能安眠用的花,就用蔬菜了。” “不过呢,不过……” 小菲米尼在旁边害羞地补充: “童话书上说这些菜叶子晒干了,熬水喝或者闻着,也能让人放松……应该能有些用?恩哥哥,试试嘛……” “是啊。” 林尼表演完魔术后,又拉开了与半妖的距离: “无论什么样的工作,都需要充足的睡眠哦!” 他还没忘记梅因库恩满身是血的模样。 “……” 但梅因库恩看了看手上的香包,上面尽是熟悉的针腳。 曾经有一对帐篷里的孩子,用这熟练的针脚,为他们最喜爱的猫伙伴,织出小小的披风。 大先生。 “恩先生。” “要注意休息哦!” [啊……] “怎么这么看我,恩先生?”林尼纳闷。 [没什么,只是觉得,非常高兴。] [……林尼,还是第一次为我的人形态表演魔术啊,真好。] “恩哥哥来喝牛奶吧,牛奶,也有助于睡眠的……”小菲米尼把自己的杯子往梅因那边推。 “哇。” 琳妮特看见了眼前一亮。 “我的也给恩先生。” “等等,妹妹,你不会是故意把讨厌的牛奶给恩先生喝吧!” “有什么关系……” [哈哈哈哈…] 梅因库恩眯起竖瞳,露出了少见的笑容。 “哇——” 在孩子们的惊呼声中,他捏紧了香包,郑重地把他放入破旧风衣的里怀。 [谢谢。] [但牛奶就不必了。] [不是故意拒绝你们的好意,只是因为猫……乳糖不耐受,遗憾呐。] * “吃完饭就好好睡一觉吧,你的黑眼圈太可怕了!” 孩子们让你睡,你睡不睡。 [现在可不是该睡觉的时间啊。] 锁好卧室的门,梅因库恩果断地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他迅速地将鲁热提供的剩下九个人都暴打了一遍,结果除了被打的人外,收获的负面情绪依旧寥寥。 “猞猁人呢?该死!就一个目击者也没有?该死!我们受害者都要查不过来了!” [……不是,娜维娅,你图啥啊。] 与刺玫会擦肩而过第九次后,梅因库恩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不行,必须,得想个更有效率的方法……] 梅因要累趴了。 [导出来的海水放哪也没有着落……] 天都忙黑了。 梅因库恩凄凄惨惨戚戚地变回猫形态,找了个长椅趴下,暂作放松。 [要努力,要让大家都活下去啊,恩。] 他没有安静太长时间。 不久,一个蓝白的背影就惊喜地跳过来,芙寧娜一把抓住断尾的大猫: “猫神!居然能在这里碰见你,真巧!” [啊,芙寧娜。] 大猫疲倦地摇了下短尾巴回应。 [大晚上的,你在外面乱跑做什么,很危险的。] “我睡不着,你个笨猫,根本不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 芙宁娜一直很善解人意,现在进化为善解猫意了,她搂住猫,轻轻贴近它的耳朵,以极小的气音泄露自己的惊恐: “胎海水,溶解人的海水,真的出现了,怎么办呐……” [没事的没事的,我在想办法了。] 猫双腿站立,挥舞着大爪子拍她的肩膀安抚: [我也喜欢你,人,不会让你死的……!?] 就在这时,梅因库恩透过芙宁娜的发间,看见她的身后竟跟着一个阴森森的黑衣人! “怎么了,猫神,你怎么不动了?果然,你也被吓到了吧…” 芙宁娜正捏着他的爪子擦泪。 “……” 黑衣人面具下冒红光,头发白中带黑,看猫的眼神无语震惊嫌弃迷茫疲惫多姿多彩。 [!!!] 梅因库恩直接炸毛,叼着芙宁娜的手就跑。 [傻孩子!快跑!] [要不佩佩就要连咱俩一起打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崩铁更新,所以我不更嗷。 第93章 猫死神悲,芙宁娜杖击佩…… 阿蕾奇諾碰见芙宁娜纯属巧合。 虽然梅因庫恩借胎海水警告了灭世预言的存在, 但阿蕾奇諾认为,虽然枫丹的水位連年上升,但涨勢缓慢, 风平浪静,水也没有變质的迹象,根本无法证实预言是真的, 情况也没有危急到必须要向正义之神下手的地步。 ‘正义之神, 不知道实力较之女皇如何?’ 阿蕾奇諾回想起冰神寒冷的气勢, 迫人的威压。 高高在上的,所向披靡的,一国之尊主,众民之君神。 ‘都是神明,纵使有差距, 想必也不至于差太多。’ ‘如果贸然逼问预言,激怒水神, 恐怕我定会立时命丧此地,再也看不见克雷薇与孩子们的笑颜。’ 阿蕾奇諾是这么想的。 所以虽然觉得碰见芙宁娜夜游的机会難得,身旁没有守卫在十分少见, 附近人烟稀少更是天赐的良机,但阿蕾奇诺犹豫了又犹豫,还是打算先回家休整,和克雷薇探讨探讨怎么把探子送进沫芒宫里比较好。 ‘从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明星。’ 阿蕾奇诺藏在角落里, 戒备地看着芙宁娜。 ‘竟然能把神威收敛得滴水不漏,可见她已将自身的力量掌握到了极致。’ ‘真是深不可测, 芙宁娜……’ 叹息一声,阿蕾奇诺准备撤退,可就在她要转头的瞬间—— “貓神!” 白发的少女欢呼着跑向长椅: “真巧!” ‘梅因?看起来和水神相识?’ 阿蕾奇诺一惊, 又立刻想明白其中的关窍: ‘合理,毕竟他在当那维莱特的貓,那维莱特又疑似神明眷属……啧。’ 一想到兄弟下海当貓阿蕾奇诺就浑身不自在。 她努力忽略不适专注现状,让事业心冲淡一切。 ‘既然梅因在此,那我与他合力虽然未必能战胜芙宁娜,但一定能在她手上全身而退。’ 分析到这里,阿蕾奇诺立刻停了回壁炉之家的心思,她将锋利的視线投向貓,试图给他传递进攻的信号: ‘梅因庫恩,协助我——?’ “咪呜。” “笨猫!” 在佩露薇利尖锐的目光中,她看见深不可测的神明快速地搂住猫,臉上竟露出了放鬆的笑容,她抱猫的样子就像孩童抱紧她亲爱的动物朋友,都要将嘴唇贴在它们的耳旁倾诉秘密。 而那猫呢,它听着,臉上也极人性化地露出担忧与難过来,最后也如童话的精灵一般站起双脚,给了神明一个毛绒绒的安慰。 “咪。” [一切都会没事的。] 她仿佛听见了梅因庫恩的声音。 ……????? 等等,梅因庫恩! 阿蕾奇诺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你在做什么?你在安慰什么?对方可是神明啊! 心情激荡,气息也随之一變,趴在神明肩膀上的猫警惕抬头,对上阿蕾奇诺的奇特瞳孔。 ‘我记得你不是最讨厌正义之神了吗?’ 佩露薇利下意识上前一步: ‘变猫把你的脑子也变没了?而且芙宁娜是怎么回事?’ ‘我看的清清楚楚,那至高无上的神明——’ ‘刚刚却用你的爪子擦掉了眼淚,眼淚?’ 面对同伴的震撼視线,猫缓缓地弓起了脊背。 “咪嗷!” “怎、怎么回事?猫神,你要帶我去哪里?” 猫惨叫着叼住神明的衣袖,同时,年轻的仆人向他们扑去—— “站住!” 有古怪! * “啊啊啊啊!” 芙宁娜被吓得魂飞魄散。 她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應該闭上嘴,稳重些,拿出超凡的气概来……但这也太为难人了吧! 黑衣的刺客从夜幕里袭来,她手提尖刀,一身殺气,声音是故作的沙哑低沉。 “芙宁娜,你——” 几乎是瞬间,阿蕾奇诺就确定了自己的这次袭击毫无意义。 对方根本不像神,身上全是诅咒气息。 “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芙宁娜看着她手里的刀連连后退,瞳孔里满是真实的恐惧。 “你、你别过来!” 无论如何,也得先想办法确定预言不是真的,否则梅因库恩又要我陪他发疯! “我问你……” 怀着微薄的希望,阿蕾奇诺开口。 “咪!” 可是连这一点希望都不留,银灰色的大猫嗷地一嗓子跳到中间,护着水神。 “猫神!” 芙宁娜淚眼汪汪,吓到忘了对方能变大,非凡猫: “你打不过她的,快到我身后来!” ‘梅因!库恩!你敢拦我?’ 阿蕾奇诺眼冒杀气: ‘你以为我是为谁的疯话这样大费周章!滚开!我就问一个问题。’ “咪!” [你们不要再打了呀!] 猫在俩人中间心虚地狂摇小短尾巴,他根本不清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嗷呜~” 猫拦在阿蕾奇诺的高跟鞋前,拼命向她眨眼,试图解释。 [你问芙宁娜什么也没用,因为她什么也不清楚,清楚的也不能说,白费力气,你快回家歇着吧!] “神明。” 阿蕾奇诺一脚跨过他,什么也没看明白。 这不怪她,因为佩露薇利只对梅因的人形态有默契,猫形态一点也不熟! “呜别过来!我要叫人了!真的会叫哦!” 虚张声势,阿蕾奇诺伸手就要去掰芙宁娜的臉: “你告诉我……呜!” 小腿一痛,低头一看,一大坨猫正抱着她的脚腕,牙齿刺破外裤。 “咪嗷!” 见仆人低头,猫立刻麻利地滚下地,双爪合十,人立着疯狂作揖道歉。 [咬你对不起——但芙宁娜要吓死了——] “猫神,快走!” 芙宁娜抖着腿哭,呆毛乱颤: “你不要管我呜呜呜……” 这什么和什么啊! 阿蕾奇诺当然不会为梅因咬他而生气,他们以前互殴的时候经常把对方打得下不了地,一个甚至都没有出血的轻咬根本不叫事,让阿蕾奇诺真正生气的是…… 你怎么这样护着她?到底谁是与你一同出生入死的家人? 无论在新旧壁炉之家,家人的概念都至高无上,排在首位,阿蕾奇诺对梅因的选择不解又愤怒,但…… “咪、咪呜!” 满脸心虚的作揖猫。 “猫神!” 芙宁娜泫然淚下。 “……” 满脸冷漠的黑衣刺客。 小的小,弱的弱,猫的猫,阿蕾奇诺没兴趣欺凌弱小,见梅因库恩坚持护神,便尊重兄弟的选择,拂袖而去。 而去。 去。 [终于、走了,好累,我要歇会……] “刺客怎么……就这么走了?哇哇哇!你怎么又回来了!” [!] 没去成,阿蕾奇诺越想越不爽,没走出几步就折返回来,对着那下意识向她又作揖的大猫照着头顶就是一巴掌,低声暗骂: “真把自己当成忠诚的宠物了?” 普普通通一巴掌,力道也不大,按理说應該什么事也没有,毕竟梅因库恩正常情况下都挺抗打的。 但坏就坏在,梅因库恩,现在根本不是正常情况。 以人形态会见莱欧斯利后,一连数日,梅因库恩都奔波在收集情绪的道路上,一点也没休息过啊。 阿蕾奇诺这一巴掌,就是压死驮兽的最后一根稻草,猛然放鬆又骤然紧张的大猫,直接被拍入深沉的睡眠。 “啪。” 猫軟軟栽在地上,粉舌吐出,四爪散开,人事不知。 ‘!!!’ 阿蕾奇诺大惊,蹲下身捏猫脖子上的脉搏。 ‘哦,只是睡着了啊,我还以为他突然得偿所愿了,这到底是多久没睡…’ 她无奈地抬头,却看见芙宁娜正睁着被泪水洗得发光的异瞳,呆滞地看着自己。 “你看什么。” 阿蕾奇诺尽力友善地问。 “你殺死了他…” “?” “你杀死了他,你杀死了他……你拍死了猫神还不够!还捏脖子补刀!” 喃喃几句后,芙宁娜震怒!怒火冲破云霄,冲破黑夜,无力与悔恨战胜了恐惧与懦弱,人神愤怒地操起落在草丛里的手杖: “我和你拼了!” ‘???’ 阿蕾奇诺没动,特意用肩膀挨了两下,确认了对方的力气和泪水一样的虚软无力,壁炉之家最小的孩子都能把她随便打趴下。 “你这冷酷无情的刺客!连这么可爱的猫神都下得去手!恶魔!凶手!虐猫狂!” “。” 顶着小鸟啄击一般力道的手杖,阿蕾奇诺沉默又无语地弯腰,像拎起一袋面粉般,单手就把瘫软在地的银灰大猫提溜了起来。 猫的脑袋和四肢无力地垂着。 睡的是真的沉。 晃悠一下,掉毛,‘冬天不应該是增毛吗?’阿蕾奇诺有点担心,干脆把猫夹在腋下,准备帶走。 “你!呜!放下他!” 芙宁娜见了,悲从中来,直接当头一杖,嗷嗷哭着去抢猫: “这个虐猫的混蛋!不许带走他!” “…真是够了。” 阿蕾奇诺不打算还手,因为一还手芙宁娜就要死了,但她也不是挨打的性格,单手直接抓住手杖: “芙宁娜·德·枫丹。” 咔。 金与木作的手杖直接被两根指头捏断,脆弱地像根刚出锅的薯条。 “!” 芙宁娜瞬间白了脸,看着手杖干净的截面遍体生寒。 “好强…”一定能一下子就折断我的骨头吧…… “芙宁娜·德·枫丹。” 她还在怔愣,却听见黑衣刺客又冷漠地叫了遍她的名字,同时一点冰凉落在了颈间。 是刀,阿蕾奇诺用刀背抵着芙宁娜的动脉。 “若还想当你的神明,维持你光鲜亮丽的生活。” “就退下吧,与你的无能一起。” “……” 芙宁娜后知后觉地发起抖来。 我在做什么!? 对方可是个刺客,我竟然敢对她挥杖,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我可以死,但我的枫丹,我的人民,我的救世计划该怎么办呢? 她说的对,我、我应该走了,我应该快些跑,回到安全的沫芒宫…… “放手,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可我的手,为什么不受控制地,牢牢地,抓住了猫神的后爪呢? “你在做什么?松手。” 阿蕾奇诺不明白这个一直发抖的‘神’到底哪来的勇气,只能又怒又懵地掰她的手: “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我在做……神明该做的事!” 几乎是尖叫着喊出这句话来,芙宁娜死死攥着梅因库恩软绵绵的后爪,拼命后拖。 “保护枫丹的生灵…” “不许他们死于,无妄的灾难中…” “……” 阿蕾奇诺怕梅因库恩在睡梦中被扯伤,只能一点点地,顺着力道往前递,但她不愿意放手,直接用刀背压住芙宁娜的喉咙,嘴里讥讽: “看来你会比他死的更早些。” “那便动手啊!刺客!” 芙宁娜抬起泪痕交错的脸,那双异瞳不知道何时褪去了恐惧,只剩下决绝: “你为什么还不杀我!该不会不敢吧?” “你——” 阿蕾奇诺意识到自己终究还是被对方发现了没有杀意。 “可恶的梅因…” “哈,我就知道。” 芙宁娜笑起来,任悲哀的骄傲挂在脸上,她猛地上前,刀背划过动脉,异瞳煌煌盛月光,与阿蕾奇诺对视。 “我告诉你,我是神明,正义的神明,律法的神明,一切不公,冤屈,苦难的破坏神与反叛神!” “别想从我这里带走我任何一位子民!” * “……” 阿蕾奇诺松手了。 她看着白发的少女擦着眼泪,又流着眼泪,带着冬夜的寒风与酣睡的猫向神明的宫殿跑去。 她知道,她松手可不是因为怕梅因库恩那个混蛋受伤。 而是因为…… “真奇怪,她必然不是神明。” “可为什么在她虚张声势的宣告里,我听不出一点虚假的余韵?” 阿蕾奇诺思考良久也想不明白。 “也许是她把自己也骗过去了。” 但无论如何,回忆起芙宁娜惊恐的脸和不愿意放松的手,阿蕾奇诺终于明悟了一点。 ‘梅因库恩,你护着这个人类,倒也值得,我不计较了。’ ‘虽然弱小又爱哭,无力又鲁莽,但如果正义的神座上坐着的真是她。’ ‘那壁炉之家的孩子们,可都会成为虔诚的爱神者了。’ * 芙宁娜擦干了眼泪,抱着猫安静地走入了沫芒宫。 虽然天已大黑,但那维莱特刚结束加班,他最近忙得要命,但还是一眼看出少女的不对劲: “芙宁娜,怎么了,你看起来不好。” “我、我——” 他不问还好,一问,芙宁娜就又想哭了,她呜咽着把软趴趴的猫给龙看: “猫神死了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我也想哭,好难过,好痛苦,二次元原来是这样的吗?好像被老米骗入了贼坑。 第94章 龙神人猫,沫芒宫闲谈猞…… “死了?” 神是会哭的嗎?应该不会吧, 但看着那维萊特皱着眉弯下腰,将一滩貓泥一样捏来捏去地检查,银灰色的毛东西几乎要化在他指缝中, 芙宁娜根本忍不住哭腔。 “笨蛋貓神……” 都叫你快些跑了,怎么这么不听话…… 不,都是我不好, 我太弱了, 貓神是为了保護我才惨遭毒手…… 她想起了貓神挡在她身前的样子, 想起了他作揖道歉的样子,想起了他最后软软倒下的样子,心里更是悲愤交加,这死的是一只普通的猫嗎?不,这死的是一个忠诚的朋友, 闪耀的灵魂啊!于是芙宁娜握紧拳头,强忍泪水: “我决定了, 我要给猫神举行一场盛大的国葬。” 那维萊特检查完了:“我反对。” “不!你根本不知道他今夜做了多伟大的事!” 芙宁娜不敢把遭了刺客的事向外倾诉,猫神的死亡原因也注定成为一个秘密,護神的功勋永远得不到彰显, 想到这里芙宁娜心中悲意大增,态度坚决: “要用千朵塞西莉亚花装点他的墓碑,又要用洁白的霓裳裹住他的身体,棺椁要精金雕刻, 碧玉点缀……” “我反对。” 芙宁娜怒,气得要哭: “钱我自己出!那维萊特, 你无权反对!” “……” 水龍王沉默地看着她眼角的泪。 “芙宁娜。” 他知道在别人情绪激动时最好不要指出錯误,要礼貌地等待对方心情平复,再以平和的语言阐述事实。 但。 “猫神没死。” “不必再劝我意已决……咦!?你说什么?” “猫神没死, 他只是陷入了身体严重透支后的强制性休眠。” 那维萊特一臉正直地将猫递出,指引她的手指探向脖颈,感受小兽细小又轻微的呼噜声: “但你把他埋进土里后,可能就真醒不来了,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这么做。” “zz~” “芙宁娜,你的臉突然好红,是神力紊乱嗎。” “……” “芙宁娜,你愿意和我说说发生了什么嗎,比如,你为什么会認为猫神死了,猫神又做了多伟大的事。” “……” “芙宁娜,我想问…” “闭嘴那维莱特!” * 第二天,阳光正好,酣眠一夜的猫抽了下耳朵,伸展开绵软的四爪,将身体有力地弯成反弓。 “咪。” 活了。 [可恶,居然不小心睡着了,小恩啊小恩,现在是该睡觉的时间吗……!?] 猫困倦地睁开眼,猝不及防地对上三双不同颜色,不同轮廓的眼睛: “嘶哈!” [吓人!] “早上好,猫神阁下。” 那维莱特淡定地点头致意。 “呦,这几天在沫芒宫见不到你人影,跑哪鬼混去了?” 莱歐斯利眼含深意。 “猫神!” 芙宁娜是最直接的,她直接扑过去,搓猫的臉,手指点它的眼睛: “啊,看来昨夜笼罩楓丹的暗黑之幕,终是被这双明亮的金瞳悄然掀开了……能再次见证这份光芒,实乃是命运最温柔的垂怜。” 她在含蓄地表达对猫神没事的喜悦。 “?” 太华丽了,猫一个字也没听懂。 “嘿!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你做了多勇敢的事!” 芙宁娜看猫懵懵的圆眼莫名骄傲起来,平生从未有过的成就感荡漾心里。 “我可是在恐怖的怪物手里,白发的死亡镰下,把你成功夺回来了哦!” 像个真正的神明一样,英勇地亲手保护住什么,这可是她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咪!?” 猫立着尾巴看她,不敢置信。 他的记忆停在阿蕾奇诺超凶超怒的一巴掌上。 [虽然说佩佩有分寸会收手,但你居然能把我从她手里带回沫芒宫,可真够厉害的!] “是吗,那还真了不起。” [哥哥——睁眼睛就能看见你真好!] 莱歐斯利以为她在唱诵戏剧的台词,毕竟所有楓丹人都知道神明喜欢即興表演,于是在猫专注的視线中配合着拍手: “精彩,精彩,如此卓越的战功,当以盛大的宴席点缀,来人,上菜——” 正在向外倒猫糧的那维莱特:“我吗?好吧……” 水龍不曾扮演过什么角色,尊蓝的鞋底也甚少踏上舞台的绒布,但他愿意延续室内温柔轻松的氛围,就生疏地行了个礼,把猫糧一猫一神一人各分一份。 “请用。” “咪!” 梅因库恩早饿了,蹭了下那维莱特表示感谢后立刻埋头狂炫,咔咔咔地嚼起来。 “呃……” 芙宁娜低头面前看了看装着棕色颗粒的餐盘,和妥帖放在一边的勺子: “对待玩笑也这么認真吗,那维莱特你这家伙…” “嗯?我做的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真不愧是吾的大審判官!” “不过,我还真有些好奇……” 莱歐斯利看了看面前的餐盘,又看了看埋头狂炫的梅因库恩: “猫粮,人应该能吃吧?” “放心。” 那维莱特亦是不动声色地扫了眼猫头: “我特意问过店家了,这款猫粮,人也能食用。” “是吗……” “等等,你问这个做什么。” 芙宁娜莫名其妙。 “你不会真想吃吧?喂喂喂!” 公爵优雅地舀了一勺猫粮,随口敷衍: “端都端来了,不能浪费那维莱特先生的心意,啊呜。” “????” 在芙宁娜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他咽下去了。 莱歐斯利尝试猫粮完全是对梅因日常饮食的好奇。 但芙宁娜不知道其中真相。 “味道如何。” “咪??” “嗯……说不上好,腥。” “不是!” 所以她惊恐地听着耳边的讨论。 “我们一定要这么认真地对待玩笑吗?” 我不想吃宠物食品啊! * 芙宁娜落荒而逃,免了莱欧斯利和她抢猫的功夫。 工作中的那维莱特倒是有点遗憾: “我还想问问她对胎海水的看法呢。” “胎海水?啊,少女连环失踪案的作案工具。” 莱欧斯利想起来这件事,随意搭了几句话,但注意力还在猫上: “真不吉利,总让我想起那則可怕的预言……来,过来,梅、缅因。” 根本不用他开口呼唤,就在莱欧斯利说起预言时,猫已经自发地跳上了他的腿,用肉垫轻拍他的手。 “咪。” [不必害怕,哥哥,我会保护你。] “那則预言,芙宁娜也在关注。” 将視线从猫与人身上移开,那维莱特安静又缓慢地叙述,努力不打扰这副奇特的重逢场景,也不露出破绽: “正义的神行事虽然不稳重,但对子民的关爱毋庸置疑,必会阻止灾難在楓丹发生,所以你不必害怕那则预言。” “哦。” 随口的感慨被认真对待,短短一瞬间被猫和龙同时安慰两次,莱欧斯利颇觉新奇,赶紧向这两个认真的家伙澄清: “我也没有很怕,只是觉得,如果预言是真的我最好得做些准备,比如造一艘大船……咦。” 他说着说着,忽然颠颠腿,一把拎起腿上的猫審视: “才几天不见,你就瘦了两千克?” “?” 梅因一脸蒙圈地悬在空中,与他哥哥严厉的视线对视。 [啊?什么?] “怎么回事?” 猫的体重本来就是小基数,两千克占比已经很多了,莱欧斯利皱着眉把猫横竖翻了几圈,没发现任何外伤。 “应该不是我的錯觉啊。” “请让我来看看。” 那维莱特放下手里的笔,礼貌地扶住猫的脊背,团起来踮了踮。 “抱歉,我没办法确定……最近审判官的公务繁多,我已经很久没有关注猫神的身体健康了。” 莱欧斯利知道原因不仅如此。 他知道,自从发现猫神是梅因后,那维莱特就努力让自己忽略掉对方猫的外形,不回应他的轻蹭与撒娇,也不再抱他,固执地以对待朋友弟弟的礼节待他,期许他能有一天变回人的面貌,平等而真诚地交友。 多好的先生。 莱欧斯利叹息一声,顺着他的话向下讲: “你道什么歉,我尽职尽责的审判官,公务繁忙只能怪这世上起坏心思的人太多,扰乱社会治安,让你不得休息……怎么这个表情,我哪里说错了。” 那维莱特欲言又止: “其实最近枫丹廷的治安非常好,负责巡逻的警备队都开始考虑裁员了。” “?” 莱欧斯利看了眼他桌上厚厚的公文,不信: “那你怎么这么忙?这摞东西加起来都快比你高了。” “惭愧。” 说到这里那维莱特更是无奈: “这些,都是来自首的犯罪嫌疑人。” “?自首?” 莱欧斯利重新打量了公文高度: “这么多?最近枫丹廷的流行趋势从香水变成自首了?” “请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需要我主持的庭审已经排满到明年春天了。” “哈哈哈哈,想开些,那维莱特,至少犯人自首是件好事,在梅洛彼得堡里他们就别想犯事了。” 莱欧斯利安慰他,却见龙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喜色。 “如果他们是因为悔恨罪行而自首,我当然会很高興,加班多久都乐意,但……” 那维莱特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们是害怕自己会因过往的罪行而被猞猁打死打残,才来梅洛彼得堡避難的啊。” “避难?梅洛彼得堡?” “!!?”猞猁? 本来安安静静的大猫和莱欧一齐震惊地抬起头。 [怎么这里还有我的事??那维莱特是因为我而加班的??] [等等,既然如此,我好像明白猞猁的风评为什么越来越好了…怎么会这样啊!猞猁没救了!] 梅因库恩慌乱起来,但让他慌乱的是审判官眼底的冷漠。 “法律和秩序,被这些人轻视了。” 那维莱特将手搭在厚厚的公文上,竖瞳难得表现出淡淡的情绪。 “真讨厌。” [……] 梅因库恩不确定‘这些人’中有没有自己。 他难过地缩成一团,用爪子挡住脸,怯怯地用透过绒毛看老师。 [对不起……] “天啊,那维莱特。” 他这头正悲伤,却见自己的哥哥情不自禁地低呼出声,指着公文喃喃: “你是说这些人都肯定能进梅洛彼得堡?不是罚点钱就放了的那种轻罪犯?” “是的,而且这只是一部分。” 那维莱特神情黯然: “枫丹的黑暗面,比我想象中的要广……” “天啊,好多免费劳动力!我宣布,我!是最大的赢家,我!即将成为枫丹首富。” “?” “不管是富商还是权贵,我都要让他们在护士长看不见的地方,昼夜不停地打零件,打零件,还有打零件。” 莱欧斯利一手抓着猫,一手夸张地拍着龙王的肩膀,对他迷茫的脸笑: “期待吧,那维莱特,明年梅洛彼得堡的税收,要创新高了!” “!!” 谁能不明白钱的重要性呢?感谢摩拉克斯吧,那维莱特是个称职的上司,立刻动力全开,伏案工作,停止纠结和迷茫。 “你说的对,莱欧斯利,为了沫芒宫所有工作人员的工资,奖金与福利,我会尽快把这些人送到你那里的。” “????” 猫一脸茫然,他和摩拉接触的日子还太短,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激动什么。 “哈哈,别焦虑,那维莱特,这世间没有完全光明的国家。” 莱欧斯利见自己的表演把龙王忽悠住了,十分高兴,劝: “枫丹的基石是律法,不是恐惧,但恐惧能让犹豫的人更快认清现实,这结果,不坏。” “至于那只猞猁?效率再高也是私刑。等他把最后的臭虫赶进牢笼,就该轮到他自己尝尝流水线的滋味了……嗯,打人强,打螺丝一定更强,受益人永远是我。” “咪嗷?”怀里的猫突然炸毛。 莱欧斯利顺手揉了揉猫头: “哦,放心,打螺丝这种粗活,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小东西去干的……走吧,和我去看兽医,唉,真希望我没预约错地方。” 第95章 杀大贤者,野兽可当智慧…… 梅因庫恩一度以为除了犯罪分子外就没什么人討厌猞猁了。 毕竟他在人群中试图激起针对自己的負面情绪时, 几次都失败了。 而情绪这种东西,雾一般易散,如果不在它们产出时用自己的身体吸收储存, 那梅因就白被恨了。 [所以,最理想的状况是让整个国家的人都笼罩在恐惧中,昼夜不停地厌我惧我, 这样我无论以什么形态, 什么时间去哪里都能高效地收获满满了。] 可惜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梅因庫恩努力了几天。 猞猁的风评反而在民众间一天比一天好。 [。] [为什么啊!!我明明已经在很用力地在打了,求求你们怕怕我吧嗚嗚!] 梅因哀叫一声,把头塞在他哥哥掌中疯狂摩擦。 “哦天,你可真是太猫了。” 萊欧斯利面不改色地全盘接纳,顺着猫的脊背开撸, 淡定得像是一个普通養猫人: “给你顺顺毛你会开心些嗎,缅因?” “咪……” [开心, 哥哥,如果你能活下去我会更开心的……] [怎么办啊,哥哥, 恨我的人是那般少,可我又不想出手伤害无辜人,算来算去最討厌我的普通人群体居然是——] “猞猁真讨厌!” 蹦蹦跳跳的美露莘警官说: “我辛苦盯了半个月的走私犯,刚要收网就被它截胡打残——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说胡话!功劳?功劳全算在混蛋野獸身上了, 这样下去我到底什么时候能成为那维萊特先生的左膀右臂啊!” “猞猁确实讨厌。” 复律庭的人类职员疲惫点头: “精神评估、伤情鉴定、申请特殊看护、协调醫疗资源……我们复律庭的文书工作量又翻了三倍……求求了,能不能增设一个猞猁善后科?也好为社会加些工作岗位。” [现在除了犯罪分子外, 最讨厌我的居然是这些沫芒宫打工人!] 梅因庫恩欲哭无泪: [而且被讨厌的理由也奇怪,收到的情绪也稀薄,呜呜呜, 哥哥,我好难过。] 他诚心诚意想当个阴森反派,暗黑义警,被憎恨的法外狂徒,现在却成了下班殺手? “唔,真厉害啊,这个叫猞猁的,看来梅洛彼得堡得加购一批床位了。” 連他的哥哥也一边摸着他,一边皱起眉头: “犯人多了,吃穿用度,日常生活都需要重新调整,看来我也得加班了。” [对不起哥哥……] “不要对猞猁掉以轻心!不能将正义寄托在連环殺手身上!” 终于有一个特巡队的看不下去,拍案而起。 [!] 梅因庫恩立起耳朵,抖擞精神: [终于有人要骂我了嗎!?] “他现在是只对坏人下手,如果他哪天沉溺于支配生命的快感,大开殺戒了怎么办!我们必须尽快把他抓住,然后……” 梅因库恩期待地看着他,放鬆肌肉准备吸收負面情绪: [然后怎样?扒皮,刑讯,枪毙,再努力判我个死刑?来来来,都来!] “然后教育!收容!加入编制戴罪立功!这种年轻的人才,就应该来特巡队发光发熱!” [……?] “缅因?缅因?怎么突然这么没精神?” 这下子連萊欧斯利的抚摸也救不回来了,梅因库恩彻底瘫倒在一片八卦声中。 “欸,特巡队的朋友,听说猞猁还是个未成年,真的假的?” “无可奉告!” “他都杀了谁,你们什么时候能出个报告合集?” “哈?你以为在看嗎?” “切,不出就不出,反正蒸汽鸟已经和刺玫会合作了,迟早都得曝光……” “咪!”猫怒,嗷嗷乱叫。 [一群笨蛋!死到临头了都不知道配合!] “呀,是咪!” 工作时,你可能不认识看门的护卫,也可能认不出招待的美露莘,但绝不可能认不出公司里的唯一一只猫,他们一同默契地向梅因打招呼。 “这不是猫神嗎?乖乖,不要叫。” “不可以打扰大家工作哦,给你吃肉干~ “公爵大人要抱他去哪里?” “哦,你们都很熟嘛。” 莱欧斯利笑起来,隐瞒事实。 “只是带他去醫院进行例行检查,毕竟沫芒宫的员工福利里包括了一年两次的体检。” “这样啊。” 美露莘默认了公爵的话。 “朋友去醫院,是不是该说些什么呢……” 她忽然踮起脚,伸长她无指的触手,人一样拍了拍猫微垂的头。 “那么,愿神明祝福你,健康,强壮,无忧无虑。” [……] [我不需要健康,不需要强壮,不需要无忧无虑。] [我只需要你们恨我。] “一定会的。” 而莱欧斯利笑着捻起他的爪子,对着美露莘上下摇了摇。 “缅因必不负所托。” * 獸医什么病也没查出来。 面对猫莫名其妙的掉毛和掉秤,他只能开些费洛蒙喷雾和营養补剂。 “可能是雄激素紊乱,绝个育即可改善,要不试试?现在就能安排手术。” “不不不,这真不用。” 莱欧斯利连连拒绝,同时暗暗琢磨: ‘我带梅因去人类的医院看病会不会被赶出去?还是找希格雯吧。’ 想到这里,他就拎起藥,回头想抱猫离开。 “缅因,我们走……” 可是定睛一看,桌子上哪里还有银灰色的身影? 猫早就跑了,迫不及待的模样。 如果不是为了让哥哥放心,他根本不会把珍贵的时间浪费在检查身体上。 “走的这么快?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尚且一无所知的莱欧斯利只能遗憾地摇摇头。 “罢了,七天的期限快到了,我们很快会又见面的。” 同时期待起下一次的重逢。 * 半妖给自己注射了藥剂,重返壁炉之家。 “梅因库恩,凭我目前收集到的线索和那些胎海水,根本无法证实预言的真实性,你又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不許我逼问水神。” 阿蕾奇诺开门见山: “我绝不会给你的计划提供一点支持,放弃吧。” “。” 梅因库恩转身就走,药剂让他感受不到太多难过,只是平靜地进行下一步。 他找到还在医院里靜养的鲁熱,向他索要可欺压的人。 “你、你要做什么?我不会再给你任何一个名字了!” 可对方却有了莫名的坚持,哪怕尖爪划上动脉也不肯鬆口。 “无聊。” 梅因库恩放下手爪,掉头就走。 “等等!” 鲁热不知道从他的动作里明晰了什么,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爬起,捉住他的衣摆。 “其实,你就是猞猁,就是小恩,就是梅因库恩吧,你不是杀了他们,取代他们的人,你就是他……” “为我的平静感到庆幸吧。” 梅因库恩想起自己真名暴露时惊骇应激的模样,此刻却只想面无表情地吐槽: “你险些又因你的舌头回归地脉。” “啊…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成这副可悲的模样?” 鲁热的脸又白了两度。 “这副冷漠,绝情,残酷的模样……你不想哭了吗?你不害怕了吗?你、你的温柔与良善呢?你还有情感吗?” “。” 虎兽不因人的软弱顿足,也漠视人的所有期待。 “这不是好事吗。” 半妖拍开他的手,他很急,就把那句轻微的‘对不起’踩在脚下。 “也許,我不该擅自将重担压在你身上的……” 梅因库恩回到了家。 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利用他的囚徒。 走入安全屋的最深处,他看见了大敞的房门,十八个锁尽数解开。 “卡雷斯叔叔,卡雷斯叔叔!” 是林尼,他抱着刺玫会首领的胳膊撒娇: “再给我讲讲吧,独眼将军是怎么用智慧一统黑暗帝国的?” “我、我更想听金发小公主的海洋历险记。” “只要有甜点陪伴,我都愿意听。”琳妮特将饼干塞进嘴里。 “好了好了,孩子们。” 卡雷斯半躺在椅子上,他看起来很喜欢这种被孩子包围的感觉,严肃的面相都变得柔和放松: “我讲累了,按等价交换的原则,该你们讲讲你们自己的故事了,比如家人,家庭,监护人之类的……!” 他的独眼扫到了门口的梅因库恩。 “…恩先生,你回家的时间毫无规律呀。” 梅因库恩没理他,只是走进父亲和孩子们中间:“怎么回事。” 卡雷斯看他毫无波澜的眼睛心头一紧,感觉自己像被什么丛林野兽审视,表情也重新绷起来。 又发病了?他到底哪个形态是正常的? “唱片机坏了,是我拜托孩子们来修的。” “是的,恩哥哥。” 菲米尼正惊讶于梅因库恩又能像正常人一样说话了,闻言赶紧举起他的小扳手: “因为吃饭时,林尼哥哥问你卡雷斯先生是好人吗,你点头了,所以我才……” 所以就拆开十八道锁,给好人提供帮助吗,是菲米尼能干出来的事。 “呃,你生气了吗,恩先生?” 林尼又害怕了,他大概又想起那些有的没的了。 “……” 琳妮特安静地看着兄弟与收养者。 “没有,到午睡的时间了。” 随意地将孩子们哄走,梅因库恩抓住扶手,连人带椅一同举起。 卡雷斯赶紧固定住自己,冷汗直冒。 “喂!等等,我什么也没和他们透露!” “无所谓。” 他将卡雷斯打晕,送到黑医那复检,确认他的身体稳步向好后又将他拎起,跳到刺玫会房顶上。 “老爹!” “老板!” 情绪涌入体内,梅因库恩晃了晃手里悠悠转醒的人质,看着他们愤怒的脸,终于有点满意了,挑衅: “刺玫会也不过如此……” “老爹!” 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看见娜维娅忽然热泪盈眶: “几日不见,你胖了好多!” 刚醒的卡雷斯:“……” 这是该对被绑架的父亲说的话吗? “真的诶!” 西尔弗也被带偏,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 “气色也好了许多!” “真的假的,我看看——” “……” 梅因库恩拎着人,平静地看着地下狂抢望远镜的刺玫会成员们。 没有工作压力,好吃好喝,不运动,也没有疾病耗费精力,卡雷斯精神焕发是正常的。 只是胖在绑匪家真的很诡异,被指出来更诡异。 感谢药剂吧,让梅因不至于气炸了肺。 “我草啊,真的,卡雷斯老板精神了不少!” “老爹!他穷得连件好衣服都没有,家里伙食居然还不错吗?” 卡雷斯:“……确实还行。” “。” 连这里也收不到负面情绪!连这里也收不到负面情绪!……如果是梅因库恩没注射药物,他一定会焦虑崩溃成这样,但好在他现在很平静,只是感觉有点无语。 把这个白吃白喝的家伙扔了算了,反正也没啥用了。 “你要做什么?” 他这么想时,卡雷斯忽然敏锐地抓住他逐渐放松的手臂: “你想跑?” “跑?你想多了。” 梅因库恩想甩开他的手,甩了几下,竟没甩开,干脆就直接用尖爪摸了摸他的胸膛。 “我只是在克制着一种冲动。” “一种把爪子掏进你胸腔,挖出心脏甩给你女儿和下属们的冲动。” “真棒啊……” 少年的声音轻长且沉醉。 “他们的脸一定会扭成极好的模样。” 他等着卡雷斯惊恐地松开手。 可是没有。 “那你掏啊。” 卡雷斯布满薄茧的手死死按住半妖的利爪,更用力地压向他自己跳动的心脏。 “你掏啊,虚张声势的小鬼。” 一种深沉的怒火,在他的独眼里盛放。 “怎么?不敢了?” 生命啊,温热,有力,搏动在死亡的爪间。 “还是说你这副冷酷的样子,这满嘴的狠话,都只是你给自己披上的一层……可悲的伪装?胆小鬼!” “……” 无关其他,梅因库恩只是爱那怒火。 所以他把卡雷斯又关回了牢笼。 可惜那怒火太薄,救不了世人。 走投无路,短暂思考后,梅因库恩带上药剂,踏水而行,直奔须弥国。 他要求见智慧的草神,寻问救世的正路。 只是问个问题而已,能用多长时间呢?对梅因库恩来说,这本该是一次简短而虔诚的觐见之路。 “那个野兽眼睛的混蛋杀了大贤者!!” 梅因库恩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 “……” 一次不合宜的妖力失控。 草神大概不会理睬杀害她子民的人,也许该打道回府了 。 但铺天盖地的情绪实在让猫欲罢不能。 将老人的尸体从贤者之座上踢下去,梅因库恩翘起一条腿,姿态随意得像坐在农人的门槛上。 金色的瞳孔里没有征服的快感,没有权力的欲望,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漠然的审视。 “你们的首领死了。” 他向着陷入巨大恐慌与混乱的学者们宣告。 “从今天起,我是须弥的王。” 第96章 大闹一场,今日初识纳西…… “……什么?” “我说我是王, 你耳朵聋嗎。” 梅因庫恩平心静气地与一众驚惧的学者对视。 说真的,他也搞不明白情况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佩佩和芙卡洛斯都不愿意帮我,我自己又想不到被人憎恨的方法, 遇到困难时问问聪明神的意见不是很正常嗎?] [毕竟須弥和枫丹离得又不远,使出全力狂奔很快就到了,而到了須弥之后……] 梅因庫恩开始回想, 他依稀记得, 自己一开始好像找了个金发的年輕学生问神明的住处。 “須弥的头领在哪。” [很正常的问话, 神明就是人类的头领,芙宁娜也是枫丹之首。] “头领?” 年輕人愣了瞬间,但很快就热情地指明教令院的道路: “今天是賢者们集体开会的日子,无论你想找哪个管事的,都能在那里找到!” “谢谢你。” [他的身上没有谎言的气息, 更没有惡意,到这里为止都没有问题。] 梅因庫恩还记得自己绕开门口的护卫, 进入教令院,进入智慧宫,淡定地乘坐電梯, 跟着人群进入大賢者的辦公室。 “异国的孩子,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期间路人虽然都会以疑惑的眼神看他,但真正问出问题只有一个学者。 “向智慧求问者多如泥沙,你又怎能一一见得。” 梅因庫恩实话实说。 他就是来问问题的普通一猫。 对方却忽然微笑, 默叹,拍掌鼓励: “不错的回答, 年輕人就应该脚踏实地,不慕虛名,不尚浮夸, 孩子,请继续专注于学问,保持这份纯粹吧。” “?” [这个插曲勉强也算正常,奇怪的人类向来很多。] [之后我记得……] 立耳的半妖站在阴影里等,直等到空荡荡的辦公室被各样的人类挤满,持枪的护卫在门口谨慎侍立,白鬓的学者走到人前: “接下来,由我阿紮爾宣布几项重要改革……” 也没有等来草神。 梅因库恩:“?” 神呢?怎么还没有芙宁娜準时? 再等一会就要赶不上时间回家做饭了。 要不出去找找这迟到的神明…… “阿紮爾!你个老匹夫!” 梅因库恩还在思考,就见剛才和自己搭话的那个学者突然大怒,脱了帽子狠狠掷在地上: “我不同意你删除虛空终端内纳西妲相关搜索条目!也不同意你修订这五百年来有关新神的教科书!你这是对历史的亵渎!对智慧的背叛!与至冬建交的决定也是愚不可及!” “蠢货!这是最适合须弥的发展道路,你无权质疑!” “?” 什么虚空,什么纳西妲,他们吵的东西梅因库恩一句也没听明白,只听出了这事好像和神明有关,就耐着性子,又晕乎乎地陪了十几分钟。 “够了,居勒什!” 阿扎尔失去了耐心,声音冰冷。 “你不想干了吗!” 这是威胁,梅因库恩感受到了杀意。 但居勒什狂笑起来。 “哈哈哈!正有此意!教令院烂了,我要提前退休含饴弄孙,以免污泥沾上我的新衣!” 梅因库恩迷茫地看着学者拂袖而去。 办公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阿扎尔粗重的喘息声和许多人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 “哼,我得新选一个乖巧的素论派賢者了。” 梅因库恩看着阿扎尔烦躁地摸了摸耳廓上那个散发着微弱绿光的、树叶形状的装置——虚空终端。 “公文都传给你们了。” 梅因库恩:“……” 这个老人明明在像一名普通的复律庭成员一般交接着工作。 “可是——” “咳!……大賢者,我们没什么意见。” 底下的学者也大多表现得温良而顺从。 “很好。” 可是梅因库恩搞不明白,为什么当看见他再次将手放到耳邊时,为什么会有冲天的惡意在空中弥漫呢? “一切都为了智慧与真理。” 梅因库恩真的已经很久没有失控了。 毕竟触发他失控的要求很高,过量的惡意与正在进行中的恶行缺一不可,通常只能在犯罪现场中触发。 可是现在,被恶待的人在哪?被伤害的人在哪?那个受害者到底在哪? 这里明明没有人流血,没有人哭泣,一切都好,也没有人求救啊? 失控来得毫无征兆,却如雷霆万钧,灰色的影子撕裂了空气,梅因库恩从阴影里跳出,长着黑色尖甲的右手,带着撕裂钢铁的恐怖力量,精準、狠戾、毫无花哨地拍碎他的头颅,掏出大脑摔在硬皮书本间! 这绝对是梅因库恩最迷茫的一次杀戮了! “妖怪!来人!来人!三十人团的,你们吃屎的吗!还不快把他拿下!” “想与我争夺首领之位的,尽管上前。” 随手投出毛笔戳碎护卫前进的膝盖,梅因库恩坐在过大的贤座上,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嫌弃地从老人的破头上摘下绿色的叶片,放在耳邊。 他要重复贤者生前最后的动作,搞明白这莫名其妙的失控是怎么回事。 手指轻轻按下。 蓝绿色的屏幕忽然展开,占据梅因库恩的全部视野。 “?” 滋——滋——系统重启…最高权限确认… 欢迎回来,贤者之王,虚空零号为你服务。 一行字悄无声息地弹出。 《淡化庸神百年计划V7.2》传导至素论派贤者受阻(目标:居勒什已离线)。 什么东西? 《历史教材修订(删除条目:纳西妲相关)》指令未发送。 《至冬医疗科技合作初步框架(绝密)》等待最终确认。 …… 好多字,恶心,呕。 梅因库恩没见过这种高科技,视野的改变让猫敏锐的视觉非常难受,他就像一只被套了塑料袋的猫般一边晃头一边向后靠,伸爪去拍眼里的屏幕却怎么也拍不到。 所以恶行在哪,到底誰被伤害了,看不明白,呕,佩佩救我。 “快!他不熟悉终端,快趁这个时机捅死他!” 梅因库恩顺手拎起大贤者的遗体,把袭击的人砸出数米开外,同时恹恹地抬起头,看向驚恐的人群。 “连个神之眼拥有者都没有,你们是在看不起誰……咦?” 在抬头的瞬间,他突然明白了虚空的真正用法。 滋滋——扫描中 一个蓝圈罩在面前人的脸上。 确认目标…身份:明论派贤者之子,阵营:己方,您的备注:此子以身份之利强.奸同学三名,证据齐备在手,可随意要挟使用,不必担心他会背叛 “哦呼。” 梅因库恩还不清楚拥有大贤者的最高终端意味着什么,知识的垄断,定义须弥真理的权力,操控民众意志什么的都太复杂了,猫只知道这个链接世界树的小玩意真是太好用了! 须弥城所有的隐秘都向他敞开,他完全可以想打誰就打谁,想吓谁就吓谁,不怕冤枉好人。 “哈哈哈哈。” 沐浴在一片惊骇欲绝的视线里,立耳的少年从尊位上缓缓站起,他金色的竖瞳扫过下方一张张因他笑声而更加扭曲的脸。 “你们让我很不爽。” 其实爽死了,恐惧一波波地冲入体内,梅因库恩生来都没这么爽过。 “你。” “做、做什么!?” 被指中的明论派学者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 “饶命——” “你剛刚,对着我喊了妖怪,对吧。” “对、对不起——啊啊啊啊啊!” 血溅到旁边学者的脸上。 “哈、呼哈、” 他脸色青灰,牙齿打颤,浑身止不住地发抖,有匍匐下跪的冲动。 他看见竖起耳朵才堪堪到的肩膀的少年看过来,金瞳里有数据流淌。 “呃——!” 学者被看得动弹不得。 我要死了——! 被怪物杀死了! 好羡慕居勒什前辈,我就应该和他一起走! 可那瘦小的怪物看了他好久,最后却不满地甩了下耳朵尖尖上的毛簇。 “滚出去。” 脚下有呻吟声: “呜啊,我的、我的——” “带着这个阉人一起。” “啊……啊?!” 如蒙大赦,心生狂喜,往日里积德行善的年轻人终于得了报应,他连滚带爬地冲下電梯,拖着半身是血的同伴在智慧宫惨叫。 “救命啊——!” “怎么了,呀!出什么事了,他的盆骨这是……被踩碎了?” 要怪就怪大贤者的办公室太高了吧,惨叫声传不入凡尘。 “不、不,别管他,有、有、” 学者一把抓住来者的肩膀,却是颤抖着,半晌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有什么,你说啊!?” 对方被他这副样子吓得不轻。 “有、有、有暴君啊啊啊啊——”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惨叫,在须弥的近代史里一度代表了文明的退化,由开明的贤者辅神制退化为残暴的一王独裁制。 “所有,须弥的所有高层,都被挟持了,快救——” “啥玩意?” 刚接了“小孙子”放学准备回家的居勒什路过,闻言惊恐地抱紧了亲爱的学生: “那我的退休手续谁给我办?我刚答应了小赛诺退休后要带他出去玩!” “老师,明明是你硬要我陪你出去玩,我更想在教室学习……还愣着干什么!联系医生,联系三十人团风纪官,准备救人!” 白发黑肤的孩子气势汹汹地下达了命令后,还不放心: “我也去帮忙……唔,喂!老师!” “你帮什么忙?小不点东西还不够人家一口吃的。” 居勒什直接把他拦腰抱起抗着就走。 “三十人团能解决的事,也用不上你,解决不了的事,你去也是送……风紧扯呼,扯呼。” 居勒什说的不错。 一波又一波的人被灰白发的少年人随手打退,他甚至吝啬于亲自踏出脚步,只是懒散地坐在贤座上,随便投出桌子的书籍,就能造出巨大的风声与不间断的惨叫。 “你到底要做什么……” 满地狼藉间,鸳鸯一般护着头,挤在墙角里的学者中有人拼命地捡拾勇气与智慧,试图揣摩半妖嘴里的每一句话。 “成为须弥的王,你认真的吗……” “当然。” 当然不是。 半妖满嘴胡言乱语,人的揣测注定失败。 称王只是为了搜刮恐惧随便编出的借口罢了,谁叫你们的头碰巧死了。 等草神出来打我,我就立刻跑回家。 毕竟我应该是打不过强大的神明。 ……说起来智慧神怎么还不来赶我走。 药效都要过劲了。 “你们的神呢?” 他这么想,也就这样问那群鸳鸯。 “……” 复杂的情绪猛地在空间里升腾。 梅因库恩吸了两口,发现吸不进去身体,就明白这情绪不是针对他的,疑惑地用手指敲了敲桌板。 “回答我,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 又一阵复杂的情绪,连带着绝望的悲泣,终于有个贤者打扮的人怯怯地举起手。 “我把她带来,求你放了我们……” “嗯?”什么? “不,不!是我贪心了,只放我一人,求你只放我一人就好!!” “?……行,滚吧。” 莫名其妙。 梅因库恩等啊等,终于在药效结束之前,他看见电梯再次上升,一个小小的,矮矮的,白色身影,被大人们慌乱地押着,粗暴地推入大贤者的办公室扔下,又忙不迭地操纵着电梯,跑了。 “哇。” 孩子被推了个踉跄,趔趄了几步,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身体,没直接摔在沾血的地板上。 “你是什么东西。” 梅因库恩用指甲转着手里的笔,坐着问她。 “献给魔鬼的羔羊吗。” “不是哦。” 纳西妲抬头,露出新叶一样的眼瞳。 “我是神明。” “来救自己的子民。”—— 作者有话说:须弥真的是个神奇的国度。 她没有稳定的魔神级战力也就算了,居然也没有一支正经的军队。 三十人团那叫外包吧,我觉得…… 第97章 极致武力,秀才遇兵打不…… 第一次亲身踏足大地。 第一次抚摸外面的风。 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子民。 不是在孩子们的梦里, 也不是在凯瑟琳的躯壳里。 “神明啊,我们需要你,跟我来!不、不会有危险的。” 虽然那子民眼神闪烁, 将我的手也握得很痛。 但是……终于被需要了呀。 好开心!我要努力。 納西妲就这样被賢者提出监牢,作为交换性命的赎金,送到了半妖面前。 “……神。” 梅因库恩低头, 上下扫了一遍她矮小的个头。 “就你?” 看不出来。 “对。” 納西妲谨慎地抬头, 看少年瘦削到撑不开风衣的肩膀。 徒手爆了大賢者头的, 就他? 看不出来。 果然啊,鲜花不到绽放的时刻就无法明晰颜色,也不能凭借外表贸论人之强弱。 “你找我,我来了,接下来可以谈谈嗎。” 納西妲走上前, 护住身后面如土色的学者们。 “先从自我介绍开始吧,我是納西妲, 你呢?” 她尝试着掌控这失控的局面,试图抢夺对话的主权。 “……” 但对方似乎根本没做好对话的准备,仍旧困惑地看她。 “纳西妲?” 他拍了拍沾血的虛空终端, 念公文的標题。 “是我。” 纳西妲注意到了虛空终端。 “智慧之神……纳西妲。” 年輕的殺人者又对着文字确認了一遍,最终沉默了。 他觉得自己现在應该大笑,可是笑不出来,也應该流泪, 只是也哭不出来,最后只能事不关己般感叹一句: “我年幼时, 曾多次于痛苦中向你祈祷,求你赐给我摆脱苦难的智慧。” “?” 纳西妲懵了一下,她大概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开场, 但还是下意识地开口: “……抱歉。” 一种本能的愧疚,好像月亮生来就要对太阳的缺席背罪。 “你道什么歉?难保自身之神。” 褪去对神明的愚信,重新回想那个死去老头的演讲,再看看被护卫们祭品般扔到面前的神明,就算是猫脑子再不灵光,也能把事实猜个七七八八了。 “圣洁的受害者啊。” 梅因库恩猛地抬头,虛空的帮助下扫视那群瑟瑟发抖的学者。 目標确認:您的忠诚拥护者,封锁神明协助人,负责静善宫监管…… [修改备注] 梅因库恩默念。 滴。修改成功,目标确认:当死之人。 梅因库恩掰断石制的扶手,信手一投。 “咻——砰!!” “啊——!” 骨肉飞溅,坚硬的碎块带着音爆与轰鸣砸在华服包裹的躯干上,凄厉的惨叫和更甚的恐惧在人群中炸开,梅因库恩听了,心里松快不少,就对那受囚者夸赞道: “真亏你能说出要保护的话啊。” “!!你!” 纳西妲完全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毫无征兆!见子民流血倒地再也无法忍耐,指尖绿光暗放神力流转—— 就像是附身凯瑟琳一样,她要借虛空附身半妖,终止对方的恶行! 这很容易,是纳西妲天生的权柄,她顺利地顺着网線感知到对方的精神体,就要压制时…… “唔!!” 憎恨凝聚成的利刃、恐惧铸就的盾墙、贪婪编织的钩索、绝望拧成的绞绳……带着污浊与暴戾从目标体内争相溢出,暴烈地退拒了绵延的草叶! “好苦……” 纳西妲无意识地呢喃出最强烈的感受。 隨即,她就被海量的负面情绪冲晕,在众多学者驚恐万状的视線里“啪”地一声倒下了。 “啊啊啊啊啊!!” 死寂被恐怖的尖叫撕裂。 “你把她怎么样了!?” 有人愤怒。 “怎么办!神明、神明也敌不过他!” 有人恐慌。 “意料之中的结局,啧!真没用!” 有人理所当然。 “?” 有猫懵逼。 他不知道体内凝聚的恶意对其他生命有多大的冲击力。 他只知道,在他隨手砸傷了一个不咋样的人类后,纳西妲忽然摆了个超酷的姿势,身冒绿光,然后……然后什么大招也没放出,就这样倒下了。 虽然没人看清发生了什么,但在场唯一有能力、有动机造成傷害的,好像确实只有他。 “你、你傷了小吉祥草王大人!” 这是神第一次见人,但又何不是人第一次见神?往日被賢者们口诛笔伐的飘渺形象突然具象化,变成一个坚定的小小身影。 “神明大人因为保护我们而被伤害,我们之前却…” 虽然纳西妲还醒着,她会发现自己因信仰而生的神力竟在久违且輕微地增加,但可惜她没醒,此处只有一只因情绪大涨而狂喜的半妖。 “虽然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神明倒下后,恐惧依旧存在,但多了一点悲痛、怒火、羞惭,崩溃…梅因库恩微微睁大了眼。 “但,意外之喜!” 这可比单一的恐惧有用多了! 无需犹豫!梅因库恩直接将昏迷的神明从地上提起,抱在腿上,用锋利的指尖捏玩纳西妲苍白柔软的小臉,对他们张狂地宣告。 “我就算是殺了她,你们又能把我怎么样。” “你们的同伴把她送上来,不就是想让我凌.虐嗎。” “……” 学者们记不清他们是怎么逃出生天的了。 他们只记得那小瘋子兴致勃勃地捏了一会小吉祥草王的臉,时不时戏谑地挑明他们苦待神明的事实,痛苦与煎熬之中妖怪忽然眉头一皱。 “都滚吧。” “……什么?你、你要放我们离开?” “难道你们之前和阿扎爾同吃同睡?那继续保持。” “……” 不敢再多问一步,也没人敢去讨小小的神明,在他们争先恐后地涌入电梯后,他们看见暴君对着他们,意味深长地晃了晃手里的纳西妲。 “你们的神,将代你们受难。” 电梯下行。 神与僭主的身影在视野里消失。 “……呃呜。” 人群的呜咽声中,生论派賢者纳菲斯扶着昏死过去的学者率先对其他贤者开口: “我们得把小吉祥草王大人救出来!” 须弥整体由大贤者率领着其余六院贤者共同统治,今阿扎爾已死,能做主的只剩贤者。 但他却忘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知恩图报,六贤者中的一半,都笃行着阿扎爾的理想与信念。 “救?不,我们不能救。” 知论派贤者卡瓦贾摇头,眼里精光闪烁。 “我们得趁着小草神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将诱饵与妖物一同炸死!” “什么!?那可是我们的神明!” “所以为我们献出生命也是理所应当!动动你的脑子,纳菲斯!” 妙论派贤者在旁边惨叫,目睹阿扎尔凄惨的死状后他一直有点瘋癫: “那灾星能把毛笔投出音爆,信纸甩成铡刀!随便套一个公式都能算出他拥有多么可怕的力量,纳菲斯!我们必须立刻杀了他!不择手段!……炮,拿炮轰死他们!” “小吉祥草王大人可是为我们才遭此毒手!而且你不怕误伤学生们嗎!?” 纳菲斯根本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将求救的视線投给因论派贤者——唯二一个不曾对草神口出过恶言的同僚。 “说些什么吧!因库尔!” “抱歉,我正在忙。” 他看见因库尔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笔,蘸着血,在衣袖上大写特写: “今年今月今日,第…任大贤者阿扎尔亡于兽耳竖瞳者之手,贤座可能成王位?我愿称此事件为学城血冕……高兴点纳菲斯!我们已站在历史的拐点了!” “狗史!谁在意这个!” 电梯停下,纳菲斯只来得及骂他一句,就看见几名贤者结伴匆匆离开,按着耳边的虚空终端: “调用武器……目标设在教令院顶层,尽量不要损伤到智慧宫里的图书……这是必要的牺牲,事成之后我就是大贤者,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智慧宫里的图书都考虑到了,就不能考虑一下智慧神吗!? 贤者们权力相等,他无力阻挡同僚的决定,只能匆匆地走下电梯,疏散围观的人群: “散开,都散开!三十人团!风纪官!” 迷茫的学生们几乎把智慧宫挤得水泄不通,三十人团冲上前从他手里接过浑身是血的伤者抢救。 “贤者大人,发生什么了!?” “听说阿扎尔大人死了,草神被掳了,到底怎么回事?” “别在这围着,都去上课……呸!停课!都停课了!立刻回家!所有人!停课一周!” “可是我的论文……” “延迟!初审复审终审答辩都延迟!” “哦!!” 他们中的许多立刻住了嘴,欢欢喜喜地跑了,但还有人留下。 “老师!” 大尾巴的小孩子艰难地挤过逆行的人群,一把抱住他的腿: “你有没有事?” “提纳里!你怎么在这!下午不是没课吗?” 纳菲斯认出这是自己刚收不久的小弟子,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学生。 “老师,我听说你被挟持了,好担心,就在这里等你。” “天啊,天啊,好孩子。” 混乱,迷茫,以及老师摸在头上颤抖的手,一度成为提纳里对须弥新王的全部印象。 “但你不应该在这里,这里太危险,快走,那些混蛋瘋了!” 他被急匆匆地抱起来,对待瓷器一般珍护,他的老师怕极了,身上也有血味。 “你父亲呢?他在哪个实验室?快用虚空告诉他,出事了,带着学生们快跑……” “老师,我爸还没给我配虚空呢……” 提纳里抖了抖耳朵,敏锐地听见六大学派的学生们慌乱地从教室里跑出去,都按着虚空迷茫。 “为什么风纪官们突然通知撤离?” “管他做什么,反正不用上课了!” “看终端!听说是政变,有人杀了大贤者自立为王!” “哈?假的吧?……或者说是那帮沙漠干的?毕竟他们天天喊着赤王赤王。” “嘿!朋友,你不知道我今天帮助了一个多奇特的外国人!” 还有一个金发的少年在向同学炫耀。 “他向我问路时,我注意到他的眼睛在随着光线收缩,金的!竖的!超酷!真想看看他的全脸……” “滋——滋——” “!!” 吵闹中,大量的杂音忽然占据了提纳里的大脑。 “老师!” 他控制不住地抱怨起来。 “我耳朵好痛!” “怎么了?” 纳菲斯赶紧伸手去揉: “忍一下,提纳里,现在可没时间……啊。” 视线扫过窗外,纳菲斯瞬间顿住,他知道他敏感的学生为什么不适了。 巨大的元素炮被推到门前,炮身上纠缠着雷元素与火元素的光芒,令人心悸的“滋滋”声响个不停。 “……老师,那好像是妙论派的新武器吧,听说它可以炸碎山脉?” 几乎是瞬间,纳菲斯抱着人拔腿就跑。 “疯了疯了疯了疯了!操!学生们,跑啊!” 他终于明白。 救不了神明什么的,为须弥牺牲什么的,都是个借口,就算是能救,他们也不会救的。 他们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让小吉祥草王死!波及到学生也无所谓! “角度上移七十五度,射程缩短至顶层,能量输出功率提升至十倍,目标,贤者办公室!” 妙论派贤者亲自在现场指挥,声音因为亢奋而扭曲,“如果波及智慧宫……” 他故作姿态地顿了一下,随即冷酷地挥手,“那就波及吧!正事要紧!开炮!” 毁灭的光束如同神罚之矛,撕裂空气,带着焚尽一切的威势,直刺教令院的穹顶! 纳菲斯抱着提纳里刚冲出正门,就被那无法直视的强光刺得闭上了眼,心中一片绝望的冰凉。 然而,预想中的驚天爆炸和建筑坍塌并未发生。 盛大的黑雾从教令院的顶部漫出,灰白发的少年人站在其中向光束挥手,光束就散开,散成无数细小的烟花,飘飘摇摇地在半空下落。 攻击毫无作用。 “什么……” 妙论派贤者脸上的狂热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恐和荒谬。 纳菲斯已冲出教令院,见此情景,茫然地伸手去接烟花。 “如此伟力,怎么可能……呜!!” 剧烈的灼痛和麻痹感瞬间传来,如同被火与电同时击打: “都不要摸!退回教令院!” 警告声中,僭越的王从天而降,他单手抱着幼小的神明,众目睽睽之下輕轻一脚将元素炮的贤者踢飞数米! “啊!!杀人了!” 学生的惊叫声中,纳菲斯惨白着脸,一动也不敢动。 “怎么能…如此强大……” 魔神战争,不是早就结束了吗?元素龙王,不是早就匿迹了吗?那么,在我眼前的这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怪物? 几乎绝顶的惊恐声中,他听见少年人低垂着耳朵,声音又温和又轻,困惑极了。 “你的子民,想把我与你一同杀掉?” “可以理解,毕竟我做的还不够好,而你又太强。” 纳西妲回答。 “但这很容易造成无辜学生的伤亡,谢谢你打断了它。” “……抱歉,真不能理解,你们神都这样吗。” 僭主沉默了一会,极不情愿地转过身来,视线虚虚地落在纳菲斯身上。 “……?” 梅因库恩忽然看见他怀里的提纳里。 狐耳,狐尾,视线警惕戒备。 同类? 梅因库恩犹豫着盯了一会,想伸手掰他的嘴看看牙和舌头,又怕伤了他。 一只手忽然伸出,挡住孩子澄澈无畏的眼睛。 纳菲斯颤抖着身体,嘴唇嗫嚅。 “王。” 他从未想到自己会使用这个称谓。 他也没发现少年人的脸从一开始就比他更白,耳尖被风吹得轻轻颤动。 “……嗯。” 梅因库恩以极致的暴力得来贤者的臣服。 卡维在旁边看傻了。 “金色竖瞳的外国人?” 他的同学惊恐地捅他。 “就是你把鬼子引进村的?” 第98章 卡维训猫,送去建希望小…… 学者们从电梯里落荒而逃的瞬间。 [!!?] 梅因庫恩就从药剂带来的虛假放松里猛然驚醒。 [等等!我刚刚、做了什么??] 驚恐与茫然代替平静。 还有情绪恢复带来的不适与剧烈的颤抖。 [为什么清醒过来会发现自己已经出国了, 还放出了成王宣言了啊嗚嗚好可怕!] 手脚立刻开始控制不住地抽搐,后背也痉挛着靠在賢者之座上……梅因庫恩讨厌这把椅子,太高太硬, 脚都沾不上地,以至于一泄力身体就往下呲溜,哧溜到地上才能停下。 “嗚……” 地也凉, 一地石块硌得人发痛, 趴在地上, 花纹陌生到让人想哭,看到上面沾的血就更想哭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他也真的在悄悄掉眼泪了。 [我是要努力被人恨不错,可是、可是——] [这不代表我要再成为人的首领啊!我根本做不好首领,做不好的,如果他们死了怎么办?而且、好、好恐怖, 异国的,许多的, 陌生的,人……不要不要不要!都离我远点啊!] 猫直接被现状吓哭。 他躺在地上缩成一团,从耳朵尖到尾巴尖都在发颤。 如果没人管, 他能一个人哭很久。 但是纳西妲从地上坐起,她捂着被捏痛的臉,驚疑不定地看着泪眼汪汪的残酷暴君。 “你……” “好像和刚才有点不一样?” [!] [不、不能露怯,忍住!想想哥哥, 想想预言,拿出威严来!] 梅因庫恩忍住泪, 给了纳西妲一个超凶的眼神: “哼。” 纳西妲看了一眼他眼角的泪痕,又看了一眼他抖得快要起飞的小臂: “?” 好像哪里,都不对? 疑惑, 想搞明白,但比起求知,纳西妲更看重自己的子民,就先问: “虽然大家都不见了,但我没有闻到多余的血腥味,你把大家放了吗?” “……” 纳西妲是神,不是人,梅因庫恩不怕她,也有和她交流的能力。 但…… “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須弥的泪水与你有何益處呢?” 孩童相貌的神明头上沾着灰尘,臉上带着被指甲捏出来的红痕。 “……” 对不起啊!! 一开口,梅因库恩就只想驚恐地道歉!所以他死死咬紧尖牙,瞪圆眼睛,拼命虛张声势了起来。 “谁绑了你的喙吗,啄人的贼鹰?” 纳西妲没被吓到,但半妖的沉默让她有些不高兴,就叉着腰,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就连无舌的种子在萌发时都会向世界发出輕微的礼赞,你这有口有唇的人,就这么吝啬你的言语吗?” “呃、我…” 沉默解决不了问题,梅因库恩终于试图开口,但比解释更先到来的是毁灭的光束。 “轰——” 纳西妲什么也没反应过来,她只记得半躺在地上的少年突然暴起,虎兽般锋利的黑爪猛地按住自己的后脑,压进怀里……一个標准的保护姿势? ‘好奇怪。’ 雷与火的碎屑在空中散开时,纳西妲依在梅因库恩冰冷狭窄的怀抱里。 我的子民想杀我,我的仇敌要救我? “你的子民,想把我与你一同杀掉?” 是这样没错。 ……你为什么看起来很难过? * [这都什么事,好想死……] “啊?什么?什么王?等等?啊?政变了?不对!这不对劲吧!” 卡維一臉蒙圈大踏步上前,要拍梅因库恩的肩膀询问: “请问你——啊!别拦我!” 他的同学一把抱住他,拼命后拖拦阻: “想死啊!你们院的院长还在歪脖树上挂着呢!” “等等!放下我!我必須要问明白——喂!” [……] 梅因库恩劫后余生地放松了肩膀。 他还记得卡維,一个热心指路的好人。 缺点就是太热情了,梅因怕自己被对方吓死。 [拦得好,卡維不知名的同学!救我命了!] “王…” 一回神,纳菲斯已经把提纳里拍走,现在正在他面前低着头滿脸苍白,试图讨好新王。 “你、您接下来想做什么,巡视您的新国土?” 巡视? 梅因库恩迅速而輕微地抬眼扫了一遍周围……无数道视线,或惊恐、或好奇、或探究、或怨毒,如同实质的针尖,四面八方地扎在他敏感的心脏上。 [……这是报复吗QAQ] 纳菲斯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滿,就更加惊恐,生怕下一秒就被暴起打飞: “那、那请允许我为你披上华服,戴上王冠…” [不!!] 梅因库恩面上沉默,心里慌乱地攥紧义兄的宽大风衣。 [我已经要被吓死了,别再夺去我的心理安慰了!] “那、那——” 纳菲斯是个标准的学者,高颅顶厚镜片死板发型,和实验室接触的时间要比人多得多,别说讨好王了他连阿扎尔都没讨好过,迅速地败下阵来滿脸绝望: “请您指示…” [……] 我指示啥!我指示啥! 梅因库恩只感觉汗都要从眼角流出来了。 我只想在地上安静瘫一会,或者找个角落哭一场! 纳菲斯是个標准的学者,梅因库恩是个标准的哑巴。 惊恐与绝望在双方身上溢出,落在纳西妲宁静的眼里。 终于,神明打破了沉默,她提醒: “大賢者的办公室被毁了,无處安放尊贵之身。” “我、我立刻安排人修建宮殿,王,在那之前请你先……” “先来我的净善宮歇脚吧。” 纳西妲适时接话。 “啊?” 纳菲斯浑身一冷,又愧又恐地看向神明。 “那、那不是您的囚…” “嘘。” 纳西妲竖起手指打断他。 “鹿困囹圄,狼嬉笑难止。” “鹿困囹圄,羊感同哀自。” “鹿困囹圄,象长鸣毁之。” “无名的王啊。” 纳西妲将要第一次试探他: “你是狼,是羊,还是象呢。” “?” 梅因库恩听不明白隐喻。 但和神交流总比和人交流要自在得多。 于是就点头答应,矜持又迫不及待: “走。” [这破地方我是一秒也不想待了呜呜呜!] 纳菲斯战战兢兢地看着少年和孩童进入了囚神五百年的监牢。 里面无光,无窗,无窗,也没有任何用品,被刻意遗忘的花盆,怎能保持舒适? “你就住这里?” “嗯。” “…你平时怎么解闷?” “靠做梦。” “……” 嘭——!!! “啊啊啊啊!” 巨大的暴响和学生们的惊叫声中,卡維震惊地看见砖块如细雨,四溅而下。 “什么情况!?” “好像是净善宮炸了!?” “啊!?” 卡维不是高层,不清楚内情,他只知道一件事—— “先杀大賢者再炸神明的寝宫?天啊,这才第一天,好大的下马威!” 第一天就如此,贤者与神明都逃不过那人的毒手,那第二天,第三天呢?教令院会变成什么样子? 須弥要完! 他拔腿就往净善宫冲。 “卡维,不许去!停下!” 同学见势不妙,想拦他,没拦住,只能焦急地惨叫出声: “我说错了,不是你把鬼子引进村的,快回来!对不起卡维!是我嘴贱!” 卡维知道他在怕什么。 无非是怕自己被多余的责任心支配,英年早逝罢了。 他也知道,须弥遭此变故与自己其实并无关联,自己也不必为此忧虑。 就算那个人问路时自己没有帮忙,他也会从其他人的口里知道教令院的位置,进行袭击,可是、可是—— “根本无法、坐视不管!” “哈、哈……” 一口气跑到高处的净善宫,卡维看见那暴徒与神明正站在废墟里背对着他……谢天谢地,小吉祥草王大人毫发无伤!来不及思考了,带着满腔的怒火与年轻的激情,卡维快步跑上前,扯过纳西妲护在身后,怒视梅因库恩: “看看你做了什么!象征着草神大人尊荣的净善宫!在你手里变成了什么样子?!一堆废墟!”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怒斥梅因库恩的。 ‘没关系,我死了也无所谓,妈妈找到了新的爱人,前几天也到了枫丹……就算是这家伙想报复我的亲属他也找不到!’ “停手吧!你知不知道……” 他又慷慨激昂地吼了两句,又立刻发现对方的视线竟一直没落在自己身上,只是飘忽地在空中游离。 “喂!尊重我啊!” 卡维愤怒地看向比自己还矮了半头的少年。 [……] [我很尊重你给我提供的愤怒,量又多质又高…] 梅因库恩根本不敢与人对视,卡维的责骂又无法引出他多余的动作,现场诡异地陷入了僵持,只有惊恐的学者们越聚越多,远远站在不敢说话。 [……怎么办。] 梅因库恩被人看得几乎要起鸡皮疙瘩: [好想跑……] “唔,我以为你会狠狠地惩罚他呢,就像你开了阿扎爾的颅一般。” 纳西妲在此时却轻轻开口。 “真是仁慈呢,畢竟就算是贤明的君王也很少能忍受子民的当面指责呢。” “哈?仁慈,小吉祥草王大人,你可真会说笑……” 这是她的第二次试探。 [!?] 梅因库恩直接心神不宁。 [我、我必须要惩罚他吗?啊、确实,好多人在看这边,头领不咬伤冒犯者就会有损威信,可是、可是——] 他惊恐地拍开虛空终端,对着卡维一顿扫描。 确认目标:卡维,刹诃伐罗学院,帝利耶悉,已完成課程(附成绩)如下…… [啊?啊?建筑理论,结构力学?这都什么和什么?] 没有犯罪史,没有特殊备注,梅因库恩看着满屏的专有名词,傻了。 [神啊!呸!谁都好,救救我,除非帝利耶悉有罪犯的意思,否则我根本无法对他下手啊!] 纳西妲看着少年人一脸冷酷,目光放空,就用意识潜进了他的虚空界面,看看他在对什么发呆。 “……帝利耶悉是初级学者的称呼哦,但想要成为正式学者顺利畢业的话,必须至少要完成一个課题及论文。” [果然不是罪犯的意思!等等,毕业,課题,论文……虽然不太明白但好像很重要吧……] “嗯?小吉祥草王大人,怎么突然解释起这个?” 卡维闻声想起了自己被分到的课题……协助前辈们给一个富户修建豪华浴室,甲方要求挺简单的,无非是“不要和我讲技术”和“这不是你该思考的事吗”两种,简直每一天都是煎熬……咦? 滴—— 一道高级提示人忽然在所有人的虚空里响起。 公告 大贤者阿扎爾去除帝利耶悉卡维旧课题《璃月风水在大型浴室中的应用》 大贤者阿扎爾增加帝利耶悉卡维新课题《沙漠民生工程实践:论如何在流沙、毒蝎与镀金旅团骚扰环境下建立结构稳固、采光良好且成本低廉的小学》 “……” “????” “你……” 梅因库恩绷着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声音的平稳,想对彻底石化的卡维,残酷地宣告他将受到的惩罚。 “你……” 不行,对人还是说不出来话。 他选择在虚空里打字,向全须弥公告: 阿扎尔:卡维。 阿扎尔:不在沙摸建够十所小学就别想比业。 为什么是阿扎尔。 因为梅因库恩还没会改用户名。 为什么是公告。 因为梅因库恩不知道该怎么私聊。 为什么错字这么多。 嘘,你不要命了? 空气再次凝固。 “?” 卡维迷茫地看看猫,又看看自己的虚空界面。 “靠!!” 最先崩溃是他的导师,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学者,他捶胸顿足,声音凄厉: “我们的骄傲,妙论派之光,怎么可以去鸟不拉屎的地方建学校!?还是给那帮沙漠贱民,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天赋!对艺术的亵渎!” “呜呜!” 他的同学们也哀嚎: “沙漠里可没有甲方爸爸!之前的课题虽然难缠但至少真的有钱!” 其他五派学院的人也都脸色惨白,悄悄后退,看着卡维的眼神也充满了同情和兔死狐悲的恐惧: “如此苛刻的毕业条件,简直是精神和□□的双重流放……” 这惩罚,看似不流血,却比直接处决更让学者毛骨悚然! [有、有这么可怕吗?] 梅因库恩默默地慌了,身体开始小幅度地发抖。 [我只是在阿扎尔标明可废弃的课题里选了一个标题字最多的……] [不、不会出问题吧?] 他有点担心地瞟卡维,却见卡维也正呆滞地看他,声音干哑地问: “钱教令院出?” “?”梅因库恩没听明白,只想快点让他闭嘴,就胡乱地点头,反正他是王,他说是就是。 “天啊!” 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席卷了卡维的心灵。 “这才是我想要的!!” 他就爱奉献!他就爱挑战!他就爱用建筑庇护生命胜过为玉石镀金!此刻的快乐、满足和使命感,简直要冲破他的胸膛!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种为爱发电的崇高思想,许多人默默地擦起了眼泪: “看啊,这孩子,多坚强啊,到现在还能强颜欢笑……” “打击太大,都开始说胡话了…” “……” 梅因库恩瞅瞅手舞足蹈、快乐得像个孩子的卡维。 又瞅瞅周围一群默默垂泪、仿佛在参加他葬礼的学者们。 “?” 什么情况? 搞不懂。 …… 我还是太缺乏智慧了。 第99章 回家做饭,纳西妲三次试…… “哈哈哈!爽死我啦!” 卡维跳着跑开了。 他可能要去智慧宫翻翻书, 可能要去教令院招几个人手,也可能是要回家收拾收拾行李。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留下被骂了一半的梅因库恩与学者们面面相觑。 [……] [救命!他们都在看我啊啊啊!我得、想些办法…] 納西妲感知到虚空又滴了一声, 公告弹出。 阿扎尔:都给我衮。 熟悉的发布人姓名,粗鲁的指示,陌生的命令。 “阿扎尔…” 学者们的脸上一片慘白。 殺死领导的殺手在用死者的姓名隨意发公告, 下命令, 須弥人不知道其他国家的人会怎么想, 他们只覺得这实在是太阴森恐怖了,简直就像是野兽一掌一掌地用血淋淋的爪子拍他们的脸,反复提醒他们在被什么可怕的怪物统治! “啊!” 納西妲沉默地看着子民们慘叫一声,落荒而逃。 [啊!] 納西妲沉默地看着少年人吓个激灵,耳尖炸毛。 “……” 太奇怪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年轻的神明感到困惑。 是什么能让一个人既可以张狂如仙人掌,也可以内敛如沙脂蛹? 不过, 第二个試探也得到了不错的结果。 也许,可以不用那么担心打草惊蛇了。 “…納西妲?” 梅因库恩緩下神来,发现纳西妲正把手指圍成一个方块, 顽童般把自己罩在里面观看。 “抱歉,毁了你的住处。” [都怪智慧神的样貌太有欺骗性,毕竟孩子和囚禁两个词一联系起来我就想发疯砸东西…嘶,怎么这次真的付出实践了…] “唔。” 纳西妲举着手沉吟一声: “憎恨在你的身体里大量积攒, 成了连神明都畏惧的河,如果不处理好这些污浊的泥浆, 不只是精神,连身体健康也会被影响哦。” 这是善意的提醒。 人的憎恨带着可怕的愿力,集中后足以让草木枯干, 血肉腐烂。 [!] 纳西妲却听见对方在心里欢呼一声。 [值了!被人圍观也值了!嗚嗚嗚哥哥!我会继续努力招人恨的!] “……” “是我对人類的认知还不够深刻嗎。” 好難理解。 袭击須弥的目的是为了……被恨?亲属里有个兄长,极不擅长与人接触,精神状态不稳定,似乎有双重人格,一个邪恶一个善良?不、不对,逻辑不通,还需要更多情报。 “纳西妲。” 被观察者上拉了围巾,是因为警惕还是害羞? “你举着手不累嗎。” “我也要稱呼你为王嗎?” 以问还问,纳西妲面不改色地当面窥视他的心声。 “就像是那些为你折服的须弥子民一般……” 这是纳西妲的第三次試探。 第一次试探,她以身为饵,暴露出神人不和的国家缺陷,为要看这年轻的僭主是否会落井下石,将权力与荣耀尽数掠夺在手。 第二次试探,金发的学生自己冲入刑场,纳西妲提醒他刀已磨利,为要看他是否愿意将未成熟的花苞碾碎,焕发威严血光。 而第三次试探,是最直接的试探。 “神明也当奉你为尊?” 白发的女孩笑容天真。 “是这样嗎,王?” [……] 梅因库恩打小就是个虔诚的信徒。 虽然信的多了一点,杂了一点,还带着偏见与误解,但他真的很虔诚。 [啊啊啊啊啊——] 剧烈的惨叫声瞬间塞爆纳西妲的耳朵。 “不用。” 少年人硬邦邦地开口,冷酷无情的模样。 [啊啊!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啊啊啊!] [完了!哥哥!智慧之神居然对我说了这种话,我感覺我这辈子都会受到知识的诅咒,再也不会聪明了呜呜呜!] “……” 反差,好大,好吵。 纳西妲忍住捂耳朵的冲动,坚强地维持笑脸。 “那我该叫你什么呢,无名的王?” “就连鸟雀也会以独特的节奏稱呼同伴,我的名字是纳西妲,你呢?” 她说这话的同时立刻全神贯注地集中精神,为的就是能第一时间获得他的名字与身份。 不为人知的来历,難解的动机,异国人的相貌……只要有了名字,就是有了线索,纳西妲完全能顺着线索将这些谜题一一解明。 [……] 可是纳西妲等了好久,却等到一片沉默。 仿佛自己的身份是什么恶心的东西一样,思考一下都厌烦。 “?” 纳西妲正疑惑,却见少年王已冷淡地开口。 “你可以隨意称呼我。” 心声也继续。 [怪物,野兽,妖怪……都请随意,反正都是事实。] “……咦?” 纳西妲有点不知所措。 对方不是仙人掌,但好像也不是沙脂蛹。 自我厌恨的心,可生不出坚硬的壳。 略加思考,她想好了新王的名字。 “我要叫你瓦那斯瑪菈那薩普纳。” “什么?” [啥玩意?] “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无所谓吧,反正不会有什么好寓意……等等,问题不在于这个吧!?] 纳西妲自顾自地解释起来: “在森之民的语言里,他的意思是森林记住的梦,而在人類的世界里,我们更常将他翻译成…” 她看向半妖冷酷的眼睛。 “永恒的爱。” “是个不错的名字吧?嗯?你不喜欢吗?我还是第一次给其他生命起名字呢。” “……” “听起来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梅因库恩冷淡拒绝,而拒绝她的理由主要是—— [太长了啊!瓦那、那什么?] “瓦那·斯瑪菈那·薩普纳。” 纳西妲流畅地提醒,表情十分迷茫: “很长吗?我感觉还好啊,很容易就记住了,朗朗上口。” “呵。” [……难道是我的问题?] 虽然起的名字被梅因库恩冷酷地拒绝了,但纳西妲一点也不在意,她在生论派贤者纳菲斯惊恐的视线里理直气壮地反抗: “是你先说‘可以随意称呼’的哦,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我就要这么称呼你。” “小吉祥草王大人!千万别惹怒了他……” 完了完了!也不知道我这一身脆骨头能不能护住神明! 他焦急地上前几步,却见新王扫了他一眼后突然松口,脚步迟緩地后移: “随你心意吧。” 哦!谢天谢地!草神大人没被打飞出去! 纳菲斯还没来得及庆幸几秒,就看见小小的神明忽然伸手捉住对方的衣摆: “等等,天色已晚,要不要和我一同用餐?我想亲身尝尝人类的食物是什么味道的。” 啊!服务员和厨师都会吓死的!等等,既然是王,那我们是不是还得提供什么……御膳?啊啊啊不要哇! [天色已晚?] 纳西妲的所闻遍计忽然又给她传了道心声。 梅因库恩抬头看了看夕阳: [糟了,我得快回去给孩子们做饭!] 纳西妲:“?”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搞了政变,杀了须弥的最高领导人,在教令院上下一片混乱急需你的安抚和警告立威时,选择抛弃一切只为了回家给孩子做晚饭? 这、这对吗? [午饭已经让他们自己做了,晚饭可不能啊!] “????” 纳西妲拦不住猫,只能迷茫地看着他瘦削的身影在黄昏里越变越小。 难道说,这其实是正常的? 我对人类的了解,还是不够深刻啊。 “神明大人!” 纳菲斯心惊胆战地凑过来:”他、他怎么走了?” “啊、嗯,他回家给小孩子做饭去了。” 纳西妲压下心里的困惑,故作无事。 “呜呜!大人!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啊!难道、难道说他打算用更残忍的手段对我们,所以您才想了个拙劣的借口安慰我??” “……” 果然不是我的问题! * 空气由须弥的湿热转为寒凉,梅因库恩回到枫丹。 [怎么感觉这一来一回就像是通勤,那维莱特坐巡轨船去歌剧院?] [也算是步老师的后尘了。] 梅因库恩疲惫地打开门。 [孩子们,我回来了……] “哟。” 比稚嫩欢迎声更先响起的是成年男人的冷酷质问。 “你还知道回来啊。” 卡雷斯围着围裙,冷笑着从厨房里端着锅走出来,独眼里尽是阴森怒火: “我还以为,你用我吓完女儿后就把我忘了呢!” [……] “又哑巴了?说话!” “我、我们没给他开锁…” 三小只瑟瑟发抖地坐在餐桌前。 “他自己踹开门走出来的……” 卡雷斯的声音软了一下,没软太多: “有你们事吗?闭嘴快吃。” [……] 梅因库恩不该指望区区十八道门锁就能挡住一位愤怒的父亲。 尤其那位父亲还碰巧是武装组织的首领时。 “小子,过来。” 卡雷斯强压着怒气又多盛了一碗饭,招手示意梅因过去。 “我们谈谈。” “……” 梅因库恩一动不动。 “过来啊。” 卡雷斯甩下围巾和饭勺,气势汹汹地向他逼近。 “你之前不是很会说吗?‘我只是在克制一种冲动,把爪子掏进你胸膛的冲动…’不是你说的吗!?回答我,小子!” [啊啊啊啊啊!] 猫直接惨叫一声,掉头就跑。 [我的家被蟑螂占领了!!] “靠!你跑什么!到底谁是绑匪!” 卡雷斯早有准备,他扫了一圈,视线略过琳妮特,略过太小的菲米尼,最后一把拎起林尼。 “给我回来!” 他对着少年人逃窜的身影大声威胁: “你不回来我就狠狠抽这小娃娃的屁.股!” 林尼:“啊?啊?不是,等等先生——这威胁太逊了吧!?” 他还没想好这种情况是该喊“恩先生快跑”还是“恩先生救我”时,就看见已经窜出二里地的杀手一个急转弯,东倒西歪地拧回来了。 “不错,小子。” 他感到卡雷斯的胸膛满意地震了下,又大力地拍拍恩先生的肩膀; “早这样做不就好了吗。” 而恩先生呢,昏暗的视线也挡不住他眼里的水光。 “不是吧恩先生。” 他感觉心里有一块东西在缓缓坍塌。 可能是对监护人的某种滤镜吧。 “你俩到底谁是绑匪啊。” 第100章 你爹来了,卡雷斯秒杀…… 梅因庫恩本打算做完飯后立刻返回须弥, 不做停留的。 收集负面情绪很重要,菲米尼他们也很重要,貓很贪婪, 他拥有的少,如今更是两手齐抓,一个也不想放下。 所以就打算苦一苦自己, 累一累自己, 反正在人世间的万般规则中, 唯轻贱自己是最不违背律法,伤害别人的。 一切都該如臆想般顺利,如果他不在走投无路时贪卡雷斯身上那点情绪的话。 “需要我请你吗,坐下!” “!” 梅因庫恩一个激灵坐到椅子上,耷耳低头, 视线下垂死死地盯着碗里的飯粒,像是里面有莱欧斯利似的。 [蟑螂、跑出纸盒了嗚嗚嗚!] “恩先生…” 琳妮特看着眼前的場面欲言又止。 和对梅因庫恩有着恐怖滤镜的哥哥不同, 她早就感知到了少年人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强大。 但也不知道对方到底脆弱到何种程度。 …没问题吧。 “啪!”卡雷斯把筷子拍到梅因庫恩面前,同时恶狠狠地往他的白米飯上浇了勺肉汤。 “傻了吗?把围巾摘掉,吃飯!” “……” 没问题。 她摇了摇尾巴, 面无表情地将牛奶推给六神无主的菲米尼。 “琳妮特姐姐,我好混乱,叔叔不是客人吗,客人是該这样子招待与被招待的吗?” “放心吧。” “这里没有一个坏人。” * 三个孩子在卡雷斯赞許的目光下很快吃完了饭, 盘底干干净净。 “不错,比娜維婭当年乖。” 另一个就很不行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碗还是滿的。 卡雷斯大怒,拍案而起: “怎么!你是想讓我喂你吗!?” [!!?] 梅因库恩大驚,他完全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既然已经脱困, 那就回刺玫会啊!等等——] 慌乱的视线扫过卡雷斯的腰间。 [咱家的钥匙?] 不对! 梅因库恩驚恐地坐在椅子上东張西望,很快发现了許多陌生的东西,报纸,雪茄,烟斗,酒,病历本,一些心理书籍……他已经出去过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原因又回来了! [为什么……] 卡雷斯可不像佩佩她们能直接从细微末节处理解梅因库恩的意思,他看着梅因库恩吭哧瘪肚用筷子戳饭半天不吃一口的行为只想发疯,憤怒情绪源源不绝地涌进梅因库恩的体内,从某种角度讲他留下卡雷斯的目的也算达成了。 当然,对比须弥来说只能算是开胃小菜了。 “叔、叔叔……” 菲米尼流着冷汗上前,摆他的小手阻止。 “恩哥哥,从不在人面前吃饭的……” “是吗。” [对的对的。] 梅因库恩慌乱点头。 [你不能强迫我,得、得讲道理,文明!] “呵。” 卡雷斯这几天从梅因库恩身上唯一学到的就是别特么心软!乘胜追击! 心软,闲逛时看见娜維婭说的苦孩子,想捡回刺玫会照顾一下,誇擦,转眼自己被绑了。 孩子老犯病,躺地上抽不停,心软,念个童话安慰一下,誇擦,没过多长时间自己就被拎出去示众,评头论足时还被发现胖了几斤。 正义之神!你知道当时刺玫会的多少人在现場吗?全部啊,几乎全部!我奋斗半生赚来的里子面子全丢尽了! 就算是精神病人也该有个限度! 卡雷斯目眦欲裂,就算不是什么组织老大,随便一个普通领导经历了这么一遭也都要黑化了,唯一没讓卡雷斯勒紧梅因库恩的围巾,对貓痛下杀手的原因是—— 那張病例报告。 “卡、卡雷斯先生,我真的没在你身上切除任何器官,只是切除了一个因元素紊乱带来的畸变瘤……再晚点切你可就好不了了!” 黑医的激烈辩解仍在耳边回响。 可以说是被救了一命。 卡雷斯会因此大为感动,流着泪感谢梅因库恩吗?不!感谢是有的,但卡雷斯显然是个正常的社会人,比起感谢,他更想拎着貓的耳朵大骂一句—— 你特么把好人好事干成这样是有病吧!被人讨厌你很爽吗?! 父女同心。 以往的所有忌惮都像个笑话,被愚弄的首领憤怒地购买物资,愤怒地收集情报,愤怒地和闻讯赶来的小娜维娅打了个招呼。 “老爹!你回家歇歇,位置给我,猞猁那边我一个人抓捕就好!” “不,交给我。” “啊?” “光抓捕起来有什么用,闹大了执律庭会来要人的。” 比起新时代成长起来的娜维娅,卡雷斯的立场更混沌些。 “我要讓他,这个抽风的猫崽子,脑袋灌水的虎羔子,彻.底.加.入.刺.玫.会。” 卡雷斯一字一顿,煞气溢滿独眼。 “娜维娅,记好了。” “唯有动乱者的彻底拜服,才可重振首领的威严!” “说得好,老爹!所以你想怎么让他拜服?你又打不过他。” …… “老爹,老爹,你该不会是想拉他一把又放不下面子吧。” …… “老爹,你不说话我就通知执律庭了,毕竟我还是觉得猞猁在海底进修几年比较好…” “不行!”卡雷斯立刻打断:“他还有三个小孩子呢!” “啊?他才几岁啊?” 带着難以言喻的愤怒,卡雷斯回到梅因库恩的家,在孩子们驚恐的视线里做了午饭,等了数个小时又做了晚饭,期间无数次试图忽悠开三个孩子的嘴,收获不少。 “恩哥哥是好人,他一点也不可怕,只是有点怕生……” 这个年纪虽然小,说出来的情报却是最多的,猫耳少年以前的行为都和娜维娅的描述一样,近日才出现了异常。 “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成交?” 小丫头不好忽悠。 “别问了,我绝不会背叛恩先生的!” 叫林尼的小子反应最激烈,他指定知道点什么。 总之,所有情报加在一起,大侦探卡雷斯无比确切得出一个结论——不趁这小子正常时将他调查个底朝天,就等他发病时就被压迫吧! 所以,哪怕看出了梅因库恩极不情愿,卡雷斯也坚定地把他按在了餐桌前! “从不在人前吃饭?” 独眼瞬间逼近梅因库恩的脸。 “怎么,有人看你就绝食?” [!!!] [不、不行了!] 梅因库恩一动也不敢动,只感觉胃在翻涌,一阵阵疼痛,不知道是饿的还是吓的,毕竟他上次吃饭还是早上沫芒宫的那盆猫粮。 “喂!” 菲米尼看出了他的難受,也顾不上慌张,赶紧伸出小小的手臂去拦: “你走开!不要逼他……” “不要逼他?呵。” 卡雷斯垂眼,神奇不辨喜怒地看着菲米尼。 “你有些过于溺爱他了,我活了这么久,还没听说有一家的弟弟没和兄长一起面对面吃过饭。” “咦?” 菲米尼不喜欢这话,立刻认真解释: “这是因为哥哥不喜欢露脸!露脸他会難过,我不喜欢他难过,所以不一起吃饭也没关系!” “等等,菲米尼也没和恩先生吃过饭?明明比我和琳妮特早相处了好长时间?” 林尼震惊,仔细回忆: “仔细想想也合理,毕竟恩先生一直戴着围巾,唯一一次摘下时是…” …是杀人那次。 啊啊啊啊啊!这对劲吗?! “所以说你们太宠他了。” 卡雷斯冷嗤一声,忽然伸手,牢牢抓住梅因库恩的肩膀。 “小不点们,听好了,真正的爱是管教,而不是纵容!” 梅因库恩:“!!!” 他浑身都是僵的,硬的,吓傻了的兔子般,只能颤抖着瞳孔地任由卡雷斯的手向自己伸来,向下轻拉围巾。 推开他。 大脑在命令。 [不行,我力气太大,爪子太尖——] 不用纠结了。 “他都瘦成一把骨头了,还不盯着他吃饭?你们三个是想等着收敛他的骨灰吗?……哦。” 卡雷斯的声音已随着围巾一起展开。 …… 梅因库恩大脑一片空白,只能下意识地紧抿住唇,争取不让尖牙露出半颗在外面。 卡雷斯……为什么突然沉默,难道、难道闭上嘴,也挡不住尖牙了吗…… 对不起…… 暴露在人前的感觉让梅因库恩心生惊惶。 我又、吓到人了。 “啧。” 卡雷斯忽然懊恼地皱起眉头,后悔了般,为少年重新整理围巾。 “?” 这可不是害怕或厌恶的表情啊。 粗糙的手指在颈间滑过,一声低沉的询问钻入梅因库恩的垂耳里。 “脖子上的疤……谁搞的。” “?”疤? 梅因库恩怯怯地抬眼,看见卡雷斯侧过身体挡住孩子们的视线,用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脖颈轻声示意: “如果你需要帮助……哈,我忘了,你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帮助了。” 啊……对。 梅因库恩抿住嘴,大脑迟缓地运转。 我脖子上是有一圈被电出来的疤来着。 “……” 我都要忘了。 重新整理的围巾盖住了脖颈,却露出了脸,卡雷斯好像误以为梅因库恩不愿意露脸是为脖子上的疤。 “孩子们,看看你们的哥哥多帅。” 他有点尴尬地招呼孩子们,菲米尼,琳妮特,林尼也都凑过来,配合着夸他。 “哇,哥哥,你很好看呐。” “恩先生,你完全可以靠脸吃饭了!” “确实。” “……” 正常人面对家人的容貌夸奖,会想什么呢。 一定是很骄傲,很自豪吧。 可是梅因库恩耳朵听着,心里却突然升起了毁灭一切的欲望。 他突然转头,将苍白的脸朝向卡雷斯。 “啊。” 张口,露出满口獠牙与布满倒刺的薄舌。 “!” 人类的瞳孔果然收缩,那是惊恐的前兆。 [对劲了。] 梅因库恩心里一松,恐慌感消散许多。 [这种反应才是熟悉的,正确的。] [安心了……] “!!?” 卡雷斯疾走几步,直接用手捏住少年脸颊阻止闭合: “营养不良造成的口腔畸形!?” [!!???] “什么什么?卡雷斯叔叔你说什么?” “快滚去睡觉吧你们三个。” 相当粗鲁地把孩子们赶走,卡雷斯掰着猫的嘴仔细研究,直研究得梅因库恩瑟瑟发抖。 [怎、怎么回事、你这反应不对,你应该害怕才是——] [放开我嗚呜呜!] 头被人类拧着转了半天,就在梅因库恩吓昏过去之前,卡雷斯突然松了手。 “看错了,原来只是天生的。” [!] 梅因库恩立刻把嘴牢牢地闭上,双爪捂住下半张脸。 [……?] [原来,只是,天生的?] “但你也需要多吃点了,你瘦得厉害,以后绝对会长不高的。” 卡雷斯普通地将梅因库恩眼前的那碗凉饭撤走,换了碗新的热的。 “好了。” 一位父亲平心静气地看向呆愣的少年。 “现在,你总该安心进食了吧。” “……” “还有什么顾虑,尽管来吧,退缩一步都是我刺玫会的不是。” “……” 在这种平静的注视下,梅因库恩竟生疏地拿起叉子,真放了一块炖牛肉在牙齿间咀嚼。 到底有多长时间,没在人类的注视下进食了呢…… “哼。” 卡雷斯看梅因库恩慢吞吞地吃,心里诡异地升起了一股自豪感,这种自豪感不亚于战胜仇敌,吞并土地亦或是征服帮派。 这小子确实难搞,但也不过如此。 我的女儿,娜维娅啊,你曾经问我想靠什么让一个年轻的强者拜服。 答案很明显。 孩子们扒在门缝里悄悄地看,卡雷斯回他们一个自得的笑。 包容,接纳,与平等的关爱。 他的高兴没持续太久。 “什么叫‘你已经不想吃了’?你才吃了几口?” 卡雷斯一把揪起畏缩的少年人怒视。 “我的手艺就这么差劲吗!?不许浪费!” [确实没有猫粮好吃啊呜呜呜呜——] * 次日,须弥清晨,由大贤者办公室连夜修改而成的宫殿里,学者林立。 “神明大人,怎么办,我心里好慌啊…” “别怕。” 纳西妲安慰纳菲斯。 “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很温柔的。” “……谁?” 没等他想明白,灰白二色发的少年已经立着耳朵,冷淡地坐到了王座上。 “真遗憾,你们还挺听话。” “!” 全场没有一个人发现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沉默了片刻,终于有了个人惊恐开口。 “王、王!要不要先用早餐?” “行。” 梅因库恩点头默许,又在侍者上菜时忽然夺过银盘,砸向某个学者。 “啊!!” “我不吃牛肉。” 惨叫声中,梅因库恩淡淡地说: “浪费不好,给我跪下舔干净。” 纳西妲:“……” “神明大人!你管这叫温柔吗??” 纳菲斯直接泪流满面。 “大贤者到底对你做了多过分的事啊!?” 100-110 第101章 疯狂一日,与草神开世…… 梅因庫恩扫了一眼桌台上的餐盤, 饶有兴致地发现,这帮学者无论心里是怎么想的,準备得都挺恭敬。 “王……” 这个顫顫巍巍的, 是厨師长?用虚空扫一下,遗憾,没有犯罪史。 “请、请看, 这米塔上装饰的帕蒂沙兰, 是罕见的白色, 正喻示着…” 他还想说什么谄媚的话,梅因庫恩已经一把抓过盤子—— “我不吃米饭。” “啊!!!” 誰人应声倒下,血从头上流出,污了昨夜刚铺好的华毯。 众人噤若寒蝉,情緒如火升腾。 “讓他醒来后把地上的饭吃干净。” 梅因庫恩吩咐一句, 兽瞳不帶感情地看向厨師长。 “继续。” “……” 能轻松挥舞铁锅的手此时却在发抖,厨師长颤着嗓子: “香辛果与羊排同烤…” “我不吃羊肉。” “啪。” 一眨眼, 银盘又飞了出去,但这次準头明显散乱了许多,那烤得香脆的羊排竟只是掉在了一个新招的小侍女怀里, 没给任何人的脑袋砸出血。 “王、王?” 她咽了下口水。 “滚出去,恶心的小鬼。” 僭主说完,又顺手操起金叉,狠狠一掷! “啊!!” 昨夜负责招人的学者捂着被穿透的肩膀, 大声慘叫起来:“王、为什么——?” “矮于我的所有弱者,都不配出现在我的宫殿。” “!” 小侍女很机灵, 立刻鞠了一躬,调头就跑,納西妲看见她转身时低头猛猛啃了一口怀里的大肉。 “……” 真不像话, 就算是找不到愿意服伺新王的人,也不能逼迫穷人家的孩子上岗啊… 不过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納西妲悄悄地在桌子的遮掩下把手围成方块,作为神明,她在学者们的激烈讨论下,还是拥有了自己的座位,小小高高的一个在半妖的左侧,帶着隐秘的心思和五百年未有的期许。 納西妲大人,你多长时间才能成长到能将他重伤致死的地步? 杀意不加掩饰啊。 納西妲叹息着用手指悄悄框住梅因。 ‘讓我看看,你折腾人时在想什么吧……!’ “我不吃蘑菇。” 她举手的瞬间,梅因庫恩突然站起来,把今天的第十三个盘子扔在不知道誰人的头上。 “吃不完杀了你。” ‘等等,不要突然站起来啊,我的所闻遍计都看错人了……’ 纳西妲正准备重新施展秘术,却见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凄慘的哭音。 怎么、怎么办,现在中止计划已经来不及了! “?” 纳西妲闻声看去,厨师长满臉惨白,形同发病。 “王,这也是我们须弥的特产……” 这个该死的杂毛崽子,怎么一口东西也不吃! 不吃其实也行,大不了计划失败好了,但为什么非要讓别人吃啊! 纷乱心声中,厨师长避无可避,只能颤抖着将手指向桌子上残存的最后一个盘子 “枣、枣椰乳鴿汤,您、您想尝尝吗?” 这里已经被提前下了蝎毒,怎么办……突然撤下暴君一定会起疑的! 纳西妲:“!” “嗯?” 黑色的指甲捏住碗边,不知道下一秒会‘赏’过别人还是自己喝了: “鴿子。” “等等!” 这两种情况纳西妲都不想看到啊! 来不及多想了,藤蔓从纳西妲的指尖飞速弹出,精准地射向那只瓷碗! “停下!” 咔嚓! 脆响刺耳,汤水与禽类细小的骨骼流了一桌,梅因库恩的手还维持着捏碗的姿势,悬在半空。 “……” “嘶!” 底下的学者集体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战战兢兢地抬头,以一种复杂中略带感激的眼神看向纳西妲。 如此柔弱的神明,为了保护我们免遭僭主的虐打,竟不顾己身安危,直面暴君的威光,呜呜呜! “……” 纳西妲不用猜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误会啊。 纳西妲有点愁烦地对上半妖平静的竖瞳,说真的,她多少对这个形态的梅因库恩有些打怵。 “那个……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么做是有缘由的,所以别捏我的臉,好吗?” “……” 几滴滚烫的汤汁溅落在梅因库恩黑色尖甲上,他捻了捻那点油腻,又嗅了嗅。 “呵。” 毒物的气味鲜明到令人作呕,恐惧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从身侧传来。 “王、王!” 厨师长不知道自己的毒杀计划有没有泄露,只能惶恐不安地弯下脊背,颤抖着等候命运的判决。 要是加把劲,肯定能压榨出更多情緒吧。 纳西妲突然伸手过来,拍半妖的腿: “别这样,瓦那·斯玛……” “闭嘴。” 打断那个又长又荒谬的名字,梅因库恩启动虚空终端,重新确认了下厨师长清白的过往。 行吧。 “你过来,把鸽子清理干净,烧成灰,埋进土里,用细粮祭拜三次,作为神明为你赎罪的代价。” “!” 厨师长震惊地看了梅因库恩许久,才在纳西妲的提醒下照做,此后,梅因库恩没再试图进食,学者们惊恐地报告了些东西后也都迫不及待地散去,此地只留神明与僭主。 “嘻嘻。” 神明晃着脚,十分高兴的模样。 “你笑什么。” 纳西妲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地笑,好半天才把头扭向梅因库恩: “你特意让他用细粮祭拜小鸽子呢。” “?” 梅因库恩搞不清楚这有什么可乐的,冷淡地回复: “鸽子是特别的生物,我因喜爱而优待它们,这是平常的事。” “哇,居然是这样吗。” “是,所以你做了多余的事。” 梅因库恩打击她: “我不吃鸽子的肉,也没有中毒的风险,若是在因拯救我而高兴的话,就省点心吧。” “哼哼~” 可是哪怕被这么说了,纳西妲也依旧快乐,脚丫在空中上下摇动着。 “真好,真好。” 她悄悄掰掉桌案上被毒得发黑的银饰。 “你还是如此的表里不一。” “?” 梅因库恩依稀记得这好像是个贬义词,但无所谓了,他现在有更在意的事。 “智慧之神,世界樹的化身,我要向你发问。” 无法获取负面情绪的问题已经得到解决,梅因库恩感覺体内的情绪多得要爆炸,但这并不意味着救世计划的成功。 “告诉我,能让一片海从世上彻底消失的方法。” 梅因库恩想不到多余的海水能排放到哪。 毕竟无论如何,他也不想给其他国家的人民造成伤害。 就算是蒸发也会变成水落回海里,所以只能寄希望于这些多余的海水能像变魔术一样,咻一下消失。 可是谁能知道对应的方法呢,想必只有草神…… “我不知道哦。” 草神回答。 “……?” 就算是注射了药剂,梅因库恩也有点心慌了。 “你不是智慧之神吗?世界上还有你回答不了的问题吗?” “我是智慧之神,不是知識之神呐。” 面对这种疑问,纳西妲已经习以为常。 “世界的谜题无穷无尽,而‘承认未知’才是智慧的萌芽呀。” 梅因库恩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他只知道—— “完了。” 他久违地感覺难受,心跳很快,呼吸也不顺畅,就一脸平静地抬起腿,把身体蜷在王座上。 “谁能比智慧之神,更博学呢……” 若不是注射了药剂,他已经在发疯了。 虽然说是没发疯,但纳西妲也敏锐地发现对方的情绪不对劲。 “抱歉,我的知識,都是五百年来从虚空里学来的。” 她难过地敲敲耳朵,示意梅因库恩注视耳边的小机器。 “所以,所有你能搜索到的知識,就是我掌握的全部了。” “虚空里的知识从哪里来。” 下意识的喃喃自语。 “从世界樹和大家的智慧里来。” “……?” 梅因库恩缓缓地将头转向她。 “你不是世界樹的化身吗,那你知道的应该比虚空更多。” “…抱歉。” 纳西妲的眼瞳忽然暗淡。 “世界树里的知识,也是需要我去学习的,但…” “但?” “但大家都不信仰我,神之心也被贤者们夺去了,所以我没力气到达世界树那里,也就没办法学习更多知识了。” 梅因库恩:“……” “怎么了?你的表情好奇怪?” “狗日的大贤者。” 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骂,一想到救世计划居然要败在此等人渣手里他就浑身难受: “你在此稍作等候,为了兄长,我也要把他鞭尸一万遍。” “?等等,就让死者安息吧——” “我不。” 他真的去打了。 纳西妲顺着虚空,看着教令院学者们惊恐上传的一张张挖坟画片沉默了。 ‘唉。’ ‘这下子我说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是温柔的好人,谁还能信?’ “纳西妲。” 梅因库恩很快返回,带着收获满满情绪的愉悦和轻微的血腥味。 “你的形象啊,完全不顾及了吗……” 还没等纳西妲抱怨些什么,一个绿色的棋子忽然被塞入手中。 “你的神之心。” “!” 纳西妲惊了一下,五百年未见的失物让她感觉极其陌生。 “等等,你就把它这样还我了?这可是神之心啊?” “嗯。” 梅因库恩不觉得物归原主有什么不妥,只顾着催促: “试试,能不能去世界树。” “不行。” 纳西妲略微感受一下。 “一颗不够,得两颗神之心的力量。” “是吗。” 愿正义原谅他,梅因库恩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他见过的另一个神明芙卡洛斯,但好在他的底线牢固,最终还是打消了下手的欲望。 纳西妲缺乏力量,该怎么办呢。 啊,力量,我不是积攒了许多在体内吗。 “神明,使用我,就像警员用枪,学者用笔一样。” 梅因库恩强硬地把爪子塞进纳西妲的另一只手里,同时鼓动起体内大量的,冰冷的妖力。 “忘记我生物的身份,就把我当成神之心提用力量,走,启程去世界树。” “!” 纳西妲被他的手冰到瑟缩,哪怕没有用意识接触,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力量的本质——污浊的人界力,混沌之恶。 “不行,你会很难受的!” “无所谓,快走。” 梅因库恩的意志坚不可摧,见纳西妲十分不愿,直接威胁: “神明爱人,连恶人的性命也一同怜爱,但我不是,我憎恨他们。” “启程去世界树,否则我就屠了须弥的监狱。” “你这个人!”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梅因库恩去街上用虚空扫了一圈,抓了个坏蛋按在纳西妲面前,还没做什么呢就如愿了。 “行了!他都被你吓尿裤子了!” 神明愤怒地牵过他的手,梅因库恩依稀在她身上看见了卡雷斯的身影。 应该是错觉吧,神和人怎能相似呢。 力量被强行抽取,撕心裂肺的剧痛中,他意识浑噩地上了一艘船。 再清醒过来时,两个纳西妲正转过头来,一同看他。 梅因用爪子揉了会眼睛,一个也没揉掉,只好喃喃道。 “我终于是得精神病了。”—— 作者有话说:本章有个人解读,主要是看了几遍游戏剧情也依旧混乱,有bug算二创吧 第102章 完整计划,大慈树王别…… 梅因庫恩疼得厉害, 他感覺自己浑身上下的每块肌肉都被戳出了孔洞,力量混着血水从孔里大力挤压流出,又被粗糙的舌头刮舔净了。 “你还好嗎?” 一个纳西妲问。 非常不好。 被提取力量的痛苦比他想象的要难受一千倍, 而休息的地方也不好,世界樹散发着苦楚的腐烂气味,讓梅因庫恩头脑昏沉, 恢复缓慢。 “。” 猫发着呆, 听着看着两个纳西妲相互交流, 这两个小人起先很快乐的模样,脸上都挂着笑,但说着说着,信息量增加,很快就有一个哭了起来。 “我不想这样, 我不想忘记你……” “但只有讓我彻底消失,才能把禁忌知識从須弥彻底根除呀。” “?这是自杀还是互杀?等等, 你们停一下。” 梅因庫恩忽然起身,伸出手爪,俩神脸上一神捏一把。 “……” 纳西妲心如止水, 而大慈樹王懵懵地张大眼:“?” 五百年过去,人类进化出了新的打招呼方式? “不错。” 梅因庫恩感受一下指尖真实的触感: “我没病,真好,真的是两个纳西妲。” 梅因库恩十分高兴, 精神状態也恢复了不少,就抖抖耳朵, 开始思考: “神明也有姐妹?双胞胎?” “不是哦,她就是我,我就是她。” 大慈樹王对他友善地笑笑, 解释了些轮回啊,枝丫呀,之类的东西。 “?” 梅因库恩没听懂。 太抽象了,他选择用些自然的理解方式。 “没有你,就没有纳西妲,是也不是。” “当然啦。” “她是你身体的一部分,生命的延续。” “也可以这么说。” “好。” 梅因库恩满意地点点头,下了定论。 “你是她媽。” “……” “等、等等,你不要这样啦,会给太阳带来困扰的。” 大慈樹王还没有说什么,纳西妲先羞怯地摇起了手: “母親和孩子,魔神中没有这样親密的定义。” “是这样嗎,但你们看起来是两个,所以我也无法接受你们是一个的定义。” 梅因库恩一脸淡漠。 纳西妲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一看猫这平静的倔脸神明就感覺心里有火元素在闷闷地烧,就叉着腰鼓脸: “你这粗暴的思维方式,是想讓我从生命形態差异开始解释嗎,听好了……” 梅因库恩根本不听,直接扭头看大慈树王: “媽媽,你女儿被你的子民欺负得很惨,记得安慰她。” 竟是在告状。 “喂,等等,这个就不用说了……” 妈妈。 大慈树王看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幼神,心里默念这个称呼。 多新奇呀!几千年来,她听过无数种对她的称谓——千树之王、草木之神、智慧之主……但“妈妈”? 这带着人间烟火气、无比亲昵又无比沉重的称呼,简直陌生得像世界树新抽的嫩芽。 “没关係,纳西妲。” 大慈树王在短暂的怔忡后,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容温柔又怜惜,竟真有了些人类母亲的模样。 “就这样認定吧,我们之间的关係,本该如此亲密和坦然呀。” “……咦?” 纳西妲明显愣住了,她呆滞地看着須弥的太阳,神明的前辈……亦或是母亲。 “纳西妲,纳西妲,五百年来,一定很辛苦吧。” 大慈树王用指尖摸她微微发烫的脸,揉她被半妖捏出来的红痕。 “来,我就在这里,把所有的眼淚和委屈……都倾诉给我吧。” * 原来神明也会流淚。 梅因库恩心里有些惊奇,他觉得下次佩佩再抱怨自己爱哭时可以把这件事拿出来对阵,比如…… 你看,神明都会流泪呢,我难过时哭会咋了? 嗯,佩露薇利肯定无法反驳,我真是天才。 梅因库恩等到纳西妲安静下来后立刻上前一步,拦住小小的大慈树王。 “我有问題要问你。” “我知道,纳西妲已经和我说了,你为了找到让一片海域彻底消失的方法,才协助她来到世界树的。” “既然如此,那你一定想到了办法。” “办法有,但你一定做不到的。” 这句话梅因库恩已经从芙卡洛斯那里听厌了,只是催促: “你快说吧。” 也许是认为梅因库恩确实是做不到,大慈树王痛快地解答了: “人界力中,水,是水元素的具现化;水元素,是元素能量的七种分叉之一。” “所以理论上,如果你能将液态的海水重新‘分解’并‘沉淀’回最本源的、无形的元素能量……那么,那片特定的海域,自然就‘消失’了。” “!!” 梅因库恩只听见了消失二字,心中狂喜,赶紧抓着大慈树王问: “我该怎么做?” “放弃吧,且不说有分离沉淀能力的大型机器少之又少。” 还没等回答呢,大慈树王就叹息一声: “就单说普通的海水,它们已经稳定到连元素方碑都点不亮了,你要是想转化它们,就必須先注入更多的能量来破坏液态水的稳定性,这类能量必須与水同属人界力……还不能太激烈,因为如果发生大量的元素反应,极可能……” 她越说,梅因库恩眼睛越亮,最后甚至情不自禁在心里惊呼一声: 天啊!这简直就是天生为我准备的方法! 但凡站在大慈树王面前的是其他生物,神之眼的普通人,神明,乃至于龙王,都要对这个苛刻的条件望而却步,但偏偏这里站着的是梅因库恩! “我听说楓丹有一种名为创痛之水的存在,它的外表仍是水的模样,其中却完美地融入了另一种人界力——人类的情绪。” 梅因库恩刻意保持住语气的平稳,以免让神明看出端倪,又被阻止: “所以这种不纯的水,能被更轻易地转化成元素能量?” “是,情绪算愿力的范畴,但创痛之水形成条件苛刻,必须……” 天啊!这是最不苛刻的一步! 若不是有药剂压制,梅因库恩现在肯定能兴奋到原地昏倒,就算是现在,他的猞猁毛也激动到笔直,天线般竖立抖动! “听起来只需要有一个能分离沉淀水的大型机器了!” “这个须弥没有,但楓丹有。” 大慈树王有问必答,如同五百年前对须弥学者们一样耐心,她認真提醒: “问題不止这两个,如果真的能把海水转成元素能量,那一定会是团无比强大的能量,说不定能让两三个国家瞬间夷为平地呢,也没什么能稳定保存的方法。” “……” 喜悦瞬间从梅因库恩心里褪去,化为可怖的冰凉。 “你不早说。” 枫丹原地爆炸明显比被水淹更惨烈些。 “嗯哼?我当然要先说更困难的前置条件呀。” 大慈树王很迷茫,但不过不管怎么说,消失前用自己的知識帮助到了人类都是件好事……就是很遗憾没有看见问题得到解决的笑容。 “好啦,我的孩子,不要哭。” 她微微笑着,张开手向纳西妲走去。 “我的消失,是为了更好的须弥……” “不……” 纳西妲又开始流泪: “我不想这样、我……” “等等,我突然有了个好点子。” 梅因库恩一把将向前走大慈树王拎起来,对着她的眼睛确认: “你很虚弱,已经要压不住‘进击知识’了,需要纳西妲帮忙消除。” “是的,五百年了,我已快到极限,不快些处理的话,须弥的死域和魔鳞病患者病情将在十几年内快速恶化,世界也将毁灭。” 大慈树王在空中晃了晃身体,也不恼,只是纠正他: “是禁忌知识。” 梅因库恩点点头,确认了重点。 “你很虚弱,要扛不住了。” “……你这孩子,只听你想听的话吗。” 她还在叹息,就见梅因库恩普通地点了点头,像是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平淡开口。 “你虚弱,我给你能量不就好了。” “……?” 一语出石破天惊,大慈树王和纳西妲同时愣住,迷茫地看着他,听不懂他话语的意思。 梅因库恩抬起另一只手,指向脚下散发着微光、脉动不息的巨大根系,讲一些全提瓦特人人都知道的知识: “世界树的根系,是地脉。” “地脉里流淌的,是记忆,情感,还有……” 疯狂的野性开始在他的兽瞳里闪烁。 “……元素能量。” 这里有个虚弱的垂死树神。 我恰好有许多能量无处安放。 天啊,天底下怎么能有这么妙的巧合! 梅因库恩头一次感觉命运正站在自己这边! “哈,拿水浇树,真合适。” 梅因库恩一把将大慈树王扔走,扔的离纳西妲遠遠,远远的。 “?” 树王哪里被这么对待过?落在地上直接懵圈: “…不敬神明?” “弑母可是重罪。” 梅因库恩理都没理她,上前两步直接抱起眼眶红红的纳西妲,迈开长腿边跑边叮嘱: “作为神明,你应该给须弥人树立个好榜样,别违法。” 纳西妲还在流泪,好像五百年来头一次才发现泪腺的存在,今天必须哭个畅快才行。 “呜、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好没说服力。” “等等,喂,放下她,让我们完成……” 大慈树王小短腿追着费劲,梅因库恩随便跳上根高高的枝丫,低着头看她。 “你别找死了。” “你快把纳西妲放下来!这是为了须弥,为了世界,为了整个提瓦特的安危!” 小小的身影在底下蹦跳着挥手,焦急的情绪不加掩饰。 梅因库恩不理睬,继续自己的发言。 “十年,不,五年,我要让你重回魔神战争的全盛时期。” “!” 小草神忽觉不对,许多线索在脑海里如闪电般汇聚,她猛地抬头,用一种堪称惊悚的眼神看半妖: “你不会是——” “然后,用你漫长的余生,用你伟大的智慧,努力再想一个解决禁忌知识的法子吧。” “别再想着什么牺牲了……” 梅因库恩掂了掂手里的纳西妲,语气略带落寞,“妈妈,孩子还小呢。” * 不对,不对,不对! 大慈树王努力地找死了一会,却始终徒劳无功,就对着梅因库恩抱着纳西妲准备离开世界树的背影震撼发问: “纳西妲,他不是你的朋友吗?他不是须弥的子民吗?他不是你的眷属吗?他为什么完全不听我们两个神明的话?” “嗯,那个……抱歉,我前几天才第一次看见太阳,还没来得及拥有眷属和朋友。” 纳西妲有些不好意思。 大慈树王浑身一凉:“……等等,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须弥的子民,我杀了须弥的子民……一个叫大贤者的,然后称王了。” 梅因库恩就坦然多了。 “啊??等等?” 短短五百年须弥发生了什么?怎么连社会制度都变了? “对了。” 梅因库恩停下脚步,他是个有礼貌的猫,觉得自己多少得感谢一下创始人,就对大慈树王说: “你的须弥很好,纳西妲也很好,现在都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说:尽力考据了,但和上一章一样,含自我解读。 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水下的水元素方碑不会亮,瑶光滩那个。 真的想救大慈树王,有bug就当二创吧…… 第103章 荒唐信仰,被提纳里咬…… 一阵剧烈的头痛, 梅因庫恩的意識重回須彌。 “呃……” 少年人脱力地躺靠在王座上,被污染的世界樹实在不适合任何生命接触。 納西妲看他难受成这样,只能先将快要说出口的问题咽下去, 匆匆提起金玉的壶: “都说你一定会不舒服了!给,喝些清茶。” “我不喝茶。” “!” 熟悉的句式,納西妲下意識地护住杯子, 以防梅因庫恩暴起夺走再把某个人砸得头破血流——等等, 人都被提前赶走了这是多余担忧。 “哼。” 清水带着怨气重重砸在半妖爪心里。 “你怎么又生气。” 梅因庫恩将围巾掀开一条缝, 遮掩着,缓缓喝下水。 納西妲看梅因庫恩正不顺眼,什么都要挑出点刺来,就批评: “你都当須彌的王了,还不露脸?普通人遮掩身份是怕受到伤害, 你呢,谁敢伤你?多此一举……” “明日见。” 梅因库恩一个字也没听, 杯子随便一扔就起身: “我先走了。” “等等!”納西妲大驚,“你脸都是青的想去哪?” “去楓丹拿分离沉淀的机器。” 梅因库恩脚步坚決,成人的宽大风衣臃臃肿肿地压在他肩膀上: “要抓緊时间。” “喂, 给我停下,你……” 纳西妲想拦,却被一把抓住飘带扔了回去,和正常状态时对神明的小心翼翼不同, 此时的他心里除了平静和必须要完成计划的执念外再无其他。 “哇!” 纳西妲踉跄跌在厚实的地毯上,心中怒火更盛: “你这个——” 可是一抬眼, 梅因库恩的人影早走没了。 “……” 骂都无处可骂。 “討厌,突然大叫的丘丘人,玩弄人心的坏镇灵, 沙子,寒冬,海洋……” 听不见也要骂,纳西妲碎碎念起来,她初尝憤怒的滋味才多长时间啊,就已经被多次搅到心神不宁了! 但让她心神不宁的好像也不只是憤怒: “……创痛之水,情绪,海洋,能量,希望被恨,难道…不会吧,不能吧,这根本没可能实现…” 情报还是太少,如果能从世界樹里找到他的生平过往……然而,没有取代大慈树王存在的我,依旧不能直接打开通往世界树的道路…… “纳西妲。” “!!” 纳西妲立刻捂住嘴,強作无事地看向眼前的人,去而复返的梅因库恩。 “忘东西了吗,哇,你身上好湿!” “没有。”梅因库恩面无表情用爪子撸猫耳朵上的水,“我只是发现,把力量分给你后。” 撸不干,放弃,直接甩头,灰与白的毛色在空中糊成一团: “剩余的力量不够我踏海回楓丹了。” 被甩了一身水的纳西妲:“……” ‘他用的是回,枫丹人吗。’ 她自己都佩服自己的平静。 也许是习惯了吧。 “怎么办啊,至少得七天才能恢复到在海面上行走的地步。”梅因库恩挠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该去哪里买船票?” “!” 纳西妲灵机一动,谎言脱口而出: “从须弥坐船去枫丹,最短也需要八九天哦。” 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长时间,但没关系,梅因库恩不知道。 “是吗。” “对。” 纳西妲自然地点头。 “你确定要把一周的时间花费在路上吗?” “啧,麻烦。” 梅因库恩当然不会,他争分夺秒呢,纳西妲见他消了赶路的心思,就微笑起来: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你就痛痛快快地洗个澡,像种子一样上床安眠休息好了……等等,你又急着去哪里?” 梅因库恩掉头就走,湿漉漉的风衣下摆在地上拖了一溜水痕。 “急着去嚇你的子民。” 猫争分夺秒呢。 一会药剂要失效了。 听见这个回答的纳西妲:“……” 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开骂: “章鱼,牡蛎,最討厌的海鲜也没有你讨厌,坏蛋!等等我,别跑!至少先擦干净水…” * 根本不用特意做些什么,梅因刚一乘着电梯下达智慧宫,就有数不尽的情绪向他涌来。 “啊!那个浑身滴着水、脸色惨白如鬼的少年是谁?” “快闭嘴!这就是那个杀了阿扎尔的……” “怎么办,我、我们要打招呼吗?还是跑?” “都怪你们非要来智慧宫查资料,都说了最近形势不明朗……” 梅因库恩启动耳边的虚空终端,发现只是几个普通的学者,就无趣地离开了。 “那个,贤王啊。” 有畏惧梅因库恩的,自然也有讨好梅因库恩的,审时度势的人哪里都有,名为阿普德的陀裟多搓着手,讨好地笑: “您下到智慧宫,是有何吩咐呢?” 梅因库恩没理他,只是晃动着猫耳,倾听墙壁里輕微的嘶吼。 “那是我做的实验,我做的!” “你无权夺走,那是我两年的心血!” “唉,你小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我教你这么辛苦,你把一作让给我女儿又何妨?” “可是老師,没有这篇论文,我该怎么毕业?我家里出了事,妈妈病了,真的很需要我去工作……” “你运气不好啊,说真的,年輕人延毕几年又何妨?而你妈妈年纪大了,早晚会有死掉的一天……” “嘭!” 争执声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粗暴打断! “谁?有没有礼貌啊?” 穿着考究学者袍的中年男人脸上还挂着施舍般的笑意,年轻学生的脸上还挂着屈辱性的泪。 “你是——王?” 无论是何种表情,看见梅因库恩的瞬间都会变成统一的驚恐。 “你,您,莅临……” “不错。” “啊啊啊啊!” 在阿普德的惊叫声和学生惨白的脸色中,梅因库恩赞了一句,然后用尖利的手爪扣住那导師的后脑,将他生生拖到智慧宫中央,众学者视线的中央下。 “你、您,您要做什么啊王!” “等等,那不是知论派的七大诃般荼之一吗,了不起的智者啊……” “等等,你不能这样对一个智者,没听过刑不上大夫吗?” “哈哈哈哈哈哈…” 学者们试图使用说服,但再德高望重的老師,再赫赫的学名于梅因库恩而言又有何益处呢?梅因库恩心中只为兄长的存活欢欣雀跃,他微笑着低头,看向导师软烂如泥的泪眼。 “你今天运气不好。” “我碰巧想打你。” “啪!”“啪!”“啪!”“啊啊啊啊——” 纳西妲腿短,赶到现场时什么都发生了,她捂着额头,痛苦地看见梅因库恩正一掌一掌地把人抽成猪头,而学者们,无论是预习的,复习的,学习的,考察资料的,都在呻吟与呜咽声中两股战战地躲在桌下,嚇得连抬头都不敢,彼此间怯怯地讨论。 “三十人团为什么站在那里不过来…” “来一起挨打吗?” “…啊,怎么这样。” 纳西妲长叹一声。 “小吉祥草王大人。” 有人颤抖着扭动身子,在桌下给她腾了个地方: “太吓人了,要不你也进来躲躲?” “不用,他、他不会随便打人的……算了,你们当我什么也没说吧。” 她哒哒哒地走上前,叉着腰瞪梅因库恩满身愉悦的竖瞳。 “满意了吗?” “当然。” “爽了吗?” “不能再爽。” “那就消停会!自取灭亡的家伙!” 神明气愤愤地跺脚,梅因库恩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但也平和地听从了,毕竟学者普遍防御低,再抽两下导师可能就死了,如果可以,梅因库恩不想杀人。 “好啦,好啦。”纳西妲拉起软跪在地上的学生,安慰:“你是好孩子,他不会打你哦。” “我的、论文……” “你的论文?” 学生脚软的站不起来,纳西妲干脆环顾四周,从晕倒在地,尊严尽失的导师怀里抽出厚厚一摞纸。 “这上面写的好像不是你的名字呀?” “它被我的老师篡改了,哦,谢天谢地,真是因祸得福了,我这就把名字改回来!” 纳西妲见他转惊为喜,为他高兴的同时也不忘努力澄清: “其实,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打你导师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至少请你不要怕他。” “谁?王吗?好长的名字!” 学生擦去眼角的泪痕,感觉地握住纳西妲的双手。 “神明,谢谢你!” “不客气,我只是说了我知道的。” “为了安慰我,居然能说出这么劣质的谎言,真是辛苦您了!呜——好可怕,再也不想经历这种事了!” “……” 纳西妲沉默片刻,竟然荒谬地察觉到有一丝信仰之力从年轻的学生心里诞生,没入自己的神躯。 她強大了一点点。 力量源于虚假的震慑和不该有的恐惧。 “这可真是,太不智慧了。” 纳西妲叹息起来,但还没等她叹息太多声,就感觉到星星点点的信仰汇聚成雾,笼在幼芽上。 “?” “不愧是神明大人!” 她正疑惑呢,就见学者争相从桌子下挤出,向神明投来灼热的视线。 “只是瞪了王一眼,王、不,那暴君就立刻停手,吓得调头就跑!” “草神大人保护了我们!我们不会有事!” “?停一下,你们误会了……” 没人听纳西妲的辩解,人们的神情越来越狂热,就像终于找到了领袖一般。 “智慧!”“庇护!”“仁慈!” 他们欢呼,雀跃,狂喜,如蛮荒的野人,将小小的神明围在中心。 “赞颂伟大的神明!” “这……” 荒谬堵住了纳西妲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来。 等等,我确实是想要子民的信仰!也确实是想证明自己也有存在的价值—— 但是不想通过这种方法啊!这简直是…… “……不行,这样下去一定要出问题,须弥要被愚昧填满了!” 我得快些强大起来,打开世界树,从他的过往中找到解決一切的方法! “神明大人!” 她正暗下决心,努力消化体内的信仰之力,就看见有人连滚带爬地跑过来,嘴里疯狂求助。 “王抢小孩了!!” 纳西妲:“???” * 梅因库恩拿手臂緊紧固定住挣扎不止的孩子。 “来,跟我说,啊——” “……” 提纳里抿紧了嘴瞪他,誓死不从。 “王让你说啊你就说!死小子!” 谄媚的阿普德还没放弃拍马屁,虽然吓得不轻但还是跟上了梅因库恩。 “王,让我给他一巴掌他就老实了!” “不要这样!” 提纳里的父亲被吓得魂飞魄散,口不择言: “他、他生来愚笨如野狐一般,不会说话的!” “嗯?” 梅因库恩眉头一皱。 “巴修那!别骗人了,谁不知道你家孩子三岁能文,是标准的神童!” “哦。” 梅因库恩眉头放松。 “原来只是骗我,来,孩子,张嘴,说啊。” “……” 黑绿色的大尾巴在空中徒劳地抽打几下,小提纳里意识到自己难逃毒手,终于愤怒地张嘴,却不是为了说什么愚蠢的‘啊’,而是狠狠地给梅因库恩的手掌来了一口! “王!您没事吧!” “哦呀。” 梅因库恩仔细观察手掌上的牙印。 平钝无害,犬牙仅四颗,标准的人类牙齿,连血都咬不出。 果然不是同类啊。 唉,也好,能活得自在些。 梅因库恩把提纳里送还给惊恐的父亲,同时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 “你儿子不错。” “好、好的……” 巴修那抱紧一脸蒙圈的孩子,夹了尾巴就想跑,这恐怖的教令院,他可能一时半会也不会来了。 “等等。” 梅因库恩突然想到什么,直接叫住温文尔雅的狐耳学者。 “你也张嘴,给我看看。”—— 作者有话说:卡维的母亲法拉娜这么说: 我的丈夫似乎和那个长耳朵的男人是朋友,我没办法加入他们的聊天,只能在一旁画画 综合这句话,再根据她留下来的画片可知,提纳里的父亲是个长发及腰的绿毛狐耳男 第104章 艾尔海森,牛头人哒咩…… “……张嘴?给你看?” 巴修那困惑又驚恐地重复了一遍, 作为一个理性独立的成年人,他不理解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听见这种冒犯的要求。 “太失礼了!请不要这样…” “嗯?” 梅因庫恩平静地看他一眼,瞳孔在阴影中熠熠生辉。 “你不从?” “……” 恐、恐怖! 巴修那驚恐地收缩双臂, 勒紧怀里的儿子。 “呜……”提納里向梅因庫恩龇牙:“不许欺负父親!” “听话。”年輕的王毫不在意:“我赶时间。” “……” 巴修那露出了一个有点难堪的表情。 好想反抗,好想拒绝…但那与螳螂挡车何异? “呜……” 他极不情愿又极乖顺地垂耳俯身,半张开嘴, 向小了自己不知道十几岁的少年展示口腔与牙齿。 “啧。” 梅因库恩不太滿意, 巴修那长得高, 展示的动作也扭捏,张开嘴也看不清里面,他只能勉强自己踮起脚,伸出指爪—— “唔!” 巴修那被迫张大了嘴,下颌骨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捏开, 脆弱的口腔大敞,在极致的恐慌与绝望中, 他听见一声悠长的叹息。 “你儿子不錯,你也不錯。” “……?” 不是,这话什么意思? 巴修那疯狂转动大脑, 没想好这时候是该求饶还是打哈哈,就见那少年突然毫不留情地转身,长腿一迈,带着一身海水味, 走了。 走了!? “???” 巴修那弹起身子,迅速捂住被指甲捏疼的脸。 “结束了?” 骨头没碎, 牙齿也没少一颗。 他让我张嘴不是为要敲掉我滿口的牙,再把我挂在教令院示众嗎? 结果只是留下两句模棱两可的评价就走了? “父親!你怎么样!” 孩子在他的怀里拱,巴修那立刻惊醒, 双手将他抱起检查: “你别动!孩子,先和我说说,那个人刚才都碰了你哪些地方……” 小提納里被他翻来覆去翻了好几圈,最后震惊地发现一个事实: 毫发无损。 连块青都没有! “这算什么?” 巴修那庆幸又迷茫,抱着孩子感慨: “瞧他掰我嘴时凶神恶煞的样子,我还以为咱俩再也回不了家了呢…” 怎么虚惊一场啊? “好奇怪,我咬他,他居然什么反应也没有。” 提納里也困惑: “他表现得就像是真的只想看我们的牙,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也许他想入学生论派当口腔医生…” 巴修那说着直接打了个冷颤。 要是哪个同僚运气好被分了这祖宗当学生……嘶!我祝福他或她不会降职为大体老师! “总之,总之,我们快走吧。” 惊魂未定,他夹着尾巴就想跑, “别和你妈妈说这件事,省着她担心……啊!誰在那!” 角落里的人影吓他一跳,他仔细一看,是跟在新王旁邊试图拍马屁无果的阿普德。 “是你啊。” 巴修那松了口气,又恨铁不成钢起来。 “有心思就放在学术上吧,别想着讨好那人了,你也不怕人头落地……” 他正嘟囔着,却见阿普德突然抬起头来,以一种诡异的眼神看他。 “王的喜好,相当前卫啊…” “也对,都是兽耳嘛,有欲望也正常,脸也不錯…” “?你说什么呢。” 巴修那莫名其妙地感受到一股恶寒,又不知道出自哪里,只能放弃。 “快走吧,儿子,我已经心力交瘁了。” 他第三次准备離开,却被一个小小的绿色身影直接拦住。 “等一下!” 納西妲满脸忧虑地看着小提纳里。 “请问,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有对你们做什么嗎?” “这誰?王?好拗口……放心吧神明大人,我们谁也没受傷。” 巴修那代为回答。 “太好了,我就知道一定是哪里有误会,他不会向孩子下手的……咳,放心吧,过往的善行正在保佑你们的安全,所以你们完全不必担心漆黑利爪的傷害。” “哈哈哈…” 巴修那不知道她这句话的逻辑在哪里,但还是微笑着回应: “谢谢你的安慰,小草神大人…唉,真希望他戒掉看别人牙的爱好,太吓人了…” “看别人牙?” 纳西妲若有所思地去追猫,她刚走,巴修那就对着提纳里感叹: “神明看起来是个体恤民情的良君啊,怎么以前没见过她露面?” “可能她和我一样,也在忙着学习?” “神明也需要学习吗?” 父子俩第四次向教令院的大门进发,还没走几步,又被一个烟灰发,呆毛很草的少年拿着纸笔拦下。 “你们刚刚和戾王见了面。” 艾尔海森扫视他们一眼。 “而且还毫发无伤。” 戾王? 虽然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号,但父子俩俩都自然而然地将名字贴在了半妖的头上。 “哇,爸爸,消息传的好快,我们可能瞒不过妈妈了!” “这只是基于现有信息的合理推断。” 艾爾海森头也没抬,笔尖在纸页上某个条目旁利落地划了个圈,語速平緩地补充: “赤沙讳惧永刑之君,兽瞳谜主,渊戾王,因论派学者耗时十七小时争论出的冗长王号……简称‘戾王’更符合效率原则。” “呃,这么长,确实是戾王比较好……小同学,所以你拦着我们做什么?” 艾爾海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翻开笔记本到特定的一页,語调毫无起伏地念道: “贤者,学者,维齐爾,教令官,佣兵,无论职位与身份,无不重伤近死,輕者昏迷,重者残废。”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巴修那下颌处。 “你面部留有的指压痕迹,符合其肢体接触特征。” “高危型,你为什么还能站在这里?” “这……” 如果是平时的话巴修那自然乐意为年轻人解明疑问,但他现在实在又累又乏,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就祸水东引给老朋友的儿子: “幸免于难的又不止我一个人,那个叫卡维的妙论派之光,真是个英勇的年轻人啊,痛骂戾主数分钟而无恙……虽然说他也确实为自己的衝动付出了代价,但又何尝没有向全须弥的人证明了自己高洁的品性?小同学,你该去问他……” “他当然在我的调查名单中。” 艾尔海森又翻一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提纳里终于在他平静的声音里听到了些许波动。 “但我不能在茫茫沙海中,找一只不知道在哪里快乐推土的圣金虫。” “……” 父亲,不是错觉,他好像很不高兴。 “生论派的陀裟多,万人尊敬的巴修那先生。” 艾尔海森已经看破了狐耳学者好说话的本性,他放緩语气,为疲惫的父亲拉开椅子,又找了本雨林图鉴递给提纳里。 “请与我详谈,为了我平静的生活。” “……小同学,这个时候一般不该说为了须弥,为了正义,为了智慧之类的话吗?” 巴修那看着艾尔海森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忍不住吐槽。 “请告知我戾王的外貌特征。” “你调查这么多结果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这和明论派上课不带望远镜有什么区别?” “显而易见。” 艾尔海森翻过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伤情报告: “医院里还没有能开口的伤者。” “但、但你应该在他降临须弥的第一天就看见他的脸了啊!他搞那么大动静!那种毁天灭地的登场方式,是个人都会看一眼吧?” “我在虚空拉响警报的第一时间就撤離了。” “哦天,幸运的孩子。” 巴修那羡慕坏了。 “当时可没几个人成功撤离的,你一定离教令院大门很近吧。” “不,当时我在二楼上课,不高,下方是灌木丛,所以就跳窗离开了。” “……”落荒而逃啊简直。 巴修那礼貌性地保持沉默,而小提纳里直言不讳: “明明是很狼狈的场景,为什么你能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觉得丢脸?无用的顾忌,生命威胁面前,一切形式主义的羞耻感都是冗余,存活才是第一要义。” 他说到这里时,不知道想到什么,将笔在手里转了半个圆,眉宇因思考而微皱。 “在缺乏有效防御能力、对敌方手段完全未知的情况下,仅凭激增的肾上腺素和脑海里的道德衝动行事的行为与寻死无异……不,我多言了,请回归正题,戾王的相貌特点。” 提纳里在旁邊缓缓地摇了下尾巴,稚嫩的脸上满是了然: “你对卡维很不满?” “不要讨论无关人员,请继续,巴修那老师。” “卡维是个好孩子……啊,他看来确实是很不满,提纳里,你也别提那里了。” * 巴修那痛苦地度过了一段时间。 这个叫艾尔海森的年轻学生比最苛刻的院长还难缠,他毕业答辩时都没这么紧张过! “服装材质?新旧程度?褶皱分布?” “竖瞳形态?猫科?蛇类?或其他?是否有眼睑?眨眼频率?手部特征?指关节形态?是否有茧或特殊疤痕?” “他最后评价‘你儿子不错,你也不错’时的具体语境?眼神落点?语气?” “啊…我不是痕检专家…” 痛苦的记忆被毫不留情地一提再提,等巴修那终于能带着提纳里回家时天已全黑。 “妈妈!” 提纳里激动地跑过拐角,甩着尾巴冲向家门,他期待母亲的拥抱,而长发的学者也期待着妻子的安慰。 “亲爱的…” 他已经听到孩子砰砰敲门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摸摸我的耳朵吧……唔!” 一道迅捷的影子冲出,在黑夜里迅速地捂住他的口鼻,甜味窜入喉咙,巴修那毫无反抗之力,只能拼命地分辨来袭者袖子上的花纹。 …阿普德? ……为什么? 意识瞬间昏沉,他最后听到的,是家人的呼唤。 “爸爸,你去哪了?” “大狐狸?晚上就不要出去乱跑了,快回家!” “……” 有时候真觉得艾尔海森说的挺有道理的。 我也想要平静的生活。 再睁开眼时,长发的学者躺在柔软的床上,与正要上床的少年人对视。 “不是?” 他挣扎了一下,发现自己浑身都被绑得严严实实,学者外袍也不翼而飞,只余里衣。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巴修那绷不住了,他瞪着梅因库恩怒吼。 “你、您揍我就不能等明天吗!?” “……” 梅因库恩缓缓收回已落到床沿上的膝盖,站在床边,垂着耳朵沉默了一会,像是在分析现状。 半晌,他猛然弹起,在空中旋转跳跃,疯狂摇头,无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 [被窝里有蟑螂!!!] [杀了我!就现在!]—— 作者有话说:我到底是怎么写出这么荒谬的场景的 手有自己的想法 对了 明天不更嗷 第105章 初遇赛诺,别给怕人者…… [啊啊啊!啊啊!!哥哥!] 就像是孩子嚇傻时会喊妈一样, 梅因庫恩嚇傻时也会喊哥。 尽管明知徒劳,但这声“哥哥”至少能在无邊恐惧中投下一丝虚幻的锚点——毕竟,世上多少孤儿, 连这样一个可供呼唤的名字都没有呢。 屋内的恐慌并非只属于猫一人。 “等等!同学!啊不!王!” 巴修那的声音因极度震驚而变调,饶是智慧如他,此刻也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你为什么要在天花板上旋轉?” 他眼睜睜看着那本該威严恐怖的戾主像只受驚的猴子般窜上吊灯, 狼狈地吊挂在晃动的灯台上。 “开打之前还要做个神秘仪式吗?……老婆救我嗚嗚呜!” 绝望的哀鸣刚出口, 就化为一声闷響, 少年暴君的身影直直坠落,砸在下方的书桌上——他太慌了,爪子没抓住纤细的灯柱。 “你、你…??” 学者瞠目结舌,他感覺好像哪里不对劲,就像是看见自己的菜捞学生交上一篇虚空查重率百分之零, 内容却精彩纷呈的论文时一样不对劲。 “你怎么回事?你在躲我?反了吧?” “!” 梅因庫恩回头与蟑螂对视了一眼。 “……” 他果斷扭头,爬行, 跳跃,使尽全身的力气向前冲刺,嘭!! 一声让巴修那牙疼的闷響后, 他眼睁睁地看见对方一头撞上玉石包裹的硬角,巨大的反震力让他的躯干漂移,重摔在地。 按住行动轨迹分析,他判斷对方最后好像是想往柜子底下钻。 不过不管他起初是想向哪里钻都无所谓了。 巴修那木着脸往床下瞅, 看见深红色的血在地毯上晕开,梅因庫恩面朝下趴在地毯上, 动也不动。 因为,他已经失去行动能力了。 “你、你死了吗?” 巴修那瞪着血问。 “……” 对方不说话。 “……” 不是!这叫什么事!? 我以为我是来挨打的,结果对方一头把自己撞死了! 巴修那也顾不上自己被捆着了, 一个翻滚下地,找了个尖利的棱角迅速地把绳子磨掉,然后心驚胆战地伸出手,去探少年君王的呼吸。 啊,没死,真好。 …… 不对!好什么啊!他死了才叫好吧! 巴修那一邊手忙腳乱地拿软布给梅因庫恩头上的伤口止血,一边胡思乱想。 天赐良机…这种情况我是不是該补刀…… 他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轻轻的敲门声就已经响起。 “王?” 是三十人团,他们开口试探。 “出什么事了?” “额…” 要、要开门吗? 巴修那心脏狂跳,他犹豫着回头,看向昏迷不醒的年轻僭主,他的眼睑还帶着驚恐所造的惨白。 开门,他立刻会被乱枪戳死吧。 学者不知道他那莫名其妙的恻隐之心从何而来,他自认并非杀伐果断的枭雄,但也绝非以德报怨的圣父。 但今日,今夜,今时所发现的一切事情,不顾一切的奔逃,那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的笨拙…… 巴修那看看因疼痛而曲起身体的少年人。 无论怎么看,都和传言中残忍无情的暴君对不上号啊。 “王?” “……” 巴修那深吸一口气,逼迫着自己模拟出一种极轻极缓的嗓音。 “滚。” 是的,虽然很难以置信,但须弥的新君就是用这轻缓的嗓音骂人的。 “……属下告退。” 士兵恭敬的声音传来,帶着一丝如释重负。 “呼。” 巴修那也如释重负,他放松地垂下耳朵,在房间里寻找干净的新布擦梅因库恩头上的血。 “真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对是錯……” 他正放松着,却听见门锁打开,稚嫩的童声响起:“什么对錯?” 是納西妲,她戴着睡帽,揉着眼睛,声音童稚困倦: “虚空显示,你十分钟前的思维电波有十秒钟异常空白,发生什么了……咦?我记得你是…白天的巴修那?” “神明大人……?” 巴修那先是一惊,他万万没想到神明与新王的关系似乎不错,甚至到了关心的地步。 但随即,他捻捻自己手上的血,想想身后头破血流的新王,再看看突然出现的神明。 “……听我解释!” 绿长发的狐耳学者高举双手,摆了个惊恐的投降姿势: “人不是我打的!说起来你可能不信,现场看起来也很惨,血也流了一地——” “但这真是他自己撞的!” 密室,二人,一躺一立,头上钝器伤。 巴修那几乎不对自己能脱离嫌疑有什么指望。 但納西妲眨眨眼,迷茫地问: “你在说什么呀,这屋子里,只有你一个人呀。” “嗯?什么?” 巴修那下意识地回头看: “他不就是在那里躺着吗……?!” 原先躺着少年的地方已不见人影,只留下一滩粘稠的血迹。 “怎么回事,人呢?这里明明只有一道门呀?” 納西妲的视线略过地上的血迹,又略过只开了一道缝的窗户。 “这缝隙也不够他进出啊……納西妲大人,你在找什么?” 纳西妲摸出甩到柜子下的虚空终端,捏在手心里查看上面的血。 “这样啊……因为太害怕,就悄悄逃走,连伤口也不在意,东西也忘了吗……” “纳西妲大人?” 巴修那尾巴一甩,有心试探: “您说什么呢,什么怕不怕的?” “不,没什么。” 纳西妲露出温柔的微笑,但巴修那总感覺那微笑里带着无奈与叹息。 “说起来,你怎么在这…寝宫里?难道是想为白天的事进行报复?” “我哪里敢!我就一小狐,看见人远远就跑了,根本没有害人的心思……” “这是什么?” 学者的激烈辩解声中,纳西妲在墙角处寻得一张带着蔷薇花香的卡片,看上面的半个腳印,應該是僭主惊恐时从桌面踹下来的 。 她打开一看,尽是拗口的客气话和隐晦的浪词: 王躬览须弥,形单影只,特访得生论派耆宿巴修那,其人兽耳殊色,毛丰尾润,齿列如贝编皓月。 今荐于王侧,以慰辛劳,若得沐天光,实为兰台增色。 伏乞笑纳,万望勿却。 虔仆阿普德顿首。 纳西妲:“……” 啊? 这、这有点突破我对人类认知的下限,怎么能把一个学者当成、当成——啊!变态! 那头狐耳学者仍在哀叹连连,抱怨不止,浑然不知自己受到了怎样的迫害: “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到底哪里得罪了阿普德,让他这样陷害我?将我迷晕扔进龙潭虎穴,一定是想让我被误解成刺客吧!幸亏王今夜,呃,状态特殊?否则我现在定身首异处……纳西妲大人,您在看什么呢?我能看看吗?” “不能!” 少见地表示出激烈的态度,纳西妲迅速地将纸条藏起来,“没、没事的话你就回家吧,关于你受到的惊吓和,嗯,无妄之灾,明日会安排相應的赔偿和精神抚慰。” “还有…” 她看着一室的狼藉,惊恐的爪痕,以及床铺上未平的褶皱。 “我大概明白他受到何种程度的惊吓了…” 给怕人的人送人,阿普德,你这哪里是送礼呀。 你这是送命啊。 唉。 须弥的愚昧,原来竟有这么多吗? “到哪里去了,没问题吧……” * 梅因库恩趁巴修那找东西时变成猫,从窗户里跑了。 他其实只昏了十秒。 但巴修那一直在他旁边轉来转去,拍他的肩膀呼唤,这实在是令猫毛骨悚然,所以他就强忍着一动不动地装死,等吃人的熊离开。 [呜呜呜…] 猫无精打采地想。 [太吓人了,我应该早些变成这个形态的,再这样下去迟早得露怯…] [或者改进一下药剂,让它起效的时间更长?] 湿热的雨林在夜晚终于拥有了些许清凉,但对长毛生物来说仍是不够,梅因库恩寻了一个凉爽的地方摊开四爪,眯着眼睛听空气里陌生的乐声。 针对新王的恶意绵绵地没入体内,它们在须弥无处不在。 梅因库恩无法返乡的忧虑,就淡了大半。 [和哥哥的约定,定是赶不上了,没遵守承诺真的很对不起呀,但是这是为了拯救哥哥的未来,所以我能稍微原谅一点自己。] [菲米尼他们…应该会很害怕吧,我突然消失一周,不过他们都是独立的孩子,没有我也不会有事的。] [芙宁娜呀,希望这两天需要她出场的戏剧多一些,忙起来了,自然也就忘了我这个小事,也忘记焦虑和恐惧了。] [娜维娅……哈,反正我不在枫丹了!你们还能怎么坏我计划?] 猫得意地摇摇小尾巴,感觉自己的头都快乐晕了。 [那维莱特。] 在一片混沌中,他想起发白如雪的先生。 审判官的肩如天平一样持正,公义二字仿佛照着他的模样刻画。 遵守规则,是幸福的前提。 猫神阁下,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所以,让我成为你人世间的老师吧。 每每想起这慈爱的话,梅因库恩就控制不住地张开四爪,想踩些柔软的东西发泄一下。 [可是,老师。] 有时候,这欢愉中也夹了些忧愁。 [我学的一点也不好,并且看情形,好像永远也不会好了。] [你会把我逐出师门吗。] [……] 头太晕了,猫想不明白。 迷糊间,他好像看见一个抗枪的白发孩子从面前经过,边走边回头看他。 [这么晚才回家?练功真努力啊。] [这样不好,你应该享受你短暂又珍贵的童年。] 梅因库恩感叹了几句,见那孩子突然一个猛回身,赤脚啪叽啪叽地走过来。 “……” 他站着看了一会,沉默地伸手向猫。 [哦。] 梅因库恩调侃地抖了下耳朵。 [看这小子一脸严肃,没想到也是一个抵挡不了猫猫魅力的普通小鬼啊,行吧,小鬼总该有优待的。] 缅因矜持地翻了下身,慷慨坦出柔白的腹部。 [就给你看看嗷,不准上手摸。] “……” 小鬼愣了一下,没摸,只是果断伸手揽住两只前爪,上提。 [……?原来是喜欢肉垫那款?] 梅因库恩正困惑,却感觉对方的另一只手正顺着毛领滑动,直滑到后颈皮上。 [?] 视野猛然颠倒,缅因被把住脖子,迅速地被旋转半圈,正趴回地面上。 [?] 猫一脸懵圈地被人抓住脑袋,检查头上的红色阴影。 “嘶。” 赛诺倒吸一口凉气。 “都被打成这样了,你还不挠人?” 第106章 疯狂咬人,为赛诺打抱…… [咦, 血居然还没止住嗎?] [奇怪,这种傷势以前根本不用管,放几分钟就会自己结痂的呀……] “坐视不管与我的理念不符。” [等等小子, 你要做什么?不好意思我现在没有被帮助的需要,溜了溜了……等等,我的芙宁娜啊!] “别跑。” 面对转身欲逃的大貓, 賽诺矮小的身体里瞬间迸发出与年龄不符的力量, 他双手微拢, 在梅因库恩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轻松将比他上半身还长的大貓整个抱起! “你需要包紮。” 脸色轻松地像抱起一个布娃娃。 [……?] 梅因库恩一脸懵逼圈地与他的赤瞳对视。 “老師,老師!” 賽诺抱貓健步如飞,迅速地敲响熟悉的家门。 “快一点,我需要帮助!” “哦,小賽诺, 练枪回来了,快些洗澡上床睡覺……”屋内一片嘈杂, 好一会,居勒什才笑呵呵地开门,一开门就是个巨大的驚吓。 “喝!你怀里什么东西!?” “是貓, 它受傷了。” 賽诺抱着猫跑进屋。 “猫?这么大!你不说我还以为它是只小獅子!” 居勒什也跟着进屋,虽然嘴上一刻也没停,手里却麻利地找出医疗用品来。 “给,推子, 包紮前把伤口周围的毛剃掉。” “好。” [。] 猫一动不动地任由他们上下其手,两眼呆滞。 “这么乖, 看来真是猫……嘶,伤口挺深啊。” 他听见男人緩緩叹息一声,拿出褐色的药液在自己的头上涂抹。 “谁这么狠, 向这么乖的猫下手?” “它确实很乖,也很没有戒心。” 赛诺沉着脸地抓住猫的四爪,防止对方因为疼痛而挣紮。 “我不理解……” 白绒的柔软腹部让他如鲠在喉。 “为什么总有人能坦然无惧地背叛信任呢。” “……” 气氛变的有些沉重。 “赛诺,你知道为什么須彌可以在屋子里養猫,却不能在屋子里養獅子嗎。” 居勒什突兀开口。 “因为狮子吃人。” “不,不能这样,太没有幽默感了,让我教导你吧……因为猫,可以‘猫’在房间里,而狮子,只能‘狮’在房间里!” 冷笑话终于把困惑的梅因库恩驚醒:[……?] “你听明白了嗎,这里的猫,有躲藏的意思,而狮又与死谐音……” “原来如此,老師。” 赛诺阴沉的脸色随着解释放松,最后向居勒什露出敬佩的眼神。 “你真是太厉害了,随便一想就是如此精妙的笑话,看来我还有的学。” [???不!等等!] 连上药时都没有动作的大猫忽然一个挺身,鱼一样开始扭动挣扎: [不要学这种东西啊!快抢救一下你严肃的小俊脸!] “!” 赛诺手中用力。 “啊,终于疼到受不住了吗,放心,老師会很快的。” “咪——!” [不对不对不对!我动弹不是因为疼!不动也不是因为乖,而是因为我想不明白——] 梅因库恩瘋狂蹬腿挣扎了几下,驚恐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虽然我的猫形态不强——但你这个須彌孩子,力气还是太大了吧!?] [难道说这在须弥是正常的?] [对不起,菲米尼琳妮特林尼,不小心把你们养成落后于国际的模样了!] “啊呀…” 一道疲惫的声音突然从师徒身后傳来。 “居然能为一只猫把我们晾在旁边这么久,该说不愧是是你吗,冥顽的贤者,不屈的居勒什……” “!” 猫抬头一看,发现这不算宽敞的房间里竟影影绰绰挤了几十个人,他们眼神昏暗,与赛诺师徒带着点傻气的温馨氛围格格不入。 “嘿,纳菲斯,阿扎尔和他那套倒行逆施的玩意儿都见鬼去了,就别再用他给我扣的黑称了吧?怪难听的!” “抱歉,其实我个人覺得这称呼还是有点帅的……” “我看阿扎尔说的也不错,你就是头蠢牛!”粗鲁的抱怨声打断了纳菲斯的抱歉。 “吾等国之精英,从须弥各处来到此地,共同商讨夺回须弥,诛杀僭主的义行,但你却在如此神圣又隐秘的场合,将眼神分给一只低贱的畜生!” “小声点卡里姆,隔墙有耳,万一被那僭主听见……” “!?” 天啊!这给我送哪来了!? 猫瞬间立起耳朵,眼神闪亮亮地四处乱看,从这些学者们暗含憤怒的脸上一一滑过。 赛诺,好样的!你直接把我送到针对我的造反现场来了! ……或者说该叫起义? 总之,不能浪费这些珍贵的情绪! “恐惧与急迫让你们连一只需要帮助的小生命也容不下了,惊弓之鸟如何能成大事呢。” 居勒什咕哝一声,伸手推赛诺的肩膀: “带它进屋休息吧,孩子,虽然明天停课,但我想你也是不打算睡懒觉的。” [不、不能走呀!] 猫一个跳跃,从软垫跳到桌子上,卡里姆的面前。 [这种浓度的情绪,少吸一点都是浪费!] “走开!” 卡里姆又怒,他反复挥舞手臂驱赶,却总被猫迈着灵敏的步伐轻松躲避。 [对,就是这样,再生气一些吧。] 有人看不下去他狼狈的模样,劝: “卡里姆,你何必与它置气,一只猫而已…” 谁料对方越劝越怒,大喝一声: “僭主我奈何不得,难道还奈何不了一只猫吗!” 随后就拔出手里的宝剑,怒吼着向猫劈去: “去死吧,杂毛!” [气性这么大,应该想个办法让他当我的近卫。] 梅因库恩见好就收,他准备换个更好的位置,就全然不在意地翘着短尾巴准备跳开。 “唔!” 刀劈破木桌的声音实在没傳来,传来的反而是学者的惊呼,梅因库恩一回头,竟看见小小的白发孩童随意地伸手,直接捏住那人的短刀。 “老师,我要留下来。” 他说。 “因为实在是不能放心,不能放心将如此计划交给会迁怒其他生物的糟糕大人。” “……” 空气中沉默了片刻又立刻爆发出更激烈的吵嚷声。 “我没看错吧,一个小孩子!” “虽然卡里姆素来外强中干,实力配不上脾气,但直接被捏住刀刃是不是有点太超模了?” [!] 猫也震惊,心里怀疑: [难道他也有什么赤月诅咒或妖怪血脉?否则这不是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实力啊?] “你——” 卡里姆的脸色由红转青,他死死瞪着眼前的小孩,巨大的羞辱感和被当众揭穿无能的憤怒彻底吞噬了一切理智。 “你得意什么!” 恶毒的宣泄。 “不过区区一个实验品!赫曼努比斯的容器!朝生暮死的东西!” [!!!!] 猫一个猛回身,竖瞳锋锐地看向赛诺,心里惊怒不定。 什么?! “实验品!赫曼努比斯容器,啊,原来是这孩子啊,略有耳闻,听说是有这么个存在…” 惊疑声和探究声一同响起,直直扎进梅因库恩脑子里。 “居然长这么大了,我还以为……” “住口!卡里姆·伊尔塔尼!” 居勒什一改不正经的模样,周身爆发出骇人的气势,他踢起墙角沉重的铁枪,怒不可遏: “你要为我学生所受的侮辱付出百倍的代价!” “老师!” 赛诺连忙阻止,他自认为不必闹到如此地步,毕竟往日的记忆已经模糊,一切的痛苦都已被快乐抚平: “我没事,你不用——” 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拦错了人。 “嗷——” 他应该拦那只猫! 在卡里姆吐出实验品、这个词的瞬间,梅因库恩全身的毛发在几秒内根根倒竖!那双原本带着慵懒和喜悦的金色竖瞳,瞬间被一种纯粹的、狂暴的、仿佛来自深渊的愤怒所吞噬! [为什么。] [为什么哪里都有!针对孩童的人体实验!] “啊……?” 居勒什缓缓地放下了枪,赛诺静静地张开了嘴,师与徒一同震撼地呆立在原地,看着那发狂的小兽如旋风般弹起,爪子狠狠地拍在卡里姆的脑袋上! “啊!眼睛!我的右眼看不见了!” 凶悍如斯!全不见方才乖巧安顺的模样! “快、快抓住他!扔出去!” 众学者七嘴八舌地乱喊,却一个也不敢伸手,梅因库恩放过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了吗?不!没有!嘲讽的,奚落的,贪婪的暗中窥视的幸灾乐祸,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跑! “咪嗷——” “救命!居勒什,你就光看着吗!?” 愤怒的银灰色流光在拥挤的房间里展开无差别狩猎!每一次扑击必有一人倒下,每一次张口都必有撕心裂肺的惨嚎,三十个血洞是猫牙齿的生理极限不是梅因库恩的心理极限,他完全可以逮着一个人瘋狂追咬直至其崩溃嚎啕! “……” 好半天赛诺才缓缓地合上了他的嘴,看着眼前混乱的人群问: “所以老师,真的不拦一下吗?” “哼,有什么关系。” 居勒什心中正愤愤,看这群同僚十分不顺眼。 “死于猫咬的很少,死于嘴贱的很多!你捡来的这个小风纪官,可是在教他们学规矩呢,别拦!” “我听老师的。” 小赛诺又看了看在屋子里疯狂打人的猫,若不是对方的头上还缠着自己亲手缠的纱布,他现在已经万万不敢认了,那个温驯的大猫哪里去了? 它……不会在为我出气吧? 不,以猫的智力,应该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才对。 终于,在一片学者的“尸体”中,银灰色的大猫甩着短尾巴,看起来十分烦躁地走了过来。 “你这么强,到底是怎么被打伤头的?” 小赛诺情不自禁地问。 “咪。” 他得到了一声柔软的回应。 听不懂。 “咕噜。” 这个应该是表示安抚。 “突然又变成绝世好猫了,这反差有点大啊。” 居勒什犹疑地摸着下巴,最后还是基于谨慎的考量,小心地弯腰抱猫: “养是可以养,但你不能和它一起睡觉,顶多能在客厅里一起玩……呀,跑了。” 猫一个扭身躲过,又轻巧地跳的柜子上,视线与赛诺平齐。 “?” 赛诺感觉自己被仔细地上下扫了许多次,这感觉让他不爽,就挽起双臂。 “你在估量什么呢?别看我小,但打起架来,你绝对会输的哦。” [……] 绒耳因痛苦而微垂。 良久,赛诺看见猫将裹着纱布的头凑过来,然后额头微微一湿。 满怀宽慰与怜惜,它给了自己一个温柔的舔舐。 “……” “你不会真在为我出气吧。” 第107章 你是我的,一朵花花送…… 貓形态脆弱, 攻击性小,和人形态相比简直就是个四星,但梅因库恩还是最喜欢这个形态的自己。 但是啊, 这个世界就是不公的,总有些事情是貓貓做不了的,必须人出马才行。 比如说拯救世界, 也比如…… “早上好, 納西妲。” 小小的白色神影打断了梅因库恩的思路。 “人类彼此问候的意义好像是传递积极的情绪与祝福?那么, 早上好,瓦那……唔,你额头的傷不包紮一下嗎?” “其实已经包紮过了,只是现在纱布又掉了。” 毕竟貓和人的形态差距实在太大。 “这样啊……” 納西妲仰头看了一会梅因库恩头上的阴影,忽然伸手, 拍了拍身旁的台阶。 “你坐下,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真是慈爱啊, 神明,除了犯罪的人类,連夺权的暴徒也要包容嗎?未免有些愚蠢了。” 梅因库恩不想配合, 拒绝。 納西妲不意外,直接拿出小小的装置威胁。 “你再不坐下,我就把你的虛空終端扔进发酵的烂果堆里,淅沥沥, 软塌塌,黏糊糊, 你永远也找不到它。” “原来是被你捡去了,我找好半天。” 那人果然立着耳朵看过来,猞猁毛抖动着, 似乎是在权衡。 “你说错了,这不是我的終端,是我从你子民抢来的赃物,你理應愤怒。” “不管怎样,先坐下吧,毕竟你也说了,我是个慈爱的笨神。” 納西妲叹息,她总错覺自己兼职了什么驯兽師。 “那么,慈爱的笨神肯定是见不得有人受傷的,见了就很难过,也吃不下早饭。” “……” 梅因库恩坐下,任由孩童站在自己的旁边,用手指抚过敏感的伤处。 “你用草元素力做什么。” 梅因库恩一边扒拉終端一边问。 “威严的王應该不想讓别人看见自己的脆弱吧?我在用小障眼法帮你遮挡伤口呢。” 纳西妲面不改色地在他的额角幻化出柔软的小花,娇软粉嫩的,像少女的簪子。 装饰得可爱些,会不会害怕的人也会少些?毕竟人也是视覺动物……但是一朵花肯定不够,得换件漂亮的新衣服,再在颈项上洒满珍珠与黄金……咦? “你访问官员名單做什么?等等,为什么虛空一下子多出来了好几条公告?” “哼哼。” 猫顶着花儿,十分愉悦的模样。 “在吓人。” * “对不住,老朋友,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纳菲斯正对着居勒什不住道歉,很幸运,昨夜的他从暴怒的猫爪下幸存,完全是毫发无伤。 “卡里姆…唉,你说的对,他确实是晕了头了,連最该有的理智都抛弃……小賽诺,我也要和你说句对不起,讓你难过了。” “没关系,我不在意。” 白发的孩子手里忙着往嘴里灌粥,眼睛却不住地往客厅里的猫窝瞧。 “……这是走了嗎。” “虽然说我本来也没指望这事能成,但你拉来商讨计划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 居勒什大手一挥,给这位教令院难得正常的贤者倒上酒,庆贺他的思维方式没有异化成鬼。 “璃月有句古谚语,叫什么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我看这话简直就是为现在的须彌写的!” “太夸张了吧!呃,好吧,我国确实有些重文轻武,但须彌不是向来如此嗎?” “……确实,自从提倡争战的那伽朱那团和教令院分道扬镳,隐匿甘露花海后,学者们一代比一代文弱了,唉,这帮人,还以为自己有大慈树王护着呢?” 居勒什想了想,居然无法反驳,只能哀叹着把杯子向纳菲斯手里送: “喝吧,偶尔也该醉一場!” “不,不行。” 纳菲斯面露苦意,“一会我要面见新王,那叫什么,上朝?总之要进行这样一个危险的仪式,可不敢喝酒误事。” “嘶。” 如此封建的词汇让居勒什眉头狂跳,接受不能。 “这还是须弥吗?我还以为穿越回几千年前的沙漠赤王时代了呢。” “知足吧,要不是你那天刚好喊出来要提前退休…”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又从口袋里拿出因怕泄露消息而特意没带的虚空终端,戴上。 “你现在可就得和我一起并肩站第一排了……!!” “?” 居勒什见他神色有变,警惕发问。 “怎么了,纳菲斯?” 贤者的嘴唇瞬间青白,剧烈地颤抖,连走神賽诺也察觉不对,担心地看过来时,他对着孩童澄澈的双眼,念出第一个名字。 “卡里姆。” “。” 賽诺不感兴趣地低下头继续吃。 “居勒什。” “?” 孩子有点困惑,不明白这俩名为什么要放在一起提及。 “老師?” 居勒什没有回答,他锐利的目光盯着纳菲斯失魂落魄的脸。 “叫我做什么?” 纳菲斯就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目光死死锁定在虚空终端投射出的那片只有他能看到的淡绿色光幕上,嘴唇无声地翕动。 “库图,耶西,米达耳……” 每有一个名字被念出,纳菲斯脸上的绝望就加深一分,这些名字,赫然就是昨夜挤在居勒什家客厅里,参与了那場失败密谋的人们,其中亦包括了他自己——纳菲斯! “怎么回事!” 居勒什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纳菲斯面前夺过他手中的虚空终端。 “不可能!他对须弥的掌控不可能到如此细微的地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脸色也变的异常难看,賽诺见了立刻放下碗,焦急发问: “老師,怎么了?新王发现了昨晚的聚会?” 他立刻冷静分析。 “不應当!我们的住处偏僻,周围少有邻舍,若是暴露,一定是那群人里有内鬼……老师,纳菲斯贤者,你们为什么这样看我?” “……” 纳菲斯惊恐的眼睛里倒出孩子澄澈的面容,良久,他才哑着嗓子,沉重地念出那份名單里的最后一个名字。 “赛诺。” “!” 若有若无的预示中,他看见老师一改潇洒的姿态,焦虑地拧住耳朵,惊骇如困兽: “他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连赛诺……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贤者总是不安,他现在更不安了: “没有罪名,没有指控,没有任何解释,只有一个名单,天!他到底想做什么?!那位坐在智慧宫王座上的新王,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怎么可能!?” 终于,在一片慌乱中,他们等来第二个公告。 来。 此外再没有多余的字。 这比任何长篇大论的威胁都要窒息。 纳菲斯瞬间软倒,居勒什迅速起身,手指按压他的人中,同时怒吼: “赛诺!立刻收拾东西,去投奔你蒙德的师姐!丽莎一定会帮助你……” 赛诺闻言,立刻端起碗,把剩下的粥唏哩呼噜全周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 居勒什怒极训斥,却见小弟子仿佛聋子一般,两三口把大人们的下酒菜全咽了,末了一擦嘴,寻着枪抗在肩膀上,一边嚼花生米一边问: “老师,我们什么时候走啊?这里离教令院可不近,别迟到了。” “胡言乱语!蠢小子!” 居勒什狂骂起来,“你知道那名单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我们去教令院,面对那个‘王’,可能意味着什么吗!?” “当然知道,老师,你怎么又突然把我当成不明事理的小鬼了?” 他掂了掂手里的枪,评估着自己的力量。 “不过是指控、囚禁、流放,或者和阿扎尔说你好。” “那你还——” “昨夜,我自愿参与了聚会,知晓了计划,那么,这便是我应承担的后果。” 那孩子的面容依旧稚嫩,但未来独属于大风纪官的风采,已隐约在他矮小的躯干上显现。 “逃避,只能带来恐惧与失去。” 他就这样带着一腔无畏的勇气,燃着赤红的眼瞳,略过恐慌的诸贤,在台阶下不羁昂头,枪尖遥指僭主的心脏。 “早就想见你了,只是老师一直不让。” 不等王座上的梅因库恩因这话做出什么反应来,赛诺忽然瞪目怒吼。 “下来!暴君!” 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沸腾的战意。 “我,赛诺,以公正,勇敢,规则,正义之名——向你发出决斗!” “若我胜,你就离开须弥!另寻他处!” 几乎是瞬间,居勒什立刻沉重地闭上了眼,纳菲斯惊骇到忘记了呼吸,其他学者更是如同泥塑木雕,大脑一片空白。 他们吓坏了,混沌地听清了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若你败呢。” “若我败……” 赛诺亦知得胜的希望微茫,他只是在尽自己的一切努力去拯救。 “你可随意剖开我的胸膛,剁下我的头颅,亵渎我的生命,宣扬你的恐怖——但名单上其余所有人的‘罪’,要一笔勾销!你敢不敢应战?” “贪心的小东西,怎样你都是赚呀。” “王!” 纳菲斯闻言汗流浃背: “您不是说您的殿前不许有矮于您的弱者存在吗?我立刻把他赶出去!” 这句话一度被当成僭主的狂傲肆意批判,抹黑解读,唾弃如泥,但纳菲斯现在觉得怎样都好,他只想要救下老友的学生! “弱者。” 他失望了。 竖瞳的王者明显兴致盎然,他甚至放下了搭在膝盖上的小腿。 “你那只眼睛看出来他是弱者了?尽快挖去吧。” “你同意了?” 赛诺喜出望外。 “同意?我为什么要答应这么亏的买卖?剖开你的胸膛对我有何益处?” 梅因库恩缓缓地转着猫脑子,想寻一个既能保他性命,又能收集恐惧的法子。 “…若是换一种奖品倒是不错。” 他想到了。 “什么?” 面对赛诺警惕的眼睛,他缓缓抬起一根覆盖着黑色尖甲的手指,遥遥指向赛诺的心脏位置。 “我要你。” “你将属于我。” “无论是你的公正,勇敢,规则还是正义,都将属于我,归到你至恨的仇敌名下。” 赛诺:“……?!” 梅因库恩觉得自己想了个完美的借口。 至于“属于我”意味着什么?梅因库恩的猫脑子压根没细想,明天就忘了。 他需要的,只是此刻从赛诺身上,从那些绝望的学者身上,源源不断涌出的、质量极高的负面情绪罢了。 “草!我要杀了他!” “冷静!居勒什!冷静!” 看,就像是现在这样。 嘶,等一下,正常状态的我原先是想让我做什么来着? 好像是想找借口检查这孩子的身体,看看他有没有因为人体实验受到不可逆的损伤? 嗯,仔细想想应该也差不多能达成目的,问题不大。 “继续举起你手里的枪吧,我年幼的胡狼啊。” 猫期待地看向赛诺。 “嗯……开打前我能问你个问题吗,否则我实在很难进入状态。” 这点小要求梅因乐意满足:“说。” “你为什么要在额角别朵粉花?……啊,事先声明,我没有歧视你审美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 下面立刻传来学者们的窃窃私语。 “这小子好大胆!彻底改观了!” “其实我也想问来着,只是没敢…” “别抬头!笑场就完蛋了!” “!” 正在旁边咬墩墩桃的纳西妲突然背后一寒,她无辜地对着竖瞳眨了眨眼。 “不好看吗?” “……” 猫连花带神一并丢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纳西妲:我要采一朵花,送给猫猫~猫猫猫猫,你看有花…… 懂这个梗的自己接吧,略略略 第108章 扒了赛诺,一根牙签破…… “他居然敢这样对待神明!” 梅因库恩收获了一份情绪。 “不愧是智慧主, 轻轻鬆鬆就愚弄了…咳。” 納西妲收获了一份信仰。 看起来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 可惜納西妲一点也不开心。 賽諾有些困惑地看着幼神从宫殿外平静地走回来,不怒不焦,习以为常的模样, 只是路过王座时抬起脚,隐秘地踹了一下戾王的小腿。 ‘悠着点!’ 她无声警告梅因库恩。 ‘不管你想做什么,对方还是个孩子呢!’ 梅因库恩飞快地薅了块面饼塞她嘴里。 ‘吃你的, 闭嘴别多话。’ 因为离的近而目睹了一切的賽諾:“?” 这是本地神和外地僭主该有的相处模式嗎? 他疑心自己眼花了, 赶紧低头揉了几次, 可再抬头时,却看见兽耳的王者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下了阶梯,无声无息地站在面前。 “出招吧。” 他阴冷地开口。 ……賽諾是什么的实验体来着? 啊,想起来了。 “就让我见识见识你体内的赫曼史努比之力,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吧。” “……” 梅因库恩疑惑地看着小孩瞬间沉下脸, 周身气势磅礴,能量如虹。 “对于你的挑衅, 我定如数奉还!” “?” * 碾压式的胜利。 坚韧的枪身能扫断金铁,却扫不断君王纤细的手指。 锋利的枪尖能穿透石牆,却刮不破破旧的风衣下摆。 賽諾甚至覺得对方一击就能终结戰斗, 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是拿那双凶猛的竖瞳扫視自己的四肢关节,窥自己的脸色。 “拿出你的全力来让我看看。” 僭主反复这么说,赛诺有些恼了, 再又一次抽回空枪后,他向着游刃有余的对手怒吼: “你亦没使出全力, 又何必逼迫我如此?我人虽小,却也知以诚报诚的道理!” 僭主明显愣了一下,好像从某种专注的观察状態里被惊醒, 良久,才在一次被弹开的攻击中回應。 “想要公平,合理,但是你先向我发出挑戰,也理應由你向我展示完整的姿態。” “好!” 赛诺闻言大喝一声,无形的威仪在空中蔓延,观战的学者纷纷被压下头去,无力抬起。 梅因库恩看他身后的狼首虚影,如同看稀世珍宝上的唯一一点的瑕疵。 “这就是你的力量。” 赛诺一言不发,他眼神锋锐地迅捷抬爪,目标直指对方脆弱的头颅。 “真好啊,这么精神。” 他在空中腾越时,依稀听见一声轻緩的感慨。 “是因为力量继承的不全嗎,感覺像是某个存在的一部分……” “。” 一点也不躲,只顾着分析,真自信。 愤愤中,赛诺听见最后一声叹息。 “不管怎么说,都是个幸运的孩子。” 就在那裹挟着死亡气息的利爪即将触碰到僭主额前碎发的瞬间,梅因库恩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爆发的轰鸣,赛诺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却又十分冰冷的能量和緩地切入了自己攻势最盛的节点,裹挟、偏移、然后……卸去! 啪。 气势汹汹的幼狼,就这样软摔在崭新的毛毯上。 “你输了。” “赛诺——!” 孩子听见老师在叫,就立刻从地上跳起,惊疑地查看自己毫发无损的身体。 “我输了。” 这是必然的结局,赛诺只是想不清楚一点: “你对敌的手段柔和,与你的名声不符。” 僭主已经缓缓坐回了王座,百无聊赖的模样。 “对于自己的物品,我多少还是会珍惜些的。” “是吗…” 赛诺的眼睛闪了几下,忽然在众学者惊骇的視线里朗声质问。 “你还没向我展示你的全力。” “赛诺!” 纳菲斯瞬间僵住,他根本无法理解这孩子的腦回路,还要求暴君展示力量?能保住性命已经不錯了! “王!他素来是个冒犯的小子,请莫追究他的过錯!” “你答应我的。” 赛诺毫不退缩,赤红的眼睛里滿是探究与跃跃欲试。 “向小孩食言可不是好行为。” “……” 为了确认赛诺体内的外来力量是否稳定,能否会对宿主造成负担,梅因库恩确实敷衍了这件事,只是他也没想到,在被轻松打败后,这小鬼居然还有胆子要他继续履行承诺。 [奇怪,他完全不怕我,这可不是好事。] 梅因库恩思量着,最后在众人的注視下随手挑起了根牙簽,两根指甲夹着。 “看好了,赛诺。” 咻—— “!” 赛诺反应不能,只看见一条细长的黑影从头侧擦过,再回头时已无影无踪。 “……掉哪去了?” 众人的视线都在地毯间悄悄寻找,只有赛诺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后几十米的牆壁。 不会吧…… “卡里姆。” 暴君隔着围巾,用手拄着脸颊,慵懒地命令。 “去看第一面墙。” “是、是!” 昨夜张狂的学者今日软绵如羔羊,他踉跄地跑到房屋末端。 “回、回禀王命,牆、牆上有个小洞,看起来是牙簽戳的!” “什么!” 众人都大惊。 “这到底是怎样的肌肉密度…我记得他根本没有神之眼!” “怎么可能……” 赛诺偷偷地捏自己胳膊上的肌肉。 “不慌,等我长大些应该也能做到。” “卡里姆。” 等群臣惊够了,平静了,情绪也萎靡了,梅因库恩不慌不忙地下了第二条命令。 “去看第二面墙。” “啊、啊?” “去。” “好、好的!” 他惊恐离开,又很快连滚带爬地回来,嘴唇颤抖青白: “回禀,墙、墙上也有一个洞!牙签它……它穿透了第二面墙!” “!!!?” 如果说穿透一面厚重的宫殿墙壁是怪物般的蛮力,那连续穿透两面的墙壁又意味着什么? 不少学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看向新王的目光已经从恐惧变成了敬畏,甚至……一丝绝望。 “这力量有些异常了,难道他也有什么妙妙传承?如果我的传承完全……” 赛诺开始思考,但他还没来得及多想些什么,就看见高高在上的王有些不耐烦地下了第三道指令。 “卡里姆,去看第三面墙。” “第、第三面?!” 卡里姆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倒在众人面前,又很快勉强自己站起来,支撑着自己走完这最后一趟。 “回禀王命……” “第…第三面墙…也、也穿了……” 轰——! 这不是爆炸声,是学者们的大腦被这消息炸成一片空白的声音! “如此伟力。” 赛诺停止捏手臂上的肌肉,看向新王的目光开始充滿惊奇与敬意,与陷入恐慌中的大人不同,他想的更多。 “若他真的能归属须弥……” 有如此武力坐镇,再配合上智慧的底蕴,又何愁国家不兴! 梅因库恩一见他灼热的视线,心里感觉不妙,就加快计划。 “卡里姆。” 他故意在语言里加了丝杀气。 “去把我的牙签寻来。” “……王,你、您在说什么啊!?” 对方一听,果然大受惊吓。 “这一层一共也就三面墙,您的牙签已经掉到外面茂盛的雨林里去了,我、打死我也找不到啊!” 梅因库恩对他的告饶视而不见,反而更加一把火。 “找不到就杀了你。” “呃,呃,王——” “等等,我确定一下。” 赛诺皱着眉头上前,狐疑地看向梅因库恩。 “你答应过我,不再为难名单上的人了,对吧?” “赛诺,不是你想看我的全力吗,那么便看吧。“ 他随意地指向崩溃中的卡里姆。 “我想要谁怕,谁就得怕,我想要谁哭,谁就得哭,什么也约束不住王。” “这——就是我的‘权利’。” 梅因库恩满意地看着孩子的眼神重新变得机警谨慎,不复灼热。 “你的笑话,烂透了。” 很快,所有人都离开了,包括担忧的老师和崩溃的卡里姆,只留赛诺独自一人,戒备地站在台阶下。 不,并非一人,还有一个安静的神。 “你过来。” 一改之前慵懒的模样,梅因库恩猛地立起身子,精神抖擞地向孩子招手。 “怎么,现在没人了,你要使用你的战利品了吗?” 赛诺毫不畏惧,三两步窜上台阶,边走边出言讥讽。 “奴隶,侍从,狗,你想让我当哪一个?抱歉,无论哪个,我都不会让你如愿。” “嗯哼。” 梅因库恩听都没听,他甚至都没有等到赛诺走到面前,直接一把拦腰抱起,仰面压在桌案上。 “!!放开!” 赛诺大惊,被激怒的幼狼在冰冷的桌案上拼命挣扎扭动,但怎么也挣不开半妖的魔爪,只能任由僭主掰住他的脸,掀开额发检查下面的脸和眼睛。 “原来没畸形。” 梅因库恩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那你挡只眼睛做什么。” 这实在值得困惑。 “??” 赛诺完全懵了,这是羞辱?泄愤?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酷刑前奏? “你管我!” 反正反抗肯定没错。 梅因库恩平静地躲开一记猛烈的膝击,同时面不改色扒了他的上衣,反复翻面检查胸口手臂与脖颈。 “没开刀,也没有针孔,真是奇了怪了……” “放手,你这变態!!” 纳西妲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口地喝着观看,终于在梅因库恩顶着百余声变态的谩骂准备扒对方裤子时,才屈尊动动手指,把预先准备好的文件发给梅因库恩。 《赫曼努比斯容器稳定性调查报告》 “!!” 梅因库恩直接扔了赛诺,在脑海里狂翻,掠过一片看不懂的名词直到最后一页。 结论:赫曼努比斯的力量虽然霸道,但与容器本身的契合度很高,目前处于稳定共生状态,允许贤者居勒什将其视作普通儿童饲养。 虽然用词令人不快,但姑且是没问题的意思吧?……等等。 “有这好东西为什么不早拿出来。” 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问。 “我听说赤.裸相对后的人类关系会更亲密些。” 纳西妲困惑地看看满脸通红的赛诺。 “原来不是吗?” “……变态神明!变态暴君!” 第109章 刀哭草神,叫赛诺乖宝…… “變態!變態!大变態!!!” [不就是扒个上衣嗎, 怎么恼成这样,之前不还是挺神气的嗎。] 对着人类孩子羞紅的小黑臉,梅因庫恩的心里平靜无波, 药剂讓他很难生出愧疚心来。 “没你事了,回去上课吧。” 少年王者直接无视了賽諾眼角的透明水珠。 “哈?你这个混蛋!羞辱过我后还想装做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嗎!” “呃、” 纳西妲发现自己坏了事,慌起来, 正想方设法地弥补賽諾受傷的心灵。 “那个, 你忘了嗎, 全教令院都在因你而停课呢…” “这都几天了,还放假?明天全部学生都给我回来正常上课。” 梅因庫恩猫口一开,随随便便就中止了学生们难得没有作业,还不用调休的惊喜假期。 “…重点不是这个…” 纳西妲已经预想到明日教令院会是怎样哀鸿遍野的场面了。 “我的意思是你不能这样敷衍他,至少要安抚一下, 瓦那…” “行吧。” 梅因庫恩看了看賽諾从耳根一路蔓延到脖颈的紅潮,不得不承认纳西妲说的对, 这小鬼看起来要气死了。 小孩子,该有优待。 ……受过苦难的孩子,更当如此。 “你想做什么——走开啊!” 他用爪子轻轻捏住白发孩子的腋下, 举到空中上下晃一晃。 “乖乖,乖乖,我的小賽諾是最好的寶寶。” 挣扎中的赛诺:“……”???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一声声毫无感情的宝宝在耳边回荡。 梅因库恩见他突然没了反應, 臉青得和死人一样,就低头, 语气呆板地问底下的纳西妲。 “这样子行吗。” “我不知道啊,我以前在梦里安抚的都是比他更小些的孩子,你没有类似经验吗?” “没有, 但我一直很希望有人能这样对我一次。” “呀,好可惜,我现在举不起来你……” 半空中的赛诺:“……” “你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好诡异的对话!好诡异的动作!什么都好诡异!脱离人类,无法理解! 他,赛诺,赫曼努比斯之力的继承者!被教令院上层关注的危险品!刚刚经曆了一场完败的战斗和一场羞愤欲死的检查!现在!居然!被这个变态暴君!像哄一个刚断奶的婴儿一样!举起来!喊乖宝宝!! 嗬……嗬…… “?” 梅因库恩曲臂,把孩子端到眼前观察。 “啊,纳西妲,你看他脸,好紫,去叫个医…” “放!我!下!来!!” 就在这时,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在眼前炸响,梅因库恩看着散发着浓烈情绪的人子忽然猛地一后仰,又在爪中将身体弯成最紧实的弓——嘭!! “哇!” 纳西妲震惊地捂住额头, “好响亮的头槌!” “……” 暴君的手松开,赛诺如愿以偿地落在地上,他立刻捡了地上的枪,慌不择路地往外窜。 “停下。” 傻子才听。 “居勒什。” 赛诺一个急转身,回去了。 “你!” 他不太意外地看着暴君的脸色一切如常,头上连个红痕都没有,所有的攻击都如浮萍撼树,在他的竖瞳里留不下一点涟漪。 “……玩我也该有个限度。” 理智回归,赛诺发现,目前来看他好像只能留下这种不痛不痒的警告。 然后无力地等待着死亡与惩罚。 我得变强,我要拥有更多力量。 他怒瞪着台阶上的少年王者。 然后将今日所受的屈辱,百倍奉还! ……前提是能活下去。 赛诺发现他有些冲动行事了。 不该攻击他的,没什么用不说,还容易激怒他。 他警惕地看着僭主伸出虎豹般的指甲,等待他下达被攻击后的第一条指令。 “你,去。” 暴君指指挤在案板旁边一口未动的豪华早餐。 “打包带回家。” …… 啊? 这反應对吗? 冷靜赛诺,这可能是试探,小心应对一下。 “我吃过早饭了。” 他谨慎回复。 “那就拿回去当午饭。” 少年王者的语气平静,威胁的话也说得温和。 “敢浪费就砍你的头。” “……” 赛诺狐疑地站在原地看他好久,才终于在纳西妲轻轻的呼唤声中上前。 “放心吧,安全无毒,没人吃就浪费了。” 以为要挨打被扔了颗糖,这感觉讓赛诺有些错乱,只能困惑接过僭主的馈赠。 “我搞不懂你在做什么,你到底是……” 困惑就发问,他向来是个好学的孩子。 “滚。” 可惜梅因库恩从来没有当老师的欲望。 “再不走就别走了。” “……” 孩子带着一腔孤勇来到,又带着满腔疑问离开。 在他跨出宫殿的瞬间,纳西妲立刻抬头,眼睛亮闪闪地看年轻的王。 “我看出来了!” “你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孩子,是也不是!” “别多话,变态神明。” 纳西妲注意到对方甚至都没舍得反驳,赶紧手指画框,悄悄拿出自己的读心能力。 “无论对于什么样的人,你都会不假思索地奋力恐吓,但对于赛诺你却心软了,甚至在最后险些暴露出真实的灵魂,为什么!告诉我吧!” “想再被扔一次吗,纳西妲。” [答案很简单。] 哇。 终于能多了解他一些了吗! 就算是神明也难掩激动,纳西妲聚精会神地施展术法。 [因为…] [因为一个经曆过人体实验后,还有力气走步,跑动,乃至于傷了我的孩子——] [啊,这样的孩子,他无需做什么,只要活着,我看见他的脸,就高兴地想要发疯,欢喜流泪了。] …… 欸? [阿奇因,鲁米,次郎……] [你们是不是,也悄悄像他一样,健康又自由地活下去了呢。] 纳西妲的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极致的冷意从她的指尖蔓延,冻穿心脏。 天生的智慧让她无法不解明出这短短心声中的隐喻,她感觉自己像是把手伸进黑夜里,摸出一只毒蝎子,而其下还有更多在沙中隐藏,等着蛰自己。 “哼~” 王座上的少年不自觉地哼起歌来,这是纳西妲头一次看见对方如此高兴。 “真应该吃点什么,庆祝一下。” 他实在是太高兴了,以至于纳西妲将手放在他额头上都没在意。 “你在难过什么,神明?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你该快乐才是。” “……” 纳西妲伸手,亲自拂去了她笼罩其上,又用花朵点缀的障眼法。 鲜血淋漓而下,脏了她的指尖。 “看啊,神明。” 他嘴里出讥讽的话,尾音却藏不住笑意。 “你的子民可真有几分力气呢。” * 梅因库恩搞不懂纳西妲在难过什么,泪眼汪汪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人难受。 “你就没有别的形态了吗,除小孩子以外的。” “呜!” “好吧,我不问了。” 梅因库恩以为自己戳了这不受爱戴之神的傷心处,心里敬佩对方确实仁慈,难过成这样了还要为自己重新包扎伤口。 “依我看,不信仰你的人都是蠢货,等我把他们的蠢脑袋都打爆,你就能很快长大了。” “呜!!” 嘶,怎么更难过了。 “你也需要安抚?” 呀,跑了。 嗯,无事可做,纳西妲又不在,吓吓她的子民去吧。 “啊啊啊啊!撤退!撤退!学术中止!都别查资料了,延毕恐怖还是王恐怖!?” “……非要在屎中选屎吗?” 总之,教令院又迎来王的恐怖君临。 而在圣树的一角,赛诺急匆匆地向家的方向跑去。 “老师!” “赛诺!你回来了!” 居勒什本严肃地和一个年轻人说着什么,见他来了,就一把抱起,喜难自禁地抚摸他的头发。 赛诺也高兴,他怎能不高兴呢,他已做好了赴死的决心,却没想到竟平平安安地回来了。 “老师!我和你说……” 高兴归高兴,但他还没忘了心中对王的困惑,想一一倾诉出来,向信任的大人求解。 “说什么等会再说!” 居勒什一把掀了他的上衣。 “……” 等等!这反应不对吧!你怎么也—— “我怎么了,我这行为很正常啊!” 居勒什义正言辞地捏过他体表的一寸寸肌肉。 “检查检查有没有受伤而已,你羞什么羞!” 理是这个理,但赛诺年轻面皮薄,只能下定决心要克服这个弱点。 “从明天起我要不穿上衣了,省着总有人扒……老师,别扒裤子!我真没受伤!” “骗誰呢你小子!” 居勒什坚持要扒: “头发里还有血痕呢和我说没受伤,你没受伤那是誰的血!?暴君的血吗?” 欸? 赛诺迷茫地伸手在白发间摸索,果然用指腹里摸出一点红沫。 “可是我真的没受伤,啊!老师!” 他满脸通红地拉住腰带: “这弱点怎么克服,我以后总不能不穿裤子上街……” “请放心吧,居勒什先生。” 强烈的羞耻感中,他听见一道平静的声音如拨云见日,没有感情的语调与僭主有五成相似。 “根据血迹的分布形态以及溅射角度推断,那并非赛诺本人的血液。” “!” 居勒什仿佛被他的冷静感染,立刻重新检查了下血迹。 “还真是。” “都告诉你了。” 赛诺长叹一口气,劫后余生般提好裤子,与此同时感激地向出言提醒的少年人道謝。 “謝谢你……你是谁?我看见你刚刚在和老师说话?” “我是艾尔海森,一个平平无奇的学生。” 艾尔海森笔不离手,在又厚了许多页的笔记本上行云流水地书写,眼神也没分给他半个。 “谢谢你这三字过于形式,若真对我有感激之情,就和我聊聊你今天的经历和手里的……‘御膳’吧。” “你怎么知道它是食物的?我包的很严实。” “凭借平平无奇的推理,赛诺同学。” 赛诺惊讶地发现,对方敷衍人时也是理直气壮的,好像从不怕冷语或拒绝。 “请让我们快些进入正题。” 唔。 这么狂,是真有实力,还是单纯的情商低? 唔…… “可以是可以,但这是我以性命及自身换来的情报,可不是随便一句帮助就能得来的。” “。” 艾尔海森终于正眼瞧了他一眼。 “你当如何。” “等价交换!” 大风纪官打小就不好糊弄。 “我要看看你这厚厚的本子里都记了些什么!” 第110章 寻根问底,须弥又是三…… 交易成立。 在素论派師徒的小房子, 艾尔海森将賽諾讲述的故事简写成章。 事情的真相如同地下暗流,在岩层的遮掩下河道混沌不明,難以预测走向。 但水流出来时, 总是清冽甘甜,滋养草木的。 “这就是我今天的经历了。” 将视线掠过一脸不解的老師,賽諾窥看向少年学者。 “你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惊讶?難道我今天的经历还不够讓人困惑嗎?” 艾尔海森:“嗯。” ……这是在表示肯定还是敷衍? 敷衍吧, 好令人不爽。 居勒什终于从故事里回过神来, 犹疑地掰了些碎屑喂窗外的鸟。 “临行前僭主给的食物啊, 这么多…怪了,我确实听说他会将食物赏给别人,但一般不是连盘子一起‘赏’到人脑门上嗎?” “啾啾!” “鸟儿活蹦乱跳,嗯,确实无毒, 但吃起来心里还是感覺有些别扭……要不我偷偷扔了?” “建议不要。” 艾尔海森停筆,如约将筆記递给賽諾。 “第五十三页, 一因论派高层因受赏而晕厥,苏醒后没有按指示将地上的食物吃掉,反而扔进了厕所表示对新王的愤怒, 他的结局是…” 賽諾立刻将筆記翻到相应页数,倒吸一口凉气。 “……老師,如果你要扔的话能挑个干净点地方扔嗎,就是捡回来吃也没问题的那种, 说真的,有点恶心。” 居勒什脸色一青:“不是?我该夸那小子节约粮食嗎?” 忽略掉吵闹的老师, 赛诺静下心来,抛弃一切多余的情感,以理性的目光审视这份笔記。 虽然艾尔海森看起来也讓人不爽, 但感覺不是那种喜欢夸夸其谈的年轻学者。 所以这个笔记本里,会记着能解答我困惑的情报吗? …… 赛诺打开第一页,是细细密密的名字作目录,后面简要地记着傷情,一排接一排压在白纸上,像谷袋中的黑色米虫。 “教令官米尔盖,小腿骨折,唔,详情在十三页七行至二十五行吗……等等,你是把每一个新王傷害的人都调查了一遍?” “嗯。” “啊,真的假的!给我看看!” 居勒什听见直接上手抢弟子换来的笔记本: “你个毛头小子年纪轻轻的,没想到还真有两下子!我还以为你只是调查玩玩的!” “啊!老师!这是我用自己换来的情报!我先看!” “。” 艾尔海森平静地听着身后吵成一团,又站起来,熟人一样找到厨房,找出干净的碗筷,拆开赛诺的外賣。 嚼嚼。 “全是伤员啊,你不说我还以为这是哪个健康之家的病例统计……咦,那个杂毛头小子,莫非从早到晚都在打人?他不干别的吗?” “好像确实没听说他做过什么享乐的事,连衣服都很旧。” “难道爱好就是打人?但赛诺你还好好的……” 艾尔海森:嚼嚼。 “我去,这名单里怎么好多我看不顺眼的人?得占五分之一了!” “!那剩下的呢?” “你老师我就是个普通的賢者,也不是谁都认识的…咦?怎么仔细看看,好多人都有些不光彩的往事……” 唔,有书。 艾尔海森一邊看书一邊嚼嚼。 “不,老师,你看这里,你的朋友巴修那,他的履历绝对清白,却也在名单里。” “呜!巴修那,你怎么也遭了王了!让我看看伤势…脸颊轻微刮印?这不就是没事吗,白掉泪了。” “……真的诶。” “怎么回事?倒也不是我有什么完美受害者的追求……但有些人真的想让人为新王欢呼‘打的好’啊。” 赛诺心情复杂地将笔记本翻了两遍,却始终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就疑惑地问。 “艾尔海森,没有收集死者信息吗?” “……红笔画圈的就是。” 嚼嚼。 赛诺翻回第一页,阿扎尔的名字确实已被醒目圈出,但赛诺依旧不解。 “不对吧,艾尔海森,被画红圈的,只有他一个呀。” “嗯。” “别再敷衍我了。” 赛诺心里正求知心切,听见这声嗯险些直接翻了个白眼。 “既然决定要情报交换了,就坦诚一些!” “我从来没有敷衍过你。” 艾尔海森的视线在賢者收藏的书上流连,赛诺发现那被世人憎恶,被世人忌惮的暴君,竟让他无法流露出一点情绪。 “僭主所杀的,从头至尾,只有阿扎尔一人。” “怎么可能!” 赛诺几乎是下意识地质疑。 “僭主袭击须弥那日,血液顺着电梯淌到智慧宫,伤者的哀嚎不绝于耳,妙论派的贤者甚至直接被打飞到树上,你和我说只死了一个人!?” 哪有只杀过一个人的暴君? 就连至荣耀的赤王,亦用血沙捏冠! 但艾尔海森波澜不惊,他证据确凿。 “妙论派的贤者脊柱断裂,脑组织遗失,已没有再次清醒着睁眼的可能性。” “但他确实没死。” “明论派的贤者双目俱盲,右腿截肢,形同废人。” “但他确实没死。” “赛诺,我的结论与你的所见所闻并不冲突。” 他放下书本,直视求知者不可置信的双目。 “虽然约等于最低限度,但他确实有在珍惜生命呢。” …… 这算什么珍惜生命,简直是生不如死啊。 赛诺本想这么说的。 但他瞪着眼看了会艾尔海森嘴角的饭粒,情不自禁地先脱口而出: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先吃上了?!” “食物总量远超两人合理消耗范围,环境温度高,熟食腐败速率快。” 艾尔海森觉得自己的行为没什么问题。 “将食物分出去是你们的唯一解,而我只是提前帮你们消耗了属于我的这一份。” 话是这么说,可是、可是……唉! 赛诺彻底失语了,他见过狂徒,见过智者,但从未见过能把蹭饭和偷吃都分析得如此理直气壮的人。 “你不会因失礼而感到羞耻吗?” “我只感觉很饿。” 艾尔海森坦然回答,他是真的饿了。 “我还在生长期,按时进食是合理诉求。” “哈哈哈!有什么关系!而且他说的也确实没错啊小赛诺!” 居勒什一把搂住无语的弟子,将他往桌边推: “你们年轻人得好好交流感情啊!一起吃吧,孩子们,咱家可难得见这么好的伙食!” 交流感情吗…… 赛诺顺着力道坐下,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被艾尔海森这独特的性格深深吸引,就配合着说了句闲话缓解气氛。 “但凡这种伙食在家里出现过一次,我都要去风纪官那里举报你贪污受贿…” 话音未落。 “告辞。” 艾尔海森咻地起身,忽视刚准备进食的师徒与和谐的氛围: 赛诺:…… 赛诺:??? 呆滞中,艾尔海森已拿起笔记本,礼节性地一点头。 “感謝招待。” 好突兀的告别。 完全无视社交节奏! 赛诺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够不拘小节,但他发现他只是没碰见艾尔海森! “你、你去哪?不许走,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他努力去拦。 “去下一个情报提供者那里。” “!” 赛诺立刻放行。 “我也去!” 居勒什大喝一声:“等等!” “老师你自己吃吧,我有事要忙。” “不!我的意思是——” 一摞打包盒被塞进赛诺手里,那是还没来得及拆开的食物。 “太多了,虽然好吃但是太多了。” 居勒什神情痛苦。 “你一定要分发出去啊!我可不敢把它们扔垃圾桶里!” 赛诺:“……” * “啊,是你啊,艾尔海森,还有你旁边的是……” 提納里晃着尾巴打开了门,好奇地看着艾尔海森旁边提着饭盒的黑肤孩子。 “送外賣的?……好香。” “……我是赛诺。” 赛诺看了看他嘴角可疑的痕迹,无奈妥协。 “不过也可以是送外卖的,给,就当是见面礼了。” “謝谢!啊,抱歉,因为你闻起来实在是太香了。” 小提納里不好意思地接过,打开院门把二人迎了进来。 “爸爸在睡觉,妈妈去工作了,所以我来招待你们。” 艾尔海森无所谓地点头: “只要把资料给我就够了。” 赛诺:“什么资料?” “嗯?你不知道?” 提纳里有点惊讶地看向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孩子。 “我看你们俩关系很好的样子还以为他什么都告诉你了呢。” “……你完全看错了吧。” “真的很好,艾尔海森很少理人的。” 提纳里辩解一句,又继续解释。 “资料就是……” 他带着未来的挚友们走进书房,从古老的旧书中,挑出薄薄的一本。 “新王血脉的可能性来源啦!” “血脉?” “是的,我的血脉是来源于巴螺迦修那,所以才拥有了大耳朵和大尾巴,可是新王是因为什么拥有了竖瞳和貓耳呢?如果知道原因的话,也许能找到弱点和过往。” “未尝不是种办法。” 只是有一点赛诺很在意: “貓?不是猞猁吗?他没有尾巴,耳朵也带尖尖毛,行事也霸道得像野兽一样。” “确实是貓的耳朵,爸爸辨认过了,不是野兽,只是猫哦。” 提纳里不知道是误解了什么,踮着脚安抚性地拍拍赛诺的头。 “所以没什么好怕的,只是猫哦!” “我才没有怕……” 赛诺有点羞耻地躲避。 他躲避时,一声轻飘飘的感叹从院中传来。 “只是猫,还真敢说啊。” “!” 三个年轻人一同抬头,透过书房的窗户,他们一同看见—— 灰白异色发的少年人站立高墙,而神明在他的臂间疲惫叹息。 “安抚人时,至少要乖乖敲门,而不是直接闯入吧。” “安抚?你好像想错了什么,纳西妲。” 在或平静或审视或探究的视线里,猫挑了挑眉,故意压低语气,让它变得危险又可怖。 “我是来,灭巴修那口的哦。” 110-120 第111章 身世之谜,卖萌可耻但…… 随意地恐嚇一句后, 梅因庫恩站在围墙上,等着看他们驚慌失措的模样。 一秒,两秒。 …… 梅因庫恩:“?” 怎么回事。 赛諾憎恨值不高勉强可以解释为吃人嘴短, 但这个狐耳小子,怎么警惕里还夹着犹疑? 啧,巴修那, 他把那天晚上无用的我讲给他儿子听了? 嗯, 真有点想杀他了。 納西妲突然伸出手, 拍拍少年的小臂。 “不可以做奇怪的事哦。” 从暗黑心声中回神后,她强行将四处嚇人的貓拦下,在人们的驚恐视线里提醒他别忘了无辜被绑的巴修那,其目的是为了…… “放下可怖的姿态,坦诚地交个朋友吧, 巴修那聪明又温厚,命运也恰好让他看见了你的另一面, 现在,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当你的朋友了!你不能总…”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梅因庫恩漠视神的好意,思维锋利又直接: [如果王弱势的形象被传开, 将不利于我收集情緒,得警告他。] 只是没想到警告还没开始,就先有了些其他收获。 “寻找我的血脈,调查我的弱点。” 他自在地抱着神明跳入书房, 指甲在薄薄的古籍下留下印子。 “真是大胆,做好死的觉悟了嗎。” “唔…” 小狐的耳朵瞬间压下, 脚步后缩。 “感觉还是很可怕……” “没事的。” 赛諾礼尚往来地摸他的头,将刚刚的安慰还回去。 “不是野獸。” “我可比野獸可怕多了。” 嗯嗯,这两个孩子的情緒勉强还算是正常。 “但你是怎么回事。” 梅因庫恩天生冰冷的竖瞳仰视着比自己略高一些的少年人。 “就连蠢货, 笨蛋,疯子也知道对着刀锋发抖,你连他们都不如嗎。” “能鬆一下手嗎。” 艾尔海森面不改色地捏住梅因库恩手里的书,试图拿回来。 “古籍脆弱,你要把它抓碎了。” “?” 这反应对嗎? 梅因库恩面上无表情,心里却是有些迷茫的。 “你在命令我?” “不,我在阐述事实。” “喂,艾尔海森,你悠着点。” “重要的资料,被缴获了…” “?” 两个孩子的低呼声中,梅因库恩困惑地审视他平靜的脸。 [这人身上完全没有对我的情绪波动。] [恐惧害怕什么的不必说,就连谄媚忌惮什么的也没有……难道他也扎药了?] [希望这种人须弥不会有太多。] 对提供不了情绪的人梅因库恩打量了几眼就不感兴趣了,也不费劲吓他。 “不给。” 他拂开艾尔海森的手,轻而易举地夺了书,随手翻了几页后,又迅速地失去兴趣。 “这么旧的东西,没有留存的必要,毁了吧。” 对于自己的血脈,梅因库恩向来只有忽视和厌烦,没有探究的欲望。 “等等!” 许多声叫喊一同响起,納西妲直接在他怀里扑起,伸手护住书。 “那个,在须弥国里撕书是亵渎智慧的行为哦,很失礼的!” “亵渎?我如今做的哪件事不是对你的亵渎,也不差这一件。” 梅因库恩不以为意,撇开她手继续撕。 “糟了,这种书可不好找!” 赛諾的视线在书房里迅速搜索,他试图找一把類似枪的武器,就在此时,他听见耳旁忽然滴了一声,来自虚空终端的信息自动弹出。 是艾尔海森的信件,难道他想出对付新王的法子了?不愧是他! 赛諾满怀期待地打开,却见信里只有两个字。 艾尔海森:求他。 ……??? 也许是看赛诺没动作,第二封催促信件迅速传来。 艾尔海森:快。 不对吧!! 赛诺一个猛回头,不可置信地对艾尔海森疯狂挤眉弄眼。 你聪明的大脑只能想出这种解决办法吗!这和乞人垂怜的懦夫有何不同?都只能收获嘲笑和蔑视! 没时间解释了,相信我。 艾尔海森匆匆地发完最后一句,又立刻抓住在旁邊手足无措的提納里耳语。 “啊??” 小狐发出一声错愕的惊叫: “真要这么做吗?好羞耻!” “你也想保住父亲珍贵的孤本吧,那就听话。” “可是、可是、” 提納里惊疑不定地看向神明与新王。 “给我啦——你不是想让我懂得更多些吗?这些也是宝贵的知识哦!” “这种知识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偏见!” 撕拉。 “!!!” 虽然神明已经尽力在阻拦,但封皮已经裂开了啊啊啊! 来不及多想,提纳里使出全力向前扑去—— “?” 梅因库恩感觉腿上一重,就緩緩地把头低下。 “刺客?” 对着那双锋利的竖瞳小提纳里瑟缩一下,又迅速地调整姿势,紧紧抱住僭主的大腿。 “别、别撕……” 身后的大尾巴开始大幅度左右摇摆,提纳里完全丢弃颜面,两眼一闭用耳朵蹭他的腰: “求你了!!” “!!!” 梅因库恩直接愣住。 毛绒绒的、和我一样的孩子,在抱我,在蹭我…… 哇、哇哦。 等等,冷、冷靜些梅因库恩,这可不是同類,只是个稍微有些共同点的人類幼崽罢、罢了,不、不用在意,快把尾巴压下去。 嗯,压下去了,好,接下来冷酷无情地拒绝他吧。 “你都说这本书可能有我的弱点了…那我撕了岂不是很合理吗……” 不对,要更冷酷一些,我怎么突然變得这么软弱?明明药效还在……唔! 一只纤细的手掌忽然握住僭主的腕。 梅因库恩回头,看见小狼一样倔强的孩子脸颊因羞耻而泛红,不屈的赤瞳被刻意睁得圆圆的,可爱水润。 “别撕。” 赛诺回想孩子们向大人央求的情形,深吸一口气,轻轻摇晃梅因库恩僵硬的手臂。 “拜……托?” …… 轰! 这谁能受了?巨大的眩晕感瞬间充盈貓的大脑,本来就没多少的理智更是崩散,梅因库恩手一鬆,古籍从爪间滑落…… “成功。” 艾尔海森一个滑步上前,迅速又淡定地捡起,开翻。 “怎么回事,这么离谱的招数还真有用?” 赛诺迅速地松开梅因库恩,转头挤向艾尔海森。 “一会给我解释!” “趁他还没清醒,快看!” 提纳里也果断地弃他而去,三个人類扎堆,原地很快就只剩下梅因库恩一个。 纳西妲:“呀。” 和一个愉悦的神明。 “被看穿了哦,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 梅因库恩呆立了一会,被神明快乐的笑声缓缓惊醒。 “搞不清楚你在说什么。” 他冷漠回复,耳尖却因兴奋而挺立。 “不拦了吗?凶恶的戾王哦。” “小孩子们的过家家而已,我无需认真对待。” 梅因库恩看了看赛诺兴奋的侧脸,最终选择优先关注巴修那家漂亮的沙发椅,毕竟看起来爪感就很不错。 “那我也可以去看看吗?” “随便你。” 梅因库恩放松地把皮革挠成一条一条的,将棉絮扯出放飞。 “反正无论你们怎么努力。” “我都是无敌且不可战胜的。” * “有一段时间,我很好奇为什么自己和别人不一样,爸爸以为我感到孤单了,就帮我收集来各国有兽类特征的种族资料,这一本是有关貓类的。”提纳里介绍。 “你有个好爸爸呢。” 纳西妲拍着手夸赞。 “你在这里没问题吗?” 赛诺小心翼翼地回头窥视单独玩耍的梅因库恩: “毕竟你和他总是绑定出现的,好多学者在说戾王在那什么……挟神明以令诸贤?” 纳西妲又想沉默了,她真搞不明白人的脑瓜为什么既能生出愚昧,也能生出智慧来:“……反了,他从来没限制过我的自由,我只是因为担心才一直跟在他身邊的。” “反了是什么意思……艾尔海森,翻的太快了!” “回声之子的代代类豹基因稳定,排除,蒙德的凯茨莱茵家族,世代猎人家族团结,几率极小,枫丹血脉淡薄几乎绝迹,璃月仙兽团结一心,在岩王帝君的庇护下没有流离在外的可能性。” 飞速地将所有可能性都念了一遍,艾尔海森看着不剩几页的古籍。 “稻妻。” “稻妻?妖怪吗?” 赛诺开始回想历史课。 “我记得妖怪好像在稻妻不剩多少了。” “地位也被边缘化,几乎被新生代人类看成传说或威胁了。” 提纳里也回想起来,跟着叹气。 “明明五百年前为稻妻做了那么多贡献……所以有什么貓类妖怪吗?” “猫又,由天资卓越的普通猫吸收天地灵气而进化成的强大妖物,股后分二尾,可化人形。” “所以,是猫又血脉,或者直接是猫又妖怪?” 赛诺再次回头,正好看见梅因库恩正把桌边的杯子推到地上。 啪。 …分辨不出啊。 “二尾…猫又。” 提纳里看了会,忽然抱住自己的尾巴沉默。 “一条尾巴也没有呢…” “这里还有一页呢,怎么不说了?” 纳西妲伸出手指提醒。 “这个的可能性我无法判定,在思考。” “真是难得听见你说不行,我看看。” 赛诺挤过去观看。 “化猫,被人类恶待致死后,满载怨念与憎恨复还人间的家猫,除报仇外无任何行动目的,无理智,性暴虐……不用想啊,肯定不是这个。” “对呀。” 提纳里也赞同。 “化猫的本质就是尸体,报仇后会重新變成尸体安眠,也不可能有后代,可新王他抱起来是热的呢。” 艾尔海森:“……” “嗯?” 安静等待的梅因库恩困惑地看了眼走到旁边的灰发少年。 “做什么。” 艾尔海森直接伸手摸他的耳朵。 “真是热的。” 他自顾自地分析。 “有些变量被我忽略了。”—— 作者有话说:除了怪化猫,还有其他的动漫带化猫吗,嘶,好像没有,全是猫又呢…… 化猫设定挺杂的,本文的只是其中一个版本 第112章 猫是文盲,纳西妲你忍…… “艾尔海森!你——” 不要命了!? 赛諾大驚失色, 虽然据分析僭主可能确实没有传言中残暴,那也不是你直接摸人家耳朵的理由啊! 提納里:“好失礼……” 看!连普通人都接受不了,更别提上位者了……完了! 赛諾的瞳孔因驚惧而收缩, 在他的视野中,少年王者身影只是极其轻微地怔忪了一瞬,下一秒, 灰色的风衣是凶猛地卷起残影——嘭! 当视线重新聚焦时, 艾尔海森已被他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掼倒在坚硬的书房地板上, 梅因庫恩单膝抵在他的腰腹,指爪如同铁钳,牢牢扼住学者脆弱的咽喉。 “你想死嗎。” 冰冷的壓迫感瞬间弥漫开来。 “艾尔海森!” 提納里驚呼着提醒:“快解释!” “……” 艾尔海森仰面躺着,呼吸因壓迫而略显急促,臉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绿中带红的眼睛探究地仰视着上方的非人僭主,仿佛被扼住喉咙的不是自己。 指爪很尖, 锋利如刀,但没有真正切入皮肤,力道在控制范围内, 未造成实质性损伤。 那就无需在意了。 他无视了颈间的威胁,大腦飞速运转着: 有关化猫的描述很奇怪。 提瓦特的生死界限分明,无论是何种生物,死了就是死了, 不应再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 化猫是不該存在的妖怪。 尸体自然也不会留下后代。 逻辑不通,成因不明。 被压在地上的幼鹰抬手, 带着一种近乎完全理性的冷漠,摸了摸梅因庫恩没被围巾遮挡住的温热臉颊。 “古籍有缺漏,记载主观化, 只能参考不可尽信。” “喂!你还摸!” 赛諾看得头皮发麻:“我可打不过他,你一会自己求饶吧!” 他已经遇见了艾尔海森被拎起来暴打的场景,毕竟这种冒犯的行为无论放在誰身上也没有被放过的理由。 “……” 然而,让他困惑不已的场景出现了。 僭主没有暴怒,没有赏冒犯者两个巴掌,他维持着压制的姿势,用那双冰冷的金色竖瞳审视艾尔海森的脸。 一张无表情,无波动,顽石一般的扑克脸。 漫长的几秒钟过去,久到赛諾的心脏都开始不安地狂跳,他终于听见僭主发声。 “啧。” 极嫌弃地咂了下舌,仿佛在品评一件毫无价值的物品。 “不结果子的好树,杀和嚇都费心力,走开,不想死就离我远点。” 说罢,在赛诺和提納里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梅因庫恩竟真的松开了钳制,他像甩开一件无用的废料般,极其果断地从艾尔海森身上跳下,只是临走前用鞋尖不轻不重地踹了下艾尔海森的小腿,像是对摸耳朵的回报。 ……等等,就这样放过了??暴力呢?血呢?惨叫呢? “看来古籍里还是一部分正确的。” 艾尔海森也平静地坐起,淡定地拍拍腿上的灰。 “……???” 赛诺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他看看若无其事整理仪容的艾尔海森,又看看早已背过身发呆的僭主。 不是,只有我感觉这发展很奇怪嗎,等等,難道…… “難道这家伙终于想管管自己暴君的形象,从今日起开始善待居民,与人为善了?” “很好的愿望呢。” 納西妲在旁边无奈地笑。 “真希望是真的。” “難道不是嗎?抱歉,这家伙太反常,真的要把我的腦袋搞糊涂了。” “什么糊涂不糊涂的…刚才好大一声响,提纳里,有什么东西摔了嗎……” 正赛诺正在思考,一道困倦的声音忽然传来,又猛然变成惊喜。 “呀!这不是小赛诺吗,一段时间没见居然长这么高了!” 是巴修那,他终于睡醒了。 “爸爸!” 提纳里看了眼梅因庫恩,猛然想起那句‘灭口’的宣言,趕緊对父亲拼命挥手。 “别进来。” “什么?” 晚了,人總是有些反骨的,巴修那径直踏入书房,一眼看见正在挠他椅子的猫。 “欸,提纳里,我不是跟你说不用怕他吗。” 他一看梅因库恩就狂了起来,毕竟暴君被自己嚇到撞晕的事情实在是让人很有优越感。 “他啊,也就看着可怕。” 在儿子面前显摆的欲望太强,甚至占据了理智,巴修那大狐大摆地走上前,一把按住梅因库恩的头揉搓。 “其实外强中干,色厉内荏的很呢,他就是个膽小鬼!” 梅因库恩:“……” 巴修那揉了两下突然感觉不对劲。 “你怎么还不跑?” 梅因库恩抬头,对他露出似笑非笑的竖瞳。 “呵。” 小的舍不得,中的是木头,大的我还不能吓了? * “啊啊啊啊——儿子救我!!” 巴修那被猫反追的满屋乱窜,慌不择路地四处求救。 “额、唉!之前都让你快跑了!” 提纳里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耷拉着耳朵看向赛诺: “从今日起开始善待居民,与人为善?” 又学着草神无奈的语调。 “很好的愿望,真希望是真的。” 赛诺:“……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困惑地看看旁边安然无恙的艾尔海森,又看看正被拽着尾巴从书桌下强硬拉出的巴修那。 “完全是区别对待啊。” 赛诺喃喃自语,赤红的瞳孔里充满困惑。 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太离谱了,總得有个原因吧? 忽然,他猛地转过头,锐利的目光死死盯住旁边事不关己般的艾尔海森,以一种发现惊天秘密的惊喜声音谨慎开口: “喂,艾尔海森…难道说,新王他……偏爱你?!” 艾尔海森:“嗯……嗯?” “??” 远处的梅因库恩手一滑,不小心揪下撮绿毛。 孩子,你怎么能得出这么离谱的结论? “嗷——” 巴修那痛叫一声,梅因库恩立刻趁着破绽一把抓住狐耳,拎兔子一样拎起他的头询问: “膽小鬼?” 巴修那不敢再狂: “不不不,胆大鬼!胆大鬼!胆大心细,胆大包天!” “……爸爸,你不是说他一嚇就跑吗。” 提纳里虽然心里焦急,但也忍不住求知欲。 “难道是在骗我?” “!” 做家长的是绝不敢承认这句话的,巴修那趕緊试图解释: “没有啊儿子!当晚我——” “嗯?” 梅因库恩用爪子揉了揉他的头。 “——当晚其实是我被吓跑了!不是王!不是王!儿子,对不起!” “嗯,记住你这个回答。” 梅因库恩对这回答满意极了,但还是觉得有点不保险,就选择再恐吓一次: “再让我听见奇怪的留言。” 指甲带着杀气刮过学者的动脉,威胁声冰冷且清晰。 “小心你的命。” “知、知道了,我闭嘴,我永远闭嘴!” 巴修那明显是被吓住了。 梅因库恩十分高兴。 [这下子应該没人能破坏我恐怖的形象了吧。] 他没看见身后有几个人正在疯狂以视线交流。 提纳里狂摇尾巴:你们听见了吗! 艾尔海森眉头微皱:。 赛诺:听见了,你爸真厉害,居然能把王吓跑。 提纳里:嘿嘿! 纳西妲:额……唉。 自以为保住面子的梅因库恩彻底放松,转动猫脑开始回想前因后果。 “你为什么进我房间。” 把我吓得这么惨,总得有个原因吧。 “我没有啊!” 说起这个巴修那只感觉自己冤枉死了,赶紧声泪俱下地控诉: “是阿普德!那个混球!他趁我不备迷晕了我,然后就把我像丢垃圾一样丢您房间里了!” “?他是闲的没事吗,这样做对他有何好处?” 梅因库恩不信,用爪子抚摸巴修那颤抖的尾巴。 “给我说实话。” “天地良心!我说的都是真的!” 巴修那瑟瑟发抖。“虽然我也想不通他脑子哪根弦搭错了,但我绝对是被陷害的!” “!” 纳西妲猛然发现一件事。 巴修那是个可怜的直男,而新王还是个不通世事的少年,俩人脑子里都明显没那根弦。 “。” 她只能沉默地拿出自己捡到又悄悄藏起的谄媚卡片,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一通乱象。 “给。” 没法评价,纳西妲只能叹息着将卡片交给受害者之一梅因库恩,并努力维持住神明最后的温柔和责任感: “打…打轻些哦。” “?” 梅因库恩用指甲夹起卡片观看,这一看就是很长时间。 “?” 纳西妲困惑地抬头看他。 “你不出去打人吗?我以为你会立刻冲出去呢。” “??” 梅因库恩看起来好像比她更困惑,眼里满是幼兽般的茫然。 “打人?打誰?阿普德?” “??” 纳西妲终于感到不对了,她看着猫茫然的竖瞳,不敢置信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你……没看懂?” “是他写的太难懂了。” 梅因库恩指着上面的字给纳西妲看。 “‘形单景只’后面这句话里的‘耆’,见都没见过,还有这句‘以尉辛劳,得沐天光’,辛苦就辛苦,为什么还要到我的卧室里晒太阳?‘伏乞’是谁?‘万望’又是谁?这个‘虔’字也不认识,他为什么不能说大白话,啧,这么说来确实该打一顿。” 纳西妲:“……” “喂。” 猫蹲下来,迷茫地推推呆滞的草神。 “你怎么石化了。” “停,等等!” 她不敢置信地抓住猫的肩膀,惊恐质问: “你之前的公告里总有错字……” “有吗。” 梅因库恩无辜地抖了下耳朵。 纳西妲眼前一黑,剧烈的荒谬感冲晕大脑—— “我、我之前还以为那是一种人类的挑衅行为,毕竟错字看起来就很难受……” 结果是真的不会写!??? “这不可以啊,智慧之国的王怎么可以是……” “文盲。” 艾尔海森平静记下。 “不、不能这么说,太难听了!!是‘待教育者’!” 纳西妲无法接受事实,她猛地跳起来,死死攥住梅因库恩的围巾,崩溃又悲壮地命令: “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 “给我去上学!” 第113章 猫不上学,考公福报分…… “上学!” “不。” “上学!!” “不。” 梅因庫恩真搞不明白, 須弥实权被夺时納西妲很镇定,拦不住自己时也表现的很冷静,怎么一听说我不认字就破防了? “教令院年纪最小的孩子都不会认错这几个字!” “咦, 大家都这么聪明嗎。” “当然,教令院报考条件很高的……所以你作为王,必須要更加努力地学習才行, 来, 你想学生物还是建筑, 语言还是历史,元素还是星宿?” 納西妲开始思考哪个学院适合梅因庫恩了。 “不要。” 梅因庫恩一个学派都不想参加。 “为什么要学这些东西,听起来和做王无关。” “須弥的政治官員,都是在某个领域取得极高的学術成就才能当选的!” 納西妲急急地解釋: “就像是阿扎尔,他发现了一颗未被记载过的星星, 又据此写了几十篇星象论文,才有了当大贤者的资本的!你总不能比他差……” “不要。” 梅因庫恩真的覺得这很无法理解。 “我的老师也没学过这些东西, 不也把国家管理的很好嗎……总之,我不学。” “呃。” 納西妲的脸痛苦地扭曲起来,最终艰難妥协。 “就算是不参加学院, 也至少要把字认全吧!” “不。” 梅因库恩可不想把珍贵的时间浪费在无用事情上,而且…… “智慧的学者们被只愚兽统领。” 他蹲下来,笑着问幼神。 “你不覺得这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嗎。” “不有趣,很可怕。” 纳西妲一掌拍他脑门上, 面无表情地試图拍醒他: “公文怎么辦?律令如何颁布?你总要看得懂臣下的奏报吧?资源分配、学術争议、雨林生态平衡?” 梅因库恩眼里缓缓泛起天真的茫然: “那些是什么?” “……” 纳西妲彻底沉默,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众所周知, 須弥是个高度集权制的国家,万民的命运只集中在少數领导与贤者手中。 如果、如果这个领导是个文盲—— 完了! 纳西妲眼前一黑。 须弥的未来黯淡无光! “学、学習!” 她挣扎着捧起梅因的手,双目呆滞无神。 “现在开始, 也许还来得及……” “不要。” 猫倔。 “……呜哇哇哇!怎么可以有你这样的、” 朽木?顽石?许多种比喻在纳西妲嘴里转圈,但最后还是变成最直接的—— “笨蛋!大笨蛋!” * “纳西妲,纳西妲。” 捏住神明后面的飘带,晃晴天娃娃一样晃了晃,梅因库恩探探她的鼻息。 “死了嗎?” 我想,她大概是得到了比死更沉重的打击。 看着一动不动的神明,赛诺等人在心里默默地表示同情。 虽然知道新王偏武,行事与贤者们大不相同,但完全没想到他会偏科成这样啊…… “怎么辦?须弥这样不行吧。” 提纳里的尾巴无措地僵直。 “没关系,如果能给新王找一个靠谱的辅政官,实现文武双全,须弥未尝不可兴……” 赛诺突然想起被吓得魂飞魄散的学者们。 “找不到吧……艾尔海森,你觉得呢。” 艾尔海森没对新王的学历发表什么看法,鄙夷和烦恼都没有,他只是收了笔,歪着头,好半天才輕輕叹了口气。 “我平静的生活。” * “怎么情绪都这么低迷。” 梅因库恩高兴地感叹一句。 回头一看,巴修那萎靡不振,想来是不会出去乱说话了,梅因库恩又对自己的身世毫无兴趣,就直接对着三个小学者晃了晃神明。 “再会,我柔弱的子民。” 别再会了,我文盲的戾主。 梅因库恩猜他们可能在心里这么吐槽。 但是那又如何呢,反正他们都不敢说出口。 而那恐惧和厌恶,又会换成全新的力量。 “纳西妲,纳西妲,你怎么这么難过?” 梅因库恩有心安慰低落的神明几句。 “学不学习都是一样的,你看,须弥有这么多聪明的头脑,不也一样败在了我的爪下。” 纳西妲:“……” 好吧,她好像更難过了。 抱着不属于自己的神明,走在异乡的道路上,收获着别国人民的恐惧。 “看啊,是戾主!快跑!” 一切的一切,梅因库恩都开始习惯。 但有一点是奇怪且陌生的。 “王、王!” “阿普德。” 梅因库恩新奇地看着哆哆嗦嗦怕到不行,还要硬凑到自己面前的须弥人。 “你来的正好,我在找你。” “王!” 一种强烈的欣喜迅速在人的脸上浮现,阿普德颤抖着嘴唇,几乎要为半妖虔诚跪下。 “我、我送您的礼物,您喜悦吗?” “唔。” 梅因库恩到现在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人送自己床上,就先敷衍地先应了一声,然后问这把自己往虎口里送的黑羊。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 这只是句普通的问话。 梅因库恩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会露出狂热的神情,如同干渴的禾苗终于得见甘露降临。 “为了、为了……王!” 恐惧中夹杂着疯狂的渴望,羞耻与贪婪一同迸发,阿普德猛地跪下,双手去抓梅因库恩的脚。 “为了一个小小的位置!王!给我一个官位吧!税务官、教令官、哪怕是最卑微的抄录員、什么官位都好,给我一个吧!” “?” 梅因库恩虽然说是自称为王,可是从来没要求谁跪过,也没想过会有谁心甘情愿地向他屈起膝盖,就困惑地躲开。 “想当官,那你就去学习啊。” 他回想纳西妲的话。 “你们须弥,只要学习好不是什么都有吗。” “王啊!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他哀嚎着,跪在地上,向梅因库恩展示帽子上妙论派的徽章: “我学了十五年!整整十五年!从沙漠最偏僻的村落,一路考到教令院!我比所有人都努力!灯熬干了无數盏!眼睛快要瞎掉!可现在又过了二十年了,却还是没办法毕业!” “哦,看来你不是学习的料子。” 梅因库恩以为找到了对方发疯的原因。 “那就不必强求,害人害己。” “不!我资质不高,但也算不上平庸!” 阿普德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梅因库恩,压抑在心中的怒火翻涌,不顾一切地喷出来。 “是因为我是沙漠人!原来妙论派的贤者,最讨厌沙漠人!我又有一次不小心得罪了他,所以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路都是空的,我在教令院出不了头!!” “?” 梅因库恩觉得奇怪,他重新打量了下阿普德,确认他有人的外形,人的相貌,就大大不解: “都是人类,你们互相歧视是做什么……纳西妲?” 神明在他怀里颤抖一下,突然将脸抵在半妖肩膀上,很难过的模样。 “……” 梅因库恩拍拍她的背。 [看来是确有此事了。] “…这都要怪我。” 小小的哀声钻进猫耳里。 “如果我能像太阳一样耀眼……” “闭嘴。” 梅因库恩不喜欢这句话,竖瞳冰冷地低头看阿普德一眼。 “妙论派贤者已废,你可以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为自己寻求官职了,又何必求我。” “……呜!” 脚下傳来一声响亮的哭泣,随后是重重的闷响。 “吾王啊!” 他一边哭一边磕头。 “旧贤者是废了不假,可新上任的贤者,是旧贤者的弟子啊,而弟子,自然也要继承老师的倾向——他依旧不给沙漠人活路啊!” “??” 梅因库恩是真的蒙圈了。 “我不信,难道你做坏事还成这世界的错了,这世间对你就全是死路了?” 他举目四望,在一张半掩的窗户后看见了闪躲的人影,就一把抓出来,问: “他说的是真的?” “我不知道啊王——” “你是想缺手还是缺脚。” “我说!我说!” 那惊恐的学者恰好也顶着妙论派的徽章,就陪着笑: “我们院大多都是搞建筑设计的嘛,近些年来大贤者打压艺术……我们的贤者他也是有自己难处……” “说人话。” “对不起!!” 学者惨叫一声,却闭紧了嘴,额头上全是汗: “王!别为难我——我也想顺利毕业!” “这都什么和什么。” 梅因库恩听不懂一个字,更用力地晃手里的学者质问。 “就业,毕业,这些东西不是靠实力得来的吗?和贤者,或贤者的弟子,或弟子的弟子有什么关系?难道有人能打断你们人的爪和牙吗?” “对、对不起!” “我不想要道歉,我想要解釋,给我说。” “停手吧。” 神明小小的手掌拦住梅因库恩的尖爪,纳西妲心里流泪,面上哀愁。 “也许你不知道,但有一种东西,在须弥已流傳多年,今后还会继续流传。” “什么。” “是学阀。” “那是什么。” “那是一种……以学术之名,行垄断之实的东西。” 纳西妲的声音深深的疲惫和无力,仿佛在念一个古老而顽固的诅咒。 “它像盘踞在知识树根部的毒藤,一代代传递着偏见和特权。” “听不明白。” “……呀。” 纳西妲耐心又悲伤地解释了会,直听得梅因库恩两眼发昏,耳边塞满阿普德的哀求: “如果不能得到官位,我就无权改善沙漠民的生活环境,王,求你可怜我!” “学阀垄断着上升的通道,比如,谁能获得推荐、谁能进入核心圈子、谁能最终成为新的贤者……” “王!她都解释清楚了您放了我吧!我怕被同学看见告状!” 梅因库恩:“……” 梅因库恩松开手,被抓来的妙论派学者连滚带爬地逃走了,他低头看着阿普德,又看看怀里的纳西妲,脸上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天真的困惑和……不耐烦。 “既然不好,为什么不解決,要是老师在这里,他们这些耍小手段的,都得上审判庭了。” “哪里能轻松解決。” 纳西妲叹息。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已在须弥根深蒂固了。” “好吧,柔弱的学者们。” 梅因库恩耸了耸肩,又把纳西妲往上掂了掂,让她坐稳一点,又迅速地跳起,抱着她找了宽敞的高处。 “呀。” 纳西妲惊了一下。 “你突然跳上来做什么?” 梅因库恩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传到整个教令院。 “从现在开始,所有当官的位子,无论是抄录员还是贤者,统统给我空出来。” [什么??] 死寂之后,海啸般的声浪猛然炸开!无数窗户被推开,无数脑袋探出,震惊、恐慌、难以置信的尖叫混杂在一起。 [他终于疯了??] “然后,想坐这些位子的人,不管你是雨林的还是沙漠的,是老东西还是小娃娃,是妙论派的还是路边卖椰碳饼的……” 梅因库恩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形容,“……都给我来决斗。” “决斗?!” 纳西妲眼前一黑,几乎要从梅因库恩怀里栽下去,她感觉“黯淡无光”的未来,正在加速向“漆黑一片”狂奔。 智慧之国要成武力之国了吗!? “对,用知识进行决斗选出官员……那叫什么来着。” “!!!!” 纳西妲瞬间感觉自己又好起来,赶紧直起身子,小心翼翼地提醒。 “是不是叫考試?枫丹的公务员考试?” “对,纳西妲,你真聪明,规则就你来订吧。” “!!!!” 漆黑的未来忽然亮成白昼,纳西妲心里狂喜,可随即,海啸般的声浪猛然在教令院爆发!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雨林和沙漠?教令院和卖椰碳饼的?!” “他以为我们人人平等吗??” “愚蠢的暴君!破坏我们的传统,该死!” “野蛮的平等。” 恐慌、愤怒,疯狂的尖叫混杂在一起,如同被捅破的马蜂窝,许多人,无论是年轻还是老者都开始咒骂,梅因库恩甚至远远地看见有人掏出刀枪摩擦。 “奇怪啊,奇怪。” 梅因库恩困惑不已。 “纳西妲,我在他们面前杀人时,他们也没恨我到如此地步啊。” “瓦那……” 从狂喜中回过神来,纳西妲看梅因库恩的神情变得担忧且悲伤。 她为新王担忧。 须弥几百年来,想改变现状的勇者岂是没有呢?他们都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了。 “抱歉……这些本该是我来做的事。” 她忧郁地喃喃,却看见野兽的眼睛如火花般炸亮! “这可真是——” “意外之喜!”—— 作者有话说:须弥真的是个神奇的国家。 他们不直接培养政.治人才,也没有一个学院直接教授与行政有关的课程(我是看不出来)。 哈哈哈……在进入政坛前,必须先进行与政治毫无关系的大量学术研究。 天啊,太神奇了,大慈树王之前到底有多么亲政才能养出这么一个诡异的国家。 学者治国吗……挺有勇气的。 须弥普通的选拔考试肯定是有的,但大型公开的考试……嘛 第114章 连续暗杀,迪希雅逼父…… 公开, 公正,公平。 愚蛮的话语里,包含着珍贵的内核。 然而梅因庫恩完全不清楚自己做了些什么。 他只是想要将浓烈的恨凝成砖石, 为拯救垫脚。 “去死啊!!” 嘭! 梅因甩出黑雾击飞子弹,他以前厌烦自己的能力,总刻意遗忘, 现在却越用越熟练了。 “原来须彌有枪啊, 头一次见。” 踢飞来袭者愤怒的脸, 他对納西妲感叹: “半个小时五次暗殺,为什么你的子民突然变的这么有勇气了,之前不还是任打任骂嗎?” “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 初听命令的期待,见貓喜悦的无奈,以及面临多次暗殺后的极致担忧, 納西妲的心情可谓是一波三折,她慌乱地揪住梅因庫恩的围巾: “这样下去不行, 改革虽好,但不能这么粗暴!就算是新生的太阳也会在万民的憎恨中坠落,你会死的!快、快收回命令, 部分也好……” “不。” 貓倔,他随爪碾碎颤抖的枪口。 “……疯王,撅圣树根基的愚兽。” 无名的暗杀者躺在地上,血浸泡着他的眼珠和肺腑, 也洒滿持枪的手臂。 “我诅咒你……” “你的余生…必永远不幸…永远活在恐惧…与憎恨中……” “感谢祝福,这正是我所想要的。” 梅因毫不在意, 他怀里的神明却突然恼了: “停!这样的诅咒,你现在,以后, 都不许接受!” “嗯哼?神明也畏惧人的诅咒嗎?反了吧。” “人类的意志是天空都畏惧的东西,强烈的愿望汇聚起来甚至可以摧毁一切,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納……” 她心慌意乱地念了几遍自己给新王起的名字,永恒的愛,仿佛这样能洗掉些什么似的。 “王啊,王!” 担忧的只有纳西妲一个,愛与恨同等狂热,阿普德匍匐上前,感恩泪流,声音嘶哑而高昂。 “您是说、是说……像我这样的沙漠民,只要有能力,有智慧,就也有可能成为賢者嗎王?!”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 阿普德险些直接晕厥,沙漠民终于有出头的机会了,父亲,母亲,我也终于能—— “但你不行。” “!??” 狂喜瞬间被冰冻结,阿普德不敢置信地抬头,“为什么啊!我哪里不行!” 他看见新王躲开他的跪拜,他平静地开口,声音夹杂着淡淡的遗憾。 “因为犯罪分子不能当官,而你,甚至还有牢要坐。” “……什么。” “怎么这个眼神看我。” 梅因庫恩伸手,随意地夹住根不知道从哪里射来的毒箭,半个小时内的第六次刺杀。 “这是公认的規则,普通的常识吧。” 阿普德:“……” 又一份磅礴的恨意没入梅因庫恩的身体,他听见眼前的人类低头,口吐至黑的污泥。 “明明、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野蛮地,将一切常規都搅成天翻地覆的疯兽……” “居然还和人谈规则呐?” * 阿普德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个下场。 须彌的大部分人都不理解。 他们只看见唯一向王献媚的人反得了牢狱之灾,便愈加憎恨恐惧,视新王为无血无情的蛇蝎,更加勤奋地诅咒他。 “他该死!” “!真慷慨啊,须弥人。” 梅因库恩爽死。 “……” 可惜药效不常存在,普通状态下的梅因库恩也经常惊醒,炸着毛拍晕从床底窜出来的蟑螂们。 呜呜!你们文弱的刺客为什么会癫到要和我近身肉搏?? 吃的更离谱,虽然梅因库恩还是一口不吃,但人们以前好歹只是在乳鸽里下毒,现在梅因库恩随便一闻,十道菜里都能发现三十种毒药,就連侍女的花指甲不小心碰了下银烛台,都能立刻染出一片黑。 “王、王!那个、那个——” 女子惊慌失措,口不择言: “虽然看起来像是毒物,但其实不是啊,哈哈、哈哈,美甲其实都有点掉色的……” “……滚出去。” 次日,梅因库恩听见有人在教令院嘲笑自己的知识水平低,好糊弄,估计連基础化学书都没背熟。 哈哈,一群没见识的。 梅因库恩也在心里笑他们。 完全高估我了呢。 什么是化学书? * 在纳西妲的极力劝阻下,梅因库恩到底是没有把须弥的大小官员全辞退。 “循序渐进,循序渐进……土里的虫埋久了,是不能一下子就晒到阳光的。” 连发间的草叶也萎靡,纳西妲不知道第几次轻轻伸手,以障眼法遮住半妖身上的细微伤痕。 “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梅因库恩高攻,却不高防,炮弹的碎片溅在身上时,也能讓他流出类人的血液,他疑心是这点讓神明总难过的。 “人不是虫,埋久就死了。” “呀,你这孩子,怎么又聪明又笨的……” 总之,猫想要的,就必须得到。 得不到,就要咬人了。 “我要的考試呢。” 梅因库恩挑了个新賢者。 明论派?知论派?都无所谓。 “王、王……” 他们都一样战栗,不敢抬头: “那个、教令院现在不缺人……” “是嗎。” 梅因库恩有点佩服,对方都这么害怕了竟然还敢敷衍自己。 “昏君去死!!” 一个护卫突然暴起,持刀就砍,梅因库恩夺了刀剑,打开虚空四处扫了扫。 噗。 “啊啊啊啊——!” 白刀进,红刀出,鲜血洒滿殿堂,倒下的不是刺客,是站在賢者后方的教令官。 “你、你为什么——” 贤者惊慌失措。 “看啊。” 梅因库恩用手爪蘸着血,抹他脸。 “现在教令院缺人了。” “……我、我,呜!” 他哽咽起来,还在努力。 “設计考题、划定范围、設置考场、制定監考和阅卷规则,这都需要周密的安排,时间不够……” “是这样吗。” 梅因库恩无法确定,就回头问纳西妲。 慈爱的神明正叹着气,将医生和风纪官一同叫来,将那疯狂惨叫的教令官送走医治加审查,有罪治罪有病治病,吓傻了的刺客也抓走……她已经熟能生巧了。 “大型选拔是这样的,需要好几个月时间准备呢。” 纳西妲实话实说地安慰,期间又是无数信仰之力在惊恐的学者心中生出。 “所以,不要太着急,你想想,沙漠里肯定还有许多人不知道这个信息,想来考都来不及,也没有备考的时间呢……” “居然这么麻烦。” “是、是的!” 那贤者看神明开口,竟得了些勇气,再次試图拖延: “而且须弥第一次举办这种大型考試,必须、必须要准备的更完全,得一年……不!两年的准备时间才行!” 他越拖,梅因库恩就越要反着来,绝不让人如意。 “那就只招一个教令官。” “什、什么——” “教令官啊,这不是刚抬出去一个吗,难道你已经想好让谁替代他的位置了?” “没、没有!” 贤者惊恐地看了眼地上的血迹,知道王意不可撼动,但仍不想就此作罢。 “就算是小考試,那也得设计考题……时间不够啊王!” “没关系。” 梅因库恩忽然伸手,冰冷尖利的爪子如同铁钳般抓住了他颤抖的手臂。 “王!” 贤者惊恐地尖叫,徒劳地挣扎,梅因库恩不予理会,像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般将这位须弥最高学府的代表之一拽上台阶,然后按在了权力的王座。 “王!您这——是在做什么呀?” “哈哈。” 梅因库恩似笑非笑地看看他充满恐惧却也藏不住欲望的眼睛。 “设计考卷啊,来,设计吧,我们大家所有人都站着等你。” “你什么时候设计完,他们什么时候回家。” * 有权利真是件好事。 考场布置什么的很快就在惊恐中成了,规则也拟定。 试卷有些小问题。 “我要你招教令官,你为什么要考星象图,这两者到底有何关系。” “对、对不起——但我也不会其他学派的东西啊!” “滚。” 梅因库恩把他踢开,又把小小的神明抱上去。 “你来。” “我吗?” “智慧之神连一张小小官员的考卷都出不了吗?” “……” 剩下的问题只剩下告诉人们这里有场考试了。 就一个职位,所以梅因库恩只是把消息传给了须弥城和奥摩斯港。 * 奥摩斯港。 “听说了吗?那个……戾王搞的什么考试?”一个黑肤的酒客压低声音,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不屑。 “那个面向‘所有人’的考试?哈!骗鬼呢!”另一个嗤笑一声,灌了口酒,“肯定是那些学者老爷们玩的新把戏,指不定挖了什么坑等着人跳呢!” “就是,听说那煞星新王杀人都不眨眼,能安什么好心?” 恐慌和猜疑是主流,新王的暴戾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人们也不相信这么好的事情会是真的。 “父亲,你看这里——不限出身,不限学历,凡有能者皆可应试!” 议论与人群中,黑金色长发,蜜色肌肤的少女叫住自己的家人,她手里挥舞着一张简陋的告示——那是三十人團们抖着身子在港口贴出来的,一脸被逼迫的死相。 “通过了可以当官呢,你要不要报名?” “好了,迪希雅,别拿你爹开玩笑了。” 阿赫玛尔之须的團长,库塞拉正忙着购买物资,看都没看一眼。 “官?那都是老爷们的位置!考的自然都是天上的星星、水里的道理!你老爹我打架扛包在行,考试?别去丢人现眼了!” “可招的是教令官,我看职位介绍了,跟你平日里做的事情差不多。” 迪希雅犹不死心,快步追上她爹。 “指挥三十人团,監督,安排巡逻,调配资源,也就是个官方的佣兵团长,考的东西也许也差不多呢,你去干肯定行。” “哎呦!你可真高看我!我不行的!” 库塞拉一个劲拒绝。 “你管着团里几十号兄弟,也常在沙漠和雨林间跑商运货、调解纠纷,哪样不是真本事?那些只会掉书袋的老爷们能有你懂?” 迪希雅一个劲怂恿。 “唉,孩子。” 库塞拉用一种看不懂事小孩的眼神看迪希雅。 “沙漠里的蜜,通常都被毒蝎占据……” “……” 小迪希雅看了一会他沧桑的脸颊还有臂膀上的刀痕,语气忽然愤恨了起来。 “就算是死,也比你现在的勾当强百倍!” “我……” 库塞拉心里一苦,他也恨自己不是个光彩的人,却不能道出苦衷,只能狠下心肠。 “你这么想考,就自己去考,然后别回来……!” 咚! 强壮的佣兵忽然倒下,小迪希雅收起手里的木棍,怒视围观众人。 “看什么看!没见过家庭纠纷吗!” * “哎呦……我这是……” 库塞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正卡在一套狭窄的桌椅里。 “这、这什么情况!?” “闭嘴,再吵直接打死。” 他闻声抬头,看见猫耳的少年盘腿坐在讲台上,竖瞳阴沉可怖,胸前挂着牌,上面写着监考。 监考?这、这监考怎么和传说中的戾王那么像呢? 库塞拉惊恐地环顾四周,看见七八个两股战战的沙漠同胞和少数脸色苍白的雨林人,再一抬手,胳膊下压着笔和草稿纸。 “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三十分钟~” 一蹦一跳的白毛小女孩愉悦路过,将椰碳饼塞给他: “听你女儿说你刻苦学习到晕倒?这可不行,先吃点东西补充能量吧!” 库塞拉:“……” 不是,迪希雅! 你把我干哪来了!? 第115章 命运又变,艾尔海森神…… 迪希雅这小丫头, 真是越来越叛逆,完全不把她爹我放在眼里了! 庫塞拉又生气又想笑,仔细一想又有点難过。 唉, 我的女儿,在我怀里听英雄故事的乖孩子,是什么让你变的如此愤怒倔强? 是我啊, 我走在罪恶的荆棘路上, 你爱我的心也悄悄跟着, 却那刺扎出了茧子,疼狠了,就对我这个罪魁祸首也吐不出柔软的话了。 …… 我靠,我真有文采,沙漠大才子。 不行不行, 不能再想了,团里的兄弟吃了上顿没下顿, 神王之遗那帮狗日的还要逼我们团上交摩拉,再拖下去又得挨打,可没时间在这里浪费时间! 想到这里, 庫塞拉直接起身,急忙忙地向讲台上的猫耳監考一招手: “我不考了啊,家里有急事!” “……” 少年的眼危险地眯起,庫塞拉有一瞬间将他错認为传说中的雄狮。 “你确定?” “对、对呀。” 庫塞拉被看的心里一寒, 想退缩,但更不想交不上钱挨神王之遗的打。 “考试这不是还没开始吗……” 嘭!!! “疯王!” 就在瞬间, 巨大的毁灭光束破门而入!不知是谁抗着元素炮对着監考所在讲台疯狂轰炸,干净整洁的教室瞬间毁了一半,考生们的视线全被烟雾缭绕, 只能听见模糊的咒骂和惨叫。 “去死啊啊啊啊!” “什么情况??” “卧槽!手炮??” 库塞拉条件反射地抱头蹲下,一臉蒙圈地寻找掩体。 “这雨林怎么比我们沙漠还亂??” 咳!咳!那和戾王挺像的小监考不会被炸死了吧…… 他惊魂未定地抬头去看,却正对上冒着热气的炮口。 “!!!” 武器因蓄能而发光,毫发无损的僭主将光罩在考生头上。 “你,要棄我的考?” …… “不、不敢!” 库塞拉一个激灵跳起来,扫掉桌子上的碎砖石块板板正正地坐回椅子上: “我爱学习!我最爱学习了!从小我就给女儿讲好好学习一鸣惊人的故事!” 为什么,为什么一国之君会在这里,给我一个小小佣兵监考啊!! * 在短短的四个小时里,库塞拉流着冷汗看着年轻的僭主经历了三十多次暗杀明杀。 这、这么恨的吗?一口气也不让人歇啊! “看我做什么,考试,不認真就砍你头。” “好、好的!” 元素与火与光与血和惨叫之中,库塞拉惊慌失措地提筆狂写,他写完甚至都記不得題目是什么,全是按着求生的本能听命作答。 那些袭击虽然一次也没有波及到考生,但却不断地有考生挺不住心理压力,一头晕在椅子上,库塞拉真的很羡慕他们。 最后,白发的孩子来收了卷,对着战场般的教室扶额,“唉,都建议你不要来监考了……” “哼,我不来,还指不定他们要怎么糊弄我。” 库塞拉听不明白这些话,他只知道—— 迪希雅啊,我终于活着回来了,你害你爹害得好苦啊! “大英雄原来还知道怕呢?这不比你平时都‘工作’風险低多了吗?” 叛逆期的女儿硬的像块铁,却難掩眼里的关心。 “我也没想到……怎么就没人盼他活?这王是怎么混成这样的……所以,考的怎么样?” “不好,不好,考场里好几个雨林人呢,肯定考不过他们。” 库塞拉急着要走。 “快回沙漠吧,搁这呆着也没意义。” “不!考都考了,不知道成绩怎么行!” 迪希雅铁了心要留下。 “你不是说没几个考生吗?那估计很快就能出成绩,我就在公告板前面等,有本事你就先走!” “唉,唉!教令院速度怎可能那么快?” 库塞拉怎么舍得把闺女一个人留在雨林?就拉着臉一块等,心里想着挨总部打时用什么姿势能给自己留点面子。 他等啊等,期间也受了不少嘲笑,类似什么……‘看哪!那个沙漠贱民想当官想疯了!’这是最刻薄的一类,库塞拉得拦着迪希雅别去揍他两拳,但偶爾也有理智的劝说。 “戾王他就是个疯的,你不能指望从他手里得好处,能保命就不错了……” 这是夸夸其谈的雨林人。 “兄弟,不是我说,你用腦袋想想,这好事能轮到我们头上吗?他们可是连书都不愿意往阿如村卖,看看教令院里的那几个沙漠民吧,不是天才就是要累死的骡马……” 这是疲惫赶工的同胞。 “哎!我也这么以为!” 库塞拉被训得羞惭,赶紧红着脸澄清: “要不是我女儿硬拉着,我已经走了。” “小孩子嘛。” 对方也配合着露出理解的笑: “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理解。” “库…!…塞拉!” 远远地传来模糊的呼喊。 “欸,公告板前那个又蹦又跳的,是不是你女儿?长得可真俊,以后肯定是大美女。” “我也这么覺得!” 库塞拉高兴地一拍大腿,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迪希雅,你喊啥呢?” 他走过去,终于将喜悦的呼声听了个真切。 “库塞拉,你进面了!” * 我、我什么了? “库塞拉!库塞拉!” 迪希雅兴奋地拉着他的手大叫,“我就知道你做得到!” 库塞拉没有一点实感,他迷迷糊糊地扶住头。 “你、你是说,我再干掉两个人,就有官做啦?” 这、这不对吧。 我不应該排倒数,早早就被淘汰了吗? “不、不可能!!” 不敢置信的岂止是他一人,白发苍苍的老人披着学者服怒吼:“作弊,作弊!一个没文化的武夫,怎么可能考得过我们学者!” “卧槽!” 库塞拉一下子精神了,这实在太冤: “那会炮火连天的!下筆字都震,我什么神人能作弊!?” “……” 嫉妒的震惊的,无论是什么人,都沉默了。 教令院放炮似的响了一上午,只要不是聋子都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总得有个缘由,凭什么啊,凭什么你能啊。” 那老者气势蔫了,眼神却依旧怨恨。 “戾王到底考了什么鬼玩意,居然能让你这个粗鄙的上榜……” “草哇,服啦,你嫉妒的样子太难看啦,我都要替那疯小子喊冤啦。” 库塞拉翻了个白眼,他努力回想那些在恐怖炮火中显得极不起眼的的題目们。 “好像,都是些常识?” * 接下来的一切,都不受库塞拉控制了。 他不敢去面试,也不敢不去。 面试的几个题目也是常识。 “库塞拉先生,请听题~” 熟悉的白发女孩,还是那么愉悦,库塞拉才知道她是草神。 “深夜,教令院某重要档案室因不明原因起火,火势有蔓延風险,同时,附近区域有危险人物持枪伤人,请思考,作为当值教令官的你,該做些什么?” 许多,许多华服的学者在安静地观看,库塞拉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明明这只是一个小小官职的小小面试,自己对他们来说也只是个小小的蝼蚁。 “神明大人,我、我覺得先拉警報,把睡着的人都搞醒,然后分出身手最好的去…其他的都…” 大腦一片空白,他只是按照本能和经验说话,连声音都是抖的。 “……我说完了,神明大人…王。” 库塞拉小心翼翼地上眺,去窥梅因库恩的脸色。 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不是个拙劣的玩笑吗,为什么大人物的脸色都那么严肃,好些看我的眼神里也带着杀气? 难道王还真能让我当官不成? “你觉得怎样?” 小草神晃着脚问新王。 “哈。” 新王恶劣地笑了一声,转头去问逆臣们: “你们觉得怎样?” …… “不好。” 有人梗着脖子硬答: “要我说,没有什么能比重要档案重要,应该把所有资源都……” 那声音越来越轻,在王戏谑的眼神里渐渐消失。 “看来你们也挑不出什么茬来了,恭喜你,库塞拉。” ……这什么意思? 库塞拉迷茫抬头,用那只常年握刀、布满厚茧的大手捂住心脏。 仿佛怕那颗狂跳的东西会直接冲破胸膛蹦出来。 “库塞拉卿。” 王有一双狮虎的眼睛。 “去领你的初级教令官制服吧。” 它们是多么可爱呀。 传说中的英雄,也当有这样一双眼睛吧。 “好了。” 库塞拉看见王兴致缺缺地从他身上移开视线,专注地看向沉默的学者们: “样已经给你们打好了,你们该准备下一场考试了。” “……” 所有人都避开他的目光,所有人都不愿与他对视。 但谁也阻挡不了猫跳上书桌,去拿杯中的茶泡脚。 “哦,我懂了,不缺人手是吧。” 梅因库恩拿起刀来,他还没来得及想好捅谁,就有人扑通一声跪下。 “一切……都当如你所愿。” * “艾爾海森,艾爾海森!” 带着黄沙的光和热,卡维风风火火地冲向朋友的家。 “真抱歉,没和你说一声就去了沙漠!喜悦冲晕了我的头脑——艾爾海森!我已经搞定选址了,你真不知道沙漠的土层结构有多离谱!还有还有!艾尔海森!他们说我可以为这所小学命名,你说我要叫它什么比较好?希望?虽然好但我想起个更独特些的?艾尔海森你觉得呢?” “……” 艾尔海森没说话,他在等卡维一口气说完。 “艾尔海森你知道吗——” 从驮兽聊到枣椰,从风暴聊到绿洲,甚至连帮助他的沙漠大娘都要夸几句,卡维终于稍微冷静,将注意力从他滚烫的理想上移开,去看那冷酷的现实。 “咳,水……艾尔海森,我听说你在四处收集僭主的情報?需要帮忙吗?” 他大力拍胸膛,“怎么说我也是唯一将那家伙大骂一顿的人呐,够有勇气吧!” “……哼,好运的傻瓜。” “为什么骂我!!我可是好心想帮你啊!” “不用帮忙了。” 艾尔海森在书堆里翻了两下,终于找出那本厚厚的手写筆記。 “不需要,你放棄了?这不像你啊,你不怕他搅亂你平静的生活了?” “放弃?不,只是结论已定。” 虚空在艾尔海森眼前播报着须弥第一个平民官员,库塞拉的词条。 “虽然初期混乱无序,但种种迹象表明,须弥将进入一个比大贤者时代更稳定的周期” 既然如此,就不必做多余的事,这个课题结束了。 艾尔海森随手一扔,把略重的笔记本扔进垃圾桶里,连同里面的多种情报一同弃置。 等毕业后就考一个清闲,远离权利中心的职位,这样无论未来僭主爆发出什么秘密,揭露出什么动机,都波及不到我…… “你在说什么?难道僭主最近还做了什么好事?我一会看看新闻……哇,这么厚的手写笔记你怎么说扔就扔!” 卡维心疼地将笔记从垃圾桶里捡起,忽听咣当一声,什么硬东西掉在了地上。 “哇…艾尔海森……” “嗯?” 卡维把那东西捡起,看见水晶在光线下发出莹绿的光芒,声音就颤抖起来。 “你的神之眼……差点被你扔了。” “是吗。” 艾尔海森回头,翻了下书堆,发现无法确认神之眼在这下面压了多久,也无法确认它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它可能是一开始就挂在情报笔记本上的,也可能是后期卡上去的,不过都无所谓。 “一个有些用处的辅助品,放一边就好。” 此时的艾尔海森,不觉得这东西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什么转变—— 作者有话说:不确定艾尔海森什么时候得到的神之眼,只知道是看书看出来的,本文略作修改。 下章或者下下章回枫丹 感觉库塞拉被考的其实是勇气,考场环境太恶劣了…… 第116章 此时枫丹,游子归乡之…… 萊歐斯利已经多日不曾见他的义弟。 不管是人形态还是猫形态, 都未曾见过。 “不必担忧,枫丹廷最近的治安非常好。” 失踪的前两天,他曾听见那維萊特如此劝慰。 “梅因庫恩先生雖不善言辞, 但身手敏捷,行动迅速,就算是带着一个孩子, 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他不来, 可能只是厌倦了法律学习。” “是吗……也对,他从小就特别好动,想来出事了打不过也能跑过。” 彼时的萊歐斯利尚能壓下疑虑,和龙王平和地开上几句玩笑。 “你今天的公文好像没有前两天多,怎么, 猞猁也有冬眠的习惯?” “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那維萊特温吞地回应,眉宇间有些担忧。 “不过你说的对, 那个让执律庭花了大精力追捕的猞猁,确实突然找不到踪迹,音信全无了。” “听起来是个好现象。” “怎么说。” 朋友之间总是互相宽慰的, 莱歐斯利笑着解释:“你不是也说猞猁专挑坏蛋下手吗,他现在没影了,不正恰恰说明枫丹廷里已经没有坏蛋了吗。” “不能用非法分子的行动衡量社会治安。” 龙雖然这么警告,却也真放松了许多。 “但如果这话是真的, 让执律庭永远找不到他又有何妨呢。” “哈,如果坏蛋真从枫丹绝种, 恐怕你就要失業流落街头了,大审判官。” “不会的,枫丹的新政策里有为流浪汉免费提供庇护所的计划, 或者我也可以去海露村隐居。”那維莱特认真解释。 “额……咳,或者你也可以到梅洛彼得堡来,我们这里还提供免费午饭呢。” “万分感谢你的体贴,不过我想到时候你的事業也不能长久,毕竟都和罪犯有关。”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去求芙寧娜女士的收留。” “不妥,会被笑的。” 公爵和大审判官就这样站住,一个严肃一个隨意地在沫芒宮里开始讨论失业后该怎样才能过的更好,直到旁观的公务人员发出一声驚恐的惨叫才停下: “天!枫丹的就业形势……已经次到连那維莱特大人都怕裁员了?” * 接下来,又是看不见人影的一日。 但莱歐斯利不太心急。 毕竟今晚就是他与梅因庫恩会面的日子。 他相信,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那个执拗的孩子都不会错过与家人的约定。 “好好好,还是那个房间,你要的东西也都備好了。” 正义之神看起来有些精神不振,难得松懈地倚靠在沙发上: “大胆到把沫芒宮当旅馆的,你也是头一个,兄弟会面就会面,约到神明的住所又算什么道理,仪式感吗?” 对于神明的微词莱欧斯利早有准備,直接拿出杀手锏。 “为您抢购了德波限量十片的蛋糕。” “放那吧。” 芙寧娜态度冷淡。 “?” 莱欧是真有些驚了,“你对甜点移情别恋了?” “什么话……” 神明嘀嘀咕咕了一会,却也懒得说些什么,只是无精打采地发呆。 “芙寧娜女士怎么了。” 莱欧斯利雖然不是虔信者,但对自家的神明也是关愛的,就看向旁边紫发的护卫。 “啊。” 克洛琳德不觉得这是什么機密,就无奈地向他一点头,道明缘由。 “前几日,‘妙妙喵酱’家出了几款新品汤罐,因为混了草莓汁,所以颜色鲜亮又好看,配套的鸡胸肉也被壓成了可愛的鼠鼠形象,是难得的艺术性和实用性兼备的宠物食品,所以一问世就异常火爆……” 啊这…… 莱欧斯利听着听着心情就开始复杂起来。 雖然知道小梅因作为猫时非常受芙宁娜的喜爱,但这…… 欺骗神明好像也算是犯法? 算了别想太多。 莱欧斯利轻敲脑袋试图忽略一切。 “所以没抢到?” “不,虽然非常艰难,但我成功杀入重围,抢购成功。” 克洛琳德不着痕迹地挺挺胸膛。 “那她看起来为什么这么颓废?” “猫粮虽然买到了。” 克洛琳德挺起的胸膛又很快泄气。 “但吃饭的猫,缺位了。” …… “多嘴——烦呐——” 沉默的神明突然拖长了声音叫嚷,一边抱怨一边轻踹桌腿发泄。 “我的国度这么大,怎么可能没猫!克洛琳德,不给那个坏家伙留了!他指不定偷偷跑到哪里享受去了,连声招呼也不打,讨厌鬼……” “原来是这样啊。” 莱欧斯利已经想象的到,兴高采烈的芙宁娜抱着来之不易的新品,满心期待地看见猫美美进食的场景,结果等啊,等啊,等啊,一天,两天,三天…… 唔,估计身为神明的芙宁娜也是第一次体验到等待的滋味吧。 克洛琳德:“好的,芙宁娜大人,我这就把它们翻出来喂给隔壁街的猫。” “等等,别——” 芙宁娜精神焕发地跳起来。 “哎呀!要喂你就挑那些猫神不喜欢的,会不会节省啊!” 克洛琳德:“哼,我就知道……” * 天黑还早,莱欧斯利就离开沫芒宫,去街道上转转。 枫丹的冬天潮湿阴冷,就算是有神之眼加持,莱欧斯利也情不自禁地将脸埋在了毛领里。 沫芒宫的新政策确实不错,这个天气如果没有一个可靠的庇护所,恐怕巷子里会多出不少流浪人员的尸体。 …… 说起来我也挺幸运的,当年没冻死也没饿死。 他这么想,腿就情不自禁地向小巷子里拐。 “老伯,我知道一个有免费茶水喝的地方哦,位置嘛……” 隨口帮那维莱特把政策扩散出去,莱欧斯利缓缓往巷子的深处走去。 虽然大审判官在不懈努力,但一个国家怎会完全光明呢,莱欧斯利不是那么天真的人。 只要能让她更好一些,就可以了。 “向你们问好,小女士和小先生们。” 莱欧斯利向黑暗中探头,发现一顶残破的小帐篷。 “我知道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它虽然不是顶好,但也比帆布强上一些……嗯?” 他的眼刚一适应了黑暗,就立刻发现自己判断错了。 这三个孩子虽然立刻抱团防护,警惕的像小狮子,但身上厚厚的绒衣,反光的皮鞋还是能说明他们是殷实人家的孩子,不是什么流浪儿童。 “呀,你们怎么在这里玩呢,附近很危险,快回家吧。” 也许是这句关心的话起了作用,孩子们虽然戒备,但彼此互相对视一会后派出来浅棕发色的男孩当先锋。 “先生,我们在这里找一只短尾巴的大缅因,你有看见他吗?” …… 啊? 找啥? “背毛是银灰色,有斑纹,肚子和脖颈毛是白的。” 琳妮特淡淡地补充。 “名字叫小恩。” 菲米尼鼓起勇气加一句。 “不对,叫大先生!” 林尼立刻纠正。 “真、真的叫小恩!我和妈妈都知道他叫小恩。”两个孩子立刻吵了起来。 “就是大先生,我和妹妹都知道他叫大先生!” “停一停,林尼,菲米尼,现在根本没法确定这俩是不是同一只猫。” “不管是不是一只猫,枫丹过两天就要下大雪了,必須要赶快抓回家里!” 莱欧斯利:“……” 我亲爱的梅因啊。 你在外面。 到底有了几个家庭? * 莱欧斯利使出全身解数,终于将三个娃娃从巷子里哄了出来,又抓进暖和的咖啡厅里套话。 “菲米尼……林尼,琳妮特,是吗。” 那维莱特,快看,不是一只,是三只猫仔! 按璃月的习俗,我应该给他们发红包。 “不是,快放我们去找猫,接下来我们还要去菲米尼家附近找呢,很远的!叔叔,你别打扰我们!” 没一个理他,都在找機会想跑。 菲米尼家,那不就是灰河吗。 莱欧斯利还记得阿梅丽的供述,赶紧假装凶狠地吓他们。 “不许去,否则我要向你们的家长告状。” 这本是个普通的恐吓,几乎随便一个有家的正常孩子都会在生命的早期经历个几十上百遍。 所以莱欧斯利不明白其中至小的金发孩子为什么突然露出惊喜的笑容,然后小心翼翼地问: “叔叔,你现在就去告状可以吗。” “我们找不到他,也找不到猫了。” …… “说清楚些,梅…你们的家长,怎么了?” * 当晚,莱欧斯利没有在沫芒宫等到他的兄弟。 一日没等到。 两日没等到。 三日没等到。 如同近十年前那个普通的夜晚。 * “納西妲,納西妲。” 每一根经脉都被浓稠的恨意浸透,梅因庫恩攒够了跨海的力量,就立刻蹲下来和神明道别。 “我回家一趟,你在須弥要小心,别又被欺负了。” “家?……放心,已经没有人会对神明下手了。” 納西妲对这个温暖的词汇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回想起往事和零碎的言语,就关心地询问: “去见你的孩子和……老师吗?” “嗯,还有更更更更重要的人和事,好多好多,必须要回去。” 新王声音轻飘飘的,指甲也乖乖地笼在掌心,納西妲认出这是柔软状态的王,偶尔会对人群露出胆怯的神情,惴惴不安地将自己躲藏。 “真好哇。” 她看着猫笑。 “你笑什么呢,聪明的神?” 这个时期的王会比平时更多地关注神明的举止和感受,纳西妲甚至会错觉自己有了个敏感机警的小信徒。 “真好啊。” 小小的神明伸手,踮脚摸摸猫软垂的耳朵。 “还有人爱着你。” “唔?” “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要过得愉快哦。” “唔。” 梅因库恩把其当成祝福收下 ,抖顺被揉乱的绒毛,忽然又紧压耳朵惊恐地看向门口: “纳西妲!有人、有人过来了——” “不是坏人。” 纳西妲探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脸色惨白的年轻人: “是你的新任维齐尔来报道啦。” “维、维齐尔?” “对,一个管理行政事项的职位,你忘了吗,为了帮助不熟悉政治的你更好地管理须弥,学者们商议要为你配备一个负责引导和沟通的辅佐者时,你点头了的。” 被暴力打出来的强制妥协,忽略掉其中的分权和监视意味不说,梅因库恩确实需要一个聪明人帮他处理堆积的政务,所以纳西妲也赞成这个决策。 “噫、欸?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梅因库恩拼命压制住身体的颤抖,两眼发直地虚看着年轻人。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来啊!药剂!我剩下的半管药剂呢! ] “王、王……” 那年轻人一步三晃地走上前来。 “我、我是……” [……啊啊啊别过来!现在扎来不及了——] 压不住了,梅因库恩的腿开始摇摆,视线疯狂在周围扫视,最后心一狠,双手举起神情担忧的纳西妲挡在脸前。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纳西妲:…… “别怕,别怕,快把我放下吧。” 好半天,她才无奈在空中晃脚,为自己争取扎根于地的权利。 “没、没怕。” 猫嘴硬,但手里依旧牢牢地抓住神明不放。 “什么事都没有,快放我下来。” “……” 猫不信。 “放我下来!” 纳西妲微恼,拿小手拍他头。 “那孩子已经惊厥了,你还怕什么呢!” “?” 梅因库恩在她幼小的身体后惊恐地探出一只眼,果然看见那年轻人正面朝下躺在地上,身体时不时抽搐一下。 竟早就已经被吓晕了。 “唉,松鼠把仓鼠吓晕了,谁又强过谁呢。”纳西妲无奈摇头,“这不行啊,这么胆小怎么能当你的维齐尔呢,你心里有什么人选吗?瓦那……” “!” 什么都没做的梅因库恩心里狂喜,也顾不上听神明在说什么,只是劫后余生地打开窗户,跳! 须弥再见! 哥哥,我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不更嗷 第117章 莱欧捉弟,扒人者人恒…… 哥哥, 哥哥。 想讓你活下去,但又想抱着你。 想成为拯救世界的罪人,又想做你脚后的猫。 哥哥!哥哥! 为什么这世界不能有一把刀, 把我的灵魂与肉/体劈成两个,好讓我永永远远地跟在你身边? * [哥哥…] 黑夜,雪后, 梅因庫恩踩在雪地里, 垂头丧气地盯着沫芒宫的外墙。 [上次, 答应哥哥的约会,完全,错过了…] [呜…我真可恶…] 哪怕是一到枫丹就立刻冲向沫芒宫,也无法减轻梅因庫恩的负罪感。 食言就是食言,违约就是违约, 辜负别人的期待是件令人不耻的事。 而被辜负的,还是世上最圣洁, 最慈爱,最配得一切歌颂与赞美的兄长。 [对不起…哥哥…] 下垂的耳朵更加萎靡,梅因庫恩蔫蔫地将爪子插进墙壁里上爬。 [应该, 早就,離开了吧?] 毕竟沫芒宫不是公爵的住所,而是神明的。 [不、不管怎样,都要看一眼, 就算是看不到最好的哥哥,稍微看一眼老师和芙宁娜也是好的!] 梅因庫恩扒住窗台向里面看, 可是天太寒,水蒸气在玻璃上凝成厚厚一层冰花,干扰了猫敏锐的视線。 [看、看不清, 还是得撬啊。] 咔嚓咔嚓,細細碎碎的冰条被从窗缝里扣出,梅因库恩在艰難地摸索时,屋内有个模糊的黑夜忽然动了一下,随后就是一声迅猛的——嚓! “!” [哥哥!!] 窗户猛然滑开,梅因库恩被吓得直接后閃。 “……” 惊吓中他忘了自己正悬在窗台上,这一閃竟直接把自己闪了出去,身体悬空! “喵!” 这点高度不至于要了半妖的性命,但也确实逼出一声惊叫,少年的身体不受控製地向下坠落,却立刻被一股奇大无比的力道抓住后脖领上提。 是莱歐斯利。 梅因库恩缩着身子惊恐上眺,看见男人站在敞开的窗边,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略显混沌,面容也有些模糊,眼睛里却残留着明显的焦虑,以及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 “啊……” 在看清手中俘虏的瞬间,那双阴沉的眼睛瞬间亮了许多,莱歐斯利将双手一同伸出,穩穩地将少年人从寒风中捧进了屋里。 “抓到你了。” [!!!] 被放到地上的瞬间梅因库恩立刻抬头要看莱歐斯利的脸。 “啊!咯!” [哥哥!你看起来怎么这么累!是因为我嗎?] 他本来是想这么说的,可是没由来的恐慌忽然堵住了喉咙,他瞳孔圆瞪着看向莱歐斯利的脸,身体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是人。 離得很近的,人。 可以自由活动的,人。 …… [要跑!躲起来!] 梅因库恩猛地后撤一步! [不对!是哥哥!不可以躲,他会傷心的!] 逃跑的步伐又立刻僵住。 [哥哥也是人,是人你就该躲远点!] 又是一段迅猛的后退。 [哥哥现在看起来像是乱草团,你该伸出舌头,去理理他的毛发。] …… 像是抓住了只程序紊乱的小发条玩偶。 莱欧斯利反手锁上窗户,在黑暗中沉默地看着兄弟一卡一卡地退了半天,最后在原地开启了震动模式,宕机。 “……” “梅因,梅因。” 他轻轻呼唤几声,果然看见那双反光的猫瞳躲躲闪闪地晃过来。 连一句责备也没有,连一句抱怨也没有,面对爽约多日,让他煎熬等待的小犯人,莱欧斯利只是平静地向前伸出手。 “来,聞一聞。” “!?” 梅因库恩见他伸手直接软倒在地,险些俯身冲进床底,好半天才艰難地稳定住身体趴着不动。 “……梅因。” 莱欧斯利不催促也不前进,只是蹲下身体,躯干前倾,伸长手臂向前递。 “我保证,我什么也不会做,只是希望你能聞闻我,可以嗎。” …… 重新将信任弥补是何其难啊,莱欧斯利年幼时没怎么玩过木头人的游戏,今日却一次性玩尽了,月光由昏暗到明亮,直到强壮如公爵者都举到臂膀发酸,他终于在指尖感受到一股小小的,因嗅闻而产生的热气。 [……欸?] 低压的耳朵突然向上一跳,隔着围巾也能感受到震惊。 [哥哥,你好…] “…香?” 不,也不完全是香。 梅因库恩主动又闻了闻,甚至将脸埋进莱欧的手里。 是代表安全的气味。 莱欧斯利看他这反应,终于长出一口气,肩膀微微放松: “怎么样,我用一些能放松情绪的药水喷了衣服,洗了澡。” 并没有那种东西,莱欧斯利只是用兽医开的费洛蒙噴雾将自己腌了,又加了些木天蓼之类的植物浓缩液。 他体谅梅因库恩不想暴露猫的身份,就编造了个谎言弥补漏洞。 因为人类,是无法感知到任何费洛蒙的。 哦……效果看起来很棒,梅因的腿已经开始停止抖了。 “梅因。” 对着近在咫尺的少年,他依旧蹲着不动,只是耐心地呼唤。 “你可以帮我把药水拿过来嗎,就在床头柜上。” “……” 奇迹发生了。 梅因库恩,虽然他撑地的手还在哆嗦,但竟也真的听了指令,他从地上爬起来,顺从且緩慢地将噴罐放到了莱欧斯利的手上。 “好。” 莱欧斯利终于敢站起来,他在身上手上又补了些喷雾,然后迟緩地向梅因库恩伸手。 [!] 梅因库恩拼命压下闪躲的欲望,任由哥哥将手放到自己头上。 “乖孩子。” 莱欧斯利十分谨慎,但又十分坚定地揉了揉,力道轻的像是在剥去幼鼠的胎衣。 “你做的不错。” …… 耳尖毛翘起来了,虽然隐晦,但确实是高兴的表现。 费洛蒙缓解终究只是缓解,如果能不断地用夸奖与肢体接触为梅因库恩建立正反馈,可否能让他脱离对人的恐惧? 一边这么想着,莱欧斯利一边试图乘胜追击。 “梅因,天太黑了,我可以开燈吗,夜燈就好。” “……” 嗯,不愿意,意料之中,毕竟猫在黑暗中占优势,安全感也更高一些。 “我想见你,梅因,上次的见面天也是这么黑,我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你是胖了还是瘦了,又高了多少。” 这句话完全是胡编乱造了,莱欧斯利的夜视能力虽然比不上梅因,但也绝对是正常人水平。 “……” “好梅因,谢谢你。” 再次将抚摸作为奖励后,莱欧斯利如愿将夜灯拿在手中,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立刻打开。 在粗劣的诓骗里有一点不是谎言,他真的很想仔细看看这个失踪多年的兄弟。 嗒。 昏黄的灯線一打开,公爵瞬间沉默。 [哥哥?] 梅因库恩瞳孔因光线的形状而迅速收成温良的纺锥状,但依旧惴惴不安。 “怎、怎…” [你怎么了?] 他感到隐隐有愤怒和悲傷在往身体里钻,可是兄长的脸色毫无变化,只是平静地,用着略重的力道抓住自己的头,行动间散发醉人的气味。 “这里。” 他用手指刮了一下少年额头上的结痂,语气似乎毫无波澜。 “怎么弄的。” 什么? 哦,好像是我头上自己撞出来的伤,怎么还没好。 欸……欸!?等等!为什么能看见啊,纳西妲不是下障眼法了吗?? 难道、难道说还有距离限製??不是吧!我只是跨了个国而已啊!纳西妲给点力啊! “谁砸的。” 莱欧斯利面无表情,他顺着发缝摸,竟又摸出来几个细小的,像是被碎石迸溅出来的伤口。 哥哥!好生气!等等,实话实说会不会让他担心?不行,得换个说法! 梅因库恩慌了,他瞪着眼睛吭哧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 “不、不小心…摔…” “是吗,摔出这么多啊。” 莱欧斯利没说信还是没信,只是用手指数着伤口的量,然后话题一转,声音温和轻柔。 “梅因,你愿意陪我去床上躺会吗,就像上次一样。” “……” 梅因库恩不愿意,这和上次哪一样了?上次你可是吸了麻药完全没法动。 “唔…梅因,我为了等你,一直没能好好睡觉,现在又太高兴了睡不着,你能拍着我睡吗,就像我拍小时候的你一样。” “……” 虽然不觉得莱欧斯利在高兴,但梅因库恩还是僵着身体被哄上了床,木着手,缩着爪,轻拍…… [闭、闭眼啊哥哥!] [你用这种视线看我,我怎么好意思将手伸过你的腰,轻拍你的背呢?] “梅因。” 莱欧斯利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昏暗的视线中,他突然摸出喷罐,在床上洒出巨量费洛蒙,直到被单摸起来都有点潮湿。 [……哥、哥哥?] 梅因库恩警惕地翻身想跑,却已经晚了。 在他异于常人的口腔中,与众不同的上颚里,埋着一个独特的器官,这器官将他与人类分别出,让他更易受本能与野性的呼唤。 犁鼻器。 它在源源不断地将气味分解成信息,并用信息素占据猫脑,强硬命令着它可怜的宿主。 一切安全,无需戒备,放松吧。 “梅因,梅因。” [哥、哥哥。] 梅因库恩轻抖了下耳朵作为回应。 莱欧斯利见他十分平静,就伸手,按在他胸膛上压制。 “我可以脱了你的衣服,为你检查身体吗。” “就像小时候那样。”—— 作者有话说:扒人者人恒扒之 第118章 痛兄之痛,重男是有原…… “……” 晕乎乎的梅因库恩躺在被子里, 只是呆茫地睁着眼,连手爪都不想抬起来。 [安心…] “梅因,可以吗。” […哥哥, 在问什么…] 思维迟钝到像生了锈,除了安然再无其他。 [都好…怎样都好…因为是哥哥,所以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是吗。” 萊歐斯利拿起夜灯调亮, 讓光线更清晰地笼罩住床上的少年, 却又不至于刺眼。然后, 那只帶着薄茧、骨節分明的大手,帶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力道,伸向了毫无防备的弟弟。 “乖孩子。” 最先取下的是脖子上的围巾。 “……” 他听那维萊特描述过的,猫神毛领下掩盖的电击傷痕,但当这些狰狞的印记烙印在属于梅因库恩的、属于少年人的皮肤上时, 视觉的冲击力难以言表。 “……” 痛苦,暴力, 不甘的过往。 ‘該说不愧是兄弟吗。’ 他口泛苦意,粗暴地擦了下自己脖颈上的疤。 ‘拜托,不要在这些地方上像啊。’ 接下来是不合身的风衣, 它真的是过旧又过大,萊歐斯利甚至都没固定住梅因的身体,只是輕輕一扯衣袖,少年的手臂就从袖筒里乖乖滑出来了。 廉价的布料, 有被腐蚀的痕跡,经济条件不好?不, 里衣尚可。 继续脫。 萊歐斯利的思维高速运转,試圖从用細節拼凑出弟弟这些年来缺失的轨跡,就在他要将衣服掀开查看腹部时, 突然听见一声模糊的呓语。 “不…” 是梅因库恩。 虽然很轻微,但他清晰地表明了自己的抗拒。 “哥哥…别…” ‘还有意识啊。’ 莱歐斯利有些惊讶。 ‘也对,费洛蒙再怎么说也只是信息素,不是迷药。’ “停、停下…呜…” ‘拒绝的厉害,手脚也有了挣扎的迹象,唔,真的很讨厌被看啊。’ 所以要放弃吗?遵行兄弟的意愿? 不。 莱欧斯利直接捏开他的嘴,在他的薄舌上喷了一些药剂。 “哥哥…” 他掰着梅因的牙,看他的舌头因困惑而微卷,最后遵行本能,兽一样将倒刺刮到上颚的信息素接纳處上,就知道他接下来不会再反抗了。 果然,一松手,梅因库恩就地安静合上嘴,金色的瞳孔也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温顺的迷蒙。 “乖孩子。” 摸摸他软垂的猫耳安抚,莱欧斯利毫不犹豫,立刻脫掉他的上衣。 “!!” 一瞬间,他就知道了那百依百顺的兄弟,为何如此抗拒向他袒露身体。 双臂上的大量傷疤,密密麻麻如坑洼山地,边缘甚至因年代久远而开始发白,莱欧斯利立刻将灯拿来光照,又上手仔細摸……烙,鞭,切,刺,他惊愕地发现造成它们的工具虽然多样,但明显都为了折磨。 这仅仅是开始。 单薄的胸膛、清晰的肋骨、細瘦的腰腹、略弯的后背……手掌指腹所过之處,除了那些陈年的、触目惊心的旧傷,还有不少新鲜的、细碎的擦傷和淤痕点缀其间,然而,更严重的伤害呢?是否有过骨折?内脏是否受过重创?仅凭眼观手触,他完全无法判断。 略帶急切地褪下梅因库恩的裤子,拽住少年修长却同样布满细小伤痕的双腿屈伸检查几次后,莱欧斯利动作轻柔地将梅因库恩翻过身。 他的视线落在那截断尾上,不动了。 毛绒绒,软呼呼,几乎与身体等长的大尾巴,曾是梅因库恩的骄傲。 哥哥,哥哥! 看呐,我才不需要你给我买玩具,因为我自己就比所有的毛绒熊加一起还要柔软了! 给你摸摸,嘿嘿。 “……” 莱欧斯利伸手握着少年身后的短尾,按照那维莱特的形容,四指作圈,拇指探向断面。 光滑,且带有突兀终结感的轮廓。 咔。 夜灯碎了。 “嗷!!” 强烈的愤怒感将梅因库恩从安详中惊醒,他猛地弹起身子,断尾从人类的手里拽脱。 哥、哥哥!? 这讓梅因库恩瞬间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身体,又惊恐看看眼前明显不对劲的莱欧斯利。 “是我的动作把你惊醒了吗,抱歉,你能再躺会吗。”对方平和地劝,看起来没有哪里不对。 …… 不要演了,哥哥。 虽然你試圖表现得正常,可是妖力和你脚边的玻璃碎片是骗不了人的。 梅因库恩瞬间就不安了起来,他颤抖着扯过被子裹住全身试图补救,可没用,事实已成,身体立刻爆发出一阵费洛蒙也压抑不住的抽动。 “啊嗷——!” 内心的痛苦逼他惨叫出声,藏在被子里,他头一次向所爱的兄长迸发怒言: “都叫你、不要看了!” “梅因。” 莱欧试图说些什么,可回答他的只有代表驱赶的鸣叫。 “嘶——!” “梅因。” 能被吓到就不是莱欧斯利了,他将那孩子从小養到大,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梅因的心灵,于是就直接上前,将被褥堡垒掀开一个小小的口子。 “嘶——!” 那句清晰的控诉好似昙花一现,剩下的只有零碎的音节与沉默。 这没让莱欧斯利改变神色,他堪称平静地脱了手套,脱了上衣,弯下腰,光.裸了臂膀,将健壮的手臂放在那小小的口子前。 “嘶嗷!” 梅因库恩应激般想要后退。 “我的左臂被砍了三刀,当时非常的疼。” “……” 梅因库恩被这话生生打住了动作,却还在颤抖。 “哈。” 隔着被子,他听见一声悲哀的笑,声音又轻又闷。 “砍我的,曾是我们的養父,我用拳套去挡,可是他太高,力气又大,所以没挡住,刀卡在骨头上,血溅进嘴里,又咸又苦,我就咽着唾沫把刀拔下来,捅死了他。” “!” 被子里的梅因库恩猛地一颤,被这段话吸引了全部心神,他的身体跪缩在被子里,短尾却昂扬着,反光的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被外的手臂,几乎能看见鲜血淋漓,插着刀的模样。 “要摸摸看吗,梅因。” 他听见哥哥诱哄。 “……” 梅因库恩将指甲塞进嘴里狠咬一下,强忍着没动。 “没关系。” 莱欧斯利又笑了一声,这声明显真切多了,他继续说。 “曾经为养母的存在,看见她的丈夫死了,就大声尖叫起来,她骂我,也拿刀砍我,试图从咽喉处穿透我的脖子,可是我闪开了,就没有死,只是拉出了一道长长的伤口,从咽喉滑到胸膛。” “梅因。” 他又问,带着近乎蛊惑的耐心。 “你要摸摸吗。” “……呜。” 他没听到回答,却听见一声细微的哭喘,就心软了,将手伸进被子里,抓住兄弟的尖爪,往自己的胸膛上放。 “摸摸吧,梅因库恩。” “这是你我得以重聚的,幸运的象征啊。” “呜……” 被子不说话,只是哭,莱欧斯利却清晰地看见那手立刻蜷了指甲,用关节在自己的胸上小心又虔诚地探索,一摸到伤疤,就不动了,只是按压着估量当时的深度,感受那早已愈合的痛苦。 莱欧斯利纵容地让他摸了一会,又放轻声音。 “按照等价交换的原则,梅因库恩。” “我已经将我的胸膛交出,你能否离开被子,让我清晰地看见你的身体呢。” “……” 那爪瞬间愣住,猛地回缩,莱欧斯利眼疾手快地抓住。 “我在地下拳场时总赢,不少人看不惯我,想要我的命,梅因,你不想摸摸这些胜利者的伤疤吗。” “喵!” 梅因库恩急得猫叫一声,没有人比他更想摸这些伤了!他想看,想亲自确认哥哥受了多少委屈,挨了多少致命的痛苦,那些該死的工具都该连着他可恨的主人,都该被一起折断碾碎—— “那就从被里出来,让我看见你。” “……” “再不出来我就要穿上衣服了,这种机会可不是何时都有哦。” “呜!” 梅因库恩又要哭,这次却是急得要哭,他试图驾驭僵硬的舌头: “你不、看、我。” “我…看你…” “不行哦,我教过你的吧,做人要公平。” “…呜。” 僵持似乎陷入了死局。 莱欧斯利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刺破最后一层窗户纸。 “梅因,别挡了,我知道的,你激动抗拒,不是因为羞耻。” “是因为你看到我看见了你的伤疤。” “你看到我为你的痛苦而痛苦。” “于是,你便为我的痛苦——感到了加倍的、无法承受的痛苦。” 这个真相是何其的可怜,又何其地可爱呀,莱欧斯利沉稳的声音里几乎带上一种近乎悲悯的温柔,他握住兄弟僵硬的,伤痕累累的手臂,坚定地外拉,露出他哀伤的竖瞳。 “但这太不公平了,梅因。” “你怎能只許自己为我愤怒,却不許我为你愤怒呢,这不是家人该有的定义。” “…不…” 梅因库恩明显被这一套理论搞懵了,他张嘴想反驳,却又是个哑的,莱欧斯利抓住时机向他身上补了些喷雾。 “……” 效果立竿见影,梅因库恩瞬间忘了自己要争辩什么,有点呆滞地抬头仰视莱欧斯利。 “要摸吗。” 莱欧斯利面不改色地屈起手臂,展示了那些更明显的伤疤,好像自己什么也没做。 “……” 摸。 许多的,许多伤疤,烙印在公爵的身上,梅因库恩只是用指关节触碰,都能想象到当时撕心裂肺的痛苦,于是泪又从兽瞳里滴下,落在代表安全的气味里。 “呜——” [竟然受了这么多苦——] “哎呀哎呀,我可真能理解你不想给我看的心情了。” 莱欧斯利看似笑着安慰,但梅因库恩能感受到兄长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心中又扬起不亚于自己的悲伤,于是就又后缩,想往被里躲。 “别躲了,梅因,想不想看我给你的礼物。” 礼物? “是的。” 一件雪白的裘衣披在少年人肩膀上,它的领口处缝着银灰色的毛领,大小合适又暖和。 “早就想说了,这大冬天,你就披着件风衣到处跑,不冷?” “!” 梅因库恩愣愣地看着兄长为自己系好扣子,毛领仔细地围住脖子上的伤疤,又从匣子里拿出特制的半脸面具,微笑的猫猫嘴挡住锋利的尖齿。 “看起来也像个小少爷了。” 莱欧斯利满意地看了一会,又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手里坚定地抓住梅因往床上带。 “今晚你不许走,明早醒来和我去见几个朋友。”—— 作者有话说:以防万一还是写一下,费洛蒙喷雾不能往猫嘴里喷啊,那是错误用法。 第119章 神之祝福,长风破浪会…… “真的不用管管吗, 公爵在屋子里待了好几天了,没关係吧……” 早晨,沫芒宫, 侍女窃窃私语。 “送过去的一日三餐都有在吃,雖然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济……啊,那维萊特先生!” 她一回头, 看见白发的先生拄着手杖, 站在旁边不知道听了多长时间。 “你们先去忙其他事吧。” 见自己已被发现, 那维萊特就点点头,宽慰担憂的侍女。 “公爵交给我就好。” “是。” 侍女退下,那维萊特上前几步,敲了敲紧闭的房门。 “萊歐斯利,是我。” 他一边敲一边在心里琢磨安慰的话。 你弟弟没有按时出现可能只是忘了? 不, 不行,拙劣, 他不会信的。 可能只是被其他事情耽搁了,别担心,他会来的? 梅因庫恩一个少年人帶着一个小孩子, 他们能出的事情,可能会有……不行,越想越糟糕了,全是可怕的猜想。 憂虑地皱了下眉, 那维莱特将手放在门把手。 “开门,莱歐斯利。” 不管怎样, 都要把他从房间里帶出来才行。 连日在封闭的房间里等待,对身体和心理都带不来什么好处。 “稍等,马上。” 莱歐斯利刚困倦地应了句, 就听见门口穿来一声巨响。 咔嘣! “!!” 梅因庫恩瞬间炸毛乱躲,而门口是看似平静的水龙。 “…抱歉,你回答的有点晚。” 他迅速地把碎裂的门把手往身后藏,耳尖带上不明显的羞涩。 “咳,我会帮你报修的。” “呀,没想到你的力气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些,在办公室偷偷健身了?” 不大在意地开了个玩笑,莱歐斯利心情正好。 那维莱特见他在笑,精神也好,就立刻忘了羞涩,将注意力全集中到他身上。 “你看起来还不錯……嗯?” 他困惑地眨眨眼睛,终于确定公爵后披的外套被莫名地支起,再低头仔细一看,属于典狱长的坚硬长靴后还踮着两只脚。 “…这是?” “啊,那维莱特,请让我为你隆重介绍下。” 莱欧斯利微笑起来,他輕輕地掀开外套的一角,动作郑重缓慢,好像在掀开珍宝的蒙尘布,也像是大狗在炫耀自己的幼崽。 “看呐。” 一个少年人,他身穿白裘,额缠绷带,脸附面甲,小心翼翼地在其下躲藏。 “这是我的兄弟,于我手所养大的孩子,梅因庫恩。” “!!!!” 雖然知道会有这一步,但真名被道出的瞬间梅因庫恩还是耳朵轰鸣,头脑发昏,几乎要死,他恐惧地往莱欧的身后挤,将鼻子贴在他身上吸取残留的费洛蒙。 虽然对不起为自己取名的哥哥,但我、我现在还是更喜欢小恩这个名字,呜…… 黄金的竖瞳在外套的阴影里发光,他与龙对视,看见自己的老師瞬间呆住,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 呜! “哈,失策,我该换个大些的披风。” 莱欧斯利感受到后背的热源又因紧张而缩紧,就递给那维莱特一个无奈的眼神。 ‘你知道的,他这反应,绝不是因为讨厌你。’ “啊…啊。” 那维莱特完全没看他,只是震驚地看着少年怯懦又熟悉的眼睛,良久,才缓缓地开口。 “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老師,好像很高興,因为我?不对,老师不是梅因库恩的老师,与我这个身份没有关係,所以是为哥哥高興吧,他们感情真好……唔?唔!!] 他压住绒耳,驚恐地看见那维莱特忽然拄着手杖几步向前,异常正式地向自己弯腰,伸出右手。 “初次见面,希望你一切都好,梅因库恩先生。” “我是那维莱特,一介审判官,有需要可以隨时向我求助。” 他言语是如此庄重,好像不觉得眼前的少年把头钻进别人外套里躲藏有什么不对,仪态平等又带着尊重。 “!?” 梅因库恩被这反应大大地吓了一跳,抓着哥哥的腰好半天也不敢动。 “没关系,小先生,隨你喜欢的就好。” 见自己伸出的手没人去握,那维莱特也不恼,只是自然地将手拍向左肩,学着芙宁娜的模样行了个舞台上的礼节,它也许不适合用在打招呼的场合,却足够能表达友善。 “恭喜你,莱欧斯利。” 他实在是高兴,行完礼后又直起腰来,笑着要与公爵握手。 “也恭喜你,好先生。” 莱欧斯利也郑重地回握,嘴角压不住笑意,激动到险些给大审判官一个拥抱。 天啊,太不容易了。 我弟/我学生,终于不在我面前当猫了! 虽然可能只是暂时,那孩子的心理状态也明显不对,但这仍是可喜的进步! 梅因库恩:“??” 他困惑地躲在莱欧身后仰头,看着他与老师之间神秘的庆祝仪式,就在心里再度加深了印象。 [他们两个人。] [关系果然很好啊。] * 莱欧斯利换了一套更厚更大的披风,不仅方便梅因库恩躲藏,也方便喷洒的费洛蒙更久地在身上停留。 没办法,一旦走出封闭的房间,信息素之类的气体实在是太容易消散,作用大打折扣。 而莱欧斯利实在不希望看见梅因库恩驚恐的模样。 “哇,公爵先生,你身后的是?” “!!!” 莱欧斯利任由他躲进披风里,不会强硬地将他拽到人前展示。 “是我的兄弟,怎么样,可愛吧。” 那可是梅洛彼得堡的主人,没几个傻子会驳他的面子,只有芙宁娜绕着两人跳了两圈,直言不讳。 “遮得太严实了啦,完全看不见脸,这种程度可不够得到我的夸赞!” “……” “好吧。” 莱欧斯利笑了笑,随意地问了下躲在他身后的貓。 “梅因,想不想出来看看神明?很少见的哦。” “噫,你这语气像大尾巴狼,哄骗…” 芙宁娜本想肆意地点评一番,却看见那维莱特在后面向她輕轻摇头,就立刻紧急改口。 “…是是是,确实少见,世上只有七个呢。” “……” 身后没反应。 莱欧斯利不意外对方不想出来,毕竟连人都害怕的胆小鬼怎么可能不害怕神呢,就自然地开口,试图錯开话题: “我听沫芒宫的美露莘们提起你的新剧…” “哇!” 神明的惊叫打断了他的夸赞。 “莱莱莱莱莱欧斯利!” 芙宁娜两眼精光大盛,指着他的身后又蹦又跳: “你你你你怎么不和我说,你的弟弟是貓貓啊!” “!” 见芙宁娜反应如此之大,梅因库恩大惊,立刻把探出的头迅速缩进斗篷里。 “天啊,天啊!” 芙宁娜仍在惊叹不已。 “谁做的搭配?真是绝了!本来只看眼睛是很、咳,有点点凶的,但与面甲上的卡通猫猫嘴一搭配,就只剩下可愛了!一眼猫猫,棒!” “是吗?真不错。” 莱欧斯利十分高兴,心中暗自得意,同时也为梅因这难得的反应欢喜,就对芙宁娜说。 “梅因库恩很喜欢你呢,他平时很怕生,几乎不理陌生人的。” “真的?” 芙宁娜骄傲起来。 “哼哼,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我可是受人爱戴的正义之神嘛!讨厌谁也不该讨厌我呀!” 梅因库恩:…… 不,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在我不在的日子里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才努力探头看看的。 “好好好,好有眼光的孩子。” 可惜这些缘由芙宁娜一概不知,显然只是把莱欧斯利的话当了真,她温和地看向在公爵身后躲藏的少年,脸色忽然认真了起来。 “我,芙宁娜·德·枫丹,眾水、眾方、众民与众律法的女王,在此宣告。” “芙宁娜女士?” 嘘。 芙宁娜将手指竖在嘴前,止住莱欧斯利的疑问。 她将视线投向再次小心探头的梅因库恩,口吐祝福,却笃定如同预言。 “你将超越一切苦难。” “横渡生命的深海。” “……” “!!!” 莱欧斯利惊愕地抬头看她,却见芙宁娜已经露出像往常一样的愉悦笑容,看不见刚才神圣的模样。 “好啦!我亲爱的子民,莱欧斯利先生。” 她声音调侃,却也真诚。 “你的猫猫弟弟,已得到了神明的赐福,你还忧虑什么呢?” 凭着天生的敏锐,与人神的慈悲,芙宁娜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闻见了苦涩的悲哀。 那孩子绝不是简单的怕生,有可怕到那维莱特都不能明说的事情发生了。 嘿!但在永远快乐的神明面前,怎可有泪水隐藏? 一个无用的祝福,一次心血来潮的宣告。 芙宁娜能做的事情不多,但如果能驱散一点点子民心中的阴霾……那就去做吧! “芙宁娜女士,你……” “我什么我,笨蛋公爵!” 她鼓起脸,用手杖轻轻敲他的腿,瞬间恢复成了任性神明。 “既然找到了家人,又不必久居海底,就赶紧去买个房子,别继续在沫芒宫赖着不走啦!” 莱欧斯利立刻明白,是自己这几日的异常让神明知晓了,突如其来的祝福与关怀,也是因为这个。 “…抱歉。” 他心情复杂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就先道歉。 “比原先预定的要多住了几日,作为赔礼……” “作为赔礼,就等你弟弟不怕生时送来给我摸摸耳朵!” 芙宁娜毫不犹豫地打断,指着梅因库恩颐气指使。 “就这么说定了!你要快些好起来哦!” “……” 梅因库恩扭头避开手指,将面甲贴在兄长的后背上,感觉到他心里的忧伤确实轻了不少。 芙宁娜,正义之神。 他曾深恨的神,又曾怜悯的人。 褪去一切的伪装与掩饰后,不过是颗柔软的心罢了。 “听到了吗梅因,神明说你会好起来。” 兄长在为神明的祝福而喜悦,他明明对神明不算关注。 “所以不用忧虑,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 知晓一切的梅因库恩更不可能对芙宁娜的祝福有什么幻想。 “嗯。” 但他却也应声,期待起未来,如同一个虔信徒那样。 第120章 抓猫不易,带希格雯去…… 萊欧斯利一直牢牢地盯着梅因庫恩。 好不容易抓到的弟弟可不能讓他跑了! “不想去吃饭?不行, 早饭是必须的,但我们可以找个单独的房间。” “嗯……蔬菜与主食不吃正常,但居然连普通烤肉也开始嫌弃了, 挑食程度比小时候还要剧烈啊,这点倒是不像我。” “那么,就尝尝这些水煮虾吧, 想走?抱歉, 不进食到一定量我是不会讓你下餐桌的。” 温和地体贴他的不适, 但也强硬地表达自己的底线,萊欧斯利就这样看着梅因庫恩压着貓耳朵,烦躁地拿尖牙咬着叉子,最后一项项困難又缓慢地完成要求。 嚼嚼嚼……额。 [需不需要我去把貓粮拿过来?] 那维萊特站在梅因身后,在门口悄悄比手势。 [他看起来真的不太想吃这些食物, 我可以拜托厨师把他们伪装成创新菜肴。] [哦,先生。] 萊欧斯利擦干净剥虾的手, 对他露出一个调侃的眼神。 [放过那些骄傲的大厨吧,你怎么比我还要宠孩子,美露莘的好爸爸?] […请停止那些缺乏事实依据的娱乐报刊。] 那维莱特无奈到以手扶额。 [罢了, 你有分寸就好。] [放心。] 在梅因庫恩的事上,没有人能比莱欧斯利更有分寸了。 逼迫他食用正常的食物,可不是像一些无良家长般满足掌控欲和控制欲,而是因为…… [太瘦了。] 莱欧斯利盯着抿着嘴, 好半天才咽下一口食物,吃饭如上刑的梅因庫恩暗暗头疼。 [第一次见面时就有所察覺了, 但扒光后看果然瘦的厉害,必须得调整饮食。] [身高也明顯落后于同龄人,再这样下去, 以后可能会变成矮子。] “梅因。” 想到这里,莱欧斯利直接诚恳地看向兄弟。 “我有一个朋友是医护人员,她很温柔,耐心,也不会伤害你,你愿意讓她为你更全面地检查一下身体吗。” [!不要!] 梅因库恩下意识地摇头,将身体交给其他人查看?又不是哥哥,算了吧。 “不可以吗?但不认真检查一下的话我实在是難以放心,晚上也睡不好覺。” 莱欧斯利摆出憂郁的模样。 “不过既然梅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我睡不好觉没问題的。” [……] [我、努力忍忍,检查身体,也不是不行…]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梅因真厉害。” 莱欧斯利露出愉快的笑容,他就知道自己不会被拒绝。 [哥哥很开心,我忍耐一些也是值得的。] 貓正这么想着,却听见人类继续。 “检查完身体后,我们再找个风景不错的地方,说一说你这些年的经历吧。” [……什么?] “这些年的经历啊,从你我分别开始到昨日的故事,我已经说了我的,按平等交换的原则,你也該说些你的。” [……] “没关系,无论多长的故事,我都会耐心听的。” “公爵,你在哪里,这里的房间好多呀,我找不到你们。”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轻柔的呼唤,莱欧斯利闻言起身: “护士长来了,我去叫她,希格雯,这里。” “哦!” 希格雯立刻跑过来,挤开他往房间里看: “那个很貓的孩子呢?快让我看看!……咦?咦咦咦?” 她只看见一个坚决的背影,猫耳的少年迅猛地拉开窗户,毫不犹豫地往下跳! “公爵,你、你弟弟——?” “!!!” 莱欧斯利立刻冲上前去抓,却抓了个空,只能驚魂未定地看着梅因灵巧地落在地上,转身迅速消失在街道上。 莱欧斯利:“……” 天!盯这么紧了也没看住!叫个人的功夫就跑没影了! “别難过,往好處想想。” 希格雯扒着窗户向外边望: “这么好的身手,连你都没反應过来,想必身体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題。” “……这混小子,我还有好多问题没问。” 难道我给他的压力还是太多? 对于青少年的心理问题,尤其是受过伤害的青少年,莱欧斯利真是一筹莫展,不知該如何解决。 “这是不想和我说过去的事?但也不能跳楼跑啊,多危险…” 半恼半憂地责备几句,莱欧斯利立刻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抱歉,希格雯,让你白跑一趟,我可能需要再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我倒是没事啦,反正也要来问候那维莱特先生的,倒是你,公爵,现在去追已经晚了哦。” “没关系。” 莱欧斯利自如地从怀里掏出望远鏡。 “我已经找到他在外面偷偷成立的其中一个家庭,接下来要做的只有守株待兔。” 希格雯:“???” 人……一般不是只有一个家庭吗,你把你弟弟说的像是花心野猫,而且—— “说的好听,但你这不就是偷窥吗?” 希格雯叉着腰看他。 “犯法啦~” “好像确实呀…那么,那维莱特随时可以把我抓进梅洛彼得堡。” 梅洛彼得堡的公爵如此说。 * [哥哥,好恐怖。] [完全无法拒绝他,所以只能悄悄跑掉了,对不起。] 梅因库恩避开路人的視线,迅速地闪进与三子的家中,并找帽子挡住头上的绷带。 [因为相處时太开心,甚至差点忘记重要的事,真不應该。] “恩先生!” 林尼被窗户打开的声音引来,看见梅因库恩又驚又喜: “原来你真没死啊!好耶!!” [啊,林尼,好久不见,你的嘴还是那么甜。] “哥哥!你说的什么话!” 琳妮特锤他一拳,平静却难掩欣喜的視线落在监护人的脸上身上: “许久不见,你…” …怎么变可爱了。 “是啊。” 林尼也惊奇地盯着他的猫猫嘴看。 “如果你当时穿的是这套,我肯定不会把你当成杀…不,大概还是会的…” “恩哥哥!” 菲米尼可不在意梅因库恩穿的是什么,他早在心中看破了对方恐怖的表象,只是立刻冲过去抱住他的大腿: “你、你、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呀!” “!?” 人类孩童的大声质问明顯吓了半妖一跳,他立刻压下耳朵: [抱、抱歉!!] “不要道歉!要承诺!” 平日里腼腆的孩子气势突然强势起来,他半点也不让步。 “答应我,下次不许突然离开这么久了,很吓人的!” “我、我都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嗚……” 强硬的气势没维持住几秒,接下来是断续的嗚咽,直哭的梅因库恩心惊胆战,想哄又不敢上手。 [欸?欸欸?你你你哭什么!] [对不起,事发突然……等等,原来我在你心中已经重要到可以哭的程度了吗!?] 看着梅因库恩慌到手足无措,琳妮特忽然回头,给了林尼一个坚定的眼神。 ‘上。’ “嗚呜呜恩先生!” 林尼应声而去,双手直接抱住梅因库恩僵硬的大腿假哭: “太过分了,把我们三个人留在家,要不是卡雷斯先生常来看看我们都以为要被世界遗忘了!” 梅因库恩:!!! [别、别抱啊!卡雷斯……我得去谢谢他,抽时间去灰河揍几个犯罪分子……呜呜呜林尼你别哭!] 梅因库恩也被吓得想哭,他腿上挂两个孩子,一个真哭一个假哭,如果算上他自己就是三个人在哭了。 场面一定会相当精彩。 琳妮特思考着在他们旁边甩尾巴:“恩先生……” “!” 梅因库恩惊恐地看向她。 [求你别哭!这家里需要一个冷静的人!] “。” 琳妮特莫名觉得自己看懂了他的意思。 菲米尼说的对,恩先生确实是个好懂的人。 放心吧,我不哭,那是笨蛋哥哥的任务。 她耷下猫耳朵,上前几步,向少年扬起可爱的小脸和担忧的紫瞳。 “恩先生…我知道的,你一定是迫不得已才将我们留在家里的。” 她没有抱怨,或者要求对方留下陪伴,只是露出一个体贴又带着忧伤的笑。 “所以,一个人在外面也要注意安全哦,你受伤我们都会难过的。” 梅因库恩:…… [啊啊啊啊!] [好、好奇怪,她明明也没说什么,为什么我的心里会又烫又酸的…] “恩哥哥,你怎么了?” 猫浑身一软,晕乎乎地跌进沙发里,林尼立刻丢下困惑的菲米尼跑回妹妹旁边: “琳妮特,以退为进,真有你的。” “哼。” 琳妮特的脸色瞬间平静,好像恢复了待机模式,只是看哥哥的视线里依旧带着少量的嫌弃。 “你又怎能断定,我说的不是实话。” “等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尼敏锐地感觉到了哪里不对,却见妹妹已经无视他走到饮水机旁,淡定接水。 “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为什么要叫恩先生杀手,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你。” “什么杀手?你看多了吧。” 林尼机灵地拿过杯子,对着猫和义弟大喊一声。 “好啦,菲米尼,你也别哭了,都来补补水!” [!不管了!须弥什么的一边去吧!] 梅因库恩应声而起,眼神坚决。 [我要在枫丹多待几天,就当是陪孩子!] “真是其乐融融的一幕啊。” 莱欧斯利一手喝热茶一手举望远鏡偷看梅因库恩。 “再这样喝下去容易肾结石哦。” 希格雯毫不给面子,拿着望远镜给出医生的忠告。 “怎么会……说起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说要去看那维莱特吗?” “那维莱特先生可以常见,可公爵的家人却不可以常见呀,我还是能分出个优先顺序的~” “那维莱特要知道我带你做这种事,指定要狠狠地瞪我,打我都有可能呢。” 莱欧斯利啧啧两声,偷看梅因库恩抡大勺: “他居然会做饭?不得了,有时间得想办法尝一下……希格雯,看出什么了?” “只看出孩子们吃得很高兴……哇,你说的是真的,这位小先生真的在偷吃猫粮!难道他也拥有美露莘的味觉?” “……不至于吧。” 公爵和护士长鬼鬼祟祟地藏在对面的出租屋里,像观鸟一样小心地注视着梅因库恩的一举一动,看他和孩子们一起熟悉又迅速地收拾好家务,甚至还安静地坐在那里,陪他们玩了会玩具。 平凡又温暖的家。 “真不错啊。” 莱欧斯利看着三个孩子累了,挤在一张床上睡成一团,梅因库恩也困地摇脑袋,就放下望远镜。 “说起来,犯过法的人是不是无权收养幼童?” 希格雯平常对待这个话题:“贵族和荣誉市民有特权,你可以问问那维莱特。” “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养三个,听说性别不同也有限制……” 他们谁也没发现,或者说,放松的神经让他们短暂地忽略了,那个理应也陷入沉睡的少年,却在确认孩子们呼吸平稳后,走回自己的房间里,翻出漆黑的立领长袍。 [怀特哥的风衣被哥哥拿走了,又不舍得哥哥给的新衣服,随便拿套愚人众的吧。] 冰冷的布料似乎带走了残余的温度,梅因库恩又将可爱的猫猫嘴卸下,擦拭,放在早就细心叠好的裘衣上。 [面具确实比围巾要好…] [但可爱是不行的。] 跳过愚人众特征明显的面具们,梅因库恩挑了副狰狞鬼面,其上的獠牙甚至比己身的更长更可怖,配得猞猁的名号。 [药剂还剩半管,够用。] 好了,一切都准备就绪,一切准备就绪,梅因库恩远远望着枫丹科学院的方向,心里默念分离与沉淀。 [比与哥哥相处更重要的事情,我终于要去做了。] 120-130 第121章 救世之初,碾压枫丹科…… “公爵?” “怎么了。” “刚才好像看见了个黑影, 站在梅因庫恩先生卧室的窗下……” 希格雯揉了揉眼睛,又重新帶上望遠镜确认。 “没有了?但应该不是错觉呀。” “嗯?” 莱欧斯利重新帶上望遠镜,努力地往梅因庫恩卧室里窥视, 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就露出无奈的神情。 “……那应该就是梅因庫恩。” “?这么晚,他出门做什么?” 希格雯緩緩地警觉起来: “梅因庫恩先生不是什么叛逆的坏孩子吧?” “哪能啊, 他超听话的。” 苦笑着为弟弟辩解了几句, 莱欧斯利也深感头痛。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 梅因库恩背地里拥有了许多家庭吗?” “你的意思是?” “对,没错,梅因库恩应该去其他家庭里巡逻去了,像猫一样。” 比如说猫形态时的老师那维莱特,朋友芙宁娜之类的, 因不明原因消失后肯定会挨个拜访一遍……至于具体去了哪,明天问问他们就知道了。 不过凭希格雯的视觉, 在不被发现的情況下也抓不住他的踪迹吗?意外的很强啊,梅因。 这讓我该怎么掌控他的行踪呢…… 艰難啊。 * 楓丹动能工程科学研究院,艾德溫和雷蒙多争执不休。 “将功率拉满, 摆脱重力的束缚,讓我们看见天空的裙摆!” “艾德溫!不行!” 雷蒙多是个谨慎的科学家,珍惜自己与同事的生命。 “始基矿拥有危险的力量,我们必须谨慎使用!否则别说什么把楓丹廷變成天空之城了, 我们自己都会被被炸上天!” “哼,胆小鬼。” 艾德溫就与他完全不同了, 身为奇械公阿兰之下的第一天才,现任高级技术官僚,科学院里众多派系中独一无二的霸王,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帶领着众多拥护者拯救世界了。 “按你那慢吞吞的节奏,估计连水都淹到水神脑袋顶了也完不成模拟实驗,行了!还要我说多少次!有实驗性场力发生裝置在,始基矿将永远在我的掌控之中,所以,收起你不必要的担心吧!” “该死!你以为始基矿是蒙神赐福的律偿混能吗!?” 始基矿拥有「分离」或是「沉淀」的特性,为了利用这种特性,艾德溫设计出实驗性场力发生裝置,诱导这份力量产生出抵消重力的物理效用,这也是天空之城的理论根基。 听起来一切都好,如果不是完全没有安全措施就更好了。 “鲁莽的猎刀鳐,你这是自寻死路!” 雷蒙多还要再辩,哪怕他自己知道对上艾德温几乎没有胜算,但总得试图挽救些珍贵的生命,就好言相劝: “你听我说,艾德温,我不是不让你做实驗,但这实验得缓做,慢做,有节制地做……” 轰!!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声巨响,声音如同山岳崩塌,天花板与墙壁一同剧震,频率急促又猛烈。 “啊!” 两人惨叫一声都摔倒在地,看着摇晃的天花板蒙圈: “什么情況,地震了?” “不可能,最近没有观测到地震的预兆!” “那你说什么原因!等等,不会是你那发明……” “放屁,实验性场力发生裝置是世界上最安全的东西!” “狗屎!你迟早要为这句话进梅洛彼得堡——”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重锤,一锤接一锤地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两人连滚带爬,好不容易在剧烈的颠簸中抓住一个面无人色的安保人員。 “什么情况?!”艾德温的咆哮压过了警報声。 “大事不好!” 那人驚骇欲绝: “艾德温先生,你的实验性场力发生装置——” 啊?还真出问题了? “不可能!”艾德温闻言大怒:“我的发明是最完美的存在!” “完啦!要死!”雷蒙多闻言大驚:“我就说它要失控!” “——被人偷了!” 安保补全下句。 …… 驚怒瞬间消失,變成淡淡的无语。 “几吨重的东西,你和我说它被偷了,哈哈,你还不如和我说它失控了呢,至少还算合理。” 艾德温不屑一顾。 “難得有一次你我结论一致。” 雷蒙多亦是不信,他扶着仍在颤抖的墙壁看向窗外观察海洋,“希望这莫名其妙的地震不会引起海啸……啊?” 缥缈的月光下,他看见钢铁的巨物在缓缓移动,如同人午后的散步。 轰!轰!轰! 不对,不是移动! 那装置下分明是有一个渺小的人影,他以血肉之躯将大出自己数倍的装置抗在肩上,蚂蚁搬象般将其带走了! …… “啊?” 狂傲如艾德温者也要手忙脚乱地带上眼镜细看。 “真给我偷了?” …… 轰。轰。轰 震动声随着犯人的离去越来越輕。 “怎、怎么办?” 雷蒙多被吓得结巴起来。 “報警?警备队加一起能干过这货吗?” “那、那也得报。” 艾德温声音发飘。 “我们的天空之城可是芙宁娜大人都、都看好的项目,必须要倾尽一切资源…” 二人又无言地沉默了一会,看着巨大的实验性场力发生装置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上。 “不是!他闲的没事??” 艾德温还是扛不住了,他崩溃怒吼: “有这个实力他不去偷沫芒宫的金银珠宝,反倒来偷科学院的危险发明?那东西是能随便玩的吗?!他懂怎么用吗?!不怕把自己震成一滩肉酱吗?!” “你终于承认那东西危险了!” 雷蒙多擦擦脑门的汗,心里竟觉得輕松了许多,这不合时宜,却也正常: “真好,至少在替代品做出来前我不用担心被炸上天了。” “哼,懦夫,还有你,身为安保人員居然一点用处都没派上……还不快去报警!” “你们处理吧,我要回去睡了。” 雷蒙多私心不想让那装置被找回来,就消极敷衍了一会,收拾完实验室后打着哈欠往宿舍楼走: “难道这就是璃月人说的绝处逢生……喂,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个黑漆漆的瘦弱身影背对着他,手里捏着几页图纸翻阅。 “我在学习呢。” 那人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明显年輕到过分。 “新来的实习研究员?科学的幼苗啊。” 不多的警惕心瞬间消失,雷蒙多笑呵呵地拿出前辈的架子随口劝慰: “别急,你还年轻,比起学习应该更注重身体才对,快回去睡吧。” “不行,看都看不懂。” 许多熟悉的图案在少年人的手中被翻阅,又被困惑地揉皱。 “太难了,我可能永远也学不会这些。” “瞧你说的,我年轻时也好多东西都不会,现在不也成了高级技术顾问了吗。” 雷蒙多生起怜幼之心,顺口鼓励。 “哦~”黑影来了点兴趣,”这么说来,你很厉害。” “当然!” “与艾德温相比呢?” “……不相上下吧。” 雷蒙多稍微夸了下口。 “……唔。” 黑影低着头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会。 “少年?还有什么问题吗?”雷蒙多打了个哈欠。 “嗯……最后一个问题。” 黑影缓缓转过身,声音依旧平静 “我没在艾德温的房间里看见他,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呵,又一个那小子的崇拜者?”雷蒙多瞬间兴致缺缺,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烦恼,“他在实验区呢,正跟警备队那帮人唾沫横飞地描述他的宝贝疙瘩是怎么被一个大力神扛走的……要我说这样也好,省着那家伙把自己玩死……”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那个无害的新人完全转过了身。 “这样啊,嗯,我忘了,正常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报警的。” 走廊昏暗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一张恐怖的鬼具,而透过面具的空洞注视着他的,不是人类的眼睛。 那是一双在黑暗中散发着幽幽金芒的、冰冷、锐利、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竖瞳! “那么抓他的时候,大概会有些吵。” 梅因库恩毫无波澜地陈述。 “等等,你怎么——鬼呀!!” 雷蒙多掉头就跑,可惜已经太晚,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兽耳的少年人将自己轻松击倒,挟持着越向天空,浪漫的繁星下很快就响起了一声又一声的惊叫。 “什么人,开枪!开枪!” “停下!雷蒙多先生在他手里,等等!别抓艾德温先生!” “!放下枪!这哪里来的劫匪,真是——” 太强了! 没有人把这句话说出口,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所有的武器都派不上用场,再强大的发条机关也被一脚踹翻。 无论是科学家还是研究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的犯人跳进包围圈里,将枫丹两位顶尖的研究员轻松掳走,扬长而去。 “混账!你知道你偷走的是什么吗?是枫丹的未来啊!” 期间艾德温惊醒,如雄狮般愤怒咆哮,又在看清劫匪的瞬间卡壳,变成惊恐的吸气: “妖怪?” 梅因库恩不太意外,毕竟枫丹的非人物种除美露莘外实在不多,连琳妮特那些的孩子都会受到欺辱和嘲笑,就随意地逗弄他: “你看我像人,还是像妖怪呢。” “……” 对方立刻捂住嘴巴,脸上露出梅因库恩所熟悉的恐惧来,好像下一秒就会被惩罚性地剁下头颅一样。 梅因库恩当然不会这么做,他留这颗聪明的脑袋有用。 “优化它,简化它。” 冰冷无情地将这两位在世界上都算顶级的科学家掳掠到海底的秘境,曾经属于瓦谢的工坊已改名换姓。 梅因库恩指着被先一步抢来的实验性场力发生装置命令: “让它符合我的意愿。” 在人类惊恐的视线里他声音顿了顿,又更加严酷地命令。 “使用步骤也别那么多。” 多了……看不懂。 * 雷蒙多与艾德温被绑架的新闻迅速占据了所有新闻的头条,激起一片血雨腥风,但梅因库恩毫不在意。 [哥哥!] 他立着耳朵,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手里的透明晶体——里面是纯粹的元素能量。 而不远处,目瞪口呆的科学家们抓住空荡荡的水桶不放。 “这怎么能成呢…这不合理啊……” [我的救世方法是可行的!无论是哥哥,还是老师,芙宁娜,菲米尼……都可以在灾难中活下去!] 在无法带来丝毫力量的狂喜中,他幸福地将那小片能量结晶捧在心口上。 [为了那一刻,我付出什么来,都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说:救世计划回顾102章 第122章 璃月无妄,补地者何须…… “芙卡洛斯!芙卡洛斯!” 太高兴了, 太高兴了,这份喜悅当与人共享,可是梅因庫恩找不到可分享喜悅的人, 就去找了可分享喜悦的神。 “你看,我成功把普通的水转成元素能量了!” 貓疯狂展示结晶碎片。 “接下来就算是溢出来很多很多的胎海水,它们也会有很多很多地方放, 不会淹没枫丹廷啦!” “……” 芙卡洛斯接过那块碎片, 捏在手里叹息。 “…小恩先生, 真能干呀。 ” “当然!我最厉害了!” 快乐蒙蔽了少年人的双眼,讓他无法看见神明的哀伤,只能看见虛幻的未来。 “我听芙寧娜说,第一次涨水期前白淞镇才是枫丹的中心,超级繁华的!也不知道我得努力多久才能讓海降到那种地步……啊, 差点忘了,这是给你帶的蛋糕!” “看你这么高兴, 我还以为你把这件事遗漏了呢。”芙卡洛斯露出讶异的神情。 “怎么会,答應别人的事我肯定会做到的!” “所以,是强忍不适为我去店铺购买的嗎?” 芙卡洛斯刚想真诚地感謝几句, 却看见貓头顶的耳朵心虛地颤了下。 “没有,这是……去沫芒宫偷的芙寧娜的。” 芙卡洛斯:“……” 孩子。 我確实说了想尝尝芙宁娜最喜欢的食物。 但这其中并没有讓你去神口夺食的意思。 “别这样看我嘛!”貓心虚但嘴硬,“这个时间点,根本没有还在开门的店铺了!” * 奶油和糖霜散发出香甜的滋味, 芙卡洛斯坐在香气中,听貓手舞足蹈地讲述着最近的经历, 滔滔不绝地描绘着美好的未来。 “嗯嗯,嗯嗯,了不起哦。” “嗯?大慈树王竟然还有自己的意识, 这倒是个难得的好消息……” “咦?你不高兴嗎,芙卡洛斯?” 几句下去,梅因庫恩也察觉到对方兴致不高,就大声抱怨。 “这不應当,你应該与我一同欢笑才是!” “……” 面对这样一个残酷又荒谬的计划,芙卡洛斯怎能笑得出来呢,她看梅因庫恩如同在看冲岸的鲸鱼,自取灭亡。 偏偏这孩子的脸上还挂着从未有过的笑容,对未来的痛苦充满期待。 “小恩。” 良久,她挑了一点奶油抿在嘴里,让糖脂盖过忧虑。 “最近,还有想死的欲望嗎?” “想死?” 对这个想法梅因庫恩已经有点陌生了,曾经寻求死刑的少年对他来说好像陌生人一样。 “我可没时间关注那些生啊死啊的,我忙着救世呢,死了就救不了枫丹啦。” “这样呀,也好。” 雖然是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但芙卡洛斯確实是如願让子民燃起了对生存的渴望。 “什么?” 困惑地晃了下头,梅因库恩缓缓从兴奋中回神: “说起来,你今天没打击我,也没警告我停手欸。” “饮鸩止渴者,該不该阻止呢,若这世间除毒药外再无其他液体,又有哪种决策能为稚子帶来安宁呢?” “?” “没什么。” 叹息着咬了咬叉子,芙卡洛斯最终换了个话题。 “我记得你刚才说,想拿海水转化而成的元素能量去健壮世界树,对吧。” “没错,大慈树王相当虚弱。” 想到这里,梅因库恩又烦恼地压下耳朵: “雖然靠近被污染的世界树让我很难受,但为了消耗掉元素能量,我还是得拜托纳西妲带我去那里才行,唉。” “笨孩子。” 看见猫不情不願的模样,芙卡洛斯无奈地笑起来。 “浇水何必贴树干?灌溉根係即可。” “?你的意思是……我不必直接把元素能量浇给大慈树王吗?” “我虽执掌着水的权能,却也知晓这世间万木,无论高低贵贱,皆有根係。” “小如窗台盆栽的花卉,根系不过蔓延于方寸盆土,大如支撑世界的古树——” 芙卡洛斯伸出脚尖,用脚趾在地板上勾勒出蜿蜒曲折的线条。 “其根系则深扎于大地脈络,遍布整个提瓦特,那便是……地脈。” “!” 平软的耳朵一下子弹起,梅因库恩兽瞳放光: “你是说,我不用非得去那个鬼地方见大慈树王了?!我可以随便找个地方,把能量哗啦灌进地脈里就行了?” “??我没这么说过!” 芙卡洛斯被这惊世骇俗、简单粗暴的理解吓得直接从椅子上飞起来: “我没这么说过!你想搞出地脉大暴动吗?!元素淤积、地脉紊乱、空间撕裂……”她简直想撬开这猫崽子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装着一丁点提瓦特大陆的常识! “你这话不是这个意思吗?我已经在努力理解了……” “正常流通的地脉当然不可以乱动,那是提瓦特的生命线。” 芙卡洛斯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恢复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指引。 “听好,小恩,去找那些地脉本身就已经出现问题的地方,裂缝、淤堵、枯竭……乃至被天之钉损伤的节点。” 无论是千年不化的雪山,亦或是寸草不生的荒漠。 别忘了悲沧龙啸的岩渊,与雷霆不止的鹤观。 “唯有在这些‘伤口’处,你注入的能量才能被地脉吸收,如同将甘露滴入龟裂的旱土。” 神明忽然郑重了神色,将那小小的碎片还到半妖的利爪间握紧。 “去修复它们,滋养它们吧,用人之恨意与没过水仙的海。” “然后,在这真正的拯救中……” 你将获得新生的希望。 * 梅因库恩:“。” 说真的,芙卡洛斯说的话猫基本都没听明白。 但其中殷切的希望与没顶的善意却真切感受到了。 所以当芙卡洛斯说“我知道个地方,不如现在就去试试吧,我努努力给你带路!”的时候,梅因库恩没有拒绝。 被水挟裹着奔行千里,虽然遗憾,但将自己封闭的芙卡洛斯能做到的事情不多,若不是有梅因库恩作为媒介她连带路的能力都没有。 跳下飞流的瀑布,穿过如玉一般的山峡,猫打着喷嚏,甩着耳朵眼里的水,困惑地看着眼前阴森森的山坡。 “所以,这里是哪里?” 他回头问载他过来的水团。 水团不说话,往河里一没,消失不见了。 “这里是无妄坡。” 它不说话,阴森森的树林里却传来回答的人声,往生堂第七十六代堂主点起驱赶邪祟的火焰,借着光走近,皱眉看他。 “无事就请快些离开吧。” “!!!!” 怎么什么鬼地方都有人? 梅因库恩被吓得浑身僵硬,赶紧抖着手去摸和芙卡洛斯说话时被卸下的面具。 他还没摸到面具,就听见那男人的音调忽然高昂: “等等,你是——” 额啊啊,又要被人害怕了…… “仙人啊!” 男人补齐后半句。 …… 梅因库恩:“?” 他捏着面具彻底迷茫了,谁料那男人看见鬼面后反而更加激动,仿佛确认了什么似的跑上前,一把握住梅因库恩的爪子上下晃动。 “夜叉上仙!我是往生堂的胡……欸!我叫什么都不打紧,您老人家叫我小胡就行!” “!!!?” 梅因库恩刚想炸毛哈气,直接被这一套打得找不到北,傻站在原地大脑宕机。 你们璃月人—— 这反应不对吧!? “上仙可是来旁观我焚烧死气的?” 男人兴高采烈地抓住梅因库恩往村里请, “今年的形势确实严峻,本来我心里还有点犯愁,不过您来了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说起来帝君大人身体最近可好?” [啊啊啊啊!这怎么回事!] “上仙大人,你为什么要跳到房檐上?难道那里有死气节点?”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会被突然善待?] “上仙大人,瞧我这脑子,竟然忘了问您的仙号!请问您是哪位真君?” [恐怖!恐怖!恐怖啊!完全无法理解!] “上仙大人——” [芙卡洛斯快送我回去QAQ——] “上仙大人的话不多啊,难道高人都这样?” 困惑地在下面等了半天,胡七十六堂主也没看见猫耳竖瞳的仙人从房檐上下来,只能看见他高深莫测的神秘背影。 “仙人自有用意。” 理所当然地念了一句后,他最后和少年打了个招呼,“仪式的时间已到,我先去啦!” “……” 仙人缓缓地点了下头,好像十分郑重的模样。 “呼。” 他一点头,胡叔就安心了。 心无旁骛地拿出护摩之杖,按照仪式,男人在生死的边缘奋斗,护璃月的一方平安,直至天亮,阳光洒满无妄坡。 “异常顺利!是你保佑了我吗?” 他擦掉额头上的火灰与汗,笑起来,回头想对仙人道謝: “其实我一直隐隐约约地感觉今天要有死劫来着……欸?人呢?” 抬头看屋顶,低头看水井,进屋翻米柜,趴下看床底,胡叔将房屋里外翻了个遍,也没看见猫耳仙人的身影。 “走这么快?” 他有些失落。 “唉,连个名都没留,我连还愿都不知道去哪里还。” “还愿?有仙人出手相助了吗。” 他正懊恼着,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厚沉雅的声音。 “仪式很顺利,放心吧……?等等,你好像不是无妄坡的村民?” “哦,在下钟离,浮世一闲人,平日里最好收集些仙迹古闻……” 摩拉克斯的视线在岩石地上流转,阳光明媚的无妄坡下莫名多了股精纯的能量,正在被地脉缓慢吸收消化。 不多,不足以解决这个困扰璃月数千年的问题。 但也足以为一个璃月的女儿夺回父亲,一个璃月的父亲夺回儿子了。 …… “受人相助总得道声谢的,不是吗。” “钟离兄说的有理!我这就把他的特征写下来,还得求你帮我寻人……不,寻仙啦!”—— 作者有话说:写着写着想到锅巴了,唉 女娲补天他补地 第123章 三个祝福,采恨磊善求…… “好奇怪呀, 公爵。” 一觉醒来,透过出租屋的窗户,希格雯偷偷窥视着貓的家。 三个孩子已经从困倦中醒来, 嬉闹着从微波炉里拿出热腾腾的面包,期间…… “梅因庫恩先生,还没有回家?” “可能在别人家里留宿了, 看这样子, 估计也不是第一次。” 莱歐斯利想了想, 选择带上喷雾与披风。 “我去找找看。” 莱歐斯利知道,梅因庫恩貓形态时结交的人很多,复律庭的职员,门口的美露莘,甚至是一些经常散步的市民, 都或多或少地摸过那银软的毛。 但在因不明原因失踪一周后,率先会蒙貓临幸的人有且仅可能有一个—— “貓神?昨晚没看见啊, 他也不是第一天没来沫芒宫玩了。” 芙宁娜满脸莫名其妙。 “好突然的问题。” ……诶。 “居然不在你这,怎么可能。” 莱欧斯利困惑: “難道你不是他最好的朋友嗎,明明有段时间天天抱着不离手……” “什、什么好朋友?” 芙宁娜心一虚, 生怕秘密被发现。 “也就是一般的同事情啦!哈哈,哈哈,那什么,你要不要吃蛋糕……等等!我蛋糕呢??” 不在芙宁娜那, 難道在那維莱特那?看不出来他还挺喜欢学法? “那維莱特先生,昨晚一直在紧急加班。” 美露莘塞德娜的脸色有些困困的, 勉强应付着公爵的问话。 “至于猫神,我没有在大人旁边看见哦。” 怪了,难道还有比那维莱特和芙宁娜更重要的朋友? 难道又要消失了?他不是才因莫名原因消失了一周嗎?还带着一身傷回来。 啧。 真想把他关起来, 免得总被人欺负。 “什么问题要劳动大审判官紧急加班?” 关心家人的同时莱欧斯利也关心朋友。 “明明这周他好不容易才清闲些……怎么,猞猁又犯案了?” “暂时……无法确定犯案人是否为猞猁。” 凝涩的水声响起,莱欧斯利抬头,看见那维莱特的肩上带着雪花,冰结在莹蓝色的角上。 “怎么冻成这样?过来,我给你拍拍……” “莱欧斯利。” 审判官紧紧攥住他伸来的手,力道如同攥可撑身的手杖。 “掳走两位科学家的人,有一双反光的眼睛。” * 梅因庫恩最近很忙,非常忙。 “其实我还知道几个地脉不稳的地方,当我还是个自由自在的纯水精灵时,曾经还亲自看过呢……” “别送我去!” 梅因庫恩颤抖着惨叫起来:“你只需要告诉我它们在什么地方就好,别再把我扔给外国人了!!” “怎么,璃月不好嗎?” 芙卡洛斯诱哄他: “你看,那个人多喜欢你啊,如果生活在岩的国度,你将再也不会受到排挤和傷害啦。” “哈?你故意的!拦不住我就开始赶人了嗎?怪不得你那么殷勤地带路!” 梅因库恩立刻大发脾气,向她壓耳龇牙: “我告诉你!我要在枫丹烂一辈子!把你的国家搅得鸡狗不宁!” “哎,笨猫。” “笨蛋神明!别想阻止我的计划!” 气冲冲地窜出歌剧院,又猛地窜回去,梅因库恩怒不可遏地开口。 “喂!” 去而复返,芙卡洛斯有些惊讶:“怎么啦,爱国的猫?” “你下次想要我给你带什么!被囚的神!” 怒火未平,梅因库恩是瞪着眼睛问出这句话来的,芙卡洛斯一见那眼睛就瞬间笑出来。 “可爱呀,哈哈哈……” “再不说我就不带了!” “那么,下次就带给我看看地脉的赐福者吧。” “说一个我听得懂的!” “好吧,好吧。” 芙卡洛斯艰难壓下笑意,同时期待起未来。 “那就给我带些枣椰蜜糖吧,听说是须彌的特色甜点呢。” “甜到底是什么感觉,怎么连神明都喜欢?” 梅因库恩把这事記下,同时挥爪告别: “你就等着吧,别指望我会有多快。” “小恩。” 临行的瞬间,神明最后一次叫住了他。 “嗯?还要什么?” 因为被叫的是喜欢的那个名字,所以梅因库恩多了些耐心等待。 “我要给你祝福,神明的祝福。” 他听见芙卡洛斯突然开口,一字一顿。 “我祝你,永远不会死在恨里。” * 被囚之神的祝福,能值几滴水? 若不是正义之神看起来实在凄惨,梅因库恩绝不会理她半点。 “若不是你要来壁炉之家补充药劑,想必你绝不会理我们半点。” 佩露薇利一见梅因库恩来了,就立刻撇了茶杯,脱了外套,标标准准地打了一套拳,火焰四溅。 [好、好热情的欢迎……恐怖!恐怖!克雷薇你拦一下啊!] 克雷薇被左躲右闪的猫看到心软,就犹犹豫豫地摸着风神之眼上前扑火:“梅因他也是有苦衷的……” “赤沙讳惧永刑之君,兽瞳谜主,渊戾王,瘋与蛮的象征,愿万死不得超生。” 克雷薇立刻扭头拿出撑衣杆。 “想来你用长柄武器会更顺手些。” “謝謝。” 她接过,又对梅因库恩说。 “陛下放心,疼是正常的。” 梅因库恩:…… [扇风点火啊!] 梅因库恩不知道姐妹们心里到底积攒了多少担忧与怒火,就如同他不知道煽风点火的‘煽’其实不是扇一样,但无所谓,在躲闪了数个小时的暴揍后他全清楚了。 [对、对不起……] 富贵需还乡,当官需庆祝,可惜梅因库恩完成从黑户到皇帝的阶级大跳跃后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只有姐妹的白眼。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赶快给我退位。” [呃……] 退位是不可能退位的,当首领的只可能有死不可能有退休,梅因库恩还想收集须彌的情绪呢。 佩露薇利:“不退位就别想拿到药劑。” [你、你想让我上朝时被人吓到尿裤子吗??] 克雷薇:“感觉尿闭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 那还不如尿裤子呢,至少不会死。 浓烈的猫感扑面而来,佩露薇利面上平静,其实只是用强大的意志力将痛苦的表情压在心里。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我兄弟的另一半不是人,他甚至不是狗,而是比狗还要笨一百倍的猫! “你一坐王位我就拿不锈钢盆敲你头能养成条件反射吗。” “冷静,佩佩,猫护食时的训练方法和狗不太一样……” 两个人类按着猫研究来研究去,还是不知道要拿这个又笨又莽又容易死的物种该怎么办,这种毛绒绒的东西人养着到底有什么用?壁炉之家又没有老鼠。 “我会在须弥再多安插些人手,你記得要把他们的脸记住,气味也行,需要帮忙就命令他们。” [唔?须弥也有愚人众?我没注意……] “为了女皇的意志,愚人众无处不在。” 佩露薇利想起了什么,提醒一句: “遇到让你不快的,但杀无妨,不必顾忌我们,然后……” “祝一切都如你所愿吧。” 她放弃了。 人是束不住猫的。 * 如愿拿到药剂的梅因库恩立刻潜到海底的基地,看那两个还在改进设备的科学家。 “我不明白。” 狂傲的艾德温眼里已没有了惊恐,全是瘋狂的不解。 “水怎么可以轉變成元素能量?既然如此,石头呢?它能轉吗?树呢?冰呢?若是都能,我们的世界到底是由什么人搭建的什么鬼东西!” “艾德温,你太偏激。” 雷蒙多务实多了,他甚至捡了锅碗瓢盆和瓦谢储备的物资给自己炒了盘菜,就着压缩饼干吃: “我们自己做的转化实验不是都失败了吗,目前来看只有这位小先生提供的黑水可以成功转化成能量,朋友,你是在其中加了什么化学物质了吗?” 光明磊落的科学家们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传说中的创痛之水,黑市和痛苦离他们太远。 “。” 梅因库恩更不可能为他们解释,他只会缓缓地亮出利爪: “我让你们优化机器,你们却在做实验。” 找死? “呵!无智的蠢货!” 和那些一进实验室就疯狂摸鱼的研究员不同,艾德温是个科学疯子,不要命的那种,他对着年輕的绑匪大骂: “世界的假象已露出破绽,你却没有一点求真的欲望,只是重复着无用的过程,真是可恨唔唔唔……” 雷蒙多一把捂住他癫狂的嘴陪笑: “那个啥,优化已经完成部分了,效率也提高了不少,你这次可以试试再多转化些……嘘!闭嘴,你不要命了!?” “嗯。” 冒犯和讨饶都激不起梅因库恩的兴趣来,他只关注眼前的机器。 实验性场力发生装置中能抵消重力的部件正在被拆除,它由螺旋仪變得更像是离心机。 怎样都无所谓。 与世隔绝的深海中,梅因库恩将苦痛的黑水投进抢来的赃物中,看恶意被消耗殆尽,诞下至纯的结晶。 采恨磊善求沸海,衔悲咽泪饲苍生。 将积攒下来的情绪消耗掉许多,梅因库恩卡着药剂要失效的时间离开了海底。 药剂失效时的不适还是一如既往地折磨人,梅因库恩很快就变得又困又累,中途顺手打翻一个逼迫女儿冬泳的父亲后又迷失了方向,好半天才迷迷糊糊地回到了枫丹廷。 “梅因。” 混沌间,他好像听到了哥哥的呼唤。 “……嗯?” 困到睁不开眼,猫只是凭着本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蹭。 “……” 来人平静地展开手臂,有力地扶住了他。 “梅因。” 似乎有什么急迫的问题被他压在了口里,变成额头上輕柔的抚摸。 “你头上的伤好了,恢复速度挺快。” “……嗯。” 梅因库恩完全没注意到这个事情,他只记得自己是在带面具时将碍事的纱布摘下来了。 至于这迟迟未愈的伤是何时好起来的?他一点也不知道。 回想佩露薇利,璃月人,以及芙卡洛斯正常的反应……也许是第一次消耗体内恶意的时候吧。 “公爵……” 可爱的女孩子声音,细听有点熟悉。 “虽然不能确认,但那维莱特先生不是说……” 唉。 “梅因。” 问题终于被逼出,梅因库恩感觉有手指慎重地刮过自己的眉骨。 “…你最近做坏事了吗” 坏事是什么… 最近…在救世… 除了救世就是救世…没时间做别的… “…没……” 困倦的大脑让猫停止了思考。 “我相信你,梅因。” 而那声音长出一口气,变得轻松了许多。 “睡吧。” “祝你明天会更好。” 第124章 欢笑欢歌,为这小小的…… 梅因庫恩醒来时非常高兴。 [哥哥!] [我不是在街上失去意识的嗎, 怎么一觉醒来却在哥哥旁边……不管了,有哥哥就是好事!] 费洛蒙与兄长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宣告着安全, 而貓贪婪地嗅闻,连尾巴尖都快乐到難以自抑地直立,将布料顶起一个小小的凸起。 萊欧斯利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那点动靜。 “……” 很久以前时, 这尾巴是能高高翘过头顶的。 “睡得好嗎, 梅因?” 卸下半指手套和狼头铁章, 公爵向梅因庫恩伸出手。 “啊……” 那孩子先是下意识地后躲了一下,但几乎是下一秒,信任与依赖就占了上风,他顺从壓下耳朵向前凑,安安靜静地让出头顶来给人摸。 “呜。” “哈, 和小时候一样啊。” 低沉的笑声在公爵的胸腔里震动,不复少年时的清亮, 却沉淀着岁月赋予的醇厚与包容。 “那么,这样乖顺的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呢?” “……” 梅因快乐竖起的尾巴瞬间向下一趴, 萎了。 [那、那些一点也不重要,哥哥!在开心的日子里就不能说些开心的话題嗎!] 梅因庫恩不想用恶心的事情玷污哥哥的耳朵。 [我、我不会说的,呜!就算是你故意向我露出難过的表情我也不会说的!] “是嗎。” 出乎梅因庫恩的意料,萊欧斯利没有强行逼问, 他见梅因库恩少年人露出坚定的表情后很快换了话題。 “我给你买的衣服呢,怎么没穿?还有面具呢, 怎么又换成了围巾?” “?……” 貓心虚地将眼神瞥到一边。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舍不得吧。” 平静地念出少年心中所想,没有人能比萊欧斯利更清楚那炙热的情感。 “但衣服买来就是要穿的啊, 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果现在不穿,很快就会穿不下的。” “……” 梅因库恩依旧不看他,沉默地表示拒絕。 “好吧,意料之中。” 窸窸窣窣地一阵響,柔软的绒布盖在梅因库恩的肩上。 “!!!” 梅因库恩吃惊地低头,看见萊欧斯利正为自己系上新衣的扣子,高立领的银色大衣纺织了天鹅绒,金色的流苏垂坠,比愚人众的外套舒适一百倍。 “好了。” 莱欧斯利俯身,将新的貓嘴面具戴在他的脸上,露出促狭又温柔的笑容: “不想让我破费买第三套的话,烦请穿久些吧。” [……] “开玩笑的,无论想穿多少件新衣都会给你买哦。” [呜呜呜!哥哥!] 梅因库恩喜不自禁,甚至要忘了对人的恐惧往兄长身上扑。 “很开心?那就好,如果能趁着这股开心劲和我聊聊天,比如说你最近在为什么繁忙,甚至都冷落了我…” [……] 一个急转身,梅因库恩果斷跳出了窗户。 [我不会说的呜呜呜!] * 梅因库恩跑得飞快,一点也不敢停留。 要不然該怎么说呢?哥哥,对不起,冷落你是因为楓丹要毁灭了,我在忙着用可怕的手段救世……啊!且不说我肯定会阻止,那为未来痛苦的人不該再增加一个了! 他也就没看见女孩模样的美露莘从隔壁走出,对公爵露出担忧的神情。 将身上的恶意耗了个七七八八,梅因库恩紧急回須弥城补充能源。 “纳西妲,你在哪……?” “啊?戾王?” 他没看见幼神,倒是看见七八个人类正试图锤砸王座,看见他惊骇欲絕。 “草!你没死?” 梅因库恩:“……” 我才走几天啊,这須弥可真是一刻也不能离人。 迅速地扎了药剂,将几个人一顿好打,梅因库恩走向净善宫的方向,去寻神明的踪迹。 “已许久不见戾王的身影,想必他已经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里了!” 远远地,他就听见某位贤者高谈阔论的声音。 “既然如此,那么一切都应该回归旧制度,草神也应该蛰居净善宫!” 梅因库恩:“。” 关神原来已经成须弥国的传承了吗。 他看见纳西妲被几个贤者围在中间,小小的身影格外扎眼,就快步向前: “愚民……” “啪!” 他还没说完,就看见纳西妲身后的居勒什上前一步,響亮地甩了对方一个巴掌。 “小吉祥草王贤良淑德,素无过失,你凭什么关她!” “你、你怎么——行事如此戾王?” 对方明显被这一巴掌甩懵了,被暴力镇压的恐惧经历重回心头,只能求救般地看向屹立不倒的生论派贤者纳菲斯: “前辈您说句话呀,之前你跟随阿扎尔当政时不也是……” “唉。” 纳菲斯叹息一声,不看那人狂热的视线。 “戾王做得不对,阿扎尔做的就对吗?” “什么意思?逆贼,難道你已屈服在野兽的淫威之下?” “胡闹,什么屈服不屈服的,在贤者前我先是个学者,知道的本应只有对与错。” 说到这里,他忽然在幼小的神明面前单膝跪下,低头忏悔: “我……为了安逸的生活,漠视了阿扎尔对你的恶行…此为我永生難赦之罪…” “!” 一点惊讶在神明草绿色的眼瞳里绽放,纳西妲捏了捏手指,小脸上多了些无措: “我……” 须弥已将封锁神明视为理所当然。 纳西妲又何尝不是呢? 至少,她从没想过会有贤者向自己低头道歉的那一天。 “我…” 我这算是……得到子民的认可了吗? 未曾料想的局面令她的思維也卡壳,短暂的停顿立刻招来僭主的关注。 “很为难吗。” 尖利的爪子直接绕过她,捏住纳菲斯的头颅: “既然如此,我便把他们都杀了如何。” “啊!戾王!你、你怎么——” “。” 四围猛烈的尖叫声中,纳西妲心里的点点酸楚和委屈迅速被无语覆盖。 虽然很想说‘有本事你就杀呀’这句话,但这话实在是与神明的形象不合,纳西妲就面无表情地敷衍拦貓: “爪下留人。” “哈,仁慈。” 松开面无人色的纳菲斯,也不在意他将感激的视线投向神明,梅因库恩抬头,向众人露出一个可怖……不,可爱的笑。 “你的新面具不错。” 纳西妲诚恳赞美。 “……” 猫嘴面具令王威武的气势大减,竟让心惊胆战的居勒什也壮起胆子,跟着问: “您,您穿这么多不热吗?这里可是雨林啊…” “要你管。” 随便折根树枝,将那想恢复旧制的贤者从城上抽到城下,城里抽到城外,哀嚎声响彻天空后,人们很快就都学会该怎样对着猫猫嘴发抖了。 “心情如何,纳西妲?” “很难说好,也很难说坏,硬要说的话,只有无奈…” “那也不错,比伤心来得要好。” “你看起来倒是很高兴,精神状态好到不行。”细细地将猫打量了一番,纳西妲喜悦起来,“回家,果然能振奋人的精神呐,是不是也该给学者们多设立些假期呢?” 梅因库恩很高兴她没受‘政变’的丝毫影响,就开始关注正事: “离这里最近的天钉在哪。” “层岩巨渊,其次是沙漠……等等,谁告诉你这个词的?” “这难道还是个厉害东西不成?” 梅因库恩只知道天钉附近的地脉都大有问题,至于为什么如此全不在意,他立刻就想去跨国境…… “等等!” 纳西妲艰难地拉住他。 “走之前先选一下你的維齐尔行不行?” 梅因库恩回头一看,一排男女老少面无人色地被拉过来,场面好像选妃。 这不吓就有些浪费了。 “嘶哈——” 满意地对着被吓趴一片的人点点头,梅因库恩大赞: “原来是资源刷新点?这职位不错,不如让他们全都上岗吧。” 纳西妲:“……” “都送回各家安抚!” * 须弥—楓丹—层岩巨渊,三个地点循环,梅因库恩制定了初步的路线。 他奔行千里,数日不歇,难觉疲惫,只感喜悦。 如蚁建坝,人移山,鸟填海般持续了一个月后,梅因库恩终于打算歇一歇。 说歇也不准确。 更像是老牛倚靠树桩,回头看看自己犁新的田埂。 因为枫丹科学院每月必有的水位测量,来了。 “说起来我们院的两位顶梁柱已经失踪一个多月了……等等!这数据出问题了吧!再测一次!” 银灰色的大猫跳进来,窝在窗台上打哈欠。 “谁的宠物?快拿走……等等,算出来的数据还是不对,再去测!” “咕噜。” 阳光真的很好,晒得绒毛暖洋洋,枕着研究员小姐恼怒的声音,猫浅浅地睡了一会。 “不对,不对!那些机器是不是故障了?叫維修工来!” “大姐,机器真没问题!” 維修工连连求饶: “已经检查第三遍了,零件都被我擦得锃光瓦亮,你到底还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不可能啊,不可能啊……” 研究员小姐抓耳挠腮,百思不得其解。 “枫丹的水位只有上升的道理,怎能有下降的一天?” “啊,啊?” 维修工惊喜地抢过报告,定睛一看,又失望起来: “我还以为降多少呢,这连一厘米都没到,估计也就是季节变换引起的吧。” “不对,冬天已过,枫丹马上就是春汛,水位只可能高不可能低……你的猫醒了,快带走。” “什么?”维修工一头雾水:“我不养猫啊,我狗派的。” “那这是谁的缅因?品相这么好,不可能是流浪的…” 猫伸出两只前爪,在阳台上长长,长长地打了哈欠,同时咂了咂嘴,目光炯炯地看向……维修工手里的数据报告? “想要这个?” 人类调笑着将纸卷出桶,往猫脸上戳。 “你看的明白吗你…” 猫直接一爪揽进嘴里叼住,转身跳跃,行云流水地从窗边消失不见了。 …… 强盗猫! “拜你的福,这下子不得不重测了。” “不是,它抢这个干什么啊!” * “咪呜——” 好高兴,好高兴! 这份喜悦当与人共享! 雄赳赳,气昂昂的大猫仰首阔步,叼着纸卷前进,前进,前前进。 沫芒宫的职员们夹道歡迎。 “等等,这不是猫神吗?” “感觉得有半个冬天没见了!” 是的,梅因库恩将自己的时间壓缩得很紧,几乎斷绝了所有社交,全部时间都用在了救世上。 而芙宁娜是第一个被断绝的。 很遗憾,她不像三子一样需要人照顾,也不像莱欧斯利一样被偏爱,相处时更是只有抚摸与拥抱,除快乐外再无其他事情要担心,所以她被早早地断绝了。 [芙宁娜一定会很生气。] 猫知道这件事。 [所以我带了好东西来哄她!] 猫两眼发亮。 [只要看了这个数据,这个下降的水位——] “坏蛋猫神,你还知道回来呀!” 芙宁娜果然闻声赶到,气愤愤地把鞋跟跺得邦邦响,“我真想狠狠地踢你屁股!” “咪呜!” 猫扭着屁股,晃着纸卷疯狂献媚。 “什么,有礼物?有礼物也没用,别指望我能轻易原谅你,哼!” 翘着手指,装成不在意的模样将纸卷取下,实则非常迅速地扫上一眼,芙宁娜倨傲的表情几乎是立刻僵住了。 …… “你、你从哪里搞来的?” 她想压住自己的笑容,却压抑不住,脸部肌肉呈现出扭曲的模样,这可不行,大家还在看着呢! “咪!” 耀武扬威的猫被一把从地上薅起,挡在神面前,天,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力气! 将猫又亲又搂,压在怀里狂撸,在一片‘芙宁娜大人很喜歡猫啊’的轻呼声中,只有梅因库恩能听见耳边压不住喜悦的笑声。 “怎么回事?总不能是你做的吧?嗯?我的小福星?” “咪喵!” [嘿!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 虽然很少,很小,但这是个希望啊,枫丹有多少年水位未曾下降过了! 神明与猫嬉闹,也没忘了他们共同的朋友。 “那维莱特,看那!这是谁来了!” 芙宁娜高举着猫转进屋子,单边的裙摆似风车般舞动,每一步都是喜悦的浪花。 “是猫神哦!本世纪最伟大的猫,猫之神明哦!” “……嗯。” 那维莱特走过来,将猫接在手里,看他笑到眯起来的眼睛,和颤动不已的胡须。 “咪喵!” [老师!] [我喜欢你呀!] 那维莱特摸了摸猫的头,然后对芙宁娜说:“你接下来还有个与子民的会面吧,猫神就先与我在这里等你。” “好!” 芙宁娜先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她跳跃着蹦出办公室,但冷风一吹,大脑就迅速冷静。 “那个,那维莱特。” 芙宁娜返回,有点不安地伸手,揪了揪大审判官的衣摆。 “嗯?” 那维莱特双手捏住猫的腋下,一眨不眨地审视。 “猫神,和我一起去会面也没关系,不用麻烦你了……” “为什么改主意呢,芙宁娜女士。” “因为…” 芙宁娜心生怯意,畏缩地对上龙的竖瞳。 远古,蛮荒,隐约有啸声与不灭的尊严。 总感觉你看他的眼神,有些可怕…… 第125章 东窗事发,当有必有之……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是神, 想做什么都正常,貓拿来!” “咪?” 梅因庫恩被强行抱走时是十分不乐意的,他拼命回头, 去看神情莫测的水龙王。 “咪——” [好长时间没和老师相处了,你把我带走是要干嘛呀——] “咪!” [就算是高兴,也不能一直搂着我不放哦, 芙宁娜!] “安、安静些, 嘘…” 敏感的神经一直在抽搐弹跳, 芙宁娜一路小跑,捂住貓唧唧乱叫的毛嘴脊背发凉。 “一定有,有哪里不对…发生坏事了…” 数百年胆战心惊所锻炼出来的第六感,正在疯狂向人神示警。 可虽然察覺到了不对,芙宁娜却不知道这莫名的恐慌来源何处, 只能压着嗓子抱緊貓: “貓神,你最近没有哪里得罪那維萊特吧…” “?” 猫一臉毛绒绒的困惑。 得罪老师?我吗? “也对, 你从沫芒宫消失了好久,得罪谁也得罪不到那維萊特呀。” 芙宁娜甩头,试图驱散不详的预感, 可它如同附骨之疽。 “难道是我的错覺?不,不可能…” “咪!” [好啦,朋友!] 不甚在意地抬爪,轻拍白色短发, 梅因庫恩安慰神明: [我没感受到惡意,杀意, 或是其他锋利的情绪,那维莱特又是完美的好人類,所以, 不会有问题的!] “哎呀,你怎么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快拿出你警惕的本性来啊!” 芙宁娜几乎要被猫无忧无慮的模样逗笑,只能无奈地捏捏猫的笑臉,将他抱进神明的书房。 “好了!” 努力忘记刚才的恐惧,重新挂上愉快的笑容,芙宁娜将水位报告捋平,珍惜地压在桌面上。 “我的打字机呢?来,猫神,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做到的?这可是最近以来最大的好消息了!本来我还在为天空之城的项目忧慮……猫神?” [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 猫推开打字机,向她wink一下。 “虽然很可愛……但你不会是想敷衍我吧。” 芙宁娜有不好的预感。 “咪嗚~” [怎么能这么说呢~] 在神明逐渐变得难以置信的目光里,大猫人一样用掌垫蹭开窗户。 一,二,三,跳! 跳进世间。 [明明是因为我不想让那憎恨的水,染黑你难得的喜悦呀,我常忧虑的人。] “嗚哇哇!这么高!” 芙宁娜扑上窗台,却没抓住猫一根绒毛,只能看着他在空中平稳翻身,利落地踩在地上。 “不想说就不说,你跳个什么嘛,真吓人。” 长出一口气后,芙宁娜放松地抱怨:“我连罐头都没来得及开呢……” …… 虽然猫神活蹦乱跳的。 但还是感觉,有点不安。 * 喵~喵~喵,喵喵~ 梅因庫恩臉覆面铠,身披白衣,以一种歡快的频率前进。 [说起来哥哥在哪里?虽然不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但是很想变成猫蹭蹭他的肩膀,再爽快地大叫几声……嗯?] 他没找到哥哥,却在街上找到了三小只。 林尼,琳妮特,菲米尼,随着梅因庫恩的放养式教育进一步加深,他们也越来越大胆,几乎每一天都在外面撒歡,和许多楓丹孩子们一起玩。 就像是现在,许多个小脑袋一起挤在蛋糕店的橱窗外,悄悄看厨师是怎么把漂亮的裱花落在奶油上。 “我喜歡这个蓝色的,到时候就買这个吧!” “不,哥哥,其实你更喜欢那个红色的吧,不要迁就我。” “好像不可以双拼呢…” [呜哇,好多人……] 梅因库恩一看就望而却步,虽然是脆弱的人類幼崽,但他们在某种意义上来讲可比大人要可怕多了。 [撤!] 转身就想跑,可一阵稚嫩的惡意却勾住了梅因库恩的脚步。 “说起生日……琳妮特,琳妮特。” “为什么你有猫耳朵,哥哥弟弟却没有?” 人类的孩子总是这样,他们有时会玩的很好,但有时也会像牛犊一样突然发狂,故意拿嫩角頂人的心口。 “真的有血缘关系吗?你不会是被后捡的吧?” 真.无血缘关系的菲米尼:…… 真.被后捡到新家的林尼:…… 唯一被单拎出来说的琳妮特:…… 好有效率。 琳妮特在心中无语。 一句话得罪了一家人呢。 “哈?当我面欺负我妹妹?” 林尼先反应过来,他气愤就举起小拳头警告: “想挨打?” 嘴贱的小胖子把头一缩: “你、你也就说说,还真敢打人不成?” “怎么不敢!你以为你是我必须得笑脸相迎的观众吗……!?” 林尼的声音一顿,突然由昂扬降为低落,又彻底沉默了,连拳头也讪讪地放下。 “呃,那个…” “哈哈,你就是不敢!我爸可是…” 小胖子嚣张地笑了两声,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扭头呆愣地看着在自己肩膀上轻点的弯钩指甲。 是表演用的指套吗。 怎么像真的一样… “呃,那个…恩先生,我没有在惹事哦…” 他看见一直都表现的很孩子王的林尼心虚地挠头: “至少现在还没呢…” 什么嘛,原来只是家长啊。 小胖子瞬间放松了。 仔细一看,还带着很可愛的面具,想来也不是什么危险人物! “喂,能放手吗,我衣服都要被刮坏了……” 猫耳的少年人没有说话,只是‘噌’地甩开大衣的下摆,将光明完全从孩童眼中掠夺。 “你——” 在黑暗里,梅因库恩兽瞳反光,同时摘下半脸面具。 哈。 阴影中,少年的嘴角以一种人类绝对无法做到的幅度向耳根方向撕裂开来,露出的不是平整的齿冠,而是狰狞恐怖的舌面,与一排闪烁着寒光、如同匕首般锋利交错的獠牙。 “……” “……呜哇哇哇!” 撕心裂肺的哭嚎猛然炸响,小霸王连滚带爬地跌出大衣,用最后的理智去抓琳妮特的裙摆: “对不起!对不起!我胡说的!你是亲生的!是亲生的!” 琳妮特:…… 沉默了片刻,她试图纠正: “停,全错了…” “啊啊啊!” 纠错声被更加惨烈的哭声打断,小胖子泪流满面。 “琳妮特,求你一定要接受我的道歉,否则,否则——” 我和我的爸爸都会被妖怪吃掉的! “快走,快走。” 眼看着路人们的视线都被哭声吸引,琳妮特赶緊把人赶跑,她略带无语地看着梅因库恩瞬间放松了肩膀,从紧张中回缓。 [幸好这招有用,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惩罚他。] “怎么回事?他怎么又哭又叫的?” 其余的孩子都很困惑,警惕地看了梅因库恩几眼后,也跟着跑开了。 [我、我打扰你们了吗…] 软垂的猫耳变得更垂。 “没有哦!” 三个孩子一起拉住他,菲米尼小声嘟囔。 “…恩哥哥,比他们所有人加一起还有重要。” “嗯,而且。” 琳妮特在旁边安静地点了下头,又淡淡地补充。 “恩先生一点也不可怕。” 她看向刚刚把同龄人吓哭的半妖,认真强调: “真的,我没有说谎。” [知道啦…] 不自在地摇摇短尾,避开这严肃的视线,梅因库恩压紧脸上的面具。 [琳妮特也是…耳朵和尾巴都很可爱,一点也不奇怪……说起来你们之前在看什么?] 林尼看见他的视线正在往壁橱里看,就积极解释: “在看蛋糕,这家的生日蛋糕很好看,我和琳妮特在商量过生日时该用零花钱買哪一个。” “只是我们两个喜欢的颜色花样差距太大,唉,总是选不好。” [为什么只買一个蛋糕。] 梅因库恩发现了盲点。 “两……” [你们不是两个人吗。] “可我们是双胞胎呀。” 林尼下意识地说。 “?” [双胞胎…也是两个人啊。] “两个蛋糕太多了,我们又太小,一定会吃不完的。”琳妮特讲明道理。 “为了避免浪费,最好还是買一个比较好,也能省钱。” [可你们是两个人啊,两个人就该两个蛋糕,小孩子就不要顾虑那么多了。] 梅因库恩是个不讲‘道理’的,他直接停下脚步,掏了些摩拉出来,放到孩子们手里,比了个手势。 [去买,买两……不,买三个。] “三……咦??” 菲米尼直接蒙圈。 “我的生日还有大半年呢!” “我们的生日也没到呀,我们只是提前畅想一下!” 双子也一脸震惊。 [没关系,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而且,喜欢的东西就一定要等到生日时吃吗。] 梅因库恩眉眼微展,难得在平常的人形态露出笑意: [所以,去买吧,随意地买吧,挑选你们所喜爱的买吧。] “真的吗?我买了哦,我真买了哦,会买很大很大的!” 到底是小孩子,想放肆的心情是藏不住的,梅因库恩向林尼一挥手。 去。 “哇!” 三个孩子快乐地挤进店里,但他们偶尔也会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因为实在是好孩子。 “吃不完的,绝对会吃不完的。” “可恩哥哥都那样说了……” [没关系,买吧,在童年时,你们当尽享欢乐,一无挂虑。] [因为在人短暂的一生中,将再也没有这样无忧的日子。] …… 如果实在吃不了就带去须弥,‘赏’给臣下,咳,反正不会浪费的。 梅因库恩正驻足等待,心情轻松又愉快,直到独眼的卡雷斯悄悄走近,疾声厉呵。 “小子!” 呜哇! 猫一激灵。 [怎、怎么了?!] 终于抓到了,卡雷斯毫不客气,直接不顾抗拒地将他逼进墙角喝问: “艾德温和雷蒙多是不是ni…猞猁绑的!” [是、是?] 卡雷斯一看眼神就全都知道了,气得火气上涌,大骂出口: “糊涂!” [??] 猫被吓到往墙角缩。 [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糊涂!糊涂!糊涂!!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啊!” 石块都被怒吼声震动,血液爆满卡雷斯的血管,让他如赤鬼般可怖。 “你敲断诈骗犯的腿,没警卫管你,杀几个卖乐斯的,也有人悄悄称赞,但研究员能一样吗!楓丹頂级研究员能一样吗,回答我!那能一样吗!” 云泥之别!执律庭得往死了侦查! 卡雷斯毫不怀疑,要不是枫丹有大审判官坐镇,那个艾德温就是上午杀了人,下午都会被他的支持者们捞出来,顶级,枫丹第一!凭这两个词他就可以横行天下了! “而且,小子。” 卡雷斯强压下愤怒,点起烟大吸一口。 “艾德温就不说了,那个雷蒙多绝对是彻头彻尾的好人,刺玫会将地都挖穿了也没找到一点劣迹。” “猞猁,惩恶扬善的猞猁,锄强扶弱的义兽。” 苦笑一声,卡雷斯真的不想把这些称呼压在惊恐的少年身上。 “你绑他们做什么?不知道好名声难建易毁吗?如果还活着就赶紧放了,如果死了……” 他顿了顿,最后妥协地闭上眼。 “那就跑吧,谁也护不住你。” “……” 怪不得最近计划进行的如此顺利,明明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 原来不知不觉间,浅淡到让人难以察觉的恶意,已经将水之国满溢。 梅因库恩迟钝地明悟了过来。 [我好像触碰了什么不该触碰的东西。] 就像是举行第一次考试时,学者们那激烈的反抗。 在发条与机械的国度里,也许顶尖科学家的重量并不低于一次改革。 “终于知道后悔了?” 卡雷斯看他苍白的脸色叹息。 “后悔也没用,快收拾行李跑吧,然后找个好地方治治你双重人格的毛病……” “不,哪怕时间回到过去,月与日轮转归位,我仍会如此做,绝不改变。” 清晰的言语和泪忽然一同落下,强烈的预感与将失去的恐慌压垮一切,竟将兽逼出人的言语。 “死不悔改!” 卡雷斯下意识地骂了一句,又迅速发现不对。 “你、你怎么能说话了,又好像没切换人格?” “……” 梅因库恩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无声的流泪,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备好钉锤,等圣人来,将自己倒挂在十字架上。 “枫丹还没有死刑的先例,就算是被抓了也是无期徒刑。” 于心不忍,卡雷斯拿出手帕。 “擦擦吧,倒也不必哭的如此厉害。” 泉口怎能被布料堵住?又何必为淋湿的人打伞?梅因库恩只是转头看向这位好心的父亲。 “我三个孩子在店里,求你什么也别告诉他们,领他们走。” “什么?你想抛弃他们直接跑,不和他们告别吗?” 怎么会,卡雷斯,怎么会。 我看他们如同以前的我,我待他们亦如以前的我。 食物,住所,安全,自由,朋友,我借他们的笑修补曾经的伤,又怎敢做断药的疯人。 只是、只是…… “那维莱特大人。” 梅因库恩没走过几条街区,就听见身后脚步声甚重,人类气味交杂,如狩猎的兽群。 “我在此,向你指认。” 意料之中,副首是红发的狼,鲁热心怀疯狂,他支持自己的正义,偏信自己的眼睛。 “梅因库恩即为猞猁——他已深陷不义,其行可称谋逆!” 为首… …… 为首的是白发的圣人。 梅因库恩爱他。 也爱他无情的竖瞳。 “梅因库恩先生。” 那维莱特轻闭了下眼睛。 “请为自己申辩。” 第126章 割肉剜心,于无力处求…… 神啊!神啊! 为何拯救的路要由憎恨铺就! 求你怜恤我!眷顾我! 讓我伤害的…再少一些吧…… 神啊! 梅因库恩一直哭, 一直哭,哭到眼淚渗进面具里,海绵内衬水淋淋地吸在皮肤上, 像是暴徒捂人口鼻的毛巾。 “梅因库恩先生。” 淚水里含着人的情感,几乎要死的绝望冲得水龙头晕目眩,讓他情不自禁地向包围圈中的少年迈步。 “不管你是出于何种原因犯下如此罪行, 无论是私仇还是公怨, 亦或是对楓丹现有制度的不满。” 幼小的孩子, 失踪的孩子。 …… 被寻回太晚的少年,已走上错路的少年。 “放弃抵抗,阐明案情,迎接審判,然后……” “改过自新, 重新开始吧。” 龙是公正的龙,龙是仁慈的龙, 他甚至不曾记恨半妖对自己的欺瞒,好讨回被损害的尊荣。 “我会帮你。” 他仍伸出援手,如同与猫的初见。 “呃啊——” 这份温柔让梅因库恩痛苦万分。 “那維萊特!”他压着耳朵, 輕细的嗓音反常崩出凄烈的慘叫。 “你就不能恨我一点吗!!” 为什么,神明啊,为何如此愚弄我! 我已能坦然面对一切刀刃,你却非要将纯善者放在我的对立面! 焉不知能杀我的从不是恨, 乃是愛吗!? “梅因库恩,你在说什么?” 那維萊特见他情绪崩溃得异常迅速, 就皱着眉头安抚: “楓丹有齐备且人道的法律流程,你不必担心再次遭受伤害。” 为安抚,也为避免武力纷争, 为将这名声在外,武功盖世的连环杀手輕松控制在手,那維萊特下意识地念出他认为最能派上用场的的名字: “萊歐斯利会和我一起帮助你的,别怕,公义并非只有冰冷的刑罚……” 他已拿出最真挚的言语,甚至微损了審判官严酷的外在形象。 “嗚啊——” 可换来的只有一声慘叫,梅因库恩更加痛苦了。 [好、好想] [好想跪下,好想听话,好想放弃一切,被怎样处理都无所谓…] 可是不行啊…哥哥,哥哥…… 预言、灭世、救世……哥哥。 “唔啊啊啊!” 如此痛苦,但又是如此坚决呀。 但凡对这世间的愛少上那么一点,梅因库恩也不能说出这句话来。 “那維莱特…” [老师…] “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我是不会和你走的。] “……” 那维莱特伸出的手愣住了。 为什么? 明明在你的淚里,除悲痛外我没感受到任何激烈的情绪,在反抗的意志又是从何而来…… “那维莱特大人!两个科学家已失踪一月有余了!” 原本驚疑不定的鲁热听了这话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他直接冲着审判官大吼,生怕下一秒又出现什么意料外的情况。 “犯人也拒捕,你还在等什么呢!莫非要怜悯这鳄鱼的眼泪吗?” “……” 那维莱特沉默半晌,终于唤出手杖。 “我很遗憾,梅因库恩。” “咚!”一声同样坚定的钝响,随着龙王的手杖震地,千杆铳枪一齐高举,直直指向湿润的竖瞳。 “第三阵式,围捕,请诸位倾尽全力——” 广袤的水元素开始在他脑后汇聚,如同天神的光环,威仪可怖。 “务要将猞猁,捉拿归案。” 轰! 水柱横扫而来,誓要荡净世界一切不平。 “嗚!” 而梅因库恩流着泪翻身起跳,躲过数枚麻醉针后向身后的海面伸出漆黑利爪! 浓郁的黑雾溯流而上,未取得古龙大权的年轻龙王只能任由海水变为汙浊,不复纯净的模样。 “这是……?” 他驚呼时,看见黑水腾空,展换如潮,大力推开周围的一切警卫与机关! “嗚哇!” 凡人之躯怎能抗潮?刹那间,列队的人群如稻般摔倒,连铳枪都脱手被卷走。 “把电网关了!” “怎么回事?” 那维莱特知道[猞猁]很強,却没想到竟強到如此地步。 “梅因库恩,确实没有水系神之眼…” 难道是血脉自带的天赋? 常人的武力已经在这场战斗中派不上丝毫用场,那维莱特两角灿亮,四百年来首次在枫丹城展现出龙王之姿。 “梅因库恩,你……” 他看向被黑水缭绕的半妖,冷光的竖瞳里是与之相同的野性。 “放手吧,现在仍有回转的余地。” 以及与眼不同的纯然善意。 梅因库恩:“……” “呜啊啊啊啊!” * 浪声涛涛,以至于撼动了远方的神府,莱歐斯利猛然惊觉,看向旁边的美露莘。 “护士长,空气中的水元素浓度好像突然增高了许多,我都快以为这里是梅洛彼得堡了。” “这很正常。” 希格雯面不改色: “因为今年的第一次春雨即将降下,天气预报说这将是场史无前例的大雨。” 完全的谎话,护士长只是依照那维莱特的吩咐,尽量不让公爵出现在逮捕的现场。 “是这样啊。” 莱歐斯利点头,似乎是信服了,却又突然转身直接冲向窗户! “公爵!为什么?” “且不说这元素力感知起来和雨水完全不同。” 一二三,跳! “就说枫丹有关雨的天气预报,那不都是完完全全的摆设吗?找借口该加强锻炼……” 公爵夺窗而出,只留余声在屋中回荡。 “??” 希格雯怎么也没想到纰漏会出在这里,只能震惊地看着莱歐斯利迅速远去的背影干瞪眼。 “你、你怎么也和梅因库恩先生学跳窗…” * 希格雯完全听命于那维莱特,那维莱特几乎与我坦诚相待,所以这样的好先生他会在什么问题上试图隐瞒我? 有且仅有一个,梅因库恩。 原因倒不可能是什么怕我帮他逃逸…… “哇。” 思考瞬间停止,莱欧斯利震撼地停下脚步,看白发蓝衣的先生悬在空中晕乎乎地摇晃,醉鬼一样扶额摆头。 那维莱特,原来会飞?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 “呜啊!呜哇哇哇!” “梅因库恩……” 嚎啕中的猫耳少年闻声,低头与惊愕的莱欧斯利对视。 “哥、哥哥……” 眼泪顺着他可愛的面具下淌,又在某一个瞬间变出汙浊,滴落在周身的黑水里。 “哥哥!” 暴动!如同被踢中柔软腹部,液体应激般卷成触手,扫散刚刚成型的列队。 “我的麻醉枪——草!” “嘔!” 空中飞的龙王也终于撑不住,他干嘔一声迅速下坠。 “简直是,精神…污染……” “那维莱特!”公爵迅速接住掉落的龙,“你没事吧!” “……咳。” 那维莱特目光涣散,臉色苍白,只是艰难地摇了摇头,似乎是想维持住绅士的礼节。 “我没事……呕!” 没有维持住,他衣衫狼狈地靠在公爵身上,吐了一地水。 莱欧斯利:…… “那维莱特!没事吧,快喝点…不,你还是先别喝了。” “抱歉,本来是不想让你参与的……呕!呕!!” [老师!为什么?我明明没有碰到他一下——] “呃啊——” 恐慌让猫连毛都炸开,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维莱特被扶上担架,迅速地抬走了。 [哥哥!听我解释!] “梅因库恩。” 莱欧斯利的臉色不好,却也比梅因想象中的要镇定的多。 “下来。” 他没有质问,只是直接敞开双臂,命令般劝告。 “接受审判。” …… “啊啊……啊啊啊啊!” “嗯,居然完全拒绝了我的请求,看来事态真的很严重。” 收回准备接人的手臂,手部显现出拳套,莱欧斯利向空中扬声: “子不教,父之过,怎么说我也算得上你的半个父亲,故出现今日的局面,我当负全部的责任。” “呜!” [哥、哥哥!] “别急着高兴,梅因库恩。” 公爵猛地上前,脚掌在地上蹬出一个大洞,他以人类的□□腾越而起,冰晶碎裂,炸向梅因。 “父亲可是依法享有管教权的。” “所以。” 他的脸色忽然变得前所未有地危险了起来。 “准备好被揍进歌剧院了吗,我亲爱的小哑巴?” [……] [恐怖!恐怖!] “啊啊啊啊啊!” 梅因库恩根本不敢对身为人类的兄长下手,莱欧斯利也凭着这一点极短暂地占了上风,将拳头挥到了兄弟面前。 “还有什么要辩护的吗,梅因。” 哭哇,哭哇,悬针一样的瞳孔都要被泪珠磨平了,对着袭到身前的冰气,梅因库恩尖锐地哀叫一声: “我爱你!” “哥哥…哥哥,我爱你!” “……” 莱欧斯利挥拳的动作顿了顿。 啊,笨蛋,怎么会有人把这句话当成辩护词呀。 “我爱你,我爱你呀,呜啊啊啊——” “我相信你。” 莱欧斯利笑着挥下了拳。 下一秒他就被按倒在地,躺在轻柔的黑水间。 * “啊,啊啊啊——!” 梅因库恩记不清他是怎么从水的国度逃离,踏入林荫与绿草。 “怎么回事,谁在哭嚎?悲恸到我都看不下去书了。” “灰白发的……戾王?” “……” “可能只是撞脸。” 跌跌撞撞地跨过无知的学者,将前来迎接的小小的身影一把搂在怀里。 “!怎么啦,瓦那……” “神明啊!神明啊!” 他神志不清地惨叫着,不知是叫纳西妲还是在叫心中的幻影。 “求你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前往所有人都幸福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还没到文案呢,文案上写的是半妖青年呀 不过也不远了,因为会开时间跳跃大法。 第127章 救或不救,一目了然的…… 眼睛疼, 头也疼,大脑像浆糊一样混沌,梅因庫恩侧躺在床上, 思維纷乱复杂。 [讨厌的…芙卡洛斯……] [如果不是她告诉我预言,现在哪里还能出这些事…我早就按照一开始的计划…輕輕松松,愉愉快快地死去了。] [也好过这样…哥哥…老师…] 呜。 [告诉我你的救世计划也好啊…让我安心地…] [可惡的…神明。] “起来, 起来, 你不能一直这么躺着——” …是谁在拉我。 哦…是納西妲。 “起来!” 用手拉, 用头顶,用肩靠,小小的幼神赤脚站在王的床上,用尽全身力气試图让梅因庫恩直起腰背。 “已经躺四天了,四天!你可不是有根須的植物, 一动不动就能活,快起来!” 啪。 她刚勉強将猫撐起, 下一秒梅因庫恩就又摔回枕头里,眼泪洒了一床单。 [没关系,納西妲。] “咳…” 梅因庫恩张了下嘴, 想安慰,但实在是没力气出声,就在心里念。 [前段时间太累了,我现在想多歇一会…而已。] “起来呀, 拜托!” “……” 少年人不言不语,沉默如同死人, 只是瞳孔涣散着注視神明的脸。 [别对我露出悲伤的表情,納西妲。] [哪怕只有一个也好,哪怕只有一个也好……请因为我, 请因为我,高兴吧。] * 智慧的幼神,她来而又去,去而又来。 愚钝的幼神,你为何要对这本该成为敌人的僭主,按律当斩的侵略者施展慈悲? 去,去扼住他的喉咙,捅刺他的心脏,反正他无力的手臂,已做不出丝毫反抗。 “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納!我带了你最喜欢的孩子来哦!精神些!” 而不是伙同你那同样愚钝的子民,試图将水喂进他的嘴里。 “荒谬,你竟求他曾经的敌手維系他的性命。” 赤膊的孩子捧着水碗,賽诺一言難尽地看向神明。 “这与让狼看守羊圈有什么区别?” “敌手?你真的这么觉得吗。” 纳西妲不轻看任何一个人的智慧,哪怕对方是个孩子,就直接与之辩论: “狮子咬死土狼的幼崽,大树与灌木的幼芽抢夺阳光,真正的敌手,爪与牙之间都塞满了彼此的鲜血,可那牙落在你身上,却成了粗暴的舔舐。” “賽诺,请告诉我,除了虚惊与困惑外,这名声甚坏的僭主可曾为你的利益造成丝毫损伤?” 赛诺:“……” 不曾,反之,一度只被高层視为魔神容器的实验幸存者,在惨败的决斗后竟被视为高尚且勇敢的英雄,名声胜过妙论派的卡維。 他严肃起来,一手拿着水碗,一手要去掰梅因库恩的卡通面具。 “未曾沾染无辜者鲜血的伪王啊,我是赫曼努比斯在世间的残响,定将清算一切罪孽,称量一切善惡,而你,僭主。” “我判定,你的性命依旧宝贵如金,有挽救的价值……哇!” 他郑重的手还没有完全触到少年人的面具,只是靠近,就看见容器里的水迅速变为漆黑,凝成似鱼非鱼的物体后腾越起飛,结结实实迎面甩了自己一个大尾巴! “呸!这什么!?” [人…] 梅因库恩神志不清地向后缩,动作缓慢,但坚决。 [走开…别碰…] “这就是你说的‘他喜欢我’!?” 赛诺拧了一把湿漉漉的刘海,看着手上的黑水不敢置信: “我只能感受到排斥与宁死不屈!” “啊这,这是有原因的…” 纳西妲来不及解释梅因间接性怕人的病症,只是慌乱地催促: “不让靠近就強上!他已经不吃不喝五天了!” “!?” 人命关天!来不及多想了,赛诺猛地端着新水踩上床,继续狂扒他的面具。 “别死!…啊!” 轻而易举地被黑水拍飛,甚至没有唤回王的神智,赛诺一甩白发,再接再厉: “我还不信了,今天我还救不了你?冲!…唔!” 拍飞。 “等等草神大人,不用安慰我,我再试…哇!” 拍飞。 硬的不行来软的,“不是——喝口水到底能怎样?我親自喂你行不行??给个面子…哇!” 拍飞。 [……] 梅因库恩隐隐感受到焦灼和担忧在流淌进身体。 这些情绪收集起来,勉强也能去转化些微海水。 可是,不想动。 … [再歇一会…] 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觉饥饿,也不觉干渴,梅因库恩只感觉身体轻飘飘的,时间越长,就越没有痛苦。 期间好像总有不知道是哪个人类的吵闹声,梅因库恩想躲,但不想动,就随他了。 别碰哥哥给我的面具就好。 “巴修那,他怎么样?” “戾王的生命体征在稳步下降…真不知道这对須弥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 “爸爸,他是要死了吗?” “嘘…所以我才说,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提纳里,你希望他死吗?” […死?] [不,我不会死的,我只是歇一歇。] [因为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呢…] 不过如果我真死了,那对你们来说也是个值得庆祝的事情,所以有什么可吵闹的呢。 “死?” 这个词对小提纳里来说还是略显遥远。 他家庭幸福,身体健康,少有灾病与不幸。 但被爱环绕的孩子,也从不吝啬向世界反哺自己的爱意。 “我讨厌他,莫名其妙的猫又先生,总是在吓唬人,恶趣味。” “但,生命明明是非常宝贵的存在,他却在因此痛苦,甚至痛苦得想要死了……” 孩子的眼睛忽然湿润起来,他尾巴垂地,压着耳朵抱住父親的腿。 “一想到这里,我就好難过,爸爸,你能不能救救他……” “但我不是医生啊,我只是个普通的昆虫学家。” 巴修那很为难。 “抱歉,但你是我唯一能信赖的生论派学者。”纳西妲沮丧地看他。 “爸爸…” 小狐狸泪眼朦胧地看他。 “…对于哺乳动物,我只会扎营养针。” 巴修那妥协。 混混沌沌中,梅因库恩感觉自己的袖子被拉起。 “嘶,这是、” 一只颤抖的手在疤痕上抚摸,寻找血管的位置。 良久,一阵轻微的阵痛后,梅因库恩听见人类的叹息。 “你的新改革,新政策,确实都干得不错,就是为人处世实在是……唉。” 针头从皮肤中拔出,那手也大胆地挪到半妖的头上,拍抚安慰。 “活下去。” [……哈。] * 纳西妲能求助的人不多,因为想置新王于死地的人太多,想在其中筛選出毫无恶意的人是何其的难啊,不亚于沙里淘金。 但眼见着梅因在床上一天天地虚弱下去,纳西妲没有办法,只能求助于最后一个不稳定因素。 此人对新王无爱也无恨,怜悯恐惧皆不具备,天上的云彩般不可琢磨,也不可预测。 “我不当维齐尔。” 艾尔海森一见纳西妲来,就直截了当地表明。 “拥有神之眼并不能证明我是合适的人選,将我从名单中剔除。” “我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哦,稀奇。” 艾尔海森不太在意地翻着书,泰然自若地在神明面前分析。 “智慧,体能,一定的武力,坚定的意志,这些都能从草神之眼中体现,而我又在所有备选人中是和贤者们毫无瓜葛的素人,如此优质的人选,真没想到神明亲临竟不是为逼迫我强行上岗。” “呀,你把我想的也太强勢了些。” 无奈地摇摇头,纳西妲有些不理解: “成为维齐尔,成为王的辅佐者,在当今的須弥来说可以算得上一步登天,如此权勢,你为何不心动?要知道有千百个人纵使害怕,也要和你抢一个备选名额呢。” “因为现在须弥的走势一切向好,无需我过多关注新王。” “……?” 纳西妲真不知道该说他是狂还是傲了,听听他说的话,仿佛须弥的旦夕祸福都在他一掌之间似的。 不过如此自信的学者也有没算准的地方,纳西妲遗憾地通知对方。 “须弥的走势可能要不好了。” 艾尔海森毫不在意: “戾王还在就没问题。” 说完,他突然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一个猛扭头看向神明! “戾王怎么了?” * 为什么。 就算是淡然如艾尔海森者心头也要扬起惊愕。 “这是谁?” 他指了指床上奄奄一息的猫耳少年。 纳西妲:“就是你想的那个人。” …… 我平静的生活活来死去。 大踏步上前,双手撐住床榻,艾尔海森低头俯身,仔细看他涣散的竖瞳与眼角未干的泪痕。 “喂不进去东西,说话也没反应,已经二十多天了…”纳西妲愁容满面。 “他表现的外在人格不该有如此程度的自毁,这不是戾王。” “向你保证,如此异容之人须弥有且仅有一位。” 啧,数据没收集全。 摘下手套,仔细摸上梅因的脉搏,艾尔海森注意到他的肌肉有下意识抽动躲避的趋势,但不知是因心理还是身体原因没有继续挣扎。 衰弱萎靡,与记忆中横行霸道的僭主没有一丝相似之处,不怪艾尔海森认为两者并非一人。 “…工资给我翻二十倍。” 纳西妲没反应过来:“什么?等等,你在做什么?” 摊开柔软的被子,将僭主囫囵裹在其中,无视微弱的抗拒扛起就走,艾尔海森坦然地神明对视。 “维齐尔的工资,给我翻二十倍,须弥国库撑得住。” “停!我是让你来帮忙,不是来绑架的!” “不管你在这二十多天里尝试了多少拯救的办法,停下吧,都是无用功,这样下去他定死无疑。” 丝毫不给神明面子,艾尔抱走梅因库恩的脚步果断又稳健,细看还有几分急切。 “而我,将在七日内,还你一个正常的王。” 以及,我平静的生活…… 希望卡维保留了我的笔记本。 第128章 药剂暴露,艾尔海森滑…… 卡維在窗边, 远远地看见自己的知论派好友抱着什么东西往自己家里狂奔,后面缀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 他立刻下楼,心情愉快地为艾爾海森开了门, 又主动接他手里的东西,“艾爾海森?真是難得看见你跑我家里来玩,咦, 来就来呗, 还带什么礼物, 人偶?” … 这礼物,抱着好像个活人,捏一捏,露在外面的耳朵会颤,仔细一看, 发色也眼熟。 …… 卡維手一松,惊恐的惨叫起来:“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别摔了!” 纳西妲连忙伸手去接, 结果却被掉落的梅因库恩咚地一声砸趴在地板上。 “……我,还是太羸弱了…” “等等!你是纳西妲大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对!艾爾海森!你到底在把什么人往我家里带啊啊啊啊啊啊!” “显而易见,神明与现任须弥主。” “我不是想问这个!” 抖着手把地板上的神明拉起来, 卡維对着被捆在被子里的王手足无措。 “这可是戾王啊戾王!我最近没有什么地方得罪你吧!你把这冤家往我家里塞……唉?” 不对。 这戾王,为什么没反應没反應? 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卡維小心翼翼地伸手,掀开梅因库恩头上挡脸的布。 “这是——” “反應过来了?恭喜, 过于旺盛的情绪没有夺走你的理智。” 鹰一般的视线扫过少年人呆張着的,毫无生气的眼睛, 艾爾海森生怕他死了,就加快语速: “听我说,卡维, 我需要你做以下准备……” “这是你搞的?!” 妙论派天才的下半句话打断他将出口的计划。 艾尔海森:…… “不是,这下手也太狠了吧!” 艾尔海森无语地看着卡维急急忙忙地将少年从被子里剥出来,拿手去捂他冰凉的皮肤。 “天啊,天啊…这是饿了多久,你是给他下药囚禁了嗎?” 狠攥了两下僭主枯瘦的手爪,卡维惊恐地发现对方雖然睁着眼睛,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就毫不犹豫地去厨房取了热汤来: “艾尔海森!我都说了其实我并不在意他改我课题的事了,就算是为我出气也不用下手这么狠吧,可杀生不可虐生啊!僭主,僭主!” 叫了几声依旧没反应,卡维一咬牙,直接伸手去扒他面具: “不管了,直接喂……!” “小心!” 就在他要碰到面具的瞬间,热汤瞬间化为黑水袭向卡维,艾尔海森及时甩出一枚菱镜打碎水团! 啪嚓。 碎碗中仍殘留热气,但却已经看不清食物的本貌。 “这、这是怎么回事…他现在到底有没有意识?” 卡维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他怔愣地摸了摸地上黑色的汤汁。 “如果无意识,他为何能抵抗我的援助,如果有意识,他又为何任自己堕入死亡?” “无意识?不,我更愿意将这行为称为防御程序。” 伸手拦住意欲再次尝试的卡维,艾尔海森言语冷静。 “现在,去收拾些必要物品。” “然后给他送去医院抢救是嗎?” 卡维急匆匆抱起梅因,对方微弱的呼吸讓他心惊肉跳。 “确实需要专业人员护理…不对,他真的不会在病床上被暗杀嗎?” “不,不去医院。” 在神明思量和朋友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淡定地举起水囊。 “你对沙漠熟,你指路,我们去沙漠,就现在。” * “疯了,疯了!艾尔海森,你实话和我说,你是不是不想讓他活?” 如果发言的人不是艾尔海森,卡维一定会亲手把对方打住院。 驮兽雖稳,但不抵马快,二人一神,迅速地带着病人乘上了马车,向沙漠进发。 “如果真是这样。” 纳西妲有点哀伤地看着荒凉的黄沙。 “那他根本不用大费周章。” 因为僭主会自己把自己搞死。 卡维听明白了她没说出口的话。 “但在我看来,拖着如此虛弱的身体进入沙漠,已经与自杀无异了。” 将梅因库恩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卡维试图让他能在颠簸的路途中感受到些微舒适。 须弥的僭主,暴烈的王。 昔日,他的指尖輕点,便能令无数学者战栗,竖瞳輕扫,便能如寒刃剖开殿堂。 今日,他蜷躺在不臣者膝头,热风卷过车帘,露出他眼睑下深陷的青黑。 那曾睥睨须弥的竖瞳,已涣散成将熄的炭火。 艺术之子卡维,他喜爱一切美丽的事物,自然也珍惜那双眼睛。 “拜托…” 梅因库恩依稀听到有谁人在耳边祈求,伴随着额头上轻柔的擦拭。 “别死在我怀里。” [……] [好温柔…更不想、起来了。] “卡维,停止向他输送善意。” 又有一道声音不合时宜地出现,打断这纯善的一幕。 “喂喂,我只是觉得和他多说说话,应該有助于缓解这……解离?躯体化?症状吧。” “是,但你不能说这句话,你要说……” 那声音忽地冷酷起来,清晰又严酷,像个审判官。 “戾王,拜你的新政所赐,迪希雅之父,新任教令官库塞拉现在失踪,生死不明。” “所以,给我坐起来,去担当你的责任!” [……] […?] “艾尔海森!你在说什么!” 卡维直接惊叫一声,不敢置信地想堵他的嘴: “他现在已经够痛苦了,你还要往他心里扎针!” “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想要的不是伤害?” 艾尔海森不听,反而松了马绳,跳回车厢抓住虛弱的王,对着他涣散的瞳孔一字一顿。 “库塞拉失踪,生死不明,这.都是.因为你。” “艾尔海森,你混蛋!” 卡维没有神之眼,拼尽全力也拦不住,就愤怒地看向旁观的纳西妲: “草神大人!你就这样任由他伤害病重者吗!” 纳西妲手指緊紧抓住扶手,抿嘴撇过头去。 “但凡能有一碗甜蜜的良药…” “起来,戾王。” 猫耳一颤,梅因库恩感觉有魔鬼贴着他的耳朵,用更低、更沉、却如同重锤般的声音殘忍重複: “须弥因你的出现而天翻地覆,无数人的命运因你改写,那些被你惩戒的人,那些因你政策受益的人,那些恨你入骨的人,那些对你抱有期待的人,他们的生与死,都还挂在你这个‘王’的身上呢,给我起来,你没有沉睡的资格!” “艾尔海森!” 往要渴死的羊嘴里塞盐,要累死的牛背上摞石,卡维无法理解这种残忍的行为,他拼命地想阻止,却听见一声嗚咽的低喘。 “嗬……” “!!!” 是梅因库恩!与无边的逼问与压迫中,他竟痛苦地艰難回神,瞳孔一缩一缩地艰難聚焦,落在眼前的人与神身上。 “这、这怎么可能…” 卡维情不自禁地伸手,轻拍他颤抖的脊背,看他如同看从沼泽地中挣扎探头的婴孩: “为什么,你反而好起来了?” 艾尔海森见他醒来,语气立刻恢複平静,再没有催逼的意味。 “真奇怪,卡维,我本以为你们这种人都該有些自知之明呢。” “什么?” “那就是痛苦与责任,比爱更能让你们的生命…绽放。” 说完这句话,他立刻低头查看梅因库恩的情况。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虽然很难看出,但戾王确实比他张狂的外在表现更有责任心,一旦认识到自身的重量……那么与神明的承诺和我平静的生活,嗯,不错,都解决了,想必以后就可以领着维齐尔的工资随心所欲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问:“感觉如何?想吃什么?” “嗬…嗬…咳!” 僭主剧烈地喘息几声,如野兽般威严的兽瞳尽情燃烧,恢复威…… 不对,没有恢复威严。 “怎么啦,还有哪里不舒服?” 看看身旁拍着自己后背,耐心关照的人类卡维,再看看眼前神情忽然凝重的人类艾尔海森,猫缓缓地压下耳朵。 “嗚——” “!?” 在面色瞬间空白的艾尔海森面前,他嗷一下被吓哭了。 “咦?咦?已经难受得要哭了吗?没事没事,我来抱抱你~” “嗚嗚!” “为什么…哭。” 知论派学者无法理解眼前完全ooc的一切。 独霸一国的王者,撑着虚弱的身体拼命向后蹭,卡维越近,他哭越狠,泪珠子掉了一地。 这誰。 难道…巴修那说他把王吓跑的故事,没有夸张和虚构… 糟了,我怎么会有这种遗漏…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陷入了难得的呆滞,而神明也没放过他,纳西妲拽了拽他的衣角提醒: “别忘了你承诺的话,七天内要还我一个‘正常’的王哦。” 正常。 艾尔海森凝视着哭成一坨的猫。 也许直接修改有关正常的定义会更快些。 “呜呜……” 神明可不管他在想什么,她轻快地跳过一脸茫然的卡维,直接扑上去,紧紧地抱住梅因库恩的脖颈。 “欢迎回到这个世界,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 虽然你不太喜欢这个名字,但,我祝你得受永恒之爱。 “呜呜……” [纳西妲,好难过…泪停不下来……] 纳西妲擦他的眼泪,“想不想吃些东西?你快一个月水米未进了。” 梅因库恩摇头,[啊,我已经离开枫丹一个月了吗,呜。] “不想吃东西,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灰头发的人类,很可怕,步步紧逼。 “我想你应该明白自身的重量,没了想死的欲望。” “呜…” 车厢狭小,梅因库恩又虚弱,很快就避无可避,在他的影子下颤抖。 “库……” 他挤出一个字来。 “库塞拉?他啊……” 艾尔海森退后一步,给他让出些空间。 “他的情况和你想象的有些不同,细讲有些麻烦,我建议你还是先吃些东西为好。” 不,不行,一想到可能有人因自己受伤害,梅因库恩就坐不住。 “我们正在向他失踪前的最后地点去了,预计六天后到达,难道你还要等待六天吗。” 艾尔海森做的最坏打算其实是给戾王看那老佣兵的尸体,刺激对方回神,不过幸好没到那一步。 虽然梅因库恩相对正常了,但库塞拉存活的希望仍旧不大,以防刺激过了头,病情又恶化,他就换了计划,反过来给戾王安抚。 “凭实而论,有神王之遗的后患在身,库塞拉的死亡是将有必有之事,你的新政只能说是加快了这一进程,只是誰也没想到……” 梅因库恩听不明白。 他几乎只听明白了‘六天’和‘死亡’。 [又是因为我吗?] [……是因为那些学者看见杀不了我,就杀我选拔的人出气吗?] 疯狂的暗杀行动仍历历在目,如果这是真的,那库塞拉的死梅因自认为当负全责。 [不行,六天时间太长了!对不起呜呜呜——] 刺啦—— “等等?你边哭边撕裤子做什么?大腿,大腿漏出来了啊!” 卡维的尖叫声中,背负着巨大压力的梅因库恩再也撑不住,抖着手从大腿内侧的绑带里扣出一管药剂。 扎。 软垂的耳朵瞬间直立,精神到有些诡异,梅因库恩张口就问: “谁也没想到什么?” 他暗自盘算着这次要打残几个学者才能立威。 艾尔海森默默地看着他和地上的针筒:“……谁也没想到他一听说入职前还有政审,就哭着跑了,连配合调查都没敢。” “……和学者无关。” “无关,他自己跑的。” “看来是有案底啊。” 不知全貌的梅因库恩忽然为自己的裤子有些不值,也感叹自己竟为不纯之水暴露了药剂的存在。 “这和我想的有些不同,像是小白羊突变大灰狼。” 艾尔海森看了看他脸上未干的泪痕和大叉腿的坐姿:“你和我想的也很不同。” 卡维就直白多了,他一个箭步跳到艾尔海森背上:“你谁啊!???”—— 作者有话说:猜你们可能有点忘了,但迪希雅她爹确实犯过法,而且可能还不轻,因为神王之遗是靠着成员的案底逼迫其服从的。 …… 不过说真的,在须弥沙漠有几个人没犯过法?旅行者还屠了一整个营地呢。 第129章 无罪与否,最终审判归…… 梅因庫恩覺得卡維看自己的眼神实在是过于奇怪。 但好在他现在扎了药劑, 所以无论什么眼神都不会给他帶来困扰。 “我看起来不是比刚才更好了嗎,你應該高興才是。” “哪里好了!好诡异好恐怖嗎??” 卡維在艾尔海森的身后疯狂炸毛,指尖在针筒和梅因庫恩之间移动。 “你你你——你什么情况!” “我怎么了, 我很正常啊。” 梅因庫恩不覺得自己有哪里不对,甚至很喜欢这段泪腺停止工作的时间,就坦然地放飞自我。 “卡維, 脱褲子。” “……啥???” “褲子。” 他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其上的布料已经因过于激动而被利爪撕成粉碎, 露出大片大片苍白的皮肤。 “我的没法穿了,你的借给我。” “啊?啊??等等,你、你、” 卡维完全没见过这个状态的梅因庫恩,他上次是被猫压着驚恐‘驱逐’到沙漠的,结果很不错, 过程也顺利,所以对戾王的认知不全。 “你们须弥人总不穿上衣, 想必不穿下衣也没问題。” 所以对于突然变异的小可怜,他只能驚恐地拉住自己的裤腰帶。 “艾尔海森!他被鬼上身了!艾尔海森!” “……” “?” 随着呼救声,梅因库恩突然感觉有一道恐怖的视线直戳自己的后脑勺。 回头一看, 正是艾尔海森,他手里拿着纳西妲捡起来的空针劑,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你看我做什么。” 梅因库恩瞪回去。 艾尔海森看他的眼神更加恐怖,他总结。 “须弥的局势, 岌岌可危。”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梅因库恩竟在他平靜的声音里隐隐听见一丝气恼。 “?” 这两个人类的眼神都好古怪, 梅因库恩不想看了,就去找熟悉的神明。 “纳西妲,有关库塞拉的事……!” 他直接对上神明難过的眼睛。 “所以…” 纳西妲勉强压制住心中的苦意, 逼迫自己摆出从容的模样,可语调中的颤抖却暴露了一切。 “所以…从来都没有两个人格,是嗎?” “你所有的安宁与平靜,都是靠药剂偷来的,是嗎?” “……” 避开她的眼睛,梅因库恩看向卡维。 “关爱,体贴,尊重,理解,好!我准备好了。” 卡维抓着裤子面色凝重,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如、如果这能让你精神状态好些的话,我愿意……” 不用了。 梅因库恩略过他,看向艾尔海森。 “唉。” 艾尔海森拿着筆记本奋筆疾书,时不时沉默地看他一眼。 “唉。” 叹息连连,好像在哀悼些什么重要的东西。 …… 梅因库恩又将视线投给纳西妲。 “呜…” 浅绿色的眼睛湿润了。 “瓦那…” “停。” 梅因库恩觉得这样很不行,非常不行。 自己最近難得表现得这么正常,没有一人道喜也就算了,竟然个个都如丧考比? 这可不行啊!梅因决定做些什么,就问艾尔海森: “你调查出的神王之遗地址,在哪里。” 艾尔海森看他一眼,“西行一百二十公里,在干涸河道第二个路口处向南转弯,再通过…” “好。” 简单地應了一声,梅因库恩半靠在车厢里,忽然手爪一张! 呼—— 忽如平地起秋風,龙卷呼啸,黑雾弥漫盖天日。 “咴咴!” “什么情况!?” 马嘶鸣,人驚叫,而梅因库恩集中精神,驭使积存的恶意凝成实质,乌漆的触手从天而降,如同巨人抓娃娃般抓住马车! 当然,这可比用情绪间接控水難多了,但谁叫沙漠里没有海呢。 “大家,抓稳!” “……” 黑暗笼罩马车,又被浓郁的草元素照亮,艾尔海森努力向外看,见到空间扭曲景物飞逝,以及下方飞速掠过的、模糊成色块的黄沙戈壁。 他们在以一种奇快无比的速度低空飞行! 啪! “各位,高興吧,因为神王之遗站,到了。” “哇!” 一声脆响,一声报站,黑雾疾停,卡维一屁股跌到地上,呆愣地仰视屹立不倒的梅因库恩。 什么? 神王之遗? 你是说六天的路程,你只用了几分钟、就到了? “哈哈哈,很好,收回你们同情的眼神。” 梅因库恩满意艾尔海森微微睁大的眼睛,也满意纳西妲的无奈扶额,更满意卡维的震惊,就向他们晃了晃那只打响指的手。 那手臂纤细,枯瘦,满带伤痕与疤印,却也包着世间最坚硬的骨头。 “我若真是无能的弱者,便定来不到你们面前。” 言罢,他缓慢地站起身来,用极度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出马车。 “报上名来!” 车外,佣兵已经密密麻麻地成团,长刀弓箭紧握在手,警惕地看着出现的猫耳少年。 “你是何人……啊!!!” 漆黑的触手霹雳而出,捆束他与他口中僭越的呼喊,梅因库恩把他抓过来,看了看脸。 “不是库塞拉,扔了吧。” 啪。 触手一弹,沙地上多了只惨叫的蜱虫。 “我的、我的腿啊啊啊啊!” “库塞拉,库塞拉。” 梅因库恩充耳不闻,用他又轻又缓的声音呼喊逃跑的逆臣。 众佣兵大恐,胡言乱语者甚多。 “你是镇灵吗?你是魔神吗?还是说你是大慈树王的怨灵呢!?” “为何要与神王之遗为敌,啊啊啊!” 梅因库恩不在意地站在惊骇与恐惧中,将他们一一挑飞。 “库塞拉呢,不是说他是你们的成员吗。” 等他打够了想问问題时,也没几个能正常说话的了。 “怎么看不见。” “档案室有你一切的答案。” 艾尔海森夹着笔记本从车上跳下,如此建议。 “啊,要走好远。” 用比常人缓慢数倍的速度走入档案室,梅因库恩很高兴没人试图搀扶他,在那里他弄清了一切的答案,也找到了被揍到遍体鳞伤的人。 “王,王!” 库塞拉惊喜异常,看着王与他身后面的人。 “你、您不会是特意来救我的吧!” 王没说话,可爱的面具上沾着血,美丽的眼睛如黄昏般涣散。 “库塞拉,库塞拉,想炸掉总部却失败了,很难过吧。” “啊,是…” 库塞拉苦笑一声。 “是我做事太心急了,结果被神王之遗的那帮畜生们发现…” “库塞拉,库塞拉。” 王没有听解释,声音平直古怪。 “下决心从教令院逃跑时,一定很痛苦吧。” [梅因库恩,梅因库恩。] [下决心从枫丹逃跑时,一定很痛苦吧。] “啊,是啊。” 父亲悄悄地擦了下泪。 “我女儿知道我跑回沙漠时,特别生气,怪我辜负她的良苦用心…” “库塞拉,库塞拉。” 梅因库恩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对劲,不过应該没什么问题,因为药剂已经扎过了。 “通过考试时,一定很高兴吧。” [被哥哥关爱时,很高兴吧。] 虽然弄不明白为什么要答这么多问题,但库塞拉诚实地回忆出当时的喜悦: “是啊…王…我真没想到这辈子能超过学者老爷们呢!” “所以,你一定很后悔吧。” [……] “……什么?” “后悔你年少轻狂时犯下的杀人案,六条人命的证据,被神王之遗当成栓你的狗链了。” “你、你都知道了!” 库塞拉惊恐地大叫一声,又立刻捂住被扯痛的伤口坦白: “是,我是后悔了,如果我当时没下死手,只是揍那几个畜生一顿,没犯下不可饶恕的死罪,我现在就可以带着迪希雅,在雨林風风光光的……天啊!我一个大老粗,怎么能知道当官前还有政审啊!” “啊,你也后悔啊,也对,本該无尽的快乐猛然被自己的过错截断,是个人都该哭泣的。” 有一点头晕,是饿太久了吗,梅因库恩晃了晃耳朵,抛出最后一个痛苦的问题。 “还想当教令官吗,库塞拉。” [还想回到事情未发生之前吗,梅因库恩。] 库塞拉:!!!! 想,他可真是太想了! 当了官,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做人,再也不用风里来沙里去,吊着脑袋过日子,啊,还有迪希雅,她也能成官老爷的女儿了,多风光的大姑娘! “难道,难道…” 他压抑不住心里希冀,期待地看着梅因库恩。 “你愿意……” “但是不可以哦。” 以最残忍,残酷,残暴的心情对库塞拉说出这句话,梅因库恩心里塞满毁灭的欲望。 [但是不可以哦。] “犯过罪的人是不可以当官的,这是最基本的规则吧。” [……] 他平静地看着库塞拉呆愣了一会,然后有泪从那双已渐苍老的眼睛里渗出,流淌,滴在地上。 “走吧。” 他回头看向二人一神,吩咐下一项任务。 “他女儿应该还不知道这些事,记得要通知她接人。” …… 他们站在阴影里,没有一个人回话。 “怎么不说话,这应该不是个困难的工作吧。” “该死!” 再也撑不住,卡维上前一步,狠狠扶住半妖的手臂。 “你。” 艾尔海森也跟着,声音带着罕见的波动,他们同时发问。 “你感受不到自己在哭吗!” “你感受不到自己在哭吗。” 咦。 梅因库恩纳闷地摸摸自己的面具,触感竟真是一片潮湿。 低头再看,脚下的泪点竟比库塞拉的更多。 “真奇怪,明明我没有感受到悲伤啊。” 药剂也在正常起作用,唔。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大笨蛋!” 纳西妲再也受不了,她拼命跺脚,然后一扭身抓住库塞拉血迹斑斑的双手。 “不要听他的!” 柔软如水的手,狰狞如兽的手,交握在一起,海与地般泾渭分明,纳西妲大声呐喊,神谕从天而降。 “以草,木,慈爱,智慧之神名向天下万民宣判,库塞拉!为保护而杀人的库塞拉!在邪恶组织中仍保留本心的库塞拉!抚养弃儿的库塞拉!” “无罪!官复原职!即刻生效!”—— 作者有话说:明天不更嗷 第130章 枫丹杂谈,梅因库恩与…… [……无罪?] [官复原职?] 身体虚弱到一点力气也没有, 全靠两人一左一右地撑他的肩膀,哪怕是这样,梅因也要回头, 艰難地看向面露喜色的庫塞拉。 “这不合规则。” “规则?我是神明。” 纳西妲接住他掉落的淚,又把淚甩他脸上作醒神的水。 “故,我就是规矩!” * 枫丹廷, 沫芒宫, 芙寧娜感觉有些不安。 这次的不安倒和神明身份无关, 它来的莫名其妙,就好像在自己不知道的某个角落有极坏的事情发生了。 應該不是指那维萊特吧……啊,说起那维萊特,龙原来不是无敌的?不会是被我把体质累弱了吧… “芙寧娜女士。” 那维萊特試图从病床上坐起。 “我确定,我已彻底康复, 身体无丝毫不适,你完全不用强制我休满两个月病假。” “那怎么行!” 芙寧娜立刻驚醒, 将他的头往枕头上按。 “你之前吐得那么严重,必须好好休息!还有那群庸医,研究半天居然什么病症也没检查出来!我要把他们流放, 统统流放!” “!不可以。” 那维萊特先是罢出严肃的神色,又缓缓地犹豫起来。 “这應該是个玩笑,对嗎。” “当然。” 芙寧娜险些翻了个白眼。 “毕竟你又不是我的妃子,或是小娇妻。” 完全不清楚这些都有什么关联的那维莱特认真为医生们辩护: “并非庸医, 他们已经尽全力了,只是……” “行了, 我懂,隔行如隔山,我应該给你请个兽医来才对。” “不, 也不是这个意思,我不舒服是因为…” “是因为…” … 审判官的脸色缓缓凝重。 “因为什么?難道另有隐情?” 芙宁娜很奇怪。 “難道不是因为你逮捕猞猁时不小心被下了黑手?” “?…誰和你说的。” “特巡队啊,他们可都是眼看着你从天上掉下来的,现在一个个气憤得很呢。” 说到这里,她也憤愤不平,“这个猞猁真是好大胆,竟敢欺负枫丹的大审判官!简直是藐视律法轻视正义,等我见到他一定——” “一定什么?一定亲自出手降服,让他尝尝神罚?” 莱歐斯利正好进入病房。 “额。” 芙宁娜心一虚。 “他、他也就一个凡人,怎么配让神明出手?珍贵的出场机会,就留给我亲爱的子民们吧!哈哈哈!” 这本该是个萬全的借口,誰料那公爵一点头,毫不犹豫: “没关系,你出手吧,想必不会有人介意的。” 芙宁娜:…… 啊? 芙宁娜心里慌到起飞,脸上却摆出不悦。 “我枫丹国没人了?执律庭里的全是摆设?加一起也抓不住一只野兽?” 这本是反讽的话,誰料那维莱特竟然也跟着点头: “评价有些激进,但事实也差不多,芙宁娜,等下次查到猞猁的踪迹,你也随我一起去抓捕吧。” 等等,我打猞猁,真的假的? “因为他确实不是人类,乃为妖怪的混血。” 芙宁娜:…… 咦咦咦咦咦咦? 她艰难地绷住脸色,故作高深地用手指扶住下巴作思考状: “哦,妖怪混血啊,嗯,挺少见的,嗯。” 听都没听过……这什么东西啊就让我去抓?! “可以把这位独特的猞猁先生给特巡队当成进阶試炼的魔物……” 莱歐斯利长叹一声,声音无奈但坚决:“对了,有关他的情报必须得告知于你。” 啊啊啊可恶的公爵!又打断我! “什么?” 芙宁娜没好气地问。 “猞猁其人,你是见过的,他的名字是梅因庫恩。” …… 一语出石破天驚,芙宁娜大驚失色! “等等!你弟弟?还是同名?” “很遗憾。” 莱歐斯利没有直接回答,但谁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这、这可真是命运弄人…” 好不容易找到的家人竟成犯罪分子,芙宁娜一时之间竟无法想象莱歐此刻的心情,只能下意识以手抚胸: “我深感惋惜……” 她的安抚之词还没完全道出,公爵又开口,语气平稳如坚岩。 “其实他还有一个身份。” “猫神。” “猫神!?” 瞬间忘了悲伤,芙宁娜亮着眼睛在屋里四处找: “哪呢?他在哪里??” 银灰色的柔软绒毛哪里都找不到,只有典狱长惊讶后低沉的笑。 “哈哈哈,承蒙您的厚爱,但猫神也许不会来了。” “因为梅因库恩,就是猫神。” …… 谁?是谁? 芙宁娜觉得自己有点听不懂人话了。 “哈哈…恶作剧?很好,很有新意!” 她露出舞台标准微笑。 “人变成猫,听起来像是稻妻轻里的剧情,真难为你们能编出这么有趣的情节!” “芙宁娜,你忘了嗎,我们刚说过的。” 那维莱特露出担忧的表情。 “梅因库恩是有妖怪血脉的。” 妖怪不都是青面獠牙的…和我的猫有什么关系… 不对,我之前也怀疑过他是不是璃月的仙,稻妻的妖… 真正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我无法接受的是—— “芙宁娜,芙宁娜?怎么办,她好像愣住了。” “那维莱特,正常人发现自己膝盖上的猫能开第二形態,都会愣住的。” 那个与我共同分享秘密的精灵,那个将数据图叼给我的朋友,那个会呼噜呼噜安慰我的伙伴—— “那、那个!” 她一把抓住公爵,几乎是惊慌地与他对视: “猫神、我是说你弟弟梅因库恩,为什么看起来、看起来…” 狼狈、病態,惊弓之鸟,在一众糟糕的词汇里她选择了个一目了然的形容。 “看起来那么瘦啊!?” “!” 莱欧斯利震惊地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向神明。 “我以为你会暴怒于他的欺瞒,羞愤于错付的信任,定会大叫着将他抓捕,狠狠惩罚他的不敬——” 就像以往表现时那样霸道。 怎么知道真相后的第一反应,却是关心他的身体??明明我已经想了二十种方法为他求情? “啰嗦!啰嗦!” 芙宁娜也知道自己表现有点不太‘神明’了。 愤怒确实是有,她承认了自己的人身份对方却没有,一点也不公平!毫无诚意! 羞耻也有,那些各种各样的抱抱和在绒耳边吐露的心绪……说给猫听和说给人听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可是,可是,在这些埋怨与指责之前—— “他是我的朋友啊!” 唯一知道我真实的生命! “我毛绒绒的朋友,活泼又灵巧,健康又可爱,偏偏要和躲你身后那个阴恻恻,病殃殃,连句你好都不会说的臭小鬼挂上钩……” “这谁受得了啊!” 芙宁娜不想哭的,神明是无泪的存在。 但也許是因为对身前人太过信任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消息太坏,芙宁娜还是没忍住許多滴泪。 “芙宁娜。” 水龙王从床上坐起,用怀抱掩盖她的失态。 “你有颗…比我想象中还要温柔萬倍的心。” 而莱欧斯利在旁边叹气,心里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 哦,梅因,我愚蠢的弟弟。 你以虚假的姿态结交了真正的朋友呢。 ……虽然你确实更喜欢猫形态就是了。 “行了!” 芙宁娜很快收拾好眼泪,一掌拍开那维莱特的胸膛。 “些许失态罢了!你紧张什么?眼泪只是我水元素充盈的象征!” “……” 能辨识水中情绪的龙王不置可否。 “所以,这次总能告诉我了吧。” 芙宁娜看起来是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模样。 “身高八尺的大审判官,是怎么被一个矮豆丁打趴下的?” “……” 那维莱特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审判官?” “我们交战时,黑蓝交织,浪花四溅,我与他的水都如雨般落在彼此的身上。” “这怎么了?你不应该挺喜欢这种潮乎乎的感觉吗?” 那维莱特的视线越发躲闪,终于不情愿地开口。 “不知何时,一滴黑水落在了我的嘴唇上,我下意识去舔。” “然后我就…食物中毒了。” 芙宁娜:“……食物中毒?” 那维莱特面露无奈,细看有点委屈: “嗯,难吃。” “哈哈哈哈!该说不愧是你吗那维莱特!败于食物中毒!哈哈哈哈!” 芙宁娜问了些情报,最后狂笑着离开了,直到她彻底离开,那维莱特才松了口气,对上莱欧斯利调侃的视线。 “食物中毒?很形象的比喻。” “相差不远,汹涌的恶意在空中飘舞时,已叫我头晕目眩,而进入体内后,自然会触发我的呕吐反射。” 回想起那滴水的味道,那维莱特心有余悸地捂住嘴。 “味道真的……很恶心。” “明明其他人就没有类似反应,水龙的身体可真神奇啊。” 贴心地递过一杯清水,莱欧斯利暗自思量: “也许下次你可以试试穿着潜水服和他对战?” “我会考虑。” 那维莱特接过清水,犹豫着看向公爵。 “你好像,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悲伤?” “嗯?想象?真好奇我在你心里的形象。” “我以为。” 那维莱特如实回答。 “你会悲伤哭泣,难过得将要死去,我必须维持你气管的通畅,才能让你不会为此昏迷。” “说的还很具体,我猜,你一定做了不少功课,还提前想好了该怎样安慰我,所以才会在芙宁娜女士哭泣时那么自然地拥抱她。” “……” “我说中了?哈哈哈……那么,就让我为你解惑吧,那维莱特。” 莱欧斯利微微仰头看天,想起踏入梅洛彼得堡的那日。 彼时,天空下着茫茫细雨,正和今日一样。 “你还记得我当时求你什么吗,大审判官?” “我记得。” 那日的场景水龙依旧记忆犹新。 “你要我去寻找梅因库恩,无论他是活是死,都要写信告知你。” “说真的,我当时可没奢求他有活着的可能性,毕竟凡事都要做最坏打算嘛。” 将手撑在窗边,莱欧斯利回想起离别时那一声声极其惨烈的悲鸣。 “但他现在不仅活着,还在说爱我。” 而在回以‘我相信’后,梅因绝望的眼神瞬间缓了许多,神情像是被削了刑期的囚徒。 哈哈哈…这样的家伙,就算是变坏又能变多坏呢? 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和我说他罪该万死,我也是不信的。 “所以,我将拦阻他坚行的歧途,却也要为他饱经苦难而未变色的灵魂,欢喜快乐。” 130-140 第131章 希望重燃,众手托举之…… “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 莱歐斯利。” 那維莱特心里松了口气,但很快又升起其他的担憂。 人類无法感受到黑水中那汹涌的情绪,自然也无法理解那憎恨的可怖。 可是, 凭眼,凭舌,凭触摸, 那維莱特已将一切感受。 “唔……” 呕吐的欲望再次袭来, 那維莱特艰難地捂住嘴分析。 ‘情绪浓度…高得古怪, 猞猁有这么讨人厌嗎?不、不对,在那两个科学家失踪之前梅因庫恩的名声在民间好到异常。’ ‘所以他现在到底在被谁恨着……而且收集这么多情绪对他来说有什么必要?難道当一个通缉犯对他来说比莱歐斯利还重要嗎?’ 想不通,怎么也想不通,那維莱特直觉其中有隐情,但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不管怎么说, 我们都要快些抓到他。” “放心。” 莱欧斯利应声: “我和希格雯在亲自协助探员们搜寻人质,定叫他们安全回岗。” “倒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淡淡的憂虑在水龙的心中彌漫, 让他欲言又止。 “公爵,你知道人類强烈的情绪通常都带着願望诞生吧,比如恨一个人时, 心里会希望对方早些死去,爱一个人时,希望对方永远健康强壮…” “嗯?我还真没考虑过这些。” 莱欧斯利偏着头思考。 “不过如果一个人心里无爱无恨,那想必他也不会有什么願望, 所以,那维莱特, 你说这些做什么?” “你不知道?啊…没什么。” 那维莱特有时候真的会忘記莱欧斯利只是个年轻的凡人。 在这世间存活还不至百年的人類,大部分时间都在海底度过的人类,该去哪里得知世界的秘辛? 那维莱特只能咽下将出口的话语, 将忧虑独自消化。 人的願望是种极特殊的存在,连天空都要忌惮,令众神将它们染成七色。 而当千千万万人的共同愿望汇聚在一起时,定可跨过时间,空间,更改神明的意志,视无想之一刀为无物,任谁也无法阻挡,必須要让愿望实现才可消散。 所以,梅因庫恩先生,当千千万万个‘希望你死去’的愿望混着恨意诞生时,你能维持健全的概率,又会有多大呢。 ……还是说,那种细微的侵蚀,早就浸透了你的身体? * 梅因庫恩被紧急送到了附近的村子,与神和人一起。 在这里,他竟看见了寻父多日的女儿。 “庫塞拉!你个混蛋!” 知晓了一切的迪希雅红着眼睛大骂,心里全是后怕。 “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我还真以为你是个死不悔改的混蛋,差一点就想和你断绝关系,就差一点……呜。” 一想到自己险些一无所知地抛下过往,将老爹一个人留在黑暗的阴影里,迪希雅就控制不住地发抖。 “你哭啥呀,哎、哎呦,我没事啊!” 笨手笨脚地去揩孩子脸上的泪,库塞拉胡乱地哄。 “你还是个孩子呢,我一个当父亲的,怎么能向你诉苦?快、快擦擦脸…” “团长!你还活着呜呜呜——” 还没把女儿哄明白,团员们又围上来,阿赫玛爾之須的大小佣兵们都鬼哭狼嚎: “你说什么‘等我把总部烧了后你们都可以去教令院考公’时,我们都以为你在说疯话,谁知道你还真做啊呜呜呜!” 库塞拉得意地笑,与他们挨个拥抱,像是做了英雄一般: “哪能让我独自享福?好不容易有个出人头地的机会,我可不能忘了兄弟们!” 无血缘关系的孩子,无血缘关系的兄弟,他们聚集在一起,为彼此的悲伤而悲伤,为彼此的快乐而快乐,梅因库恩看着,情不自禁地安靜了。 “法律岂是如此无情之物?他是为保护自己和同伴才反杀暴徒的。” 納西妲在旁邊叉着腰训他,眼中是不易察觉的怜悯。 “而沙漠混乱,缺乏制度,人人持枪只为求生,教令院又何曾尽过保护引导之责?既然如此,又何必在幼苗挣扎破开贫瘠土地后急蒙他的眼?这与暴徒何异?” “……” 梅因库恩没回话,谁也不知道他那颗被药剂和执念反复冲刷的脑子里,是否理解了神明的意思。 他只是盯着库塞拉脸上的笑,瞳孔涣散,像是在看什么不该存在的事物。 “王!” 少女激昂的呼声打断了梅因库恩的呼声。 是迪希雅,她眼光明亮,嘴角带笑,神情焕然有狮姿。 “你将我父从歹人手中带回,令他平平安安地回到我们身邊,此等恩德,大于苍天,不得不报!” 蒙德骑士挥臂作礼,璃月千岩笃枪为礼,須彌无类似礼节,迪希雅就将手掌重重按在自己左胸,那颗炽熱跳动的心脏之上,发出铮铮誓言: “故此!请允我护卫您左右!让那毒与火,烟与枪,獠牙与阴谋,不得近您尊贵之身!” 考场上针对僭主连续数小时的暗杀,终究是被迪希雅記在了心里。 好像没有人希望新王活着?不,现在有了! 我不仅要让他活着,还要让他光彩地活着! “……” 炽熱真诚的报恩之心,梅因库恩没有丝毫兴趣,只是漠然地看一眼,又转头向紧张不安的库塞拉。 “迪、迪希雅,要不你再想想…” “库塞拉。” “是!王!” 一听梅因库恩叫自己库塞拉就心里打怵,生怕他又开口问什么难言的痛苦问题。 可王恹恹地用指甲敲了一会可爱的面具,却是精神不济地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现在,幸福嗎。” “当、当然!” 库塞拉不解,但依旧诚实作答: “我的孩子没嫌弃我,兄弟也活在我身边,前程也有指望,再不知足,就该天打雷劈了!” “……听起来确实不错。” 梅因库恩闷闷地沉默了会,忽然回头,视线在两个学者间流转,最后落在了灰绿色的头发上。 “艾爾海森,理智少情的人类,我向来都信任你们的判断。” “现在,请告诉我,你觉得让他拥有幸福,合适嗎。” 艾爾海森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看他眼神如同沉靜的湖,不似波涛的海。 “你陷入了逻辑陷阱,或者说,你给自己预设了一个不存在的道德牢笼,幸福是天赋人权,无人有权褫夺。” 没有怜悯,没有评判,学者冷静的声音让梅因库恩安心。 “如果你想问我要不要将他关入监狱,那我的看法与草神一致,教令院未曾施予管理之责,便无权施加律法之刑。” “……啊,这样吗。” “王?” 库塞拉忐忑地看着梅因库恩,生怕他一发话,自己就完蛋。 他没等到严厉的问责,却等到一个微微放松的笑。 “库塞拉卿。” “回去后,要记得补假条。” “!!!好好好好!” 曾经的负罪之人欢呼起来,心惊胆战的日子离他远去,从这以后再也不会分别和痛苦。 “王!你不收我做护卫吗?你总该有几个亲信吧!” 也许唯一值得他忧虑的就是女儿在寻求危险的工作。 [真好啊…] [我也能有这样的一天吗…] “不要。” 梅因库恩拒绝了迪希雅,他晃着耳朵,转头拿指甲轻挠艾尔海森的衣服。 “饿。” “你终于饿了!” 卡维忍不住大叫一声,把头凑过来问: “想吃什么?我建议你现在最好吃点好消化的…” “生兔肉,淋蛋清。” “哦,生兔……生什么?不是?你要吃啥??” “行。” 艾尔海森淡定地应了,直接把任务和钱递给佣兵去跑腿。 卡维想拦已经晚了,“等等,艾尔海森!这是病人该吃的东西吗!热粥!给我换成热粥!” “他清晰明确地表达了述求,满足即可。” “满足个鬼!吃完后他肯定会难受的!……欸?” 少顷,他震惊地看着梅因库恩接过盘子背过身去,又以一种极快的速度把盘子清空递回。 面具下传来轻微的咀嚼声,眼睛是充满希望的亮金色,这个滥用胃肠的家伙——吃完居然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 “你、你感觉怎么样。” 卡维惴惴不安地看他,同时寻找可接呕吐物的空桶。 “味道尚可,再新鲜点就好了。” “不是问你这个!!” “要不要再喝些羊奶?你也很久没补充水分了。” “谢谢,納西妲……放心,我现在没事了。” “什么没事?你又遭刺杀了?所以说不如聘我来当护卫……” “唉!你就不能选个安全点的工作吗!” “迪希雅,库塞拉卿说的对。” [我也旷工好久了,要努力补上。] [在沙漠补充一点情绪后……] [去枫丹一趟吧。] 一片吵闹之中,猫耳的少年将神王之遗收集来的所有证据都翻找出来,与二人一神一起,将它们分成两摞。 “王…” 库塞拉见自己的那份档案在少的那摞里,就惴惴不安。 “别怕,库塞拉。” 梅因库恩将那摞纸放在火里,烧尽。 “神已经赦免你们的罪了。” “至于另外这些。” 须弥沙漠的奇人异事甚多,比之枫丹有过之而无不及,梅因库恩看了会,觉得头晕眼花。 不过也好,收集情绪来不心疼。 “我已是须弥的王,又怎能容忍这国的一半不在我的掌控之下?” 梅因库恩随便找了个理由。 “传下去,沙漠子民的各族各邦各佣兵团都当派代表来向我朝拜,与雨林子民礼节相同。” 嘭! 黑色指甲锋利无比,轻易穿过厚如防沙壁的证据。 “若不来,就不要怪我问他们的罪。” …… 空气静默几秒,无论是神明还是人类,都拿一种不可言说的表情看着他。 “怎么了。” 梅因库恩感受了一下,发现空气里没多少恐惧的气息。 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可怕? 我可是在扬言要把全沙漠也打一遍啊。 “等一下,等一下。” 纳西妲率先出声,她举起小手作暂停状。 “你的意思是,要统一沙漠和雨林?”?统一?这个词怎么了? 梅因库恩对这个词背后的历史重量与政治意义毫无概念,随口反问: “听起来很多人不愿意啊。” “岂止是不乐意!杀了你的心都能有!” 卡维激动地一拍大腿,试图打消梅因库恩疯狂的想法: “一边是信赤王的,一边是…曾经信树王的!信仰根基不同,积怨数千年,民风更是天差地别!强行捏合?若是稍有差池,碰到那些激进的部族……” “哦!” 梅因库恩喜出望外,立刻对纳西妲点头。 “对,我是要搞统一,我最喜欢统一了。” “。” 纳西妲了然,露出无语的眼神。 “统一?如果真能让雨林和沙漠从此获得平等的地位和机会,那倒是不世出的义举!” 迪希雅又精神起来,毛遂自荐: “我在沙漠认识不少人,如果你需要沟通或者……” [啊,这么麻烦吗,其实我只是想找借口把做坏事的全都打一顿……] 梅因库恩正为这超出预期的复杂走向感到一丝烦恼,一张纸却适时地塞到了他手中。 “这什么。” 梅因库恩细看。 “塔尼特?” “想立威可以先‘拜访’这几个部族。”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笔尖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飞快移动,一行行清晰、简洁、极具操作性的命令被迅速罗列。 “沙漠与雨林的分裂确实是须弥的顽疾和隐患,早解决也能早获得安宁。” 但绝对不能只靠暴力,也不能将决策权交到这笨蛋手里。 “唉。” 长叹一声,艾尔海森有点说不清楚这平静的生活到底是离他近了还是远了。 说是近了,最近做的事却都是能随便让须弥翻天覆地的大事。 说是远了…… “不想后悔就按我的计划走。” 梅因库恩:“行。” ……真听话啊,也真好用,除了思考外,也不用将精力放在无用的事情上。 一定比给大贤者当书记官要舒适。 唉,如果他精神正常,就完美了—— 作者有话说:也算是将极端智力和极端武力搭配起来了 第132章 枫丹一日,壁炉之家的…… 从沙漠中收集了些情绪后, 梅因庫恩擦着药剂失效的时间点迅速撤退,将神与人的身影抛在沙漠。 “喂!你这是要去哪?不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一起回去?为什么这个金发的学生能如此自然地说出这种话来?] 梅因庫恩几乎要以为自己与卡维之间不曾有过丝毫芥蒂了。 “呃…” 困惑地挺过药剂失效时的不适后,梅因庫恩再无闲暇思考这些问题。 “嗚啊…” 枫丹, 这澄澈美丽的海域,足以夺走他的全部思绪。 * “我要吃新鲜水果!” 雷蒙多一见年轻的绑匪进来,就愤怒地用鐵皮扔他。 “狗屎!糖渍的泡泡桔根本没有灵魂!” 啪。 他震驚地看着鐵皮砸在少年的头上, 又弹飞出去。 “你、你这次咋不躲?” “……” 绑匪表现得极度异常, 他好像走神到根本没发现雷蒙多的袭击动作, 挨打后也没反應,只是偏着头在原地快速地眨巴着眼睛,像是在加速蒸发虹膜上的水汽。 这谁啊?那个嚣张的冷臉小鬼呢? “咋?一个月没见你就度过叛逆期了?” 科学家还没问出什么,就看见好同事艾德温疯疯癫癫地窜出来,狂摇少年肩膀。 “给我黑水!给我黑水!给我黑水!!” “嗷!!” 雷蒙多眼睁睁地看着绑匪驚醒, 起飞,一跃数尺高, 压着耳朵趴在裝置上俯看他们。 “嘶哈——” “给我黑水!” 艾德温在下面蹦着大叫。 “我要实驗,之前你给我的样品早耗光了!” “你这个满脑子实驗的章鱼…还记不记得我们现在最該有述求是什么!” 雷蒙多可不是科研疯子,他现在只想来顿好饭。 虽然根据对此处的调查, 似乎有个名为瓦谢的先生将这里塞满了各种物资,但雷蒙多取用的时候总莫名感觉瘆得慌,吃进嘴里也不香,就不爽地瞪着裝置頂上的猫耳少年: “裝置都给你优化好了, 说明书在这,你还想拘我们到什么时候?” “什么??” 艾德温完全没有类似感受, 这海底像家一样温暖: “走这么早做什么?我还没研究出结论呢!” “傻叉吧你!” 没忍住,雷蒙多骂他: “要实验不要命是不?” “你才傻叉!回科学院找谁给我们提供这神奇的黑水?” [优化、好了?] 他们两个争着对骂,谁也没发现装置頂上的梅因庫恩悄悄擦去眼泪, 愣了一会,然后将臉贴在冰冷的钢铁上。 [哥哥…] 将下巴在铁皮上摩挲摩挲,留下气味的标志。 [我的…希望…] 哗。 梅因库恩抱着装置不放手,而温柔的黑水涌出,包裹住科学家们。 “小心!” 雷蒙多抓住艾德温的手警惕: “他不能过河拆桥吧?” “哈哈!这下子够了!我容量瓶呢?” “……” 警惕缓缓地被无语取代,雷蒙多任由黑暗将他们包裹,将他们与空气一同包裹成茧,移动,上浮…… “咕嘟。” 碎裂,睁眼是金黄的沙滩。 “…我只是随口一问,居然真就这么放我们走了?” 雷蒙多不可思议地站在浅水中回头看。 “奇怪,这可不是顶级科学家該有的待遇。” 难道不應该好好利用我的这颗优秀的大脑,研究个能放掌心炮的红色机甲出来吗… 他正忧虑,却听见好同事又大吼一声。 “啊!黑水别跑!给我留点嗚呜呜——” 雷蒙多:…… 疯癫!还不如讓他去研究天空之城! * [哥哥…好难过…好开心…] 遗弃瓦谢的基地,梅因库恩在水里游了几小时,寻找到一个隐秘的遗迹将宝贝装置藏匿。 这次转化出来的能量结晶甚多,拼一拼,竟能合成一个完整的球。 [我又讓水位,下降了多少呢。] 估计还是微乎其微,连一厘米都不到吧。 可梅因库恩不想放弃。 [菲米尼他们,又在哪里呢。] 浮到岸上,梅因库恩灵巧地避开人类,回到自己的家。 [气味很淡,看来卡雷斯把他们带走很久了。] [……不对!] 他嗅闻两下,瞳孔一缩,迅速地打开窗户跳出。 [屋子里有别人的味道!] “谁!” 屋子里的美露莘迅速冲出,可惜已来迟一步。 “小心些,塞德娜!” 她的同伴紧张地提醒。 “公爵大人叮嘱过我们采样时要尽量维持室内环境不变的!” “刚才、刚才这里好像有人,真的!” [……] 梅因库恩在房顶上呆呆地歪头看她。 [领地,不安全了。] [没关系,领地的迁移和变更对野獸来说是常有的事,对雄性猫科来说更是如此,所以完全不用为此悲伤。] [……] [呜。] 安靜地钻入灰河,跳上刺玫会的房顶,梅因库恩寻找熟悉的声音。 “老爹!” 黄玫瑰一样的大小姐在大声抱怨: “你之前不是和我说,想收服猞猁作養子吗!现在怎么又改换主意,变成要收養三只小猫了?” [!在这里!] 梅因库恩立刻停下脚步,[等等!她说啥??]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卡雷斯试圖搪塞。 “我想收养那小子你不同意,现在收养林尼他们也不同意?你和他们一起吃蛋糕时不是很高兴吗?” [收养……我?卡雷斯想当我爹?] 梅因库恩心里一惊,他怎么也没想到卡雷斯竟有这种心思: [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我之前不同意是因为你心思不纯!” 娜维娅的声音又响起: “别和我说你这决定没有贪圖他武力的意思,你就是想把猞猁合法收入刺玫会!” [唔……就算是这样也很亏。] “所有玫瑰都生在漆黑的土壤中,又何必要求它们心清手洁?美丽即可。” 卡雷斯不否認,他坦荡承認。 “在我看来,将他按你的意思关入海底,才是对人才的浪费……不过无论我们两个怎么想都是白费心思,毕竟那小子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额。] “所以,我们还是聊聊林尼他们吧,这三个孩子只是普通孤儿,你又为什么不同意?” [!] 梅因库恩打起精神来细听,关注他们胜过关注自己。 [卡雷斯,确实比我更适合当监护人,他有当父亲的经验,也可以教导菲米尼他们如何当一个正常的人类…] “我没有不同意啊,我还挺喜欢他们的。” [嗯…看来是要成了。] 说不出是悲伤还是难过,梅因库恩缓缓垂下了耳朵。 [也好,被我带去须弥也不会安全。] 娜维娅的下一句像是惊雷炸响。 “不同意的一直是他们啊。” [……?] “顺便说一下,我今天早上有看见他们在收拾行李,可能是想离开了。” [?????] 离开?要去哪?要抛弃这安稳的生活去哪?? 梅因库恩猛地翻下屋顶,循着熟悉的气味冲进房间,迎接他的只有空荡荡的床铺和桌上一张歪歪扭扭的纸条。 谢谢刺玫会的大家!最近一直都很开心,但是呢,我们还有比开心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是告别信。 啊。 [啊啊啊啊啊啊!已经跑了!] [气、气味还很明显——追!] 梅因库恩奔行在混乱的人间,试图将孩子们赶回心中的正途。 可是他追出去几千米后,却发现这道路越来越熟悉。 精致的公寓挤满孩童的欢笑,温柔和严厉的训导交替响起。 [壁炉之家???] [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在壁炉之家的门前,林尼回头看向弟弟妹妹:“我要敲门啦,做好心理准备。” [等、等等!] “吱嘎——” [佩佩!你急什么他还没敲门呢!] 梅因库恩一个急刹车躲到台阶下,他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躲,又为什么不敢光明正大地将孩子们带离,在旁边偷偷听。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佩佩,语气太冷了,你完全可以讓克雷薇来应门的!] “我、” 林尼被吓得卡壳一声,又很快扬起魔术师的笑容,声音流利自然。 “昨天是我和琳妮特的生日,恩先生却没有出现。” [咦?昨天,等等,今天是几月几号?我躺了多长时间来着?] “梅因库恩工作繁忙,连自己的生日也很少庆祝,忘了你们的生日也是正常。” 阿蕾奇诺平靜解释,言语中挑不出差错,脸上也没有破绽。 “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就让我送你们回去吧。” [额啊…居然错过了…] 他们都认为这是孩童心血来潮的质问,源于期望落空后的委屈。 “不对。” 可是那个最年幼的,却摆出严肃的脸色,褪去怯懦的神情。 “恩哥哥,很好很好,在普通的日子里也要看我们笑,又怎么会错过最重要的,还在不久前被反复强调过的生日呢!” 执行官奇特的瞳孔缓缓滑向菲米尼。 “你想说什么。” “我、我想说、” 菲米尼有点害怕这比竖瞳还奇怪的眼睛。 “……” “我想说!他一定是出事了!” 抱紧手臂,压下恐惧,菲米尼急促地比划起手指解释。 “哪里、哪里都好奇怪,卡雷斯叔叔突然非常热情地让我们留宿,做什么都行就是不可以回家,还让漂亮姐姐问我们喜不喜欢这里,想不想留下…” 佩露薇利静静地听了会,然后用半黑的手指拍拍他浅金的发色。 “他没有出事,回去吧。” “咦?欸?……你、你不解释吗…” 稚子的勇气和智慧再大又能算得了什么呢?阿蕾奇诺不甚在意,她的注意力全在台阶下的影子上。 梅因库恩…… 直到那个最冷静的孩子开口,才唤回她思绪。 “哦,奇怪。” 琳妮特的尾巴直立着,一动不动地盯着阿蕾奇诺,如同狩猎的小獸。 “做你们这行的,原来没被抓捕成功就不算出事吗?” “……” [……] [!!!] 佩露薇利听到楼梯下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呵!可怜的家伙,与你拙劣的伪装技术一同被吓死吧。 含着些许报复的快意,佩露薇利几乎和颜悦色地看向这只小猫儿。 “你知道了些什么。” 孩子们更紧张了,林尼下意识伸手护住弟弟妹妹,低低地唤了一声。 “我知道他是猞猁,父亲姐姐。” “哦,呵,呵,果然如此,让我猜猜,你应该是不幸陷了囹圄,却被一只发狂的野兽胡乱撞毁了陷阱,对也不对。” 不必有回答,佩露薇利心里已认定了这个答案,她冷冷地看着楼梯下已抖成一团的猫。 “你又见我与他关系亲密,常常拜访,便认定我与他是相同身份的同类,是也不是。” “好哇,都是,都对,自投罗网的小东西们。” 阴森森地笑了几声,佩露薇利特意扬起嗓音,略显粗暴地揉林尼的头,最近她心情有点不好。 “你们手拉手到这里,是想方便我来——灭口吗?” 梅因库恩,蠢货,看清楚,你再不主动出来我就要欺负他们。 “不。” 那孩子接下来的话却让她轻佻的态度为之一顿。 “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梅因库恩的心跳也跟着停顿。 [????] [为什么啊小林尼!] “抱歉。” 壁炉之家人手够用,目前没有招新的打算,以后也没有。 佩露薇利本想这么拒绝的。 可林尼积极地拦住她: “我知道的!做你们这行的,一定有非常严格的保密措施,情报都不泄露给外人的!” “对,所以如果我们想得知有关恩先生的情报,就必须参与其中。” 琳妮特冷静分析。 “有好多、好多事情想知道,恩哥哥、为什么会成为猞猁,总是消失、又是在做什么,需不需要帮助,有没有做坏事…” 菲米尼气弱地瞪她。 “所以,请让我们加入!” [等等!这就是你们拒绝卡雷斯收养的原因吗??] [笨蛋!你们正常的生活重于一切!] “我不同意!” 再也忍不住,梅因库恩一个箭步从阴影里窜出,急到口吐人言。 “我不同意!!” “恩哥哥!” “晚了。” 佩露薇利见他急成这样,直接揽住三个喜出望外的孩子往屋里带,关门上锁。 “从今以后记得叫我父亲,和你们的恩哥哥说再见吧。” 嘭!撞门声。 嚓嚓嚓嚓!挠门声。 “我不同意——!!!” 第133章 与神告别,无法言说的…… “喵嗷嗷嗷嗷——” “!佩佩, 什么声音?” 克雷薇闻声赶来,一眼看见佩佩怀里的孩子。 “这不是林尼嗎……啊啊啊啊!” 嘭! 黑爪突刺,木屑混着铁块飞溅, 克雷薇眼睁睁地看着门上被刨了个大洞。 “敌袭??” 洞里挤入一个垂耳貓头。 “我、我不同意…” 还泪眼汪汪地盯着阿蕾奇诺手里的孩子们。 “我、我的……” “恩先生!” “不,他们已经是我的了。” 佩露薇利冷漠无情地拦住,开口就是刺激。 “为寻找失踪的哥哥而将自己卖入贼营, 哎, 真感人啊, 也不知道哪个幸运鬼有这么好的三个孩子,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们现在都是我的了。” 克雷薇:“……” 佩佩,怨念好大,是在释放壓力嗎。 “嗚啊啊!不——嗚呜呜!” 还有你, 梅因,精神状态也是越来越不稳定了, 连她在逗你都看不出来? “要不,你先下来再说?。” 看不下去了,克雷薇扶额看挂门上的貓。 “如果孩子们看见, 会笑掉乳牙的。” “呜呃!” 极大地哽咽一声,梅因库恩直接肩膀一缩,腰腿一扭,从那个不大的洞里呲溜一下钻进屋子。 [为什么啊林尼!] 他只盯着林尼, 不敢看另两个孩子的眼睛。 [我以为你是最爱护弟弟妹妹的,怎么会告訴他们这样可怕的事啊!] “好软的身体!真棒…” 小魔術师脸上先是流露出了羡慕, 又緩緩變成担憂。 “恩先生,你好像又瘦了?啊,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来着…” “他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把他的身份告訴琳妮特和菲米尼。” 克雷薇随口给他翻译。 “这和你平日里爱护家人的行为不符?哦~那你还挺适合壁炉之家的。” 壁炉之家? 看着克雷薇娴熟翻译的姿态, 三子心里同时确定: 没找错地方,这里肯定和恩先生密切相关! “咪嗷!” [不要壁炉之家!不要壁炉之家!] 颤抖地伸出爪子,梅因库恩试图去拽琳妮特的衣服往回拖。 [我可以给你们钱,好多好多钱,没人照顾也可以快乐地过一辈子——] 那孩子却避开半妖的手,灵巧地站回執行官的身边。 “不是林尼告诉我的,是我自己猜到的。” [……欸?] [是我…我哪里没掩饰好嗎?可我每次回家时都有好好地洗掉血啊…] “光洗掉血可不够哦。” 恩先生是好人,这是琳妮特从一开始,从尖爪间接过那朵虹彩蔷薇时就可以确定的事情。 能用魔術生疏地去平复惊恐的人,一定拥有颗细腻而温柔,又不愿伤害他人的心。 凭着这份信任,琳妮特没有追究昏迷后裙摆上多出来的大量血迹,也没有把玩被藏在天花板上的手枪和子弹,就当自己真的是在普通的好心人家里,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但我知道,哥哥是不会轻易在我面前表现出害怕的,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说我不喜欢的‘殺手玩笑’。” “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清楚。” “你是个殺手。” “而我,被一个杀手收养了。” [……] 梅因库恩缓缓地弓起了背,头发蓬松了一大圈。 “呵,连一个小孩子都瞒不住。” 佩露薇利嘲笑他,传进貓耳里只剩嗡嗡声,听不真切。 [从一开始就知道…] [怎么可能……] 不是怀疑琳妮特在说假话,只是梅因库恩无法理解: 安寧地,快乐地,与屠杀同类的恶兽同住一屋,甚至对它付出爱意与关心,这世间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 [那菲米尼呢?] [菲米尼,总不能也知道吧?] 最小的孩子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不太清楚哦,我只知道恩哥哥可能一直都在做些不太光明的,需要避着我的事情。” [那为什么……] “我,最近一直在街上玩,其实不只是为了帮忙寻找父亲姐姐哦!” “也是为了打听,誰是楓丹的义侠?誰惩恶扬善?谁不是英雄胜似英雄?又是谁讓丢失的孩子找到妈妈,讓灰河失去了乐斯的痕迹?” 有小手轻轻地捏上指爪,去捏锋利的边缘。 “是你吗,罪犯猞猁?” [……] 难以描述此刻的心情。 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假的。 梅因库恩张口想说什么,却只是沉默地流下了泪。 原来……被知晓罪孽后,依然被爱着的感觉……是这样幸福吗? 好想,放弃努力啊。 “如何。” 阿蕾奇诺叹息一声,她已经对貓的哭泣见怪不怪。 “现在回头,你的人生会轻松很多。” “不。” “哦,那你走吧,不想加入就离开我们的家。”瞬间冷漠。 [……] 临走之前,梅因库恩对着担憂的孩子们打了个‘跟我离开’的手势。 [没必要因我而决定你们未来的路。] “恩先生如果愿意告诉我们一切的话,我们就跟你走!” [哈哈…] [你们的决意,并不弱于我呀。] 恶兽带来一场无忧的梦,而冬去梦醒后,似乎一切命运都回到了原点。 “父亲,我们要做什么?” 林尼緊张地看向面容冷峻的仆人。 偷窃,杀人,探听情报? 不过和恩先生有关,应该不会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哇!我要成为黑暗骑士了! “学习。” 佩露薇利头也不抬,直接掏出一摞教科书。 “壁炉之家没有文盲,会乘除法吗。” …… “我会数帽子里的摩拉,很快。” 琳妮特拿出魔术帽。 “不会?” 佩露薇利眉头一皱。 “也对,毕竟他也不会,识字呢?写个密文给我看看。”?? 林尼沉默了会:“要不我给你變个花?” “基础元素论呢?这个他会。” 菲米尼举起扳手:“元素?我会修冰箱。” …… “呵,克雷薇,那个混蛋果然什么也没教。” 冷笑一声,把三个孩子抓起来关进教室里: “放心,我不会让你们步他后尘的。” “等等!这不对劲吧!” 林尼瞪着眼前如山的卷子, “緊张刺激的机密任务呢?” 克雷薇笑着走上讲台: “楓丹的大家都很遵纪守法,我们早陷入业务淡季啦!有任务也轮不到你们未成年哒!”??!没有任务该怎么赚取功劳,获得情报啊! “那恩先生为什么那么忙?” 琳妮特敏锐地发现不对,“每次见他,都感觉他越来越累了。” “哦,说起来有件事忘记告诉你们了。” 克雷薇笑眯眯地补刀。 “在明面上,我们和你们的恩先生是敌对关系哦,毕竟他是‘已死的叛逃者’嘛。” “……咦!?” 菲米尼深感受骗。 “你们…不是一伙的…?” 阿蕾奇诺开始吓人:“你们没发现他听见壁炉之家时脸色大变吗。” 虽然那是条件反射,缓一会就能好。 但什么也不知道的三子立刻窜下桌椅,往窗户上扑。 “恩、恩先生不要走哇哇哇——” 来这亏大啦! * [如果是佩佩和克雷薇……她们确实把孩子们养得都很好。] [可是啊…嗷嗷!菲米尼他们明明是我先遇见的,我先!] [呜…] [但他们是为我才进入壁炉之家的,佩佩,你虽然得了他们的人,却永远得不了他们的心!] [嘿嘿!] 竖着尾巴前进,梅因库恩已变成银灰色的缅因猫,鬼鬼祟祟地走近沫芒宫。 回须弥前,稍微看一下哥哥…或者老师,没问题吧? 就看一眼,一眼。 犹豫地钻进熟悉的办公室,梅因库恩在里面没发现任何一人。 [哪里去了?有紧急事件?] 猫挨个房间找,没找到龙和人,倒是先找到了神明。 和失踪归来的科学家对话的芙寧娜。 “你是说……将漆黑的海水,转变成元素能量?” “是的,神明大人,据我观察,他似乎用不知名手段污染了海水。” “芙寧娜女士。” 克洛琳德凑过来,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对她耳语。 “这污染似乎是那维莱特先生提到过的,对负面情绪的掌控。” “啊,哦……我知道了,分解海水。” 心不在焉地踢踢鞋子,芙寧娜按照礼节安抚: “不用担心,逐影庭的美露莘部队已经下水執行搜寻任务了,罪犯猞猁一定能被绳之……!!” 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猫立刻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视线落在自己。 [??] 梅因库恩把头一缩,有点想跑。 [芙宁娜看我的眼神,好奇怪?] [怎么感觉有点、有点和芙卡洛斯重合了?] “我、咳,那维莱特执行完任务还会来找你问话的你就在沫芒宫住下不要乱跑我走了不用恭送!” 三言两语打发掉科学家,芙宁娜立刻起身抓猫。 [??] 大缅因四爪绷直贴着墙壁,壓着耳朵狐疑看神。 [芙卡洛斯?没听过你会附身啊?] 虽然紧张,但是没跑。 因为无论是芙宁娜还是芙卡洛斯,都是安全的。 芙宁娜见他没跑,急促的脚步就缓了,她慢慢地走到猫的面前,蹲下摸他的头。 [奇怪,这手法,是芙宁娜没错啊。] 人摸猫解压,但少有人知道,猫被摸也是能放松心情的,梅因库恩被捋了会脊背,很快就躺平了。 “咕噜。” 爽。 五百年锻炼出来的撸猫技巧让梅因库恩神魂颠倒,连被整个举进书房都不在意了。 “咕噜。” 书房里,芙宁娜在花样繁多的宠物用品里挑出把银梳子,一点点,一点点梳开散乱的绒毛。 [这次没有试图摸肚子,不错…] 脚爪抹了香,短尾巴被梳到蓬蓬,胡须也根根分明,大猫变得精神又可爱。 [今天好安静啊,芙宁娜,不高兴?谁又吓唬你?] 芙宁娜没有回答。 她微笑着将绒毛收集,用品整理,然后轻轻搂住猫的脖颈,如同拥抱将要踏上荆棘之路的勇者。 “梅因库恩。” “告别之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 呀,吓跑啦。 也好,跑吧,跑吧。 带着你无法言说的伟愿,与我一同背起枫丹的命运,前进吧。 别回头。 第134章 诲韬诤言,海森的观猫…… 我是艾尔海森。 应因论派贤者的要求, 我将在此记录須彌第一位僭主的生活起居,举止言行,政治得失, 留予后世评判。 …… 維齐尔的工作,与史官毫无关系,我没有记录历史的义务, 也没有兴趣。 但因库尔贤者向我允诺, 以每日千字为价, 只要我记录一天,他就替我处理一天的公务。 作为少数几个能与戾王冷静交流的学者,我認为这是合理的报价。 [一行华丽的留言:哪里合理了!你怎么能要求贤者去帮你代选修課啊!你懂一回头发现学弟变老头的驚悚感吗!!] 有些选修課根本没有存在的必要,在那里坐着也只是浪费时间,卡維, 是你該学机灵些。 * 与神明从沙漠回来的第二日,发现中途離开的戾王因不明原因受驚, 窜入妙论派卡維的床底躲藏,浑身战栗,理智缺失, 无法沟通。 卡维向我求助,我就在房间里点燃迷藥,将他与王一同迷晕。 事成,褪其裤, 取不明藥剂一支,已送去实验室分析。 迅速惊醒, 复回床底,沮丧难安。 没来得及检查更多。 [艾尔海森!我叫你来是安抚他的!懂不懂什么叫安抚啊!你这个冷漠的石头!] [你没感覺到吗?他非常不安,也有点認知倾覆的崩溃感……像是发现以为能保護自己的坚硬盾牌早就烂透了一样应激……] [还有!下迷药时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啊!] 你演技太差, 破绽太多,声音太吵,在旁边安静睡覺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 次日清晨,戾王‘正常’,入教令院,恐吓学者数名,打碎杯盏共十七个,甚吵,打发他去沙漠。 下午,惊魂又起,疾回雨林,匿于房顶。 次次日,又‘正常’…… 如此重复,日复一日,连草神都不会再因无法得知戾王的动向而忧虑。 因为他已经数个月不曾離开須彌了。 “但是不能总这样被吓到在城里乱躲呀,这对精神状態一点也不好!” 草神有谕。 “艾尔海森,我给你放假,你陪他出去看看須彌的风景吧。” “毕竟,你已经是他最不害怕的人类了!” “嘶哈——” 戾王不太同意这个决定。 但我想放假。 * 在雨林游学六日,博览遗迹无数,又收集了不少古文字,是趟愉快的旅程。 戾王始終无法投入风景,时而躲在高树上悄悄观察我,时而在附近的村庄里闹事。 草神想让他放松的心愿始終没有达成,我就以此为借口,又申请了一个月假期。 哈哈哈。 休假第七十四日。 戾王冲进草从里,做扑抓状。 “有、有会说话的卷心菜!” 七十四天里的第一句交流,内容十分荒谬,让人对須彌的未来感到十分不安。 为了确定这是不是病情加重所带来的幻觉,我默认了他的猎捕行动,任凭他追扑着一团空气四处乱跑。 《帝王起居注》现在越来越像《神奇动物观察日记》了。 很糟糕,到最后他也没把猎物叼住给我看,我无法确认那是不是幻觉。 但也不是毫无所获。 我们虽然没抓到猎物,却在丛林中发现了一对離群索居的粉发姐妹。 名为多莉的妹妹如此说: “姐姐生病了!所以要搬到空气好的林子里修养!” 她明显是被骗了,没有人养病时米缸里是空的。 她姐姐应該是付不起须弥城的房租,也付不起须弥城的药费,所以选择在美丽的雨林里等待死亡的到来。 次日,‘正常’的戾王冲入房间,抓住病人,向须弥城医院的方向狂奔。 “再也别想见到你姐姐了,哈哈!” “嗚嗚嗚嗚!” 多莉大哭不止,拿泥巴扔被落下的我。 “绑匪!还我姐姐!” “给你们多少钱都行…把我姐姐还来呜呜呜!” 泥巴很臭,所以我把多莉也抓住,丟进了教令院。 顺便替她选了小孩子们最讨厌的经济学课程。 * 假期结束了。 因为最終目的‘让戾王心情放松’的目的已达成,纳西妲不再愿意批准我的休假。 啧。 他很喜欢看姐妹团聚时的样子,经常躲在医院里偷偷观察,一看就是几个小时。 我推测他应该也有个姐姐,或者哥哥,只是现在被迫分离了。 这个亲人对他的精神状態举足轻重。 * 因论派贤者让我不要再杜撰了。 我让他去给我签到。 * 上任维齐尔第六个月,戾王终于稍稍恢复了些胆气,又试图往国外跑。 方向是璃月的层岩巨渊? 居然不是枫丹。 离开时间也很短,才几个小时,就跑回来了,惊魂未定地大哭,没有王的形象。 “有有有、有个棕色的雄性人类,追我!差点被抓住了呜呜呜呜!” 我认为能追上他的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就告诉他那可能是仙人。 “可能是想和你做朋友哦!” 草神安慰他。 “欸…仙人…” 依旧不安,但睁大眼睛,有点好奇的样子。 如果能与其他生命建立友善的交流,也许能改善他的精神状态,我建议他下次与对方相遇时可以试着说句‘你好’。 “难得有个非人的生物。” “……” 戾王很少与我说话,但我知道他信任我,一定记住我的建议了。 * 去了枫丹,衣摆上挂着汐藻,但回来的依旧很快。 似乎是只在海里游了一圈。 爪子里把玩的圆形晶球,里面含有不低的元素能量。 “艾尔海森,沙漠还有几人不服我,是时候让他们用血来宣告臣服了。” 是‘正常’状态的戾王,他在寻求负面情绪。 沙漠和雨林近期的关系有极大的和缓,必须小心维持不可妄动,我和草神商量后,就背出她写的台词: “虚空终端真重要,知识全在它里面,大家学习都靠它,啊,如果有哪个王把我的虚空终端收走,我要恨死他。” 他上来就把我的终端抢了。 …… “你根本没在恨,骗我。” [神明的留言:噗…抱歉,艾尔海森,让你做出牺牲了,哈哈哈咳!] * 收走限制思维能力的虚空终端对须弥百利而无一害。 但陷在混沌中的人总比清醒的人更多,须弥的王如愿了,他爪间把玩的晶球从一顆变为了两顆。 “王!” 迪希雅听见风波,率领从良的佣兵们赶来。 “请让我们保護你的生命,让你免于卑鄙的刺杀!” 戾王很抗拒,但我很喜欢。 虽然比不上去年,但最近教令院的爆炸声也很吵,干扰我的睡眠。 “沙漠的治安改善,间接造成佣兵失业,无法糊口,这是你的责任。” “不如将他们与剩下的三十人团一起,训练成须弥的第一支正式军如何,你知道,须弥的武装力量一直都有些薄弱。” 戾王同意了。 报名参军的人很多,雨林和沙漠都有,他们会在王路过时轻抚左胸,微微鞠躬。 但他的手里还是很快多出了第三枚珠子。 我认为那生于恐惧,反对派的恐惧。 因为有人拥护的王,和没军队的王,对他们来说是两个概念。 * 暗杀潮歇止后,神反复催促戾王。 “三……你还不想去层岩巨渊吗?” 王惧,躲我身后。 “如果、如果那天追我的,真是人该怎么办?” “那也不能天天挂在手上啊,爆开了什么办?你会死的!” “不会的……” 看来那三颗珠子比我想象中还要危险。 对人类的恐惧感也严重干扰了戾王的心理状态。 为了让戾王交上第一个朋友,也为了须弥的未来,我舍身成仁,丟弃颜面。 “你不处理掉那三个珠子,我就不回去上班了。” “咦…欸?为…?” “因为我是个柔弱的人类,怕死。” 我就这样远离戾王,带薪休假了一个月。 这也就是我这个月没给因论派贤者更新的理由。 * 休假很好,我在这个月里每天都能看三本书,没有什么事要做。 我会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让这样的日子永远持续下去。 但这次能拥有一个月的假期,让我也挺意外的。 毕竟按照戾王对我的需求分析推测,他应该撑不过七天就来请我了,而不是一个月…… “艾尔海森。” 是‘正常’的戾王,他手上没有珠子。 “交朋友的感觉如何。” 我问。 “朋友,什么朋友。” “纳西妲说三个珠子的能量太大,怕虚不受补,我就夜以继日地赶路,一颗丢沙漠达马山,一颗丢蒙德雪山,一颗丢稻妻鹤观了。” …… “找路可用了我不少时间,不过下次再去可不会这么慢了,艾尔海森,你快回来工作,我没你不行。” “层岩巨渊我以后不打算去了,我还没见过能追上我的生命,他很强,是人的话很危险,是仙人的话对我来说又没什么用,以防万一,我还是离那里远点为好。” ……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你在散发负面情绪欸。” 低估了戾王对人类的恐惧,也高估了层岩巨渊对戾王的重要程度,是我的误算。 ‘正常’状态的戾王有野性的聪明,不好诱导,我就顺从地回去工作,等待他药剂失效的那一刻。 “呜啊啊!” 我趁他在旁边玩球玩困了的时候,迅速握住一根锋利的指甲,让他不敢挣脱,又按他脑袋上的穴位,让他头脑混乱。 “艾、” “我突然得了一种必须要在今日内触碰仙人的头发,否则就会死的病。” “王,为了我,你能克服恐惧,从棕发仙人那里求一根吗。” “啊?咦?呜呜呜呜——” 然后我躺下,戴上耳罩,在办公室睡了一觉。 因为没有让病人工作的道理——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也是这种视角,而且也许不止一章。 是的,我在让时间加速流动。 第135章 真正的王,一顶冠冕送…… 戾王这次回来的很慢。 看来是经历了漫长又艰苦的交涉。 回来时不再哭泣, 竖瞳圆亮地向我展示自己的手腕,有点高兴的模样。 “你…摸。” 一根长棕发,绕了许多圈, 系得很稳固,串着珠子和小铃铛,晃一晃会响。 哄小孩子的东西。 再看, 脸上的泪痕也被擦得干净, 头发也有重新梳理的痕迹。 久闻璃月仙人慈怜温厚, 但没想到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應该也有王在他面前哭得太悲惨的缘故。 我摸仙人头发,然后把手串还回去,问。 “他叫什么名字。” 改善須弥王心理狀态的可能性因子,有必要记录在案。 “鐘、鐘离。” “你有向他自我介绍嗎。” 王沉默。 果然没有。 * 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 草神大人赋予戾王的名字。 我认为戾王没有记住,因为我用这个名字呼唤他时他眼神茫然。 但因为王的真名尚不可知, 便先将此名记下。 * 戾王比想象中更喜欢璃月仙人。 以‘正常’狀态在須弥闹过后,总会去层岩巨渊看看, 不论手上有没有元素结晶。 不错,比在須弥城躲藏哭泣要好的多。 * 他在学習! 两年来,第一次看见智慧国的王拿起笔。 但写的不是大陆通用文字, 更像是璃月古文。 “钟离,在教我写一些能安抚地脉的符箓,这能讓能量被最大化吸收。” 学習是件好事,但连简单的现代文字都不算了解, 又怎么能学好更复杂的古代文字呢。 我见他处于‘正常’状态下,就紧急停止工作, 幫他梳理知识脉络,纠正书写错误,布置作业。 期间有贤者催我去开会, 我严词拒绝,因为辅导须弥的王理應重于一切。 合情合理。 * 就任維齐爾的第二年六月十五日,办公桌上出现白色花朵,并一张写着“谢谢”的纸条,字迹潦草。 向生论派学者提纳里咨询,得知白色花朵名为清心,极易枯萎,就拜托他将花瓣制成书签,夹于此书。 * 戾王不善读书,进程甚缓,可称榆木。 我欲工作。 * 神明赐我年假三倍。 戾王定可勤能补拙。 * 不知道璃月仙人对戾王做了些什么。 他拿着璃月儿童的玩具,又买了些兰那罗雕像,哆哆嗦嗦地走向枫丹的方向。 回来时心情不错,躲在角落看我,看了好久,小声说了句晚上好。 “好。” 钟离先生如果能来教令院开设教育学课程应该不错。 * 送去实验室的药剂始终没有结果,明明连我后派去各国的调研团都回来了。 戾王丢下珠子的地方,沙漠的达马山百年来首次出现绿意,雪山温度不明显升高,鹤观雾气微散。 层岩巨渊未发现明显變化。 “纳西妲,钟离先生给我介绍了第二个仙人朋友,他头上角很大,名字很怪,叫若陀哦。” “……欸?欸??” 看来變化在了另一种人類不知道的方面。 * 上任第四年,须弥改革无数,百废俱兴,萬事向荣,反动派不足为惧,人民安居乐业,戾王精神状态稳定,身体状态也是。 他在长高。 这是好事。 因为作为少年人,他的生长发育一直都过于迟缓,过去四年里增加的身高都比不过今年任意一个月的。 但作为成长的代价,他那张卡通面具有些不合脸型了,挤得他呼吸困难,喘息频繁。 “摘掉,换个新的。” “不!!” 我起先没管,认为他憋难受后会自己脱下,但我很快发现面具与皮肤接触的地方渗出血迹,那是他强行按压所导致的刮伤。 无论这面具有何意义,都有些过了。 “你觉得送你面具的人,看见你这样做,会高兴嗎。” 我如此谏言。 “……” 他沉默,但依旧不愿。 “他、看不见。” 无可救药。 耳边一直有人急喘严重影响我工作效率,我就找人幫忙。 我当然需要人帮助,我又不是萬能的。 我去军营里找到迪希雅,去工地挖出卡維,再找一些锦上添花的人商量。 计划定在戾王必定不会捣乱的花神诞祭展开。 草神亲政亲民,性情良善,每逢子民有惑,从不吝啬指教,躬身间将智慧展现。 为了报答她,花神诞祭也一年比一年隆重。 因为没有与戾王有关的节日,所以我将事情讲明给草神听后,获取到机会实施的准许。 在盛会的末尾,人群将散未散的时刻,迪希雅喝然上前,献大剑之舞,其舞轩昂,引赞声如潮,气氛又高潮。 趁人群聚集,也趁戾王不备,卡維登高疾呼。 “戾王何不与民同乐?也当纵情欢唱!” 王不语,因为张口面具会松。 “我无法忘记你曾经帶给须弥的恐怖,但却更无法忘记你如今的功德。” 卡維放肆嚣张,趁此胡言乱语,险些忘记引出正题。 “须弥的子民们!如果你与我拥有同样的观点,就将身上的首饰取下,无论好坏与优劣,皆投掷予我吧!” “因为,我——妙论派的奇迹,将会把你们的爱与恨都熔碎成面具,牢牢地贴在王那张人不配见的尊容上!” “!!!” 投赠者甚多,珠宝首饰不计其数,卡维险被击晕。 “不许抢!” 赛诺与风纪官维持秩序,提纳里又帶可信任的同学们出来,将赠物一一捡起,帮卡维送到工坊里。 其中好的甚好,价值千万的玉石亦有。 坏的甚坏,树脂与玻璃亦有。 卡维废了一番心力,将他们清洗,消毒,熔炼,打碎,用粉末贴出他满意的图案。 与王同发色的灰底,与王同瞳色的金纹,绘着草叶的纹路。 我陪伴着有些忐忑的多莉姐妹,看她们将新面具奉上,同时表达着迟来的感谢。 “你很可怕,但我们还是觉得,能遇见你真是太好啦!” 王是‘正常’状态的,我看不出他的喜怒,就直接对着发呆的他问: “这万民的爱恨,能否令你稍微动容,令你垂目看这不得你偏爱的国度?” “……” “你是个狡猾的人類,艾爾海森。” 啊。 我明明只是为平静生活奋斗的普通学者。 * 剩下的珠宝很多,卡维又花了些时间,打造了一顶王冠。 这次他没有磨碎,上面的玉石有的暗淡,有的耀眼。 “嘿!你大概是第一个头上带假货的王了!”愚臣卡维挑衅。 “又有哪个王者能得万民的赠物为冠呢?我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王。” 王不介意,对着冠冕看了又看。 “纳西妲。” 他问神明。 “你愿意将这冠冕戴在我头上嗎。” 神明毫不犹豫,神情略带遗憾。 “不想举行个仪式吗?加冕礼之類的?” “不。”王说,“欢笑与喜悦对我来说毫无益处,这已经是我能容忍的最大极限了。” 他正了正头上的冠,适应了下头上重量,又看向我: “你还有什么激进的改革?听说你想学习枫丹,讓学术和政治分离?” 王迫不及待地想收集负面情緒,看来今天的事情还是讓他感受到了焦虑。 但他没有想过,让我改革只能带来一时的情緒波动,若改好了,又怎能压住人民的爱戴呢,他想要的东西只能越来越难得到。 “那个不急。” 我只能拖延时间。 “你外套也短了不少,换了吧。” “不。” “换。” “不。” …… * 我以为撑到他药效结束就好。 可是晚上时,我听到天花板上有窸窸窣窣的响声。 睁眼一看,是一对反光的眼睛。 “艾尔…海森…” 王顶着冠,声音悠悠: “我要…情绪……” 真好啊,他越来越不怕人了。 真不好啊,他越来越不怕人了。 * 上任第五年,我什么都好。 沙漠绿草如茵,派出的考察队意外得知了赤王死亡的真相,已公布,沙漠与雨林统一的日子近了。 草神告诉我,她快要能独自打开世界树的通路了。 戾王有些不好,他手里出现的晶球越来越小了,枫丹的海平线下降得也缓慢,还没有他身高长得快。 * 上任第六年。 和卡维话不投机。 啧。 心情不好,断更。 * [生论派学者的留言:??等等,艾尔海森!贤者让你写的不是史书吗?你这完全是放飞自我了啊!] [怪不得贤者后来完全不帮你跑腿了,还到处说你是个油滑的小子,不值得信任……] [这本书里有好多细节让人在意,放在这里落灰真是太可惜了,这样吧,我也记些东西好了。] 我是提纳里。 一个即将毕业的学者。 既然这是对戾王的观察日记,那我现在就去看看戾王好了。 反正也无事可做,毕业答辩也过了,巡林官的考试也过了,我现在是教令院最清闲的人! 说起戾王,我后来又在神明的帮助下调查了些有关貓又和化貓的事。 其中化貓的起源让我很在意,那是稻妻的五百年前,民穷国乏的战乱时期。 因为很穷,所以大家都吃不起饭,因为很穷,所以连貓狗牲畜都一起挨饿。 而历史上第一只化猫,是一只长长长长尾巴的家猫。 长尾巴的猫太饿了,太饿了,它咽不下干饼,也吃不下蔬菜,就跳上桌子,像人一样站立,两只爪子捧着灯盏,顶着对灯火的恐惧伸舌,狼吞虎咽地舔食灯盏里的鱼油。 灯火啊,将小猫狼吞虎咽的影子放大无数倍,投放在纸门上,惊吓到了因战乱而精神恍惚的人类。 妖怪的影子!妖怪的影子!它要吃人了! 现出原形吧! 长尾巴的猫就这样被铁锹拍死,丢掉了。 妖怪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死去? 人类依旧惊恐。 它一定会回来报复我们的! 它一定会回来报复我们的! 它一定会回来报复我们的! 人类如此希望,命运就回应他们的愿望。 猫尸乍起,其形铺天盖地,将所有惨叫的人类都吞入腹中,直到最后一声咒骂消失在尖牙里,它才变小,躺下,睡在土里,重新变成一只死掉的尸体了。 很奇怪的起源故事,对吧?就好像没有人类,化猫就不会诞生一样。 据说很长一段时间里,稻妻人都会特意把幼猫的尾巴剪掉,防止它们变成同款化猫……咦,我突然想起来稻妻是不是特产短尾猫来着? 呀,看来恐惧已经刻进基因了,人和猫的。 好了,先写到这里,我好像看见戾王那顶五彩斑斓的冠冕了,说起来叫他戾王真的还合适吗?总感觉有点违和感。 但也不能叫大贤者…… ……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你快回来!!啊啊啊! 血!戾王他浑身是血!手里抱着个绿发小女孩!! 蓝发的学者!鲨鱼牙!头在飞! 我我、我是提纳里啊!你认不出来我了吗? 障眼法!*—— 作者有话说:障眼法:提纳里e技能语音,使敌方优先攻击三只苍蝇。 把化猫的传说提瓦特化了。 日本能特产短尾猫,确实被许多人认为和化猫的传说有关联。 不过也没证据就是了。 第136章 身份初明,愿你健康且…… “戾王!戾王!” 提納里疯狂喊叫, 但是没有用处,猫耳的青年毫无反应,他瞳孔涣散, 面具下溢出声声恐怖咆哮。 “嘶嗷……啊嗷嗷嗷!” 突然,他扔下手里的孩子,挥舞尖爪扑到那无头的尸体上! 血花四溅。 “我天……” 到底发生什么了? 戾王他确实是行事粗暴, 但相当珍惜生命, 就算是把人打殘也不会打死啊! 震驚中, 提納里不忘一个急扑,将被扔到草地上的小女孩护住,捂住她的眼睛。 “什么事也没有哦,不要看……” 这场面太少儿不宜了! 啪! “滚开。” 女孩響亮地拍开提納里的手,紫瞳阴翳凶狠。 “我要看。” “我要看这个伤害我的人, 是怎样被千刀万剐的!” 伤害? 提納里冷静下来,重新看这被扔下来的孩子。 脸色苍白, 骨瘦如柴,全身上下都缠绕着大片的绷帶,从缝隙中漏出黑色鳞片和……帶血针孔? 实验儿童??? “…太好了, 我就知道戾王不会殺无辜人。” 提纳里也没想到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会是这个。 “王啊!王!剖开它的肚子,踩碎它的心脏!好,对!就是这样!!” ……这孩子的心理状态不容乐观。 “抱歉,但我还是觉得你别看为妙。” “滚啊!滚!” 不顾反抗地捂住她的眼睛, 提纳里看青年王者嘶吼着划开尸体的肚腹,取出心脏踩碎, 余下的部分撕成无数片,就如同那孩子的愿望一样。 “戾王…” 等到撕无可撕后,提纳里夹着尾巴问血泊里伫立的青年: “你、你现在还清醒嗎?” 梅因庫恩的耳朵弹跳一下, 涣散的瞳孔緩緩凝聚,凝成精神的竖线。 “……” 他捻捻手上的血,又看看地上的人头。 多托雷。 想起了好多不愉快的回忆。 今天药剂失效后大概会很难受。 “别怕,提纳里,只是一次久违的失控罢了。” 梅因庫恩面无表情地踩碎那头,安抚学者。 “只要你保持着善行与善心,就永遠不会遭此横祸。” “失、失控?” 虽然有很多不解,但提纳里微微松了口气。 “太吓人了,艾尔海森知道你有这种状态嗎……” “?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艾尔海森。” 猫不解,蹲下身子,看向在学者手里不安分挣扎的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 年輕的王者,他眉目锋厉,眼底却含着温和的关切,孩童不由得安静了。 “…我是柯莱。” “可有归处。” “我是和妈妈、妈妈做免费体检时,不小心被坏人抓住了!” 柯莱激动起来。 “她一定还在找我!妈妈、我想回家找妈妈!” “这样啊。” 梅因庫恩遗憾打消了收养的念头。 “那么,就先和我们回须弥城……” 就在这时,一阵癫狂的笑声響起。 “哈哈哈!你没死!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哪怕仆人和那些孩子再怎么撒谎我也知道!” 博士的另一个切片,他的脸因快乐而扭曲,眾多的愚人眾围绕在他身邊,槍口闪烁火光。 “梅因庫恩!我可爱而又坚强的孩子——你幼时就能在实验后暴起扣挖我的眼珠,长大后又怎能輕易地死在库嘉维娜的手下?” …… “戾王!” 片刻沉默,提纳里一个猛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向年轻的王者。 “什么实验?他说的是真——” “提纳里。” 梅因库恩没时间理他,黑雾在他手中凝成长槍,起手间似有岩龙吟啸。 “一会带柯莱躲着点血。” “因为我要宰生了。” “啊啊啊啊——” 雷锤风拳,冰铳岩使,如稻草般被扫倒在地呻吟,一槍击碎自行的机关,一爪撕裂飞天的造物,梅因库恩轻而易举地博士踩在脚底。 “下次叫你最强的切片来。” 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他举枪就欲结束博士的性命,脚下却响起淤泥般的低语。 “啊啊…成熟,美丽,俊俏,多好的躯壳啊…可惜生了执念…” 就在枪尖刺穿脖颈的瞬间,博士奋力挣扎,对着柯莱的方向大喝: “你以为我毫无准备?魔神殘渣!你还在等什么!夺舍他,然后为我所用吧!” “咦?” 柯莱正兴奋地看着王者扫荡四方的景象,闻言突觉大脑一阵灼痛。 糟、糟糕! “?”提纳里发现不对,“哪里不舒服嗎,柯莱。” “呜!” 柯莱无法回答,她在拼命压制身体里的魔神残渣,那些败者的怨念与古老的意志。 [人类崽子,滚开!] 黑蛇一样的魔神吐出火焰,灼烧她的灵魂。 [别挡我还阳之路!] 柯莱疼得冒冷汗,“不行!不行!” [小姑娘,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我离开你的身体嗎?]魔神放緩语气。 [今日,我将去到那个猫耳王者的躯壳里,你将再也不用因我的缘故而备受折磨了。] “不行!” 柯莱抱着头惨叫: “他帮了我,就是恩人,我又怎么能让恩人受和我一样的苦!” 孩童有恩报恩的思想是何等纯粹,但只能引来黑蛇的阵阵嗤笑。 [受和你一样的苦?蠢货,你真是想多了,我分明是要带给他解脱。] “胡言乱语!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愚蠢的人!那人生来就是个活尸!根本算不上拥有灵魂!] [支持他在世上磋磨的,不过是人类杂糅的愿望罢了。] [哈哈哈,谁许下了想让他活下去的愿望?啊,好像还不少呢。] “…你说什么?” 柯莱大驚,心门瞬间失守,而魔神残渣抓住机会冲天而起,一头扎入王者的身体! “……” 梅因库恩下扎的枪尖瞬间停住,悬在博士的喉结上。 “黑炎之蛇?” 博士躺在泥地里,用嘶哑的喉咙呼唤那魔神的名字。 “你夺舍成功了吗!?” “戾王!” 柯莱的小脸煞白,她能感觉到,那股一直折磨她、与她纠缠不休的邪恶意识,此刻正狂笑着涌入另一个容器。 “对、对不起……我…我没能拦住它……” “什么?”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生论派学者来说都有些超纲,提纳里下意识拿出笔记本。 “剛才发生什么了??” 他还没来得及翻开,就看见本来安静的王者突然极痛苦地惨叫一声,手中长枪如蛇般软化,拦腰勒斷博士的腰身! “啊啊啊啊——居然、又失败了!” 切片躺在地上喃喃,声音怨毒。 “从小到大,你就不能、乖一会吗!” 提纳里真想把他拼上,然后逼问他这些含糊不全的语句都是什么意思:“你们这些人,到底能不能说清楚一些!” 什么实验体,什么从小到大,难道让我们的王至今都惊骇难安,畏缩恐惧的,就是你们愚人众吗? “嗷——” 还有钻进王身体里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他看起来又要失控了! 有愚人众看见博士将死,起身护主: “执行官大人!” “啊啊啊、” 如蛇的灰雾立刻将他拦腰勒斷,和他的主子一样。 “妖、妖怪!” 那不护主只畏缩的,也没逃过厄运,灰蟒绕碎他全身的骨骼。 “唔!” 连那之前被打晕在地的,也未曾放过,小小的树林里,迅速被尸体堆满。 “……” 最后的最后,提纳里背着耳朵,与王混沌的眼睛对视,斑斓的冠冕,已被血液漆成猩红。 “你、你还有意识吗?我是提纳里啊!” “快跑!” 柯莱急急推他: “魔神残渣,会让人发疯的!连我都不受控制地殺过人!” “不是我不想跑,是我根本跑不过啊!” 提纳里很有自知之明,他吓得对戾王缓缓地低摇尾巴本能示弱: “我是提纳里呀,你……” 一根黑鞭袭来。 “障眼法!!!” 黑鞭一扭,迅猛地抽进学者生成的草元素幻象中捆锁空气。 有、有用! 估计能控他一段时间。 嘭! 草元素一秒被抽散,没有神智的戾王缓缓看向孤苦无依的二人。 “…大哥哥救命!” “……障眼法!” * 梅因库恩感觉耳邊很吵。 一直有蛇嘶嘶地叫,叫得人想发疯。 但最吵的还是那接连不断的“障眼法”。 根本就没停过。 “我不行了!我一滴元素也挤不出来了!” 将柯莱往身后一推,自己往地上一躺,提纳里筋疲力尽: “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露出腹部,是友善的表现…] 梅因库恩混沌地站住,盯着提纳里的肚子发呆。 [好像还有个崽子…] “欸,欸?” 柯莱看了看提纳里,又看了看耳尖滴血但确实停止了攻击的梅因库恩。 也跟着并排躺下。 “跟着学总没错……”她嘟囔。 “啊,你不能什么都学啊,我是真没办法了。” 提纳里躺着劝。 “跑又跑不过,打也打不过,控也控不住几秒,唉。” “……所以你躺下,其实是因为不想活了,要自杀?” 柯莱后悔了。 “啊,那倒也不是。” 提纳里笑起来。 “我只是记得‘只要你保持着善行与善心,就永遠不会遭此横祸’这句戾王剛出口没多久的承诺。” “喂,作为一个贤明的君主,你应该不会这么快就食言?” 他仰头,鼓起勇气问站在他身边的猫耳青年。 …… 君主。 “呃啊……” 痛苦地晃了下头,梅因库恩感觉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清,脑中残留怨毒的幻声。 但责任心上涌,让他无法真正堕入深渊。 “半小时杀了几十人的贤君吗,我看你也病得不轻。” “!!!你好啦!?” 提纳里一个打挺坐起,惊喜地看向梅因库恩。 “谢天谢地!我刚才还在想你要是一直这样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刚才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失控?这种情况常见吗?第二次失控是因为愚人众吗?” “烦啊。” 梅因库恩躺下,躺在他的旁边,露出沾血的腹部。 “你只需要知道,遇见我神智不清楚时,赶快跑就好。” “因为真的会被杀死的。” 他等提纳里露出惊恐的目光,就和以往经历的一样。 提纳里也果然如此,眉宇间染上淡淡的恐慌,那来自人远离危险的本能。 但。 “既然如此,那么就更应该调查清楚发病缘由,不能逃避。” 提纳里取下他的冠冕,用衣摆擦掉血迹,重新给梅因库恩戴上。 “因为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希望你健康,干净,快乐。” “永远幸福。” 第137章 无限回应,不要生物许…… “这是——!?” 附近的人听见惨叫声立刻惊恐地去报了案, 可等到風紀官赶来时他们也倒吸凉气,对着眼前的情形说不出话来。 “何等的人间惨剧……?!” 賽諾眼见,一眼看见血泊里零零碎碎地曳出三行脚印, 方向直指躺在草地上的血人。 血人闻声睁开眼睛,露出鲜亮的眼白:“啊,賽諾, 好久不见。” “!!?” 若不是这个声音和那顶王冠, 賽諾根本认不出这个连虎斑纹都被彻底盖住的脑袋! “等等!” 提納里夹着尾巴跳起来: “不是你看见的那样!有内情!” 梅因库恩:“也不算有内情吧, 毕竟造成如此情境的…” 他还没说完,賽諾一个箭步上前,冲到那杀人凶手的面前。 “没受傷吧!!” “…的确是我。” 梅因库恩迟钝地补全了下半句。 “……” 一躺一坐,二人沉默地对视了下。 “按照流程,你应该立刻盘问我。” “你受傷了吗?” …… “作为大風紀官, 你应该——” “你要让我把同一个问题重複三遍吗?” “唉。” 梅因库恩实在不习惯赛诺严肃又认真的赤瞳,妥协回答: “没有, 这里没有一滴血属于我。” “很好。” 赛诺点点头,伸手将他扶起,又快步走向正在拉隔离线的同事们, 留下一句: “我将会在完成初步调查后向你进行问询,请提前为我预留三小时以上的时间,期间不容许任何人陪同,这里特指艾爾海森。” “这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因库恩立刻对放松下来的提納里抱怨: “作为臣子, 他质问天子,作为执法人员, 他没有立刻向嫌疑人举起长枪,矛盾,矛盾, 两条路都不贯彻到底,他到底是想忠于我还是忠于律法?” “天!” 提納里真想翻白眼。 “你就没想过一种可能,那就是赛诺信任你根本不会做恶人恶事吗!” “呵。” 梅因库恩自己都不信,但他不得不承认,被提納里如此解释后心底有种莫名的畅快,就扬声呼喊: “赛诺!” “我忙着呢!” 赛诺捡起地上的手铳,微微一愣。 “愚人众的武器?这算非法入侵了,再加上对戾王出手的理由,我们完全可以先向至冬方问罪……” 而击杀入侵者的戾王,不用承担任何责任,这很好,但戾王为何突然大开杀戒,手段还如此残忍……这不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啊。 “赛诺。” “停止干扰,你是想让我提前开始对你进行问询吗。” “赛诺。” “安静。” 貓不听人话: “赛诺赛诺赛诺赛诺……” “喂!” 赛诺愤然回头: “你就不能趁这个时间洗洗脸,扣扣耳朵里的血痂吗!” 他这一回头,手里就猛地多了个孩子。 “!!” 是柯萊,她身量瘦小,草丛又高,赛诺情急之中竟没发现她躲藏的痕迹。 “这孩子是……” 他眼神粘在孩子手臂的针孔上。 “呜噫——别碰我!” 柯萊挣扎得厉害,但梅因库恩还是不顧抗拒,将她往赛诺手里塞。 “我记得,你好像和魔神打过交道?虽然你接触的不是魔神残渣,但总该有些缓解痛苦的经验吧。” “!!” 一語破石破天惊,赛诺立刻明白了柯萊的身份。 和自己类似的魔神实验体。 但不对呀。 “她体内确实有新鲜的侵蚀痕迹,但我却感覺不到任何一道古老的意志,就好像刚刚已经离开了一样。” “哈,你倒是很敏锐嘛……” 柯莱反抗的动作稍缓,但言語依旧带刺。 “那你有没有感受到,那个魔神跑去哪里了呀?” …… 赛诺的视线掠过一切正常的提纳里,最后缓缓停在梅因库恩身上。 “你看我做什么。” 魔神残渣,败者的怨念,又称业障,祟神,污染环境,扭曲心智。 而长期接触,或是以身压制者…… “不过刚才好像确实有东西在我脑子里说话…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小时候也经历过。” “不过没关系,我能感觉到,他的怨念不如我強大,所以就被我打碎了……赛诺?” 赛诺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眼神惊恐: “你、你不是说你没受伤吗?” “确实啊。” 梅因库恩在面具下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 “连刮伤都没有。” “笨蛋!!” 他忽然感觉手上一紧,赛诺大力拖着他向前。 “你的精神和灵魂也是同样宝贵啊!” * 怎么回事。 完全没必要吧。 洗了个澡,拿毛巾擦掉头发上的水,梅因库恩困惑地看向身边围的一群人。 “你感觉怎么样?” 纳西妲小心翼翼地手用捏他的头,绿光闪耀间不知道在探查些什么。 “抱歉,我只能感受到阴冷浑浊,和以前一样。” ……你以前也查看过我的心灵? “戾王。” 艾爾海森在旁边,面上不显,手里却少见地转着笔,有负面气息。 “你不能再疯了。” 嗯,是艾爾海森式关心。 “听说你又遇袭?唉!我就说你身边该跟着几个护卫!” 迪希雅,放弃吧,我不会聘你的。 “貓耳朵的!” 卡維推开宫门,神情匆匆。 “听说你出事了!?” “啊,卡維。” 梅因库恩有些惊讶。 “你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和艾爾海森绝交,绝不会再出现在同一片屋檐下了吗。” “天!但你这不是出事了吗!我总不能当不知道吧!” 瞪了艾尔海森一眼,卡維疾走几步,将顺道买的枣椰蜜糖塞进柯莱手里,他和其他几人一起催促: “好孩子,快讲讲,那个魔神还说了什么?” 柯莱也洗了澡,换了新衣服,身上的伤也被包扎,此时见手上多了蜜糖,就犹豫着往嘴里塞。 “他说…他说……” 甜也洗不掉心中的不安,柯莱小心翼翼地看着竖瞳的青年。 他兽耳笔挺,眼神灵动,顧盼回首间是天然的不羁,野性的威严。 显得柯莱接下来要说的话格外荒谬。 “他说,戾王大人生下来就是具活尸,没有灵魂的存在…” “啪!” “这不可能!” 卡維闻言狠拍了一下桌子,吓得柯莱一哆嗦。 “他要是尸体,那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两步窜到梅因库恩的身边,卡维双手抓住貓耳朵,捏捏。 “热乎的都是!” 梅因库恩:“卡维,回家收拾收拾准备去沙漠做工程。” “看,还会报複人!你管这叫没有灵魂??” 如今沙漠生态环境不错,连大草原都出现了,卡维完全不带怕的。 “但也总不能是空穴来风,好歹也是魔神的一部分。” 提纳里低语。 “到底怎样才能造成这种情况,又活又尸的……!” 等等。 有关尸体的故事,我最近不是刚亲笔复写过一个吗? 那有关化猫的传说…… “怎么了,提纳里。” 赛诺拍他肩膀。 “你脸色好差。” “如果不是猫又……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什么?” “艾尔海森…” 众人困惑的视线里,提纳里轻轻拽住永远冷静的学者。 “你曾经说过的吧,化猫不可能拥有后代,因为它们已经是尸体了。” “确实如此,而且我认为化猫根本不存在,因为提瓦特尚且没有被证实的死而复生案例。” “不,也许没有复生,那就是具尸体。” 一具什么也没做,但却被无故施加了憎恨与恐惧,以及诸多幻想的小猫尸体。 “我假设,艾尔海森,只是假设。假设化猫诈尸于人类強烈的负面情绪——恐惧、憎恨,以及夹杂其中的、扭曲的‘期待’。” “那么,反过来呢。” “反过来用无数纯粹的爱、炽热的期待、最美好的祝願去浇灌……是否也能让一个本不可能降生的胎儿,‘活’过来?行走、成长、如同一个真正的生命那样……永远存在下去?” 殿内一片死寂。 那看似荒谬的魔神低语,与这个离奇却充满悲悯色彩的假设交织在一起,指向了一个令人震撼的可能性。 梅因库恩……他们的王,那看似暴戾莫测的外表下,或许隐藏着这样一个温柔到近乎残忍的真相。 “哇……这简直、简直也太浪漫了吧!” 卡维第一个笑起来,他跳到一脸茫然的梅因库恩面前,伸出手,极轻极轻地碰了碰梅因库恩王冠上最明亮的那颗宝石,仿佛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你是被爱所创造的,人心凝聚的奇迹!” “?” 梅因库恩听不明白,也看不明白卡维眼中明亮的光彩。 爱?抱歉,在我短暂的生命中,还是恨的占比更大些,你们大概是猜错了,毕竟,我到现在还是只能感受到负面情绪呢。 “糟透了。” 但除了卡维,没几人在笑。 “如果这是真的……” 提纳里揪住耳朵,尾巴垂在地上。 “糟透了。” 艾尔海森又念一遍。 “哪里糟了!” 卡维仍在兴奋中。 “某种意义上说,他完全是我们人类的孩子啊,因为他的生死性命都……欸?” 兴奋戛然而止,卡维发现一个可怖的事实。 “他的生死性命,都……维系在人类的願望上?” 因为有人喜悦他,希望他活下去,所以他可以活下去。 那如果有一天,没有了呢。 …… “这不是、我所学习,我所认知中的生物……” 提纳里喃喃自语。 “这根本就没有自主性。” …… “还可能会更糟。” “因为介于他身体对人类愿望的响应机制,我们根本无法分清他现在所行之事到底是出于自己的思想还是他人愿望的诱导。” …… 这时,一个风纪官走进来,犹犹豫豫。 “赛诺大人,有意外状况……” “说。”赛诺环顾一圈。 “这里没有值得你顾忌的人。” “城里,发生了奇怪的事,好多人的家里,被从门缝中塞了这个。” 他低头,奉上一张可怖的画片,其中数具被拦腰斩断的尸体,赛诺看了觉得很熟悉。 “不是警告过你们不能把现场照片泄露吗!怎么搞的!” “不是我们!我们没拍过这么广角的画片!” 风纪官连连澄清: “而且,画片后面都写着…写着……” “什么?” 赛诺翻过去一看。 这就是你们的王,一头嗜血而滥杀的野兽,看看他的真面目吧!! “该死!” 一张血腥的照片,再配上如此充满诱导力的词汇,赛诺简直不敢想,该有多少无知的民众对戾王生出恐惧厌恶之心。 “一定是愚人众或反动派捣的鬼,我们中计了!” “赛诺大人,我们现在要强制回收照片吗?”风纪官恐惧到不敢抬头。 “不,晚了,已经看见了的又怎能让他忘记呢?强制的回收只能引起逆反心理,立刻将案件细节公布,澄清事实!” “等等。” 梅因库恩打断他。 他还没忘记救世的愿望。 “不要澄清,这正是我想要的。” “哈?” 赛诺大怒,横眉与之对视。 “你听不明白提纳里说的话吗!被恨你有可能会死的!” 梅因库恩从来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他现在只顾着威胁: “不许澄清,否则我就将你——” 嘭! 关键时刻,艾尔海森夺过书本,重重地砸中梅因库恩的面门。 “赛诺,速去澄清。” “是!”赛诺疾驰而去。 “艾尔海森?” 史书掉在地上,其中甩出清心的花瓣。 “我以为,我们已建立了稳定的合作关系,就像过去的几年一样?” 梅因库恩困惑不解,额头泛起青紫。 “你不是不喜欢变动吗?” “很抱歉,虽然我偏爱平静的生活。” “但我也有基本的道德与良知。” 背叛的维齐尔,艾尔海森如是说。 “拦住他,药剂还有三分钟失效!”—— 作者有话说:提瓦特的底层逻辑,人界力的核心,愿望,什么都做得到。 第138章 无胚空种,愿赐你真正…… 梅因库恩!梅因库恩!谬误的胎儿!无胚的空种! 哺乳你的不是乳汁, 喂养你的不是米粮。 你起来,行走,奔跑, 跳跃,第一声啼哭乃至第一次呼吸,力量都不源于血肉的燃烧。 而是源于对纯粹愿望的响應。 “神啊, 你不能如此愚弄我, 至少要留给我一个……” 你响應了妈妈想要婴孩的愿望。 “怀特, 是不是只喂他羊奶就够了?我不会养啊,小家伙,你坚强些,可别死……” 你响應了孤儿诚挚的善心。 “梅因!” “老大!” “离开壁炉之家后,我们会成为怎样的人呢?” 看, 你的未来,今后, 与明天。 “艾爾海森!” 残缺的生物!生于愿望者,也将困于愿望,永远为人类的期待奔波劳碌。 撕开神明的藤蔓, 推开炽狮的火拳,梅因库恩勃然大怒,药剂也壓不下他狰狞的兽吼: “你明知道我在为什么向前!” 唯有楓丹,唯有楓丹—— “散射, 分光,理论的推演。” 面无表情地释放出大量菱镜, 艾爾海森试图用光线擾乱貓的方向。 “真希望你生来就在我国。” “艾爾海森!” 但没用,矫健的王,盛年的王, 他迅捷如豹子,輕而易举突破人类的封锁,要去捉那正义的大风纪官。 “别干擾我……!!” 嘭! 艾爾海森前扑,果断壓上他的脊背,抓住他的利爪就往脖子上抹: “臣要死諫,请陛下杀我。” 语气平淡如水,不像死諫倒像是拿捏人。 梅因库恩急急地收爪子:“!?” 平日里怎么不见你称臣叫陛下?? 怒气一顿,唯恐自己真伤了艾尔海森,梅因库恩只能捏拳停步,站在原地,控制力度去甩背后脆弱的人类。 “住口,滚下去。” 他忽然又觉得腿上一紧,低头一看,提納里满脸木然,狐耳泛红地滑过来抱住自己的腿。 “我也死谏。” “你再走,我就要一头撞死在你膝盖上。” …… 你成熟靠谱的学者气质呢?不要了? “你们这些……” “哦唷~” 如同找到了弱点般,迪希雅立即收了拳头,拿出大剑横在自己脖子上。 “我也死谏,嘿嘿。” …… “哈哈哈哈哈!” 实在是没憋住,卡维狂笑几声,然后优雅地打开窗户,将身子探出去望: “哎呀,真高,也不知道能摔断我几条腿。” 小柯萊左右看看,有点迷茫地举起小手:“那我也……死剑?” “真好呀。” 納西妲见状,不再忧愁,輕輕地微笑起来:“那我也……” “都给我闭嘴。” 梅因库恩打断。 “……呵,你们以为我会因此动摇嗎。” 他一扭头,直接背着艾尔海森,拖着提納里向门口而去,两人的重量对他来说不过是轻如鸿毛。 “不,就算你们没在开玩笑,真的魂归地脉,我心中也绝不会有一丝……呃。” 年轻王者的身体猛然一僵。 艾尔海森感觉自己身下的脊背已开始发软。 提納里感受到自己手里的腿已开始颤抖。 不复威严。 唉,不管来几次也无法习惯这种反差啊。 提纳里体贴地松开手,后退,对艾尔海森无奈叹气。 “唉,你拖延时间的把戏成功了。” 他已经不能冲到人群前,把正在澄清的賽諾揪下来了。 “所以你还不快松手?” “……” “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安静地看着梅因的貓耳,看它由竖挺变为垂软,如同臂下瑟缩的肩膀一样。 “艾、艾尔海森……” 高高的衣领下,怯懦的青年轻转了下脖子,又不敢完全回头,只能颤抖着祈求: “你、你能不能…松开……” 若是在几年前,他现在已经完全吓晕了。 艾尔海森回忆。 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有表达的能力。 这些巨大的进步,以及须弥当下的和平,都是我一手促成的,我功不可没。 既然如此,那么,我还能做到更好,更完美。 想到这里,他就更紧,更牢,更具有压迫性地从背后抓住梅因库恩,声音平静但不可违逆:“戾王。” 猫不安地甩尾巴,“嗯…嗯?” “我不会再为你出谋划策了。” 手中用力,按压肩膀,以示郑重。 “一切会讓民众将负面情绪放在你身上的改革。” 然后松开,干脆利落,以示决心。 “都不会再有了。” …… 少顷的沉默,然后是旋风般的回头,和轻细无助的惨叫。 “为、为什么!” “你、你不是我的维齐尔嗎!你不是我的辅佐官嗎!你不是我的、我的朋友嗎?” “你要帮助我呀!” 枫丹、洪水,救世。 须弥、人民,冠冕。 梅因库恩举起手,扶住头上的王冠,他惊慌地发现一件事。 “如果没有、艾尔海森……” 没有他智慧的帮助,没有他理智的头脑,没有他看似荒诞但总是正确的政策。 “那我就、就不敢对须弥下手了……” 万民的爱啊,足以磨平猫起先锋利的指甲,讓他只敢露出爪垫。 “…我、我已经、做不到,像刚来这里时那样了…” 那该怎么救世啊! “意料之中。” 谁也不知道这讓梅因库恩进退两难的局面是不是艾尔海森特意构建的。 “我言出必行,戾王。” 捡起掉在地上的史书,将清心书签塞回其中,艾尔海森对瑟瑟发抖的青年一点头。 “提前下班,明天见。” “不行,艾尔海森,我不能没有你……呜!” 惊恐之下,他甚至头一次伸出爪子,要去抓,去挽留将离开的人类。 艾尔海森一把抓来卡维挡住他。 “别哭。” “等等,你这是在哄人吗??” “嘶啊啊!” “快走。” 指责声和炸毛声一同响起,而艾尔海森只顾着抓住朋友当盾,迅速地向外冲,冲进人群中。 “艾尔海森…别走……” 梅因库恩不敢跟,只敢耷着耳朵在门后呜咽。 “咪嗷…” “唉,这!” 卡维面露不忍。 “别听。” 艾尔海森将耳罩递给他。 “冷酷啊,真冷酷。” 迪希雅在旁边叹息。 “怎么,想绑我回去哄他吗。” “那倒不是!” 除了提纳里牵着的小孩子,一脸茫然的小柯萊,无人露出心动的脸色。 “既然知道负面情緒可能对他的生命有害,那么无论王怎样哭喊着求我,我也只会硬着心肠,对他报以爱意呀!” * 纳西妲改造了旧有的虚空终端,将支持跨国聊天的新终端分发了下去。 嘀—— 虚空用户载入中 这猫是我家的·聊天群 提纳里:朋友们,我分析了艾尔海森笔记里的一些数据,结果果然令人在意。 提纳里:戾王刚上任的时候,明明处于高速生长的少年期,可体重却持续走低,直到几年后新政逐步落实,才随着名声和身高一起迅速增长……唉,我们的推测极有可能是对的,怪不得他以前那么瘦小。 賽諾:不必忧伤,提纳里,我们发现的为时不晚……听说你在執行官博士口中得到了戾王的真名? 提纳里:啊!对,我正要和你们说这事来着,他的名字是梅因库恩,而且…有极大概率是和柯莱一样的实验儿童… 卡维:啊? 迪希雅:什么? 艾尔海森:消息属实吗。 提纳里:博士亲口说的… 賽諾:梅因库恩? 提纳里:对,怎么了。 賽諾:我考风纪官时,有一道论述题是浅谈梅因库恩对枫丹社会的利与弊。 赛诺:……你们听过通缉犯猞猁吗。 卡维:啊?他? 迪希雅:什么?居然是他?那个反英雄? 卡维:靠啊!原来是前科累累啊!不过为什么枫丹没派人来调查?他们没发现我们的王和他们的通缉犯很像吗?? 艾尔海森:来了,但讓我给拦截了。 卡维:为啥!等等,不用回答,我猜是他们打扰了你平静的生活。 艾尔海森:。 艾尔海森:赛诺,照片是博士发的,对吗。 赛诺:不止,里面还有反对派的影子,我认为博士肯定是想靠人民的憎恨削弱戾王,再让魔神残渣夺舍……毕竟人们想让他死,他就会死。 卡维:可恶的博士!以后别再让我看见愚人众,否则肯定给他们一顿好打! 艾尔海森:随便,但每月十五日站在第三个路口看的那个愚人众不要打。 卡维:? 赛诺:? 艾尔海森:那是给戾王送药的。 …… 赛诺:你到底还知道多少我们不知道的情报。 纳西妲:呀,毕竟艾尔海森观察了小梅因很多年嘛,也可以称为青梅竹马了? 迪希雅:哟!纳西妲大人! 卡维:…不愧是神明,轻易就能说出这么神奇的话…草神大人!戾王怎么样? 纳西妲:超级害怕!感觉有好久没看见他这么害怕的样子啦,现在好像又躲进柜子里了。 卡维:唉。 提纳里:呀。 艾尔海森:哦。 卡维:哦?……算了。 赛诺:停,我们拼一下戾王可能的人生碎片。 赛诺:年幼时,被愚人众博士迫害,接受人体实验,但也在此过程中接触了另一个執行官……看他现在每日必备的药剂,我推测有可能是这个执行官帮年幼的他脱离了博士的魔爪。 赛诺:少年时,又以猞猁之名在枫丹行反英雄之事,然后又按艾尔海森说的,收集负面情緒救世,转海水为元素能量?这可能吗? 纳西妲:可能哦!就算是大慈树王在这里!她也会这么回答的。 赛诺:那我没有问题了,艾尔海森,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提纳里:我有一点要补充。 提纳里:今天的案件,梅因库恩先生一共经历了两次失控。 提纳里:后一次可以确认,是魔神残渣导致的失控,但是第一次的失控让人摸不着头脑,我可以确认他当时并无神智…… 艾尔海森:那不是失控。 艾尔海森:梅因库恩响应了现场情绪最强烈者,柯莱的愿望。 艾尔海森:激烈的愿望引起激烈的回响,如同过去的许多次一样。 艾尔海森:不过据我分析,他回应愿望的方式有点混乱,如果现场情绪最强烈的是施害者,他反而会将他本来想做的事扭曲本意,报应在他们身上……也许是对柔弱者的保护机制吧。 …… 迪希雅:等等。 迪希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迪希雅:你要知道,猞猁是个赫赫有名的罪犯,手下的累累血案说出来连最老派的佣兵都不寒而栗,可做下的善事却让最软弱的获救者也咬紧嘴唇,不向警卫道出他的容貌。 迪希雅:结果,你告诉我,他犯的每一次杀孽都可能不出于自己的本心,只是在响应人类的愿望? 迪希雅:我不是怀疑你,但这实在是有些…… 艾尔海森:这就是我背叛他的缘由。 艾尔海森:我要让他有个真正的,自由的,不受辖制的灵魂。 第139章 不期之王,一舞一节一…… “艾、艾爾海森…” “不。” “你休假…想休、多久都可以…工资…想拿多少都可以…” “不。” “艾爾海森、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对我…” 梅因庫恩急得要哭, 短尾啪啪甩,但学者却不为所动。 细看,嘴角微动, 似乎还有点愉悦。 “你应該知道該怎样对付悖逆的臣子才是,这类事,你做过不止一次。” “……嗯?” “难道不是嗎。” 艾爾海森意有所指地扫过他那双覆盖着黑色尖甲、曾撕裂无数敌人的手。 “以武威慑, 以力压迫, 这本就是您最擅长, 也最有效的方式。” “这么多年过去,你也該知晓,无论你处于什么状态,怯懦或者无畏,只要还在须彌这个羸弱凡人为主的国度, 只要你还能展现匹敌魔神的实力,你都将无所不能, 无人敢违背你的心意。” 字字清晰,字字明朗,如同老师在教最看重的学生, 艾爾海森直视梅因庫恩的兽瞳,目光锐利如刀: “包括我。” “艾尔海森…” 气势很足,可惜他的学生是世界上最不开窍的,搭不上戏。 “听、听不明白呜…” “……” “我的意思是, 你可以捆束我的双腿,反绑我的手臂, 将我吊在漆黑的屋里,断食断水——这样,估计不出半日, 我这样的聪明人就会在绝对的暴力下识相乖顺,随你差遣了。” “!!!” 直白的建议,梅因庫恩瞳孔骤缩,瞬间慌神。 “不、不行!我怎么能那样对你…你、你是…” “哼哼。” 不是错覺,艾尔海森是真的心情不错,他臉上虽不出笑意,可姿态却放松又游刃有余,看梅因庫恩的眼神…… 就像在看一道完全掌控在手的难題。 “那么,我很遗憾。” “今日的交谈,是我对你最后的谏言了。” “等等!别走!喂……” 他毫不留情地离去,堅定地将须彌的王留在惊恐与绝望中。 “……呜。” 即使这样,梅因库恩也不曾对他展露过一次尖牙。 * 嘀—— 虚空用户载入中。 卡維:谁来管管他!谁来管管他! 卡維:艾尔海森!别太欺负梅因库恩了!他已经、他已经—— 提納里:唉,我猜你想说他已经够不容易了。 提納里:毕竟我也是这么想的…… 賽诺:这是必要的试探。 賽诺:必须要确认,救世的愿望有没有扭曲他的本性,让他陷入阴晦的执念,这关系到我们的安危,毕竟他实在是无人能敌。 迪希雅:…啊。 迪希雅:情不自禁在想,这强烈的救世愿望,到底是出于他自己,还是出于枫丹人的呢… 艾尔海森:不必如此悲观。 艾尔海森:枫丹人早已习惯预言的存在,不以为意。 艾尔海森:而近些年来海平面持续走低,更是让他们视灭世为笑谈。 迪希雅:啊……太好了,一下子就松了口气。 迪希雅:毕竟,如果说他这些年来的努力,这些年来所经受的不安,都不是出于自己的心意,而是出于人类的诱导的话… 迪希雅:怎么说呢,反正我是会很难过的。 提納里:我明白你的意思,每一个生命的选择,都该是自由的。 提納里:连教令院都禁止父母给孩子强选专业,被证实后会被家访呢。 迪希雅:哈哈哈!我記得这个政策!我在宫门外拦下好几个愤怒的母亲,真是最好处理的一次暗杀了! 迪希雅:……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没那么好笑了。 卡維:呃,啊,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那个,提纳里,那个小姑娘怎么样啦?太瘦啦,記得叫她多吃点! 提纳里:是叫柯莱啦!她挺好的,虽然有魔鳞病,但病症轻微,最大的问題是魔神实验带来的后遗症和对家人的思念,都能解决……说起来,近些年来好像没见过魔鳞病重患者? 迪希雅:确实没见过,迪娜泽黛胳膊上的鳞片像装饰一样没有存在感。 卡维:咦?我记得以前那玩意还是绝症来着?怎么没杀伤力了? 纳西妲:疲惫的世界樹,她饱饮甘露,那雨不从天上来,却润透了枯折的根须,令樹和樹上所有的,都一同欢唱。 艾尔海森:梅因库恩做的。 …… 卡维:啊? 迪希雅:啊? 提纳里:艾尔海森,感谢翻译…那我好像也明白死域为什么也开始变的少见了…… 纳西妲:放心吧,总有一天,它们都会彻底消失的,从我们深爱的土地上。 卡维:草神大人……这可真是了不得的消息啊!值得喝一杯庆祝! 赛诺:为什么上次不一块说完,艾尔海森,你应该还没有把情报倒干净吧!快,老实交代! 艾尔海森:那太多了,说起来浪费时间,不如把重点放在接下来的计划上。 赛诺:你这家伙! 赛诺:……行吧,人命关天,你打算做什么?灵魂可不是我们熟知的课题。 艾尔海森:除打击博士,优化名声外什么也不做。 艾尔海森:他自己会把新生的契机凝聚。 艾尔海森:就像现在凝聚我们一样。 …… 卡维:听不懂。 卡维:你该不会是又想摸鱼吧。 * 赤沙讳惧永刑之君,兽瞳谜主,渊戾王。 这是须弥人在恐惧和憎恨中为新王起的名号。 “换掉,否则人们的潜意识会一直回想起你粗暴的上位场景。” 翘班几日后,艾尔海森突然拦住梅因,理直气壮地收回自己为他起的简称。 “戾王这个称呼不行。” [不!!] 猫压耳弓腰以示抗议。 但没用。 “绿野承泽长佑之君,慈瞳慧主,煦贤王,如何。” “嗷!” [睁眼睛说瞎话啊你!] 别的不说,光看那个‘慧’,梅因库恩就感覺有一股反讽的气息扑面而来。 “不行……” “就这个了,再见,贤王。” 艾尔海森来就是通知一声,既然已经通知到位,就直接撤退。 “艾、” [艾尔海森!] [混蛋啊!] [到底他是王还是我是王!] [不行啊,这样下去,哥哥……] 梅因库恩压着恐惧,轻手轻脚地走出教令院。 [得,得找个人嚇一下…] 病急乱投医,猫慌乱嚇人,灵巧地躲开人群,梅因库恩找到一个隐蔽的角落。 角落里,有个红发角饰的年轻姑娘在练习跳舞。 这个年纪好啊!太小了现在的梅因库恩不忍嚇,太大了梅因库恩不敢吓,年轻好,年轻好,年轻人身体结实,吓不出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无论这人年不年轻梅因库恩都害怕。 “……” 梅因库恩猫进了草叢里,对着少女.优美的舞姿发呆。 弓腰,甩手,展臂,脚尖轻点,娉婷袅娜,翩翩如蝴蝶落花,笑容也舒缓恬淡,如睡莲初绽。 [糟、糟糕,我以前是怎么吓人来着?] 梅因库恩却是一点也看不下去,满腹心事。 [好久没亲身上阵了,艾尔海森把我养得太好……] 一个柔软的扭身后,梅因忽然看见少女翠绿色的眼眸望向这边,臉上浮现惊诧之意。 [!!]被发现了! 来不及多想,跟随本能,梅因库恩一挺腰跳出草叢,双瞳圆瞪! “嘶——!” 哈气!狠狠哈气! “……” “王?” 刚哈完梅因库恩就蒙圈了,和妮露面面相觑。 不对! 一个后撤步,慌乱缩回草丛。 对方是人不是猫啊! “等等!” 妮露看了下把下半张脸挡得严严实实的青年,实在搞不明白他刚才在做什么,只是看出了他的退却之意。 “不要走!” [呜噫!] 猫耳青年沉稳平静地回头,似乎是在用目光询问妮露‘何事禀奏’? 姿态和他某位岩国的朋友有五分相似。 “刚才感到的不对劲是错觉嗎……正事要紧。” 被假象欺骗,妮露疾走几步,面露郑重。 “你…” [对不起对不起不该吓你——] “…要不要看我们为你编制的舞蹈?” [——啊?] “我们大巴扎的民众,一直在向教令院申请要为你举办一个独属于你的祭典,就像花神诞祭一样。” 妮露脸色微红,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堅持着继续。 “本来呢,教令院那里一直是不同意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却毫无预兆地突然同意了!庆典就定在你来到须弥的那日哦。” …… “王?你不高兴吗?” 妮露看见一双好像毫无波澜的眼睛。 [艾尔海森!!你这家伙!来真的啊!] 梅因库恩只感觉气血一阵沸腾,眼前阵阵发昏,看不见希望的光。 [不是,那一天有什么好庆祝的,无非是血腥与混乱!] 忍无可忍,猫掉头就想走。 “那个、那个…虽然你好像不太期待的样子。” 可少女忧虑紧张的声音却硬生生将他留下。 “但,我还是要告诉您,大巴扎的各位,都真的非常期待这次庆典,剧场里的大家,也在连夜为我设计舞衣,大家都很积极,很高兴,想向你表示感谢很爱戴。” 妮露深吸一口气,直视青年王者似乎毫无感觉的兽瞳。 “所以,你能看看吗。” “因为我会将大家所有的心意,都凝结在舞步里,为你献上。” “……” 年轻的王者沉默了一会。 忽然,他伸手,轻弹了下王冠上那颗最大的钻石。 “开始吧。” “……欸?” “你,起先的邀请。” 声音冷淡,字符精简,好像他某位灰发的朋友。 妮露在这声音里想起,她最初只是想邀请王观舞来着。 “好,好的!” 妮露深吸一口气,翠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坚定,她退开几步,在这僻静的角落,以天地为台,光斑为花,开始了她的表演。 没有音乐,只有风拂过草叶的沙沙声,和衣袂飘飞的细微声响,起初,她的动作还有些生涩和试探,似乎不确定这位以勇猛闻名的王者喜好何种风格,但她很快沉浸其中,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舒展都开始灌注饱满的情感。 情感,情感,妮露实在是位天才的舞者。 [天啊,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梅因库恩僵立在原地,金色的竖瞳一眨不眨。 [完全与我无益的东西,浪费时间。] 可猫却迈不开脚步,他看,看的好像又不止是舞蹈,那舞姿中分明浮现出重重叠叠的幻影。 他看见教令院里潇洒凌冽的笔触,那是艾尔海森批改公文的痕迹。 他看见雨林中学者耐心救治动物的温柔,那是提纳里低垂的耳朵和专注的眼神。 他看见迪希雅挥剑守护商队的豪迈,他看见卡维在工坊里对着设计图苦恼又执着的亮眼金发。 他甚至看见赛诺执行律法时一丝不苟的赤红瞳孔,以及纳西妲踮起脚似乎想要触摸世界树的稚嫩与决心。 这不是舞蹈。 这是史诗。 丰沛的情感与梅因库恩共鸣,让他喉头哽咽,心里发涩。 “王,你觉得怎样?” 一曲终了,妮露的额角生出细密的汗珠。 “……好。” 梅因库恩侧头,避过她闪亮的目光。 “只是不该为我而庆祝。” “吩咐下去,此节当称万民节。” * 神啊,命运又对我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梅因库恩站在圣树高高的枝杈上,于无人高处俯瞰智慧之国。 我来时,分明是为伤害这城的。 现在却像反了。 “绿野承泽长佑之君……呵,多可笑。” 艾尔海森,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我心里图谋着什么。 那其中对须弥没有丝毫善意。 可是,为什么…… “长佑。” 为什么要向我许下如此愿望呢… 哥哥…我该怎么做才好… “都是群愚蠢的小鬼!教令院真是越活越回旋了!” 猫正忧郁时,树下传来精神的女声。 “才一百年,直接变成封建王朝也就算了,居然连魔神残渣的危害都不知道,一个个口口声声的,说什么天生残忍…我看他们是天生笨猪!” [啊……好有攻击性的人类,而且听起来对教令院的现状也不满…] 刺激一下情绪试试? 想到这里,猫轻轻地摇起树枝,刻意晃下几片树叶。 “谁!” 那女人果然抬头, “敢偷听?找死?” 可是凶狠的脸色在看见梅因库恩的瞬间就扭曲起来,十分纠结,十分难看。 [要来了吗?] 梅因库恩紧张地立起尾巴。 “呔!” 女人果然抬手,狠狠扔来一个坚硬的物品。 [!都到直接打我的地步了??] 梅因库恩貌似云淡风轻地伸手接住。 [妖力怎么不见涨?] 他摊开手心,赫然发现里面是颗闪亮的宝石。 “?” 茫然低头,那女人依旧口不饶人。 “看什么看!看我也是你前辈!” “给我好好补在你皇冠上,放最中间!” 第140章 突袭蒙德,吓人不成反…… 日子一天天过去。 “贤王, 早上好!要不要来杯咖啡提神?” 梅因庫恩被叫得头皮发麻。 [……不。] “贤王,香香烤肉卷要不要吃?” [不。] “贤王,有外国人在酒馆说你坏话, 我已经替你打回去了!” “嗨!虽然没打过,但我也没给那家伙好果子吃,所以请你高兴些吧!” [……别指望我会说谢谢。] 梅因庫恩的心中充满战兢忧虑, 但口里不忘补上一句。 “别打架。” “…会受伤。” 再也没有比他更幸福又更痛苦的人了。 迪希雅:哈哈哈, 隔着三丈远都能闻到他身上纠结的气味! 提纳里:我知道不该笑的, 但上次他想吓纳菲斯老师,却被老师拉住,磕绊着鼓励时的脸色真的很有趣…… 賽诺:别大意,虽然现状稳定,但愚人眾一直没放弃传播流言, 我怀疑他们还有更深的阴谋。 卡維:一想到須弥境内居然还藏着这么多隐患,就情不自禁地为梅因庫恩捏一把汗……艾爾海森!除了等以外就没什么我可做的事了嗎?! …… 卡維:艾爾海森?别装死, 你明明就在線上! 卡維:回答我!艾爾海森!! 提纳里:呀,关系真好啊。 提纳里:不过干等着也确实讓人心里发慌,艾爾海森, 真不用我们做些什么? …… 迪希雅:哈哈哈!显而易见!他谁的面子也不给! 賽诺:真是个冷淡的家伙,不过这样也不错,他要是真笑起来才令人害怕。 卡维:?不至于吧,我感覺能挺好看的。 賽诺:不不不, 我的意思是。 賽诺:艾尔海森要是笑起来,就会引发海笑(啸), 而須弥没有防治海啸的经验,真令人害怕。 …… 赛诺:喂,怎么没人说话, 是断線了嗎? 纳西妲:好有趣的笑话! 纳西妲:我想想,如果按照同样的方法仿写……提问,为什么赛诺摘下帽子露出头发后看起来很善良? 赛诺:嗯?帽子对我的影响原来有这么大? 纳西妲:不对啦,是因为“发露善”! 赛诺:天才!不愧是智慧之神,轻易就想出了我一晚上也想不出的笑话! 提纳里:啊…至冬…我出国了… 卡维:赛诺…不要…带坏我们的神明…… 迪希雅:(点亮神之眼)(搓手)草神大人如此…与民同乐,想来梅因庫恩那里是没什么异常。 纳西妲:不对哦。 纳西妲:我现在不在看他,是因为我的视線尚且只能笼罩须弥。 卡维:……等等,您的意思是!?? 纳西妲:是的,因为下不去手,所以他跑出须弥啦,唉,明明是只猫猫,却要活成苔藓的模样,在阴暗潮湿之地才能安心呢。 卡维:啊??? 迪希雅:等等,他要去哪里?他又想去翻哪个国家的天? 提纳里:国国国际纠纷终于还是要来了嗎?艾尔海森,艾尔海森!快出来,大事讓你等出来了! 艾尔海森:蒙德,对嗎。 纳西妲:对,正如我们所预测的那样~ 赛诺:……等等,不对,你是故意把梅因库恩逼出国的,为什么? 艾尔海森:我说过的。 艾尔海森:他自己会把新生的契机凝聚。 纳西妲: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然后帮他抓住机会罢了。 纳西妲:因为破茧的过程,向来只能由蝴蝶一人完成呀。 此时,蒙德,阴云密布,大雨将来之兆。 “父亲!!!” 红发騎士声嘶力竭的呼喊在林中回响。 “请回到马車上!我会保护你!” “迪盧克…我的儿子…” 手无寸铁的酒庄庄主,克利普斯老爷咬紧牙关,手里狠狠捏住紧封的木盒。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里藏着一个名为‘邪眼’的诡异物品。 “那可是魔龙乌萨,你怎能对付得了他。” “所有人,坚持住!” 红发的騎士无所畏惧,一剑劈向魔龙的狰狞鳞角。 “凱亞的增援马上就到!” 可是来不及。 家丁一个个倒下,先是护卫,仆从,然后是酒保,管家,最后是他们的少爷。 “呃呜!父亲,不要出来!” “……” 克利普斯老爷无法再等。 咔! 他带上镶着红色邪眼的手套,掀开马車帘布。 “父、” 在迪盧克惊讶的视线里,他护在儿子身前,不详的力量在手上暴动,呼啸着要吞噬父亲的生命。 再见,迪盧克。 哈哈,没想到我还真有当英雄的一天。 “嗷——!” 就在他要驱动邪眼的瞬间!那魔龙忽然惨叫一声,血液从它的脖颈处飞溅,最后与头一同掉在地上! “增援来得好快?!” 迪盧克转忧为喜。 “莫非是大团长亲临?” ……不对,法尔伽团长就是再强也不能秒魔龙乌萨呀,那可是温妮莎也没能铲除的存在! 嘭。 终于,在摇晃倒下的尸体后,父与子看见了救援者的面容。 “……” 猫耳挺立,竖瞳威严,冠冕斑斓,面甲神秘地挡住容貌,立领长衣将浑身都遮盖,只露出修长的小腿。 是‘正常’状态下的梅因库恩。 “呜啊、” 迪卢克捂着伤口,忍住疼痛站起来。 没见过的强者,装扮不像是蒙德人,发色好特殊,似乎在哪里听过这种描述……停止分析,先道谢。 “感谢你…” 他的騎士礼剛行了一半,就看见灰白发的强者忽然腾空而起,疾速向他父亲袭来! 什么!? 一眨眼的功夫,他的父亲已被抓住脖子,压在马車上! “唔!” “喂!?你做什么——” 梅因库恩完全不在意騎士的惊叫,他只是钳制着克利普斯,一爪扒下对方的手套,如兽般放在面具下嗅闻。 “恶心的气味,死亡的气味,博士的邪眼。” 他闻了两下,声音变得危险。 “你是愚人眾。” “咳、”克利普斯被捏的喘不过气。 “不是!!” 迪卢克根本搞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急急地去扒他的肩膀,却扒不动。 “我是西风骑士团的骑兵队长,他是晨曦酒庄世代的老板,怎么可能是愚人眾!” “是吗。” 梅因库恩也闻闻他,没发现谎言的气味,爪下的触感也确实不像士兵,是养尊处优的身体。 “那么。” 他一把松开克利普斯,收起邪眼跳上马車巡视。 “咳咳咳!” “父亲,你没事吧!” 在父子惊魂未定的视线中,梅因库恩突然伸手,在马车的后端抓住只机关虫子,捏碎,扔到地上。 “原来是被蛊惑者,应有未有的受害者。” 愚人众的标记在残骸间仍清晰可见。 “危机解除。” …… “父亲!” 迪卢克立刻不敢置信地回头。 “你剛才那个手套,不会真是——” “唉,没经住诱惑。” 克利普斯苦笑两声,倒也没回避。 “那愚人众只说这东西是有代价的神之眼,用不用随我心意,谁知道……” 父子共同看向机关残骸上,视线逐渐锋利。 “魔龙乌萨不该在近城处活动,一定是他们动了手脚。” 哗……暴雨终于倾盆而下,冲散地上血迹,浇在护卫苍白的尸体上。 杰米先生,小汤森,老乔德…… 每个人的姓名迪卢克都能念出,全部都是热爱风与美酒的好人们。 “愚人众的,博士吗。” 此仇,必报。 * 刚刚于悲怒中立定复仇的誓言,耳边就响起义弟的呼唤,凱亞率人迟迟赶到: “迪卢克,父亲,你们还好吗……这是?!” 他一眼就认出残骸间的愚人众标识。 “来不及解释了!” 迪卢克喝醒怔愣的他。 “快随我救人!仔细找找,也许还有人能抢救!” “好的!” 凱亞被强制回神,却又看见一个猫耳青年从草丛里跨出,手上抱着鲜血淋漓的家丁。 “正东方向一个,西南方向两个,挂树上的那个还在喘气,但已经没救了。” “就这些,带走吧。” ……等等,这人是! “噫!” 凯亚惊恐地看向他头上的冠冕。 “吓傻了吗。” 那人看来的视线十分凶狠,凯亚几乎以为他要开口训斥。 可是没有,他只是把手上的伤员一递,然后自己走回草丛,和迪卢克等人一起,将剩下的伤员抬上马车。 “快走!回城寻医!” 梅因库恩回头,看向催促的迪卢克,发现他怀里俨然抱着那个被串在树上的可怜人,血一股一股顺着他胸口处的树枝流出,讓迪卢克浑身都如发一般鲜红了。 “他要死了,无需在马车上给他留一个位置,空处不多。” “不…” 雨大到让梅因库恩分不清迪卢克的眼里淌的是水还是泪,但那愤怒与悲伤是如此鲜明和醉人。 “皮尔塔先生还在呼吸,他还在挣扎,他不想死……” “挣扎只是徒增痛苦,就算最好的医生在此,他也必死无疑。” 梅因库恩心平气和地劝,他现在是真这么想的。 “不如把他给我,让我将他毫无痛苦地送给死亡。” “不行!” 迪卢克立刻躲开他的手,命令几个骑士将伤患往马车上抬: “皮尔塔的第二个女儿刚刚出生,他还没来得及看一眼,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这样让他遗憾地——” 他声音停止,因为发现骑士们虽然将伤者抬上了车,可是却无处放下。 马车不大,已经塞满了呻吟的患者和会急救的骑士,连最尊贵的克利普斯老爷都自覺下车骑马,将位置让给最需要它的人。 没有地方容纳一个将死的人。 “少爷…我不…” 前面,是痛苦的央求。 “把他给我吧。” 身后,是死神的索命。 “义兄。” 连久不叫这个称呼的凯亚也放缓了语气,几乎是轻哄。 “雨太大,天太冷,伤者扛不住……我们不能再等了。” 天啊! 迪卢克痛苦到心都要裂开,手却果决地挥下,做出停止搬运的命令。 “这是,世间最糟糕的成人礼……” “义兄……” “我没事,凯亚。” 迪卢克在雨中剧烈地呼吸了几声,然后用他湿润的赤瞳看向梅因库恩: “我看见你最初就想偷偷伸手捏死他了,现在不用躲了,直接伸出你那黑尖的爪子吧。” 声音泛上哭喘,梅因库恩听不出一点情愿来。 “拜托你,赐他毫无痛苦的死亡。” 梅因库恩面无表情:“……” 好烦。 我来蒙德不是为做坏事的吗。 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起先直接把人抢过来捏死就好了,肯定会把这个红发的气炸。 现在就算是真杀了,也收不了什么负面情绪。 啧,算了,虽然手里不富裕,但也不差这点妖力。 “成人礼,义兄弟,呵,重要的日子和令人在意的搭配。” 梅因库恩伸手,晶莹的雨滴瞬间被染成漆黑,一粒粒悬停在空中。 “你在做什么……怎么还不解脱他?” 没有回答,万千雨滴化为万千的洋流,绳索般缠绕住车马与众人,不过瞬间,迪卢克耳侧刮过一阵凄烈的寒风,再睁眼时,却看见阳光明媚的蒙德城。 “????” 啊? 风神永护的城市门口,梅因库恩问: “医院在哪个方向。” 不是,等等,发生了什么? “去教堂就好!” 一群蒙圈人中,凯亚第一个抬手指路。 “那个方向,最大的建筑……” 唰—— 如同瞬移,几十人面前出现熟悉的教堂,和门前一脸茫然的金发主教。 若不是头上身上都被雨水浸透,他们几乎要以为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了。 “迪卢克队长?还有凯亚,你们不是在城外吗,怎么会突然……我的巴巴托斯啊!皮尔塔先生怎么了!” 修女蜂拥而至,比骑士们反应更快地把病人们推去抢救,而梅因库恩侧过耳朵,去听皮尔塔越来越微弱的心跳。 [没救了。] [真是毫无意义的浪费,损耗的情绪至少要吓六个人才能补回来。] 他正这么想时,突然感觉有人轻拍自己的肩膀,回头一看,红发队长湿漉漉的脸上仍旧悲伤,但眉眼间的痛苦却散去很多。 “向你真挚的帮助和美好的品格致谢,可敬的先生,敢问我该如何称呼你?” [……算了。] [就当给他糟糕的成人礼补了一个糟糕的礼物吧,孩子的最后一个生日总该有些特权。] “我是……” 不对,别这么乖,要牢记初心,别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 “无需知道我的姓名,你只要知道,我是来蒙德找茬的就好。” …… 迪卢克闻言,回头,看了看自己毫发无损的父亲,又看了看忙成一团的修女们。 “嗯?”—— 作者有话说:下面是以防混乱的时间线整理: 迪卢克他爹,是迪卢克18岁生日死于博士阴谋的,迪卢克因此出去游历三年,期间乱砍愚人众。 漫画柯莱剧情是迪卢克老爷游历回家继任后开始的,主线未开始,法尔伽未离开(根据琴爹,大主教仍有出场推测)。 法尔伽,主线开始半年前开始远征。 法尔伽认识温迪,因此推测温迪最晚也在主线开始的半年前苏醒,至于最早是什么时候……抱歉,条件不足,我无法推测,无能为力啦,在本文这里会私设。 会让梅因库恩尽量避开法尔伽,因为空月之歌这个新游戏还没开服,我不了解这位的人设。 但避不开时也没办法。 140-150 第141章 文化冲击,这里是提瓦…… “哈哈……找茬嗎。” 迪盧克心情正低落, 没有说笑的力气。 “如果来蒙德找茬的人都像你这样,倒也不错。” “哈哈,原来是找茬啊。” 凱亞在他身后緩緩幹笑。 “如果只是来找个茬, 倒也不错。” 他面上努力表示出从容模样,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谁能告诉我,须弥的戾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啊! 这长相, 明显就是情報中那个, 一言不合就拧下大贤者的头, 一言不合就流放建筑师学者,一言不合就将沙漠和雨林两邊人都打了一顿,挟草神以令诸贤的戾王啊! 与迪盧克和绝大部分蒙德人不同,身为坎瑞亞遗民的凱亞一直都在以自己的方式收集各国的情報,尤其是须弥, 那个与坎瑞亞极近的智慧国。 这份普通人不该知道的情报,让年轻的养子心中除了悲痛外, 又多背负了份紧张和警惕。 所以为什么在这里?还救了父親的样子? 而且、而且还表现得——和情报中一点也不符? 温和到令人害怕…… “?” 梅因库恩察觉到负面情緒的存在,就扭头看凱亚。 “哦~” 貓满意地抖了下耳朵。 “我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 “欸?” 凱亚努力微笑:“我该说承蒙厚愛嗎,王冠先生?” 还是说谢主隆恩?恐怖啊…… “唔, 现在更喜欢了。” 噫…… 凯亚浑身发麻,却看见他的义兄正缓缓从悲痛中回过神来,对着凶暴的王致意。 “先生可是第一次来蒙德?那么,请让我親自来招待您, 也算是略表谢意……” 啊!羊入虎口! “迪盧克!” 凯亚一个箭步冲上前。 “你看那邊,督察长的人在向你招手, 一定是伊洛克大人要你前去汇报战况吧,你可不要耽误了公务!” “但招待貴客更加重要,这样吧, 父亲,你能代我和凯亚一同……” 迪盧克询问的视线投向克利普斯老爷。 “当然,这位可是救我性命的恩人……” “不不不!父亲还有很多事要忙吧,比如说通知酒庄,安抚家属什么的!” 凯亚立刻把他俩全都挤在身后,上前拉着梅因库恩就走,心情如以身饲虎般悲壮。 “而我这个小庶务长就清闲多了,并且吃喝玩乐的地方我都熟,放心吧,我保证能把皇冠先生哄得服服帖帖的!” “喂!凯亚?真是的,怎么突然这么热情…” “不过凯亚也确实没让人失望过,不是嗎?迪卢克,去忙吧,酒庄的事情交给我…” 家人们的声音越来越远,凯亚终于略微放松下来,对上青年诡异的竖瞳。 “呵呵。” “……那个,这位貓先生。” 梅因库恩真是愛死凯亚这张极不情愿又要强颜欢笑的小黑脸了。 “要不要先去换掉你这身潮衣服?前面有旅馆,而我也会为你准备新衣,要知道,蒙德城虽然四季如春,但也不缺少因一时大意而感冒的人。” “不用。” 大力甩头,将水溅了凯亚一脸,然后梅因库恩想到了什么,伸手,令两團黑水从衣物间飞出,骑士与王重新变得幹爽。 “正常的时间很宝貴,不能浪费。” “咦……先生,松弛可是蒙德的主旋律,不如试试入乡随俗?” 凯亚新奇地看着衣服欲劝,可是已经晚了,梅因库恩已经一个闪现抓住了个蒙德居民: “告诉我,这个国家最近有什么著名的悬案。” “啊?” 正往嘴里灌酒的居民一脸懵逼: “奔狼岭有奇怪的小孩身影在游荡算嗎?” “?……我是指凶案,未解的凶案。” “啊!纯白骑士罗南到底死于谁手,算吗?” “算。” 梅因库恩满意。 “嫌疑人有几个,都在哪?” 让我把真凶打一顿吊在風神像上,一定会引起大规模恐慌。 “我不知道啊,那都是五百年前的事了。” 居民抹了把脸,大着舌头谈古论今: “他们都说罗南死在须弥猎人的手里了,但怎么可能呢,他可是幼狼的弟子,强……嗝,超级强!无敌!” “?” 多少年?不是?为什么你的第一反应是那个? 梅因库恩狂摇他的肩膀。 “我要现代的,最近发生的凶案,杀人,□□,贩卖乐…违禁品的都行。” “没有啊…没有,蒙德很…友善,没几个人会伤害彼此,大家都…好,别摇,我要吐了,呕!” “??” 怎么可能没有?这人定是喝大了。 来自人才济济枫丹国的梅因库恩根本不信,松开他,伸手拦住旁邊卖花的姑娘。 “你们的审判庭什么时候可以预约入场观看庭审。” “庭审,啊,你说骑士团二楼那个吧。” “对,预约地点在哪,外国人可不可以入场观看…” “听说那个大厅总也用不上,有骑士團的人在建议改成元素工坊呢。”* “……?” 什么东西。 这里还是提瓦特吗。 怎么可能会有如此和平,彼此间真如春風般和睦的国家呢? “先生?先生?你不舒服吗?” 姑娘担忧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送你去教堂吧,听听赞美诗,会好很多的。” 梅因库恩一把抓住她的手,面容仍冷酷,声音却缓缓地波动起来: “你们,你们平时最讨厌谁,看不惯谁,谁压迫你们,谁在你们头上作威作福?” “啊?” 姑娘明显被问愣了,她想了好半天: “史莱姆女士和丘丘人先生,让我不能好好地摘小灯草…” “不对!” 药剂也挡不住貓的茫然了。 “不要魔物,要人!就一个都没有吗!”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收集情緒的问题了,梅因库恩不明白,如此和平的国家是能真实存在的吗??? 那枫丹算什么?须弥算什么?我所经历的一切,都算什么? “呀,你这个人真怪!大家都很好啊,你在不满些什么?” 姑娘甩开他的手,跑开前最后皱着眉头咕哝了一句: “硬要说的话,是勞伦斯家族吧。” “那群可耻的贵族,一个都不可相信。” “贵族,呼,对劲了,这我熟。” 强迫,囚禁,性.交和人体贩卖,终于得到个答案,梅因库恩大大地松了口气,揪出在旁边暗中观察的凯亚。 “勞伦斯家族在哪?” “呃。” 凯亚看出了些门道,目光闪躲,“…可能和你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梅因库恩直接把他举起在空中转了一圈:“别废话,带路。” “…好的。” 不过片刻,猫紧急拍晕了对蓝发少女大吼大叫,面红耳赤,几欲动手的中年男子,转头对一脸忍隐,楚楚可怜的受害者说: “你想怎么报复他,捅他的肝还是碎他的肾。” “啊?” 优菈看了看眼神呆滞的凯亚,没举出大剑防御,但也没忍住,趁机狠狠给了那男人两肘。 “也、也用不着那么狠吧!好歹也是我叔父。”她一边打一边说。 “啊?那你们刚才是在……” 同室操戈?财产分配不均?私生子女问题?婚外情? “他想光复劳伦斯往日的荣光,但我不想,我觉得当骑士挺好的,劳伦斯最初的职责本来就是守护蒙德。” “???” 怎么这么伟光正? 梅因库恩不信,旋風般把整栋豪宅扫了一遍,发现地窖里不仅没有关着人,还有点空,连粮食储备都不够。 “毕竟劳伦斯在蒙德的名声不好嘛,愿意和我们进行交易的人太少。” …… “别往前边走,那里有些塌陷,还没来得及修。”优菈有点不好意思。!?? “这就是你们蒙德的贵族。” 梅因库恩心态彻底失衡了,他揪住凯亚问,眼含杀气。 “为什么杀伤力这么低。” “啊!一、一千年前挺高的!” 凯亚高举双手作投降状: “您来晚啦!” …… 这不应该啊! 梅因库恩一把扛起凯亚,在风的国度里跳跃飞奔,他誓死也要在药剂失效前从这个国家里挑出些错漏来。 跳过徐徐旋转的风车,跳过样式奇怪的蘑菇,跳过鸽子,跳过花与诗歌,梅因库恩灵敏的猫耳终于听到一丝不谐之因。 “迪卢克,你知道的,魔龙乌萨的意义对蒙德来说非比寻常,就连狮牙骑士温妮莎也险些丧命于它口!” “杀死它的功劳,用血洗耻的传说,必须都归于蒙德,归于西风骑士团,而不能归于一个来路不明的兽相异乡人!迪卢克,去杀了他,让荣耀还回蒙德!” “闭嘴伊洛克!你竟为自己的履历让我去染无辜人的血!这是对我彻头彻尾的侮辱!” “你想让西风骑士团的能力受到民众质疑吗?还不如一个路过的外人?这是合理的牺牲,迪卢克,身为我们的一份子,你最好明智些。” “!” 终于找到了!梅因库恩如获至宝,立刻拖着昏昏沉沉的凯亚兴高采烈地冲进屋里。 “如此,我便退出西风骑士……” 迪卢克的神之眼还没落地,就看见猫耳的青年破窗而入,兜头狠扇了伊洛克一个大巴掌,又立刻眼神亮闪闪地看向自己,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干得不错?” 迪卢克试探性地夸。 “?” 那猫眼瞬间不敢置信地睁大,随即又像是意识到错误一样眯紧,扔了凯亚,抓住伊洛克就窜出门外,随机拦住几个人。 “救了克利普斯老爷的人确实让人在意,不过我们有丽莎在这,一定能一眼就认出……哦,真是命运的巧遇啊。” 为首的金发男人饶有兴趣地停下脚步。 “法尔伽!还不快来救我……啊啊啊啊!” 咔。 梅因库恩瞪着他,手里同时捏断伊洛克的小臂,极尽挑衅之意。 “欸……” 法尔伽挠挠头,低头问旁边的图书馆魔女。 “是不。” 丽莎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模一样。” 凯亚晕头转向地扶着门,期待地看向他俩:“对,我怎么忘了,丽莎可是大风纪官的师姐,她肯定知道普通人不该知道的戾…咳…” 快!法尔伽团长!快把戾王的身份说出来! 然后让我亲爱的义兄离这危险又奇怪的家伙远点! [情绪!情绪!情绪!情绪!] “那就好。” 谁料那大团长只是一点头,然后对期待的凯亚和期待的猫爽朗大笑了起来: “做的不错啊,不知名的旅人!” …… “欸?” [喵嗷???]—— 作者有话说:在丽莎语音里提过,蒙德的审判庭已经闲置两年了,这还没算主线剧情时间……枫丹你…… 伊洛克,这货是促使迪卢克退出骑士团的主要原因,游戏里已经被大团长收拾了。 逆天啊,这人是怎么敢在儿子面前抢刚死去父亲功劳的,而且还只是击退功劳,魔龙乌萨是三年后被博士击败的,真是太丢脸了,负分。 第142章 猫很嫉妒,有口难言义……? 这反應对嗎。 一定是我打得不够狠。 梅因庫恩按住伊洛克这个自己好不容易抓到的蒙德污点, 收爪握拳,邦邦邦邦邦邦!快速连击他的头部,同时定定地看着法尔伽。 [看, 我正在你的面前伤害你的同事,快来阻止我。] [然后在阻止失败的愤怒与屈辱中……] 果然有越来越多的騎士赶到,见状露出怒容: “伊洛克大人, 喂!你这个家伙竟然敢这样对待伊洛克大人——” [!对, 就是这样, 情緒!] “邦邦邦!” 梅因庫恩一喜,但还没等到他喜悦多久,就看见眼前的法尔伽大笑一声,把騎士们统统拦住。 “真有节奏感啊!要不要考虑去酒吧伴奏?” 麗莎在旁邊笑得莫测:“那一定会是很尊贵的享受……” “咦?” 被拦下的騎士们互相看了看,最终选择迷惑地停在法尔伽的身后: “大團长这么做, 一定有他的深意。” “……” 梅因庫恩沉默地看着情緒消退。 “考虑得如何?” 法尔伽大手拍他肩膀,同时自然地去拉他爪下的騎士: “我这里有套小鼓, 想来会比伊洛克好敲…” 从始至终,他一点情绪也没提供。 还阻止了其他骑士提供。 “……哈!”[你走开!] “呜啊!炸毛了。” 警告性地嘶一声,梅因庫恩拍开他的手, 护食般护住伊洛克这个蒙德罕有的坏人跳出骑士團,在街上隨便拦了个金发尖耳的漂亮女子,在她眼前狂晃神情凄惨的伊洛克。 “救命……” “看,我捏碎了他的手臂, 接下来还要做更过分的事。” [骑士不怕我,那么换成普通居民就行了, 他们总不会有那么高的心理素质。] “呀!你这是想要殺他嗎?” 魔女艾莉丝大吃一惊: “这也太浪费人力了,为什么不讓他去我的丘丘人永动机里干活呢?他看起来是个有经验的骑士,可以帮我把老弱的丘丘人挑出来, 磨成粉末做其他丘丘人的饲料……”* …… 梅因库恩转头就走。 “好可怕。” 被吓跑的途中,他看见个皮肤惨白的紫红发修女。 “啪!” 梅因库恩在修女面前给了伊洛克一巴掌, [这种善良的群体总该会感到愤怒吧。] “救、救命!!”伊洛克求救。 “……” 罗莎莉亚冷漠地看他一眼。 “能不能别打扰我下班。” …… 啊? 你们蒙德…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对,可能只是今天运气不好,碰巧抓了些怪人,再来最后一次,这次一定行。] 药剂即将失效,来不及细挑,梅因隨手一抓,抓住个平平无奇的绿色吟游诗人,给他看伊洛克。 “我伤了人,接下来还会殺死他。” “啊…” 温迪瞪着眼睛,张大嘴。 “啊、” ‘啊’?惨叫?终于来了。 梅因库恩心中几乎升起了一种胜利的快感。 我就知道蒙德还是有正常人的。 “啊嚏!” “……” 唾沫星子崩了梅因库恩一头,而温迪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不是害羞,是对貓过敏。 “阿嚏!抱、阿嚏歉!奇怪阿嚏!就算是面对清泉镇的凱茨莱茵家族,我的反應也没有这么劇烈过啊…阿!阿嚏——!” “……” 梅因库恩默默松开揪住他小辫子的手。 “阿嚏!阿嚏!阿嚏!” 吟游诗人像个史莱姆气球一般喷走了。 “妖怪…滚啊…” 断手的伊洛克在他脚下昏死过去。 “异乡的朋友,何必如此急切?不如停下来享受蒙德的微風!” 后面追来的是满口胡言的西風骑士團。 “好像没有加班的必要。” 旁邊观看的修女冷漠地走了。 从始至终,从头到尾,梅因库恩在蒙德收集到的情绪,寥寥无几。 …… 而且,药剂还要消退了。 “哟!你跑得真快!” 法尔伽笑着走过来。 “放心吧,朋友,你刚刚屠了蒙德世代的仇敌魔龙乌萨,又救下了蒙德最大的纳税人,又是…又是戴皇冠的尊贵者!对试图图谋不轨的伊洛克出手实在是可以理解并通融……咦?” 他惊讶地走上前来,看着地上的伊洛克。 “怎么才断了一根手臂?” 梅因库恩:…… 才 麗莎:“啊,团长,你忘了嗎,…虽然名声不好,但其实很少杀人的。” “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以为他至少会被炸上天,毕竟上次连小可莉都失手……咳,异乡的朋友!” 掩饰性地轻咳了几声,法尔伽欣慰地看向梅因库恩。 “你意外地是个仁慈的人啊。” 仁慈 貓耳的王一言不发,身体劇烈地颤抖起来,随后颤抖加剧,讓他控制不住身体,只能痉挛着蹲在地上。 “怎么了?” “你不舒服?还能起身吗。” 法尔伽的声音忽然严肃。 “来人,和我把他送到教堂。” [不,不对,我的身体虽然在因药剂的失效而抽搐,但最讓我痛苦的是……] “先生,不要挣扎,让我扶着你起来。” 啪! 梅因库恩一掌拍开人类的搀扶,他战栗着抬起头,兽瞳死死盯着向前方奉出双手的风神像。 [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 “如此和平?” 两滴泪瞬间砸下,不知是因计划失败的痛苦,还是发现乐土的喜悦,亦或是对命运不公的嫉妒与憎恨。 [仁慈?仁慈,蒙德的团长哦,你要知道,像伊洛克这样的小人小罪,我早就司空见惯,不屑于出手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么大的国家里……] [我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加值得被伤害的罪犯啊!]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好想…让枫丹、须彌…也拥有,可恶……呜!” 在蒙德人与远处风神的注视下,生于苦难的贤王直接被馋哭,猫耳软垂流泪不止。 “什么回事!他刚才不是超冷酷的吗,怎么突然像换了个人!” “可能是因为生病难受?送去教堂……哇!好痛!他不让我碰他!” “我来。” “罗莎莉亚,原来你没走……啊!罗莎莉亚也被打飞了!大团长……大团长也飞了?为什么他会一边发抖一边打人啊!” 一时间,无数知情人和不知情人的心里同时闪过一道茫然。 “这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 [为什么。] 猫最后到底还是来到了教堂,不为其他,只是为了在异国他乡找个无人的地方静一静。 “真的不需要陪伴吗?我可以做一个沉默的树洞哦。” 粉发的助祭很好奇的模样。 “……” “好吧,有需要请随时叫我。” 但接到沉默的拒绝后也识趣地走开了。 在被刻意清空的教堂里,梅因倚在第一排的椅背上发呆。 [明明同样都是人的国度。] [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无法理解……不明白,是神明的问题吗?可是芙卡洛斯和纳西妲已经拼尽所能了。] [问题到底出在谁身上?] 教堂内,梅因库恩陷入漫长的思索。 而教堂门外,也是如此。 “今天可真是少见的混乱啊。” 法尔伽对着丽莎琢磨。 “千年魔龙被杀,愚人众阴谋,迪卢克辞职,伊洛克落马,骑士团的人员布置一下子就出了大变动……但都比不过须彌的戾王,丽莎,你觉得他隐藏身份来到蒙德,所图为何啊?” “啊,我亲爱的师弟可没有写那么详细。” 丽莎手里拿着须弥来的信,逐句分析: “不过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努力让我放心,不用担心他与老师的安危,期间所写的字句,所列的证据,须弥近些年来的发展,都能证明戾王绝非传言中那般昏庸可怖,反而是个喜欢惩恶扬善的好人,但……” “没说他似乎有精神方面的隐疾?他抖到北风之狼来都不一定压得住。” “许是不方便在信中阐述。” “毕竟涉及到一国之王,他谨慎是对的。” 没有头绪,法尔伽选择爽快放手: “算啦!没看出来什么恶意,他有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吧,让他高高兴兴地度过在蒙德的每一天,也算是略表谢意。” 法尔伽能做到洒脱忽视他国暴君,另一边的凱亚却不能。 “义兄,你不能去……” “不要胡闹。” 迪卢克面无表情地向教堂的方向走去,凱亚一味的阻拦已经让本就心情不好的他更加烦躁。 “无名的先生对我们莱艮芬德家族有恩,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在他放松心情后请回酒庄招待。” 啊!引狼入室! 凯亚怕的就是这个,他赶紧想方设法地劝: “义兄,你刚才不是也看见了吗,他的力量是如此强大,连大团长都不能撼动分毫,而他的精神状态又是如此不稳定,一举一动都寻不着逻辑,我担心……” “你担心他会对我们不利?” 迪卢克的语气低了许多,似乎是失望,也时候是怜悯。 “凯亚,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怯了。” “胆怯到眼目昏盲,连知恩图报的勇气都丧失,成了只会躲藏在贝壳里的小蟹。” “哈?……你以为我这是为了谁?” 心情不好的岂止是迪卢克?凯亚也在因义兄执意往险路上走的行为而心情焦灼。 “你就不能听我这次劝吗?我何时害过你!” “无理取闹……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迪卢克没再理他,只是沉默地走向去往教堂的路上。 “迪卢克?义兄!?好啊,一个两个都是疯的,傻的,善良的好人,只有我是可恶的,当鄙视的反派!你去吧,我才不要管你!” “……” 没有一个人回应他,就像这世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一样。 “义兄,义兄!!” 凯亚忽然怕了,他大叫着,几乎是央求般前跑,小孩子般拽住迪卢克的衣襟。 “如果你非去、非去不可,那就等我一会……等我吐出一切罪恶后,再去吧!” “……凯亚?” “求你了,义兄!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丘丘人吃丘丘人作永动机之设想:来自艾莉丝的《提瓦特游览指南》 第143章 大醉一场,被巴巴托斯…… [我已经习惯人与人之间的阴谋, 压迫,傷害与流血纷争。] [如果我不曾见过蒙德。] [为什么这个国家如此与众不同?为什么须弥,枫丹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让所有人类都生活得如此愉快?] 梅因庫恩正在教堂里烦恼,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开门声。 回头一看,绿色的吟游诗人帶着手套,口罩, 护目镜, 浑身严严实实地将头探进教堂里, 声音闷声闷气: “嘿,戴王冠的貓!” 听起来倒是挺愉快。 “我猜你在人生的旅途上迷了路,需要風来帶来些引导?” 梅因庫恩:…… 温迪晃晃悠悠地走近第一排,试图打破沉默的气氛: “怎么不说话,你之前不是很活泼嗎?在城里窜上跳下的, 像只灰白色的大松鼠……” 噌! 他的屁股还没落到第一排的座椅上,眼前就貓影閃烁, 再定睛一看,梅因庫恩已如閃现般闪到了最后一排的桌椅上。 “……?” 温迪看看貓面无表情,似乎一切如常的石头臉, 困惑地站起身来,向后追。 噌! 梅因庫恩闪现到了第一排。 “咦?” 温迪不信邪,繼续追。 噌!从左到右。 “那个,不用離我这么远啊…” 噌!从右到左。 “我已经做好防护了!不会再向你喷口水了!” 噌!对角线闪现。 “说句话呀!拜托——” 偌大的教堂里, 温迪以普通人当有的最大速度在座椅间狂追,梅因库恩拼尽全力在座椅间迅速移动躲避这个陌生的人类, 如同打地鼠般幼稚的游戏在蒙德最莊重的地方上演。 [为什么穷追不舍啊!是我拒绝的意思还不够明显嗎!] 貓吓得心惊肉跳,要不是想维持住王者的形象他现在早窜天花板上去了。 [有点界限感好嗎!?没看见门上贴的暂不开放吗!?] “哈…哈……” 温迪看起来汗流浃背。 “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哎呀!” 跑累了摔倒很正常,被座椅绊跌也很常见, 巴巴托斯合情合理地扑倒,面朝下无声无息。! 微風带来瞬间迟緩的心跳声,某个在屋中快速移动的存在停滞了。 ……嗒。 温迪听见鞋底快速轻击地面的声音,如同猫在草丛中簌簌前行。 “嘿!” 没等梅因库恩惊恐地前来查看,神明率先跳起,看猫的耳尖由紧绷变成舒緩。 “你終于愿意停下啦!” “……” 凶恶的王上上下下扫视了他许久,最終貌似不耐烦地扭了下头,然后缓缓地走了几步,在长椅的最右端坐下。 [这是极限。] [陌生人类,你当小心你脆弱的身体。] 温迪默契地坐到长椅的最左端,隔着遥远的空位和口罩,这场漫长的僵持終于温柔地终结。 “……你,要做什么。” 这默契让梅因库恩惊奇,也让他难得率先开始了一场对话。 “唔,要做什么呀…” 温迪起先想做的事有很多。 他想问猫与岩神的相遇。 他想问雪山上初开的鲜花。 他想问‘你怎么看待蒙德这座城市’? 也想问王者为什么流泪,又为什么迷茫。 但这些种种,对着青年戒备的竖瞳,紧张的视线,最终都变成一句话。 “我来呀,是想为你唱首歌。” …… [哈?] [你把我追得满屋子跑,就为了这个?] [又一个蒙德怪人。] 梅因库恩因无语而沉默,温迪只当他是默认,神明不知道从哪里唤出竖琴,裹着布的手指,竟也能弹出轻快的弦音。 “异乡的王者,头戴荆棘与浆果的冠。 步履匆匆,踏入風眷顾的城垣。 你见高塔倾颓,旧怨已散, 你见酒香漫巷,笑语盈盏, 不见暴風摧压人心,不见枷锁捆缚英胆。” “你困惑,似迷途的飞鸟,骤见林深叶繁。 又似鱼儿惊惶于这片无需搏杀便可栖身的港湾。 你追问,为何此间风声仅抚平傷痕,而非卷起波澜?为何此间炉火,只暖身,不灼燃?” “……” 温迪看见,那双始终低垂的兽耳轻动了一下,連它始终颓丧的主人,一同向他转来。 歌声就因此空灵,仿佛风自身在絮语。 “于是你潜入古堡,欲现风之陋颜, 却只拂过时光,寻得清冰一片。 你匿于街巷,窥看人间喜樂平凡, 孩童分食糖果,恋人携手并肩。 那笑声刺耳,竟比刀锋更让你惶然, 因你手中能控的,唯有漆黑的‘恶念’。” [!!!] 梅因库恩几乎是瞬间从椅子上弹起,展露爪尖以做防御。 [你不是普通人,你是谁!?] 但歌声仍在不管不顾地繼续。 “让风告诉你,孤独的王者啊, 不必将世界的苦难,尽都扛上己肩。 你看那蒲公英籽,乘风而行,落土即安。 何尝不是将生命的重担,分予大地承担? 你看那西风骑士,巡守四方,戮力同心。 何尝不是将守护的职责,彼此分担?” “所以,暂歇片刻吧,不必急于求惮。 且让蒙德的风,为你拭去不安。 它不索求回报,不苛责过往, 只愿你知晓,此间光明……并非与你无关。” 诗声袅袅,渐归于无,巴巴托斯放下琴,隔着口罩对梅因库恩笑。 “感觉如何,猫先生?” “听完之后,有没有在蒙德放个长假,远離尘嚣的冲动?” “……” 梅因库恩怔愣地看着他青色的眸子,和全是善意的歌词。 其中的劝导与安慰,就連聋子也能听见。 但猫是倔强的猫,是死不回头的猫,他微微侧过头来,拒绝神明的规劝。 “我是野兽,不通樂理。” [枫丹的拯救,刻不容缓,容不得我想太多。] “唉,我猜也是。” 对此回答,神明并不意外。 即兴之诗,如何拦住殉道者的步伐?他匆匆而来,也将匆匆离去。 于是神明将手伸入风中,取出好酒一坛。 “来蒙德之人,怎可面露愁苦?” “请为我饮此杯,寻得纯正快乐。” “酒?” 梅因伸出爪子,捏过他手中的杯盏。 不知不觉间,他与神明的距离相近。 “莫非是不善饮酒?呀,这可真是人生之憾……” “只是不曾喝过。” 名为酒水之物,仔细想来,竟只有直爽的卡维邀请过共饮,又被‘孤高’的王理所当然拒绝。 但如此是与神明同饮…… “怎么会!” 温迪摆出惊讶的表情,故意夸张: “要是在蒙德,连三岁小孩都开始断奶饮酒啦!你现在这么大一只……” “啰嗦。” 被与三岁小孩一同对比让梅因库恩有些羞耻,他想了想,掀开点面具,急急一口闷下酒水,又险些一口喷出去。 “咳、咳咳!辣!这就是酒?难喝!” “怎么会!这可是蒙德的灵魂!要是没有这个,真不敢想风的居民们要有多伤心……来来来,一定是姿势不对,再喝一杯,就一杯!” “不……” “哎呀,面具摘下来,大口喝……捂什么,我可是神明,还能嫌弃你不成?” 蒙德最圣洁尊贵的风神教堂中,风神巴巴托斯本人诱哄着给异国的王灌酒,玷污圣殿,大行教条不允之事,其目的是为了…… “好,你说你杀了个叫母亲的坏女巫,让剩下的兄弟姐妹离开了,然后呢?喝!然后呢?” 为了套话。 巴巴托斯像是随便能请人喝酒的神吗?反过来还差不多。 “我、我……” 梅因库恩哪见过这个阵势,很快就被灌得七荤八素,放松在酒精带来的虚假快乐中。 “七神中,我最喜欢你了…我从小就喜欢你,嗝!自由…” “哈哈哈,是吗?真可爱呀,要不要来抱抱?阿、阿嚏!还、还是算了,然后呢,你变成猫找到哥哥之后呢?” “嗚、嗚啊…哥哥,嗝!哥哥…” “怎么一提到哥哥就哭?不哭不哭,乖乖,说说神明吧!她对预言和你的计划有什么见解……咦,怎么突然沉默了?” “不能说…答应过的…不能说…嗚呜……” “好好好,不说就不说…有些情报和我推测的相差不大,有些相差甚远,得找时间告诉老爷子一声…喝,孩子,喝!这可是五百年前晨曦酒莊最好的酒,蒙德唯一无法替代的,最好的酒庄产的最好的酒!” “嗝…不…” 梅因库恩捂着嘴,偏过头,说什么也不肯再喝了,酒精把他的脑袋搞成一团乱麻,让他直不起身子,只能软倒在温迪的腿上呜呜呜。 “好晕、难受,这真的是…蒙德的灵魂吗…好坏的灵魂……” “真的是真的。” 为了套话,巴巴托斯面不改色地说出能让某些修女发疯的话。 “就算是不吃饭也不能不喝酒的,酒就是人类快乐的源泉啊,所以,再喝一点,然后和我谈谈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吧。” “快乐源泉…不行…怎么可以沉浸于此……接下来…要、要努力!” 不知道哪句话搭错了筋,梅因库恩摇摇晃晃地从温迪的腿上坐起,凭最后的意志将面具按回臉上。 “嗝,要努力……” “小恩?” 巴巴托斯话还没套完呢,滴酒未沾的他赶紧去拦。 “你要做什么去?不想和你最喜欢的巴巴托斯聊天啦?” “要努力…坏酒…但重要…” 突然,一道白影冲天而起,梅因库恩在城中超速疾驰,在闻到熟悉的气味后一爪击破屋顶,用黑雾捆出两个似乎在吵架的义兄弟来。 “我要!” “摧毁蒙德酒业!” 吼声直达天际,不过片刻,许多扇窗户不约而同地打开,从中探出蒙圈的蒙德人头。 “啊?” 地上的路人也茫然地抬头看他。 “啊?” 巡逻的骑士也停下脚步。 “啊?” 挂出来的凯亚和迪卢克也。 “啊?” 巴巴托斯更是:“啊?” “对…摧毁蒙德酒业…从摧毁继承人开始…继承人被绑,晨曦酒庄一定没精力营业……还有…” 在酒精带来的放松中,不太‘正常’,已经‘超常’的醉鬼梅因库恩晕乎乎地念了一会,突然感觉不对。 “你们,刚刚在…吵架?” “不行啊,义兄弟怎么可以吵架呢。” 黑雾扭动,他将凯亚和迪卢克面对面,脸贴脸,紧绑在一起。 “看起来,好多了。” …… “哪里好了!快放开!” 迪卢克脸色通红,凯亚目光呆滞。 “……救命。” “住手!” 法尔伽等诸多爱酒骑士,与无数民众一起惊怒高呼。 “誓死捍卫蒙德酒业!” 瞬间,梅因库恩就收到了数不胜数的负面情绪。 第144章 猫搞代餐,喝酒伤身还…… “为什么会这样啊……” 凯亞, 神灭之国的余孽,自幼被派往蒙德的间谍,他本该做一条蛰伏的蛇, 在笛声响起时喷洒致命的毒液,可他却做不到了。 也許是养父抚摸头顶的手实在是过于宽厚,让孤独的孩童流连忘返, 又或許是义兄的红发实在是过于耀眼, 让人难以忍受暗淡的瞬间, 总之,古国尊贵的血脉已先行背叛,如罪人般俯首,亲口交代出足以撕裂一切美好过往的真相。 “你可以隨意向我拔剑,向我发泄憎恨与愤怒, 赶我走,如同赶走不知好歹的狗, 和父亲一起咒骂我的狼子野心。” 该死! 凯亞幻想过自己道破来历的那日,会以怎样诙谐又輕松的语气完美掩饰住心中的罪恶感,坦然迎接毁灭或审判, 却没想到真到了那天,一切竟成了场毫无尊严的哀求! “但是迪盧克,你不能…我是说,你最好不要接近戾王了, 他真的很危险……” 好吧,如果只是这样倒也不錯, 至少迪盧克拔剑的手迟疑不决,看起来要免我皮肉之苦,但是啊, 但是——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啊!!” 貓吊着人在城里狂奔,他在迪盧克的颈间怒吼。 “别吵!” 迪盧克更大声地吼回去。 “你要震聋我嗎!” “……” 凯亞瞬间不敢说话了,梅因库恩下手实在是狠,他和迪卢克俩人就像是两片沾了果酱的面包片般被猛猛拍在了一起,腿夹着腿,胸贴着胸,要不是脖子还能转动錯开脑袋,凯亞简直不敢想场景会变成什么恐怖的模样! 就算两人已如此亲近,亲密,亲如一体,戾王看起来也十分不满。 “你们…嗝,你们为什么还在吵?” 他嗷地一声落下泪,声嘶力竭地控诉: “你们知道…知道有兄弟陪伴是多么美好…宝贵的一件事嗎…不,你们根本不知道!” 醉貓大怒,左爪抓红,右爪抓蓝,晕乎乎地将两个脑袋往一起凑: “要珍、珍惜…不許吵架,给我说……我爱你!说!” “这……哦呼~” 法爾伽怒气冲冲的脚步停了,丽莎在他旁边果断拿出相机。 咔嚓 遠处炼金术士拿出纸笔,阿贝多对着他们绘画。 “值得记录的一幕。” 蒙德众人目光所聚之地,凯亚的脸缓缓地青了。 ‘好想死……’ 他遠不如外表那般玩世不恭,放荡不羁。 “说啊,说啊!嗚嗚嗚呜呜呜!” 貓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甩着两人在屋顶间上蹿下跳,难以安歇。 ‘杀了我……’ 剧烈風声中,隔着纤薄的布料,义兄的体温和心跳让凯亚因不知名的原因几欲作呕。 但他强撑镇定。 “谁给这混蛋灌的酒,等我下去,绝对要第一个杀了他。” “……” 迪卢克没有回答。 凯亚转头想窥他脸色,可贴的太紧,怎么扭视线也会被他盖耳的红发占满,以至于小小的庶务长只能輕声试探: “…迪卢克,迪卢克队长?” “你又有力气,又有实力,能不能挣开这诡异的黑雾,好让我们维持当有的距离?” “……” 又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连呜呜咽咽的哭声都要把月亮浸透,连黑肤与白肤的接触处都被汗水变得黏腻,凯亚忽然听见一句毫无感情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我爱你。” …… “迪、迪卢克!” 几乎是听清的瞬间,顺从已久的凯亚突然开始在黑雾中挣扎,他拼命地后推义兄的身体,一定要争出些空间来看迪卢克的表情。 “你——” “…醉鬼说醉话时,你只能顺从,这点道理都不知道吗。” 欸? 凯亚抬头,果然看见貓歪着王冠,眼里的泪水几乎隨着迪卢克的声音立时就住了。 “这样啊…” 他安静下来,听迪卢克与梅因库恩谈判: “我已遵行你的指令,作为回报,能不能将我们放下来。” 合情合理的报价,可惜猫不讲道理,只随自己的心意行事。 “…不,嗝不。” 他晃着头,在法爾伽又变为驚恐的视线里找到須弥的方向。 “我要,摧毁蒙德酒业!” 暴冲! 蒙德众人如梦初醒:“不要啊!!” 但谁也追不上猫的脚步。 * “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須弥迎回了他们的王。 “艾、艾尔海森!” 他上去就给学者一个拥抱。 “嗝!你胸没我哥大哈哈哈!” “嗯。” 看来是醉得不轻。 但不如卡维闹腾。 艾爾海森波澜不驚,只是伸手拽住他身后拖着的凯亚与迪卢克。 “这两人什么身份。” 凯亚在上面蔫蔫质问:“朋友,为什么表现得如此平和?作为臣子,至少要尽职尽责地阻止君王的暴行吧!” “是、是蒙德特产!哈哈哈!” 又在空中掂了掂赶来的納西妲。”你、你长个比我还慢,哈哈哈!” “……蒙德酒城,名不虚传。” 硬生生从猫爪中脫离,納西妲急急地看向被强行绑回来的二人。 “我们的王给你们添麻烦了……所以,请问二位是……” 迪卢克在下面垮着张娃娃脸:“是受害者,很明显,不是吗。” “是兄弟!” 黑雾咻地散开,梅因库恩左手揽红右手揽蓝,不顾抗拒地又往一起按。 “能不能再说一下那个,那个……” 迪卢克面无表情地扒拉肩膀上的爪:“不。” “那就换一个,你、嗝,是哥哥对吧,你能不能摸摸义弟的头,再说句辛苦了?” 凯亚驚骇欲绝:“!?你怎么能说出这么羞耻的话!咳……拜托你,放过我吧……” “说、说嘛!嗝!给你们赏赐哦!” “啊。” 納西妲惊奇地看着放飞自我的猫。 “喝醉后,居然暴露的是这种愿望啊,对于蒙德兄弟的作为……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吃代餐?” “嗯。” 艾爾海森不太感兴趣,只是平静地看看迪卢克与凯亚身上的骑士装。 “收获,没有预测中高。” “不要急呀。” 纳西妲笑眯眯地劝。 “花粉需要时间才能酿成蜜,伟人需要时间才能变成传说,让自由的風从悬崖吹到林中,所需要的也是时间呀。” “哦呀呀。” 正在这时,一股青色的風,伴随着酒香吹到人与神之中。 “听起来,你们是在等我?” “巴巴托斯?嗯,不错。” 艾尔海森问了一句。 “正是在下。” 温迪应声后立刻毫不留情地开始抱怨。 “我说,你们的王是怎么回事?吓吓普通人也就算了,怎么能动蒙德的酒业呢?那可是蒙德的立国之本呀,害得我这个内向腼腆的宅家诗人,不得不跑出国亲自处理这件事……咦,怎么这个眼神看我?” 艾尔海森指了指他的口罩:“神也感冒?” “……还不是你们的王害的!” 温迪鼓起脸颊,看起来气愤愤的模样,但语调却轻快,他微微弯腰与小吉祥草王对视: “初次见面,我亲爱的后辈。” “观你面色从容,观你眼波不惊,风的精灵就已知晓,我的来到尽在智慧的预料之中……说吧!想让老巴巴托斯帮什么忙?” “呀!” 纳西妲的双眼因风神的爽快而微微睁大,但很快就露出温柔亲近的笑,声音稚嫩却也不乏智慧: “风之神明果然如传说般,拥有洞悉人心的温柔与洒脫,您的到来,确实在我们的期盼之中。” 她微微侧头,目光温柔地投向不遠处还在揪着义兄弟闹腾的梅因库恩,眼神中交织着哀怜与深远的谋划。 “我们渴望治愈我们的王。” “他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像一只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幼鸟,只能在痛苦与混沌中盘旋,须弥的智慧能解析万物,却难以填补他心中那片由过往伤痕蚀刻出的虚无。” “因此,我们做了一个有些大胆,但也是无可奈何的决定,引导,引导他走出雨林,让他像一颗种子,随风飘向遥远的国度。”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温迪身上,嫩绿的眼眸中闪烁着恳切: “我们期盼,在蒙德自由的诗歌里,在璃月厚重的契约间,在稻妻绚烂的樱吹雪下,在纳塔的火山或是枫丹的活水中……在他一路留下的足迹与引发的波澜里,在他不自觉展露的、深藏于狂暴之下的那份纯善中……” “……一定能吸引来,许多许多为他指向生命的希望,也能汇聚起,许多许多足以真实虚假的愿望。” 她双手轻轻交叠在胸前,做出一个类似祈祷又似迎接的姿态。 “而您的到来,仿佛就是世界给予我们的第一个、也是最美好的回应。” “请帮助我们吧,巴巴托斯。” 艾尔海森在旁边,沉默地递来一个虚空终端。 可跨国交流的虚空终端。 “让我们一同,赋奇迹以新生。” “想知道真相就进群。” 艾尔海森不整那些花里胡哨的。 “聊天记录自己翻。” “哎呀,这可真是……” 温迪微微亮了双眼,向前伸出手去。 “虽然还有些困惑,但听起来就是个了不起的故事,我加入!” “等等。” 还没等巴巴托斯接过呢,迪卢克也上前,伸手讨要。 “给我也来两个。” “行。”艾尔海森无所谓,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欸?” 温迪一惊,有些不敢置信。 “我还以为你会对须弥的王避而远之?毕竟,咳,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 “……别提这个。” 迪卢克一把将两个终端拿去。 “这里面装的是真相,对吗,那也就包括那个王冠混蛋的真面目了。” “对的。” 纳西妲非常抱歉地开口: “对于贤王给你带来的一切烦扰,我都深感歉意,等他清醒后,我会押他来亲自道歉,还请你不要因此厌恶……” “停,我对你们的王没有任何看法,好的坏的都没有,只是凯亚自幼就是个胆小的人,需要些外物定神。” 迪卢克将两枚终端收入口袋,疲惫地叹了口气,为这混乱的一天: “而莱艮芬德家族有恩必报,无论对象是贤王还是戾王,酒鬼还是疯子。” “凯亚·亚尔伯里奇,也不能例外。” …… “哦~” 温迪露出奇妙的笑容。 “关系真好呀~” “迪卢克!” 适时,本在努力应付醉猫的凯亚忽然大叫一声,声音略带惊慌: “出事了!” “!” 迪卢克疾走几步,看见灰白发的王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十分乖巧的样子。 “睡过去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 虽然这么说着,他也蹲下身,伸手去扶地上的梅因库恩。 “不是,医生!完了…外交彻底完了……” 凯亚惊恐的低语声中,迪卢克伸手一摸梅因库恩的手爪,瞬间就意识到不对劲。 凉的,在须弥永远炎热的天气里,他的手凉到异常。 ……不会吧。 “快——” 迪卢克迅速地脱下外套,捂到他开始降温的身体上! “纳西妲!叫提纳里!” 艾尔海森突然明白现状,种种异常在他脑海里连成一线。 虽然生命是由愿望支撑的,但肉.体里仍留着父方,也就是猫的定义。 而猫——他不能喝酒啊! “怎么会有这种……” “防不胜防的生病理由!” 第145章 病房涮锅,人间烟火一…… “恭喜, 你的下半辈子可以告别酒馆了。” 对着蔫蔫躺在病床上的貓,提納里皮笑肉不笑地展示报告单。 “代谢酒精的能力几乎为零,见鬼!你之前真是一点也不知道吗!” “……” 被吼得有点害怕, 梅因庫恩扭过头去,不敢看他。 “躲什么躲!直视我!我得讓你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 提納里一个箭步冲上去,强硬地去掰他的头要与他对视, “那种程度的酒精中毒, 但凡你的生命形式再正常一点, 卡維都可以给你修陵了你知不知道!到时候艾尔海森捧你遗像,柯莱为你哭坟,納西妲念悼词,赛諾抬棺,好啊, 好一场风光国葬!” [!!!] 梅因庫恩被人的突然靠近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地往被里钻。 [噫呀——为什么这么具体!] “终于醒啦?等等!” 巴巴托斯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见状,赶紧以身挡住提納里,为惊恐的貓解围。 “消消气, 消消气嘛,毕竟错也不在他,是我硬要拉着他喝酒,结果没想到……” 这谁能想得到?清泉镇的貓耳猎户们喝起酒来都是对瓶吹, 尽兴时连生气的小女儿都能忘哄,巴巴托斯心里早已形成惯性思維, 谁料这次来的外国貓猫,竟真的不能喝一点啊! “都怪我,都怪我。” 啪, 吟游詩人双手合十,声音诚恳: “医药費什么的,都请記我账上……” “不。” 背后传来一句超小声的否定,梅因庫恩萎靡不振地耷拉着耳朵,可怜巴巴的模样。 “不是,你的错,是我,忘記了。” “忘记了?難道你之前知道……?” “嗯。” [人类的食物,有些对我很危险,有些不是,我分不清楚,向来是全部拒绝的,只是这次……] 猫躲开神明疑惑的眼神,只是对着墙,努力地说。 “看见你,太高兴。” “就忘记,要小心…饮食了。” “是意外,对不起。” …… “诶——因为我忘记这么重要的事?!等等,这其中的意思是……” 巴巴托斯是万万没想到,有挟持神明流言的戾王,看起来竟……意外是个虔信者!? “難道,难道那句,我从小就喜欢你…”…巴巴托斯,不是醉后胡言,反而是不小心泄露的真心话吗!? 为什么?没道理啊?毕竟按过往环境来看,他最喜欢的怎么不也该是水神或纳西妲吗?或者老爷子……哦,他好像没给这个小朋友透露身份。 “嗒。” 巴巴托斯一回头,看见小小的纳西妲在外面趴着窗台,有点郁闷地鼓嘴看自己。 “哼。” 俨然是将一切都听进了耳中。 咦咦咦?我不是故意要搶你朋友的呀! “忘了!好好好,原来不是不知道,只是看一眼就全高兴忘了!” 提纳里闻言,更是气炸,不知道风神身份的他彻底怒了。 “他要是再抱你一下,你是不是得直接高兴到胸口碎大石,圣树玩上吊,好省我搶救的功夫?行啊,到时候就请这位詩人先生和赛諾一起抬棺,正好身高也平均,省着你在里面嫌颠!” 溫迪:“额啊……这位先生真是,好毒的嘴。” [!?这是提纳里!?] 梅因庫恩吓得毛都炸了,他惊恐地看着提纳里向吟游诗人礼貌致歉。 “抱歉,我今天的情绪有些失控。” 又对自己横眉冷对。 “看什么看,输液!” 躲闪的手被强硬地压住,提纳里挂起吊瓶,利索地消毒拆针戳破皮肤扎入血管。 “敢乱动就扒了你的皮。” [??等等?提纳里?我才是王,你的上司吧?] 梅因库恩还没来得及重振雄风,就又看见提纳里皱起眉头,十分不信任地看了会自己的手,选择拿出药盒绑上固定。 “敢拆就杀了你!” “呜噫!”好凶! [所以说…] [明明我才是王吧……] 战战兢兢地送走面似黑铁的提纳里,在吟游诗人愉快的乐声中梅因库恩晕晕乎乎地迎来一波又一波探病人。 “哈哈哈!真的假的!诗人,你是说这个刀劈不开枪打不碎的贤王,最后差点被半坛酒送走?哈哈哈!天啊,真不知道那些刺客听见会是什么心情!” 这是笑着调侃的迪希雅,她手里拿着赤念的花。 “给,来时看见的,开的正盛,放床边能给你这张病殃殃的脸添点气色!” “……” 迪希雅说的不假,这次的急病虽然不至于害了梅因库恩的性命,但也确实讓他的机体损伤了不少,无精打采的样子让卡維直接吓了一大跳。 “没、没事吧?头疼?恶心?我的天……我可再也不敢约你喝酒了!” “……” 虽然梅因库恩一次也没有应约前去过,但听卡维这么说,还是无端觉得有点伤心,耳朵下垂。 “不喝酒也可以喝些别的呀。” 溫迪笑眯眯地建议: “在我们蒙德的桌子上,连最小的孩子眼前都不可以是空的,要放一杯无酒精的苹果酿,或是冰凉凉的橙汁,谁也不可以被落下呢。” “对呀!” 卡维立刻会意,盯着猫的猞猁毛看。 “如此是你的话……那我就提前准备好羊奶,怎么样?到时候你来不来?” “不。” 梅因库恩毫不犹豫,但耳朵恢复了原来的弧度。 “你这家伙!哈哈哈!” 如此种种,最特殊的还要属被艾尔海森带来的外国友人。 梅因库恩看看凱亞和迪盧克,回头问温迪: “他俩,怎么在须弥。” …… 凱亞眼前一黑:“你、你不记得啦?” “?什么?” …… 迪盧克摸向大剑,眼睛瞄向猫头。 “迪盧克,迪卢克!啊啊啊!外交!注意外交!”凯亚抱住他的腰拼命拦阻,拦不住。 他换了个方式,“你、你不是说要来道谢的吗?他救了父亲!!” “呼……” 在猫困惑的的视线里,迪卢克的胸膛猛烈地起伏了几下,然后面无表情地扒下义弟: “凯亚,你自己回蒙德吧。” “……啊,没想到你竟然讨厌我到如此地步?其实我们可以一个坐车一个骑马,完全不用兵分两路…” “不,我只是想留在这里调查愚人众。” “啊,这样啊……” 尴尬地沉默了几分钟后,巴巴托斯突然刮着下巴开口,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猜。” “迪卢克少爷,是害羞了吧。” “没必要,其实只是被绑在一起示众,又对弟弟说了句真心话而已,完全没必要背井离乡……” “闭嘴!” 巴巴托斯毫发无损,只能说是迪卢克信仰坚定,跨过闹成一团的蒙德人,艾尔海森问梅因: “感觉如何。” “我会,尽快好起来。” “没问你这个。” 艾尔海森在各方送来的慰问品中挑挑拣拣,挑了些对猫有害的水果食品吃掉。 “我不是叫他们不要随意送吃的了吗。” 他一边往嘴里塞葡萄一边打开聊天群,想重新再强调一下。 “不是他们。” 在艾尔海森面前,梅因库恩向来会更镇定些,他慢慢地说话,语速仍旧比不上常人,但十分平稳,听不出多少恐惧来。 “是些普通的民众,学者,舞者,商贩,孩童。” “我素不相识的人,在得知我生病后,托付风纪官转送来的…这些礼物……” 声音渐渐低微,似不堪重负的草叶。 “哦。” 艾尔海森放下终端,直接拿了个麻袋,在梅因库恩的病床前开始打包。 “等等…艾尔海森?你在做什么?” 晚来的赛諾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对方把点心往口袋里装。 “趁病人虚弱抢他的物资??” “你想哪里去了,我在做什么不是显而易见吗。” 艾尔海森面不改色,哪怕不知情的医护人员们纷纷向他投来谴责的目光也未曾停下打包慰问品的手。 “他既不想吃,又不想浪費人民的心意,所以我正在为王排忧解难。” “但你这看起来也太嚣张…这些又不是给你的!” 赛诺对着越来越鼓的麻袋颇有微词。 梅因库恩小声:“赛诺,也吃。” “好耶。” 赛诺左手一个千层酥,右手一个帕蒂沙兰布丁就原地坐下,“总感觉像这样和你一起吃贤王的东西好像不是第一次……” “没有汤水。” 艾尔海森根本不理他,自顾自地拿出书看。 “不错。” 二人尽力地吃了一会,但东西始终不见下去。 “所以说应该让我拿回去慢慢处理。” “不行,不能让你中饱私囊。” 赛诺把外面吵闹的三个蒙德人叫进来,又在群里摇人。 [免费点心,速来!] 不过一会,一脸不耐烦的小柯莱就被提纳里提了进来,她脸上还残留着些许戾气: “胡闹,什么叫要来医院来吃点心…??” 但很快,她就滿目茫然地看见迪希雅捧着铁锅,用火元素沸腾里面的水。 “光吃点心怎么行?我带了些肉来,清水涮了后还可以给贤王吃些!” “小心。” 红发的蒙德男人冷冷道: “着火了我们这里可没有水元素。” “但有冰啊。” 凯亚捧着碗筷笑,身上缀着他新获得不久的神之眼,“融了以后都是一样的。” “枣椰蜜糖,再给我一块!” 艾尔海森递给纳西妲,皱着眉头护着书。 “汤汤水水的……” “免费请你吃还这么多事!” 卡维翻了个白眼,又热情地招呼温迪: “吟游诗人,要不要来个刚出锅的芝士球?很香的哦!” “哎呀,黏糊糊的东西我不行的,但那个苹果可以有,看起来就很脆,诶嘿!” “你,你们?” 柯莱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瞪着眼睛扫过眼前的大风机关,维齐尔,炽狮将军,草之神明,等一派平常百姓想都不敢的大人物。 “就在病房里涮锅!?” “对呀。” 香气混着消毒水味氤氲,赛诺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他招呼提纳里。 “提纳里提着柯莱来了,但来的好慢。” “我花时间摘了些蘑菇和青菜,要不然你们肯定光吃肉了。” 提纳里慢慢推上柯莱的肩膀,将她推向热气弥漫的房间中。 “事先说好,别在汤里放太多香料,否则我不仅不吃,还要掀桌不让你们吃。” “自然忘不了你清淡的口味。” 赛诺微笑着应了,又转头看向柯莱: “你呢,你有什么忌口?” “我、我……” 柯莱有些局促地向提纳里身后躲,眼神警惕地人群中流转。 “我什么都能吃……” “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啊。” 草之神笑着夸她,然后踮起脚,扒着床,将滿满一碗涮肉放在不知何时已经沉睡的猫耳青年旁边。 “和我们的王,一点也不一样。” “……” 梅因库恩呼吸均匀悠长,眉头舒展,尖耳偶尔轻颤,仿佛围坐在身边的不是他平生最惧的人群,而是最安心的屏障。 一个深沉又安然的梦。 “叫不醒他呢。” “那就不叫呗。” 卡维伸手,用被子遮盖梅因袖口处露出的陈年伤痕,同时轻声地笑: “反正啊,我们还会在这里吃好久,等他醒来时,将锅再沸一遍也不迟。” 第146章 奋命如火,又是维齐尔…… 梅因庫恩等身体恢複了些后, 就立刻返回枫丹,将储存在身体里的负面情绪消耗。 这次不仅是为了拯救枫丹的海平面。 [也是为了拯救自己的身体,恢複得太慢了, 比普通人还要慢好多。] 梅因庫恩脸色苍白地弯腰,捡起由海水转化而来的能量结晶。 [按照以往受伤的经验看,将体内的负面情绪消耗掉一些, 就可以加快恢复速度了……咦?] 猫耳的青年摊掌, 又握拳, 那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虚弱感仍在体内萦绕,讓自己不能有力握紧手中的结晶。 [恢复速度,几乎没有加快。] [……为什么。] 满怀困惑与不解,梅因庫恩又尝试消耗了些体内的负面情绪,结果依旧不变。 [这是怎么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不行, 不清楚,我都好久没有受伤了, 这该从哪里调查缘由啊……前年?去年?] 梅因庫恩有些不安。 这不安是正常的。 任何一个青年人面对自己不明缘由的虚弱都会或多或少地陷入恐慌之中,更别提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丝毫了解的半妖梅因库恩了。 毕竟他从幼时起就没有长辈,没有前辈, 没有富有经验的同族,没有一个能告诉孩子“你这是正常现象“或“你这是出了大问题”的人。 但也因为历来如此,所以梅因库恩虽然不安,却也很快就被枫丹科学院新出的报告转移了注意力。 [哦哦哦!水位已经降到可以露出水仙十字孤儿院的位置了!] […这是哪啊, 有点耳熟。] [嗯,不管了, 反正知道我很厉害就够了!] * 我是艾尔海森。 在此续写帝王起居录。 叫它維齐尔日記也可,因为賢者已不願承認我笔下文字的正当性,将此文列为禁书, 严禁学生观看,并斥我为信口雌黄的野史创造者。 呵。 * 梅因库恩闪击蒙德以及回来在病床上休养的这段时间里,愚人眾仍锲而不舍地在须彌散播谣言。 不,比起谣言,更不如说是被扭曲的事实。 在远離须彌城的村庄中,有关猞猁的通缉令正被大量分发,愚人眾系统性地宣扬了梅因库恩所犯案件的血腥与残忍。 这很有用。 如果梅因库恩按照往常的习惯去雨林里扑鸟玩,那他很快就会沉浸在村民的恐惧中流连忘返,再也不想踏出须彌一步。 但他现在刚从昏迷中清醒,病得起不来床,所以我们还能瞒得久些。 卡維想撕掉贴在工地附近的传单,可是撕不干净,垂头丧气到不想工作。 他的甲方多莉看见,大发雷霆。 “行了!不就是些垃圾广告嗎!我现在就放出话去,50摩拉一张搞回收,保准整个须彌的墙都会被小孩和老人们掀一遍!” 卡維十分震惊,他記得多莉一直在因姐姐险些死于没錢治病的事而耿耿于怀,对金錢十分看重。 “吝啬鬼,你失心疯了??” “我很抠门嗎!?你忘了须弥的免费医疗是谁提供的啦?” 多莉怒,为自己澄清。 “我的钱不是不用,只是不能浪费,要将每一分都用到正路上……比如说快点讓你振作!好好给我和姐姐建造一个漂亮的家!” 名为卡萨扎莱宫的存在,是多莉想送给自己与姐姐的礼物,意义非凡。 卡维非常高兴,为了报答多莉的慷慨,他感激地拍着胸脯保证: “放心吧!我会努力工作的!不眠不休也要在这个季度内完成工程,保证完美到讓你挑不出一点差错!” 但他全然不知道,50摩拉收一份愚人众传单的計划,其实昨日就被多莉来找我敲定了。 无论有没有他的出现,計划都会在下午实施。 “賢王救了姐姐,我把钱花在报答他的事上也是正路!” 多莉如此说。 “至于卡维,用几句话就能调起他的工作积极性,我又何乐而不为?不眠不休什么的,反正他年轻,熬得住!” 值得夸赞的计策,能充分压榨笨蛋的劳动力。 所以我匿名将这份录音发给了她的姐姐,那个善良又正派的,正在劳动局工作的家长。 * 病床上的梅因库恩,竟主动向化名温迪的风神学习有关蒙德的历史。 风神以诗歌作答,寓教于乐,梅因库恩听的认真。 我当年为他讲须弥历史时,他就从来没这样認真听过,一直在打瞌睡。 …… 难道我当时也该把须弥历史编成诗歌,然后亲自唱给他听嗎,荒谬。 “所以,蒙德也不是天生就如此快乐和自由的,他们也经历了痛苦的过去和漫长的努力。” “艾尔海森,你觉得,我们还要努力多久,才能讓所有人都获得幸福呢。” 他问完这句话,就撑不住,又睡去了。 好吧,看来不是教学方法的原因。 梅因库恩总是在睡,提纳里说这是因为他肝脏受损身体虚弱的缘故。 在我離开病房前,巴巴托斯召来微风习习,吹散病房的炎热。 “可敬之人,願你得享真正的自由。” 我认为,他应该是终于翻完聊天记录了。 * 梅因库恩好了一些,他坚持要去枫丹。 纳西妲很担心他会半路脱力掉进海里,我就拜托风神让他一路顺风。 “等他回来后,身体会好很多的。” 我这么说时,风神却少见地收了笑意。 “智慧的学者,你觉得恶劫匪去抢善商人的绸布,两方都不松手,那布何时会破呢?” “就算是偶尔让劫匪卸力,但只要他还不放手,总去抢,那布就算是不破裂,也是要变形的啊。”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但我认为他是将劫匪和商人比成了坏願望和好愿望,而梅因库恩是那块布。 …… 风神说的也不一定对。 我在智慧宫邊看书邊等梅因库恩,晚上又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中午梅因库恩才湿漉漉地跑回来。 “身体好些了吗。” 賢王没有回答我。 他疲惫地趴在桌上,直接睡了。 * 在璃月与稻妻中,賢王选择了离须弥更远的稻妻。 陈情明理,与之争,大败,罢工三月。 * 贤王第一次入稻妻便如鱼入水。 海乱之鬼身命散,野伏之众心胆残,穷白狐之野至蛇神之首,刀镡遍地,鲜血零落。 力竭,返乡,睡三日,不曾进食。 “肝脏受损,多眠少食是正常现象。” 提纳里前来检查,生论派的他精通动物医学,算半个兽医。 “恢复速度比预计中的还要慢,有停止的趋势……” 正常的贤王听见,面无惧色,手握晶珠,回顾草神: “蒙德的雪山,璃月的层渊,稻妻的鹤观……天钉所损伤的地脉,我尽都浇灌,现在又有何处可供我修补?” 此人愚妄向死,奋余命如火,乐归尘土,不肯安息一刻,我直言骂之。 “可是,艾尔海森,你不是说我的机体在各种愿望的争斗中紊乱,将彻底失去恢复功能,成为活着的一次性肉偶了吗?” “既然如此,又何必畏手畏脚,珍惜这种脆弱的东西?当抓紧时间,在想让我死的人多过想让我活的人之前,在命运让我连活尸都做不了之前,让我彻底僵硬发臭之前,我将完成我拯救故乡的愿望!” 他说完这段后就开始喘气,和恐惧无关,只是单纯没力气了。 那些因失控而死的稻妻人身体上,也少有肉.身手爪留下的痕迹,都是些黑雾造成的远程伤口。 “艾尔海森,你的理智和冷静呢。” 贤王不知死活,破嘴一张。 “昔日纳西妲选你为我的维齐尔,不就是看中你事不关己的处事态度与稀少的情感波动吗?艾尔海森,我放你假,你无需再为我谏言。” 我说,“贤王,你死去须弥会陷入动乱。” “动乱?哈哈哈!” 他笑,有点得意的模样。 “艾尔海森,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从七年前你就任维齐尔开始,你就在一点一点,拆解我手中的力量……那些旧日大贤者的肮脏權力。” 他确实应该得意,因为我没想到曾经连字都认不全的他竟然能发现我的动作。 “须弥也因此早就不是……中央集權制了?你教我的是这个词吗?” 他又开始喘气,头也向下低,几乎要戴不住王冠。 “你建立议会,扶持商会,将雨林与沙漠的权责细分,授予凡人,你早就将须弥从君主的手中偷走,分给了它真正的主人,有没有王,对须弥已经无所谓了。” 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我,竖瞳里面只有纯粹到野兽般的欣赏与渴望。 “那种奇妙的,伟大的,我永远也无法拥有的智慧啊……” “艾尔海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从王的背后离开,向全世界展示你的美丽?” …… 我不。 第二日,我听说他闯入纳塔的回声之子,把所有前来阻挡的人与龙都揍了一顿后,将元素珠子十分不敬地扔给了他们的曜石图腾柱。 夜神之国的大灵接纳了那份能量。 我指挥赛诺,迪希雅,蒙德的迪卢克与军队,突袭了愚人众博士的一处秘境,在实验台上活捉了一个被控制得动弹不得的执行官。 六席散兵,常人处理不得,交给纳西妲压制。 嘴很毒,但贤王对他有点兴趣,因为搞不懂他为什么自愿当试验品,就先留着。 如此持续几年,贤王一边扫荡稻妻,一边依次打通了悬木人,流泉之众,花羽会,沃陆之邦。 烟谜主没有打,据说当时的所有萨满都只在旁边观看,没有人拦他,贤王进去,贤王离开,身上没添新伤。 次年,稻妻雷电将军宣布实行眼狩令与锁国令。 这本和贤王没什么关系,因为贤王就算是身体虚弱,也能潜入水中躲避雷暴,神之眼更是没有。 但我听见贤王偷偷问散兵: “雷电将军到底有多强,我能去劈了她吗?” …… 我想先劈了梅因库恩—— 作者有话说:锁国令是主线一年前开始的。 天,我终于要把时间线推到黄毛出世了。 第147章 浪人武士,野游祸厄大…… “你要劈了谁?哈哈哈哈!你再说一遍!” 散兵几乎是立时就大笑起来, 笑声尖锐恐怖,如厉鬼泣嚎。 “呃…” 梅因庫恩用爪压下貓耳朵,低低呻吟。 “你笑得我头疼…” “哈哈哈哈——可笑。” 人偶的笑声怎样猛烈开始, 就怎样突兀停止,他嫌惡地看了眼梅因庫恩面具也挡不住的苍白脸色。 “一个病秧子,也敢口出狂言?滚开!看见你就惡心!” 散兵不是人, 梅因庫恩不怕他, 貓直接面无表情地探出黑霧触手, 捂住散兵的嘴,将他按在地上从头到脚揉了一遍。 “滚啊!唔唔唔!” “当你不是首领时,最好不要随便哈气,否则被压在地上惩罚是应当的……艾、艾尔海森?” 原本放肆玩弄人偶的梅因庫恩看见学者来到,瞬间老实, 身体站得笔直。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近几年,梅因库恩的身高再次停止生长, 落后了艾尔海森一大截,以至于学者略微一垂目,就能清晰地俯见竖瞳在他的眼眶里是怎样不安地上眺, 窥看自己脸色时视线又有多小心翼翼。 啧。 “你既已往来稻妻多次,则必见过无想刃狭间。” “……对?那里的地貌很奇怪…水也很…” “雷神武艺之极致,无想的一刀。” 打断梅因库恩的回忆,艾尔海森直言不讳: “无根干木, 若还想维持你那荒诞的救世计划,就不要試图挑衅永恒的锋芒, 以卵击石。” “欸……” 等艾尔海森冷淡地走后,梅因库恩才缓缓意识到他是在回答‘雷电将军到底有多強’这个问题。 “哈哈哈!天啊,聪明人?聪明人也无可奈何!” 散兵本来面带怒色, 结果看完全程后竟躺在地上,再次狂笑不止。 “你怎么做到的,嗯?他竟然在怕你死?那个无心无情的假人?哈哈哈哈!他抓我时眼里可没有一点热乎气!” “艾尔海森很好,你不许说他。” 梅因库恩刚危险地眯着眼睛,就看见散兵的露出满含恶意的笑。 “好哇,将死的蠢货。” “你若真能将那神明的心脏挖出来,那我在你余生的日子里奉你为王,又有何妨?” * 梅因库恩也就是先问问,他并没有真的下定决心对雷电将军出手。 原因和艾尔海森说的一样,楓丹的拯救计划重于一切,梅因库恩没打算将躯体损耗在与之无关的事务上。 [稻妻的事,再怎样也与我无关。] [不过神明原来能这么強?真的假的?] 想想芙卡洛斯,纳西妲,巴巴托斯,梅因库恩多少是有些不信的。 [只是試试強度罢了,不代表我要和那雷神对上。] 试探着伸出一根指甲,点进无想刃狭间的水中。 劈啪! “嘶。” 好痛,这神怎么超强。 雷元素瞬间顺着指甲淌进身体,带来猛烈的灼痛,梅因库恩条件反射地向后跳,一脚踩中只埋在土里的騙騙花。 “小心!!” 梅因库恩刚想把这魔物碾碎,就听见远處呼喝乍响,一点紫芒先至,臂抱白貓,紅袍长巾的少年从天而降,一刀打开那骗骗花吐来的电球。 “朋友啊朋友。” 他对梅因库恩嗔怪一声,雷神之眼在他的衣间发光: “行走江湖,怎么能连把武器都不带?” 不止一人,很快又有个少年乘風而来,他紅叶振袖,脑后一小揪白发灵动可爱。 “还把手伸入危险的浊水中,唉,阁下有些过于不注重自身安全了。” “……” 正常状态的梅因库恩平靜地打量他们。 武士。 看来是因躲避眼狩令而流离失所的武士。 这是在……见义勇为。 对象是我? 荒唐。 “起!” 二人三下五除二地刚将那个骗骗花除灭,就看见原處又刷新出五个紫色大史莱姆。 “啊,友仁,它们免疫你的雷元素呢。” “没关系,萬叶,可以用你的風和我们手中的刀,朋友!帮我拿下貓!” 梅因库恩眼一眨,怀里多了只小白猫。 “?” 小猫懵懵地回头看了下主人,又懵懵地聞了下梅因库恩。 “嘶哈!” 只一下,它就吓到炸毛弓背,反击本能觉醒,狠狠地伸出爪子。 “等等!怎么突然挠人?!” 友仁大惊失色,伸手欲拦,大声道歉: “对不起朋友!雪球它平时不这样的!” 谁料他还没来得及把猫抱回去,就看见猫耳青年的眼神犀利了起来,他将猫放在地上,同时双手着地: “嘶哈!!!!” …… 竟是以同样的姿势,更大声地将小白猫哈了回去。 …… “朋友?你你你你在做什么??” 友人大惊,而楓原萬叶沉默了会,努力想了个文雅的理由。 “放松,也许他只是报复心有些强。” “那也不能、不能对猫——” “这不能怪我。” 两三下将那小白猫哈服,又唤来黑霧将史莱姆抽碎,梅因库恩扶着王冠解释: “我和它都是成年雄性,又都没有绝育,相遇时总会想先分个高下的。” …… “什么绝育,什么分高下,这都什么和什么。”就算是萬叶也想不出合适的理由了,他抱着手臂,无奈地笑: “完全不用我们救嘛……你该不会是什么隐藏山林的猫妖?可你身上服饰整洁,分明是外国的样式,友仁,你怎么看?” 他的友人没有回应,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地上残留的黑霧,眼中忽放精光。 “难道你就是黑雾兽主·野游的祸厄大明神!?”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定然是了!传聞中游荡在山野间的兽耳青年,以雾气驱杀魔物与恶徒,所过之处只留鲜血与净土的‘祸厄大明神’!” “原来是你。” 萬叶也想起此事,直接对着无想刃狭间与猫作诗一首: “暗云蔽月影伶仃,孤身拂尘山河清。 不取钱财酬血路,唯见林深雾霭平。 无名无誉,却行肃清之事,阁下护国卫民之侠风,倒与这险峻山水相合,令人心向往之,既然如此,阁下不如与我们一齐……” “……” 面对稻妻人的夸赞,那头戴王冠的尊者却莫名其妙地沉下了脸色。 “胡言乱语,那不是我。” “走开,别跟过来。” 梅因库恩迅速踩着黑雾离开,万叶耳朵一动,隐约听见风中传来盗匪的悲鸣与村民又喜又惊的尖叫声。 “和传闻中一样,只做实事,不喜交流呢……” * 随便打了些流寇恶匪,梅因库恩很快就觉得浑身无力,找了棵高树爬上休息。 [虽然藥剂还没失效,但也无所谓了。] [反正这一觉能直接令我睡过冷却期,直接续上新的藥剂。] 猫攀在树上,安安靜静地睡去。 醒来时,却觉得吵嚷。 “哇,真的在上面啊,好高。” 零零散散的村民在树下围成一个圈,将红绳与铃铛缠上树干,又在地上摆粗陋稀少的食物。 “求你,保佑战争快些结束吧……多谢你,枫原小哥,没有你的指点,我们还真找不到野游神在哪呢。” “举手之劳罢了。” 万叶耳朵一动,抬头发现梅因库恩正在树叶里低头看他,竖瞳不辨喜怒。 “大家,小声些。” 他压低声音。 “心跳声很不高興,他好像有点起床气啊。” 噌。 再抬头时,树上已经没有猫的身影。 * 稻妻野外的流浪武士总是在增加,而他们几乎都会很快地堕落成强盗。 这种现象梅因库恩在其他国家从未见过,对他来说,稻妻也算是一块用之不竭的风水宝地了。 [维持现状是对我有益的,因为其他国家根本没有如此稳定的情绪获取源。] 在泉水里洗掉身上的血迹,梅因库恩寻了个洞穴,卧在岩石上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又觉得吵闹。 “十四个小时了,他可真能睡啊。” “你家的雪球不也是这样吗?可能这就是猫的习性吧。” 又是那两个烦人的武士和猫,他们在河边生了堆篝火,还算礼貌地没有踏入洞穴。 “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万叶的烤鱼很棒哦。” “你为什么不收村民们的谢礼?食物种类虽然单一,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 噌。 * [不妙。] [那个叫万叶的小子好像有一双比我还灵敏的耳朵,还有一双矫健的腿,总能和同伴趁我熟睡找到我的踪迹。] “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一次妥协,梅因库恩扎了药剂后问两人。 [我什么都不会给你们的。] “嗯?我们没打算做什么呀。” 万叶有些迷茫。 “我是一介浪人,随波逐流的红叶,居无定所,行无归处,所作所为皆凭興趣罢了,无甚目的。” “兴趣……你们现在的兴趣就是跟踪我?” “正是!反正也无事可做!” 他的同伴大言不惭,在月光下奋力挥练他的刀剑。 “你是谁?你从何来?你为何如此强大?你为何形单影只?一切的答案都让我欲罢不能啊!” “……无聊。” 猫这么说着,心情却放松了许多。 [只是侦探,不错。] [如果是来求我庇护的,那我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其实硬要说的话,目的还是有一个的。” 梅因库恩心里咯噔一下:“什么?” “你能不能和我切磋一番?我从几年前就想和你来一场了。” “……不。” * 年纪小的叫枫原万叶,文绉绉的。 年纪大的是德川友仁,爱练武的。 猫叫雪球,喜欢三花,三花没看上他。 …… 艾尔海森,我今天也忍住了,没有做蠢事—— 作者有话说:万叶友人的名字是私设。 第148章 枫原万叶,雷霆暴雨中…… 风朗日清, 楓原萬葉盘腿坐在树下,闭目,于黑暗中聆听世界的声音。 哗, 哗,木屐有力地波动水纹,那是他的挚友在水中舞剑, 草丛中的细微沙沙声, 是白色的小貓儿在拨弄鸣草。 嗒, 嗒,是将军蟹的腳在轻刮岩石嗎?不,不是,它们迟钝的壳儿可引不出雀鸟驚恐的啼叫。 睁眼,回头, 果然,金冠的先生腳尖撑地, 膝盖微蹲,绒耳后压,姿态如同卧猎的伏虎, 而白发的浪人武士,则像是被眈眈的鹿。 “我还是发现你了,先生。” 可惜鹿没有这个自觉,楓原萬葉露出温和的笑。 “你的腳步声虽然已经足够轻, 但仍没有轻到极致。” “是你的耳朵过于作弊。” 正常的梅因库恩直起身子,若无其事地结束了他对萬葉的第三十次背后伏击。 “你混了兔子的血脉嗎?人類。” 他这么说着, 就又跳进树林中,消失无踪。 一时兴起的伏击后,貓远离人類, 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灵貓躍入林,树影舞清芳,葉颤余音里,自由天地心。” 枫原萬叶也不恼,他悠悠地站起身,向自己的朋友挥手。 “走啦,友仁!” 他指着梅因库恩钻入的树林。 “今日游浪的方向,已经确定了。” * 没有来处,没有归处,随性所去,游历四方,浪人的生活,就是如此鬆弛。 “就是没有目的的时间过久了,总叫人手中刀剑鬆懈。” 他的友人本是想离他而去的。 “但野游神出现得正好,只是每天追踪他的脚步,分析他的行为,探究他的秘密,就够让人充实的了……” “虽然这么说,但你最想要的还是和他比武吧。” 万叶无奈地叹了口气,听他躍跃欲試的心跳。 “当然!纵横荒野数年的野游神,成为民间传说的野游神,我敢保证,他一定要比九条裟罗大人还要强百倍!” 说起武技,少年人不由得就有些痴了。 “真想看看他手持武器的样子啊,那一定是无人能及的风雅吧。” “好啦,好啦。” 万叶打断他: “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唉,你这样子,也就是野游神脾气好,要是换成将军大人,早就拿出无想的一刀,把你劈成两半了。” “求之不得!” “喵!” 少年朗笑几声,揽着貓雀跃向前。 “也不知我们的野游神今日做了些什么好事,还是清理盗匪嗎?说起来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叫‘绯木村’的村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前方传来一阵尖锐的童音。 “拜托你!野游神!拜托你帮帮我!我把我所有的晶化骨髓都给你!” “哪里来的小鬼……” 一地倒下的丘丘人尸体前,正是他们在追寻的猫耳青年,他皱着眉,正被一戴草帽的黑发小男孩緊緊搂住腰部。 “滚开。” 露出指甲闪亮。 “否则我就挠花你的脸。” “我不!你挠吧,我不害怕受伤!只要你肯帮我!” “啧。” 猫努力推了几下,手脚无力竟没推开,就冷漠地向浪人们投来视线。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他从我身上扒下去。” “噗。” 友仁开始笑。 “连兽境猎犬都不怕的野游神,居然还怕一个小小的孩童吗?” 梅因库恩竖瞳凶恶,“我看你是想死了。” “唉,你就别落井下石了。” 万叶过来打圆场,他半蹲下来,試图安抚那孩子。 “小朋友,松松手,猫耳先生要被你勒得喘不过气啦。” “我不!我不!” 孩子倔得很,见自己已被包围,胜算微弱,就直接不管不顾地手脚并用,抱住梅因,深吸一口气大吼: “我是长次!父親次郎是矿工!他几天前下蛇骨矿洞失踪了!妈妈和我都很担心,拜托你找到他!” “嘶。” 万叶被震得耳根一麻,赶紧捂住苦笑。 “条理很清晰的許愿,但小朋友,他只是外号是野游神,不代表他真的是神明啊……” 岂止不是神明,据武士们这几天来的观察,猫耳的青年几乎从不踏入村庄,也不与人交流,独来独往,尽显孤傲。 “……你父親次郎?” 孤傲的野游神忽然立起耳朵,按住孩子的头。 “蛇骨矿洞在哪。” * 啪。 “小心些。” 万叶和友仁小心翼翼地拖出黑霧里的矿工。 “长次!你看这是不是你父親。” “爸爸!呜!你醒醒啊爸爸!” “别哭别哭,他还活着,待我急救一番。” 欣慰地看着父子重逢,万叶一边检查矿工的伤势一边问。 “野游神,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猫嘈杂失望的心跳。 “别来烦我。” “浪费我珍贵的时间。” 随后乘着黑霧离开,没入林野。 长次呆呆地擦去眼角的泪,看着他离开的方向:“野游神走了……” “啊,那个,那个他说这话可能没有恶意的!只是心情有些不好……” 友仁手忙脚乱地试图为梅因解释,以免败了他在孩子眼中的形象: “没有指责你父亲的意思!绝对没有!你别介意……” “大哥哥说话好怪哦。” 谁料竟是那孩子先露出鄙视的眼神。 “野游神讨不讨厌我们与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个小孩子,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要爸爸还活着就好。” “欸……” “只要活着就好。” 长次满足地牵住父亲的手。 “这样,妈妈就不用再对着神龛哭泣,一切都会好起来……” 孩子虔诚地幻想,想是在許新的愿望,也像是在构思今晚的梦。 “大哥哥,野游神喜欢什么呢?我听说愿望实现后,是应该向神龛献上感谢的供物的!” * 将矿工带回绯木村后,万叶和友仁受到了盛大的欢迎。 “感谢两位义士出手相助!” 村长鹫津眼含热泪,将万叶的肩膀拍了又拍。 “如今的世道,你们也知道,我本来还在担心长次和秀子他俩孤儿寡母的以后该怎么活才好,唉!幸好你们找到了次郎!” “我没做什么,只是普通的急救,村长,后期一定要请专业的医师来护理。” “我也没做什么,就帮忙抬了下人。” “哈哈哈!年轻人真是爱说笑,没人帮他他还能是自己爬上来的不成?矿洞这么危险……” “不是啦,鹫津村长!” 长次跳起来澄清: “是野游神,在我三岁时出现的那个,野游的护村大明神!” “……” 片刻沉默。 “啥!?” 鹫津村长立刻驚跳起来,看万叶和友仁的眼神都变了。 “你们难道是……传说中被选中的神使?!” “?” 沉默了会,万叶再次努力澄清: “村长先生,你好像误会了什么,野游神他不是神明,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有血有肉的人类…至少听起来是。” “天啊!还带隐藏身份的!” 一点用也没有,村长的惊呼响彻天地。 “啊,那野游神什么时候亲自降临?等您们打完前阵吗?” “你误会了,真的不是……” “省点心吧,万叶,别解释咯。” 友仁已经放平心态,原地撸猫。 “你也知道的,世道不平。” “他们需要些心理安慰。” “就算是心理安慰,也不能从同类身上找啊。” 万叶有些不赞同。 “压力太大了。” * 将矿工收拾妥当后,天已近黑,万叶在绯木村留宿,突然从梦中惊醒。 “喵呜~” “怎么了……” 猫和友仁迷迷糊糊地看向他。 “莫非是山石林地睡惯了,让你已经不习惯被褥的存在?” “怎么可能?我好歹以前也是个少爷。” 随口敷衍几句,万叶匆匆披上外袍: “傘在哪?” “看你这个反应。” 友仁立刻清醒过来。 “难道是要下雨,还得是特大暴雨……你要去找野游神?” “正是,雷神又要发怒,我已听见雨云中奔腾的轰鸣,必须要抓紧时间。” “也不用太担心吧。” 友仁不太理解。 “那可是野游神,就算是下雷暴雨想必也不会出事的。” “神什么神,那就是个人!” 急急地套上鞋袜,万叶冲出绯云村,才刚走出几步,豆大的雨点就猛烈地打在他的白发中,湿透头皮。 “真冷。” 万叶撑起傘,尽力地施展听力,去寻熟悉的心跳。 寻不到,雨声震耳欲聋,彻底淹没了微弱的生命之音,他只得放开嗓子。 “野游神——” “野游神——” 回应他的,只有更猛烈的风雨,万叶独自执伞,立于天地之间泼洒的滂沱之中,四顾茫然,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寒意刺骨,似乎毫无希望。 “真是可恶的家伙。” 万叶抹一把脸上的水,竟是笑了。 “明明不喜欢这个名字,偏偏也不给我个称谓,害我只能这样呼唤他。” 于是深呼吸,气沉丹田,令声音与狂风相和。 “野游的!” “祸厄大明神!!” …… 轰——!! 白光先至,雷声追随,一束黑雾追雨而来,一把捆了万叶拖入洞穴,雷劈在他的后脚! “哇!” 踉跄几步,水淋淋的万叶扶住墙壁,他睁眼,看见垂耳的青年眼含怒气,亦含恐惧。 “你的、老师、没告诉、过你。” …… “雨天,不可外出吗。” 随后,黑色的水球被从万叶的衣服中析出,滚到洞穴外,武士重新变为干爽。 “你的黑雾居然还有这种用法……我知道雨天不能出门。” 枫原万叶直觉眼前的青年有哪里不对劲,或许是加速的紧张心跳,或许是微微躲闪的眼睛和卡顿的说话方式,但这些都可以稍后再想,枫原万叶先上前一步,无视抵抗抓住梅因库恩的手臂。 “你不能在洞穴里过夜,走,跟我去绯木村……?你刚才是抖了一下吗?” “不去。” 梅因库恩甩开他,转身面壁拒绝。 “不行。” 万叶立刻忘了那一抖,试图对猫据理力争。 “听我说,这次的暴雨预计会延续三到四天,洞穴湿冷,缺少保暖的物品,你长久在这里逗留,定会生病。” “不会。” 青年少言寡语,拒绝干脆,但看见万叶坚定的眼神,又勉强补了一句。 “我不会,生病。” “没有人是不会生病的。” “我不是、人。” “又不是人?” 万叶几乎要被气笑,“行,那你是什么。” “……” 青年纠结地沉默了一会,用爪尖挠面具上的花纹,挠了一会忽然眼睛一亮。 “我是神,野游神。” “……你怎么也这样。” 万叶是个文雅有定力的武人,他能压制住心中的无语去平静地抖伞,哪怕这伞在雨中基本无用。 “听好了,猫耳的先生,不管这些年来那些村民是怎样封你为神的,在我这里你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人,还是个病弱的人。” “……可笑。” 青年张嘴欲驳。 “休想欺瞒我的耳朵!”万叶打断他,声音在狭小的洞窟内显得格外清晰,“即便是此刻,在此地,我也听得清清楚楚!” “……!” 梅因库恩本能地向后一躲,却见浪人武士抓住机会,赤瞳亮到咄咄逼人。 “你的血液在静脉中流淌时,持续发出低沉如机簧运转的嗡鸣,流转至动脉时,又伴有与心跳同步的、吹风样的收缩杂音,你知道这等声响,最常见于何处吗?” “……你走开。” “医馆!重症之室!” 梅因库恩想向后躲,可是万叶却抓住他不放,他神情认真,一字一顿,似乎要把这概念钉在猫脑子里。 “从我初见你那刻,我便知晓。” “此地并无强大如神祇的存在,只有一个亟待援手的病人!” “哪怕,你被千万个人称为野游神。” …… 洞内只剩下洞外狂暴的雨声,和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可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就和我走吧。” 青年总是沉默,刺猬般一动不动,万叶不得不加重力道拽他。 “我都这么说了,你应该知道我一定不会让你待在这里了吧。” 也许确实是身体虚弱,梅因库恩确实被拽动了几步,只是表情仍不情愿。 “你之前说,所作所为……皆凭兴趣。” “是。”万叶点头,手上力道未松,“而此刻,我最大的兴趣,便是确保你无恙。这理由,可还充分?” 他凝视着那双在黑暗中闪烁不定的金色竖瞳,声音放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若你执意不肯,我便在此陪你,直到雨停,或是你肯跟我走为止,你当知晓,我言出必行。” …… 梅因库恩放出黑雾,黑雾如伞,遮盖住一切狂风与暴雨与雷霆。 “说起来你怎么好像有点胆怯了,是害怕雨吗?” “……闭嘴。” * “哎呀。” 友仁打着哈气,迟迟地迎接到两人的归来。 “我本来已经烧好了两人份的洗澡水。” 他的眼神在二人干燥的衣服上打转。 “怎么现在是一份也用不上?” “……” 梅因库恩不说话,万叶代为回答。 “抱歉,野游神的能力比我想象中的还实用……” “没事,这水烧都烧了。” 友仁一把捞起在枕边熟睡的猫。 “干脆就洗个猫吧,雪球,高不高兴?亲一口,嗯?” “喵嗷——!!”救命!!人!恐怖! 猫听懂了,惊恐地惨叫起来,想要逃避洗澡的命运。 但没用,它娇小的身躯被如同玩具般摆布。 “像你这样的小猫咪,生来就是要被哥哥洗香香的……” [……确实是恐怖的人类。] 梅因库恩感同身受—— 作者有话说:绯木村大家还记得吗,祟神,长次和他失踪的母亲,守着神龛好几天就为了砍旅行者的鹫津村长,那个拿自己试药找我们要鸣草的医师…… 不过不管大家记不记得我都会写的,毕竟写同人就是要先把自己的意难平填了嘛。 反正这本也没几个人看,随心所欲,放飞自我(bushi 第149章 奥罗巴斯,与前朝旧神…… 铺好被褥, 友仁本来以为要讓野遊神安静躺下要费一番口舌。 毕竟他一直都表现得高冷而矜持,不太想理人,也不想接受人好意的模样。 誰料他刚一铺好床, 貓耳的青年就立刻嗖地一下钻进去,头脚全严实地裹进被子里,再也不出来了。 “欸?” 困惑地揉揉白毛闪亮, 无精打采的雪球, 友仁感觉哪里不对。 “他原先是这个性格吗?” “……在冰冷风雨中待久了, 总会迫不及待投向溫暖的。” 萬葉担忧地看了眼表现異常的野遊神,最终还是溫柔地选择为他遮掩異常。 “今夜实在太冷,快睡吧,友仁,你看, 雪球在打哈欠呢。” “喵……” … 熄了灯火,屋外风雨交加, 屋内柴火噼啪,二人二貓的呼吸在黑暗中渐渐平稳,这本该是一个无梦的夜晚。 直到一声剧烈的爆声炸响, 其声胜过雷鸣,将島上的所有生灵一同惊醒! 轰——! “怎么回事!打仗?炮火?” 友仁睡觉弹起,一眼看见痛苦捂耳的萬葉。 “没事吧!萬葉!” “没、没事…”萬葉努力缓解耳中嗡鸣,同时探查爆炸方向, “在绯木村东偏北的方向…不是炮火造成的,是炸藥, 铁石外溅,形体碎裂……” “什么东西被故意炸坏了?”友仁立刻分析,“东偏北……我记得前两天路过那里时有看见像祭坛一样的建筑, 听说是大御所殿下用来镇压海祇大蛇神怨念的……!” 偏远島国的武士,多少有些寡闻,友仁不曾听闻魔神残渣的名号,也不曾知晓璃月的业障。 但在稻妻,这些败者的遗恨亦有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名号——祟神。 糟了! 友人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现状,他焦急地拉起万叶,“我们得通知村民去避難!现在就得去!野遊神,你也来……野遊神?你怎么了?” 方才还被爆炸声惊醒,压耳弓背的青年忽然看起来十分不对。 “嗬……” 他的指甲狠狠抓进自己奇特的虎斑发中,竖瞳因惊恐而圆瞪。 “有大蛇、” “钻进,我,脑袋里、” “……滚开!” 啪。 “野游神?野游神!喂!醒醒!” * 在所有村民尚未感知到祟神侵袭之际,梅因库恩率先倒下。 昏迷,高溫,含糊的呓语,彻底挤占了他本就不多的清醒时间。 “医生,他怎么样?” 浪人武士的赤瞳郑重。 “原有的病症虽重,但不至于引起昏迷,也不像是因雷雨引起的急病。” 医生保本颇有些束手无策,只能对着病人提笔写下些寻常藥方。 “寒雨连绵,万万不要断了碳火……” ……传说中的野游神。 说着说着,保本有些怔愣地看向神志不清的青年。 竟会是这样一个瘦弱的病人啊。 他到底以一种怎样的心情,孤身一人在旷野中游荡的呢…… 友仁:“医生?医生?” “我、我、去瞧瞧家里是否还有藥草存货。”医生惊醒,顶着雨匆匆离开。 “不必吝惜!缺货了只管告诉我!我带人去山里采!” 村长鹫津对着他的背影大吼一声,声音又迅速低迷下去。 “野游神……” 他看着昏睡的梅因库恩,欲哭无泪。 “怎么不是神啊!呜呜呜!” “何必如此伤心。” 万叶虽然心中焦急,但也对村长露出清朗的宽慰笑容。 “神明垂怜世人,或許只需一念,但一个带着病痛努力前行的人,一个会感到寒冷、受伤、却依然会坚持伸手相助的人,難道不比遥远的神明,更加真切与可贵吗?” “您说的在理,但是,唉,唉!” 村长仍在歎息,长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万叶哥哥,你别劝他了。” “村长他呀,为了坚定对野游神的信仰,连我村祖传的神龛都不去拜了!现在幻灭,也是正常的。” “竟是如此。” 万叶想起梅因库恩对此一无所知的事情,竟一时有几分想笑。 “被坚定地当成神了呢。” “啊!” 村长苦闷地低叫一声,“这下可好,我不仅要回去乖乖拜神龛求平安,还要……” 他看了眼昏睡的青年,直摇头。 “还要连着野游神的份一起拜,真有的忙!” “……” 梅因库恩虽在昏迷,却在混沌中将一切听了个真切,他转身,面无表情地与眼前白色巨蟒对视。 “哈哈!短见识的人!” 那蛇大口一张,尖牙流下毒液。 “竟不知这世上,至多只能容纳七种秩序,七个神明的存在?” 梅因库恩有些新奇: “我与許多魔神残渣交过手,但他们都没有一个像你一般意识清晰,身形明朗,不叫我陷入疯狂。” “哼,大胆,敢将吾与那些丧家之犬比。” 蛇吐了下信子,有些愤愤的模样,但也低下巨大的头颅,对着这身形渺小的青年解释。 “魔神残渣,说到底也就是魔神遗恨,但比起恨来,呵呵呵……也许对吾来说,还是遗憾更多些,这大概也是吾和你还能这样对话的原因吧。” “既然没那么恨,就从我的身体里滚出去。” 貓一爪挠上他的鼻头,毫无怜悯。 “死都死了!就别强占活人的位置!” “活人?你算什么活人!” 巨神忽地立起身子,展露庞大粗莽的躯幹压制。 “听好了!驳杂之种!将取代你身份返乡,接手你肉.体还阳的,是远吕羽氏尊、海祇大御神,天所不容者,直面雷霆的,蛇神奧罗巴斯最尊贵的一片!” “我身体里容不下这么多人!” 梅因库恩大怒,黑雾化成万千深色岩槍,如雨投下! “滚出去!!” “等等,你这槍捏的眼熟……逆天!这不是归离那个誰的招式吗??” 奧罗巴斯看见这招眼都直了,惊恐地甩起尾巴招架。 见天理了!?贵金之神还在追我! 猫蛇大战之时,梅因库恩现实中的躯幹柔弱,容不下精神海中双方战斗的冲击,又开始迅速升温。 “见鬼,刚才不是都降温了吗?怎么又烧起来了?” 友仁手脚麻利地拧干毛巾,去擦梅因库恩头上的汗。 青年的病反反复复,没有好转的征兆,医生依旧查不出病因。 “我还是觉得和祟神有关,虽然目前只有野游神一个人出了异常,但还是讓大家尽快去避難为好……这面具真碍事。” 万叶:“谈何容易,哪里有将整个绯木村搬离八酝島的大船?再说了,这岛上也不止一个村庄……这面具妨碍降温,卸掉吧。” “唉!真的!反抗军的人到底在想什么?我原本以为他们也算帮无畏的义士,怎么能疯到去炸祟神的封印呢!现在整个岛的人都在危险之中了!” 友仁一边恼怒,一边谨慎地摘掉梅因库恩脸上的面具。 “抱歉抱歉,也不知道你遮掩面容是不是想隐藏身份,但必须得摘了,放心,不管你长什么样我都会当没看见……!!” 他掀开面具,不动了。 “怎么突然沉默?” 万叶端了药过来,定睛一看,亦是浑身一震,一句和歌忽然自然而然地从唇齿间送出。 “憔樱纷落” “玉色浮空雨朦胧” “刹那惊艳” …… 他的友人没有这个雅兴,只是歎息一声,直白感叹: “他真好看。” …… 长年佩戴面具,少有人知道梅因库恩有一副好面容,甚至他最初的苦难都由这份美丽又不失锋利的面容酿成。 “雪球啊雪球,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浪费之人?” 少年长开后的面容足以讓所有人为之惊叹,友仁转头,狂搓猫发泄情绪,以维持住内心的稳定。 “啊,真想把他的面具扔了,让他再也挡不了脸。” “喂,喂,这就堕落啦?心中的信条呢?” 万叶就镇定多了,他端着碗,研究着该怎样将药汤灌下去,“你过来,帮我固定一下他的姿势……?他嘴里是?” 友仁感觉腿上的温度忽然增高。 “怎么了?还不快喂?” 万叶迟疑地伸出手指,轻轻压下青年因高热而干燥起皮的下唇。 映入眼帘的,是一口与美丽容颜截然不同的、森然锋利的尖锐獠牙,以及一条异常纤薄、仿佛某种野生动物般的舌尖。 “这就是你戴面具的原因吗。” 美丽与野性,脆弱与危险,在此刻形成了无比强烈的视觉冲击。 “也很好看哦。” 他神色如常地为梅因库恩喂下了药。 “好烫好烫……咦?好像突然没那么烫了。” 友仁迷茫地将病人重新放下。 “药这么好使?那神医呢?让他给野游神再诊断一下。” “恐怕不行,听说村里下午出了个棘手的病患……” * “哈哈哈哈!” 奧罗巴斯挺过了一波凶残的攻击,放肆嘲笑那突然愣住,猫耳通红的王者。 “本来吾还以为你有几分能耐!谁料竟只是个好美姿颜的小鬼!哈哈哈!” “闭嘴!”一枪飞来。 “还打?再打你身体可就要炸了,吾拿什么回海祇岛!?” “海祇岛?” 梅因库恩立刻想到他们说的反抗军,和岌岌可危的八酝岛。 “好哇,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我必不能留你!” “什么一伙不一伙,你看事情怎么能这么粗暴?他们曾属于吾的时候……应该是几千年的事了,总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必须如吾的愿望般,放弃抵抗,彻底归顺于永恒之神,然后永恒地存续下去。” 说到这里,大蛇忽然叹了口气,难得放软了语气。 “小子,算吾求你,散去,然后把身体让给吾好不好,吾急着要去维护世界和平呐。” “归顺于永恒之神?” 梅因库恩没太听明白,但听明白了这个,就算是外国人的他也知道: “你也不想让他们好过啊,那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雷电影记我仇也就算了,难道雷电真也记仇吗?” 奥罗巴斯困惑地眯起蛇瞳。 “汝说明白些?” …… 梅因库恩又昏迷了数日,体温起起伏伏,最终归于正常,但始终不见清醒。 与他见好的身体相反的,是村里新出的诡异病症。 “不是病症,是祟神带来的精神错乱,幕府怎么还不来人处理。” 医生保本疲惫地擦去手上的血,包扎深深的咬痕。 “枫原,德川,多亏你们及时阻止了病患,否则……唉。” 他苦笑一声。 “我就要变成四指的医生喽。” “保本医生。” 万叶本想像往常一样,说些宽慰的话,最后却只能和他一同苦笑起来。 “你是个值得尊敬的人,比仁更仁,比武更武,比勇更勇。” “会保护好你这双治病救人的手的。” 友仁直接承诺,他的神情也低落了许多,因为雷雨连绵,数日没停,压得他心情低落。 “医生,你会治猫吗?雪球好像潮出猫藓了,脖子后秃了一块。” “……无能为力,非兽医。” “如果野游神还醒着就好了,至少能让我们衣物干燥。” 万叶望天兴叹,素来担任天气预报者的他眉眼中闪过茫然。 “这雨何时能停啊。” 他也不知道答案。 因为这雨是祟神引起的天地异象,和自然无关,要把被毁坏的封印装置修补好才可以重见晴天。 “可是我们都不会修这种解密一样的封印啊。” “那就只能等命运送来金色的希望了。” 拧着湿漉漉的衣服,万叶和友人踏入房间,看小白猫嫌弃地避开他们。 “等你秃了,就该我们嫌弃你啦!” 不轻不重地抱怨一声,友仁跳入屋子,要去看昏迷中的青年。 “野游……” “小心!” 万叶拉住他,神情谨慎起来。 “房间里有两个人的呼吸!” “!!” 友仁立刻拔刀,冲进屋内。 “谁!” 定睛一看,是个熟悉的面孔,手里拿刀。 “万叶,是祟神病患!不知怎的从医生那跑出来了!上!” “等等!我好了,我好了……啊!” 病患尖叫一声,被二人联手按在地上。 友仁:“我以为只有精神病人会说自己好了,真没想到祟神病患也会。” “不对。”万叶眉头一皱,惊奇地把病患从身下拉起,“他确实是好了!你看他,眼神清明,气息周正……你怎么突然好了?” “万叶,你确定你没搞错?目前可没有一个病患……” “我真好了!” 病人急切地辩解,“我刚才浑浑噩噩的,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野游神这里,我本来想砍他来着,结果,结果…” 想到当时的场景,他也一头雾水。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上窜了出去,钻进了野游神的身体里,不能是祟神吧……” “!!!” 万叶直接伸手,摸向梅因库恩的皮肤。 触手滚烫,灼热逼人,不复温暖。 “……” 友仁:“什么情况,万叶?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绯木村的绝症,确实有救了。” “这是好事啊。”友仁一喜,在屋里四下张望:“所以他是怎么好的?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野游神能医治祟神带来的疾病。” 在追问声中,枫原闭目,不敢再看昏睡中的青年,声音无力悲悯。 “但代价是……以身为皿,纳尽污秽,独咽万般苦楚。” …… “怎会,如此。” “想必他现在,一定是在和祟神激烈地作斗争吧……” * “吾…汝……不对,都是吾……这什么情况?” “我和奥罗巴斯是达成了合作关系不错,但不是奥罗巴斯‘们’,你们快决定谁死,谁又是我最坚定的盟友。” 精神意识里,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两条面面相觑的大蛇。 “此身羸弱,容不下太多魂灵!” “那,那吾和吾……” 本是一体而出的碎片与残念,奥罗巴斯们很快就达成了共识。 “是吾吞并吾,还是吾吞并吾?” 梅因库恩被吾得头疼,只想快点结束:“你们可以石头剪刀布。” “吾们,吾们也没有手哇……”—— 作者有话说:八酝岛镇压祟神之物确实是被反抗军破坏的,只不过是因为队伍里有愚人众间谍怂恿,幕府也别笑,你那边愚人众更多。 都怪他们,我的钟离直接被雷劈进无想刃狭间。 …… 嘿嘿嘿,各位人类朋友,明天绝区零更新哦,哇达西,鸽鸽又要请假了哦。[让我康康] 二改:他宝贝的,我忘记这次绝区零更新时间不是周三,变周四了 所以是后天不更,呜呜,哭死,白兴奋了[墨镜] 第150章 苦涩慈悲,绯木村再次…… 梅因庫恩大吼:“喵啊啊!好磨蹭!你们俩就不能随便决定一下嗎!” “怎可如此草率!?”×2 两条大蛇异口同声, 满是固执。 “无论是吾还是吾,皆承载着海祇无上荣光,岂可輕易向他人低头?即便‘他人’亦是吾自身!” “吾, 来一场光明正大地对决吧!让吾们的意识在争斗中交融……” 梅因庫恩面无表情地看着两条庞然大蛇互相缠绕、翻滚,在他的意识空间里拧成一团巨大的、不断蠕动的白色线球,场面荒诞至极。 “你们, 这是在做什么。” “相扑啊。”×2 他们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没见过?唉, 真是孤陋寡闻的小鬼, 相扑都没相过,一邊玩去吧!” 说罢,尊贵的蛇神们又专心致志地翻滚缠斗起来,梅因庫恩强忍住去扑他们的冲动。 “两个大点的貓条,都死了还要穷讲究……无想一刀怎么使?给你补一刀算了!” * 蛇们在貓的意识里相扑了多久, 梅因库恩现实世界里的身体就烧了多久。 一种微妙的氛围也开始随着第一个病患的康复,开始在绯木村里诞生, 凝聚在虚弱的野游神身邊。 萬葉动动耳朵:“院里有人,矮小,輕盈, 呼吸急促。” 友仁輕轻掀起帘布,看了眼潮湿的窗外:“是小百合,她妈妈前几日发狂,用绣花针戳瞎了妹妹的眼。” 萬葉:“……” 雨声中, 他想起那个牙牙学语的幼童,和慢慢牵着她手走路的女孩。 天地不宁, 生灵苦。 叹息着,用缠满绷带的手指去抚青年滚烫的额,萬葉轻声问:“再仔细看看, 只有她一个嗎,祟神重症患者的家属,可不算少。” 友仁干脆把帘布全掀开,站在窗前细细地看。 不久,他就看见草丛抖动,几个黑影佝偻着脊背,捂着脸悄悄离去,姿态里尽是羞怯。 “!!” 院里的女孩见他掀帘,吓了一大跳,对视都不敢,头花都掉进泥水里,慌不择路地逃了。 “这下應該是走齐了。” 友仁重新把帘布拉好,隔绝一切窥视的目光。 “但他们还会来的。” 怎么辦…… 萬葉和友仁们陷入挣扎的境地中。 “村民们似乎将野游神视作了转移祟神的容器。” 哀嚎声在绯木村各处隐隐传来。 “但祟神明显对野游神的身体有害,看这样子,他根本受不住几个。” 床上,猫耳青年高烧不退。 “再这样下去,场面可能会变得很难看。” 万叶不敢离开房间一步。 “一旦出现死亡,或者幸存者的理智被彻底压垮…求生本能会驱使村民们聚集起来,从我们手中夺走他。” 而那时,这个病弱的青年,这个面冷心热的青年,会面对怎么样的命运呢。 会被那汹涌的、绝望的求生之愿,焚烧殆尽吗? ……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友仁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却坚定。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好人,在懵懂无知中走向毁灭,这违背我的道义。” “但如果村民们发现唯一痊愈的希望消失,他们一定会迅速陷入绝望,继而化作瘋狂的恨意……” “那就让这份罪孽,由我独自承担,人算我救的!人算我杀的!” 友仁伸手,将王落灰的冠冕擦净,与必备物品一同打包。 “虽然天气阴冷,室外环境潮湿,不利于病人康复,但也没辦法了,总比坐以待毙强……万叶,你觉得呢?” “……既然你意已决。”万叶看着他,忽然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 “那便让我与你同担此罪吧。” “哈哈哈!不愧是是我除雪球外最好的兄弟!” “你这个猫奴。” 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散去,转为决然,万叶开始迅速思考路线:“或许我们可以去邻村寻觅,買下一艘小船,先离开八酝島,然后前往……” 該去哪里呢。 万叶忽然愣住。 按理来说,野游神病得这样重,理應将他送去稻妻最繁华的鸣神島城内寻求良醫。 但万叶和友仁,不巧是两个神之眼拥有者。 “去不得,去不得,那就成自投罗网啦。” 友仁连连摇头。 “抓住我们事小,把野游神也关起来事大,牢房还不抵野外环境好呢。” “稻妻其他島屿,神无冢不能去,那里也有祟神出没,又有九条率领的幕府军镇守…清籁岛荒无人烟,距离又远…唉。” 悠然的游历生活所掩盖的,是无处可去的逃亡生涯。 真怀念以前的生活啊。 收回感伤,万叶边收拾东西边分析,“这样看来,还是得去海祇岛,至少他们不会是我们的敌人。” “虽然不喜欢他们对八酝岛的作为,但我们也没得选。” 耸耸肩,友仁往猫嘴里塞了块鱼干,“吃饱些,晚上我们就又要踏上新征程了……” “等等!” 就在这时,万叶忽然驚叫一声,把行李往柜子里塞。 “有人来了!藏起来!” 为时已晚,那人已冒着雨疾速地冲来,连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而入,“快——!” 是醫生保本,他神情慌乱,“你们快——!?” 焦急的呼喊,在他看见行李的瞬间,戛然而止。 “你们这是……” 糟了! 武士立刻摸上佩刀。 他们认为,如果说在这个村里选择几个最不想让野游神离开的,醫生保本應排在前列! 原因无他,因为他实在是一个好醫生,一个尽心尽责的医生,一个爱民如子的医生。 这样的医生,怎么可能会放村里唯一的希望离开?! ‘怎么办,万叶?’ 友仁拿不准主意,用眼神和万叶商议。 ‘要把他打晕吗?’ ‘再观望观望。’万叶回应,‘他的心跳声不对,突然放松,好像并不紧张的样子。’ “……呼。” 万叶听得不错,保本的面容在看见他们已经准备好行李后,确实放松了许多,像是猛地释然了。 “走,也好,走吧,走吧,在八酝岛,他只会病得越来越重…唉,挺好的,小伙子们聪明,机灵又果断……” 友仁:“保本医生?” “没事,没事,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偏过头,用被病人咬伤的手掩住脸,挡住些许的抽泣,嗓音在颤: “如果在路上看见火元素骗骗花,可以适当斩些,它们的蜜可以暖身,只是病人虚弱,不能喝太多……” 他这么说完,就踉踉跄跄地走了,背影失魂落魄。 像是背叛了些什么东西,又像是挽救了些什么东西。 “保本医生?” 友仁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他应该是看见我们打包的行李了吧?” “是这样没错。” 万叶肯定。 “那我们要把医生……追回来吗?” …… “不必了,他好像并不想阻止我们。” 在漫长的养精蓄锐中,浪人们等到夜晚的降临。 “我们要小心。” 友仁将斗笠与蓑衣披在万叶的身上。 “雨夜,地上湿滑,莫要把自己和野游神摔了。” “放心,我可比你灵巧……等等!又来人!” “!?这么晚了还来?”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梅因库恩放回床上,却也来不及脱蓑衣,万叶和友仁只能紧张地看着院里的灯火一点点走近,然后敲响房门。 “你们这是……” 来人是村长鹫津,他驚疑不定地看着二人的打扮。 “要出门?” “对。” 万叶不动声色地将行李往椅子下踢。 “我们要去摘些只有夜晚才会出土的药草。” 他警惕是应该的,如果说医生保本应排在不想让野游神离开的人前列,那么鹫津则是第一,当之无愧的第一。 原因也是那个,因为他是一个好村长,一个尽职尽责的村长,一个将每个村民都放在心上的村长。 就这样一个村长怎么可能会放全村的希望离开呢?万叶已在心中估量,该用哪个角度敲晕他才能减少痛苦了。 “那个…” 就这样一个村长,忽然踌躇了起来,犹豫的样子。 “你们,也别去采药了,反正喝了也不见好…” “怎么。” 友仁平静地关上门,瞄他的脑后。 “医疗资源紧张,嫌他浪费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唉!” 他忽地叹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小包摩拉,面如死灰地数。 “……四千五,五千…” 数完一遍后,他焦虑地抽着手指,又把錢数了一遍,动作里尽是不舍。 “五千,五千,行了,给你,要收好,枫原小子。” “村、村长,你这是?” 村长拖过凳子,力竭般坐下,咬牙呻吟: “天啊…别去采药了,直接拿着錢,買艘船离开八酝岛吧,这样他才能好……天啊,我这是在做什么呀…我瘋了呀…” “等等,你、你这是要让野游神离开?” 友仁惊愕,而万叶急忙拽村长的手,想把钱塞回他手心里。 “……村长,你这又是何必!钱财来之不易,这对你们来说,可不是笔小数目!” “对比野游之恩,不过沧海一栗。” 村长白着脸,攥着拳,不肯要。 “买船剩下的钱,去请个好医生,放心,这钱不全是我出的,长次妈妈也拿了些来,感谢你们救她丈夫…” “天啊!那我们更不能要了!” 友仁急的大叫,“且不说她丈夫还没痊愈,我可还听说了,那位夫人不是也感染祟神之症了吗!?” “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办法的…” 村长默默地念着,不舍又贪婪的目光在梅因库恩身上流连,又被生生闭回去。 “已经派人去鸣神岛了,幕府不会不管我们的……” …… 将轻飘飘的青年背起,火热的体温隔着衣服也依旧鲜明,万叶与友仁在夜雨的遮掩下悄悄向绯木村的出口走去。 他们心情沉重,但为了前路与士气,还是勉强自己说笑: “这次再来人,总应该是追兵了吧。” …… 好吧,这好像并不好笑。 伴着雷霆的轰鸣声,他们慢慢地向村口走去,忽然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世间一切。 “轰!!!” “等等!有人!”今日,万叶不知道第几次发出示警,但这次却不是凭借耳朵,而是凭借眼睛。 闪电照亮世间的瞬间,俨然也照亮村口的房屋,在黑暗中猛地显现出一个撑伞的和服小女孩! “!!!?” 万叶惊恐后退,他吓了一跳,小孩的心跳比不得成人,声音低弱,雷鸣又大,她又一动不动,以至于万叶走到她眼前了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你、你是小百合?” 友仁强行镇定,认出那小姑娘,也认出身后是她的家。 “这么晚了,怎么不进屋休息?” “……” 女孩僵硬地扭了下头,还没有说什么,身后的房间里就传来一声凄厉的怒吼和男人的惨叫。 “杀了你!杀了你!” “老婆,老婆,是我啊……好痛啊老婆……” 是她发疯的母亲和还没疯的父亲。 “……” 她不必再说什么了。 狂风暴雨的黑夜,已然比家中安全。 “……” 武士们低头看着她,沉默在雨声中蔓延。 万叶看见她的眼神移动,缓缓落在他肩头的猫耳上。 是野游神。 只要这孩子一声大叫,定有左右居民闻声出来,加入追捕他们的队列,让他们的前路艰苦万分。 “……” 但万叶与友仁心中,却无法生出一丝将她击晕在地,伤害她分毫的想法。 如同被雷劈死的木头般,他们僵立在原地,看那女孩调整了下手臂,从怀中布料里蹭出一个……一个娃娃? 那娃娃吸着手指,右脸包着纱布,已经盲了一目。 “小蝴蝶。” 她用脖子和肩膀压伞,好能空出一手来,捏妹妹肉乎乎的小臂轻摇。 “和野游神大人说再见。” “咿呀!” …… 千万斤的重量压在武士的背上。 万叶再不能前进一步。 大御所大人啊,大御所大人啊… 我的神明,您为何要将这旁观者之罪加于我身…… “……” 连最坚定的友人都微微仰头,不再催促赶路,面露疲态,任冷雨下淌。 神明一念,众生皆苦,进退维谷。 而打破死寂的,是武士背后传来的猛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野游神!?” 万叶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醒,惊吓大于惊喜,“你怎么样?别乱动,小心淋雨!” “呕!呕!” 梅因库恩一看自己在人背上,就紧张到胃部抽搐,扭头直接把肚里没用的药水全吐了出去,末了抹着嘴,连面具都来不及要就指着孩子结巴。 “把她妈……抓来!给我!” “野游神!你要干什么?” 友仁回过神来,又急又怒,急忙劝阻: “祟神污秽,你撑不住的!” “没事…我没事…情况、没你想的,那么、严重…” 梅因库恩抖着手,用指甲勾出他怀里的五千摩拉,揣进兜里。 “就当是,我又被买了吧。” 唉,比之哥哥的二百摩拉,还有阿梅丽的机械锯子,这次可涨价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狠不下心了,小梅因,自己卖自己 玩明日方舟的亲友看阅兵时和我说,我们有驭械术士了,覆盖范围全球。 天啊,天才的形容。 现在只差给导弹安金酒之杯了。 卧槽,怎么又过12点了,就写个作话的功夫……私密马赛了读者酱们,让你们菲林斯的小保底全歪我头上用来赔罪…… 下一更是周五晚上。 150-160 第151章 高热近死,求神不如求…… 梅因庫恩觉得, 自己的情况真没万葉他们想的那般严重。 虽然身体在因容纳多种意识而超载发熱,但自己已经快适應了,甚至已经能从高熱中保持清醒, 挪动自己的手脚了,这不是和正常人差不多吗? “野遊神…” “咳咳…” 所以,别用这种看将死之人的眼神看我…… “如果, 这是你最后的夙願, 那我们将陪你走到最后。” [闭嘴…我还能活, 我还有好多人要救……] 雷光连绵纷杂,梅因庫恩被万葉背进村屋,在丈夫的抽泣声中,病骨支离的青年向母親抬手,就有蛇顺着苍白无力的腕遊向心脏。 “媽媽, 媽媽?” “老婆?” “我,我这是……”妻子立刻息了吼叫, 迷迷糊糊地晃头,睁眼的瞬间就是大怒。 “弘毅!孩子怎么看的?小百合衣服潮了不说,小蝴蝶脸上还搞了这么大块纱布!想死啊你!” “妈妈!呜哇哇!” “老婆!老婆!都是我不好老婆!呜啊啊!” 这话一出, 几岁的孩童和几十岁的大人一同痛哭出声,紧紧拥住他们茫然的,失而复得的珍宝。 其中只有那顶小的稚儿一无所知地抓挠脸上的绷带,不知道自己经曆了怎样的厄运, 又经曆了怎样的拯救。 “咿呀!” …… 啪。 梅因庫恩垂着绒耳朵,颤抖着将头倚在万葉的肩膀上借力。 “野遊神!” 万叶惊叫, 他努力回头,只能看见青年红粉的额头和半睁的兽瞳。 [奥罗巴斯…们,該死, 别打了!我身体要被你们打炸了!] 梅因庫恩在心里骂。 [你就不能…直接和对面相融吗?] [哪有那么容易!吾等是执念,遗恨,怨灵一般的存在,已失去生前的理性,再不能退让,必须用雷与火,武技和暴力才能让彼此的哀恨屈服,相扑已是最低限度……汝忍忍罢!吾尽力快些!] 梅因库恩气急,純发泄:[白长的豚兽!你的智慧比灰河厕所里最小的老鼠还要小!我要把你打成泡泡桔,塞进洋葱里!] [汝骂人好似童子娇俏。] “野遊神!清醒些,可千万别再晕过去!” 现实世界中,所有人都慌成一团,梅因库恩被匆忙盖上最好的被,擦去发间的雨水,狰狞的手爪被不顾颤抖地握住,每一声炙热的呼吸都被仔细倾听,每一声轻微的呻吟都被仔细分析。 “野游神……” 万叶微微侧头,视线掠过青年汗湿的额发,望向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幕,以及雨幕中那些终于透出零星灯火与生机的人家。 “以身为舟,渡此间厄难,此身若倾,亦是覆于众生彼岸,此等觉悟,令人敬佩,亦令人……” “心痛。” 一声极轻的喟叹,拉开嚎啕的序幕,年幼的孩童拥有純善的心灵,见不得庇护村庄的神明奄奄离世。 “野游神!野游神!”小百合呜咽着,“你帮了我,可我又該怎样才能让你好起来?” 妈妈的香膏夠不夠?爸爸的茶叶夠不够?我的小木人够不够? 这世间的一切都可以用来酬你的爱与你的善,除了痛苦与死亡! 那孩子哭得猛烈,惹得大人们纷纷不忍避目,最终还是父親狠下心肠,伸手要强捂她的嘴。 “小百合,野游神身体不舒服,需要安静……” “不要、唔!” “听话!” 哭声化为呜咽,更加嘈杂吵人,就在父親要将孩子抱起出门时,他忽然惊愕地发现刚才还神志不清的青年缓缓扭头,看向他的方向微微翕唇,犬齿微露。 “童心烂漫……何必苛责。” “野游神,你清醒了?” 友仁立刻上前查看,却发现他瞳孔涣散,不曾凝聚,说话好似回光返照,也不理自己的问话。 “可能只是喜欢孩子,我记得野游神有许多送迷路小儿回家的事迹。” 万叶略一分析,赶紧让父亲把人放下。 “小百合,你快和他说说话,千万别让他再睡过去!” “欸?好……” 突然得到如此重任,孩子明显有些忐忑,她跪坐在榻榻米上,盯着眼前的青年不知所措。 说是聊天,但一时半会的,她的心里只有一个话题。 “我该怎么救你,野游神?” “……” 梅因库恩回以沉默。 “小百合,小百合。” 她母亲焦急地提醒她:“谈一些日常的,他能答出来的话题……” “可我、我脑子里只有这个……呜!” 孩子又要哭,悲悲戚戚的,梅因库恩几乎是叹息般吐了口气,对孩子强打精神: “为我,祈祷吧。” “!?” 竖耳细听的众人都茫然,其中不虔誠的人更是困惑:怎么会是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回答? 定是野游神看不得孩童无助哭泣,随口给出的借口和安慰了。 “祈祷?只要祈祷就可以吗?” 可小百合是个天真的孩子,她信了,双手不自觉地合拢,像是要模仿记忆中神社巫女的模样,“我该向谁祈祷?将军大人又不会治病。” “……” 梅因库恩没有回應,不知道是累了还是不知道怎么修补这个谎言。 毕竟,他童时向神明的祈祷,也是至今没得到回應的。 “好,你坚持住,我现在就开始!” 小百合只以为他累了,立刻认真闭目,从尘世七执政开始。 “尊敬的大御所大人呐,請你回应我的願望,我希望野游神大人身体健康,没有灾病……” “尊敬的…巴托巴斯?总之,請你回应我的願望……” 稚嫩而虔誠的祈祷声,大人们屏息听着,心中虽觉渺茫,却也不忍打断这份纯挚的心意。 可惜,奇迹并没发生,七神的名号一一尊念过去,榻上的青年依旧气息灼热,眉头因体内无形的厮杀而紧蹙。 “怎么这样……” 她急得又要哭,失望和深切的忧虑即将污秽她幼小的心灵,就在这时,她的母亲忽然站起,走到女儿身边,跪坐而下。 “别心急,孩子。” 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保持平稳: “也许……只是我们祈祷的声音还不够响亮,妈妈和你一起,就可以了。” 她哀痛地看向无意识的青年,刚刚从疯狂中被拉回的人,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体会到眼前这位“野游神”所带来的救赎是何等珍贵。她毫不犹豫地双手合十,泪水无声滑落,那是感激与絕望的祈盼。 “拜托,求求您,无论哪一位神明也好,请保佑这位大人……” “……” 该向谁祈祷呢,到底哪一个神是灵验的呢?他们的父亲也在他们的身后低头,如抓住最后一丝希望般嚅嗫: “白辰的狐斋宫啊,虎啮的千代啊……” 絕望之中,竟是开始念历史上妖怪的名号。 “……” 梅因库恩有点后悔说这个谎了。 幸福的时候太久,以至于让他忘了希望落空后的绝望,到底有多么痛苦与深刻。 精神世界里,他甚至听见万叶低声细语,和友仁冒雨离开的声音。 “万一有用呢?我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参加这项荒唐的活动。” “此人虽非稻妻之民,亦在此恳请……若有缘法,请庇佑其仁善之魂。” “切。” 两條大蛇中的一條不屑地轻嗤一声。 “白费力气,还不如直接向吾们祈祷让吾们快些打完呢。” “闭嘴,奥罗巴斯。” 若不是身体真的撑不住,他早就把这两條聒噪的长虫揍一顿了。 “真是的,怎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起先只是……不想再看那孩子哭而已。] 就在这时,小百合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充满了迷茫和挣扎,“所有知道名字的神明和妖怪大人都求过了……没有用……我们、我们还能向谁祈祷啊?”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是啊,还能向谁祈祷呢?尘世七执政、过往的英灵……似乎所有的通道都已关闭,所有的希望都已湮灭。 [停下吧,该死的…不用管我…] “那就向,野游神大人祈祷吧。” [?] 梅因库恩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却听见母亲一字一顿的开口。 “哪位神明会比他更真切地听到我们的声音?哪位神明会比他更理解我们的痛苦?哪位神明会像他一样,正真切地为我们承受着这一切?这是最灵验的神明。” [????] 梅因库恩只觉得荒谬。 “我觉得你们对神明有着错误的理解,我只是个自身难保的跨国罪犯。” “哈哈哈哈!” 大蛇更是在他的精神里狂笑不止。 “向一个连魂魄都没有的容器祈祷?可笑可笑……咦?” “野游神大人啊,请回应我们的愿望。” “求你,一定要,好起来……” 最虔诚的祈愿已经发出,旧日岛神的大蛇敏锐地发现了哪里不对。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金色光芒,突兀地在因内部斗争而几近沸腾的意识深处诞生。 来自人类的愿力? “如此渺小……如此纯粹……” “又如此……温暖。” 两条大蛇立刻松开彼此,将那小点亮光团团围住。 好怀念啊。 吾们曾经在海祇岛时,日日夜夜所经历的,就是这样的愿力啊。 吾的珊瑚宫,吾可爱的小巫女,吾不丰沃但却实在美丽的土地,吾的家。 吾不得长眠的家。 泪水忽然随着污秽,从他们虚幻的蛇瞳中淌下。 “……怎么回事?那是什么?” 梅因库恩茫然地看着两条大蛇忽然休战,堪称平静地对着那点金光盘卧,神情安详到仿佛他们不是魔神遗恨,只是两个普通的魂灵碎片。 忽然,其中一条的身形慢慢淡了,安静地与另一条融为一体。 无边的灼热就猛然停止,梅因库恩双目一张,在柔软的被褥中直愣愣地坐起身子。 “妈妈!” 耳边传来小女孩激动的呼喊。 “野游神真的回应了我们的愿望!” 高热退去,不曾再起—— 作者有话说:绝区零更完新了,下次请假应该是……原神更新?这大概就是作者和读者同玩一类游戏的坏处吧 第152章 王之过失,发疯怒砍雷…… “枫原, 德川,你们怎么搞的!怎么还没走!?” 被武士们从药房里叫醒的村醫保本简直吓得说不出话来。 “可是天太黑了不敢走?唉,罢了, 锁国令不在时有病人送了我个枫丹电筒,我也舍不得用,你们两个小子拿去吧, 萬萬不要耽搁了路途……” “不是啊!不是啊醫生!” 友仁急得跳脚, 顶着小白猫拦在他面前。 “野游神他好了!” “??” * “这可真是, 太奇怪了。” 野游神病的无缘由,好的也无缘由,醫生保本反复检查他的身体,也搞不明白梅因庫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手掌的边缘依旧发红,眼睛也不清澈, 雖然衣服严实看不出太多征兆,但种种迹象都表明他给野游神灌下的草药都没起到丝毫作用。 可是烧就是退了, 退的莫名其妙。 “算了,总归是好事。” 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还是对带着面具的梅因庫恩露出了放松神情, 同时收了检查的手。 “真好啊,记得好好休息……?” 噌!几乎是放手的瞬间,猫耳青年就以一种人眼无法跟上的速度从眼前消失,再眨眼, 他已经斜倚在墙角,视线低低低垂在地上, 目中无人的模样。 “咦??野游神大人这是……”醫生微微睁大眼睛,“讨厌我到直接跑掉!?” “不是的!”萬葉急急地站出来,“按我的耳朵所听到的来分析, 他刚才只是非常……害怕?”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愣了。 谁害怕?不对吧。 野游神又不是什么易受惊的小动物,怎么听起来好像一直在紧张? “枫原先生,谢谢你的安慰,如果再真实些就更好了。” 果然,医生是半点都没信,他略微失落地低下头。 “不过也对,神明不近人世是正常的……” 想到满城晃悠的纳西妲,巴巴托斯和假扮神明的大明星芙宁娜,梅因庫恩:“……” 不正常,绝对是你们稻妻的神太孤僻了。 猫压下不适,将脸上的面具轻轻压紧。 “把你的,病人、带过来。” 医生一喜,“大人可是要医治他们!?” “野游神,你的病才刚好。” 萬葉不赞同地摇头 ,“最好还是谨慎些,若是病情反复就不好了。” [才不要!我要抓紧时间,把这里的破事搞完后继续拯救枫丹啊!] 枫丹才是真爱,其他国家不过是路边野花,雖然美丽但也重不过正主,梅因庫恩分的明白,当机立断地打发人: “你也去,帮他抓人。” “喂!听我说话呀……” “哈哈哈!你也会露出这般苦恼的表情!”友仁嘲笑難得无语的万葉,“既然如此,那就我留下来陪伴野游……” “你也去。”梅因库恩一视同仁地疯狂赶人,甚至指着万葉随便找了个理由。 “他瘦,按不住人。” 从小抡锤子敲铁的万叶:“……?” 德仁:“那个,我觉得你对万叶的实力好像有些误解,他虽然打不过雷神,但按两个发狂的病人是绰绰有余的……” 是嗎?梅因库恩转过头,将他和信赖的人類男性再次进行对比:“没胸,没肉,没屁股,矮。” 腰甚至还没我哥大腿粗。 他再次确定:“弱。” “難道这些东西你就有嗎?”万叶忍了忍,没忍住,捂着头吐槽,“唉,看看你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吧,按这个说法,你也应该和我差不多弱才是。” 梅因库恩:“……” 猫不管,猫把他们全赶了出去,只留下雪球和他面面相觑。 “喵!”雪球立刻趴下,以示臣服。 “幸好你和我不一样,不会说人话。” 摸摸它的头,表示接纳,梅因库恩脱下裤子,从大腿處抽出一管针剂。 也幸好雨天湿冷,没人敢扒下病人的衣服给他洗澡。 偏过身子,看着针头没入大臂,梅因库恩看着身上许多尚未愈合的针孔,庆幸这药剂是通过肌肉注射。 “伤口好的很慢很慢,如果是血管注射,恐怕会很難止住血。” 将空针筒扔到窗外,安静地压住针孔,又在人類进门前若无其事地舔掉指腹血迹,梅因库恩从墙角走出,将爪按在嘶吼的病人头上。 “起来,回家,你的病愈了。” “殺了你——?野游神大人?” 那病人的眼睛就立刻清明,困惑地抬头,看前方的神明,也看压着自己的医生与武士。 “俺这是……怎么啦?” “他没事了,你怎么样?” 松开抓他臂膀的手,将视线投给梅因库恩,万叶认真听他平稳的心跳。 “怪哉,你现在似乎,好得不得了?” “嗯。” 梅因库恩能感知到,那新进入体内的魔神残渣也在被那点金色的光芒吸引,几乎是瞬间就平静下来了。 奇怪啊,我的身体明明仍在虚弱,按理说应该容不住太多意识的存在。 真不合常理。 [吾亦不知原因,小子,你好像有一具奇特的身体呢。] 奥罗巴斯无精打采地围着金光,庞大的身躯懒散而温顺地盘成一团。 [但又何须在意细节,人類的愿望聚成一团时,本就能轻易戳破暗海的黑暗,令流浪的魔神折腰。] 回想起女孩真切的祈求,梅因库恩觉得有些道理。 所以当医生向他弯腰,说“野游神大人,我要向你致谢,感谢你对绯木村的帮助…”时,梅因库恩如此回答: “我本无力,是你们的心救了自己。” “?野游神大人?”人类听不明白。 但猫也不想解释,他只是支着耳朵催促。 “快把下一个病人抓过来吧。” “我还有很多路要赶,不会在此久留。” 虽然说了这样的话,但梅因库恩在这里停留的时间比预想中长了许多。 “雨怎么还不停?” 梅因库恩一边勉强自己吃了些鱼干一边问。 “我要潮出猫藓了。” “雪球传染的你?抱歉抱歉,这里有些止痒的草药。” 猫藓本就是人畜共患病,友仁不觉得奇怪。 “我还没得呢,拿开。” “我听说幕府已经派人来處理祟神封印了,想必雨过天晴的日子定将到来。” 万叶哼着轻盈的小曲,心思随着悠扬。 “野游神。” “嗯?” “等天晴之后,我们再一起踏上旅程吧。” “……哼。” 梅因库恩不曾同意,他只是将村民当成谢礼送上的海草干丢了些在嘴里,又迅速地皱起眉头,想吐。 “这什么东西?恶心……” “有油有盐的咸菜,啊,这确实是他们能拿出来的最好礼物了。” “……” 梅因库恩咕噜一声艰难咽下,又在他们痛苦地面前吐出布满倒刺的薄舌。 “快讓他们把礼物都拿回去自己吃吧,这不是感谢,这是谋殺。” “喂喂,你也太挑食了些……” 只要封印不曾被修补上,那外溢的祟神就会讓绯木村的病患持续增加,一连数日,梅因库恩的脚步都被这个稻妻的村庄所缠累。 难言的焦灼在雨声中累积,但好在在梅因库恩忍耐不住之前,好消息到来了。 “野游神。” 万叶笑着向猫道喜,“幕府的人来了哦!他们已经去了封印被炸毁的地方了!” “!” 梅因库恩一下子就从困倦中惊醒,眼睛睁得老大。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是的。” 两个小小的脑袋从万叶身后冒出,是长次和小百合,他们中一个喜悦,一个流泪。 “野游神大人马上可以放心踏上旅程啦!” “野游神大人又要离开我们了……呜!” “啊,你又哭,小百合,这明明是好事呀。” “一点也不好!一点也不好!野游神大人走了后,谁来保護我们呢?” 小百合呜咽着抓住梅因库恩的下摆,得了回应的她心中生起了依恋,已不能再坦然放手。 “等我再次向你祈禱时,你还会回应嗎?” 梅因库恩:“……” “呀,你不要说这些讓他为难的话好不好?” 长次小大人一般地劝告。 “当旅人前进时,你只需要笑着祝福就够了。” “可是,可是——” “无需向我祈禱,也无需向任何神祈祷,小百合。” 童稚的争吵声,梅因库恩忽然开口,用他野兽的獠牙柔声劝告。 “神明并非无所不能,有时,他们也会苦恼,会沉睡,会囚禁,会困于囹圄,无可奈何,我亦是如此。” “可是,可是……” 梅因库恩嘴里的一切对小百合都是天方夜谭,她仍不安,“如果我真的遇到困难了该怎么办呢,好害怕……” “那就向自己的心祈祷吧。” “勇气,智慧,胆量,人类的手指虽然圆钝无害,但握起来挥舞时……” 梅因库恩愉悦地眯起眼睛,不知道是想起了谁。 “也能打出漂亮的拳头呢。” 满心期待,满心欢喜,梅因库恩将村里面的病患扫荡了一遍,就去应武人们的约。 “我们是神之眼拥有者,不能和幕府的軍队撞上,你又是个被称为神的,雷神信众必不能容你,走吧!遠离将到的纷争,让我们寻个高处去看雨后的彩虹!” 梅因库恩自无不可,他任由武士们拉着他的手,将他拉上山丘的高处,而他则将黑雾摊成打伞,予他们以干燥无雨的落脚点。 “真方便啊,我也想要这个能力。” 友仁抱着雪球羡慕。 “不要想这么危险的事哦。” “欸?这也危险?” 憎恨结成的庇護下,人与猫耐心等待着,一天,两天……梅因库恩都数不清自己因疲倦而睡去了几次,那温暖的阳光却始终没有到来。 “幕府的效率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低啊。” 万叶不以为意,只是有些担心。 “再这样下去,估计绯木村又要出现新病患了。” “奇怪,明明有佩戴武士刀的人在村中出入。” 友人摸出望遠镜,窥看绯木村。 “怎么感觉情形没变好,反而还差了些?” 雨的干扰中,他勉强看见一个像是士兵首領的人在和村长交谈,就问。 “万叶,你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吗?” “除非他们的声音大过这鸣雷!” 无语地叹口气,万叶为两个友人分析。 “如果幕府軍也拿这个被破坏的封印没办法,那想必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也就只有一种了。” “是什么,万叶。” 猫立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 “当然是举村迁移,祟神遍布的八酝岛已不适合人类居住。”万叶继续说,“我猜,他们会被安置在鸣神岛……因为其他的岛屿上也是祟神、魔物,和战争遍布,根本不能给一个村庄的人提供安全的聚集地,算一算,也就鸣神岛安全些。” 梅因库恩:“……” 这里是我见过的最不宜居的国家。 “哦!这是好事啊!” 友仁倒是很高兴。 “鸣神岛可是最繁华的地方!医疗,教育什么的也方便,他们的日子会好过很多的!” ……是这样吗? 梅因库恩微微打起精神,心里生出一丝喜悦。 “因祸得福,也不错。” 在山的高处,他用他敏锐的兽瞳俯视一切,他看大雨滂沱中孩童欢闹,人影绰绰,大包小裹的行李被认真保护,第一批村民登上迁移的大船。 再见,再见! 人们站在船上,向第二批的村民挥手,水洗净他们的笑脸,如同美丽的帆。 “真好啊,此情此景,当赋诗一首。” 万叶远远地看着心情舒畅。 “雨如露,百难不折童子笑,当……” “万叶。” 他的下半句诗自己被梅因库恩打断,猫狐疑地压下耳朵。 “为什么他们前进的方向,不是稻妻城,而是海祇岛?” “什么?” 友仁立刻去拿望远镜。 “你是不是看错了?这没道理呀。” [小子!伪魂!那就是海祇岛的方向,吾日日夜夜所望的,错不了!] 奥罗巴斯在他头脑里嘶鸣示警。 [别在这看着了,快动起来!因为……] [幕府和海祇,是敌对势力啊!] “幕府軍和海祇岛,不是还在打仗吗?!” …… 将没有武力的己方成员,推到敌对首領的领地中去,这意味着什么。 “等等,武士们好像都下船了,他们乘着小木舟,要、要跑?……野游神!?” 噌!将友仁的惊叫甩在身后,梅因库恩全力前冲,庇护的黑伞化为锋利的云,携带着雷种前进,可是,再快的动作也快不过肮脏的人心,一声轻微的爆响,一朵绚烂的火花,船的底部被炸开大洞,村民的惨叫声迅速随着雨声下沉。 “妈妈——!” “真残酷啊。” 小舟上的武士不忍闭目。 “虽然说是为了抹黑反抗军形象,让他们在民众心里变成向平民下手的恶徒,但这样是不是太过了…” “…里面还有孩子呢……” “闭嘴!士兵的职责只有听从命令!” 他的长官猛地扇了他一巴掌,毫不犹豫。 “收起你软弱的仁慈,我们只需要听从九条家主的命令就好,他必能带领稻妻……那是什么东西?!” 嘭!黑雷从天降下,激起乌色的浪涛,广袤如草原的大海瞬间被污染,山一般直起脊背,将吞入腹中的人类一一挤出。 “咳咳咳!……” “怎么回事!” 幕府军首领骇然地看着溺水村民一个一个在黑色的大地上悠悠转醒,拿桨捅,那刀砍,也不能让搁浅的小舟移动分毫。 “难道我也感染了祟神,出现幻觉了?” 并不是,不过下一秒,他就听见耳边传来一道悠悠的人声。 “自从我尝试着作为人而活后,总有各式各样的笨家伙告诉我要珍惜生命,我喜欢他们,就都听从了。” 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他的脖颈。 “长官!你后面,有妖怪啊啊啊!” “但是啊,我啊,实在是个愚笨的人,哪怕是现在,我也不知道……珍惜你这样的生命到底有什么必要!!!给我去死啊虫豸!!!” 憎怒!化为刀刃!削去生者的头颅,梅因库恩感觉自己的头脑是前所未有地清醒,他用沾血的双手捏住下一个武士的头盔。 “怪、怪物……” “野游神!” 两种截然相反的呼声,让半妖眼中金光更胜,煌煌然如雨中烈日。 “告诉我,士兵,负责守卫的人。” “你们为何,要对你们手无寸铁的同胞下手。” “我、我不能透露军令……” 咔,掌下黑雾一动,精铁的头盔霎时间就碎了,士兵也同声哀叫: “我说!我说!九条家主让我们杀平民,然后栽赃嫁祸到反抗军头上!” “为何如此,他们不是你的同胞,你的保护对象吗。” “我、我……呃呜!” 咔! “说!说啊!” 甩开他爆血的头颅,狰狞利爪钉穿另一个人的肩膀。 “好哇!他不说你说!” “为了赢!为了赢!” 他立刻哀嚎出声,泪血齐流。 “投奔反抗军的人越来越多,提出眼狩令的天领奉行和勘定奉行坐不住了!九条家主觉得必须要想些办法遏制……啊啊啊啊!” “原来如此。” 用憎恨捏碎他的腰身,肝肠遍地,黑雾化刃一个横扫,小舟上瞬间只剩下一个活人。 那个为孩童求情的士兵。 “妖、妖怪……” “野游神大人……” 村民们见他浑身淋漓尽是血,皆畏缩胆寒不敢前,只在原地颤声: “你又救了我们……呜哇…” 不过是遵纪守法的平民,今生见过几次血腥?年幼的孩子更是吓哭出声,梅因库恩踩着赤红的脚印向前,雷光照亮他沾血的王冠。 “野游神大人……” 小百合躲在爸爸的怀里,颤抖着露出一只眼看他。 “对不起…您帮了我,可是……好害怕……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 梅因库恩伸手,将腥臭的血抹在她的小脸上,又摘下面具。 “怕我吧。” 尖牙锋利,似有血痕。 “噫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早该怎么做的!! 零散的盗匪收起恐惧来,哪有整个人群收集来的畅快!哈哈哈哈!! 挟恐惧与憎恨,妖与人之子狂笑而至,灾厄的黑风席卷稻妻城。 “那是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巴尔泽布!!” 至深至恶至污浊的黑枪冲天而下,传透天守阁至庄严的屋顶! 黑枪没入之处,雷光闪现,人偶的将军从中现身,梅因库恩就持枪瞄准她的头颅,竖瞳杀意张扬。 “民之不幸,乃王之过!”—— 作者有话说:这不是我瞎编的,我顶多算改编 幕府军真这么做了 在原著里,幕府军带领幸存的村民撤离八酝岛,在九条家主的授意下,撤离途中幕府军将病人(也没好人了)乘坐的船凿沉海底,并将此事推脱于反抗军。 所以绯木村是反抗军和幕府军联手团灭的其实。 第153章 为民请命,断手险死进…… [冷静!伪魂!冷静!!你不想活啦??别打!巴爾泽布性格还行, 你和她好好谈!别动手!] 脑海里的奧羅巴斯一见那熟悉的紫影,险些被吓得再次死过去。 [想想你我之间的约定!你不是说要把吾扔回海祇岛吗?你要爽约吗!?] “巴爾泽布……死啊!!!” 无边愤怒已占据梅因庫恩的躯壳,他猛地抬手, 万千长矛在空中凝实,再一挥手,明媚的城市中降下黑色暴雨。 而所有的矛尖都指向一个点——雷電将軍! “有入侵者!保护将軍大人!” 持弓的天狗大叫, 而祸津御建鸣神命, 雷電之人偶无視他们, 向天挥立薙刀。 “无礼者。” “当受神罚!” 一声裂响,万千的长矛尽都碎散,人偶将軍向空中瞬移,对着梅因庫恩的胸口就是一个圆斬! 当!黑雾化盾,挡住此击, 梅因庫恩在盾后压耳,呲露犬齿示威。 “无理者…哈哈哈…无理者当受神罚……” “那么巴爾泽布!告诉我!无能者又当受什么刑罚!!!” 梅因庫恩想起维齐爾对自己的警告。 谨慎与人群接触过密, 贤王,因为当集体的願望凝在一起时,你将会失去自己的判断, 无意识地成为众民願望的代行者。 艾尔海森啊,我的明灯,你的话总是对的,你的意见总是忠恳的, 我理应听从,如同猎犬要细听主人的哨。 但是, 成为众民愿望的代行者,又有何不妥呢?那些悲哀的痛苦与被漠視的愿望,总該有个人去接住吧!神啊, 神啊……神啊!你要叫我和你当年一样盲目吗!? 雷電将軍连斬数刀,见都没有切实伤到他,机巧的心中也生出一丝涟漪。 “报上名来,憎怨缠身的勇士。” “你的碑上,不应空无一字。” “哈哈哈,你是在问我是誰吗?好哇!那我就告诉你!” 梅因库恩高居蓝空,俯視这繁华的城市。 人群惊惶,从房屋里纷纷挤出,茫然无措地抬头看向天空,彼此间交头接耳,似乎在疑惑梅因库恩怎么还没被劈死。 又有天狗率领武士护在民众面前,弯弓搭箭时刻警觉,叮嘱平民保持距离注意安全。 哈!好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竟显得绯木村像是我虚假的梦一样! “巴尔泽布,我告诉你。” 梅因库恩压下胸口脆弱的喘息,神情苦痛,如疯似癫。 “我是八酝岛永不止息的雨…我是无家可归的浪人…” “我是祟神,是战争,是婴童破碎的右眼……” “我是你眼目不及之处所暗生的业障!巴尔泽布!!” “不知所云。” 面对怒吼,人偶将军只是漠然抬手,拔刀对着他脖子挥斩,瞬息就是几十刀。 “你将以生命偿还对神威的冒犯。” “咳、咳咳!” 梅因库恩艰难挡下,高昂的情绪抹平不了过大的实力差,激烈的爆发后他很快就因身体的拖累而露出疲态。 但梅因库恩不曾想过逃跑,貓实在是一种不太会退让的生物。 “你該庆幸,巴尔泽布,殺你并不是我的目的,否则我就是死,也要把獠牙挂在你的喉咙上……” 脸色苍白的王者,竖瞳锋利地在下方扫视,忽然,他直坠而下! “九条孝行大人!!” 隐藏在武士中的九条家主被黑雾一把抓出,顷刻间爆成一滩模糊的血肉。 “家主大人!!!” “殺、杀人了!” “雷电将军。” 惨叫声中,梅因库恩向人偶仰首,矜持又霸道。 “将眼狩令和锁国令废除,否则就准备给你的下属们收尸吧。” 君臣和睦的梅因库恩认为,就算是最冷酷的首领对此情形都会稍微怔愣一下,稍微思考一下犯人所说的话。 是,思考,梅因库恩不曾觉得自己能战胜雷电将军。 他赌上性命所求的,不过是神明的一念回转,所做的一切险事也不过是想逼迫她垂目,重新垂看这个在她治理下的国家。 [给我去看你的国家都乱成什么样了啊!混蛋!给我看看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人偶将军垂目,看看九条家主的尸体,和威胁她的貓,逻辑核心开始运转,双瞳紫光大盛。 “你是妄图推翻神令之徒。” “你是永恒的敌人。” “你在说……什么?” 梅因库恩无法理解自己怎么会得到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回答,他疾走几步,黑雾抓住转身欲逃的勘定奉行柊慎介。 “你就一点都不在意臣子的性命!?停止政令,否则我将杀他!” “那我会用你的鲜血,亲自祭奠永恒的牺牲者。” “将军大人!等等!我还不想死啊将军大人——” 人偶将军面无波澜地举起手臂,无视奉行的惨叫和梅因库恩不敢置信的面容。 “永恒?就为了这个??” 一股令猫背毛倒竖的惊恐感突然袭上梅因库恩的神经,接下来是锁定般的威压。 “冒犯者,请以性命铭记,此为,无想的一刀。” 薙刀緩緩而下,沉重又不可躲避,如收割性命的镰。 逃!快逃! 野兽的本能在疯狂示警,但梅因库恩只能呆愣在原地,用收缩成针尖的瞳孔去看将取自己性命的凶器。 哥哥…… [该死!这特么根本不是巴尔泽布!躲开!] 一声古老的怒吼在意识里炸响,梅因库恩从被锁定的状态中挣脱,根据求生本能猛地后撤—— “啊啊啊啊啊啊!!” 奉行发出生命中最后的惨叫,梅因库恩也闷哼出声,他感觉小臂一轻,头上也一轻,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随着王冠一同落在地上。 ……什么东西? 梅因库恩低头看,一只附着尖利指甲的手落在地上,断口焦黑。 誰的手?好丑。 滴答。 泛着雷光的血浆淌下,灼伤石制的地板。 在难以言喻的剧痛中,梅因库恩明白了一切。 原来是、我的手啊。 “咦呜、呃、啊啊啊啊!” 生理性的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梅因库恩强撑着不弯下腰,他瞪着眼前的可怖神明,余光搜寻王冠的下落。 得拿回来……那个,比手重要…… “冒犯者,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奧羅巴斯的气息,为何如此。” 在哪?滚到哪里了?不行不行不行,不可以丢! “不回答吗,也罢。” 人偶将军缓缓再次展露架势。 “不过是再斩一刀。” 在哪在哪在哪?找到了! 梅因库恩紧紧捏住手臂上的断口,神情惊惶地看向最后一个幸存的奉行,社奉行神里绫人。 “你能把你捡到的冠冕戴回我头上吗,我现在腾不开手……” “拜托……” 神里绫人与他身后高举薙刀的神明对视,又看看他突然澄澈如稚子的期许竖瞳,空中的一声声怒吼仍在他耳边回响。 “……好。” 他神的臣子就举手,将冠冕温柔归于落败之王的头上。 “穿在了耳朵上,这样会牢固一些。” “谢谢。” 王回他一个沾血的笑,似乎是放松极了,也可能是单纯的无力。 “死物比你的性命更贵重吗,无法理解。” 不含感情地看着青年的身体因痛苦而微微颤抖,那第二次的无想一刀已含锋待发。 “再见了,无名之人……?” 一道五百年未有的奇特波动忽然让她停下手臂,攻势停缓。 “你要接管我的身体吗,不,只是看看奥罗巴斯的状态?……好吧,看来你的心境仍是一如既往。” 人偶闭上眼睛,等待真正的神明现世。 [伪魂!还不快抓住吾给你创造的机会!逃!逃啊!] 奥罗巴斯立时在猫脑中大吼,可他却惊恐地感知到梅因库恩在原地摇晃了几下,躯壳里的生机竟有了溢散的迹象。 [你怎么了?人被砍了个手臂都能活,你这个不纯的杂种!怎么比人还脆弱!] [……] 梅因库恩捂着臂不回答,血涓涓从他的手指间涌出,不曾有停止的迹象。 [枫丹的海峡,现在足够容纳那灭世的海水了吗。] 无论够不够,这一次性肉偶的使用期限,似乎要到了。 “雷神……” “睁眼看看你的子民……” 这是梅因库恩有意识的最后一句话。 不提自己未成的宏愿,不提自己久别的家人,倒是提了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外国人类。 [我草!我草!我草!快来人救一下啊臥槽!那边的稻妻人你们是死的吗?!动一动啊臥槽!你以为他是为谁变得这么惨的我草!] [巴尔泽布你特么也有病!为什么要让伪人来治国啊卧槽!特么的这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好人的娃娃你都往死里劈!卧槽!死你手里我真冤!] 连吾都不称了,奥罗巴斯急得团团转,就在他被迫开始思考要不要把梅因库恩的意识打散自己帶着躯壳跑时终于出现一丝转机。 “风共云行!云隐雁鸣!” “走!” “喵!” 浪人武士缠满绷帶的手,一位少年持猫的手,猛地揪住梅因库恩的后脖领,足下生风,迅速撤退。 也是此时,人偶将军的眼睛略带茫然地睁开,显出近人的灵动来。 “!!” 神里绫人瞧见这点不同,立刻上前,以身挡住神明探查的视线。 “大御所大人!请赐给我能合理调查这起动乱的源头,绯云村真相的权力!” “你是谁?” “神里绫人,目前唯一的奉行。” 他在‘唯一’二字上加了重音。 “准。” 雷电影不太在意这些,她只是将地上的断爪扫了又扫,没看见蛇的鳞片,就再次极惫懒地闭目,要回那安然无别离的净土。 “放通缉令,全力追捕。” “是……将军大人,倘若我查明了真相,你愿意亲耳听听吗?” “不。”影毫不犹豫。 “难道您不想知道为何有人明知雷神威名,却仍要不畏生死地向您挥刀吗?” “……不。”她顿了顿,“你正常把奏折给雷电将军就好……会像往常一样批注的。” “是,臣去拟通缉令了。”真是固执啊。 神里绫人站在半妖的血中,表面若无其事地应了,背地里立刻吩咐家臣。 “全力相助,以最快速度将他们送出稻妻!” “神里大人!若是其他奉行发现我们帮助通缉犯……” “你还看不明白吗?” 年轻家主的眼中闪过智慧与野心的光。 “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不必太过顾忌,因为社奉行已是一家独大。” “计划有变,让我想想,接下来该怎样才能让稻妻尽快迎来平静的生活…还有那猫耳的青年…” * “野游神!野游神!怎么办,血止不住!” 梅因库恩总感觉耳边隐约有哭声在响,听不清楚。 “一定是你绑的不够用力,让开,唔——”!!!啊—— 梅因库恩感知到有谁人的脚凶狠地踩在自己的小臂上借力,绷带被一圈又一圈死命地缠在残肢上,力道大得几乎能勒碎岩石。 “还在滴血……停不下来。” “该死!他这是有凝血障碍吗?!我再绑一圈!” 别绑了,好痛,床好晃,好冷,雷好吵… 雷好吵…… …… 忽而清醒忽而混沌,有时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海底还是云端,直到一声嘹亮的呼喊穿破阴云。 “北斗船长!快看!那里有艘落难的孤船!” 天终于晴了。 第154章 初入璃月,许久未犯的…… “把船拉过来, 我进去看看。” 用铁链固定住浑身焦黑,連桅杆都被劈断的船,北鬥利落地跳上倾斜的甲板, 又很快被眼前的场景骇了一跳。 整个船简直像是被雷与火洗了遍一样,潮湿的糊味令人壓抑作呕。 这是遇到风暴了?还能有幸存者吗? 确实是有的,她在舵下尋到一位气息奄奄的白发少年。 “坚持住!你获救了!銀杏!銀杏!放心吧, 医生马上就来!” “不!先别救我!” 万叶立刻从力竭的昏迷中惊醒, 大力攥紧她的手臂, “去船舱里,看野遊神!” “野遊神?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隐隐预知到事情的严重性,北鬥将他平放后马上踹开破败船舱,焦风与血的味道扑了她一脸。 “咳、咳咳!这是……” 快步走入,北鬥第一眼看见的是同样昏迷不醒的武士, 他的刀上满是被雷劈出的裂纹,身上却无甚伤痕, 似乎是因为与雷对抗而脱力倒下。 而他身后,是干净整洁的床铺,洁白的被子上甚至没沾上一点灰尘, 头戴冠冕的人在其中安睡,仪态甚美,宁静如雪。 至少看起来没有异常,北鬥微微松了口气, 微笑着去扶貓耳的青年。 “被保护的很好嘛,你对他们就这么重要?……!” 等等!那青年看似安详, 出手一摸却尽是湿凉,北斗猛地掀开被子,倒吸一口凉气。 哪里有什么宁静如雪。 洁白被子下所掩盖的, 分明是片片渗入棉布的鲜血。 正在这时,船医银杏在几个水手的护卫下探头,“北斗船长,伤者在哪呢,快抬到病房里我来治……” “……海上不行。” “你在说什么,船长?” 北斗連人带被一把抱起,“我是说在海上他活不了!通知副手轉舵,立刻!马上!全速开回璃月港!” …… 北斗的判断十分正确,船医银杏确实对貓耳病患束手无策。 “止痛的藥水先喂上,什么?还在緩慢滴血?定是包扎方式出了问题,啧,把伤口勒这么紧会坏死的。” 她按照经验将勒得过紧的绷带卸下,将那被削去一半的小臂垫高,高过心脏,把布料紧紧壓在断面上持续用力,紧张之余仍有余力教导学徒。 “看好了,用力要持续且均匀,也不要掀开布料查看,否则会破坏刚形成的脆弱血痂。” 很快她就在学徒的结巴声中没精力教学了。 “师、师父,真的不用掀开布料看看吗…透了啊…” “我怎么感覺、他根本就没有形成血痂啊?” ……完蛋!! “北斗!拿出你最大的力气勒上!只要不勒碎什么都好!” “?不考虑坏死了吗?” “坏死是活人的事!现在别想那么奢侈!这家伙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太遭罪了。” 看着青年无意识地在床上发抖,就算是与他素味平生的北斗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她吩咐船员: “那什么,我手里不是有那个仙家丹藥,听说能救命的那个,你给我拿过来……” “!北斗姐!那东西可是很宝贵的!听说蕴藏着天地之灵气,怎么能随便送给外人!” “很宝贵吗?凝光送了我好几盒呢,哎,叫你拿你就去拿……” 一颗丹药被强行喂下,效果是立竿见影,虽然纱布还在緩緩渗红,但貓耳青年的眼睑輕颤,片刻后,竟露出一双瑰丽的竖瞳。 “哇哦……咳!” 北斗短暂地愣神,輕咳一声后对他露出安抚的笑: “这位…野遊神小哥,有没有感覺身体好一些?” 海上真是难得看见这么好看的人。 嗯,如果脸色再红润些,肯定更上眼! “……” 猫耳青年愣愣地看着她,又緩缓扭过头,将視线从陌生的人群中扫过。 医生和学徒严严实实地围住他,银杏皱着眉向他伸手。 “就睁个眼?还有点呆?北斗姐,不是说你那药丸能生死人肉白骨吗,我怎么一点效果也没看出来?” 好多……好多人。 好多陌生的人。 ……好痛。 危險。 危險危险危险危险! “嘶哈!!!” 张露獠牙,猫耳平炸,梅因庫恩神智不清地挥爪要挠医生伸来的胳膊,却挠了个空。 “!?” 挠空后的梅因本能地去查看自己的手,没看见右爪,只看见一个圆钝粉红的末端。 …… “嗷啊啊啊啊!!” 方才还安静躺在床上的身影瞬间弹起,梅因庫恩不顾一切地翻下地,踉跄着死命往床下钻。 “怎么了这是?!” 北斗第一时间就去拦,却連根毛线都没抓住。 “凝光的药丸把他脑子吃出问题了??” “该死!是应激!他肯定是被吓坏了,北斗,你立刻……” “应激?那我应该立刻撤出房间给他一个独立的空间放松心情?” “不是!这脆弱的身体哪有那时间!?” 银杏医生急死了,倒反天罡摁着船长的头往床下塞。 “快把他抓出来!等船靠岸直接绑去不卜庐!” 床底的阴影中,北斗看见两颗浑浊的兽瞳在黑暗里颤抖,明显是怕极了的模样。 “抓他?看他这副模样,我这一时半会的,还真有些不敢动粗……那个,喂!” “喂,你怕什么?快出来吧,这里可是北兆星,我在这里还能有谁敢伤你不成……哎呦!” 一点碎发被猫的左爪缓缓挠下。 “哈!!”梅因庫恩竭力嘶吼。 重伤的野兽,沉溺在痛苦的阴影中,一切行为都出于保卫自己的本能,又如何能容忍危险因素的靠近? “船长?!” “幸好我退的快,要不又破相了。” 北斗心有余悸地摸摸额前的头发,在心里估量了一下他伸爪的速度。 “很强,我揪不出来他……那两个少年醒了吗?醒了就带过来。” 友仁很快就一脸茫然地来了。 “船长大人,我听说野游神惊恐到失去理智了?怎么可能,野游神是我见过最坚强可敬的人了,就算是失去了手应该也……” 北斗:“你低头,看床下,尽力和他交流,把他直接哄出来最好。” “嘶哈!!” “哇!等等?这是野游神?……你怎么这个样子了?……停一下,别拿断肢触地,会痛……哇啊!我都说会痛了!” * 鐘离直觉今日的璃月港有些不尋常,似乎有大事将要发生。 但具体哪里不寻常,却也说不出来。 “我看你啊,就是突然退休有些不习惯罢了。” 龙角的男子不以为意地把玩着手里的石头,饶有趣味地向他炫耀。 “你看这纳塔的宝石,中间这条竖线两头钝尖,似纺锥又似猫眼……改天我要淘个金色的来,再打把好枪配他。” 若陀一如既往地享受自己的爱好,这很不错。 “寻到后莫要忘了唤我一同观赏。” “忘不了你,老朋友。” 踏出房门游览市井风光,往生堂的小辈古灵精怪地靠过来。 “客卿~我的好客卿~好员工,来帮胡小堂主个小忙呗~” “胡桃姑娘,严格来说我并不是你的客卿。”鐘离不想帮,他想去喝茶,就找借口。 “因为往生堂现在仍是由第七十六代堂主,你父亲掌权,而你与我,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平等的员工。” “那又如何?” 胡桃眼睛滴溜溜地轉,不畏谈生死,只想指使鐘离干活。 “等几十年后老爹死了,往生堂的一切就都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早晚的事,在意那么多做什么?” “鐘某可不像胡小堂主般年轻有为,只怕等到那时,早已年过古稀,日薄西山,无力效劳。”钟离再次拒绝。 “帮你偷偷增加报账额度。” “……你要拜托我做什么。” “嘿嘿,也没有什么啦。” 胡桃露出心虚的表情。 “只是想拜托你去海边,等着渔船上岸,然后现场挑选一条最鲜活的海鱼给我而已哦,我要给爷爷炖汤补身体~” …… 现场挑选,黏糊糊的海鱼。 “告辞。” “别呀,别呀!想想账单,想想你已经预付了两个月的工资,再想想刚上了新品的琳琅轩!” 钟离转身就走,胡桃一个箭步追上,连声诱惑加请求。 “你也知道我上次炖的鱼超级难吃,连爷爷都吃不下去……那一定是鱼的问题!客卿,我知道你眼神好,破古董都能看出花来,只要你用你那犀利的慧眼在鱼中一照,一定能满足我的孝心……” “你可以去寻万民堂的朋友为你挑选。” “不行!香菱今天在做新菜式,我可不敢去找她!” “我也不行,我也不敢。” 钟离脚下生根,任胡桃拖拉推拽也不前进一步,直到金色的旅者和白色的精灵从旁边路过。 “挑鱼的话,空很在行哦,而且我们正好也要去港口一趟!” “嗯。” 少年温和地赞同了派蒙的话。 “有死兆星号的紧急委托,顺路。” 真好,钟离退后一步,看少女欢呼着绕上少年的肩膀,转身欲遁走。 “好耶!你比客卿好一百倍!……死兆星号的委托?无冕龙王北斗也有解决不了的敌人?” “不是敌人啦!” 小派蒙认真纠正。 “好像是有一个猫耳朵的病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北斗让我们去不卜庐买些温和的迷药送过去吸昏他,具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 “欸?迷药?”胡桃感觉奇怪,“按她爽快的风格,就算是有病人无理取闹,不也应该是当头一刀直接拍晕吗?……客卿?你怎么转回来了?你想去买鱼啦?” 钟离没有理她,只是越走越快,越走越远,留给她一个凝重的背影。 他比旅行者更先登上死兆星号的甲板,听到船员困惑的交谈。 “北斗船长居然还没有搞定那个病人?” “你没看见刚才病房里窜出的黑雾吗?那病人有些古怪……说不定是个落难的仙人呢!” “真敢想啊你!” 无視这一切,钟离直接推开病房的门,印入眼帘是被黑雾挤到病房角落的众人。 “往生堂的……钟离客卿?你怎么在这里?” 北斗困惑地皱起眉头。 “我来接人。” 神的视线穿过黑雾,在病房中巡视,忽然,他低下身子,向床下迅捷出手。 万叶轻呼一声,立刻提醒,“小心他指甲!” “!!” 钟离手一震,床下瞬间传来猛烈的连续击打声,快如猛烈的鼓点。 “无事。” 毫发无损,在床边蹲下身子,钟离一膝落地,垂头看梅因混沌无神的竖瞳,和瑟瑟发抖的身体。 “嘶哈……”低吼声已无力,一切的威吓皆是色厉内荏。 啊,又是这样子。 眼睛在地上的斑斑血迹上扫了一圈,又停留在他渗血的残肢处,摩拉克斯轻声开口。”小恩先生,还认得出我吗。” “呜——” 梅因库恩绒耳低压,身体后仰,战栗着躲避他缓缓伸来,连挨十几爪也没破皮的手。 “这样啊。” 岩王的手就这样缓缓伸进黑暗,如铺天盖地的乌云般,遮住了梅因库恩的全部视野。 “我真的很……真的很遗憾。” 噌。 一阵轻疾的风声,铁石的拇指插进梅因库恩的尖牙利齿,梅因库恩根据本能撕咬,又立刻被抓住破绽握住完好的左臂,钟离双手用力,拽着下颚与肩膀将惊惶的青年从床下迅猛拖出! “啊啊啊啊啊!啊!……咳呜!” 将梅因库恩反拧在床,以膝盖压制这无力的挣扎,钟离捧着他如鼓锤般在手中弹跳的残臂看了会,忽然闭上眼睛。 “抱歉,能请你们先出去一趟吗。” “你们在这里,他很不安。” 不忍再看。 第155章 哭咬闻蹭,被摩拉克斯…… 熟悉的气味, 安静的环境,以及,被缓解的痛苦。 “呜啊……” 不知过了多久, 梅因库恩从惊惶中微微回神,懵懂地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玄棕色的外套虛虛笼着自己的脸。 用力闻一闻, “是……鐘、鐘離?” “嗯。” 仙人朋友白色里衣, 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一直在认真看他, 见他醒来,就弯腰俯身,为他拨开脸上的布料。 “可有好些。” “……唔?什么?” 茫然地抖下耳朵,梅因库恩还没搞清楚状况,只是本能去抓他弯腰时露在空中摇晃的领带尾。 抓了个空。 …… “鐘離!!” 痛苦的记忆, 全都想起,梅因库恩立刻从床上弹起, 狠狠勒住鐘離的脖颈,疯狂地往他怀里钻。 “可怕可怕可怕可怕!我要死了!钟離!我要死了!!” “不会的,小恩, 你什么事也不会有。” “我要死了——!!” 从喉咙里压出一声惨叫,梅因库恩前言不搭后语地抱住钟离的脑袋,惊恐胜于初见。 “我流了好多好多血,她砍我, 我應该听艾爾海森说的对,怎么办, 止不住,我什么也止不住!要死了!钟离!钟离!!呜啊!” “没关系,没关系。” 钟离不做抵抗, 任由他单手揪抓自己的头发,战栗哭叫,只是以一种稳重又溫和的力度去顺那条残肢,将它从脖颈处輕輕别到梅因库恩眼前。 “小恩,你看。” 本應流血不止的小臂末端,多了一层金棕的岩造物。 摩拉克斯石化了他的伤口,以最精细的手法封了他的血管,锁了他的生机。 “我在这里,所以你不会死的。” “呜……” 镇定的声音带给惊骇者力量,梅因库恩颤抖着凝视被别到眼前的小臂,好半天才在钟离鼓励的目光下,试探着伸舌舔了舔斷面。 “没、没有味道…没有腥味…” 他呆呆松开紧抓钟离头发的左爪。 “岩石很少有味道的。” “也不……痛。” 他輕轻拿牙咬了咬斷面。 “岩石要比人的□□坚固万倍,你不必担心摔裂它。” 青年人紧绷的身体瞬间放松了许多,像是某种終于意识到自己已经获救的小动物。 “……我不会死了?” 他再次寻求肯定。 “是的,小恩先生。” “在岩神的注视下,这里必不会出现无辜而枉死之人。” “唔……” 梅因库恩只当他是虔诚的神明信徒,他恍惚地松开钟离,坐回床上,感觉不太真实,就再次将那剩下一半的小臂放在牙下轻咬。 “没关系,没关系,就算是一只手我也可以很能干……须彌五百年前也有个独臂贤者呢。” “小恩……” 钟离坐到床边,想对他说些安慰的话。 “钟离。” 他却看见低迷的青年先向他轉头,猫耳低垂但竖瞳专注。 “我剛才揪痛你了吗?对不起。” 钟离伸手,在他面前将头发重新梳理成整洁的模样,“……完全没有,小恩先生。” “这样啊。” 短尾巴在身后摇了摇,梅因库恩沉默了一会,突然没忍住哭腔,抽噎了一下。 “那你可以再抱我会吗?” “我还是好害怕,特别害怕……” “当然可以,我的朋友。” 他靠着床头,張开手,梅因库恩就过去,将额抵到他肩上,哭,咬,闻,蹭,诉苦。 “我本来呢,本来可以打败她的,只是身体拖了后腿,如果换成我年轻的时候……” “小恩先生,你现在就很年轻啊。” “我是说再小一点,你剛认识我的那时候……呜,我好讨厌雷啊,我也讨厌阴雨,我再也不想去稻妻了呜!” “那就不去,向你保证,你可以在璃月度过天荒地老。” “那不行,不行,时间太长了……” 如同长辈对待小辈一般,梅因库恩哭什么,钟离就应什么,他实在是善于应对受委屈的孩子。 “右手、右手搞没了,对不起呜……用不了你交给我的枪法了。” “没关系啊,教你枪法只是想让你多一个自保的手段。” “既然你现在就在我眼前,那么会不会枪法又有什么所谓呢。” 他说完这句话,梅因库恩就开始哭,咬着他耳坠一喘一喘的,几乎要背过气去。 “你可以摸摸我的头,然后对我,对我说——” “乖乖,我的小梅因,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吗?” “好啊。” 钟离说完这句话,耳边就安静了。 低头一看,梅因库恩已经像是得了什么极大的安慰一般,闭着眼睡去了。 某些长生种的孩子,类似夜叉等,若不能在幼时得到良好的关爱,就很难长出强健的心灵和与之相符的成熟体态。 梅因库恩更为特殊些。 他的身体虽是青年,心灵却仿佛停止在了幼时。 将梅因库恩放回被子里,外套留在枕边,钟离手一張,掌中现出一个须彌风格的机关,戴在耳边。 虛空終端6.0启动中,請耐心等待 检测到璃月用户钟离 已自动为您选中这猫是我家的·聊天群 钟离:艾爾海森先生,請问你是否正在此处?突然打扰,多有冒犯,但此事非同小可,如若得闲,还請尽快与我详谈。 溫迪:啊呀,好老头子的说话方式! 温迪:有问题就直接发群里吧,虚空是可以自动保存聊天记录的,艾爾海森上号就可以直接查看! 钟离:此物竟如此方便,胜过那古法托梦不知几千倍,这世间万物果然是后浪推前浪。 钟离:既然如此,钟某便直言了,梅因库恩先生怕是要不好了。 提纳里:什么不好?钟离先生在璃月看见他啦?天!他都那样了还能有不好的余地? 塔利雅:可是心情不好?毕竟每天都要主动收集别人对自己的恨意,怎么想都是件残忍的事。 芭芭拉:那个……钟离先生,你可不可以邀请他再来蒙德城轉转?来教堂听首歌也许会让他放松一些。 钟离:感谢你的邀请,芭芭拉女士,但很遗憾,梅因库恩先生的问题依旧出现在身体上。 钟离:他因不明原因而被雷电将軍斩去右手及腕下一寸,性命一度垂危,我勉强以仙家手段施救,这才留下他的性命。 …… 赛诺:发图片! 纳西妲:钟离先生!虚空新增加了拍照功能,拜托你按右下那个加号,拍张照片给我们看看梅因库恩现在的情况! 钟离:[图片]是这样吗。 阿贝多:钟离先生,调下方向,你发的是自拍。 钟离:抱歉各位,请稍作等待,我去找个年轻人外援。 钟离:[图片] …… …… 卡維:还能安上吗。 卡維:那断手在哪呢,有没有拿回来?枫丹有断肢再续手术。 赛诺:卡维。 赛诺:梅因库恩已基本丧失自愈能力了。 卡维:你是想说手在不在都无所谓,反正都接不上了是吗?可是、可是那可是人最重要的右手啊!没有它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天啊……为什么会出这种事…至少要取回来吧… 迪希雅:雷电将軍那家伙是怎么回事!?我不信梅因库恩能做什么坏事!她下手这般狠厉无情,真当我须弥军中无人?! 迪希雅:受不了了!艾爾海森!快给我拨军费,我要打造海军部队! 钟离:艾尔海森先生,我无意挑起争端,只是想提醒你,梅因库恩先生身体状况现已极度恶劣,恐怕很难会活着撑到你计划实施的那一天了。 艾尔海森:钟离先生,他不会死去的。 钟离:为何如此肯定?情况真的很糟糕,他今日因情绪激动而未曾察觉,但等到明日,他定会因无力的身体而再次惊骇战栗。 艾尔海森:钟离先生,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艾尔海森:我说他不会死去,是一个客观事实,因为他未曾活过。 艾尔海森:根据近几年来的观察,我已经可以推定,所以他哪怕流尽身体最后一滴血,头颅落地心脏停跳,刀劈斧砍粉身碎骨,他的意识也会停留在最大的部分里。 卡维:艾尔海森!你怎敢如此肯定!? 艾尔海森:你们都太过感性,以至于忘了他生来就是个死胎。 艾尔海森:所以,只要我还在这里,让敬爱他的比憎恨他的人多,希望他活的比希望他死的更多,梅因库恩的意识就不会消散。 砂糖:等等,不对……你这话的意思岂不就是…… 温迪:哎呀,真残忍,连选择死亡的自由也不握在自己手中啊,梅因库恩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 迪卢克:挺好的,知道后不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来。 艾尔海森:不必告诉他,如果计划顺利,他将在万民的愿望中迎来新生。 钟离:但那是未来的事,还不知有多久才会到来。 钟离:艾尔海森先生。 艾尔海森:请说。 钟离:我将接手梅因库恩迎来新生前的所有痛苦。 钟离:很抱歉,这不是请求。 艾尔海森:?等等…… 钟离挂断了终端,然后对旁边好奇的空和派蒙露出和睦的微笑。 “辛苦你了,旅行者,幸亏有你在,否则这些新奇东西还真叫我有些无措。” “只是拍个照而已,就是相机奇特了些。” 派蒙压低声音谦虚,然后悄悄问出旅行者的心声。 “钟离先生,病床上这个大美人是谁啊……还有你刚刚耳朵上那个装置……” “好奇吗。” 钟离问旅行者。 旅行者狂点头。 “那就好。” 钟离唤出两个全新的虚空终端发到派蒙和空手上。 “欢迎加入我们多国联合的聊天群……对了。” 他手一张,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半袋子的虚空终端来。 “你走南闯北,又将遍游七国,可以发一些给你遇到的可信赖之人。”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 派蒙不屑地将终端扣在耳朵上,“里面人还挺多,这什么?入群先看群文件,梅因库恩生涯整理最新版?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看看好了。” ……数分钟后。 “呜啊啊啊啊!旅行者!我感觉好难过!这世界突然好坏呜呜呜!”—— 作者有话说:璃月后就是审判了。 终于。 还有,明天不更新嗷,因为原神更新 第156章 仙君当鸟,狩猎本能大…… “鐘離!好坏!” 派蒙抹完淚, 就拿小拳头去敲鐘離的背。 “这么悲傷的故事,你就这么、这么给我看了,一声预警也不打, 你知道这对我的心灵到底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吗!” “……” 旅行者照例寡言少语,只是看客卿的眼神滿含怨念。 怎么,自己吃了刀还不够, 还要塞一把给伟大的荣誉骑士尝尝吗? “向你们致歉, 旅行者, 派蒙,但请相信,傷害你们绝非是我的本意。” 白色精灵的拳头,带不给磐石一丝伤害,只能叫鐘離露出无奈的表情。 “看过文件的你们, 應该知道梅因库恩的全部,都是由願望维持的了吧。” “当然……” “你们看完这些故事的你们, 在悲伤之余,还想对梅因库恩先生许下什么願望呢。” “还能有什么愿望,我现在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 好好地和哥哥待在一起,别再受伤了……咦!?这个,也算愿望!?” “当然了,小派蒙是好孩子呢。” 鐘離对她笑, 眼睛里流露出长者的宽和。 “温柔之心流出悲伤的淚,而淚水会催生出的纯粹而强烈的愿望与善意。” “那就是讓梅因库恩迎来新生的契机。” 旅行者看着在病床上昏睡的猫, 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这听起来是个大工程,若是只有派蒙一个人努力,恐怕就是哭花了眼也不能讓他脸上增些红光。 好吧。 “我答應你。” 他郑重承诺。 “为了见证灵魂的新生, 我会将他的故事,传给我旅途中遇见的,每个可信赖之人。” 钟离非常欣慰,赶忙将他振奋。 “我是契约之神,劳动与财富的保护者,可不能讓你白白辛劳,讓我想想该怎么答谢……” 派蒙:“没关系的钟离,我们都这么熟了,不用報酬旅行者也很乐意帮忙的!” 钟离:“每个终端500原石,如何?” 旅行者一把捂住派蒙谦让的嘴:“……??” 多少?! “不喜欢吗?可我观你对这些星星状的小石头还挺热衷,正好若陀几千年前在土里钻来钻去时收集了不少,又寻不到用途,放着也是占地方……” “请全部交给我来处理!” 旅行者立刻将终端统统抢到手里,转身冲向传送锚点,“从此以后,我就是提瓦特最伟大的发刀人!” “发刀?其实这终端的作用不只是联络和承载信息……啊,已经走了吗,真是干劲滿满的年轻人。” 旅行者走了,钟离也不打算在死兆星久留,他同北斗众人打了个招呼后就打算带梅因库恩回居所,前后不过十几分钟的功夫他就看见看见金发的少年再次推开病房门,满眼兴奋。 “终端发完了!原石拿来!” 钟离看着空空如也的袋子:“……?” 这速度,可颇有些不同寻常。 “啊,这是因为……” 旅行者还没开始解释,钟离就发现自己的虚空终端正在剧烈闪烁,发出一连串信息提醒。 留雲借风:刚才旅行者莫名闪现到奥藏山,往本仙的府中扔了这么些个须弥机巧,说什么这是本仙和徒弟们的份,莫名其妙的,有人知道那小子是要做什么吗? 魈:我不太矢口晓,但旅行者突然出现在望舒客木戋,问我想不想参加一个帝君大人也参与的亻韦大计划,我就接过,他就消失。 魈:凡人的物件,口责,我不常使用。 刻晴:旅行者突然一个下落攻击跳到玉京台,塞给我和凝光一人一个这个……原来仙人们也有吗? 琴:是璃月的……朋友吗?刚才旅行者也是一个下落攻击跳到骑士团门口,塞给我些小机关,让我看着发? 凯亞:琴团长?旅行者?哈哈哈……旅行者怕是给多了,托风神的福,蒙德其实已经有不少人在这里了…… 琴:凯亞?你又在瞒我些什么?速来办公室報告。 班尼特:诶?原来不是我一个吗?旅行者突然出现在冒险家协会,我还以为这是他特地来送我的礼物,还高兴了一场呢,嘿嘿。 迪奥娜:旅行者说这里有险些成功摧毁蒙德酒业的前輩!哪呢哪呢? …… 钟离:“……” 他和群里的许多老成员们一起,被这些突然成群结队冒出来的新人们惊住了。 所有人几年的安利还不如旅行者随手狂扔十分钟。 怎么样? 旅行者挑眉看他,理直气壮地摊了摊手。 原石拿来吧你。 而群里,最后一条信息弹出。 留雲借风:怎么都是些不明真相的小輩?算了,让本仙来做个引导,亲自探查吧!入群必看…梅因库恩…… “!!!”完了! 钟离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速度把终端关闭,不敢再看,“旅行者,你比我想象中的要杀伐果断。” 至少他是磨蹭到现在也没去告诉感性的老朋友梅因库恩的故事! “用不上那么夸张的形容吧!我们虽然是在到处发刀,但也算是在做好事不是吗……” 派蒙立刻为空辩解: “而且旅行者很有分寸的!他选的大多是神之眼拥有者,而神之眼拥有者的心灵都比普通人们坚定,不会太过沉浸于悲伤中!空!你说是不是这样!” 旅行者没理她,只是摊着手喃喃自语,“蒙德和璃月剩下的朋友,想来也不够再得几千原石了,真想立刻就前往稻妻,啊,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新朋友的到来。” “……” 这下子连派蒙也说不出什么找补的话了,她满脸心虚: “那个,虽然被原石鬼迷心窍了,但旅行者也还是在做好事的~” “不,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只是有些惊讶,毕竟旅行者的效率实在是太高了,这件事交给你办真是正确的选择。” 钟离回神,镇定如初。 “既然如此,不如和梅因库恩一同来我的住处吧,既可以找到若陀来为你支付报酬,也能让他提供些稻妻的情报。” “稻妻的情报?”派蒙代替旅行者问,“若陀龙王難道还去稻妻旅游过?” “这倒不是。只是你们应该还記得,提瓦特的石头拥有能承载記忆的能力吧。” “当然!我记得若陀龙王还能轻松读取到这些记忆呢……!難道说?” “是了。” 岩王帝君双手一展,露出手心中须弥万民赋予的冠冕,其上石头或好或歹,皆无一有失。 “这顶无缺的王冠,已完整记录了梅因库恩在稻妻所经历的一切。” 身为一国已逝之神,岩王帝君不能在世事上显出太多存在感来,但这并不代表他要放弃心中耿耿,对一个痴儿无功的血泪避而不谈。 “来吧,旅者。” “让我们一同从不世之王的残手中确认,你接下来的旅程,当行何路吧。” 等真到钟离住所,派蒙莫名有些退却: “我有预感,一定又是个让我能流泪的故事,唉,旅行者也不哭,钟离也不哭,只有我一个人嗚嗚咽咽,很没面子的欸。” 话因刚落,天有仙鶴降临。 “帝君!” 那鶴方一落下,就口吐不羁人言,声音略哑。 “本仙单知有个枫丹后辈,不知怎的还了若陀个清醒大脑,却不知竟是这么个身世凄苦的孩子!你怎么不和本仙说!?” “?” 钟离被质问得茫然。 “为何……要与你述说?” “唉!莫非是退休令您糊涂了不成?”仙鹤气愤愤地昂起脖子,“想想小甘雨,想想小申鹤,再想想本仙以前收的姑娘们,一个两个都养的多好?你真该把那梅因送到本仙门下,本仙保准要将他养得胖胖圆圆的!” “……你也说是姑娘们。”钟离默默为自己叫冤,“据我所知,从魔神战争到现在,你还没有收男性弟子的先例,又怎能怪我不知会你。” “啊。”留云想起这事来,偏过头有点尴尬地找借口,“养猫还要注意什么性别?公母都一样……” 派蒙无奈:“喂喂喂,真君你嘴硬过头了哦。” “啰、啰嗦!本仙、本仙去看看那孩子!” “别打扰他,他还在里屋睡着呢。” 派蒙见她一惊一乍,情感充沛,就不怀好意地凑上前去,“我们打算趁这个时候,请若陀龙王调查一下他手是怎么断的,怎样,你要不要一起来?” “自然!” 留云果然上当: “这小辈于璃月的龙王有施救之恩,今朝有难,本仙又怎会弃之不顾!” “哦~”派蒙在她旁边飞来飞去怂恿,“但那肯定是个很难过的故事呀,仙君泪点可高?万一到时候痛哭流涕,可就要丢人啦!” “笑话!众生疾苦我早就在魔神战争中见多了,早已塞了泪腺!” 不屑地挥挥翅膀,留云大放厥词: “快快让龙王端上来吧,本仙就不信坎瑞亚战争都过五百年了稻妻还能惨到哪里去!” 十几小时后,梅因库恩昏昏沉沉的,忽然被一阵如泣如诉的鸟鸣惊醒。 睁眼一看,好大一只鸟站在床头,时而以翅掩目,时而举喙望天,时而轻跺双足,似心中悲痛难发。 窗外也传来隐约稚嫩呜咽:“真好,这次不是我一个人在哭呜呜呜……” “……?” 困惑地摇摇断尾,梅因库恩忽然发现,那只大鸟见自己醒来,竟十分优雅地走了过来,欣长雪白的脖颈就在眼前晃悠。 “!!” 猫舔嘴,在被中伏下身体,压下耳朵。 “孩……”子,苦了你了。 留云借风刚吐出半个字,就见床上的梅因库恩向她一个猛扑掀开被子,左爪按头…太虚弱了没按住,右爪挥空,嘴往自己脖子上咬,狩猎本能大爆发! [天啊好大鸟!不抓可惜!] 他的牙才刚刚卡上几根柔顺的羽毛,忽见那鹤眼一瞪,不怒自威之势勃发: “兀那小辈,休得胡闹!” 末了拿翅膀轻轻地拍了下他,像是宽容的警告和惩戒。 “????” 梅因库恩愣愣地松开了牙,双瞳骤缩。 “咪嗷——” 炸毛,弓背,疯狂后退,梅因库恩惊恐地再次躲到床下。 见了鬼了!璃月的禽肉会说话!—— 作者有话说:to五百年前猎月人:汝将碎作千片,凋零在他乡的土壤。 怎么不算呢。 第157章 轮番安抚,至今不识甜…… 梅因库恩钻床下后刚开始发抖没几秒就想起来。 不对, 这不是禽鸟,这好像是璃月尊贵的仙人,鐘離和我提到过的璃月特产。 天啊!我刚才差点一口咬仙人脖子上! 十分忐忑地从床底探出貓头, 梅因库恩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即就要道歉:“我……” “冷了?饿了?渴了?痛了?累了?” 一迭声的问话又快又急,留云借风真君修长的脖颈微扬, 仙家威仪自然流露: “那还不快赶紧从地上起来!还要本仙扶你不成?” “!?” 威严的视线吓得貓魂飞魄散, 等梅因库恩再次清醒过来时, 他的身体已经自动乖顺地躺回到了床上。 “???” [明明看起来只是一只仙鹤……为何她眼一瞪,我便如同被叼住后颈皮的貓崽般听话?] “那个,我……” 驚疑不定地再次从床上坐起,梅因库恩却看见那仙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大锅。 “这机关烹饪神机也不知道能不能煮鱼肉羹?病了得吃点好消化的……没有菜谱?不能?” “那个,我咬了你的脖子, 对不……” “喂,貓小子, 本仙问你,平时喜不喜欢穿皮衣?不管了,回去我先给你缝一件!” 梅因库恩:“???……不用了, 谢谢?” 这是鐘離说的那些十分孤高且看重尊严的同事们嗎?为什么感觉不出来?反而还有点霸道的热情? “小恩先生,感觉如何?” 门口晃出熟悉的身影,鐘離的出现讓梅因库恩安心了许多。 “鐘、钟離……” 梅因库恩求救性地向他招手,竖瞳向仙鹤的方向瞟。 “怪怪的…好不习惯…” “嗯。” 钟离沉思了一会, 忽然转头故作不见,和身后的龙角男子攀谈。 “今天的天气, 真是不错啊。” “是啊。” 若陀龙王附和着胡言乱語。 “一个适合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的季节。” “钟、钟离!”把她赶走哇! 梅因库恩手足无措之际,又有白色的小精灵抹着眼睛随旅行者进来, “呜呜呜……哇!你醒啦,梅、咳!小恩先生!” “唔…” 梅因库恩只以为钟离在自己昏睡时给其他人介绍过了,就靠着床微微点头答应,然后将大部分注意力都转移到空身上。 [人類…] “我是派蒙,他是旅行者空,嘿嘿,初次见面,以后请多关照呀!” [是人類…可恶,面具不知道哪里去了……] [只是一个人而已,稍微忍一忍,加油梅因库恩,拿出为王的气势来。] 梅因库恩微微压下耳朵,面色如常。 “请多关照。” 空看了看他的耳朵,突然开口:“我的存在讓你感到不安嗎。” [?!] 一語直接讓猫驚到瞳孔扩散,强作的镇定根本毫无作用,他几乎是愕然地看向旅行者。 “并没有哦,你怎么会、这么想。” 结结巴巴的解释,很难让人信服,但旅行者只是輕眨了下眼睛,似乎是毫无所觉。 “没有嗎,那真是太好了,但是感到不安也没有关系哦。” 清朗的少年音里,似乎含着溫柔的笑意。 “当周身的环境被陌生的同类踏入时,戒备是生物的本能,任何人都无需为自己的不安感到羞愧,因为那正是敏锐的象征。” “你、你把人说的像是动物,先生。” “对于动物,人倒是有一个无法超越的优势,你知道是怎么嗎?” “……我并不在意。”梅因库恩这么说着,耳朵尖却不自觉地转向了空的方向。 “那就是语言,恩先生,动物误闯他人领地,或是感受到威胁时,无法用清晰的语言表达自己的无害与善意,往往只能依靠更原始的方式,恐惧、攻击,或是逃离,但我们不同。” “恩先生,请仔细听我的声音。” 空突然微微颔首,向着梅因难掩忧虑的眼睛,认真开口。 “我是旅行者空,一位途经此地的旅人,基本无害,也不打算伤害任何人,很高兴认识你……这样可否能消除你心中的不安?” “……” [不能!] 梅因库恩抿住嘴,一眨不眨地看着旅行者灿烂的金发。 [嚣张的小子,未免有些輕视这世间的苦楚。] [如果言语真的万能,为何纳塔的调停人必须武力出众。] [我哑口无舌的少年时,也未曾失去众人的相助。] [所以那能软化万物的,分明是彼此理解的心和无伪的真情。] 梅因库恩偏过头去,不看旅行者的脸,这会让他的言语流畅。 “我是恩,此名非我真名,却比真名更重。” 这是对空自我介绍的回答。 “旅行者太厉害了!”派蒙拍着手飘起来,“竟然連这么难搞的人,都能拿下!” 她还没高兴太久,就看着梅因库恩对着墙角开口就是一連串。 “和我、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不直视眼睛,不大吼大叫……” “呃,这是注意事项?好多……”派蒙抓抓腦袋,“这算是拿下了吗?” [……不,这是我对人最后的安全底线。] 梅因库恩垂着肩膀,背对着他们。 [你若破例,我会非常不安。] “好的。” 旅行者退后一步,维持住三米距离,同时对那明显松了口气的青年抬手。 “可是如果你我一直维持住三米的距离,我又该怎样将这頂王冠戴在你的头上呢?” [!?原来是在你那!] “钟、钟离?” 他期盼钟离能将王冠接过,将王冠戴在他的头上,却看见他正和若陀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的天空,什么也不理会。 呃…… “你看我也没用啊!”小派蒙连连挥手,眼神乱飘“我这么小,举不动的!” 仙鸟更是没手,梅因库恩看了看自己仅存的左手,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穩穩地把王冠固定好。 “……” 抬头,旅行者捧着冠冕,露出友善的微笑。 他什么也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得寸进尺的家伙!] 美丽的青年压下绒耳,露出有些脆弱,有些无助,又有些期许的神情。 “仅此一次……” “放心吧,旅行者会又快又轻的!” 只是和旅行者和留云略微打了个照面,梅因库恩就露出明显的疲惫神情,頂着王冠,无论旅行者再怎么试图逗他也不声不响了。 “猫耳小子。” 留云用翅膀拍他,试图让他起来吃些东西,却是没成,“你就真一点也不饿?” 猫没吃她递来的粥,却眯着眼睛,在翅膀拂过腦袋时不留痕迹地轻蹭了一小下柔软的内里。 [好溫柔的……触感啊。] [奇怪,明明只是普普通通的羽毛,为什么会让人有想哭的冲动?] 妈妈…… 梅因库恩又安心地昏睡了一小会,醒来时,眼前只剩下岩国的君主。 “钟离…你刚才为什么只是看着…” 梅因库恩歪歪扭扭地从床上坐起,将头贴在神明的腰上左右地蹭,迷糊着抱怨。 “好坏啊,你明明知道我讨厌人类…还叫那个旅行者欺负我…” 钟离垂眸,看着那颗毛茸茸的银灰色脑袋在自己腰间依赖地蹭动,像幼兽在发出委屈又柔软的呜咽,那顶由万民心意熔铸的斑斓冠冕稍稍歪斜,更添几分稚气的可怜。 也许这时候该有一些“忘记过往努力面前”的说教?或者是“很旅行者交往对你有好处”的事实阐述?但钟离都没选择。 “恩先生,你实在是个很坚强的生命啊。” “夸奖我,然后转移话题?” “不,磐石中吐不出虚软的谬赞。” 他沉静地落下手掌,将岩石那恒久而安稳的温度隔着手套传递。 那温度掠过他疤痕已淡的脖颈,盖过他鞭痕消褪的脊背,拂过他岩石冻结的小臂断口,没去碰那隐藏在腰后的短尾。 “看啊,经历千般自人而来的痛苦后,你仍然拥有直面善意的勇气。” “这可真是,太惊人了。” 如斯勇毅,如斯勇毅,竟不成于丰沃的黑土,反成于干裂的枯地。 “哈哈哈……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猫将额头更深地抵在钟离腰间,钻,扭,角力,如发泄,又如玩闹。 “但事实并非如此……你说错了,不,你说反了。” “若不曾经历千般自人而来的善意,我又该如何拥有直面痛苦的勇气?” “嗯?” 钟离困惑不解,但梅因库恩的心思却已飘摇过海。 他想起蓝眼的孩童,接续新生的爱意,想起性情迥异的姐妹,痛苦中的安慰,想起大审判官伸来的手,对幸福的向往,以及与假神含淚的别离。 “梅因库恩。” “告别之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 她没有如愿。 为此遗憾,梅因库恩再不曾变猫。 …… “钟离!钟离!钟离!” 他突然嚎啕大哭,再也忍受不住了一般,用完臂和残臂勒住钟离的腰,将眼淚按进神明的腹部。 “我好想哥哥!我好想回家!” 崩溃来的猝不及防,但钟离却感觉它来的理所应当。 未曾推开那过紧的拥抱,也未立刻出声安慰不安的游子,钟离只是任由梅因库恩发泄,用双手沉稳地、一下下地,轻抚着青年因剧烈哭泣而颤抖不止的脊背。 哭吧,哭吧,岩石承接得住人世间的所有泪水。 因为在那未来的欢笑以前,总有泪水作序幕。 “钟离,钟离……” 全神贯注地哭泣,实在是一件费心费力的劳累事,梅因库恩很快就脱了力,乖乖巧巧地安静下来。 “饿了……” 蹭,咬,左手反复轻压绒毯,是乞食和发泄后联合而生的本能动作。 钟离有时真错觉自己养了个孩子,亦或是养了只小猫,分不清,叹息着摇摇头。 “留云借风真君的粥,也算是没白熬。” 白亮亮的鱼肉粥,几乎没有添加多少米,温度也恰到好处,梅因库恩虽然不太爱吃人类的食物,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端上桌就闷了一大口。 咕噜。 顿住。 “怎么了。”钟离见他面色有异,“不好吃?” “倒也不是,就是感觉这粥哪里怪怪的,有违和感。”梅因库恩举碗又闷一口,和久远的记忆艰难对比,“似乎是有味道,又似乎是没味道……嘗不出来,只感觉不对劲。” “我看看。” 钟离新盛了一碗,一勺下去,立刻捂着嘴恍悟。 “呃……是把糖粉误当盐晶放进去了,而且分量,颇为豪迈。” 这奥藏山,到底是有多少年没有开火了!? 岩王帝君尊贵的舌头可嘗不了如此劣物,囫囵咽下一口后便不愿再尝,转头却惊愕地看见梅因库恩咬着勺子,异常开心地向他笑。 “看仙鹤自信满满的样式,原来竟并不擅长做饭?这般手艺…是为我而特意下厨?” 他用哭后微哑的嗓子笑完,又有些笨拙地舀了一勺咽下。 “看啊,钟离,又一份宝贵的善意!” 钟离一点也笑不出来。 “你这是……” 他难得地扶住额头,心中生起束手无策的难意。 “尝不出来甜味吗。” “嗯?对,怎么了吗?猫都是这样的。” 梅因库恩不觉得奇怪,他生来如此,也就不觉得甜是什么好东西。 “唉,罢了,魈。” 钟离打开虚空终端,私聊。 “能帮我带份粥来吗……真的是我,不是骗子,不是冒充,真是我。” 第158章 除魈业障,神明与仙论…… 魈最终还是满心茫然地来了, 手里提着望舒客栈刚煮好的热粥。 为什么帝君大人退位后交给我的第一个任务,不是鎮压魔物,不是荡平污秽, 而是给他做凡人食物的外送? “帝、鐘離大人,为什么要突然……啊。” 他还没问出口呢,一看见蜷缩在床上又睡了过去的梅因庫恩, 就什么都明白了。 “原来是为他。” 施救龙王的存在, 帝君大人的帮助对象, 血脉斑驳的混血,以及……曾出现在无妄坡的‘夜叉’。 “……梅因庫恩。” “我暂时隔绝了他的听觉,等下次,你唤他恩便是。” 鐘離眉目低垂,温和看夜叉中仅剩的小鸟。 “他尚且不知我们的计划, 也不知真身已显露。” “是。” 魈恭敬应了,只是心中仍然不解, 目光远远扫过床上那安静却难掩虚弱的身影。 “鐘離大人恕屬下僭越,此子雖确有非凡可敬之处,但仍不及您身份尊崇, 何必亲身照料?您大可放心将此人托付给屬下或其他仙人……” 鐘離知道魈对梅因庫恩没什么看法,只是唯自己独尊的老习惯又占了上风,就无奈地笑。 “若他只是身体虚弱,我倒乐得看你因此新交个朋友, 但比起身体上的安慰,他更需要的, 却是心灵上的鎮定。” 钟离看了看少年仙人的身形,又回想了大貓呜呜抱着自己腰磨蹭求安慰的场景,若是魈想要为自己分忧……嗯, 未免有些太小只了。 “钟离大人?你的眼神突然好…怜爱?” “你搞不定的。” “?” 有些事情必须长辈出马才行。 “咳,无需在意,我唤你前来还另有件要事。”略微收起笑意,神明将目光落在眷属的身上。 “近来身体可好?每日的连理镇心散可有按时服用?可又有被业障拖至力竭?” 无论几次,魈都不太习惯这种直白的关爱,就微微偏过头,说一切都好。 “是吗。” 意外地,钟离并未像往常一样深究细节,只是略一抬手,室内金光闪烁,地上墙上浮现出复杂的符文。 “帝君?” 魈困惑地認出这是封印魔神残渣的阵法: “业障千百年来已与我融为一身,您若是真想封印这于人有害之物,只怕是我亦难逃囹圄……当然,若封印我本就是您的目的,我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痴儿,我怎会行此下策。” 不再多言,钟离伸手按住魈的肩膀,将他往梅因庫恩的方向輕推。 “钟离大人?等等!我不能离病人太近!” 他下意识抗拒,脚掌撑地。 “业障会侵蚀他的身体!” “相信我,不会有事,仔细感知体内的业障。” 再怎么抗拒也敌不过岩王的决心,魈只能惊恐地看着自己离梅因库恩的睡脸越来越近,近得都能数清他耳朵上的虎纹。 “帝君大人?太危险了!” 就在他压抑不住要逃跑的刹那,异变陡生,积郁千年的污秽黑雾从他周身毛孔中翻涌而出,凄厉的哀嚎与怨毒的呓語骤然充斥房间,那粘稠如实质的业障竟仿佛有了自主意识,化作无数狰狞鬼手,贪婪地扑向床上沉睡的梅因库恩。 “小心!” 护卫生灵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魈想也未想,业障离体带来的松快感尚未真切,他已強行拧身,并指如枪,蕴含着纯净风元素力的指尖疾刺而出,试图以身拦截那扑向青年的污秽洪流—— 嘭! 金戈声起,却并不来自魈的指尖,符文亮起,纠缠魈千百年的业障霎时间被阵法镇压,哀嚎着在岩王帝君的手中岩化成一块小巧的黑石。 “钟离大人,这是?!” 看着被从魈身上剥离而出的魔神残渣,钟离终于能确認了自己的猜想。 “奧罗巴斯。” 不复与魈和梅因库恩说话时的温和,他的声音变得沉厚而威严。 “看来你很偏爱这具不可多得的容器啊。” “奧罗巴斯!?” 魈认得这个名字,魔神战争中璃月的敌人,立刻召出鸢枪,戒备地护在钟离面前。 “出来!休要藏头露尾!” [……] “摩拉克斯……” 白色巨蛇的身形缓缓在阵法中显现,带着古老的气息和魔神的威压。 “摩拉克斯,吾……” 吾什么?吾要杀汝?魈杀意凌然地盯住蛇的七寸,“帝君,退后,让属下来清剿余孽!” 他刚想举枪,却见那大蛇眼一眨,满目泪盈: “吾都死了你怎么还在追我啊!” “……?” 奧罗巴斯是真的崩潰,看见摩拉克斯出现在死兆星号后就没停止过。 看钟离抓貓时他在崩潰,看钟离哄猫时他在崩溃,看猫抱着钟离又咬又抱时他在崩溃,看猫抓着钟离嗷嗷哭时他在崩溃。 他崩溃地一句话也不想说,也一句话也不敢说。 笑话!要是说话时被发现了不小心触发他无边杀伐之相该怎么辦,该怎么辦!……哈哈哈,结果这一刻还是到来了。 “吾真傻,真的。” 幽怨的话語从蛇的信子上滑落。 “吾单知道这混血恐怕会和摩拉克斯有些渊源,但吾以为他顶多是个普通徒弟,却没想到,呵呵,呵呵,渊源深厚得竟如同父子一般……摩拉克斯!你个杀神!” 他承受不住地厉声哀鸣,世界观崩塌般尖叫:“怎能变得如此慈祥!?” “……” 魈严肃的表情浅浅裂了一角,刚因业障脱离而輕松了不少的脑子也转不起来了。 “奥罗巴斯…原来是这种性子?” “摩拉克斯…你怎能是这种性子?” “汝杀吾吧,跑不动了……海祇……” 钟离看看心如死灰的大蛇,再看看满目茫然的魈,輕轻地笑了一声。 “看来,战争让我们彼此间的认知都出了些差错。” “但好在现在更改,也算是为时不晚。” 梅因库恩沉睡之时,命运在不知不觉中更改。 旅行者的脖子上被盘上一只名为小奥的黑蛇,鳞片好似曜石拼合。 “在阳光下亮闪闪的,雖然乌溜溜的,但好像比长生还要漂亮……” “嘶。” “明明是在夸你欸,为什么好像很不高兴!?” “放心吧,小奥。” 旅行者安慰它,“虽然地位比不上派蒙,但你怎么说也是钟离送给我的护身宠物,所以,你将是我旅途中第二重要的应急食品。” “喂!!” “白术的脖子上挂白蛇,而我挂黑蛇,所以我也可以叫黑术。” “那我明天就把小奥涂上彩虹色。” “嘶!” 魈对自己崭新的身体有些无所适从。 “真的,没有业障了。” 他没有特意传扬,却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惹了许多的仙人前来道贺,拼拼凑凑竟也满了一席。 “是的,降魔大聖现在的气息,十分清灵呢。”麒麟的半仙甚至舍弃公文,旷工半日只为亲眼一见。 “既然业障已除,大聖,是否需要我为你在璃月港置办一套房屋,行事也方便些。” “就算是业障已除,但仍比不得你先天祥瑞,甘润如雨。”魈十分抗拒,“只懂杀戮的夜叉,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离那些凡人远些为好。” “大圣此话说的不对,到底什么算祥瑞呢。” 仙人中的晚辈虽然时常忧郁,但也天生带着玲珑心窍。 “你司职月海亭,维系璃月运转,是祥瑞。”魈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话怪哉。” 留云借风真君优雅地衔起盘子果实,咽下,喧鬧的客栈中,无人知道望舒的顶楼,正举办着仙人的小小宴会。 “本仙精通机关术,造福百姓,又收过不少门人弟子,对人而言可算祥瑞?” “自然。” “哦?”理水、削月两位真君不干了,“那我们镇守山岳,护佑一方,就不算祥瑞了?” “自然也算。” “那我定是不算了。” 若陀龙王轻笑着逗他,“我不仅和你敬爱的帝君打了一场狠架,又一度与璃月反目成仇,想必算个孽物了?” “怎可如此言论!?” 魈几乎是立刻就加快语速:“您曾与帝君并肩,守护璃月于魔神战争之中,其功勋璃月山河可证,如何是孽物?祥瑞也!” “哈哈哈哈……” 他急切地说完,却发现在座的无数是鹤是鹿,是神是龙,都一同笑起来。 “我说的哪里有错?不敬仙……啧。” “咳,大圣啊,这世间所有的祥瑞都在你面前了。” 萍姥姥強压住笑意,假作平静地问: “那么现在有一少年仙人,镇守荻花洲,灭魔除妖,使商路畅通,百姓得以安居,可算祥瑞?” “胡鬧!” 魈立刻听出来那就是自己,面色微恼,“夜叉如何算得上祥瑞?” “哈哈哈!” 那方才勉强停息的笑声立刻响起来,若陀大力去拍钟离的肩膀,直不起腰: “看看你养的小古板,行事比我还老派哩!” “龙王!你——” 魈最见不得别人向帝君告自己的状,惊怒地瞪人,却又在钟离含笑看过来时弱了气势。 “他们都在说荒唐话……” 凡人梦中无意识的呢喃,魔物临死前的诅咒,业障在神魂中彻夜的痛苦嘶嚎,到底那一点和那二字相匹配? 但有神明的一指点来,落在夜叉额心紫菱上,钟离为这场辩驳盖棺定论。 “护法夜叉大将。” “祥瑞也。” …… “这、” 少年仙人露出愕然的神情,几分要忍不住开口反驳,但同僚却适时地开口笑闹,打断他本就不坚定的言语。 “好啊,帝君金口玉言,本仙宣布,我们在座的各位都是祥瑞!” “守护即为祥瑞,为民便算功德。” 略略提点一句后,钟离不再看无所适从的魈,而是轻轻向众人举杯: “今日相聚,一为庆贺魈摆脱业障之困,重获新生,二来……” “是为了救梅因库恩那小子吧!” 留云借风快人快语,用她长长的喙叹气,“本仙见过那孩子了,是个心思清明的,就是生的不好,若是生在我璃月,唉,哪里还来这些苦事!” “生的不好?可是说他是妖怪混血那件事?”甘雨想起来,颇有些感同身受,“我身为半仙,亦会常常在人世中感到孤独,而这位梅因库恩先生……” “妖怪的名声可在哪里都算不上好。” 若陀陪钟离在人间待久了,比平常仙人更懂得些偏见的可怕,“如果说甘雨天生是会被视为祥瑞,那么生为半妖的梅因库恩,就会被许多人类视为孽物了。” “怎么这样……” “他算什么孽物。” 还没等众仙生出些许愁绪,魈冷哼一声,声音笃定。 “祥瑞也。” “?” 见众仙都不约而同看向他,魈颇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声音清晰依旧。 “守护即为祥瑞,为民便算功德,怎么,这不是帝君大人刚说的吗?他哪点不符?” “哈哈哈哈,是极!是极!为降魔大圣此言,当浮一大白!” 第159章 赔我万叶,猫哭咬魈鸟…… 咚。咚。咚。 萬葉再次看见梅因库恩时, 他正平躺在床上,身侧断臂一晃一晃的,末端敲击着床沿。 力度均匀, 响声平稳,此举不像是为了发泄,也不像是为了破坏。 更像是试图通过敲击而适应, 这不再熟悉的身体。 “……恩先生。” 萬葉出声唤他, 敲击声就戛然而止, 貓耳的青年向他转头,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萬葉。] [没称我为‘神’。] 见他没有应激,甚至以貓的形式表达了善意,萬葉大大地鬆了口气。 “让鐘離先生带你離开,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 绯木村时美丽而又矜贵的青年, 因惊恐伤痛而胡亂躲藏嘶叫的模样,他此生已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如见玉山颓。 貓的耳朵开始耷落, 然后恹恹地用左手撑起身体,斜坐起身体。 “抱歉,吓到了你。” [结果还是没维持住可靠形象, 最怕人類的野游神,听着都可笑……] “你道什么歉?” 枫叶般洒脱的少年却自在开口,他的脚尖始终停在梅因库恩的三米之外。 “明明我已经察觉到你似有似无的胆怯,却一时大意没去探究, 这该算我的过失才对,而你……” “明明胸中常怀对人的恐惧, 却仍能堅定住可贵的助人之心,恩先生,在我看来, 你的这份勇气,已足以胜过天下所有的鳴雷了。” 是夸赞,梅因库恩握住断臂,有些不自在地撇过头。 “输了,就是输了,而且……” [而且我也不是常怀恐惧,我经常靠着藥剂平静……等等,我藥剂呢??] “怎么了?” 万叶迷茫地看着梅因库恩掀了被子,一手在自己的大腿上亂摸。 [没有,腿环、连着里面绑的东西都没了……是鐘離!?换睡袍时给我摘的吗?什么时候的事??] [不行啊,没有面具还能忍,但没有药剂的话——] 几乎是瞬间,梅因库恩就升起了将指甲塞进嘴里啃咬的冲动,竖瞳也开始左右扫荡搜寻钟离的身影,他要緊緊扣住这?专断独行?的磐石不放,直到心安才会鬆手! 呜噫—— 万叶听他心跳有异,心中一紧,“可是身体不适?钟离先生不在,我去为你寻醫!” “!没、没有。” 陌生的人類醫生,梅因库恩这时候可不想见,“站住!我无事……” “啊。” 万叶也想起这件事来,迟疑地停下脚步,只是眼睛仍往门外看。 “但我还是建议你找醫生看一下为好。” [医生?虽然听说璃月的医生好像有些神鬼莫测的手段,但终究是人类,应该帮不了我。] 梅因库恩腰后短尾狠拍了下床单,[毕竟连钟离都只叫我静养。] “真不去?但看你这样,我恐怕很難安心踏上旅途……” [没必要多余为難自己,人类什么的算了吧……等等?] “旅途!?” 不敢置信地看向睁大竖瞳,梅因库恩却看见万叶轻描淡写地开口。 “当然,野游神你已经为稻妻付出了許多,而身为雷国子民的我,亲眼目睹后又怎能无动于衷呢?” “愿望破碎时的呜咽,雷雨中的疯狂怒吼,不公碾压生灵时的悲鳴,以及挺身而出者碎裂筋骨所发的铮铮之音,已搅得我不能逍遥,再难平静。” “放心吧,恩先生,我、友仁已经和一位可敬的旅行者约好,将在不久之后乘上北斗大姐头的船,携你与万民的意志一起,去质问那千年的鸣神为何闭目塞听……” “????等、等等?!” 梅因库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对耳朵都不敢相信,“你、你刚刚和说要做什么去??” “唔……按旅行者的话说,那就是我们要去当反贼,但我觉得这不太妥当,我们分明是要当死諫的忠臣。” 死諫?见鬼的死谏!梅因库恩毛炸得把脑袋上的王冠都要顶起,“不許死谏!你以为她是我吗!?真的会死人的!” “唔,这话说的怪,死谏死人不是很正常吗?” “不许去!” 梅因库恩话都被吓流畅了,他甚至扭转身体,向万叶展示那可怖的金玉断面。 “你不要命了?人类!看看这前车之鉴,理智些!” 就算是真有人应为未到的光明而献出生命,那人也不当是你! 谁料万叶看见石封的伤痕,不害怕退缩也就算了,赤瞳中竟闪过一抹痛惜和锋利。 “我更加堅定了我的道路。” [……嗷啊啊啊啊啊!完蛋!] “怎么了?你起来做什么?” 万叶眼睁睁地看着梅因库恩晃晃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惨白着一张脸拄出黑雾凝结的杖,将身体大部分重量依靠在它身上。 弱柳扶风的模样看得万叶心惊肉跳,“有什么事坐下说吧,恩先生!” “不行,我要……” [这是个浮世的浪人,无心世事的野鹤,对神明虽有微词,却向来没有反叛之心。] [他若死了,则必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又把人带向了灾厄的路上!] 忘记那安全距离,梅因库恩浑浑噩噩地向那担忧的少年伸出残臂,“我要、我要,阻止你,阻止你们去……呕!” 贫血,气虚,激烈的情绪,猛然的起身,对人类的本能厌恶,造成的结果就是梅因库恩方一用半截小臂勾上万叶的肩膀,就两眼晕眩,几欲先死。 “呕!你和友仁…空…呕!” 万叶吓得瞳孔地震,“恩先生!恩先生!很难受吗?你忍一下,我立刻为你找医生!” [不,等等,我不要医生,我要你活着,我要所有人都活着……] 事不遂猫愿,梅因库恩无力地挣扎几番,鼻尖还是传来浓厚的药味和混杂的人气。 “白先生!白先生!” “啊呀呀,怎么了这是?哪个仙家的孩子气息竟如此浑浊羸弱?没听说璃月有什么出名的猫啊?” “长生,嘘…我记得你,死兆星号的枫原万叶,来,病人给我看看…” “好的,恩先生,鬆松手,让白大夫给你号号脉…” “走开!” 这能松手吗?这不能啊,松手万叶去找死怎么办?梅因库恩身上泛起黑雾,加持力量勒住浪人武士,死也不松手。 “恩先生!配合下?白大夫,麻烦你再使些力!” “我不行了,咳咳咳咳!阿、阿桂……” “我、我也掰不动啊,七七!注意别伤到人!” “七七来帮忙…啊…掰不动…” “你们行不行啊!要不是我没手,我早解决完了!” 轮番折腾,病人没从家属身上下来,刺激下神智倒是先有些不清了,陷入梦魇一般。 “大家都会死的…大家都会死的…谁也不会例外…别离开我!” “恩先生?恩先生?” 万叶搞不懂他忽然情绪失控的缘由,但也不敢轻易给出会活着回来的保证,直面雷霆威光者,有几个还活着呢?他只能轻轻安慰。 “恩先生,快松开手与黑雾,我之旅途,非为赴死,乃是和你一样,为万民求生啊。” 猫:“呜啊啊啊!” 糟糕,完全沟通不了。 “真不讲道理,许你以身试险,就不许我照着做?唉,要拦至少要把身体养好再拦我吧!” 无奈至极,万叶是挣也挣不开,哄也哄不好,只能直愣愣地站在不卜庐门前,听着梅因库恩抱着自己的腰哭泣。 这该怎么办才好…… 留下是不可能留下的,枫原万叶心意坚定,非要还稻妻一个朗朗乾坤不可! 就在他为难之际,一道寒光瞬息闪过,击散万叶腰上的黑雾,将他从猛然无力的怀抱中拽出。 “!你、你是?” 万叶定睛一看,竟是个神情冷清的少年,臂膀上青纹闪耀,端的是仙人之姿。 “当君王暴戾不贤时,就当不畏生死,勇于举刀向她反抗,去吧,枫原万叶,你做的很对。” 是魈,他不知看了二人多久,此刻冷冷地将万叶向身后一推,站在梅因库恩面前就试图训诫: “成何体统!大庭广众之下毫无仪态可言……”他嘴里训斥,身体却诚实向他伸手,想把软倒在地上的猫扶起来。 “别走!” 这不伸手还好,一伸手,竟让梅因库恩找到了目标,他呜咽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黑雾的助力下一个猛扑,身体囫囵罩住眼前的少年仙人,章鱼一般勒紧了: “呜啊啊啊啊!活下去!” “!?” 魈立时僵住。 他征战千年,荡涤无数妖邪,面对过尸山血海,却从未有过如此刻般的……无措。 一个温凉的,带着血腥味的拥抱,其主人在自己的肩膀上大声嚎啕,毛绒绒的脑袋乱蹭乱拱,胳膊和残臂都在自己身上胡乱攀附。 “嗷呜…万叶……” 梅因明显是哭晕了头,竟没发现这两个身形相似的少年不是同一人。 “你为什么、突然,闻起来有点好吃……嗷。” 在万叶惊恐的目光中,梅因库恩咧开尖牙,咬了一口魈鸟呆滞的脸。 “……朋、朋友,你还好吗?” “不敬仙师!!!睁眼看看你抱的是谁!” 魈怒,大怒,狂怒,盛怒,也顾不上出手的目的了,狂扒身上大猫的同时伸手怒指枫原万叶,“我和他,到底哪里有半点相似!莽撞小子,目标分明在那!” “!!?” 枫原万叶见梅因库恩眼中含泪,懵懵地随手指看来,浑身立刻一个激灵,腰眼发酸。 “这位朋友。” 他像模像样地向魈作了个璃月揖为感谢,然后落荒而逃地踏风而去。 “后会有期!” “你!” 他就这样逃跑,把小鸟丢给泪眼汪汪的猫。 “……” 面带牙印的魈不寒而栗地转头,猛地与梅因库恩的竖瞳对视。 那竖瞳先是狂眨,似乎是在强忍泪意。 “呜、呜、呜……” 遗憾呐,没能忍住。 “你赔我万叶咪啊啊啊——” 哭声大作,魈的眼神渐渐死去。 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帝君。 救我。 第160章 异想天开,侮辱岩王爷…… 知道自己抱错了人, 梅因库恩立刻推开魈,对着萬叶的背影踉跄了几步,为时已晚, 只能无力地摔在地上。 “呜哇哇!会死的,会死的!萬叶一定会被那神劈死的!还有友仁——不、不行!要阻止……” 魈还没来得及庆幸自己重获的自由,就先下意识去抓他, “给我冷静!安静!镇静!站起来, 拿出志气!” “咪啊——!” 貓没有志气, 貓只想哭,被強行扶起也没什么形象,瘫在魈身上流泪。 “!?……别把水蹭我衣服上!” 魈青筋暴起,表情嫌弃却又无法不伸出援手,想要斥止又不敢说狠话。 “我到底该, 拿你怎么辦……” 不能冲动,硬来只会讓情况更糟, 想想帝君大人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做…… 想不到,谁会在仙神面前撒泼啊! “咳咳咳、绿发小哥,将病人维持住这个姿势不要动!” 医者仁心, 白術不能袖手旁观,机不可失,在魈強行扶住瘫软的梅因库恩时他终于抓住机会上前把脉。 “咦?唔…这脉象…” “怎么,医生。” 见他若有所思, 魈的心里隐约生出一丝希望。 “莫非你有能力讓他心情平稳些?” 白術不答,只是放下梅因库恩的左腕, 转而抬手翻起了梅因库恩的貓耳,又摇了摇他固定在头上的王冠確认。 “没有。” “呜啊啊啊!” “没有什么?”貓抗拒的呜咽声中,魈焦头烂额地问。 “七七头上的同款符纸。” “他不是僵尸!尚在活人的范畴!” “他的脉象可不是很‘活’, 甚至都不是很‘人’。”白術露出医者特有的凝重神情,“还请快快把病人扶进房间,讓我为他做一个全身检查。” “用不着你担忧,凡人。” 魈与梅因库恩唯一相似的点大概就是都有远離人类的习惯,顶住梅因库恩无力的推拒,他抓住猫就要腾空而走。 “不行,你可以走,但病人必须得给我留下。” 他起飞的顺利,手上却是突然一重,定睛一看,却是那羸弱的医者吊在下面,脸色苍白地抓住自己的脚腕不放。 “少年,你可能不太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但我得告诉你,这个年轻人的体内已经是一片虚空,若不再接受治疗,只怕是要咳、只怕是要……英年早逝咳咳咳咳咳咳!” 半空中的魈缓缓僵了脸:“……” 咳成这样还敢说别人英年早逝,先管好你自己行不行! “识相些,放手!”他不敢像对待敌人那样把白术大力蹬开,“这不是你所熟知的领域!” “见死…不救…妄为…良医……” “万叶哇啊啊——呕!” “都给我闭嘴!” 脚下挂了一个要把自己咳死的凡人,手里抓着一个要把自己哭吐的猫,魈不上不下地吊在空中,沐浴着路人诧异的目光,心中如死灰般冰凉。 帝君大人。 请派我去降妖除魔千年再千年。 也别再让我步入这地狱般的境地。 “救命……” 混乱不堪的当口,一道沉稳的声音如救星般传来。 “魈。” 鐘離神情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我记得,我只是让你在我離家的时候略微看顾一下恩先生。” 怎么会把自己看顾成……如此狼狈模样? “!!!” 下一秒,他竟看见魈不变的金色锐目竟隐约閃过感动的泪光,随后臂中一重,身侧多出一大夫,眼前多出一垂眉恭立的少年仙人。 “属……我,有负所托!” 魈面上虽有‘您终于来了’的庆幸,但也难掩愧色。 “咳咳咳!……原来这位猫耳的先生,竟然是鐘離先生的家属嗎?” 白术虚弱地抓住摩拉克斯的手臂,眼中寒光閃烁,“我想鐘离先生就算是身处往生堂,也做不出拿家属冲业绩的事吧?” “鐘离!” 梅因库恩惊叫一声搂住他的脖颈,惊恐地将耳朵贴在他胸口上反复摩擦: “怎么辦,我阻止不了他们!又要有人离我而去了!” “什么情况?” 远处有居民迟疑顿足,“其实从刚才那少年飞起来时我就想问了,这幫俊俏后生莫非是在演话本?我们用投钱嗎?” 钟离:“……” 懷中的,身侧的,面前的,四面八方的目光瞬间团团将他围住,他好像就像那没背台词被突然推上戏台的主角,心中一点准备也没有。 但钟离脸上反露出从容的笑意。 “魈,你已尽力,何错之有?且去歇息,此处交予我。” 魈松了口气,但依旧纠结于自己被轻轻放过,“可是、钟离大人——” “嗯?魈是想多在这里幫我一会吗?我倒是不介意,毕竟看见你脸上的牙印时,我心情確实会愉悦不少。” 魈:“!?” “颇有几分童稚的可爱。” …… 咻!! 三言两语把仙人逼得捂着红脸离开,钟离又转向脸上笑意盈盈,眼中寒光闪烁的大夫。 “白术先生,敢问心与身中选其一,哪个更重要呢。” “咳咳咳,何故转移话题?我为凡世俗医,自然要先以病人的身体为本,快把你手里的人放下吧。”他虽然在笑,眼神却不曾从梅因库恩身上移开。 “白先生想说自己重身过于重心?若真是如此,又为何不愿修养己身,耽搁会自己的那颗仁爱之心呢?” 摩拉克斯对子民吐出温和的劝告。 “大夫,你也该多在意些身体才是。” “……这并不能一并论之。” 突如其来的关心,让白术怔愣一瞬,视线也不再咄咄逼人,反而露出几分深思。 “但能说出这种话的你,绝非轻视性命之人。” “哈哈哈……待我安抚好他的心绪后,若届时仍有必要,再劳烦先生施展妙手,可好?” 璃月的好仙人离开了,璃月的好医生离开了,围观群众见没什么热闹可看,也都纷纷散去,此刻只留下神明,和最棘手的猫。 “怎么办,钟离,怎么办……” 他又在恐慌。 不,与其说‘又’,不如说他总在恐慌,恐慌浸透在他的骨子里,从幼时起,就没停过。 而他表现最好的那段时间,也不过是把恐慌藏得很好罢了。 “我是不是又给他们做了错误的榜样?是不是我不向雷神举枪,他们就不会升起反叛之心,也就不至于去送命?” “你有些过于小看人类,以至于都有些胡言乱語了,小恩。” 叹息着拍拍猫儿的头,任由他无力地将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钟离抱着他向家的方向走。 “人类的强大,你不是亲身经曆过很多吗,相信他们吧,雷霆的威光未必不可战胜。” “我是经曆过很多强大,但也经历过更多他们的脆弱啊!”梅因库恩的哭声闷在钟离的肩窝里,带着轻轻噬咬的疼痛。 “他们总是很容易、很容易就死了,手上没有指甲,嘴里没有尖牙,却总会拿起名为刀的爪牙挥舞,反抗而死或击杀彼此,我一个也护不住,一个也护不住!” 说到这里,他愈发害怕,一个劲地往钟离懷里钻。 “怎么办,我身体没有力气,站也站不起来,还缺了只手,更是个、是个废物了……” “小恩。” 再坚硬的石心也要为此言颤动,摩拉克斯伸手,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脊背,想再说些宽慰的话。 “……” 这猫却是最棘手的那个,钟离可以用言語轻松安抚好所有人,但在梅因库恩面前,一切的言语却都显得浅薄。 梅因库恩却先一步开口,他抖了下耳朵,声音轻且哑。 “钟离,你听见我说这话,是不是特别特别难过,特别特别想幫助我?” “?” 钟离感觉哪里不对,但还是回答,“我的心中,确实是有些悲伤,若能对你伸出援手,我将拼尽全力。” “好呀,我正需要你帮助呢。” 猫小小地笑了一声,在他耳边悄悄地咧出尖牙。“钟离,我身体是不行了,但我还有黑雾呢,钟离,你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收集到能打败雷电将军的那么多~负面情緒?” “……哦。” 钟离眼神闪烁了一下,他知道梅因库恩在其他国家收集情緒的经历,也知道他收集到的情绪如果够多,击败雷电将军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要收集到这么多情绪,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毕竟你也知道,璃月是个安定的国度。” “没关系,我已经想好一件惊天动地的坏事能让所有人都讨厌我了。” “是什么呢。”璃月的君主淡然发问。 “是摩拉克斯,璃月人们最喜欢的岩王爷。” 梅因库恩凑得更近,气息拂过钟离耳畔: “我要在璃月的万民面前,侮辱他们的神明,对他们的神明不敬,这样,他们一定会恨我入骨吧?璃月人数又这么多,加一起,一定能让我胜过岛国的神明吧?” “啊这……” 摩拉克斯迟疑了一下,“你想怎么对岩王爷不敬?” “我还没想好呢,也许会骂他?其实咬后脖颈才是最侮辱的……先别说这个了,钟离,你愿不愿意帮我呀。” 绝望与孤注一掷的疯狂在那双竖瞳中燃烧,几乎要吞噬残存的理智。 “仙人,我知道你也敬爱他。我保证不用你做什么!你只需要在摩拉克斯……呃,比如说降下神谕或者显灵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其他的坏事,我自己去做……” “嗯……” “哎,你就答应我嘛!难道是嫌没有报酬?不公平?” 梅因库恩见钟离面色奇怪,以为他不同意,就用残缺的双臂轻抱他的头,更加努力地央求。 “可我也没有太多身外之物,只有这么一具破烂的身体……钟离,你嫌不嫌弃?你若是想要,随你怎么用都行。” “唉。” 钟离看得出来,他已经尽力在想坏事,尽力想要达成目的,以自己的方式救人了。 但是…… “小恩。” 他郑重地将青年的手臂从头上摘下,直视他执拗的,泪光闪闪的竖瞳。 “那个时候你不在璃月,所以可能不太清楚,但摩拉克斯,其实已经仙逝多月了。” …… “送仙典仪还是我亲自操办的。” 他补充道,神情恳切,“千真万确。” …… “呜啊啊啊啊啊——” 沉默片刻,摩拉克斯无奈地听见,怀中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崩溃哭声。 160-170 第161章 闪击稻妻,网友们线下…… 北鬥站在死兆星的桅杆上极目远眺。 “天气晴朗, 风速适宜,很好,是个适合出航的好日子!” 完美的开端讓船长心情舒畅, 她朗笑着看向大海,动员身后的少年们: “做好准备,各位, 去往稻妻的伟大征程即将开始!” “……” 回答她的却只有一片沉默。 “什么情况?旅行者?万葉?”北鬥非常困惑地回头看, “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热血了?还是说船还没开呢就开始晕了?” “抱歉, 北鬥大姐。” 友仁略显笨拙地按着手里的终端,“现在有一点点腾不开注意力……” “嗯嗯。” 空更是过分,和派蒙两人头都不抬,理都没理北鬥,只有脖子上的小奥向她吐了吐信子, “旅行者,魈问我们什么时候能从稻妻回来?可是我们现在甚至还没出发!” “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万葉回想起梅因庫恩抱着自己的腰呜呜乱哭的模样, 无奈地扶住了额。“看这情形,莫非是还没哄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北斗看不明白,干脆也拿出自己的终端, 绿色的荧幕一闪,眼前俨然弹出几条最新信息。 [鐘离:刚刚昏过去……唉,就算是我,面对此等情形也有些无計可施。] [鐘离:旅行者, 虽然有些困难,但能麻烦你们在三日之内歸来嗎, 因为他第四日差不多就又該醒了。] [派蒙:等、等等!我和旅行者去稻妻可是要做正事的!不是旅遊!怎么还能造反到一半,中途回璃月呢?] [空:旅行者来了,稻妻太平了, 旅行者来了,青天就有啦。鐘离先生,不必多言,稻妻不平,我不歸来,除非三天后璃月有海灯节之类的大型节日。] [楓原万葉:是的,鐘离先生,在雷電将军明悟之前我们是不会归来的……等等,旅行者,原来你这么喜欢过节的嗎?] [德川友仁:哈哈哈!这也很好嘛,就算是旅程再艰险,也不能忘记放松身心啊。] [楓原万叶:但可惜现在时间紧迫,容不得我们静听风月。钟离先生,实在抱歉,我们去稻妻后,梅因庫恩先生那边,还要麻烦您多加关照……] [钟离:啊,诸位小友可能误会了,钟某没有干扰你们施行义举的意思。] [枫原万叶:但你讓我们在三日之内返璃月?我们可不都是旅行者,有一呼一息间就往返目的地的能力啊?] [钟离:我明白,我明白,路程遥远,赤心如铁,你们没有中途休息的心思,但愁肠百结,旧日梦魇,梅因库恩亦不会停止他的担忧,所以解决一切的办法只有一个。] [旅行者:是什么?] [钟离:呵呵呵……] [钟离:有人比我更想亲口说出这个計划呢。] [纳西妲:那就是三日之内,扒开那自闭神明的双目,讓她睁眼看世间!] “等等,这是要我们和雷神硬碰硬?” 北斗越看越迷糊,终于忍不住发问,“且不说外交问题,就光说实力,我们也打不过神啊?” 她刚说完这话,一道张狂阴郁的少年音就在耳边响起。 “谁说要讓你们打了?哈哈哈哈,无知蝼蚁,还真敢想!” 谁! 北斗独眼犀利地扫视四方,却看不见说话的人,只能看见一艘体型庞大的須彌舰船,巨鲸般气势汹汹地向码头冲来。 “!!” 璃月港怎么会出现如此舰船,北斗心生戒备,扬声厉喝,“停下!展示你们的身份,否则休怪我——” 咚!两道紫光弹射而来,一者飘逸,一者迅猛,狼首帽子的少年率先落地,低声训斥: “收敛些,散兵,这里可没有如草神和树王一般仁爱之人,你找死我可不会像她们一般拦你。” “該死,别叫我那个恶心的名字!” “不、不速之客?” 小派蒙见状,害怕地躲到旅行者的身后,旅行者也屈起手指,摆出召剑的姿势。 “不速之客?不,是当有必有之复仇!” 賽諾赤脚向前迈开脚步,赤瞳坚毅愤怒。 “这世上尚且没有,首领受辱却忍气吞声之族群!” “!” 枫原万叶立刻明悟,“你们是須彌人,为梅因库恩而来,要与我们一同潜过那雷暴的封锁?” “是也!” 高耸的舰船上站着如狮的女人,她的怒火亦如狮般昭彰。 “王所受的不公与伤痛,必用同等的血与沙清洗,方不堕我須彌国威!” 还真是须弥人,他们不远千里而来,踏入异国的境内,寻找岩国的盟友,只为替一位僭越的王,讨回他已无力去讨的公平。 “是须弥人啊,说不定我们还在群里讲过话呢。”略微松了口气,派蒙不解地看向散兵,“你看着倒像是个稻妻人,怎么也跟着凑在一起了?” “我?我不过是一平平无奇的学者。”散兵露出充满恶意的笑,“想切身向伟大的贤王学习该怎么弑母而已!” “呜哇!好可怕!” 派蒙小手一指白发的浪人武士,惊恐道:“亏我还以为,你是和万叶他们一样被雷神逼出境的无辜稻妻人呢!” “万……叶?” 散兵怔愣地看向枫原家的后人,而北斗仍没放下警惕,对着为首的賽諾警告:“无论你有何等内情,外国船只停靠在港口必须要有相关文书……” 话音未落,她的终端滴地闪了一下。 “私信给你了。”賽诺熟练地操作终端,“事出突然,纸质版文件尚没有邮到须弥我们就出发了,但好在凝光大人在邮递之前给我们拍了照片,说是電子版也有契约效应……” “……” 北斗看着那几张照片,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了落后于时代几百年的老年人。 “好吧。” 无奈地拍了下头,北斗招呼众人,“既然问题都解决了,那我们就出发吧,赛诺,你们的船要跟在我们后面行驶,注意要时刻小心雷暴……” “等一下。”船侧突然又传来一道少年音。 “又是谁呀!” 北斗航海多年,从来没有哪一次在出航前遇到过如此多变故,茫然地扶住船舷一看。 “你好,我是阿贝多。” 黄金的造物踩着阳华向他点头。 “我是钟若陀,铁匠。” 岩元素龙王向他微笑。 “我是吟遊诗人温迪,诶嘿!” 这位更不必多说。 北斗一听,感觉这些名字都耳熟,“都是聊天群里的?我没听说今天有要来死兆星号集体面基的活动啊?” “旅行者,派蒙,你们也好。”阿贝多登上船,拍拍身上的土灰,“我昨日刚在钟离的帮助下考察完层岩巨渊和无妄坡的地脉,听说你们要前往稻妻,就来看能不能搭个顺风船……嗯?怎么这个表情?难道钟离没和你们讲过?” “地脉不地脉什么的先放一边…为什么一下子多出来这么多人…” 派蒙有些痛苦地扶额,看着越来越混乱的甲板。 左边,那个不喜欢被叫散兵的少年不知道为什么纠缠起枫原万叶,正被友仁充满保护欲地挡在身前。 右边,一个绿眼黑肤的少年从舰船上溜下来,正自然和各个人交换名字。 “我是赛索斯,你呢……” 前方,北斗和迪希雅唠了一会,不知道为什么竟让船员摆上了酒。 “知己,知己啊!” 那个胡狼帽子的人看见眼前其乐融融地一幕,忽然沉静了气势,犹豫了会后向旅行者投来严肃的目光。 “甲板上有很多人,但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都是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 空和派蒙都心中大惊。 他怎么看出来这里有人不是人的!? “因为这里是甲板,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甲板‘假扮’的,怎么,不好笑吗?唉,不好笑也正常,想到梅因库恩,我现在就有点进入不了状态……” 旅行者:“……你是赛诺,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明明没有在群里发过我的相片。”赛诺吃惊。 “但你在群里经常讲冷笑话……” “我的笑话终于扬名国际了,真好,真想让提纳里也看到这一幕啊,话说回来,提纳里笑时不能答题,因为‘提笑’皆非,写出来的答案会错误……” “旅、旅行者,我们这趟旅途…” 派蒙向空投去惊恐的目光。 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啊! * 在诡异的欢声笑语中,众人到达了稻妻。 “没办法,虽然想表现得陌生些。” 温迪向他们吐舌,“但我们在群里时多少都说过几句话,再不济也有个眼熟,这种情况下实在是很难维持住该有的警备心啊。” “也算是拜梅因库恩先生所赐了!” 赛索斯心满意足,他交够了朋友,现在看起来简直像只餍足的小狗。 “你们不觉得贤王很神奇吗?他明明自己都活得一团糟,降到哪里都是巨大的麻烦源。” “但是,你们看啊,就因为他这样一个大麻烦,璃月的铁匠、蒙德的吟游诗人、至冬的……呃,前执行官?还有我们须弥的各方势力,大家,都被聚集到一起,为同一个目标而共同努力了!这明明是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哼,蠢得别具一格,倒是确实……搅动了一潭死水。” 迪希雅的大脑自动优化散兵的话,她手持大剑,眼中闪烁希冀和骄傲: “说不定以后群里的人会遍布七国也没有可能呢,毕竟贤王就是有这种本事,让你一边骂骂咧咧地想揍他,一边又忍不住想替他做点什么!” 派蒙摊开手,不敢想,“那得吵成什么样子啊,现在群里的消息就有些让人看不过来了,只怕是面基时连死兆星也装不下下吧?” “你这是嫌我船小?好了,不说笑了,朋友们。” 北斗再次严肃神情,“我知道你们有三日之内让雷电将军改变心意的计划,但计划该怎么实施,总该给我个准数吧,现在都已经过去半天了…” “完全不用怕!” 小派蒙非常自信:“我们只需要想办法把雷电将军带到没人的空地,然后全力炮轰她就可以了,毕竟我们可是有……喂,阿贝多,你们三个要去哪?” “去鹤观和清籁,你忘了我的目标一开始就与你们不同。” 乘着阳华,带着温迪和若陀,阿贝多边走边念念有词,“一个罕见的、由高度不稳定个体引发的强关联性集群案例,值得观察……旅行者,我们须弥再见。” “再见~期待我们下一节的诗歌。” “等等!”派蒙一下子飞起来,“你可以走,把你身后的那俩留下啊!” “算了,小派蒙,铁匠和吟游诗人也没有多少战斗力,就让他们保护炼金术士吧。”北斗拦住他,“所以,继续说计划?” “我、我……我什么都没说!” 战斗力最强的两个都走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 小派蒙秒怂,她揪着手小声反省,“而且在稻妻人生地不熟的,别说把雷电将军约到无人的空地,我们这么显眼,不被人举报都算强的了……” 她没有忧愁太久,船刚靠岸不久,就很快有一个狐耳的巫女从山林中现身,手中的御币挥成小幡。 “太君们。” 八重神子笑得千娇百媚。 “快里边请~” “……啊?”—— 作者有话说:好多人呐 第162章 群殴雷军,散兵最爽的…… 派蒙有点越来越搞不清楚现状了。 “你说你是巴爾泽布的好朋友……等等, 你、你这是背叛了吧?绝对是背叛了吧!” “哎呀呀,不要说得这么难听嘛,我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拯救神明和心爱的国度呀~” 狐狸小姐面上狡黠地笑,心里却在暗骂。 [糊涂糊涂大糊涂,巴爾泽布大糊涂!留下来的人偶将軍更是天下无敵糊涂鬼!] [砍人砍人, 一刀把须弥小心肝的手给砍去了!好啊, 稻妻本来就内忧, 破将軍还给我整了个外患出来,这是生怕民众过得太爽啊!] “各位的到来实属民心所向,我的投奔也只能说是顺应天意,算不得背叛呐……” “虽然你態度很好,也给我们带来了很多情报, 但我还是不相信你,因为你看起来就很不老实。” 派蒙一手叉腰, 一手指点,占据上風的她突然嚣张: “狐狸可是最会骗人的!快,想办法取信我们!” “这小东西……” 八重神子脑后冒起不明显的井字。 旅行者开口支援:“派蒙说的对, 异国他乡,表现太热情的不是老乡就是骗子,或者两者皆是。” “哎呀,怎么能这么说呢。” 面对旅行者, 狐狸態度瞬间好转了不少,只是依旧油腔滑调, “要相信这世间还是有真情在的,过早失去童真可长不成健康的大人哦……” 赛諾在他们身后幽幽开口,“旅行者和派蒙说的对, 我也不信你。” 八重神子:“……” “不止我不信你,我的枪和我的人,我的拳头和我的舰船上的武器都不信你。” “太君!长官!须弥来的好先生!” 八重神子的身板立刻变得无比端正,满脸都是忠诚和恳切。 “烦请移驾随我脚步,我会用事实证明我的可信!” 三个人三个态度,看出门道的小派蒙跺脚大叫: “坏狐狸!完全就是看人下菜碟嘛!” 她才刚跺两下,就被一阵讓人颈背发凉的笑声打断了动作。 “哈…哈哈…哈哈哈……” “呜啊!前、前执行官,你怎么笑得比小奥还冷?” 散兵不答,只是扶住额头,脸上露出崩坏的神情。 “对,就是这副表情……再也没有高高在上,只剩下曲意讨好的表情……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为了看见这副表情!才来到稻妻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值啦!” 他狂笑完,立刻迫不及待地越过赛諾,冲到八重神子的面前: “怎么?非人的妖物?你也有守护的心嗎?你也会为无助之人屈尊祈求拯救?哈哈哈!……不、不对!你实际在意的只有快乐与神明吧!雷电的走狗!说话!”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表情好狰狞…他现在是在高兴嗎…” 被散兵吓了一跳,派蒙怕怕地躲在旅行者身后。 “可为什么又感觉,完全不像啊……” * 赛諾没有管散兵,任由他自顾自地发泄,八重神子也没有回答一句话,自始至终只是以怜悯的眼神看向这个初代人偶。 “该死!该死!你哑巴嗎?还是真的狗?” 他咒骂一会,忽然看见萬葉发间的红色挑染,就又安静地发起呆来。 旅行者沉默地到达稻妻城外,平常且顺利……并不。 “嘶——” “小奥!松开旅行者,他要被你勒得喘不过气了!” 先是钟離御赐的小岩蛇莫名冲着一个粉发少女的背影疯狂扭动,然后就是赛諾一行人被成群结队的稻妻人围了起来。 “八重!”迪希雅握紧拳头,“这些是你设下的埋伏?” “拜托。”狐狸翻了个白眼,“我就算是再没人性也不至于讓手无寸铁的平民上战场吧!” “冷静,迪希雅,这些人脚步虚浮,确实都是不曾习武之人。” 赛诺上前一步,冷静地向为首的稻妻人交涉,“请问为什么要拦住我们……” “请问你听过野遊神嗎?你听过绯木村吗?你听过祟神吗?你听过眼狩令和锁国令是在愚人众的黑手下进行的吗?” 大風纪官刚开口,就被一连串问题堵了回去。 “!?” 这些是平民该知道的情报吗?!赛诺震驚地回头看了眼没反应的八重神子,然后谨慎地回答平民首领: “略有耳闻。” “那你还搁这呆站在做什么!行动起来啊!” 谁料那人竟一嗓子吼出声,激动地握住赛诺的手向外拖:“听到这些难道你还不知道稻妻要完了吗!三分之二的上层人都该引咎辞职!切腹自尽!” “???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当然拉不住大风纪官,反而被更紧地扣在了原地。 “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不对,是你想做什么?” 平民首领遇见如此大力先是一驚,随后却是毫不示弱地大吼回去。 “我想做什么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要反!!” “不是吧!” 友仁直接震惊出声,“我以为大御所大人在民间的威信一直是所向披靡的?” 毕竟那可是神明啊,庇护稻妻千百年的神明! “你们是怎么生出褻渎之心的?”萬葉不禁好奇。 “褻渎?哼,如果指出错误算亵渎,为了国家更好算亵渎,那就算我大不敬吧。” 人群中有人拿鼻子轻哼了一声,轻飘飘的模样。 “御所大人啊,御所大人啊,雷霆中的雷霆,武者中的武者。” “今日我将叛你,如鱼叛海,我将叛你,如子叛母。” “神明啊,神明啊,取我性命吧,但请不要忘记,我的反叛不为财富,不为名利……” “只为了讓更多似神一般的好人,和他所眷顾的村子,健全地活在世上。” 诗念完,那群人便不再停留,去拦下一帮进城的人了。 “你好,你听过野遊神吗?” …… 片刻沉默,友仁忽然笑起来。 “无论他们想怎么造反,是拿刀威逼雷电将軍收回命令,还是屠杀另外两奉行之人以血逼求和平,大抵都要失败的。” “是啊。” 万叶也笑,“怎么都难逃一死,因为将軍的意志不可动摇,她的刀也毫不迟疑。” 散兵骂他们:“呆子,你们笑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不是好事?朋友,看看那首领腰间的神之眼吧。” 万叶柔和了眉目。 “比起我们離国时的东躲西藏,他们啊,现在都在为自己的愿望而奋斗呀。” “排队送死罢了。”散兵依旧不屑。 “不能这么说,因为我们已经来了。” 旅行者上前一步,与万叶并肩而立,声音平静却蕴含着足以斩断命运的决意: “我们既然已经来了,就会击碎那无想的一刀,让本该降临在他们头上的死亡,永远隔离在命运之外!” …… “不过还是有一点很奇怪。” 震惊的同时,派蒙也没忘记在意细节。 “为什么绯木村的情报会传得人人皆知?在石头的记忆里,那明明是个偏僻的小村庄,就算是真被全灭了,估计城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有人特意扩散信息。” 赛诺轻易得出结论,“但是为什么,虽然说贤王在稻妻的声望比艾尔海森预想中还要高一些,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衍生出死忠于他的组织……” “死忠于野游神?不,与其说我忠与野游神,不如说我和他都忠于追求……和平的国度。” 轻微的脚步声在赛诺身后響起,众人回头望去,看见浅蓝发色的男子,带着他蒙德的下属缓缓走近,脸上挂着和八重神子相似的笑意。 “初次见面见面,各位,我是神里绫人,一个普通的奉行。” “我、我在石头里见过你!” 派蒙惊呼出声,“是你帮断臂的梅因库恩戴上了王冠,戴得很认真……不过你居然是奉行吗?大人物呀!” “岂止是大人物,还是稻妻唯一的大人物!也是把稻妻城搞这么乱的罪魁祸首!”八重没好气地瞪他。 “你们不是想知道谁把绯木村的情报四处乱传吗?就是他,扰得国家大乱,哪里都是反抗军,扰得我不得不亲自出手……” “!!” 旅行者微微睁大眼睛看神里绫人,“唯一的奉行……” “是想问我要让国家动乱吗?”神里绫人以己度人,热心解释:“一个野游神反对将军时,她会不为所动,因为一个人对于永恒来说实在是算不了什么,但如果全稻妻的人都在反对将军呢?就算是石头,也该反思一下自己了吧……” 空:“不,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洗耳恭听。” “我想问的是……” 旅行者看看武士们,看看狐狸宫司,看看唯一的奉行,又看看城外越来越壮大的平民叛党。 “稻妻还有人站在将军那边吗?” …… “呱!” 散兵憋了一下,没憋住,笑出一声蛙叫。 * 雷电将军从每日例行的冥想中睁眼。 今日的冥想很不顺利,反复几次仍进入不了状态,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干扰。 这不寻常,因为人偶是几无感情波动的,无念无想之身,按理来说心神不当有任何动摇。 多想无用,冥想完毕,雷电将军按照惯例要批臣下们上交的奏折。 可是到了时间仍没有人带着文书进来。 “来人。” 天守阁内无声无息,雷电将军站起身。 “九条?” 天狗常常侍立的地方留着几支残羽,像是被突袭后的现场。 “……” 放开神识,天守阁内一人也没有,倒是外面隐隐约约有狂笑声由远及近。 不对,不止笑声,随行的还有…… “轰——” 反应只是微微慢了半拍,雷与草交织的元素球就在天守阁上爆裂,打出一片激化伤害! “哈哈哈哈哈哈哈!” 雷电将军立刻腾空而起,在废墟残垣前她竟看见一个紫绿撞色的機甲立在半空,张狂的声音从中響彻天际。 “巴尔泽布——我已登神!!” 声音里是无尽的苏爽与畅快,只是还没等雷电将军搞明白状况,她就又听见一道无奈的人声在機甲肩膀上响起。 “你没有登神,散兵,草神之心是纳西妲大人的,正机一号是大慈树王好转后照着博士的图纸随手改造的,这两者只能算是借你,打完这场后是要还的。” “闭嘴!赛诺!!” 是永恒的敵人吗。 雷电将军不声不响地要抽薙刀。 “啊啊啊!可恶!正机一号太大了,把我们的风头都盖住了,旅行者,上,不能输给他!” “我也想开机甲。” 旅行者嘟囔一声,一手岩一手风,开启双元素形态。 没有神之眼却能使用元素力? 雷电将军眉头一皱。 这是离永恒最远的敌人。 “上啊!让大御所大人看看我们的野游神意志!” “剑鱼三号队,机不可失!” 反叛者看见混乱,争相拿起武器,冲上前,雷电将军在其中看见了普通的稻妻居民,也看见了熟悉的海祇将领。 都是永恒的敌人。 她刚刚转面向凡人,就听见一声凄厉的蛇鸣轻响,一道细长的黑影从旅行者的脖子上弹起,落地,变成顶天立地的岩蛇,圈护薙刀下的人类。 “小、小奥!?” 蛇神眨了下夜泊石的眼睛,看着军队后方粉色的巫女。 “黑色的……奥罗…巴斯大人?” 蛇,保护己身的蛇,虽然颜色不对,但珊瑚宫心海只能想到这个。 奥罗巴斯的碎片吐了下信子,感觉心满意足。 雷电将军面无表情,“又一个永恒的敌人。” 她伸手,施展刀法,可总有狂风大作,让她的刀锋砍不到致命处,偶尔也有土石天降,遮掩战士们的行动。 “……” “永恒的敌人,今日有些多。” “别再说废话了!各位,拼尽全力,今日内就将她打醒!” 旅行者奋力冲锋,单手剑直指雷电将军的脖颈。 “否则!梅因库恩醒来就又要乱哭了!” 第163章 得胜归来,死兆星上庆…… 雷電影感覺非常困惑。 她本来在一心净土里好端端地自闭, 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 不会有失去,不会有痛苦,不会有灾厄。 今日却有些不同, 因为不知道哪里闯进来一个黄毛,面带惊愕地看向自己。 “你是……真正的神明?八重神子说的都是真的!” 久违地听到了老友的名字,雷電影略感怀念, 但这点怀念不足以让她停止对旅行者的劈砍——因为她心中知晓, 站在她面前的, 乃是永恒的敌人。 那便不必多想,挥刀即可,无需犹豫,无需思考。 像过去的五百年一样。 无需理会那些聒噪的言语。 “你知道外面变成什么样了嗎?你知道大家都非常讨厌你的禁令嗎……可恶!听我说啊!睁开眼看看大家的愿望!” 愿望,也是永恒的敌人, 是應該和这个旅者一同被粉碎之物。 “……” 但是为什么。 “赢不……过?” 旅者自身的实力并非绝强,纵使得了风与岩的加护, 亦本應无法抗衡神威,可是什么?为何萬千流萤般的愿光,跨越时空壁垒, 争先恐后地汇聚于那柄异乡的剑刃之上?其光芒炽烈,甚至照亮了这百年孤寂的幽暗净土? “被寄托一国之心愿的……” “不應該是我嗎……” 请废除眼狩令!大御所大人! 无数声音穿透净土,在她耳边轰鸣。 “永恒,不好嗎?” 当人类的愿望汇聚一心时, 足以超越时间与空间,让那至尊的神明, 也要为之退让,但让雷電影动摇的,不止是己身的落敗, 还有…… “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巴尔澤布用来取代我的造物?不堪一击!羸弱羸弱!!” 雷電影于现实中睁眼,她看见巨大的机械手已贯彻将軍的胸膛,破口处响着元素紊乱所爆发的滋滋声,再一抬头,须弥风格的机甲破破烂烂,紫发的少年在被削去一半的艙室里狂笑,相貌与将軍有七分相似。 “哈哈哈!一具被嫌弃的废物,反而打敗了神明的完美造物!多讽刺!多可笑!我亲爱的好妹妹,你怎么不笑啊?” 机甲的巨手更深地穿过人偶将軍的胸膛,雷电影听见体内的材料在吱呀作响,身体在随着捅刺后退,不痛,但有点控制不住平衡。 “哈哈哈……”那少年的嘴角高高挂着,是极反派的快意神情,“莫非你是个连笑都不会笑的痴呆玩偶,智障木头?可悲可悲,可悲啊!” 他的笑容淡去,露出焦躁与些许的虚无,而雷电影看了一会他的臉,终于确定了些什么。 “雷电国崩。” 她如此呼唤。 “你怎么在这里。” 借景之馆,不应該在那里待机吗。 “……” 雷电影很难用自己的言语去形容那少年臉上神情的变化,焦躁与虚无瞬间瞬间僵住,他看着自己穿透的人偶,漂亮的眼睛里透出惊愕与难以置信,随即汹涌而上的,却是更加纯粹的憎恨与怒火。 “巴尔澤布……” “巴尔澤布!!!” 他猛地拔出机甲的手臂,腕中卡着将军碎裂的材料,留下的大洞再次让他臉上露出癫狂的喜悦。 “巴尔泽布!巴尔泽布!被失敗者刺穿胸膛的感覺怎么样?被遗弃者肆意羞辱的感覺怎么样?母亲,父亲,君主,神明,我要将你的脸踩进地里了!” “哈哈哈哈!好极了,好极了!我真应該感激大慈树王,感谢她将我从世界树的边缘拉回,要不然我就要遗憾地错过如此美景了!” 雷电影感觉不怎么样,胸膛损坏让将军的元素流通很不顺畅,让她不得不弯下腰,如人一般喘息。 而眼前的机甲吝啬,甚至容不得自己休息一下。 “说话!说啊!巴尔泽布,给我说话!” “看见久别重逢的孽物不该有点反应吗?败在软弱之物手中感觉怎么样?说啊!巴尔泽布!!” 我要,说什么啊。 在满布噪点的视野里,巴尔泽布相隔五百年再次去看雷电国崩的脸。 天真尽褪,徒留扭曲,纯洁湮灭,唯剩癫狂,连那曾落下泪水的晶莹瞳孔,都被怒火烧干了。 如此狰狞,如此痛苦,如此……可怜。 于是雷电影应他所求,本着怜悯,说出此刻心中所想。 “国崩,我有些后悔造出了你。” 此言一出,萬籁俱寂,只有八重神子惊恐的吸气声在空中回响。 “呆子!完喽……” “不、不!这不是我想要的!” 机舱里的少年闻言剧烈地颤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歇斯底里,命若游丝。 “这不是我想要的!!闭嘴!” 机甲随着嘶哑的怒吼抬腿,正机的足尖向雷电将军踏去,俨然是要把神造躯壳如虫泥一般碾碎。 “给我滾!!” “嘶!”等等卧槽!这小子疯了! 奥罗巴斯直接吓傻,他弹射着要去拦散兵。 雷电影要是真出问题惊动天理,吾不是又要还阴了吗? 来不及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正机之神大力下踏,元素四溅,直直溅到……狐狸粉色的毛皮上? “賽诺!旅行者!” 显出原型扩大妖相的狐狸宫司炸着毛挡在人偶面前。 “我已经用情报赎了影的性命了,你们真要叫稻妻成为无神庇护的混乱之国吗?这里可与暗之外海接壤!” “散兵!冷静些!” 紫光大盛,狼影显现,賽诺迅速跳到艙室,要阻止散兵继续攻击。 但他已一进入舱室,却是颤抖愣住了,因为黑衣紫发的少年,已经停止了操作机甲,此时正屈腿坐在驾驶座上,双臂环着膝盖,鬥笠压得低低的,看不清脸。 “散兵?你停手了?” 賽诺看着这一小团人。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鬥笠下传来低低的呓语,带着一种被抽空所有力气后的虚浮,与先前歇斯底里的疯狂判若两人。 唉。 賽诺走近他,站在他座椅旁,轻声问。 “那你想要什么呢,散兵。” “想要神之心吗,可是击败神明的壮举不是比一颗神之心更珍贵吗?” “想要复仇吗?可你现在却停止了攻击。” “还是说,你只是想要赞同和认可呢。” “滾开…风纪官…滾啊……” 人偶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捏了一会,又似无力般散开。 “复仇,报复,毁灭,流血——蠢货,我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 断断续续的呜咽在鬥笠下传来。 “该死!我被造时没有被写入这种程序,没有!呜!没有啊!” …… 雷电影静静地听了会舱室内的呜咽,又看看被打成废墟的天守阁。 “我好像又做错了什么,神子,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祖宗啊!” 那大狐狸翻了个白眼,摇身一变又成了娇媚的女子,“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什么也没做!永恒之神!” “……” 神明困惑地皱了皱眉,她不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但想起被各方面完全打败的自己,又觉得八重说的可能有她的道理。 “我什么都不做,只是为了停止失去。” 她为自己解释。 “你看,笹百合、御舆千代、狐斋宫,这五百年来,我再也没有失去一个像他们那般重要的好友。” 八重神子没说话,只是用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她。 “……” 雷电影转目不与她对视。 过了好久,她才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如果姐姐还在,稻妻一定会比现在好千萬倍。” “……哼。” 八重神子放松了身体,她知道被强行打醒的雷电影虽然依旧难忘痛苦,却不会再抛弃子民,将国度交给将军来打理了。 除非她还想再被打一次! 身心俱疲的狐狸小姐掩嘴打了个哈欠,懒散地看着影拖着破败的身体,去找那被赛诺拉下机甲的少年,张口想说些什么。 “滚!!” 啊,直接被骂回来了,神情好低落哦~不会又哭又闹吧~ 活该!累死我啦! 大事已成,也没什么伤亡,神里綾人松了口气,笑着问身旁的萬葉。 “看来今晚可以召开一场盛大的庆功宴了,我也当拿出家里最好的酒具……” “不了。” “嗯?”綾人困惑,“这世上还没有大胜后不举杯庆祝的道理。” “不行,我得快点回去。” 万葉转身露出个微微自得的笑容。 “因为还有猫在等我。” “……” 绫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身边的托马就先亮着眼睛接话! “哎!那确实是得快点回去!谁能拒绝回家开门时热情的毛绒绒拥抱呢?” 绫人:“不,我觉得你们两个的猫差别可能有些大……不过算了。” 至少在备受呵护这一点上,都是相同的。 * 留下一部分人处理稻妻剩余事项,一部分人赶去璃月。 散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去璃月,无视了在他身后伸手的雷电影。 稻妻之行完全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爽快,穿透将军胸膛的快乐也很短暂,衬得他向纳西妲强烈自荐要和赛诺一起去稻妻的行为像是个笑话。 该死!我为什么非要活得如此矛盾与痛苦,讽刺与空虚?亢奋之后总是空洞,爆发之后总是疲惫!为什么,为什么! 散兵坐在死兆星的船顶上,用拳头锤地,拔自己的头发,甩打自己的斗笠,发泄情绪如同婴孩,他和婴孩有什么不同呢?他还不曾被大人教导过该如何正确地缓解所受的痛苦,就被一脚狠踹到世界中去了! 旅行者爬上船顶时差点被摔来的斗笠削掉呆毛。 “哇!” 派蒙吓得大叫一声,“友军!别开枪!” “滚开!”散兵谁的面子都不给,“不想被电就滚远点!!” “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坏啊……” 派蒙喃喃,而旅行者用风元素将飞出的斗笠召回,跳上船顶的同时将他递还给主人。 “给。” 他不接,眼眶微红,恶语相向,“不是叫你滚开了吗?聋啊!小心我……” “小心什么?你会电我吗。” 旅行者面不改色地斗笠拍回他的头上,“北斗大姐头举办的庆功宴已经开始了,下去吃饭吧。” “邀请我?你们疯了吗?……谁乐意吃你们人类的食物,滚开!” 派蒙震惊,替他可惜:“!这家伙居然不爱吃饭,这得错过多少美食啊!” “……你的关注点真是离谱到让我发笑,立刻给我下去,别逼我再说一次……” 散兵正压低声音威胁,忽然看见船顶边探出两个白色的脑袋。 “他在赶人欸,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友仁问万葉。 “哎,告诉你多少次啦,不能光用耳朵听人口所出的语言,也要听他们心所出的声音。” 万叶翻上船顶,笑眯眯地走向散兵。 “你真要赶我走吗?朋友?我们刚刚可是携手一起经历了场伟大的战争啊。” “勉勉强强都可以算战友了。”友仁补充。 “……” 那个德川友仁散兵倒是毫不在意,但是这枫原万叶在眼前一站,散兵的视线就粘在他头上的那撮红毛上动不了一点,嘴里也放不出狠话,着了魔似的。 “……你上来做什么?没事就下去,庆功宴可不在房顶。” 派蒙:“呜哇,一下子就不凶了!” “聒噪!闭嘴!” “!原来只是区别对待!” “好啦好啦。”万叶笑着打圆场,“我当然知道庆功宴在下面,但不能让我们吃饱饭,大功臣却空着肚子过夜啊……给。” 他把友仁端着的东西递给散兵,散兵揭开一看,心神一动。 “……茶泡饭?” “对。”万叶面不改色点头,“清淡,给你去去火气。” “……”散兵有一点失落。 “好吧,不逗你啦,其实是和赛索斯告别前告诉我你喜欢这道菜的,他还叮嘱我要好好和你打好关系呢。” “……多嘴的家伙。” 紫发的少年面无表情地拿起筷子,表情看不出喜欢也看不出不喜欢,只是确实咽下了米粒。 “我吃了,你们没事就下去吧……旅行者!你在做什么?!” “没有看你一个人吃独食的道理。” 一眼不见的功夫,空竟在船顶支起了锅,阵阵香气中撕了个大鸡腿塞派蒙嘴里。 “没有桌子放菜啊,好不方便。” “我去下面拿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友仁自告奋勇。 “很好很有精神!那剩下这个鸡腿给你!” “等等!?不是你们!” 散兵起身要拦,但那友仁来去如风,不一会竟叼着鸡腿扛着桌子真上来了,后面又莫名跟了个新人。 “好哇旅行者!早就听香菱说你手艺不错,结果竟躲着我偷偷给别人开小灶!” 一坛酒嘭地砸在桌子上,北斗佯怒指指点点:“还不快补偿我道炝炒肉片,水煮鱼……哎呀,辣菜你就上吧!” “等等,人越来越多了!?”散兵大惊,真怒,“都给我下去啊,懂不懂什么叫礼貌和距离!?” “船长有权出现在死兆星号的任何位置,包括船顶!” “……”散兵举目四望,想再找个清净位置,可是船就这么大的地方,周围全是海,清净的地方又有几个? “旅行者,会做须弥菜吗。” 左顾右盼间又有一个人爬上来,是赛诺,他自然而然地开始点菜,仿佛在船顶吃饭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一样。 “不会?那我做给你看好了……” “……你们这群人是傻子吗?”散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甲板上有灯光,有炉火,亮堂又温暖,人又多,你们一个个的不去那里,非要来船顶跟我抢寒风,抢黑暗,抢安静,你们都有病吧?!” “可是啊,庆功宴就是为参与战争的所有人准备的。” 旅行者貌似一脸无辜地摊手。 “只要还有一位功臣未至,哪怕庆功宴设在玉京台,也会觉得少了些滋味,不是吗?” “……” 又气恼又无能为力,散兵恶狠狠地塞了一大口饭,背过身不再说话了。 因为背对着所有人,所以他没发现大家的脸上,纷纷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这样子心情应该会好点吧?我们多少也会转移他点注意力。’ 派蒙讲悄悄话,把头伸到赛诺耳边:‘说起来,你不是大风纪官吗?我以为你和执行官……哪怕是前任也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呀。’ ‘须弥国情特殊。’ 赛诺也小小声地向她解释。 ‘我们对这种…嗯…言语带刺、看起来就叛逆不好惹的外国少年,总会不自觉地多观察、多包容一些。算是近年来的历史遗留问题吧,唉,看他也这样,估计这个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是改不掉了。’ 第164章 久别重逢,一国所护之…… 算算时间, 也快醒了。 鐘离坐回床边,凝視着梅因庫恩的睡脸。 安宁,静谧, 略显灰白的肤色,过于精致的脸颊,一眼看去竟不似真人, 倒似匠人穷盡毕生心血所雕琢的石像, 无生机的美丽。 …… 不, 不。 鐘离心中反驳。 石像可不会哭闹,不会拿头撞墙,不会剧烈抽泣到讓自己昏厥,唉,岩王爷保佑, 讓枫原萬葉先生在他醒来之前赶到吧。 岩王爷是真有点哄不住了。 事不遂神愿,岩石的心脏微微一突, 鐘离几乎是无可奈何看着猫耳朵上的猞猁毛轻颤一下,然后緩緩立了起来。 “…鐘离…早…”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瞳孔随着光线缓缓缩成椭圆, 梅因庫恩习惯性地用右手撑床。 又撑了个空。 ……!! 脑袋摔回枕头上的同时梅因庫恩立刻想起所有的记忆,痛苦瞬间击碎所有刚苏醒的慵懒。 “嗷——” 战栗四望,梅因庫恩没看见萬葉,“完了!他们定是死了!!死在雷电将军手下了!” 泪水刹那间就盈满眼眶, 灰白的石像迅速鲜活,呻吟着惨叫。 “都是……我的错!是我的软弱与无能……” 钟离堪称熟练地起身上床, 帮他把身体支起来靠在自己肩上——躺着哭只会让他喘不过气,“你最好先补充一下能量和水分,刚醒来的身子正处于疲乏的时候, 不易激动和劳累…” “嗚哇哇!” …好吧,还是劝不动。 钟离只能搂着猫,睁着眼,在嗚嗚呜的哭声中以千年未有之无助,千年未有之急迫,希冀地渴盼着希望的降临。 “钟离!我们回来了——” 旅行者踏入屋里时浑身一寒,抬眼就撞见钟离暗含求救的視线。 “——你谁?” 不像无所不能的摩拉克斯! “都快快过来,莫要在门口逗留。”钟离不动声色地催。 “恩先生!” 萬葉反应快,三两步先跑进屋里。 “看这里,我们在这呢,什么事也没有!” “萬、万葉!” 哭声一下子就住了,钟离也感觉肩上一轻,那是猫歪歪斜斜地直起身子,不敢置信地看万叶,也看他身后的旅行者和友仁。 “你没事,你们都还活着。” “唉,你还在担心这个啊。” 哭笑不得地走上前,万叶试图安抚梅因库恩,“一点事也没有,我们……” 啪。 话刚说到一半,万叶忽然感觉手上一凉,黑雾凝成的手铐已经扣在腕上,另一端攥进梅因库恩仅存的左手里。 “……恩先生,你??” “不許走。” “等等,不是?您?” 万叶甩那锁鏈,甩了几次都甩不开。 “不許走。” 寡言少语,但意思明确,梅因库恩挺直了虚弱的脊背,面无表情中颇有几分为王的霸道。 “不許去稻妻。”他命令。 虽然不知道枫原万叶为什么没趁自己昏睡时盡快启程,但既然留下了破绽就别想再去找死了,雷电将军什么的,我想办法处理就好…… “可是,恩先生,稻妻我们……” “不许去,不许去。” 轻喘了一下,梅因想擦泪,可是左手已被铁鏈占据,就只能费力地举起残肢,用剩下的半截小臂在脸上乱蹭。 “人的生命,重要,脆弱。” “可是……” “放弃抵抗,接受命运。” 梅因库恩微微侧头,不看他的眼睛,心狠似铁。 “憎恨吧,因为我死也不会松开你的。” 自由和死亡,哪一个更重要?哈,像万叶这样的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吧。 但那是因为他们不懂得自身的宝贵,也对自己的脆弱毫不自知。 “可是,恩先生!” 不要再叫了,我意已决,没有人能违抗王的命令…… “我们已经去过稻妻了啊!!” ……? 困惑地眨眨竖瞳,梅因库恩看着被锁住手腕的少年尽力解釋。 “我们不仅去了稻妻,还打败了雷电将军,大御所大人已经承诺要废除眼狩令和锁国令,只是时间来不及,我们还没有和她说有关于你的事就返程了……” 梅因库恩听了一会,然后默默地点了下头。 “听清楚了?” 嗯,听清楚了,三日速通稻妻,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清楚了就快些放开我吧。” 万叶哭笑不得地摇摇链子。 “这样子像什么话……等等,为什么缠得更紧了?你不是听清了嗎?” “嗯。” 听清楚了,万叶你为了自由,已经到口不择言的地步了。 打败了雷电将军什么的…… “我不信。” 猫的眼睛中亮出前所未有的智慧来。 “别想拿胡话骗我!” 我已经不是枫丹的那个容易受骗的我了,须弥的王岂可能是好糊弄的?这般拙劣的谎言,谁信谁傻子! “居然没信,哈,真是聪明的不是时机。” 年轻沉稳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是大风纪官,他和散兵办完入港手续后稍迟一步赶来。 “賽诺!?” 梅因库恩看见他就吃了一惊,下意识向身后藏自己的断臂。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很重要嗎?大概没你的手重要吧?不如就由你先向我解釋解释,贤王。” 賽诺完全知道一切的前因后果,完全不用梅因库恩解释,但他就是要逼出王的无措神情,看他绒耳垂软,向臣子示弱。 “别、别告诉艾尔海森,行不行?” “我不,我才不给你瞒着。” 賽诺面上不显,心中却气闷,嘴里也含怨,“我不仅要告诉他,还要添油加醋地告诉他,要气得他吃不下饭,连连骂你蠢蛋。不只是艾尔海森,我还要告诉納西妲,提納里,卡维……所有人都要和我体会到一样的情感才好。” “……不要这样,小賽诺。”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王就又要被臣子搞哭了,他用余光瞟着被子,看起来很想躲进去。 “别告诉,他们……” 艾尔海森,经常说我笨,如果他这次又知道我没有听他的命令行事,他会不会因此对我感觉失望,然后再也不理我了?……还有纳西妲,我当时是以武力挟持她,让须弥臣服的,可现在的我又弱,又是个残废,她会怎么待我?会报复我吗?我经常在她面前伤害她的子民…… 须弥的大家会怎么对待无力的僭主?我会像年老的雄狮一般死在旷野中吗? 曾经强盛的,日益衰弱,曾经年幼的,已经健壮,梅因库恩不敢看赛诺,他怕他仍会像多年前那般,无畏地持枪向新王发起决斗。 而这次,那落败于地匍匐仰视的,将是梅因库恩自己。 “呜……” 但梅因库恩没听见争斗的号角,反而感觉自己的左爪被掰开,锁链滑出,棋子状的物品放下。 “呜?”什么东西? “转过头看看吧,贤王。” “草神大人说过,你将她被大贤者占据的神之心归还给了她,那你一定知道这是什么吧。” 为鸣神而殚精竭虑的狐狸,付出了许多以求平息须弥方的怒火。 配合即将到来的拯救计划,全力查明梅因库恩的家世……而神之心,不过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却也的确是最有代表性的一个。 “……雷神的象征?!”猫的耳朵一下子立起来,“等等,为什么它在赛诺手里?难道、难道……” 那个三日速通稻妻的荒谬故事,竟是真的??而让它成真的原因是…… “贤王,别再忘了。” 黑肤的手与白色的爪交握,赛诺将神之心按在王手上。 “被欺负了要记得说,你身后站着的,如今可是一个国家啊。” ……是为了我?为我报仇? 为了我,而向尘世的七神举刀,为了一个无用的君主…… “塞、赛诺……” 黑色的锁链随风而散,闪烁的竖瞳蜜糖般软化。 “赛诺!” 千万般的忧虑与哀愁,自卑与忐忑,忽然烟消云散。 “别这么看我,胜利只能说是机缘巧合,天时地利人和的共同作用。” “你真是个好孩子啊呜呜!” “那就把胳膊给好孩子看看,你知道我说的是哪只。” “……” “别往人家身后躲!……钟离先生,见笑了。” 万叶随着消散的锁链跳到一边,心有余悸,“真是从没想过的发展。” “毕竟是猫嘛。” 派蒙嘻嘻笑。 “恩先生大概是那种,主人起夜上厕所时都要跟着的猫吧!” “倒也没有那么粘人,他之前还挺酷的。” 万叶也笑,他想起了梅因库恩的野游神时期,但看见正往钟离身后躲闪的梅因库恩时又迟疑了起来。 “……应该没有吧。” “管他粘不粘人,猫全是愚笨的生物。” 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散兵上前几步,直接去搶梅因库恩手上的雷神之心。 “行了,看一眼得了,这是八重神子许给我的战利品。” “噫……” 梅因库恩还真有点不想放手,“战利品,不应该都先给首领挑选吗……” “与我何干?我又不是你臣子。” 散兵搶得毫不犹豫,抢得肆无忌惮,“赛诺,你看什么看,莫非还想帮他抢不成?” “同类之间的战争,我不大想参与,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散兵。” “说。” “纳西妲借你的草神之心,和这颗雷神之心,你只能在手里留下一个。” “为什么!”散兵无法理解,“雷神之心是我自己得来的,草神之心纳西妲也无所谓它在我手中放多少年,我凭什么不能两者同时拥有!?这是我应得的!” “差不多得了,你还真想一人占两个神明象征啊。” 行吧,又是无聊的规则与面子,散兵一手一个神之心,陷入了无尽的纠结。 “草神之心我都用习惯了,也能适配正机一号……” “那就是舍雷神之心喽?” “该死!……我真不能两个都要吗?” 他骂骂咧咧地试图和赛诺打商量,却看见钟离身后的梅因库恩盯着他,炸了一耳朵的毛,视线惊恐如看伪人。 “看什么看!怎么,几个月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你不是散兵!” 猫吓得嗷嗷叫。 “散兵这时候早就直接动手抢两个神之心了,才不会和赛诺说多余的话!” 散兵死死握紧拳头:“……” 这是病号,不能打,这是病号,不能打… 梅因库恩不仅自己躲散兵,还要拉着别人一起躲,“赛诺,离他、远点,危险。” ……烦死了!!! 第165章 岩神提醒,计划开始的…… 賽諾还是抓住了梅因庫恩被截断的小臂。 雖然小臂的主人非常抗拒, 不配合,为逃避现实甚至频频扭头向钟离求助,但賽諾还是在他忍不住的颤抖中抓住他的小臂, 把断处放在掌心摩挲。 最末端是玄棕的造物,触感坚硬光滑,再往上摸, 就带了点红色, 迎光照射, 断裂的肌肉纤维和大小血管都清晰可见,如同被冻在琥珀中,凝固了时光。 凝固在了最痛苦的时光。 …… 賽諾的心思开始纷乱复杂。 如果普通人的伤口被如此对待,不通的血脉一定会让其他的手臂肌肉萎缩或坏死……梅因庫恩的特殊体质倒成优势了。 …… 狡诈的八重神子,雷神真应該谢谢她果断坚定的求饶。 “賽、赛諾……” 在发抖, 是因为对人的恐懼? “你的王冠呢。” “枕头…边…” 放开残肢,给他带上冠冕, 像多年前納西妲所做的一样。 绒耳尖颤动的幅度开始变小,扩散的瞳孔也缩了些,他安稳多了。 “这件事, 不許告诉别人。” 安稳后,立刻就开始得寸进尺,亮他只剩一个的爪子。 “这是命令……王命哦。” “行。” 赛诺当然不会告诉别人。 因为这消息已经传遍海内外了。 不过看他这突然放松的脸色,赛诺覺得他还是不知道为好。 * 梅因庫恩还有許多问题想问, 比如说赛诺是怎么知道自己被雷神砍了的,大家又是怎么打败神明的, 稻妻人有没有受影响…… 但他与人交流时效率还是比不上非人生物,缺血的大脑也阵阵眩晕,就逐渐在散兵看戏时发出的冷笑声中缓缓闭上了眼。 又是一尊精美的石像。 “他清醒的时间, 好像比上次短了不少?” 萬葉看他睡着很是惊讶,轻声问钟离。 “陈旧的夜泊石,也很難常亮,鉴于他身体所受的多种磨损,我认为长时间睡眠已经是很轻的代价了。” 点上安神的熏香,钟离关上房间的门,又拿出待客用的茶葉,泡好后自己先抿了一口。 好茶。 可惜猫不能喝。 “咕嘟咕嘟咕嘟!” 小派蒙是牛嚼牡丹的喝法,粗莽灌下后还要仔细评价,“香是挺香的,但我还是更喜欢甜甜的苹果酿!” “派蒙是小孩子口味呀。”稻妻人倒是都挺满意,细细地品,期间友仁抬眼,好奇地看了眼盯着茶水发呆的赛诺。 “怎么不喝,也不喜欢?说起来須弥人平时更常喝的飲品是……咖啡?” “嗯?唔、确实是咖啡,一个猫不能尝试的飲料。” 雖然被友仁呼唤了声,但赛诺明显是没缓过神来,他走出卧室后就是恍恍惚惚的模样。 “茶我们也喝,嗯,嗯。” “担心梅因庫恩到这种地步了嗎?这可不行!至少要养足自己的精神啊。” 小派蒙攥着拳头飞起来,“散兵!你也劝劝他……哇!你怎么看起来也有点恍惚?你总不至于也担心他吧!” “……你真該修理你的舌头!” 散兵扶着额头身体向后靠,雖然不比赛诺,但他离开卧室后看起来也有些走神。 “见鬼!我还以为他会是个丑八怪!” “卡维一定会为他造的面具后悔的…一定……” 两个須弥人都着了魔似的,一离开梅因库恩的视线就开始喃喃自语,像是忍好久终于憋不住了。 “不是,他什么毛病?猛一露脸差点吓我一跳,藏这杀手锏是想耍谁?蠢货…” “是因为牙嗎?虽然有点尖但也没什么啊…難道是心理阴影?” 他们念得所有人都有些懵了,派蒙心直口快,“他俩这是怎么了?刚才在梅因库恩面前表现的不是很正常吗,突发急病?” “难道……”萬叶略微分析了一下他们的自语,忽然睁大眼。“你们没看见过梅因库恩面具下的模样!” …… “咦??” 旅行者大吃一惊。 “他不是须弥的王吗?” 哪有子民不认识王的?? 散兵扶着斗笠,率先撇清关系。 “我在须弥生活也没几年,又不是他近臣,没见过又怎么了?倒是赛诺,你怎么回事?” “这怪不得我,这十年来,梅因库恩不曾有一次在我们面前摘下面具,就算是不得不进食饮水,也是背对着我们极快地摄入。” “等等,十年!?这是多不想露脸啊?” 友仁彻底茫然,“但我们摘他面具时他虽然正高烧昏睡,可醒来时也没什么太大反应……” “我还想问你们给他喂了什么迷魂药。” 赛诺的眼神瞬间幽怨,看万叶,看友仁,也看帝君,“纳西妲十年也没有做成的事…” “这…哈哈,也许是投缘。” 万叶干笑了两声。 糟糕,怎么一种被正主找上门来的心虚感? 呜哇,眼神更凶了…… 钟离倒是没受影响,他悠悠地咽了口茶水,“其实答案很简单,赛诺先生。” “请你思考,在梅因库恩先生彻底摘下面具的这段时间里,他与往日有何不同?” “能有什么变故。”赛诺早把群里的情报看了许多遍,信手拈来,“高烧,昏迷,重伤,昏迷,应激,昏迷……唉,简直把自己搞得一团糟,他要是留在国内,安安分分当他尊贵的王该有多好?可不会遭遇这么坏事……!” 如果非要说一个最大的不同,那赛诺只能想到一个。 弱小,前所未有的虚弱,王者从天坠下,几乎堕落成将死的幼兽。 “是这样的。”钟离微微垂敛金瞳,凤眼略带哀意,“在人类的世界里,面具有着负面的象征意义,伪装,防御,自我保护,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当梅因库恩强盛时,他乐意让自己看起来更不好招惹,但他现在很羸弱,只能依附他人的羸弱。” 钟离低低地笑了一声,“你们说他笨,这是不对的,作为一位年轻的长生种,他已经很聪明了,他知道受伤时最好不要对救护者龇牙,露出柔软的腹部才算礼貌……” “钟离先生?”赛诺莫名感覺他有点可怕,“你的意思是……” “他很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钟离直接挑明。 “当我触碰他汗湿的额头时,他会无意识地叼住我的手指,用尖牙轻轻啃啮,喉间发出低低的呼噜;当我立于他身侧,他会用那截残肢笨拙地、一遍遍勾缠我腰后悬坠的神之眼,如同离巢的幼猫,本能地寻求母親尾巴的慰藉与指引……” 钟离的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令人莫名心悸的弧度,那并非嘲讽,而是一种洞悉一切后的、带着悲悯的兴味。 “呵呵……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他正在用最原始的本能,拼命地、可怜又可爱地,乞求着我的怜爱与他所能感知到的一切‘安全感’呢。” 袅袅茶香中,赛诺彻底僵在原地,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彻。 “这样的他,又怎么会把代表拒绝的面具往自己脸上戴呢?放心吧,赛诺先生,他只是在怕死,不是在敞开心扉。” 你这话…实在是…… 地狱啊。 “停一下,停一下!”派蒙有些搞不明白了,“猫猫爱撒娇怎么了?梅因库恩不是一直都那样吗?第一次见面时留云借风真君就可以摸他的头了,超级乖的!旅行者逗他也没生气…” “哈哈哈哈!我親爱的派蒙小姐,您可能有些不清楚。” 一声狂笑,散兵突然站起,向众人嘲讽着摊开手。 “赤沙讳懼永刑之君,兽瞳谜主,渊戾王,这才是梅因库恩最初的王号啊!” 他说完就走了,不想再听的模样。 赛诺留在原地,皱着眉沉思,想象着梅因库恩抱着钟离先生撒娇的模样,又与记忆中安静温和的贤王对比,再与更早些的阴沉戾王对比。 真难想象他们是同一个人。 “你若是也想和他亲近,只需要等到他醒来就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其他人都走了,屋里只剩下钟离安然独坐。 “一开始可能会有些纠结,但他很快会靠在你身上的,因为比起怕人,他更怕死呢。” “……你故意的,钟离先生,你故意扰乱我的心神,让我不得安宁。” 赛诺闭上眼睛,再睁开,赤瞳如狼般闪亮。 “所求为何?总不至于是发发照顾病人的牢骚。” “说不上是发牢骚,只是一些提醒罢了。”茶杯略重地落在桌子上。 “提醒艾尔海森先生,那个被梅因库恩信赖又恐惧的沉稳先生。” 赛诺几乎立刻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果然,钟离手指点着桌子,神情威严不容置疑。 “让计划快些开始,不能再拖。” “我虽然喜欢小辈和我亲密,但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于恐惧而和我亲密,却是有些过分了,对双方都是。” 赛诺无奈:“这不是艾尔海森能控制的,时机未到……” 他刚说完这话,就听终端滴滴两声,是新人提醒。 玛薇卡:嗨,大家好啊。 玛薇卡:虽然納西妲女士已经很努力了,但很遗憾,纳塔地脉特殊,到最后也只能联入一个终端。 玛薇卡:不过没关系,我会在计划进行时将它放在圣火竞技场,凭梅因库恩先生在纳塔的‘声望’,想必那天就算不是归火圣夜巡礼,也一定会人满为患吧…… 赛诺没再继续看,只是抬头和钟离对视。 “计划终于可以开始了?”摩拉克斯问。 “嗯,虽然枫丹方的神明依旧拒绝纳西妲的外交申请,但我们不会再等了。” “蒙德,璃月,稻妻,须弥,纳塔……想必也是够了。” “好。”岩王夸赞。 “漫长的痛苦,也该结束了。” 第166章 于绝望中,向摩拉克斯…… 梅因库恩又在做梦。 清醒的时间不多, 就在梦中流连。 梅因库恩又梦见自己趴在办公桌上打盹,手上脚上的肉垫都被实木冰得凉凉的,但悠悠闲闲地将鼻头向下一点时, 光滑的桌面就会被喷上一朵小小的热气,秋风一吹,顷刻就散了。 这个时候, 那在自己肚子下方沙沙作响的羽毛笔就会停止, 笔的主人将犹疑地停止工作, 将指尖探进自己厚实的背毛中丈量。 “我猜你不会受寒冷的侵扰,但也说不准。” 他除去手套,用食指和拇指輕捏自己的肉垫,捏得半透明的爪尖在绒毛里一伸一伸。 “靴子,或者是袜子, 你总得有一双……但宠物店好像并不为貓提供类似的东西。” 咕噜。 “…公爵先生好像懂些针线活,这样好了, 等他一会过来时我和他提一下…” “!” 银灰色的大貓就把下巴搁在文件上,翘着耳朵看着门的方向,等待。 等待。 …… “小恩先生。” 鐘離坐在床边, 看看梅因库恩略显涣散的竖瞳。 “做了不好的梦?” 总是等不到。 还能等到吗。 “鐘離…” 梅因库恩把脑袋蹭到他大腿上,开始很小声地唤他的名。 “鐘離……” “怎么了,如果是噩梦的话,说出来会好一些。” “不用, 不用。” 微微侧过头,梅因库恩輕轻咬他腿上的肉, 含糊着祈求,“你摸摸我的头,摸摸我的耳朵, 摸一会我就好了……你摸呀!” “好,好。” 晚了哪怕一会,梅因库恩都要急,但只要那帶着扳指的大手规律性地抚在脑后,梅因库恩就会安静下来,什么也不会抱怨了。 摩拉克斯知道这是为什么。 强壮的貓经常会对它弱小的家庭成员进行舔理和梳毛的行为,以此来宣告自己的领导地位。 同等的大貓也許会覺得冒犯,但对于无力的小猫而言,它们只会积极地寻求首领的关爱。 ‘老大,老大,保护我!’唉,又在寻求庇护了呢,梅因库恩。 无奈且纵容,鐘離正在撸猫,忽然感覺到自己空间里的终端震动一声。 “钟离!摸摸,不要走神……” “好。” 人是要安抚的,但消息也是要看的,钟离灵巧地召来终端,避着猫将它藏在发间。 虚空7.0启动中… 阿贝多:加快进度吗,也不是不行。 阿贝多:我本来还想順路考察一下稻妻生态环境的,那就先暂且搁置吧。 北鬥:现在稻妻百废待兴,治安也不好,阿贝多先生不如等局勢平稳后再去考察,也安全些。 北鬥:所以阿贝多先生用不用死兆星来接你一程?须弥的达马山可离清籁岛不近。 阿贝多:不用。 [虚空:检测到稻妻用户阿贝多,温迪,若陀地址出现异常] 阿贝多:我们已经到了。 [虚空:嘀——现已更新为须弥用户。] 北斗:???? 北斗:不是?你们怎么回事? 温迪:我不知道呀,我就是个普通的吟游诗人~ 若陀:好吧,其实是我帶他们飞过去的。 若陀:也許你们有所不知,但千年前本仙有个仙号,名为留云借风…… 留云借风:嗯?? 若陀:原来你在线?好吧,其实我的本体是金鹏,飞的很快…… 魈:? 若陀:怎么都在?你们最近是不是有点太清闲了? 看着老友和仙人们吵嘴,摩拉克斯的臉上扬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钟离?” 腿上传来迷迷糊糊的声音。 “你好像,很高兴?” “确实是发生了一些好事,一些我曾经以为再也不能发生的好事。” “?” 猫呆呆的,什么也不知道,他只是看见摩拉克斯心情好,就更加赖住他不放手。 “躺下,躺下,陪我……” “好啊。” 钟离藏起终端,合衣躺在他的身边,百依百順的模样,但梅因库恩看起来更不安了,雖然立刻凑了上来,用断肢搂他的腰,左手抓他的腕,身体贴得很紧,但心跳一直繁杂错乱。 “钟离,钟离。” “嗯?” “我呢,没有用了哦。” “没有的事,小恩先生……” 钟离刚想像往常一样说些安慰的话,却被梅因库恩很嚴肃地打断了。 “不要安慰,这是事实,我不能自己站起来,不能自己生活,不能狩猎,也很難杀人,我不仅没用了,而且还要死了,是废物中的废物。” 不再重复无用的言语,慈爱的神明只是轻声问猫儿,“你说这些是为什么呢?为了讓我難过吗。” “不、不是、我只是想说、” 短短一句话,却是离开打了梅因库恩个措手不及,讓他维持不住嚴肃的神情,无措地乱了心神。 “我只是想说,我什么也没法带给你了,钟离……就算是你付出再多心力在我身上,也只是竹篮打水,所以最好快点停手,别管我了……” 这是在做什么?钟离知道,梅因库恩现在是绝对不想死的,又怎么可能会想放自己离开呢?这可是一个仙人,一个非人类的照顾者,梅因库恩理应更不想放手才是。 也许是一个试探,试探我有没有在厌烦他,钟离想。 “我不会抛下你的,小恩。” “哪怕我一无是处?” “哪怕你一无是处。” “给你添数不尽的麻烦?” 对于惊惧之中的病人摩拉克斯还能苛求什么呢?只能再三保证。 “给我添数不尽的麻烦。” “……这并不是公平的契约,钟离。” “不,这笔交易赚的人其实是我,安心些吧。”摩拉克斯甚至有些想暴露若陀龙王的身份了,只是这样勢必会牵扯到自己,就仍犹豫不决。 仙人所说的一切,仍没有安梅因库恩的心。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将头依在神明的肩膀上。 “钟离,钟离。” “嗯?” 神明闻声望去,却看见他微微仰头,故意露出昳丽的臉,病弱没有让他的容颜失色半点,反而削弱了其中的野性,让他看起来更加……易于掠夺。 “钟离,钟离。” 他就顶着这样一张脸,微微侧露出无防备的脖颈,请神看上面项圈一样的浅淡疤痕。 “你可以和我交.配。” …………????? 一秒,两秒,三秒,钟离面上仍是磐石般稳固的神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恩先生。” “知道,我很漂亮,很值摩拉,就算是不能生孩子也很棒。” 生活在人间,梅因库恩很难不清楚这件事,他用残臂撩开睡衣的下摆,给摩拉克斯看细白的腰腹。 “雖然少了些部件,可能没有小时候那么贵了,成年人的身体也没有小时候手感好,但我的皮肤依旧很柔软哦。” “只要我一直活着,你就可以一直和我交.配,行不行,钟离?我知道你很厉害,就算是为了上我,也请努力想些办法让我一直活着吧。” 活着。 “一直活到,我奄奄一息,只能看着世界毁灭的那天。” [……哥哥。] [真对不起,感觉一切都毫无希望了。] 没有献.媚的色.情,只有对生的渴望,梅因库恩垂下兽耳,认真地探头向摩拉克斯的脸亲去。 [但还是不想停止挣扎啊。] [就让我在这无望的路上,再多走一会吧。] 啪。 他没有亲到。 岩王伸手盖住了他的上半张脸,只留野兽的竖瞳在指缝间轻眨。 “钟离?” 他觉察到拒绝的意思,有些不知所措地想要推销自己。 “我清醒的时候虽然不多,但睡觉时你也可以随意……” “够了!” 一声严厉的斥喝,梅因库恩很少看见钟离露出如此鲜明的怒意。 “!” 双耳猛地下壓,梅因库恩疯狂后蹭,想要推开钟离滚回自己的被子里,“当我没说……唔!” 虽然知道随便提出这种事可能是有些冒犯,但原来会这么生气吗?? 拔了两下没把头从钟离手上拔下来,梅因库恩当即就被吓悔了,“当我没说!当我没说!你什么、什么也没听见!呜哇哇哇——” 泪水瞬间流下,湿了岩王的手套,还没等梅因库恩想好是该先求饶好还是该先道歉好时,摩拉克斯的手终于动了。 却不是殴打或惩戒,而是手指挪动,没入发间,前推,后壓,顺发而下,斑纹飘荡。 换成猫的话来讲,这是一次较大力的舔毛。 “钟、钟离?” “每当我以为你的曾经已经够崎岖时,你总会再次刷新我对你的认知。” 无可奈何,无能为力,钟离只能动手整理好他的睡衣,放下他的下摆,维持住这破碎心灵表面上的尊严。 然后,他干脆摘了那个被泪湿的手套,亲自擦去梅因库恩脸上的泪痕。 “乳臭未干的小子,睡吧,一切都快好了。” 被按回被子里时,梅因库恩依旧有些发懵。 “你刚才没在生我的气吗,先生?” “没有人会对一个只是想活着的孩子生气的,我怒的是……” 没有小时候那么贵…… “到底是谁在玷污了岩神血肉的同时,也玷污了年幼的你呢。” 第167章 终幕将启,蒙神安抚拒…… 交易没有达成, 梅因庫恩本以为自己会因此焦虑。 但出乎意料的,看着钟離隐怒的脸,他心里竟觉得寧静。 这好像比交易成功更令人安心。 “钟離, 钟離…” “再摸会我的头…” “好。” 仙人的身上带着一种梅因庫恩说不上来的香气,气味并不浓厚,也不张扬, 就是在密封的房间里存在感也不高, 岩石一样内敛。 但随着一次次的抚摸, 这稳厚的香气也要泄露精神,从钟離的手掌中一点点过渡,晕染在梅因庫恩的头发上,如同标记了一处领地。 梅因庫恩闻见,就咕噜一声, 再次睡去。 … [賽诺:旅行者,派蒙, 你们的下一站还是须弥嗎。] [派蒙:不不不!当然是和你们一起去枫丹啦。] [派蒙:絕对,絕对不会错过计划成功的时刻!] [賽诺:太好了,派蒙。] [賽诺:这下等一切结束后, 我们就可以在须弥安心打牌了。] [提納里:别总想着拉人打牌啊,人家可是旅行者,要正经体验雨林风光的。] [提納里:好啦,派蒙, 我记得你和旅行者最近是在和赛索斯他们調查梅因库恩的亲生父母?調查出什么来没有?] [派蒙:啊,八重神子这里确实是有几个关于化猫的故事, 有一个时间线和梅因库恩对的上,也确实和人类女性组建了家庭……] [卡維:!] [卡維:所以和我们推测中的一样,梅因库恩是在充满爱的愿望中降生的, 对吧对吧!] [空:嘶……这么说應该是没错。] [卡維:诶?为什么这种反應啊?别吓我!到底哪里有问题?] [赛索斯:别激动别激动,梅因库恩应该是在爱中诞生的不假。] [赛索斯:但怎么说呢?八重宫司大人给我们讲的这个故事很…诡异?反正我是很难把它当成真实。] [卡维:诶?诶?难道不是那种,妖怪和人类勇敢相爱,背离世俗与规则的浪漫爱情故事嗎?] [赛索斯:哈哈,感觉画成漫画能大卖呢,可惜不是哦。] [赛索斯:硬要说的话,这个故事虽然比不过居爾城历史,但也够吓某些胆小的孩子一跳了……] … [阿贝多:达马山布置完毕,一切准備就绪。] [纳西妲:我也在从纳塔去枫丹的路上了,真远呀。] [纳西妲:梅因库恩到底是怎么跑这么多次的呢?想想都辛苦。] [溫迪:等等,纳西妲,枫丹不是拒绝你的外交申请了嗎?你这么去枫丹不会被堵在港口嗎?] [散兵:哈哈哈哈!这还不简单?] [散兵:一纸诉状!向歌剧院控诉枫丹公民梅因库恩扰乱须弥内政,挑起国家斗争,那个叫芙寧娜的,立刻就批准了我们的入关申请,还寄来一堆求和的信件,真是笑死我啦!] [溫迪:哇!这么吓她不好吧?] [凯亚:嘿,吟游诗人,你知道吗,像这种涉及到他国内政的严肃案件一般不向外国游客开放旁听席位,就怕有外国间谍在里面呐~您就算是到了枫丹,也会被赶出歌剧院的。] [温迪:欸?不要啊,我就是为了当观众才来枫丹的,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凯亚:简单!骑士团已经一纸诉状提交给歌剧院,梅因库恩数案并审,我们将作为原告和证人出席!] [凯亚:每个骑士可配備两名家属,吟游诗人,要不要我给你留个位置呀~] [温迪:!原来我们也做了?好好好……但是,我们告梅因库恩的罪名是什么?] [迪卢克:意图停滞蒙德经济发展。] [温迪:好大的罪名!] [艾爾海森:他应该没那个本事。] [卡维:是不是哪里搞错了?咱们也不能随口乱告吧?] [迪卢克:‘我要摧毁蒙德酒业’,这可是他亲口说的,大庭广众,人人皆知。] …… [迪奥娜:我原来是个罪犯??] [留云借风:哼,瞧瞧你们,行事如此曲折,依本仙看,本仙只需亮明璃月仙众的身份,那枫丹的神明自会以礼相待,何须如此麻烦…] [刻晴:各位仙家,不幸的消息,你们的入关申请全被拒了。] [刻晴:甘雨和我的申请虽然过了…但我们身居要位,应该也不会被允许旁观梅因库恩的审判。] [留云借风:这是为何?区别对待!] [留云借风:不是都说正义之神行事癫狂肆无忌惮吗?怎么这也不讓进那也不讓进?本仙看她分明就是个胆小鬼!] [若陀:估计是忌惮仙人的实力吧,枫丹大多都是些普通人类,防护手段不多,如果出什么意外……看来这芙宁娜,还挺护着自己的子民。] [魈:难道,我们也要把梅因库恩告上法庭,换一个出庭的机会吗?] [钟离:唉,这一时半会的,也杜撰不出什么好罪名来。] [若陀:他实在是没在璃月做什么坏事啊……] [刻晴:我们也会帮仙家们努力想的,还有,钟离先生,您材料里上交的个人信息不全,比如说过往仙号那一块……] [钟离:在下削月筑阳真君,谢谢。] … 梅因库恩沉眠梦中,不知晓最后的日子已经近了。 “钟离……” 在不知第几次虚弱醒来后,他看见仙人微笑着走进屋。 “很、高兴?” 困惑地扒来枕边的王冠,梅因库恩在枕头上侧过头看他,同时輕咬上面的钻石。 钟离:“我帮你戴上?” “……不了。” 想了想,梅因库恩不无遗憾地拒绝。 “戴不动。” 精金将万民的心愿熔炼一体,色彩斑斓但不显庸俗,卡维拥有慧眼和巧手,但就算是他,也无法改变心愿的本质。 重,很重。 “已经支撑不起来了…” 猫小声抱怨:“反正我很快就又会睡去,戴也戴不了多长时间。” 虽然这么说,但他輕咬钻石的动作却是没停过。 “还是戴上吧。” 钟离这次却没有随他的意。 “……?” 梅因库恩正在茫然,就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臂探入自己的后背,将自己从柔軟霓裳中抬起。 “钟离?”猫不适地挣扎一下,“要出门吗。” “对。” 钟离将他扶到床头,讓他倚在軟垫上,拿出两套低调华美的衣衫,“衣服要这件缎面的,还是这件银边的?” “要高领的,护住脖子。” “腰带是要鹿纹的,还是鹤纹的?” “要有你气味的。” “这样啊。” 钟离大概明白了他的需求,在常服中找了一套高领略旧的,修小后放在他的面前。 “这样可以吗。” 猫低头嗅闻,十分满意。 “很安全。” 头顶似乎传来仙人的低笑声。 “那就穿上吧。” 穿戴整齐后,是落在灰色发顶的王冠。 “……钟离?” “我为它施加了法术,让他变得輕巧,戴着吧。” 一番打扮,病中的梅因库恩看起来精神了不少,他顶着王冠新奇眨眼的模样,也让钟离想起几年前,那个似乎永远骄傲而不羁的年轻王者。 然而那份不羁是假扮的,现在几乎要全数毁灭了。 “钟离,既然要出门,你就把没收的药剂给我扎一针。” “不行啊,小恩。” 钟离耐心地拒绝他。 “你的身体已经不能愈合针孔了,会很痛,血也不会停下来。” “但是、但是……我们非要出门吗?我就想在家里待着,和你在一起,不害怕。” “我很抱歉。” 难得强硬,钟离推来一把轮椅,不顾抗拒地梅因库恩放在上面,放下固定用的横杆,调整椅背的弧度。 梅因库恩推了几下横杆,竟推不开。 好结实! 被囚锁的感觉让猫再次焦虑,梅因库恩控制不住地把空空的右手衣袖塞进嘴里,咬,甩,扯。 “出门之前我们还有些准备工作要做,小恩。” “唔?” 柔韧的布料被轻轻地从尖牙间拽出,梅因库恩刚醒跟随本能,将布料重新夺回,就舌尖一凉,嘴里被塞进一个软物。 “!” 梅因库恩立刻张嘴想吐,但钟离已经迅速地从他牙间拔出筷子,单手捂住他的嘴。 “嚼。” “……” 梅因库恩下意识地听命,一嚼,鲜美的滋味在舌上绽放。 “!好、好吃!” 他立刻弃了无味的衣袖,立着耳朵,眼睛亮闪闪地盯着钟离手中的筷子。 能看见梅因库恩这么积极地吃饭可不容易,钟离笑意微深,又夹了片薄如蝉翼的生鱼肉,径直塞进他嘴里。 “千年海兽的心头肉,可遇而不可求,不过能得你的喜欢,也算是他的造化。” 猫果然还是偏爱海鲜啊,真糟糕。 长筷如喂小鸟一般优雅而迅速地夹了半盘后,钟离不无遗憾地在梅因库恩眼前晃悠晶莹肉片。 “真吃不下了?” “咕噜。” “你还是再吃些为好,积攒体力。” “咕噜。” 梅因库恩眯起眼睛,露出满足的模样。 “好吧。” 放下这盘不会有人再动的千金菜肴,摩拉克斯伸出双手,开始有规律地抚摸梅因的耳朵,按揉他的脑袋。 精妙的手法直挠得猫昏昏欲睡,醉生梦死。 “钟离…”他软软地叫。 “嗯?” “你今天…好像特别好。” “我平日里对你不好吗。” “都好,但今天特别好…为什么呢……” 一连串的轻微呼噜在钟离的掌中震动,摩拉克斯就知道他现在已经被撸得舒服极了,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刻。 “…为什么呢…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那揉捏双耳的手忽然缓缓松开。 “小恩先生。” “嗯?” 一个沉厚的拥抱,带着熟悉的香味,缓缓笼罩住被锁在轮椅上的青年。 “不要害怕。” 神明在他耳边说。 “什么坏事都不会有。” “嗯?” 怀抱松开,梅因有点困惑地张开眼,在因舒服而变得过于迷蒙的视线里,他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一黄,一绿,不知道在门后站了多久,又看了多久。 “艾、艾尔海森!” 懒散的绒耳瞬间崩紧,梅因库恩将右臂压在身后。 “你、你怎么在这里?!” 赛诺告密? “我来此地是为了将你带到……” 梅因库恩感觉到有一束十年如一日的冷淡视线扫来,从头到脚,从王冠到旧衣裳,再到略显惊惧的美丽面颊。 “……啧。” 鹰隼的眼从猎物的身上飘移开来,艾尔海森抬腿,轻踢了呆愣的卡维一脚。 “你说。” “不要把自己不想干的活都推给我!我又不是大慈树王!……那、那个,贤王啊……” 在身上擦了把手心的汗,卡维知道让艾尔海森来说只会更糟糕,就强笑着安抚。 “你就当要配合我们演一出戏,很多都是假的,都不是真的,等戏剧结束,一切也就都好了…你不演也行,就在那里乖乖睡觉,醒了就发呆,什么也别管…” 梅因库恩拿手挡住脸,“我们、要去哪里演戏,卡维?” “枫、枫丹。” …… “我不去——!!!” 第168章 初到枫丹,芙宁娜直接…… “我不去!!” 凄厉的嘶吼撕裂空气, 稀薄的黑雾从梅因庫恩体内疯狂溢出,猛地砍向輪椅前方的横杆。 然而,梅因庫恩却没有听见熟悉的金属碎裂声, 反倒听见一声嗡鸣,金色的屏障携着龙纹在周身展开,輪椅仿佛成为四方的囚牢。 “这……?!” 梅因庫恩难以置信地再次催动力量, 黑雾却尽数被那柔和而不可撼动的金光吞没, 可当他徒劳地伸手去推时, 屏障却又如幻影般消散无踪。 “为什么…” 这屏障……只禁锢他的妖力? 身体虚弱时,殘留不多的情绪是梅因庫恩唯一的護身手段,可是现在,连这点仅剩的爪牙也被精准剥夺了。 ……彻底的无力之人。 “鐘离!!!” 惊骇之下,梅因库恩向仙人伸手, 想讨一个拥抱,或者别的什么能讓他安心的东西。 可鐘离转身时, 下摆却露出屏障上同款的龙纹。 “……鐘离?” 求救的尖叫猛然化为气音,堵在嗓子里。 ……是你…做的? 为什么是你? “小恩。” 在梅因库恩不敢置信的視线中,神明弯腰, 伸手,微笑,最后一次抚摸他的头。 “去熬过这新生前的阵痛。” 不等梅因库恩熟练地去蹭,那手又被极果决地收回。 “艾爾海森先生, 卡维先生。” “把他推去吧,他已经不能再跑了。” “楓丹再见, 小恩。” …… “钟离!!!”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在梅因喉间炸响,“你不能这样!我不想去!我不想去!艾爾海森!卡维!!” 但人影如同索命的厉鬼般向他走来,梅因库恩拼命去推胸前的横杆, 也毫不顾忌地大量放出积攒的黑雾,但所有努力都是徒劳,艾爾海森順利地扶上把手,他最后只能声嘶力竭地探出身子,用仅剩的手掌探向钟离的方向。 “救救我!钟离!” 别讓我这样,狼狈落魄地回到哥哥面前! 指尖从帝君的衣襟上擦过,梅因库恩被迅速地推走了。 “艾爾海森!!” 他在禁锢中疯狂扭身,整洁的衣衫再次凌乱,梅因库恩压住艾尔海森推轮椅的手,一口狠狠地,狠狠地咬了上去! 卡维大惊:“艾尔海森!” “没关系。” 艾尔海森任由他咬,腳步迅捷不停。 “我有提前换上防護手套。” 意料之中的抵抗。 左右横甩头颅撕扯,嗯,梅因库恩应该是下了死口。 但没关系,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无法咬穿特制的手套。 啊,松口了,看来是意识到了这点。 聪明些,快妥协吧,你无能为力了。 “艾尔海森,艾尔海森…” 看着手套愣了一会,梅因抿起嘴唇,一扫疯狂,竟仰头露出个乖软的,略带讨好的笑。 “别带我去楓丹好不好,求求你了……” 身下的轮椅突兀一震。 艾尔海森垂目,眼中的奇特红蕊颤动几秒,最终缓缓地与梅因库恩的兽瞳对視。 “求你了!” 梅因库恩以为这有用,也不再藏自己的斷手,扭着身子,直直地把殘肢往他胸口怼,讓他看。 “艾尔海森,我的维齐尔!你看我,你看,这里很痛的……” 他呜咽着摇头上的皇冠,垂低耳朵,极尽弱态。 “我都这么惨了,你就讓让我,听我一回,順着我一回,好不好?艾尔海森!我不想去楓丹!!” 为达目的,他已不择手段。 “嘶…” 卡维輕吸一口气,腳步渐渐犹疑。 “贤王,你别这样……” 这一幕的冲击性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他莫名想起与梅因库恩的初见,那个怀抱神明从高空落下的,不可一世少年人。 那回忆让他有点想抬起手臂,擦擦眼睛,或者是抱抱猫儿。 “向你保證,一切都安排好了,真的,不会有人伤你,你怕的事全不存在……” “贤王。” 艾尔海森打斷他的话。 “许久不见,你行事聪明了许多,竟然也会使用计谋了。” 卡维怒:“现在是说这话的时候吗?!” “维齐尔,既然我有了进步,那我可不可以不去枫丹了?回须弥……” “是什么改变了你,是这条残缺的手臂,还是看不见希望的未来?” 无视一切嘈杂声音,艾尔海森按下他高举的残肢,想了想,又生疏地将手放在猫耳朵上,学着钟离的模样揉了揉。 “无论是为什么,我都不太喜欢,你最好快些给我改回来。” 他说完这句话,就开始狂奔。 推着轮椅,向着港口,不顾一切地狂奔。 “艾尔海森!” 猫愣了一下,竖瞳缓缓漫上湿意。 因为他已知晓,艾尔海森的心意已决,不可动摇。 就像他说拒绝辅佐后,就真的再也没有帮忙收集过一次负面情绪一样。 “你真是个、真是个冷漠无情的坏蛋!呜哇哇——!” 挣扎,哭吼,战栗,拿头撞椅背,咬艾尔海森来护他头的手,直到力竭。 “我不去枫丹!!” 他晕过去,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的。 * 赛诺在船上接应他们时吓了一跳。 “不是说有办法不用武力强迫吗?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哎呦,这小花臉。” 散兵心里也纳闷,凑近去看梅因库恩身上有无外伤。 “敢情不让我和大风纪官直接绑人的原因是另请了高手?怕我抓猫时不小心把他捏死?” “相信我,钟离先生已经拼尽全力在安抚了……”卡维晃晃悠悠地帮艾尔海森将沉睡的梅因库恩抬上了船,放平在床上。 “但只要一听是去枫丹就直接疯了,什么也听不下去……” 他累得不輕,问题却不出在身体,而出在精神。 “唉,我们就非要来这么一出吗,就不能直接把他药晕,让他一觉睡到计划结束吗?” “知道你心疼,但不行。” 赛诺拿来湿布,耐心擦去梅因库恩臉上的泪痕,重新调整他的衣服,王冠,如给雕像扑去浮尘。 “针对梅因库恩的審判,少则数日,多则数月,再好的迷药也会有失效的那一刻,若是他一睁眼却发现自己正被人类指着鼻子批判,只怕是会生生吓出病来,还不如现在先提前给他个预警。” “虽然痛苦,但不至于在審判庭上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也对。” 卡维安静下来,不再抱怨,看着梅因库恩发呆。 惊心动魄的哭嚎离他而去,此刻的青年王者身上,只剩下静谧的……美丽。 卡维还记得自己站在仙人门前,被过人容颜摄住脚步的场景,就连身旁那素来沉稳的艾尔海森,呼吸也慢了一瞬。 “如果当初没打那面具,就让他光着脸出门……” “是不是爱他的人,还会更多些?” “呵!”散兵轻笑一声,“你焉知美貌带来的就只会有好处?依我看,它更可能会带来恶意与窥探呐。” “这么好看谁还忍心下手?反正我是不忍心。”卡维以己度人,欣赏的心思一上来,就暂时忘了沮丧,把着梅因库恩的脸反复观看。 “也不知道那千百年前的花神,和梅因库恩比哪个更胜一筹?” “哼,天真的蠢货……” “喂!毒舌小子,我又怎么你了!” 在二人的争吵声中,艾尔海森捧着书观看,却好半天也没有翻一页。 终于放弃,他拧拧眉头,不再尝试,出声加入二人的对话。 “卡维,最近心情如何。” “嗯??”卡维惊,见了鬼似的看艾尔海森 “你怎么突然关心我?” “快说。” “挺好啊,都挺好。”卡维狐疑地思考最近自己的生活到底有什么异常,竟能招来艾尔海森的关注。 “工程已毕,甲方也满意,钱也在账上,一切都顺顺利利……” “无抑郁情绪?抗压能力正常?认知能力完好?” “当然!妙论派之光岂是浪得虚名!” “…也不错。” 他重新拿出书本,翻开一页,对着沉思,想看又看不下去的样子。 “喂,太莫名其妙了吧!”卡维把手放他书上不让他读,“你突然问这些干嘛?你明明知道我天天春风得意!” “放一边去。” 艾尔海森扒开他手不配合回答,散兵却大笑着戳破,“哈哈哈!卡维,他在怕你进不了歌剧院的门呢!” “我手续都全了,还是个證人,怎么就进不去歌剧院的门?” “啊,忘记和你说了,卡维。”赛诺为他解释,“这次的审判开始前,所有参与人员都必须先参加心理测试,如果不达标准,就不会被允许在观众席上落座,证人也会在作证后直接请出歌剧院,不能看完全程。” “怎么还有这种规定?”卡维茫然,“看来我做测试时还得小心些,要是没过就白来了。” “倒也不至于,枫丹风景不错,纳西妲也会同步放转播审判,按旅行者的话讲,那叫打码删减版……” 船只一晃一晃,最终于柔灯港停靠。 艾尔海森将梅因库恩重新放回轮椅,调整他的椅背,让他睡得安然且舒适。 “水的故乡啊…”在升降梯里时,卡维的兴致就在随着高度升高而拔高,“梅因库恩所出生的国度,会是什么样子呢?” 想必定有连绵不断的海,和一望无际的蓝……? 卡维擦擦眼,反复查看眼前的景色。 “脚下好多……山峡?我们还在沉玉谷?” “是曾经的海峡,你忘了梅因库恩这些年来做的一切。” 推着沉睡中的贤王,艾尔海森站在高高的港口,俯视远处阳光下的遗迹。 正有科学家穿着雨靴在其中穿行,他们为存留的古迹兴奋,也会悲伤拾起搁浅的贝壳。 梅因库恩,你伤害的和你拯救的,到底哪一个更多呢。 你体内交织的爱与恨,又会为你导出怎样的结局。 艾尔海森心生好奇,但此刻让他更好奇的是…… “芙宁娜大人。” 他回头,看向身后越聚越多的护卫。 “今有草神、雷神莅临枫丹,又有仙众,骑士接连赶来,至冬方更是派出仆人、女士、公子三位执行官,贵客林立,身为东道主的您却一个也不亲身接待,反而到这里来接待起一个小小的罪犯吗?” “废话少说!” 芙宁娜脸色苍白,芙宁娜斗志昂扬,芙宁娜一扬手杖,坚定下令。 “我是正义之神,优先关注罪犯有何不妥?克洛琳德,把人给我抢过来!!”—— 作者有话说:明天不更新,因为崩铁更新。 第169章 偷渡失败,龙人猫雨中…… 芙寧娜, 不要信任任何人。 不要信任那維莱特,信任公义的化身。 他曾因公义的审判而被你所愛,今日也将因公义而被你所惧。 因为你无法确定, 那公义,那公义…… 会怎样降到这无辜而受難者身上! “芙寧娜大人?……我认为这样有些于理不合,梅因庫恩先生应当被交接到警备队手上。” “人人都说愚人众是强盗匪徒, 可依我看, 这楓丹, 也未必不及至冬啊?” 不要信任任何人,芙寧娜。 你的护卫会因质疑而抗拒你的命令,恶名昭彰的前执行官竟能扮出守护的姿态。 “楓丹的秩序,好像并没有所传扬的那般严谨。” “等等!他就算是真犯了大错,也不至于直接招来神罚吧?!” 对我摆出这副焦急的样子是在做什么, 怕他受苦嗎?怕他横死嗎?谬误的臣子? 可是在推他来之前你们就该知道,枫丹法律, 不是没有死刑的啊! 不要信任任何人,芙寧娜! 他已因无望的救世而深陷虎狼,众国叛离, 此刻,唯有你,唯有知道一切真相的你,拥有必须拯救他的理由! “讓开, 须弥的維齐爾。” 微微抬起下巴,神明傲慢且轻狂, 芙宁娜将手掌直接貼上轮椅的背板,以少女之身逼視扶握把手的成年男子。 “是不是纳西妲对你们太过宽容,讓你们错觉魔神是很好说话的存在?” “我惩治我国的罪犯, 与你们何干?放心,被奴役成仆的冤屈,我自然会替须弥报应在他身上,至于现在,維齐爾,松、手。” 心脏都要跳裂,芙宁娜微笑着扬起她的异瞳,与艾尔海森对視。 人也可以有这么冷漠的眼睛嗎?芙宁娜几乎以为自己的灵魂会被其冻裂,但好在没过多长时间,那双锋锐的眼睛就露出一抹困惑,然后竟安静地退让了。 “如你所愿,請,神明大人。” “艾尔海森!你疯了?!你怎么能把贤王给她??” “!” 无視须弥方的内讧,芙宁娜立刻扶上轮椅的把手,用体溫盖住艾尔海森留下的余热。 正义之神啊…… 我竟做到了。 “事已至此。” 克洛琳德叹息一声,不知道神明又在发什么疯,只能像往常一样听之任之。 “芙宁娜大人,我帮你推吧。” “我自己来!” 很少亲自做体力劳动的芙宁娜这次却出乎意料的固执,她難掩惊慌地左右扫视了港口的美露莘护卫后,就腰腿用力,迅猛快速地将人往自己的巡游艇上推,动作大到连不适合运动的礼服都显出紧绷感。 “芙宁娜大人?” 克洛琳德这次是真的好奇了。 “你为什么要对一个被多国所告的罪犯……” “……” 连敷衍的回答都没有,剛一上船,轮椅剛一放停,神明就一个拧步旋到罪人的正面,蹲下,目不转睛地看昏迷的猫耳青年。 “?” 克洛琳德也微微弯腰,跟着看,没看出什么端倪,只看出这人虽然虚弱憔悴,却难掩极美的容貌。 我和娜維娅曾经追查的猞猁,长大后竟是这个样子。 克洛琳德有预感,上至蒸汽鸟,下至十八流小报,所有新闻的头条都将被这张臉占满。 所以水神对他特殊是因为他长得漂亮?有那么一点可能吧,毕竟芙宁娜平日里也喜欢美的事物…… “……” 看着看着,克洛琳德忽然心中生起了一丝遗憾。 “如果我当年就有现在这般的实力,也许就可以在曾经的猞猁围捕战中帮那维莱特逮捕他。” 她惋惜地垂视梅因庫恩的断手。 “也好过让他后来犯下更多罪行,歧途难返。” “不。” 沉默的神明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断续,如同呻吟。 “你什么也,什么也不知道……” “?芙宁娜大人,我要知道什么?” “……” 呻吟声骤停。 “大人?” 护卫刚想疑惑追问,却听见素来亲善的芙宁娜以极威严的声音发出一道指令。 “克洛琳德,转过去,别看我。” “是。” 神明的命令,不可不从,克洛琳德转过身去,忠诚顺从。 但与此同时,她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黄玫瑰图案的小镜,隐秘地放在掌心后窥。 “……!” 克洛琳德,逐影的猎人,无私的裁决者啊。 她于镜中窥见,那无忧无虑的女神,万万人所愛的明星,在罪人的颈间放下自己尊贵的头颅,随后肩膀颤抖,幅度渐劇。 ……这是?芙宁娜大人在哭?! 真的在哭,虽然一声泣声也无,但她伸出手反复搂抱那人的身体时,将那人的断臂貼在自己臉颊上感受时,都能露出被憋红的脖颈和湿漉漉的臉,她哭得辛苦,但是一声泣声也无。 “!!!?” 神明也会哭?还是抱着猞猁哭?克洛琳德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挪动镜子想看更多的细节,她有预感,她好像不小心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但神明吝啬,不肯给太多细节,在几次大力的拥抱后,白发的少女放开青年,眼里忍着泪,将他摆回一开始的姿势,又拿出手帕,擦眼,擦脸,向皮肤扇风降溫,她一声不吭地哭了一场,又一声不吭地变回优雅的主宰。 末了,她开始重新微笑,第一次还有几分苦涩和扭曲,但很快就变得自然而熟悉。 最后,她笑着对罪人唇语。 [你的真容,要比通缉令上画的美丽千万倍呀,今日,我终于得偿一见了。] ……之前没见过面?这感觉不像啊。 “克洛琳德,转回来吧。” “嗯…嗯。” “怎么啦,精神不济的样子。” 芙宁娜笑她,又极其自然地吩咐了一句,“把目的地改改,我要去海露港。” “嗯…嗯?”克洛琳德回神,犹豫地看向梅因庫恩,“不先去歌劇院或沫芒宫吗。” “我在这里,你还怕犯人逃了不成?”芙宁娜笑着打趣一声,“好啦,不是都说近几年枫丹水位又开始上升了嘛,我去港口看看,有没有给交通造成影响,看完就立刻回去……” 我记得您不是都已经看许多次了吗…… 压下口中的疑问,克洛琳德并没提出疑义,只是下船后跟芙宁娜的脚步更紧了些。 她一到港口就和路过的商队打招呼,“嘿,我亲爱的臣民!看看这圆润的泡泡桔吧,你要把枫丹的恩泽散布到何方?” “散布恩泽?对对对,芙宁娜大人!锁国令开了,我要去稻妻卖些泡泡桔,求您保佑我大赚!” “哦……” 兴致渐失,她又胡乱地问了些问题,很快就转向另一个商队。 “亲爱的朋友们!你和你们的货物要去往哪里?” …… “蒙德?这……” 又问了几个商队,在听到某个回答时芙宁娜脸色一晴。 “克洛琳德,你就在这里坐着休息吧,我随便找人再聊聊,放心,我就在你视线之内,不会离开的!” 克洛琳德看着芙宁娜在人群中行,裙摆如同雀跃的浪花。 而子民们则不断向她搭话,是妄图让浪花停止的礁石。 “芙宁娜大人!求您保佑我一路顺风!” “瞧你这不安的模样,芙宁娜大人肯定会的!毕竟你看,神明大人为了保护我们免于灾难,连海水都要抽干了!” “是啊,有芙宁娜大人在真安心!” “不是我做的哦。”神明为他回头。 “芙宁娜大人又在说笑了,不是您,如此伟业还能有谁做到呢?” “谁知道呢。”白发的少女意兴阑珊地错开话题,“也许是某个爱国的愚公一勺勺舀的也说不定?” “嗨!怎么可能,只怕他生生累死在海里,也舀不完一星半点啊!” 芙宁娜不再说话,只是轻轻哼起了歌,在水一般温柔的歌声中,大部分人都识趣地安静聆听,但偶尔也会冒出几个吵闹的人来。 “芙宁娜大人,我听说流窜多国作案的连环杀人犯猞猁被捕了,这会不会影响枫丹的国际形象?” 唉,连歌都不能好好唱。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从海露港离开,只是坐在克洛琳德旁边,守着她,发呆。 克洛琳德在这时候,谨慎地看了眼她还不错的脸色。 “芙宁娜大人,你在等什么。” “等月亮升起,等传说中的月神将希望撒下,水畔开满未来的花。” 神明和神明之间,彼此间是怎样相处的呢?克洛琳德认为她们不会太和谐,因为芙宁娜至今也没有去见草神雷神一面,只是将一切沟通都交给那维莱特代劳。 “真的是在等月神吗。”于是她问,反握住神明的手腕。 “不是在等你刚刚买通的虔信者,将梅因库恩先生偷渡到前往挪德卡莱的商船上吗。” …… “你说什么呢?” 她语气平稳,可是剧烈波动的脉搏是无法骗人的。 “梅因库恩不是在我的船上吗?我的护卫会好好看守他的……” “那不难处理,只要随便给你买通的虔信者个能代表你的贴身信物,护卫们看了,自然会让他们把人带走……就是迫不得已要硬抢,最强的我在这里被你扣着,其他同僚措手不及之下,胜算也不高。” 克洛琳德用她紫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神明,而芙宁娜微微歪头,露出一个略带困惑的表情。 “你新编的剧本?不太严谨呐。” 负隅顽抗。 “我教你该怎么修改吧,首先……” “芙宁娜大人。” 克洛琳德面上无表情,心中却有些不忍。 “請您,回头看看吧。” “唔?又耍什么把戏?” 芙宁娜微笑着回头。 …… 克洛琳德感受到手下的动脉剧烈地跳了一下,然后就是一波近乎凝滞的寒凉。 “芙宁娜女士。” 高大的审判官站在她的身后,双臂托抱独手的青年,用力甚大,似保护,也似监禁。 “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克洛琳德想过,面对自己叫来的审判官,芙宁娜可能会有许多种第一反应用来保护己身的尊严。 趾高气昂的训斥,比如‘我可是神!没有对你解释的必要!’ 色厉内荏的恐吓,比如‘怎么?那维莱特,质问我,你这是要造反啊?’ 都是些很常见的反应,可她独独没想到这个。 “……那维莱特。” 神明的脸上分明还维持着微笑的表情,泪却兜不住了。 “你给我把人放下!!!” 起身,扭转,飞扑,几乎忘记尊贵,芙宁娜一把抓住梅因库恩垂落的残臂,下拽。 “给我放下啊!!!” “芙宁娜大人!” 克洛琳德立刻站起,用身体挡住神明失态的一幕,并庆幸这里的人已经被审判官下令散去许多。 “放下!放下!放下他!!” “停手……请别责怪芙宁娜大人,她今天心情不好。”她试图向那维莱特解释。 “我知道。” 克洛琳德很快就发现,自己做了多余的解释。 审判官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鲜明的哀恸。 “请停一下,芙宁娜女士……” 神明不听,一直在固执地拽,那维莱特就将右脚后撤,脊柱笔直,单膝触地,视线与她的肩膀平齐,梅因库恩也如芙宁娜所愿,被放下了。 “松手!” 她又不满足,狠狠地去掰审判官揽着猫的手掌。 她将手伸进那维莱特怀里时,那维莱特就空出一只手来,有力地揽住少女的肩膀,按向胸膛。 “请相信我,芙宁娜。” “那维莱特心中的痛苦,绝不比你的少上半分。” “那你就放他走啊!放他走!” 有泪滴入水龙胸口的领巾。 “绝不。” 公义的龙王啊,他一手揽着残破的学生,一手抱着哀痛的神明,眼中无泪,空中却下起绵绵的雨。 雨势渐大。 第170章 十年难逢,异邦客聚歌…… 萊歐斯利闻讯赶到时正看见三人抱头痛哭。 啊, 开玩笑的,其实他到现場的时候根本没人在哭。 芙宁娜早已擦好了泪在长椅上端坐,那維萊特在她旁邊垂眉遮掩悲伤, 而那亲爱的小梅因,更是昏沉地倚在審判官的怀里,未曾醒来, 又何来哭泣。 但萊歐斯利知道, 如果能有一个機会, 一个不用顾忌任何身份、尊严、责任的機会…… 那相拥而泣的場景,又何尝只会是虚构? “唉……” 他刚叹息一声,就看见龍的竖瞳淡淡地向自己扫来。 “公爵先生。” 那維萊特收紧手臂,锢住他瘦弱的梅因。 “身为犯人家属又身居高位的你,理应退讓避嫌。” “是这样没错。” 莱歐斯利轻笑一声, 伸手将胸前狼首的钢徽遮盖。 “但这里站着的不是公爵,只是个来看望弟弟的兄长。” “就算是这样……” “算算时间, 距离我和他上次的再见又差不多十年了。” “幼时一别近十年,少时一别近十年,总共差不多二十年, 哈哈哈……竟是比我和他相處过的日子加起来,还要多出两倍有余。” 一点点事实的阐述,莱歐斯利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那維莱特就忍受不了般将身子向芙宁娜的方向微侧, 给公爵讓开空座。 “请坐在这里,莱欧斯利, 在我的注视下……看你的兄弟吧。” “但是他很虚弱,恐怕不会醒来与你相会。” 合理的监管,莱欧斯利理解, 梅洛彼得堡也是不容许罪人和家属独處的,莱欧斯利欣然坐下,接过被还到自己怀里的青年。 “啊,梅因…” 掀开叮当作响的半指手套,梅因库恩刚一落怀,莱欧斯利就怔然伸出赤掌,撫上青年清瘦的脸颊。 “你…长大了呀,成熟了许多。” 在所有重见梅因的人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先感叹他的美貌的。 “但是…长得不好。” 他摸完梅因的脸,手就顺着向下捋,捋过他过于凸显的喉结,捋过他节节鲜明的颈椎,捧起孱弱的手臂,轻吻玄岩的断面。 “贫瘠,枯败,梅因库恩,你长成了让我难过的模样。” 他说完这句话,就把梅因库恩夹在腿间,像抱娃娃一样抱在怀里,安静地沉默了。 “莱欧斯利…” 淅沥雨声中,那維莱特似乎是开口讲了些梅因库恩可以拥有的医疗福利,但莱欧斯利都没听清,他只听清最后那几句。 “我会为我将在梅因库恩身上所做的一切,感到遗憾。” “但是莱欧斯利,你知道的,我、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把他带走、” 他的语句开始莫名磕绊,是百年不曾出现过的状况。 “总而言之、就算是你怨我,莱欧斯利、我也会公正審判,就算判决结果很糟糕,我也会执行……” 天啊,看看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吧,此刻竟慌乱如迷途的幼兽,究竟谁才是即将被推上審判席的那一个? “我将、我会……” “够了,那维莱特。” “……抱歉。” “为何抱歉,审判官。” 莱欧斯利抱着人抬头,目光清醒却并无恨意,反而带着一种深切的、近乎悲哀的理解, “我爱的就是这样的你……这份永不偏移的公正,所以,尽管去依法行事吧,我的好朋友。” “莱欧斯利……” “莱欧斯利!!” 颤抖与惊愕的声音一同响起,芙宁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莱欧斯利!你在说什么?你要任由你的兄弟回归地脉嗎?在那群道貌岸然的须弥人面前被斩首?在那群不可理喻的蒙德人面前被侮辱?那维莱特,你不能如他们的意!你得赦免他,至少也不能判梅因库恩死刑……” “芙宁娜,这不是我能决定的事,罪行的判定要看事实和證据。” “那不就是死定了嗎!?” 眼前一黑,芙宁娜几乎是求救般地看向莱欧斯利,“就算不是亲兄弟,也有几分情义在吧?公爵,你不能就这样不管他……” “芙宁娜,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主诉的纳西妲对梅因库恩态度微妙,要求沫芒宫提供的协助里也看不出加害之意。” “天啊!你怎么能信任那帮油滑狡诈的人!”芙宁娜大怒,伸手直指被莱欧斯利压在下巴底下的须弥皇冠。 “看看你弟弟都被忽悠成什么样了?上面十分之一的宝石都是假的,居然还有玻璃在其中滥竽充数!” “……嗯?” “是真的,他被须弥人骗了。” 水龍小心斟酌语句,“梅因库恩先生大抵是不太会辨认宝石,只知道皇冠漂亮……” 莱欧斯利立刻捂貓耳朵,“别在意,梅因库恩,你笨笨的样子也很可爱。” “公爵!!你的关注点怎么回事?” 芙宁娜气極,挤过椅子中间的龍王怒视莱欧斯利,“我现在和你商讨的,是很严肃的问题,如果我们不拼尽全力挽救,那么被四国联合控告的梅因库恩真的有很大的死刑可能!” “要拼尽全力挽救。” “对!所以停手,专心点,别再玩他耳朵了!” 莱欧斯利平和的声音忽然一沉,“要拼尽全力的人,也包括你嗎,芙宁娜?” “?” 芙宁娜直觉有哪里不对,谨慎地开口,“当然,怎么了?” “唔,这些年来,我总在想雷蒙多先生说的那个,可以把黑水转化成能量的机器,还有那维莱特先生说的,梅因库恩所操纵的水体含着憎恨与恶意。” 莱欧斯利忽然伸手,指向港口下阳光暴晒的海坡。 “神明大人,那灭世的预言真的像你所说的一样,都是假的嗎。” “……当然!” 芙宁娜立刻摆出莫名其妙的神情,藏住手心的冷汗。 “怎么突然担忧起这么过时的预言?放心吧,有我这个神明坐镇,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她不说这句话还好,说完后,就连那维莱特也朝她露出探究的神情。 “草神和雷神身上的气息,好像和你的有些许不同……” “一个是被囚禁五百年的,一个是自我封闭五百年的,身上都有些灰味也正常。” “是这样吗?” 那维莱特似乎是被忽悠了过去,但芙宁娜一点都不敢怠慢,因为莱欧斯利正怀抱着他沉睡的兄弟,眼神幽邃地看着她。 “怎、怎么了?” “真的不能说吗。” “说、说什么?” “芙宁娜,我们曾经相处不多,但十年下来,已经足够让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仁爱,慈悲,热情,善良,是个好人。” 她向来淡然的子民忽然示弱一般弯下腰,向她敞开怀抱,露出其中奄奄的貓耳英雄。 “说出来吧,他现在需要拯救的功劳来挽救恶名……” 姿态谦卑,堪称祈求,但芙宁娜的反应也相当干脆利落。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板着脸,优雅地从长椅上站起。 “想来克洛琳德也要在外面等急了,所以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离开的脚步不急不缓,可莱欧斯利却莫名品出恐慌的气息。 “芙宁娜。” 他最后一次追问。 “说出来,枫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吗?” 否则,他实在无法理解像芙宁娜这样的好人,为何会对试图救世的梅因库恩见死不救。 “什么乱七八糟的?” 神明脚步不停,身影渐远。 “仔细想想,梅因库恩和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就是当猫时摸起来挺软乎的,我也不是非要救他不可……” 看来是了。 “啊…梅因库恩……” 他不自觉地揉起兄弟的脑袋,一下一下地发泄,“合法的受雇佣者会留下契约,不合法的受雇佣者会留下主子的信物,你呀,你呀,怎么就这样随意地,毫无安全保障地把自己给卖啦?” “所以,我们这些年来的猜測都是真的。”那维莱特的呼吸急促起来,他转过头来,几乎是难以置信地看向昏睡中的猫儿。 “以憎恨救世,这可能吗?” “我不清楚,那维莱特,一切都只是推測,连一个完整的證据链也没有。” 啊…证据,说到底,如果无法从芙宁娜口中证实那灭世预言的真实性,那梅因库恩所做的一切都可以算成疯子的狂想,可能还会被加上几个破坏海洋生态的罪名。 但是、但是—— “就算是没有证据,就算他确实为救世而犯下诸多罪行,他也不该沦落到如此千夫所指的境地!”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还有芙宁娜是怎么回事?她的气息分明与魔神相差甚大,为何拒不承认?她的痛苦不是假的,也切实地在为梅因库恩流泪,所以是谁在逼迫她伪装神明? 两个巨大的发现几乎要将水龍的脑子炸晕炸懵,他站起来,焦虑地跺了会步,最后悲哀地发现了件事实。 “我很遗憾,莱欧斯利。” “即使梅因库恩确为拯救枫丹而在他国犯下罪行,只要那些罪行真实不虚……谕示裁定枢机依然可能在四国汹涌的民意压力下,判处他極刑,死刑……依旧是极大的可能。” 这事实让他悲哀极了,他停滞脚步,低头垂视着梅因库恩,听他迟缓的心跳,看他残破的身躯,无血色的脸贴着兄长的胸膛,黑与白对比鲜明,正义啊,我非要为这孩子下达有罪判决不可吗?他看起来已经活不长了! 就任审判官四百年,那维莱特头一次心中有了想逃班的冲动,窗外暴雨连绵,龙王心中凄凉。 “莱欧斯利。” 他无力地坐回公爵的身邊,小孩子般无助,“我好像陷入前所未有的痛苦中了……” “那是因为你的道德感太高了,我的好审判官。” “莱欧斯利,为什么你的心情好像好多了?”水龙困惑地看向他,“在知道芙宁娜绝不可能出庭作证后,你应该为梅因的厄运焦虑才是。” “哦,按道理来说是该这样的,只是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 莱欧斯利空出一只抱着梅因的手,安撫性地拍拍水龙王的肩膀,姿态和龙王不久之前安抚芙宁娜的动作差不多。 “为拯救枫丹而遍体鳞伤的梅因库恩,真的能狠下心来,在其他的国家里犯下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吗?” “你的意思是?” “就像是我信任你一样,我也信任梅因库恩,安心吧。” 莱欧斯利微笑着,一手搂紧龙王,一手搂紧沉睡中的猫儿。 “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这话既是为了安抚龙王,也是为了安抚自己。 “哪怕歌剧院座无虚席,神明人类仙众妖怪济济一堂只等我开庭?” “也许都是来救人的呢?不忍看我这个黑发人送…额,灰白发人?” 哪怕被这么劝慰过了,那维莱特的心中还是一点底也没有。 预定的日子到了,那维莱特在歌剧院门口不太想进去,就停在外边看观众有序进场。 “什么叫本大爷的心理测试不过关!阿忍都能进去我不能??” “亲,这边显示您的心理年龄只有六岁,未达到入场标准呢~” “啊啊啊啊!不可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要再测!” “行了老大,我不进去了,我在外面陪你看转播版……” 什么转播版?不,这个并不重要,那维莱特疾走几步,拦住正往里进的璃月仙众。 “你是谁?”他问钟离。 “在下理水叠山,幸会。” 摩拉克斯微笑,对年轻的龙王点头致意。 “?” 大惑不解,那维莱特转向旁边金角的男子。 “你是谁。” “我是削月筑阳,你好。” 若陀龙王面不改色。 沉默片刻,那维莱特委婉提醒,“似乎和递交上来的材料出入较大。” “怎么会这样呢?” “本仙亦是不知……” “那个,帝、咳,大人们。” 魈在身后悄悄捅这一神一龙的腰,轻声提醒。 “你们的仙号,报反了,钟离大人,你才是削月筑阳……” ………… 沉默片刻,钟离猛地往若陀身后一躲,留老友自己去应付这陷入混乱的龙族小辈。 “都怪他俩……啊不,我俩平时形影不离,有些叫人分不清楚了,那维莱特先生,你莫要见怪。” 那维莱特没法听清他在说什么,因为他注意力全被一个腰上挂着大玻璃球子的吟游诗人所吸引。 “迪卢克,借我躲躲,唉,咱家的龙不肯跟我来……” 如果是平时,那维莱特还能对着神明带玻璃球的场景笑出声,但现在,他只想下雨。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全在枫丹,全等着看梅因库恩的审判…… “那维莱特?” 公爵接收到一个目光涣散的水龙王。 “怎么这么个表情?等等,为什么推我走?” “听我说,莱欧斯利,你快逃难吧,因为你弟弟他一定是在外面犯了毁天灭地的大罪!”—— 作者有话说:对了,有关审判程序啥的内容最好不要较真,纯虚构。 毕竟咱也没上过枫丹审判庭,咱没见识。 170-180 第171章 水龙王怒,审判混乱进…… “不会有事的, 好先生,去做你应做的事吧……” 那維萊特真搞不懂,萊歐斯利听完后到底是怎么还能如此镇定的。 “你大抵是没有听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除了至冬和纳塔的神明,七执政中的……五个已经齐聚楓丹了,而他们上一次这样集体出动, 还是五百年前坎瑞亞的覆灭。萊歐斯利, 就算是这样, 你也要坚持认为不会有事嗎?” “那維萊特,冷静些。” “不,也许不应該只让你一个人去避险,楓丹的普通民眾最好全都要紧急疏散——” “冷静,審判官!” 有力地压住那維莱特的肩膀, 莱歐斯利一下一下轻拍他的后背。 “正因为眾神都在此,所以我反而更确定我的推测。” “拿出證據给我。” 那維莱特反手抓住他, 严肃地不让他再靠近歌剧院一步。 “否则,我必不让你入庭,将你的性命暴露在危险中。” 这哪里能有什么證據?莱欧斯利只能尽力安抚这明显受惊了的年轻龍王, 用他低沉的嗓音耐心解释: “想杀死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但若是想拯救一个人……” “我想,就算是神明,也必須要親自出马, 拼尽全力吧。” * 就算是莱欧斯利说的很有道理,那维莱特依旧觉得很不安。 他提前坐在審判官的高位上, 满怀忧虑地看着猫耳的青年被医务人员推入歌剧院,推上被告的席位。 他被推进来的时候各国的观眾都纷纷避让,以目送之。 只有刺玫会的小姐冲上前, 将身体挡在轮椅的前方。 “醒醒!我有话要问你!老爹别拦我!喂!小恩!” “这不合规定!至少要等他醒来再審判!!” 大小姐的呼声引起了一部分人的赞同。 “是啊,就算他是那个传说中的猞猁,那也不能不让人为自己辩解……那维莱特大人!这合适嗎?!” 这当然不合适,那维莱特也曾向主诉的纳西妲强烈抗议过。 “正义之国的審判官啊,我理解你对规则的坚守。”孩童样貌的神明看起来十分难过,“但请相信我,就算他真的清醒,他的心理与精神也无法让他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一句。” “除了哭嚎和尖叫外,他什么也不能回复你的正义,那维莱特先生,不如让我们快快将医疗的针头扎入他的皮肤,让疼痛在他的梦中过去,也好过清醒着迎接惊惶苦痛。” 你既然如此体恤他,又为何要向我控告他? 当初拒绝逐影庭入須弥调查新王的,不就是你和那位独揽大权的维齐尔嗎? “須弥方自愿放弃三百项有确实證據的伤人控告。” “……楓丹会考虑你的提议。” 歌剧院里的人越来越多,那维莱特心绪不寧地看着希格雯指挥人将梅因库恩放在被告的座位中,席位悬于观众之上。 “公爵先生,请放心离开吧,我会守在这里提供他可能会需要的医疗帮助。” “公爵!你不许走!” 芙寧娜没有在她的位置上摆一些华美的造型,反而将身子探出席位,拼命地扭向被告席的方向。 “你不能就这样看着!那是你弟弟!你弟弟!!……我是说,你的反应不太戏剧化…” 她的补救略显狼狈,猛缩回座椅的动作也慌张得厉害,那维莱特不忍地闭了下眼,睁开,试图用平静而无私的目光垂看世间一切。 歌剧院提供给被告的椅子太过板直,昏迷中的梅因库恩根本无处借力,金色的冠冕一点点往下坠,如同海中将坠的夕阳。 “……开庭暂缓五分钟。” “来人,给被告换一把椅子。” … 竖琴拨出一声风鸣,吟游诗人藏在众生灵的后方,奏响无声的歌谣。 “请各国代表按顺序陈明案情。” 龍王!龍王,你为何紧锁眉头,口中却仍要公义地问猫儿的罪?蛮荒的霸主本該无虑,今日却为人世所困,审判官啊,折磨你的是爱还是责任,亦或是两者兼并? “烧杀抢掠,暴政,恐怖统治,动摇须弥基本国政,废贤者而自称王……” 学者!学者,遮掩你嘴边难得的笑意,我知道你心中欢畅,如见长假君临,只是这笑容在法庭上,却只能为你招来怒视呢!维齐尔啊,当心水神降罪在你头上! “蛊惑民心,妄自称神,动摇稻妻的政治理念……杀害天领奉行二十三名武士。” 阿影!阿影,藏起你脸颊上的红晕,懂得羞愧是件好事,可是那黑发公爵看你的眼神里,却也因此充满了探究呢!唉,说谎的活计不适合你,那只小粉狐狸呢?莫非还在生你的气? “哦,那叫什么来着,干涉蒙德经济发展?绑架我和親爱的义兄?……梅因库恩先生确实是没要赎金,但我脆弱的心灵也因他而饱受伤害了呀~” 凯亞!凯亚,别笑啦,态度端正些!罪名已经够敷衍了,现在至少要装出受委屈的哭脸吧!我可不想再被当成胡搅蛮缠的酒鬼,一脚踢出歌剧院的大门啦! “璃月的代表人呢?甘雨女士,请你陈述案情。” 哦!老爷子,让我听听你编的罪名。 “那个,地地、地脈、” 你的小仙人看起来要愧疚到自闭了呀。 “?甘雨女士,请说清楚些。” “……地脈!是地脈!梅因库恩先生动了璃月的根本!意图通过地脉谋害元素龍王!” 好哇!完完全全的颠倒是非,老爷子你也不行啊~ [唉,实在是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岩石中传来回响,隐约有炫耀的意思。 [璃月因我的存在而得了他温柔的对待。] “地脉??” 不知实情的水龙王却是呼吸微顿,难掩惊愕地看向甘雨,“你确定嗎?證据齐全吗?甘雨女士,地脉是提瓦特的基石,不亚于人类的神经与血液,一经破坏则势必会在区域内引起灭世级的自然灾害,甘雨女士,你真的确定吗?” “我、我们有证据证明梅因库恩先生对层岩巨渊的地脉进行了长达数年的干扰……” 甘雨眼神乱飘,但好在龙王心乱如麻,一时之间竟没有注意到异常。 “怎会如此…” 那维莱特轻拄手杖,头颅微垂,不想看控告的众人,也不想看濒死的猫儿。 就算是为了拯救楓丹,这行为也太过了些。 可这一切过分的行为,都是为了拯救枫丹啊。 行恶为善者,当被如何对待? 不……不要那么肯定,他们还没有开始展现证据,想想莱欧斯利对梅因库恩的信任,这些、这些可能都是诬告…… “天啊!” 可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却将他从恍惚中惊醒。 是普通的枫丹群众,他们错愕不已,一个个争相抬头看那昏迷的被告。 “曾经也当过义侠的猞猁,今日竟成了如此穷凶极恶的犯人?”!!!等等! “这些罪行也够枪毙十次了吧?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还没算之前在枫丹打杀绑架的人呢,这些只是在外国流窜时犯的案,死刑不亏。” “不会真有死刑吧!我太姥姥都没见过被判死刑的人!” “嗨,你看他犯的这累累罪行,也是个人才,一般人还做不到呢!这死刑对他来说也算是个荣耀。” 好事者津津有味地念了一会,忽然仰头期待地看向那维莱特。 “大人!你会给他判死刑吗?” “那维莱特!闭嘴!” 几乎是那人开口的瞬间,芙寧娜就控制不住地尖叫一声: “他不是人!那维莱特!你看看他的耳朵!你不能用人的法律去约束一只猫!” “……芙宁娜大人?” 为了帮梅因库恩脱罪,芙宁娜也是什么也不顾了,她紧盯着水龙的嘴唇声音颤抖。 “那维莱特,你好好想一想…想想你和猫神的相处,想想他趴在你腿上睡觉的样子……那维莱特,你不是还带他去过宠物医院吗?他哪里像个人了?你把他揪起来,打一顿,教训教训就好了,没必要、真没必要这样……” “芙宁娜。” 那维莱特看她潮湿的异瞳,心中也有流泪的冲动。 “枫丹,确实没有审判妖怪血脉的先例。” 神明的哀求,公爵的叹息,桩桩件件,化为刀割在心上。 可是越是疼痛,越要坚定,泪水不能让审判官谋私,哀叹不能让审判官动摇,哪怕灵魂都在为自己的所言所行而抽搐,那维莱特还是转头,不顾芙宁娜的泪眼对沉睡中的梅因库恩露出痛苦怜惜的表情。 我亲爱的学生啊…… 好后悔当年为了教导你礼仪,多次拒绝拥抱你了。 “法理无情,这里只有被告‘梅因库恩’,与针对他提出的、需由谕示裁定枢机与本院共同裁定的各项指控。” 所以梅因库恩,稍后我会一一查看他们的证据,如果存在诬告,那我不惮于与四神宣战,但如果证据都是真的…… “那很遗憾,作为最高审判官,我必须裁定,你的存在已严重危害了枫丹的秩序,行为触及到文明存续的底线,如果没有更多的减刑证据,我将判你——” “等等!” 芙宁娜,无需再拦……? “小吉祥草王,由你发言的环节已经过了。”那维莱特住口,冷冷地看向纳西妲。 “我现在已经无比确信你是个大公无私之人了。” 惊心动魄,纳西妲的草木之心从来没有跳得如此之快过。 “很抱歉,我试探了你,隐瞒了你,因为不信任与担忧,就像是橡树不信任会带走她种子的松鼠。” “法庭上应使用简洁明了的陈述方式,请停止你容易让人误解的隐喻和比喻。” 那维莱特现在看纳西妲是非常的不顺眼,但碍于涵养高又遵纪守法,此刻竟只能勉强摆些脸色。 “你想说的话若是与案情无关,就速速住口吧!我不是你人类的学者,会俯首恭听你口所说的一切无用之言!” 好、好生气呀! 不敢再多言,纳西妲立刻把一个绿色的装置举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的公正已得到我的认可,值得世界树最高礼节的对待。” “所以,不如大家一起看看地脉的影像?” “审判官啊,请让我们一帧一帧地细数这半妖的前半生,然后向世界宣判,他究竟是个罪无可恕的恶徒,还是这混沌人间的又一受害者?” 那维莱特冷笑一声:“呵,一个连许可证都没有的新技术,无权在欧庇克莱歌剧院亮相。” 纳西妲一惊,“糟、糟糕…彻底炸毛了。” “那个,审判官阁下。” 雷电影看着有些慌乱的小草神,再看看满眼怒意的龙王,觉得身为长辈的自己必须要活跃下气氛。 “看看世界树的影像是有好处的,梅因库恩之前不是也在枫丹犯了许多起凶案吗?正好可以趁着现在调查调查细节什么的……” 雷电影的本意本来是指可以在观影的途中让那维莱特亲自看看梅因库恩犯案时有无苦衷,谁料那维莱特一听,竟是连龙角气得都要竖起来了。 “怕我私情过重判刑太轻,要把梅因库恩以前的旧案翻出来一起清算?好哇,无礼的神,他在枫丹的案子本来該在清醒之后再审,但枫丹向来是个坦荡的,正义的国家,没有什么好藏匿的,纳西妲女士,请施展显像之能吧,只是不要忘了,你现在也不过是个无人控告的僭主,行事须谨慎,要小心我对尔等将出未出的审判!” “……神子,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芙宁娜听了半截,心也凉了半截,高声疾呼,“那维莱特,你在做什么?我不容许!” “算起来我才是猫神的正牌监护人,我才是!合法的,莱欧斯利都没有这个!” 谁料龙王却忽然怒极,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猫爪印的收养合同。 “我难道,不比你们更想……给他一个清白自由身吗?” “猫神是谁?出现次数有些多了。”赛诺忽觉不对。 “贤王的外号?”提纳里猜测。 卡维:“呃……所以梅因以前趴那维莱特腿上睡觉,还被带去过宠物医院?” 已知,梅因库恩彻底告别枫丹时还是个未成年,瘦瘦小小的一个少年人,所以…… 赛诺迷茫地看向那维莱特,“该定罪了???” 变态?不应该啊? “是啊,该定罪了。” 与他们相距不远的黑白发女士忽然叹息一声,牵起粉发同伴的手。 “虽然公子因寻衅滋事进了梅洛彼得堡,女士也不在这里,但想必你我所做之事也瞒不了女皇多长时间,也许会被视为背叛呢。” “佩佩害怕吗?” 克雷薇笑着靠上她的肩膀,“需要抱抱吗?还是摸摸头呢?我都可以提供哦。” “我不是梅因库恩,也不是孩子们,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再一次的叛逃罢了。” 卡维好奇地听了一会,没忍住,探头过去打断她们的交谈。 “那个,打扰一下……你们两个也清楚草神的计划?” “是。” 阿蕾奇诺知道他想问什么。 “但不必打招呼,因为我们不在群里。” “咦??不应该啊,明明你看起来好像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那是因为~”林尼登场。 “我们。”琳妮特探出猫猫头。 “是…壁炉之家的孩子…” 最长的那句自我介绍被坏心眼的哥哥姐姐留给内向的弟弟。 “显而易见,没有笨蛋愿意把愚人众的探子往自己的被窝里塞。” 克雷薇笑眯眯地做了个总结。 “真可惜啊,感觉错过了好多有关梅因的事情呢~你们愿意讲给我听吗?”—— 作者有话说: 道具:盖爪印的领养文件,59章出现过一次,在那维莱特和芙宁娜的对话中。 猜你们应该都忘了,但那维莱特确实是唯一一个合法的监护人,虽然是宠物法 第172章 初窥囹圄,一影浮现众…… “終于、終于可以实行计划了……” 如释重负, 逃离满眼杀气的龙,納西妲小短腿哒哒哒地快速找到旅行者和派蒙。 “给!裝置!” 世界树之主提供的裝置,讓人摸不到头脑。 “这是……耳机?薄薄的, 绿绿的…” “对,派蒙,这是虚空终端的变体, 你可以叫它寻因显像机。” 納西妲急切地将耳机放在空的手里。 “麻烦你, 旅行者, 按照约定,快帮梅因戴上这个吧!” 再慢一步,我的草叶就要被怒水沸腾了! “好的,交给我们吧!” 旅行者比了个OK,带着派蒙斗志昂扬地往梅因库恩的方向窜, 半途却被一只大手有力地拦住。 “呜哇!” “纳西妲女士,何必麻烦劳烦大名鼎鼎的旅行者?” 萊歐斯利皮笑肉不笑。 “被告席中除了医護人员和辩護代理人外, 按道理就是连家属也不能靠近的,直接把这个裝置交给希格雯就好,由她代劳。” 所以、所以这就是你守在门外的原因吗…计划又、又被阻拦了……QAQ “呜哇!眼神好凶的大个子!” 派蒙被吓得一激灵。 “为什么不可以进?我和旅行者不会伤害梅因库恩的!” “嗯, 常见又似乎真诚的保证,我小时候也会对拳场上的对手这么示弱,然后找机会狠狠踢他们的致命處。” 梅因库恩正虚弱,萊歐斯利不願意放危险分子进去。 “真不巧, 现在梅因库恩全身都是致命處。” “额啊……” 纳西妲无奈地扶住额头。 好重的保护欲,是源于久别重逢后的愛怜之心吗? “这个裝置特殊, 必須由旅行者亲手佩戴……” “希格雯也可以成为旅行者,我这就把她辞退。” “……?” 草神目瞪口呆之时,优雅的女声从他们的身后响起, 阿蕾奇諾款款而来。 “真狼狈啊,萊歐斯利先生,几日不见,你何时从守狱犬变成护崽的母狮了?” “哦!阿蕾奇諾女士。” 她开口就是嘲讽,公爵倒也不恼,对她的态度比对旅行者和缓许多。 “如果你願意把林尼三人的监护权讓渡给我,我倒也不介意再多换几个物种。” 自从梅因库恩从枫丹逃离后,萊歐斯利调查着他房子里留下的线索,也或多或少对他的过往有了些推测。 大抵是被愚人众买去了,而阿蕾奇诺正好与他同岁。 “无论你请求几遍我的回答也都是不。” 略过面露好奇的金发少年,来到向她高兴招手的草神面前,阿蕾奇诺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放他们进去吧,莱欧斯利先生,因为这机关的使用條件,确实特殊。” “哦?願闻其详。” 在兄长谨慎的目光中,她捧起那份属于自己的装置,略显郑重地戴在头上,用手扣住。 “我,真名佩露薇利者,厄月与火之子。” 她沉吟,声音如同誓言,响彻歌剧院。 “自愿向世界展示六岁至十五岁的任何时光,不论昼夜,不论悲喜,不论贫贱或是富足,血泪还是欢笑。” “全部,所有,一切,无怨无悔。” 哔——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形似耳机的装置就如同得到允许般开始运转,发光,起飞,最后竟扭曲起来,化为一个圆圈样的光环,飘在仆人的头上。 “!这是什么?” 莱欧斯利愕然看向黑白发的女士,她那双可怖的眼瞳,在光环的照耀下竟有几分天使的模样。 “嗬嗬嗬……草神啊。” 只是她的笑声还是那般锋锐可怖,将温柔藏得很好。 “请随你的心意搬弄我的过往吧,我已经把权限开放了。” “感谢你的勇气与奉献,佩露薇利。”纳西妲郑重地向她抚胸,“但是单你一个可不够,这些装置,你全都拿去……” “看明白了吗?莱欧斯利先生。” 仆人接过装置,却不急着离开,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公爵。 “为了救你的兄弟,连我这样隐匿于暗处的情报人员,都乐意坦诚了…呵呵呵…简直像是把蛇暴露在日光下,乌鸦扔进水里,令人不适。” “……这个东西。” 沉默片刻,莱欧斯利捻起旅行者手里的寻因显像机查看,“必須要使用者自愿才能启动。” “是的。“ 纳西妲捏着手指解释。 “世界树的影像很难受控制,就算是我也不能让它们强行显现,必须得有许多个人自愿做媒介导出才行……而且不经过允许就展示过去,也是非常触犯隐私的行为,我不能这样做……” 莱欧斯利:“但梅因库恩正处于昏迷状态下,本身无意识,不反抗就是自愿。” “是,但还不够,必须要用语言输入姓名和身份,还有同意被调阅的影像范围。” “我不能输?” “不行,地脉会混乱,错误地放出你的过去,这步骤必须是完全不受地脉干扰的人才能进行,比如说旅行者。” “明白了。” 莱欧斯利将装置放会旅行者手上,让开身子,以手抚肩,行礼致意。 “请吧。” 派蒙惊讶,“欸?我以为你会再拦一下?怎么说呢,毕竟涉及到了你弟弟的隐私?” “细致,周密,公正又不失同理心,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计划,但你们在急迫之时仍在维持人所当有的道德底线,这一点就足够让我将梅因库恩交给你们了。” 梅因库恩,我的兄弟。 和佩露薇利一起站在门口,莱欧看着旅行者焦急地扑向脸色苍白的青年,将装置紧紧地戴到他头上。 “我,真名为梅因库恩者,化猫与人之子,其魂虽伪,其行却真,莫要忽视我的声音……” 在我看不见你的地方,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 “戾王,贤王,野游神,修补大地者……” “旅行者!多念几个,可能是因为生命形式的问题,世界树有点接触不良…” 到底做了什么,才让这些人不惜以如此激烈的手段,争相来救你呢? 佩露薇利看了一会,不太爽快地打了个招呼,“我回觀众席分发装置了,你继续在这里守着吧,公爵。” 自从光环戴上了头,她的心情就一直都不太好。 “等等,阿蕾奇诺女士。” 莱欧斯利叫住她。 “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总该和我说了吧。”他艰难地笑了一下,“你们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想要预警?好吧,那我的回答只有四个字。” “不堪回首。” 她安静地来,也安静地去,无声无息的,像一只蜘蛛在地毯上爬过。 只留下轻声的惊恐。 “嘶……” 他的身后,旅行者仍按着梅因库恩的头,声音郑重。 “我,自愿向世界展示过去,片段任世界树之主调阅,范围是——” “从第一次犯罪到如今!” 哔—— 草木的虚影在纳西妲眼中留存,神明抬起手指,向审判台释放光影,其中高高在上的龙王啊,早已走下席位,落座于觀众的首位。 他坐下时,正好看见噪点消散,影像渐晰,白光一闪,其中现出了…… “……梅因库恩?” 简洁的木床上,灰白虎斑发的幼儿迷蒙地睁开金色竖瞳,眼睛圆圆,探头探脑地隔着近二十年的时光与那维莱特对视。 “咪呜。” 好小……不对。 “好好好好可愛——!!!!” 觀众席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啊,好怀念这个样子的他……” 莱欧斯利老脸一红,莫名感觉心跳快了几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小时候这么可爱?看来我还是年纪大了,心态变了。” 佩露薇利冷漠地坐在观众席上,将寻因显相机发给某个偷偷向她伸手的黄发姐妹。 “呵呵,这群被美色冲晕头脑的家伙。” “难道连‘第一次犯罪到如今’,这个前提條件都忘了吗。” “没忘是没忘,但是他这么小,身高还不一定到我的腰。” 甘雨脸红红的,小心地借师父的扇子遮盖。 “他能犯什么罪呢?无论是半妖还是半仙,他们年幼时都该是一样的柔软无力呀。” “许是偷铅笔橡皮一类的小事,谁小时候没犯过?”观众席上开始频频有凡人为其开脱。 “继续看下去吧。” 帝君悲怜垂目。 小小梅因在被子里滾了两圈,张口,露出满口细细的牙。 “哥哥!” 他又清又脆地唤了一声。 莱欧斯利:“!”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也随着呼唤颤动,泵血,好像是在命令着自己的身体动起来,快些赶过去。 但人的身体又如何能赶过时光呢,呼唤他的不过是地脉中的记忆,此刻,真实存在的只有观众席中的细语和垂死的兄弟。 “那牙是怎么回事?有点畸形啊。” “其实眼睛也有点古怪,瞳仁一缩一缩的…” “……喂、喂!你们这群家伙!” 一直沉默旁听的芙宁娜忽然磕绊着维护。 “能不能有点审美观念?尖牙怎么了?竖瞳怎么了?我就都喜欢,那维莱特的眼睛也是竖的!” 底下人立刻话风一转。 “哦天啊!芙宁娜大人说的对,我回去就把牙磨成尖的!” ……真是没救了。 “哥哥!哥哥!哥哥!” “叫不来人就一直叫啊,这一点也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 “哥哥?” 困惑地在床上滾啊,滚啊,滚到边沿。 “小心掉下去!”现实中的人还没来得及提醒,那小猫就一个扭腰用力,连人带被地翻起来!翻到空中,啪,兔子蹬鹰,被子整个被踢飞,小猫从其中落下来,四脚着地。 观众:? “哥哥哥哥哥——” 大叫一声,梅因库恩立起大尾巴,开始满地乱爬。 “你藏在哪里?哥哥哥哥——” 观众:??? 艾尔海森一个猛回头,“这是谁。” 赛诺:“你的贤王。” “你的。” “你的。” 众人的关注点各不相同,派蒙扯着旅行者的头发尖叫,“是松鼠!旅行者!是松鼠!好大尾巴!” “好…活泼,原来从小就这样吗。”这是魈。 “不可能,我的恩先生不可能这么精神!”这是林尼。 而莱欧斯利则是在一连串的哥哥声中涣散了眼神。 啊。 我好像知道当年为什么不觉得他可爱了。 “吵死了,小怪物!” 一声重重的锤击敲在门板上,却没有被推开,只是在上半部分拉开一个小窗,容貌娇美的少女从中把干面包扔向他。 “哇!” 小梅因灵活躲开,又活蹦乱跳地将面包捡起来,投回给少女。 “再扔一次!弥佳!再扔一次!” “没在陪你玩!这是你的早饭!” “啊,可是我不爱吃这个,好硬,咬不动。” “爱吃不吃,你以为我是捡你那个大傻子,还会给你额外做饭吗?你快饿死吧!” “弥佳!” 门外传来不赞同的声音,只是依旧年轻得过分。 “他还是个小孩子呢,你不要拿他撒气。” “有什么关系,他还能出来打我不成?” “总有被放出来的那一天的。” 太阳又上移了些,光亮透进,记忆的影像也越发清晰。 “梅因库恩,别闹,他只是被爸爸叫去工作了而已,等他晚上回来会陪你的。” 一张床,两只枕头,两条被。 而门外,是熙熙攘攘的少年少女笑闹声。 “……” 小梅因库恩大力地甩了下尾巴,在地上又打了几圈滚。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响起咔咔咔的啃咬声。 “哥哥,我今天也会很乖哦。” 第173章 无力童稚,回忆第一次…… 好像。 好像有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在看着猫耳的小孩子胡乱地啃啃早饭洗漱过后, 派蒙驚叫一声。 “小梅因这是被关起来了吧?绝对是吧!那些哥哥姐姐,好像也不是很喜欢他……这里是壁炉之家嗎?” “家长在哪里,只有‘哥哥’管他?” “哥哥好像还要工作?那这里應該不是孤儿院……” 观众席中传来窃窃的讨论声, 他们的兴趣已经被全然勾起。 “拜托,那可是猞猁啊,谁能不对他的过往好奇?” “到底是什么造就出这位义侠?又是什么讓这位侠客光速堕落?” 好奇者有, 担忧者亦有。 “……不一样的地方, 有些太多了。” 提納里忧虑地看着影像中的孩子, 和记忆中的贤王对比。 “就算是人成长时总会或多或少失去些幼时的特质,但这失去的,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冷漠暴烈的戾王,怯懦畏生的贤王,还有眼前这个正在床头柜上蹬腿立尾玩倒立的小猫孩…… “真是一个人?”卡维有点混乱地抓抓头发, “违和感像热情开朗小艾尔海森一样強烈!” 须弥方虽然说是计划的发起人,但实际上也并不清楚计划的所有细节, 将梅因庫恩的一生尽收眼底的,只有世界树的枝丫納西妲。 “各位,接下来, 我会将影像快进一段时间。” “为何?” 那维萊特有点不太愿意,竖瞳安静地盯着小小梅因的脸。 “采集证据的时候,應該仔细些。” 被告席旁传来声响,“讓她快进吧, 那维萊特。” “公爵?” “因为,你也不想看着一个孩子在房子里单独度过一个白天吧。” “!?” 那维萊特瞳孔一紧。 “对象是儿童, 这已经算忽视罪了。” “关于这点我也很抱歉。” 萊欧斯利悠悠地叹了口气,回忆那遥远的时光。 我少年时是在为什么而努力赚錢来着? 为了搬出去?为了给他买玩具?还是单纯地想喂他吃顿好点的午饭?……唉,记不住了, 都是一场空。 “你道什么歉?这不是你该背负的责任!” 陌生的低喝将莱欧斯利从记忆中驚醒,他垂头一看,竟看见白发的水龙抿紧嘴唇,皱着眉头仰视他,脸上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到波动。 “以少年之身撫养婴童,已是不易,该受道德与法律审判的,分明是冷眼的成人,而你,应得无上的嘉奖。” “那维莱特?” 水龙王看见莱欧斯利睁大了眼睛看他,就略显局促地直了直腰背,气势弱了下去,重新优雅威严。 “咳……纳西妲女士,将下一幕展现吧。” “哇,关系真好呢。” 纳西妲微笑着伸手,记忆加速,猫耳的小孩子开始在房间的各位置飞快闪现,灵动又不安分。 “嗷!” 三两下攀上柜子的顶端,小梅因庫恩张开手臂,甩开大尾巴,飞鼯一般往床上扑,落点是自己的枕头。 “起飞——” 咚!!巨响在孩子的身下产生,又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抓住你啦!”他抱住枕头猛咬几口,“再来,再来一次!” 耳朵一立,小爪子扣住木板,顾涌着向上蹦,梅因庫恩一次又一次地玩着在上方扑击‘猎物’的游戏,乐此不疲。 “是血脉中狩猎的本能呀。” 大妖怪八重神子评价一句。 “这可不太适合人类社会。” “安静!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嗎?” 果然,门板又被敲响,这次又是一个陌生的,年輕的声音。 “今天爸爸媽媽有贵客要接待,你要是敢打扰到他们,我就抽断你的腿!” “你没有钥匙,你进不来。” 小梅因庫恩没玩够,不太想停。 “那我就抽断你哥的腿,等他晚上回来就抽!” “不行!” 本来还无所谓的小猫一下子就急了,“大壞蛋,你是大壞蛋!” “你又吵又麻烦,不听话还笨,是比我坏一万倍的坏蛋。”门外的少年人反唇相讥,“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嗯?废物,快去死吧,一点用也没有,只会给人添麻烦!” 孩童口舌笨拙,说不过大自己一轮的义兄,气得嗷嗷叫,“不放我出去,又嫌我没用,这是在搞什么?针线在盒子里该怎么缝好被子呀?我讨厭你!你才笨!讨厭讨厌你嗷嗷嗷——” “喂、喂喂喂,快停下,不是叫你安静了嗎?!”听见孩子大闹,门外的少年瞬间慌了神。 “闭嘴啊,一会要来人了,见鬼!梅因库恩,快安静吧,我错了,我不该故意弄你……” 他开始不情不愿地輕哄,又瞬间驚叫起来,“媽、妈妈!” 啪! 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 梅因库恩立刻闭嘴,尾巴落在地上,两耳微压,戒备之态。 “赔錢货。” 上了年轻的女声轻飘飘地落下一句,又极快地变成谄媚: “客人,讓您看了笑话了,您知道的,孩子多了,总难免有些吵闹。” “哈哈哈,我理解你,伟大的母亲,也不厌烦孩子的吵闹。” 回应声悠然自得,似乎是个中年男性。 “哦,您可真是个体贴的绅士,我的孩子跟了您,可真是享福了。” 女人优雅地笑了起来。 “现在,让我们去挑挑谁是那个幸运儿吧……至于你,滚开,丑八怪,这里没你应得的份。” “妈妈…”少年痛苦地呜咽一声。 “不,不急,夫人。” 脚步没有从门前離开,这让梅因库恩有点不安。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听见了门把手反复被輕按的声音。 按道理来讲,这扇门在家里只有爸爸,妈妈,哥哥才有权利打开,现在却被一个陌生人接触了。 “夫人,你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贝了?我可听见小孩子的声音了。” “哦,大人,您耳朵真好!”女人试图拦阻,“但这宝贝我们还没准备出手呢…” “你在拒绝我吗。” “……” “说真的,你们的货没有想象中的吸引人,简直是过于平庸。” “……” 一阵叮铃咣当的钥匙响,门还是被打开了。 “!!!哥哥…” 惊恐地炸起尾巴,小梅因弓起腰背。 怯怯不安中,他看见一张混合着欣喜,惊奇,赞叹,贪婪的脸。 “梅因库恩,梅因库恩有一点点害怕,只有一点点…哇!” “天啊!天啊!神明的恩赐!” 那身着得体西装的男子快走几步,单膝下跪,颤抖着伸出双手,猛地拦腰抱起那在地板上不知所措的孩子。 “天啊!好小!好方便啊,一只手就能拿起来用!他多大了?夫人!” 小梅因库恩夹着尾巴,被那人在两手间倒腾了一下。 “噫呜……” “六岁零一个月…等等,先生,这孩子我们还没养成呢!” “五千万!真六岁?天啊,感觉比我五岁的外甥女还要小一点!就他了,夫人,就他了!” 夹着的尾巴被強行拎起,紧握的小爪也被捏开欣赏,他检查孩童的手法不像是检查孩童,倒像是去宠物店挑肥狗仔。 “真不行,先生,这个不行……”宠物店的老板心有顾虑。 “七千万,他值这个价!” “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做什么!” 歌剧院瞬间哗然一片。 就算是傻子,现在也该发现不对了。 “不是让我们看猞猁的第一次犯罪吗?犯罪在哪里?” “我们只能看见,他正在被犯罪,正要遭人毒手啊!” “警备队!” 那维莱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站起,冷汗顺着他的白发下淌。 “去查这个人,去查。” “呕。” 芙宁娜捂住嘴干呕一声,脸色青白,“…人渣…什么神明的馈赠…我现在只想降下神罚。” “唉。” 前排的钟離长长地哀叹了一声。 “竟然在这么小的时候。” “艾尔海森,这也在你的预料之内??” “并不,恶。” “哈哈哈哈!污浊的人类,真是让我又开眼了啊!” “恩哥哥……” 难以接受的惊愕声中,记忆的影像仍在继续。 “不是钱的问题……” “一个亿!一个亿!夫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就算是真把他养大了,调教好,十四五岁含苞待放的年纪,也得不到如此高价!” 女人心动,她松口。 “好吧,固执的先生,唉,但真不是钱的问题,他这孩子是有些古怪在身上的,而我们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先隔离处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在我看来,他是近乎完美的。”懵懵的小梅因被捏开嘴,对着光照了下。 “温顺,乖巧,奇特,迷人,就是这牙看起来不太利索,但也不是问题。” “好吧,好吧。” 女人看出他的决心来,不再阻拦。 “既然你执意要带他走,那我就给你个忠告吧。” “当你要强迫他时,一定,一定要确保枪械就在身边,当然,如果可以,最好不要使用强迫,多哄一哄,和他保持友善的关系,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听话的。” “我家没有哄孩子的习惯,有的只有鞭子和糖果。” “那太糟糕了,先生,我建议你最好再带走一个配套的,比如说他的哥哥,加个安全措施…” “兄弟?亲的吗,长什么样?” 他来了精神,但看到画片的瞬间就失去兴致。 “有点老了,可别是把卖不出去的货给我捆绑销售吧?” “不许说我哥哥老!” 什么也没听明白的小梅因听明白了这句话,一脚蹬在他胳膊上。 “他比你年轻多了!你肯定比他先死!” 不痛不痒的一击,男人没放在心上,只是眼神阴翳了瞬间。 “这宝贝的嘴有些欠管教。” “多少哄一哄啊,保持他的情绪稳定……” “行吧,行吧。” 他敷衍地张开嘴,捏了捏小梅因的腰。 “一会跟叔叔去家里玩,别怕啊,玩够了你哥哥会来接你回家睡觉的,乖乖走咯~” “……算了,本店概不退货,再见,先生,别忘了先付钱。” “你要带我去哪?你要带我去哪?” 被强行抱出房间的小梅因惊恐极了,他开始在大人的怀里扭动挣扎,声音召来一片少年少女。 “梅因库恩?你怎么被放出来了?” “姐姐!姐姐!” 他开始求救,“我讨厌他,我不要和他玩!” “什么情况……”那姑娘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拦。 对此,男人的解释只有一句,“我是个无子嗣的侯爵,将要收养他了。” 犹豫的眼神瞬间变为厌烦,姑娘狠瞪了最小的弟弟一眼。 “真是好运,切。” …… “哥哥!!!!” “停止播放!停止播放!莱欧斯利!!” 莱欧斯利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惊醒。 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手里紧紧勒着沉睡中梅因库恩,而水龙王正紧控着自己的手臂,防止自己因用力过大而直接将其勒毙。 “我……哈哈,怎么说呢,意识好像消失了一瞬间?哈哈。” 他是想笑来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哑到可怕,好像刚生吞了三斤苦水。 “奇怪呀,可能是睡眠不足……” “别说了!” 一声轻不可闻的呜咽,莱欧斯利感觉眼前一阴,鼻尖嗅到轻微的水汽。 是那维莱特,他半跪在梅因库恩的椅子上,紧紧地抱住莱欧斯利的头,手指插入发间,轻轻撫摸。 “别说了,莱欧斯利,我都知道,我都明白……” 在哭吗?真不像你啊,审判官…… “那、那边的公爵先生,你还好吗?” 须弥的?璃月的?怎么一个个都在看我?哦,想起来了,那张记录了我童年样貌的画片,看来我这么多年的变化不大啊。 被数量如此众多的关注视线包围,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少时的歌剧院,审判弑母杀父之罪时。 “莱欧斯利先生,一切都过去了,而且,你那时候也只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好了旅行者,不用把我当小孩子来安抚,只是一时的失态而已。” 最后蹭了一下那维莱特的胸膛,莱欧斯利主动脱离这难得的拥抱。 “梅因库恩啊,梅因库恩。” 脱离安抚的兄长啊,调整自己的姿势,将梅因库恩的头扣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下地捋他的毛,似乎是要抚平那些他错过的伤痛。 “明明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缺席了,你却一点也没生我的气呢,真好,梅因库恩。” “为这份爱意,我将永远站在你身边,至死不渝。” 第174章 人生首杀,稚齿初开染…… “没问题嗎, 萊歐斯利。” 那维萊特依然不放心。 “你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观看的,等審判结束后,我完全可以将所看到的一切口述给你听, 事无巨细。” 无论对何种生命来说,看着家人在自己无法改变的过去里受苦,实在是太残忍了。 “别小看我, 那维萊特。” 伸手捏捏梅因庫恩瘦削的臉颊, 萊歐斯利努力将他与记忆中活泼的孩童对比。 虚弱衰微, 判若两人。 “苦果已经长成,过去无法更改。” “但如果能亲眼看见暗伤的所在,我依然能给他更好的未来。” “我要看,就当是兄长的责任吧。” “莱歐斯利…梅因庫恩…” 水龍看了看眼前这对命运坎坷的兄弟,眼中闪过一抹心痛。 出身微末的公爵, 以恨救世的罪者。 你们的坚韧,让我心中的波涛至今仍难以平息。 “好了, 那维莱特,回到你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去吧,不用担心。” 沙沙, 他没听见審判官离开的脚步,反而听见了椅子挪动的声音。 “那维莱特,我是真的没事哦。” “那个我……抱歉。” 龍有些赧然,但还是坚定地将椅子放在旁邊, 与梅因庫恩相邻。 “不是因为担心你才这么做的,只是…只是我想和你们坐在一起, 只是这样而已,咳。” 龙不擅长说谎,莱歐斯利看得出来, 他满眼都是遮盖不住的忧心与在意。 显然,无论莱欧斯利说了几遍自己没事,不用管,他还是全当耳旁风忽视了。 “…哈哈。” 因过往而恍惚的心灵微微一定,莱欧輕笑一声,“这好像不太符合规矩呢,畢竟这里可是被告席…” 他还没有说完,就又听见嘭的一声,小巧的美露莘艰难地举起椅子放在龙王旁邊,排成一列。 “我也想和大家坐在一起呢。”希格雯笑,“公爵先生,不可以嗎?” “欸…” 莱欧斯利露出一点茫然的神色,就像是一匹明明决心好要自己挺过伤痛的野狼却得到了人类的安慰一样不可置信,但两把椅子还不是结束,金发的旅行者带着向导坦然地凑过来。 “你挨着梅因庫恩坐,我挨着你坐,行不行?” “派蒙、派蒙愿意把肩膀给你依靠哦!不要难过!” “啊…” 惊愕中,莱欧斯利下意识地看了眼派蒙小小的肩膀。 “…这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为情了。” “有什么关系嘛。” 派蒙飘起来,用她小小的手掌拍了拍梅因的头,那片灰云一般的发顶。 “如果他现在是醒着的,我也很愿意把肩膀借给他用哦。” “那我…就代他谢谢你啦,哈哈。” 小小白精灵的话难免让人有几分失笑,莱欧斯利不再抗拒,坐在由新朋旧友搭建的观众席上,紧挨着梅因库恩坐下。 被可信赖的人,包围了呢。 “这感觉,好奇妙啊。” 真想让梅因库恩也体验下。 “那,我让纳西妲女士继续播放?” 看见公爵接近平稳,那维莱特试探着问。 “好……不,等等。” 犹豫着探头看了下旁边的几人,莱欧斯利还是提出建议。 “把芙寧娜也叫过来坐吧。” “芙寧娜?” “嗯,她最近心情不好,也没有去参加门口的心理测试,直接就被放进来了,我有点担心。” “畢竟是神明嘛,神明很难有什么心理问题的吧?”小派蒙困惑地摆摆手,“难道她也会难过到不行?如果真这样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把肩膀也借给她。” “小小漂浮物,真会说大话。” 小派蒙声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幽幽的吐槽,飘忽又没有实感,像是在强撑着威严一般。 “一个莱欧斯利就足够把你压成派蒙酱了。” “哇!你什么时候来的?” 芙宁娜偏过头去,不与任何人对视,尤其不与莱欧斯利。 “只是路过,无需在意。” 莱欧斯利:“从特等席路过到这里来?” “……啰嗦!才不是想看看你们的情况!” “噗……好的,好的。” “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坐?”眼看着神明要羞恼起来,旅行者趕紧微笑着摆手向身侧示意,“空处还有很多呢。” 她转身就走。“不了,这里的视野可比不上我的座位……呜哇!克洛琳德你做什么?” 克洛琳德一手拎一把椅子,面色正直地堵住她离开的路线,“属下喜欢热闹,属下想和他们一起看。” “你这像、像什么话,小孩子嗎?……算了,勉强答應你一次,就一次哦!” 白发的少女輕輕的,犹疑着,踏入人群之中。 “感谢你的体贴,芙宁娜大人。” 她的护卫坚定跟上。 纳西妲看见围绕着梅因库恩周边的风波平息,轻轻松了口气。 “记忆要继续回放啦,在场的各位,任何人都有权利提前离席,举手叫停哦。” 芙宁娜嘟囔着坐下,普通地坐在旅行者旁边,“毫无秩序,这是我见过最乱套的审判……” * “我不和你走!咪嗷嗷嗷!” 小小梅因在男人的怀里乱扭,大尾巴甩成螺旋桨。 “听话!真的只是去玩玩。” 男人抱得辛苦,却舍不得放手,只能急切地说着些糊弄小孩的瞎话。 “之前不是挺乖的吗?怎么一到手就这样了?来人,帮我开下门!” “呜——” ‘家’门被打开,小梅因惊恐地被抱进一片耀眼的天光中,抬眼看见外面的世界。 “……呜?” “嗯?怎么突然不挣扎了?” 没有时间理会男人的困惑,小梅因库恩只是呆呆地睁大眼睛,兽瞳圆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是什么!” 他小小地尖叫一声,兴奋地指着前方。 “皮毛看起来滑滑的,是膨膨兽吗?哥哥说的,蓝蓝的,会上岸的膨膨兽!” “我的天!” 男人一看他指的方向就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抱起他往自己的馬車里塞。 “小声点,那是美露莘警官,你要记着,这种生物和那种叫警备队的大人,都是非常非常可怕的怪物,最喜欢吃小孩了!你可千万不能信任他们……管家!快出发!” 前面的仆从應了一声就挥起鞭子趕馬,車子前进,小梅因库恩立着耳朵,踮脚扑到車厢里的窗户上。 “我、我还没看够呢!美露莘?那就是美露莘?我还没看清呢!你干什么走啊?” “忍不了了!”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怒骂。 “畜生啊,枫丹哪有孩子没见过美露莘的!” “不过猞猁小时候相貌这么独特,普通人看一眼都得记一辈子,人贩确实也不太可能把他往街上领,更别说是带他看美露莘警官了……唉,苦哇。” 没瞧见美露莘,小梅因背过耳朵,开始生气。 “你又在骗人!哥哥说过了,美露莘是很好的生物,她们可爱又乐于助人,是人类很好的朋友!” “是你哥哥骗了你,它们其实都是从海里出来的妖怪,危险又可怕!” “说谎!哥哥才不会骗我!” 一提哥哥小梅因就要急,“而且她们看起来还没有我可怕呢!” “好好好好,你哥哥说的都对。” 男人也大概摸清楚了这小孩子的性格,顺着哄了哄,又冷不丁来了一句: “既然你哥哥这么厉害,那他能不能让你出来玩呀。” “……出来玩?” “就是荡秋千,玩滑板,去海边捉小鱼,堆沙子。” 他每说一项,小梅因的神情就茫然一分。 “不会都没玩过吧,真惨啊,没有一点自由。” 小梅因没听明白他在悲叹些什么,但是听见了一个在‘家’里很少出现的词汇,“什么是自由?” “哈哈哈,自由是一个只有我能给你,而你哥哥给不了你的东西。” 狡猾地笑了笑,男人打开窗户,让温柔的风儿扑到矮小的孩子臉上。 “哇!” 马蹄嗒嗒,人声鼎沸,贵族的马车正好经过一条商业街,小梅因仰起头来,使劲地嗅了下那风。 “好多、好多种东西!” 他立刻兴奋起来,小爪子扒住窗棂。 “男人,女人,小孩,苦苦的气味,香香的气味,分不清楚……这里是哪?给我看看!” 大尾巴一甩,小猫迫不及待地就想往窗外钻。 “我去!” 男人眼疾手快地将他按住,同时对好奇的商贩强挤出一个笑。 “来一份果果软糖,谢谢。” “别、别按我,就让我看一眼,我之前没见过这么多大人……” 婴儿会站直身体,试图跨越看护的围栏,小动物也会把头挤进缝里,试图钻出宠物的笼子,一切的发生皆是天性使然无法抑制,但男人明显无法耐心地理解这种本能。 “真是够了,一点眼色也没有!” 低吼一声,男人扯开糖果包装,捏出一颗狠狠塞进小梅因的嘴里。 “你不是问我什么是自由吗?那我告诉你,这就是自由,自由就是甜!跟着我就有糖吃,只要你乖乖的——” 软糖在细小的尖牙中嚼了两下,又被毫不犹豫地吐出去。 “好怪的味道。”小梅因吐出薄舌,抱怨,“难吃。” “……” 男人盯着地上的糖看了几秒。 “我已经在尽力地哄你了。” “什么?”小梅因迷茫地仰头看他,“你在和我说话吗?” “让那该死的忠告见鬼去吧!”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车厢里响起稚嫩的尖叫,赶车的人手中一顿,轻声提醒。 “老爷,有人看过来了。” 那尖叫声立刻变成闷闷的呜呜声,以及男人阴沉的训斥。 “那你还不快点赶路!?” “该死的…欠管教的东西……” “呵。”钟离冷下脸色,“愚蛮妄念之惡者,当受重刑。” “噫!!”派蒙捂着脸也开始尖叫,“好痛啊,看起来好痛啊!” “这是对自由的亵渎。” 迪卢克厌惡皱眉,而温迪拨琴应和。 “就连我也有些生气呢。” “贤王!……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他什么也没做错,而且错了也轮不到他管教!我真想、真想一板砖拍死他!” “有点看不下去了……” 观众席上频频有人掩面,受不了地问纳西妲,“这枫丹的猞猁,这须弥的僭主,这被称为神的人,他的第一次犯罪,到底在哪里呢?” “我们没看见一个凶兽的诞生,或是恶王的幼年,我们只看见一个有些笨拙的孩子,在大人的恶中迷惘。” 纳西妲悲悯地垂下双目,看着男人的马车抵达华美的别墅,尖叫不已的小孩子被强行从中拖出。 “你们都离远些,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过来查看。”他如此吩咐下人。 “不许脱我裤子!哥哥说了这不行!” “神明啊,就不能来人阻止一下吗?!” 当那猫耳的小孩子被强行压上床时,几乎所有人都抗不住了。 “不管他未来是什么样的人,他现在都只是个孩子啊!” “我看他未来行事如此凶恶,定是受了此事的影响……” “我讨厌你!!” 一声凄厉的尖叫,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孩童最后的抗争,但下一个开始哀嚎的人声音却嘶哑难听,并不柔嫩。 “额、呜……” 血液喷射而出,溅在天花板上,纳西妲赶紧将它们全盖上马赛克,但还是因为业务不熟练慢了一步,几乎所有人看看见有小牙印烙在那男人的脖颈上,血液涓涓涌流。 发、发生什么了? “我亲爱的子民,异乡的朋友,各国的兄弟姐妹们。” 纳西妲轻吸一口气,看向幼童那张被血涂污的小脸。 “请来与我一同审判,这猞猁,僭主,野游神此生的第一桩罪吧。” 啊?什么?观众惊愕震撼,只有莱欧斯利猛地呼出一口气,拍拍旁边梅因库恩的肩膀。 “虽然这话由我这个典狱长说不好,但我非常高兴你反杀了他,毕竟宁见法官,不见法医嘛。” 他说完这话,看见那维莱特正垂眉看他。 “那个……你就当没听见?”心虚。 “这话由我这个审判官来说就更不好了。” 水龙想了想,含蓄地对沉睡中的梅因库恩点了下头。 “所以我就不说了,你意会就好。” 第175章 刃由恶生,公义如水涤…… “審判……这第一桩罪?” 绝大多数的普通觀眾都没反應过来, 对着记忆中的影像发愣。 血液喷溅,那原本还毫无反抗之力的孩童嘶叫一声,小短腿嘭地踹上男人的胸膛。 这本該是柔软无力的一击, 和他之前的所有的挣扎一样。 但…… “啊??” 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的身体凌空飞起,脸摔进被血湿透的毛毯中。 “咦???” 反差太大,所有人都盯着那张血糊糊的小猫脸懵了。 “这……我是覺得有个人可能会死, 但死的好像不是我以为的那个?” 希格雯从椅子站起, 審视着男人喷血的脖颈。 “一个普通六岁孩童的咬合力應該在十五到二十五公斤力左右, 一口咬破成人动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瞬间爆发,一击毙命,精准而快速的穿刺攻击。 “……咬合力至少得五十公斤力,已经远超成年人了。” “……啊?” 觀眾看着这反殺的孩子一时不知該做何反應,有人覺得之前自己对他的担忧都成了笑话, 不滿极了。 “果然,猞猁就是猞猁, 哪怕在儿童时期也拥有着可以輕易秒殺大人的实力,凶残啊……” “哈哈哈哈!哪怕在儿童时期也拥有着可以輕易秒殺大人的实力?凶残?” 那觀眾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戴斗笠的紫发矮子跳起来, 指着他鼻子大骂。 “我说你这个蠢货,眼睛长着是用来出气的吗?!还是说你的脑子早就被枫丹廷的香水泡发了酵,连最基本的事实都想不明白了?!” “哈?你、你怎么突然骂人啊?” “骂的就是你!有眼无珠的东西!用你那双昏盲的鹅卵石仔细看看!!” 散兵上前一步,伸手直指影像中的幼猫。 “嘶哈!!” 那小孩子踹开男人后就立刻在床上弓背炸毛, 蓬着大尾巴应激般嘶嘶叫,小小的身体紧绷绷地扩成一团, 毫无狩猎成功后的放松迹象。 “看见了吗,蠢货!!他根本就没发现危险因素已经被自己清除!他还在害怕!” “哈?那又怎么样??” 那觀眾不愿白白被骂,立刻反击。 “这并不能改變他凶残的事实!六岁就能殺人的危险分子, 谁知道他以后会變成什么样子?好吧,我忘了,他也確实长成了大名鼎鼎的通缉犯,哈哈!” “哈?”散兵头上跳出青筋,没忍住露出一个杀意滿滿的笑。“也许适量的电击有助于你的大脑发育……” “等等、你、你要干什么?” “肃静!” “散兵,退后,你并不适合与蠢人交流。” 審判官的警告和艾爾海森的发言阻止了争端进一步恶化,只是那名观众却并不领情,反而恼羞成怒了一般嚷嚷起来。 “我说的有哪里不对?这种危险的孩子,就应该被看管,严密地关进房间里!” 艾爾海森抬头看他一眼,“按理说,维齐爾的工作只需要教导一个笨蛋,今日却要破例了。” “你什么意思??你——” “梅因庫恩被抱起后的第五分鐘,他第一次尝试反抗,右脚踢踹男人的胸膛,作用接近于无。” “被抱上车后,他试图拉开玻璃窗看美露莘,尝试三次后因无力而失败。” “这表现中庸的孩童,却在被殴打,暴力欺压后武力大涨,以至于能顶着百余斤的体重差反抗成功,枫丹的先生,你真的不覺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可、可能他之前在装弱?” 那人还想嘴硬,但在场的大多是思维清晰的人。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从人贩口中所出的奇怪警告。 哄着他,不要强迫他,和他保持友善的关系。 如果做不到,就要確定枪械在手边。 “原来那不是、想让孩子被买家好一点对待的谎话吗……” 一切都是真实的。 少年少女们对幼儿的厌恶,独自被关进房间里的孤独,所有的不公平似乎都有了答案,那就是—— “他的力量并非与生俱来,强大也不源于自己。” 艾尔海森伸手指向影像中倒地抽搐的男人 ,平常地念这个结论,念这个他已经知晓了无数年的结论。 “没有他人对自己的恶意,妖怪的子嗣也与常人无异。” “但总有人把自杀的刀塞进贤王手里,关于这点,我也很苦恼。” …… 艾尔海森发完言,万籁俱寂。 良久,才有人喃喃一声。 “如果那个买家表现得耐心一点,诱哄着欺骗,那么猞猁会乖乖被……吗?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因为梅因库恩先生很听他哥哥的指令,也就不会让人脱自己的裤子。” 艾尔海森在观众席上抬头看向满满当当的被告席。 “在教导孩童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隐私上,你做的不錯。” 萊欧斯利:“呃,谢谢?” “这、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会这种能力?” 与散兵对峙过的观众仍不死心,“你们把猞猁的杀戮说的像是报应那般神妙,但他现在分明是个多行不义的罪人,那维萊特大人!你就由这个须弥人在法庭上毫无根据地乱说吗??” “安静!” 审判官的手杖重击地面,水龙王严肃开口: “被告梅因庫恩先生的力量确实与施加于他的恶意直接相关,这一点,我以最高审判官之名,可以证实。” 竟真如此!艾尔海森说话他们还有些怀疑,但既然那维萊特先生也这么说,那就没问题了。 “所以他的实力触发条件是被伤害、被憎恶的??”数不清的惊奇视线上移,落在昏睡中的青年身上。 “如此被动的能力……天啊,感觉他的变强之路肯定很崎岖,好吧,看现状确实是挺崎岖的。” 又有人看向那脸青白一片的观众纠正,“这已经算不上危险分子了吧?我还是觉得那些被他杀的人更危险一些……” “难怪,难怪他行事如此前后不一,刻意滑稽。”娜维娅在观众席中顿悟,又立刻想到了什么,“须弥的先生!我感觉你话没说全!小恩先生的能力肯定不只是这样……影像里的小小恩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这是他能力的副作用吗?” “没到揭示的时机。” 艾尔海森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只是按着消了气的散兵坐下。 “干得不錯嘛,我本来还以为你小子会消极怠工到事情结束呢!” “我并非无情之人,也还算工作称职。” 转瞬间,普通观众们对猞猁第一次杀人的负面看法几降于无。 “我觉得那人死的实在活该,值得庆祝。” “甚至死得还是太轻松了些,说不定已经有不少孩子遭了他的毒手了……” 万众一心的场面,衬得提出反面意见的观众有些难看。 “那维萊特!这就是你认定的公义吗?” 他又恼羞成怒,“猞猁可是杀人了啊!他无权夺走任何人的性命,这是在犯罪!” “犯犯犯犯!我看你像犯罪!” 芙宁娜气得跳起来。 “是不是枫丹人啊?知不知道正当防卫怎么写?法盲啊你!” “肃静!” “那维莱特?你不会是要听他话吧?我劝你理智些啊……” “芙宁娜,肃静。” 在众神、众邦、众民的注视下,那维莱特轻闭了一下眼睛。 “以最高审判官之名,我宣判。” “被告梅因庫恩,第一桩凶杀案,无罪!” …… “好!!就该这么判!” 片刻沉默后,就是数不尽的欢呼,谁也想不起来他们刚进歌剧院时是怀着要狩猎野兽的心的,只有被驳了面子的人依然大怒。 “这不公义!那维莱特,你心怀私情!” “先生,谨慎你的口舌!” 龙啊,他的正义依旧如水持平,可以同等地对过怒的观众和过喜的芙宁娜投去警告的目光。 “根据枫丹法律,未满13岁的儿童被推定不具备辨别能力,因此不承担刑事责任,故,无论梅因库恩是否属于正当防卫,他都不会被定罪。” “倘若你真要将这份血债找一份责任人……” 那维莱特转向被告席上昏睡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么,责任在于未能保护儿童的社会制度,在于对幼童买卖视而不见的执法系统,在于每一个默许这种罪行发生的成年人。” “那维莱特?” “身为审判官的我,亦在此列。” 水龙王站起,前进,立在被告席上,对着整个歌剧院,对着影像中染血的懵懂孩童抚胸致礼,闭上双目。 这是在道歉?还是在默哀?众人不清楚。 他们只看见龙王身后的典狱长愣了片刻,然而微笑着站起,在他后面做出了同样的姿势。 抚胸,闭目,头颅微垂,神情肃穆。 等等,他凑什么热闹?他那时候还不是典狱长吧? 但莱欧斯利不是最后一人,不过片刻,芙宁娜也垂着眼睑,带着她紫色的护卫,走到被告席前。 等等,芙宁娜不就是个吉祥物吗?她有什么责任,还有克洛琳德,你那时候出生了吗?? 但她们都同样地抚胸肃穆,如同哀悼。 ……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普通的妇女从观众席上站起,面朝向影像的方向。 …… “喂,艾尔海森。” 几秒鐘后,卡维看着身旁如竹林般站立肃穆的人群,轻轻地唤他朋友的名字。 “嗯?” “其实啊,我之前对枫丹人还是有点看法的,你也知道,王不是须弥本地人这点真的有点……” “嗯。” “但是现在啊,我觉得枫丹这个国度……也不是没有和我们抢猫的实力呀!” “听起来真糟糕。”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说笑。 也许是说笑。 “好了。” 三分鐘后,那维莱特重归椅子上,向等待已久的纳西妲请求。 “第一桩罪已裁定,现在,请继续呈现地脉的记录。” “我倒要看看,枫丹还有多少法律漏洞。” “嗯……” 纳西妲微微漂移了眼神。 “这应该算是外交漏洞…” “?” “算了,某国的名声早就无法抢救了。” 叹息一声,纳西妲施展神力,暂停的记忆开始流动,小小的猫儿在时间的流逝下渐渐平复心情,绒耳由背平变为挺立。 “?” 困惑地从床上探出头来,小梅因嗅嗅被血浸透的地毯。 “喂,大叔,你死了吗?”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呢,真是可爱的孩子……”八重神子嘻嘻地笑。 “??” 大概是因为主人吩咐过的原因,哪怕男人垂死挣扎时弄出过很大的动静,也没有人来查看关系,只有梅因库恩一个人懵懵地坐在床上,顶着满头的血。 “……是我干的?呃,好像也没有别人?” 干就干了吧,小梅因跳下床,试图去拧门把手。 “啊,和家里的门一样,又打不开了。” 有钥匙的人是谁来着?是哥哥和爸爸妈妈。 “……只能等着了。” “他好像并不为自己杀人的事感到害怕或愧疚?这对孩童来说不太寻常。”魈困惑地问旁边的钟离。 “怎么说呢,嗯。”钟离俯下身子,悄悄在少年仙人耳边低语,“留云借风小时候,最喜欢叼水里的鱼吃。” “喂!本仙听见了!”留云红着眼睛低喝,“这有什么?本能而已,甘雨小时候也喜欢去地上啃草!” “为什么又到我这里来了……”痛苦地呻吟一声,甘雨小小声地向魈大圣解释,“就算是半仙,我也留了许多麒麟的本能,我想,梅因库恩先生也是这样吧。” “本能?那化猫的本能是……” “是猎杀吧?”温迪凑过来,“我远远地看过一只小狸花,两个月大就会扑老鼠了,还有清泉镇的猫猫人们,个个都是捕猎的一把好手!” “就算是不提本能,小梅因年纪幼小,又久居深宅,恐怕也很难明白生死的重量。” 妖怪的血脉,仙人的血脉,总是在人间迷惘,钟离叹息一声,心中生起一丝叹惋。 “恨相逢太晚,指引太迟。” 岩神正叹惋着,就看见一个酒红色长发,披着披风的女人撬锁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场景发愣。 “姨姨?” 小梅因看见有人来了非常高兴,尾巴厚厚的一根立起来, “你看见我哥哥了吗……” “哦,哦、你杀了他?” 来者难得没对梅因库恩的相貌做出什么评判,只是盯着尸体上的伤口不放,这让钟离心中生起一丝惊奇。 “终于得见一位表现正常的大人了。” “要是她能把千岩军叫来,想必这回忆也该完结了。”若陀龙王苦笑一声。 “理水叠山你说笑了……你应该是理水吧。” “是我咬死他的。” 记忆中的影像前进,小猫带着浅灰色条纹的大白尾巴啪地一下拍在地上,孩子犹疑地问: “我做错了、吗?” 看来还是有一点珍惜生命的认知的,真是好孩子。 “保护自己,当然是没错的。”魈于二十年后欣慰回答,“但杀生的事还是要少做,容易沾上业障。” “也容易沾烟绯和牢房,唉。”甘雨跟着补充。 “不!!” 一声时间久远的惊叫,歌剧院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库嘉维娜将小猫抱起来亲了一大口。 “你做的一点也没错!要继续保持哦!” 魈:“?枫丹的教育理念我有些无法接受。” 甘雨:“?不,大圣,相信我,这绝不是正常的。” “我没做错?杀人?” “对!请继续杀下去……” “不会教我教!” 留云气得想打鸣,钟离默默地捂住眼,不忍直视。 “恨相逢晚,现在更是。” 若陀龙王更是直言道: “好好的苗子都敢给我往歪里带!”—— 作者有话说:未满13岁的儿童被推定不具备辨别能力,这是法国的规定,不是我国哈。 第176章 稚哭诉殇,炉火初燃照…… “这个长头发的女人在说什么??哪里来的疯子?” 吃驚的绝不是只有仙人们。 “真服了, 求求你尖叫着跑出去报警吧,表现平凡点也比表现离谱强啊!” “把咱家贤王放下啊啊啊啊啊!” “难道猞猁的诞生是受了这女人的影响?”尖叫声不绝于耳,克洛琳德试图分析, “被洗脑着沉迷杀戮,但因心底的善念而只对坏人疯狂下手……嗎。” 克洛琳德思考着,探头看看猫耳的青年。 绒耳微垂, 面容消瘦, 睡颜寧靜而无害。 嗜杀的人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克洛琳德再看旁邊, 向来张狂的芙寧娜难掩紧张,双拳紧握地盯着影像,而最高審判官的臉上虽然仍旧严肃內敛,竖瞳却频频地扫向梅因庫恩,视線轻柔如同成鸟垂翅膀, 至于那莱欧斯利,则更不必多说, 他的手一直放梅因庫恩身上没离开过。 只是那手偶尔会随着影像的播放改变节奏,有时是宽慰的轻拍,有时是漫长的沉默。 嗜杀的人会被这么多好人放在心上? 有哪里不对。 “喵哇哇哇!” 打断她思考的是一阵剧烈的孩童哭泣。 “?!” 是幼小的梅因庫恩, 他一邊大哭一边用小爪子猛拍庫嘉維娜的臉。 “你哥才死了!你哥才死了!呜哇哇哇!” 克洛琳德:“……” 你是说,这娃娃被‘兄姐’欺负时没哭,被强行抱走时没哭,被买家按住施暴时没哭, 反而被陌生女人随便一句“你哥哥死了”给气得眼泪直掉? “嗯?” 莱欧斯利不知道她为什么疑惑,只是有些悲伤, 又有几分诡异的骄傲。 “感情好的兄弟不都这样嗎,梅因库恩非常愛我,維护我也是应当。” 克洛琳德莫名被秀了一臉, “……我真的不是很能懂你们兄弟。” “我好像没这样为你哭过,看来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是不够好?” 遠处的凯亚不太想看孩子哭泣的模样,就把臉转向自己的义兄弟。 迪卢克正巧也在看他,“我可以现在就把你打哭,凯亚。” “你想再被和我面对面捆一起强制和好吗,迪卢克?” “……” 普通觀众们还没太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或多或少都能坐得住,勉强能抗过记憶中孩童凄厉的哭嚎。 他们还算平靜地看着库嘉維娜艰难挤出笑脸哄小猫。 “不可以打母亲的哦,念你初犯就原谅你一次……” 打死你活该,胡言乱语的疯女人! 他们还算镇定地看着库嘉維娜哄人失败,开始装聋,面无表情地用水元素冲小孩子身上的血。 你倒是等他不哭时再洗啊! 他们驚慌失措地看着库嘉维娜抱着嚎啕的小孩子走出去,一脚把前来阻拦的守卫头踢爆。 “不?这不对吧??她怎么真杀人啊??” 抬腿踢扫之间,披风飞扬,熟悉的轮状标识锈在布料內侧,眼尖的人一眼认出—— “完蛋啦!是愚人众!这女的是愚人众!” “什么?愚愚愚愚人众??” 芙寧娜心头一跳,赶紧命令自己的护卫,“克洛琳德,快去把小梅因的嘴捂上!让他先别哭了!” “芙宁娜大人,我知道你是害怕他的哭声会激怒愚人众,惹来杀身之祸,但……” “知道还不快去!我要扣你工资!” “……”克洛琳德面无表情地起身,将手捂到青年梅因库恩的脸上。 “!!” 芙宁娜一秒驚醒,知道历史不可扭转,眼底开始湿润。 完了!凶残的愚人众! 她战战兢兢地看向仆人阿蕾奇诺的方向。 愚人众打起猫来都毫不手软的!小小梅因彻底完蛋了! 库嘉维娜踩着血拎猫上船,游艇在当年还很深邃的海域中驰骋,离枫丹廷越来越遠。 “呜哇——” 小梅因一直在她手里挣扎哭泣,根本就没停过。 救一下啊!谁来救一下啊!!快出手啊神明什么的……等等我就是神明! 无能为力,她只能不安地看着库嘉维娜走入辉煌的建筑,其中传来孩子们的……欢笑? 确实是欢笑,清清脆脆地在记憶中回想,又被小猫尖锐的哭声掩盖。 “我耳朵聋了?” 派蒙也跟着她一起挠耳朵,“不是说梅因库恩以前在的壁炉之家可能很恐怖吗?怎么感觉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还是说还没播放到壁炉之家的记忆?” “不,确实到壁炉之家了,派蒙,你看那里。”旅行者伸手。 黑白发的小女孩在窗边看海,她粉色的同伴在她旁边笑闹。 “以后我们一起去海边玩,好不好!” “这两个小孩子……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不确定,派蒙飘起来看。 “尤其是那双眼睛……” “啊啊啊!” “哇!芙宁娜你怎么突然大叫?!吓死啦!” 没时间给派蒙道歉,芙宁娜紧捂胸膛,像害了心脏病一般紧盯着下方的觀众席,视線直指阿蕾奇诺和克雷薇。 “……” 阿蕾奇诺顶着光环敏锐抬头,面无表情地将视线看了回去。 “哼。” “!??” 芙宁娜吓得往后猛缩,一会看看影像中的小孩一会看看现实中的仆人。 怎么会是你这个可怕的家伙?! “真的是你们啊!” 派蒙浑然不觉地挥手和克雷薇打招呼。 “也对,毕竟听说她们是梅因库恩的童年朋友嘛,接下来肯定是要播放她们在壁炉之家的回忆了…” “要播放小时候的事了呀。” 克雷薇怀念地看向影像中的朋友和自己,还有呜呜咽咽的小猫。 “真是狼狈啊,小梅因刚来时的样子。” “他什么时候不狼狈。” 自从库嘉维娜出场后佩露薇利的心情就微妙地有些烦躁,而这种烦躁又在羸弱的自己出场后达到了顶峰。 啧。 阿蕾奇诺面上平靜,实则心里已经挑剔地评价上了六岁的自己。 胳膊太细了,腿也没有力,眼神也不够坚定,唉,需要努力。 再看看六岁的克雷薇,嗯,简直完美。 至于这哭闹不休的梅因库恩……身心还健康就已经很好了,别要求太多。 她正一一点评着,却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惊呼,再一看,林尼三子正瞪圆了眼睛看小时候的自己。 “那个是……父亲?” “真的假的……” “何故如此惊叹。” 阿蕾奇诺冷冷发言,她要挽回自己的威严形象。 “怎么?很惊讶我还有童年?真遗憾啊,我也不是生来就是成体。” “哇!好、好可愛!” 林尼惊叹一声,僭越地打断她的话,“不是说克雷薇女士不可爱的意思,但你看这……萌萌的兔子眼睛——呆呆的小脸——” “和现在威武又强大,霸气又可靠的父亲对比……” 琳妮特悠悠立起尾巴,愉悦地左右摇摆。 “是反差萌,棒呆。” “嗯…” 就连那最腼腆的孩子也那企鹅挡住脸,悄悄地去看阿蕾奇诺的脸,要在其中寻找到稚嫩的模样。 “突然感觉…父亲大人……看起来更加亲切了。” “……” 执行官的眼睛依旧血腥可怖,谁也没发现她在冷酷的外表下怔愣了瞬间,如同蜘蛛因意料之外的收获而茫然到停止结网。 “对吧对吧!” 克雷薇兴奋地扑过来,搂住她脖子,“我之前就说了佩佩小时候超——可爱的!根本就不输于梅因库恩,你们居然都不信!” “嘶……这还真不太好比较!毕竟我们才刚看个开头!” “胡闹。” 扒下身上的克雷薇,又用眼神警告孩子们谨言慎语后,阿蕾奇诺再次看向柔弱的自己时,心情竟平静了许多。 就连旁边那些窃窃私语着“愚人众应该滚出歌剧院”的家伙,也不能勾起她心中丝毫的涟漪了。 真奇怪啊,这里没有炉火,却依旧有淡淡的暖意。 “不要担心哦,佩佩。” 携手走过二十余年的挚友将头靠过来,发间有阳光的气息。 “我们会在这里,永远陪着你。” “当然,我们可是家人。” 执行官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又远远地看向被告席。 “还有那过于浪荡的家猫,也是时候该从野外抓回来陪孩子们了。” “嗯…感觉会有很多竞争对手呢。” 片刻的骚乱后,納西妲再次运转神力。 “这次,我将把影像加速四个小时。” 世界树之主一直在裁剪着记忆的片段与进度,摒弃信息量不够大的画面,让它们变得适宜人类观看。 “我拒绝。” 但这次水龙王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批准她的申请。 “梅因库恩刚到愚人众的地界,观察內部人员对他的第一反应,有助于我们对他所处状况的理解。” “放心吧,審判官先生,那种反应在这四个小时内并没有发生。” 納西妲悲伤地看着库嘉维娜将哭泣的猫儿扔给两个小女孩处理,自己跑掉了。 “除了小克雷薇和小佩露薇利以外,被告在这四个小时内并没有和其他的人接触过。” “纳西妲女士,那他在做什么。” 那维莱特观察着记忆中的建筑,发现墙壁上有不少幼稚的涂鸦。 “孩童的数量不在少数,凭梅因库恩先生当时依旧外向的性格,他不可能不去尝试交几个年纪相近的小朋友。” “在哭,审判官先生。” “什么?” “也许是连番的惊吓与苦待击破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也有可能是言语的刺激让他再难维持稳定的心绪,先生,你眼前的孩子就坐在那里,任由情绪决堤,时间长达数小时,期间什么也没有做。” “不哭不哭,哇!一点用没有!” 小小的克雷薇已经本着助人的本能开始安慰,而佩露薇利在旁边安静地等着朋友将新人处理妥当后一起去玩。 她们都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要连续播放四小时的哭泣吗,审判官先生。” “……” 那维莱特静听那哭声。 孩童的哭泣本该时而高亢尖锐,时而低哑哽咽,伴随着力气与情绪起伏不定,偶尔也含着试探和祈怜的小心思。 但小梅因库恩却是不同,他拼了命的,一股气地往外嚎,嚎得撕心裂肺,嚎得要死要活,非要把心中的委屈一股劲地喷出来才好,肚里一点也不能留。 那是婴儿的哭法,最原始,最纯粹的宣泄。 “我不太赞同你的决定,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应该把时间放在更有信息价值的片段上。” “跳过吧,纳西妲女士。” 那维莱特最终还是应允了她。 “但还请让我否认你观念中的一点。” “什么?” “这并不是没有信息价值的片段。” 水龙王向影像伸手,接不住久远的泪。 “孩童并不能准确地描绘自己的痛苦,只能以嚎啕代替,以至于儿科医生常被戏称为兽医,仅能通过表象推断内在的创伤。” “现在的梅因库恩不会向我描绘当时的痛苦,但好在世界已将它们呈递到我的面前,这四个小时的哭嚎,我将全部视为阐述经历痛苦的‘证词’看待,综合进最后的审判中。” 没什么人反对,那维莱特就安静坐下,看着影像加速,两个女孩的表现从平静变为慌乱再成为惊恐,无数的尝试在几秒中内略过,最后在关于“哥哥”的讨论中,哭声终于歇了。 “你、你好了吗?” 克雷薇伸手,心有余悸地用手背贴贴小孩子脸上的紫点,那些是被哭炸了的毛细血管。 “嗯!” 小梅因高兴地抱着自己的小猫布偶,捏它耳朵上的毛线玩,一副被哄好了的模样。 “谢谢你们的礼物——” “我是梅因库恩,人类!你们呢?”—— 作者有话说:唔,感觉我还是更愿意写你们没看过的情节。 我好像不太适合写观影体一类的东西 第177章 稚王初立,嬉戏未尽匕…… 在自我介绍时强调自己是人类…… “欲盖弥彰啦。” 提纳里无奈地摇摇狐尾。 “贤王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 “不行啊, 如果想融入人间,就要对自己的外貌表现得自然些。” 半仙甘雨趕紧热心指点记憶中的小小梅因。 “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头上的耳朵是发卡, 尾巴是挂件,牙齿是磨的,指甲是贴的……” “甘雨姐姐, 你提供的方法对他来说可能有些用, 但用处不会大。” 粉色狐狸忽然开口。 “怎么会?璃月的居民们问起我的麟角时, 我只要多掩饰几次,他们总会放弃追究,将我视为平常人对待的。” “但所处的文化氛围不同,璃月的仙神传说盛行,普通人看见长相異于常人者总会多几分尊敬, 稻妻的妖怪虽然五百年来地位落魄了许多,但仍有美名在历史中流传。至于枫丹嘛……” 八重回憶了一下在枫丹出现过的非人智慧生物。 纯水精灵?美露莘?唉, 这个国家是和毛绒绒有仇吗? “大概包容度不会那么高。” “難道……小梅因庫恩先生又会受欺负?”甘雨担忧起来,“所以,为什么妖怪的孩子会獨自流落到異国他乡呀…” “会成为被排挤的异类的。”就连不近世俗的魈也如此觉得。 异类吗。 水龍王在上方默默地听着, 忽然感受到一抹孤獨。 那孤独是如此深刻,竟让他一时回想起几百年前自己独自在枫丹海里游荡的日子。 “真是崎岖的成长环境啊。” 他感叹着,不知道是在叹谁。 “给梅因庫恩点信心,他可不是那种会因自己的独特而畏缩不前的孩子。” 萊歐斯利试图舒缓他的心情, 说着说着自己的声音却先开始打飘了。 “……呃,至少以前不是。” 水龍王心头一哽, “谢谢你的安慰,萊歐斯利,虽然我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继续看影像吧, 那維萊特打起精神。 过去已经发生,我只能確保梅因庫恩的未来充满温暖和陪伴…… “我是我哥哥生的,真的!” 影像中的小猫大吼一声。 ……? “真的吗?你哥真厉害!” 旁边的小男孩艳羡地睁大眼睛。 “我哥就很没用了,他只会抢我的零食吃,连妹妹都是媽媽生的!”?? “可以、可以把你哥哥介绍给我吗?” 小女孩悄悄地看小梅因的大尾巴,羞红了脸,“我也想……拜托他生一个猫猫,但是我想要妹妹…” 意、意外相处得不错! “咳、哈哈哈哈哈!” 萊歐斯利大笑起来,猛拍梅因庫恩的扶手,“真没想到你小时候竟说过这种话!太可爱了哈哈哈!” 他正笑着,忽然感觉背后一寒,左右的人神龙都在以一种奇异的视线看他…和他的腹部。 “你们怎么不笑,等等……” 莱欧斯利笑容一顿,脸色一僵。 “你们不会是当真了吧?” “小梅因他才六岁,他能说謊吗?” 芙寧娜对猫有莫名的滤镜。 “梅因库恩,確实不是信口开河的性格。” 旅行者露出看戏的表情。 “这样也能解释你们之前的感情为什么这么好了。”克洛琳德的眼神里全是狡黠。 “我没怎么和小孩子接触过。” 那維莱特的脸上全是真心实意的困惑。 “但孩童都有纯洁无暇的心灵,想必謊言什么的……” 孩童的争辩突然响起,一个须弥打扮的小女孩冲过来。 “你不可能是你哥哥生的!” “为什么?” “因为男孩都是爸爸生的,女孩都是妈妈生的!哥哥没办法生!” “……” 那維莱特瞬间闭嘴。 “怎么说,各位?” 莱欧斯利挑眉四望,“我的清白回来了?” “抱、抱歉。” 芙寧娜心虚地对手指,“不小心忘记,孩童不一定会说谎,但肯定会胡言乱语了……” “啊……原来是这样吗?” 非常沮丧,小小梅因一屁股坐下,声音嫩嫩地道歉。 “对不起,骗了你们,其实我只是个别人不要的孤儿,说谎只是想听起来和哥哥亲近一点。” 莱欧斯利心都要被烫化了:“哦,我的天呐……” “你、你不用道歉啦。” 梅因库恩一示弱,须弥的孩子就慌张极了。 “其实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一切都是我猜的,还不保准呢……” “……突然笑不出来了。”派蒙说。 “確实不准。” 小佩露薇利看不下去了,严肃地纠正他们。 “所有的孩子,都是从妈妈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不要猜,要看书。” “那爸爸有什么用?” 小梅因发现盲点。 “好像确实很多余!”克雷薇惊奇插话。 佩露薇利露出无语的表情,“没有爸爸,孩子是生不出来的,必须要有他的……” “佩露薇利,安静。” 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佩佩的科普,库嘉维娜对着孩子们微笑。 “父亲确实是个多余的存在,你们有母亲就够了。” “哦……” 孩子们懵懵懂懂的,只知道顺从,库嘉维娜满意他们的乖巧,就先略略地警告小猫一句。 “还有你,梅因库恩,再说话就滚…咳,出去。” “?” 小梅因歪着头,有点疑惑地答应了,“好哒。” 看到这里的普通观眾皆松一口气。 “怎么说呢?这自称母亲的愚人眾,虽然挺凶残的,但对猞猁和其他孩子们……还不错?就是占有欲强了些?” “占有欲强了些?不是吧,这些枫丹人到底是被保护得有多好?”散兵都懒得骂人了,“连洗脑都看不出来?” “不过,我确实看不出来她想做什么。” 卡维回忆影像中的内容。 “许多孩子被帶来,又有一些被帶走,一些被留下……目前来说,贤王在壁炉之家里遭遇的事情,好像除了有关哥哥去向的欺骗外都还不错,吃好喝好还有人陪玩,和之前的日子一对比,真是好太多。” “是啊。” 关于这点,八重神子也有些意外。 “梅因库恩居然没被排挤?这在现在的稻妻也算是罕见了,毕竟连无害的赤鬼都没少被欺负。” “唉……毕竟小梅因库恩当时面对的,不是心思复杂的大人。” 钟离对着记忆中的影像兴叹。 “只是一群普通的孩子呢,坏心思不多,小梅因性格又很讨喜。” 普通的孩子?哪里普通了! 芙寧娜看看黑白发的小女孩,又悄悄地窥视阿蕾奇诺。 “不愧是父亲!” 林尼一迭声地赞美,“从小到大都非常可靠!您最可靠啦!” “哼,油嘴滑舌。” “所以你当时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知识的?衬得我像个傻瓜一样。” “很简单,克雷薇,那就是少和梅因玩。” 壁炉之家其乐融融,芙宁娜看了一会,终于不得不承认。 “好吧,至少当年……她确实是个普通孩子。” 画面中,库嘉维娜讲童话时小梅因又没忍住打岔,童言童语几句后立刻想起和母亲的‘约定’——再说话就出去。 “再见!”他利落地翻下窗户,四脚着地,扑向草地。 “又可以玩咯!” 芙宁娜大惊,“怎么反而是梅因库恩更不普通些!” “忍忍、要有耐心、那是珍贵的好苗子!” 库嘉维娜脸气得通红,童话故事都不想再念,一挥手把所有孩子都趕走。 “解散,自由活动吧。” “哦!!” 孩子们都欢呼着跑出去,去草地里去抓那率先去玩的小猫。 “梅因!来玩游戏!和我一队!” “不行不行,那你们不是稳赢了吗?梅因!和我们一队!” “我就不能两队都加入吗?” 梅因库恩大笑着问,尾巴如旗帜般在风中扬起,“我喜欢和你们所有人玩!” …… “真奇怪啊。” 观眾席上,传来喃喃的自语。 “这个孩子交到了朋友,许多的朋友,每天都在笑,开心得不得了。” “可为什么我看见这样的画面,这样温暖的画面,却只想哭呢……” 他嘴里虽然在问,心中却知道答案。 孩童的笑脸上偶尔会闪烁噪点,奔跑的脚步也模糊不清。 一切都只是过往的影子,留在现实中的只有被扣押待审的凶恶罪犯。 那个天真而活泼的孩子,早已经在时光的河流中溺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啊……” “佩佩!你在做什么??” 疯跑一圈后的小梅因扑上未来执行官的背,用指甲去戳盒子里的蜘蛛。 “这个不可以吃哦!但这个可以吃,就是这个吱儿哇、吱儿哇乱叫的这个。” 没说几句,小猫一把把蝉塞进嘴里。 “……!!” 所有的伤春悲秋都先靠后,观众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吐出来啊啊啊啊!” “啪!” 佩露薇利眼疾手快,迅速地扇了小梅因一个嘴巴子。 “做得好!!” 芙宁娜看着被甩出来的虫子喜极而泣,“阿蕾奇诺你做得好哇!” 阿蕾奇诺:“……” 并不是很想因这种事而被夸赞。 “不可以吃虫子!但是可以吃蛋糕哦!” 小克雷薇吓得要死,赶紧剜了勺奶油塞猫嘴里,“不喜欢吃里面的胚子对不对?奶油给你,别乱塞东西了!” “不是乱塞,本能告诉我这个可以吃的!” 被打了的梅因库恩本来想抗议,但奈何被塞进嘴里的奶油实在太香,就算是不甜也奶香浓郁,就把委屈忘了,张着嘴还要。 “再给我一勺嘛!克雷薇!” “不要惯着他,克雷薇。” “哎呀,你们两个……” 莱欧斯利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面上带笑。 “梅因库恩的第一次交朋友。” 第一次与除自己以外的人建立友善的关系,向世界迈出崭新的第一步。 他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得如此轻松,绿草如茵的庭院中,分明遍布愚人的杀机。 但是控制不住。 “能看见他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真是太好了。” 纳西妲听见他的话,剪辑影像的动作忽然有了几分迟滞。 “那个……唔……” 一想到未来的记忆,她就开始迟疑。 “莱欧斯利先生…那个……” 温柔的神,她不想伤害任何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梅因库恩先生如果知道你看完了全程,一定会非常難过的。”委婉的劝退。 “哦,我们早就是互相难过的关系了,纠缠不清,哈哈。” “播放吧,神明。” “你总得让我知道,他在为什么难过吧。” 影像继续,还算轻松的氛围不见,众人渐渐沉默。 他们看见三种阶级在壁炉之家中划分,压迫和掳掠开始形成原始的雏形。 “孩子们……不在一起玩了。” “小梅因看起来很迷茫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见小梅因沉下脸色,第一次出手殴打了孩童中的霸凌者。 “你们做的事让我很不爽!!” 一次,两次,三次…… 以暴力伸张的正义,还算是正义吗。 “何必如此苛求?看看被欺压者眼中的绝望吧!”龙王微怒对待此问,“当律法与秩序缺席时,凡反抗者,即为正义!” 一次不期而至的死亡。 “旅行者!那孩子是被掐死了吧?绝对是吧!” 一次失败的弑母。 “冲动!”芙宁娜压不住惊叫,“对方可是执行官!” 一次残暴的殴打,转瞬之间,局势千变万化,观众惊愕地看着那猫耳的幼童自昏迷中苏醒,被众子围聚。 他们的眼中失了往日的亲昵,多了尊重与依赖,口中高呼同伴为—— “老大!” “原来他已经当过一次王了!!” 卡维激动到不能自已,他跳起来,恨不得立刻再变出顶王冠给影像中的小猫戴上。 “看!孩子们的王!” 第178章 中场休息,这猫不是你…… 已经当过一次王了……嗎? 妙论派之光的言论, 微微冲淡了歌剧院中越来越凝重的气氛。 “真亏你能想到这一点。” 因紧张而绷直的狐尾瞬间就软了,提納里无奈地摇了摇。 “該说你不愧是搞创作的嗎?连在这般绝望的影像中都能找到闪烁的微光,唉, 不像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把这小小贤王按在床上好好养伤,别再乱动了。” “确实不該乱动!腿上还青着呢, 小孩子神经又敏感, 走起来该多疼啊……” “小梅因…” 卡維不说这话还好, 一说芙寧娜又心疼得想哭,赶紧摘下帽子挡住臉。 “怎么这么笨呐……一点也不考虑一下实力差距,把自己搞成这副讓人難过的模样……” “也许并不是笨。” 萊歐斯利看看身边的兄弟,梅因库恩已从孩童长成了青年,只是虚弱的模样看起来依旧讓人心碎。 “我想, 他只是做不到。” “做不到忍耐,做不到沉默, 做不到…袖手旁觀。” 幼时如此,现在也是这样。 “佩露薇利,克雷薇。” 记忆中的小孩子, 板着稚嫩的臉,眼里却含着骇人的凶光。 “借我你的理智和冷静,借我你的敏感和温柔。” “把一切优点都借给我吧,然后, 我要把这个讨厌的地方,恶心的地方, 彻底毁掉!!” “啊,猞猁…” 觀眾看孩子野兽的竖瞳,看他锋利的黑爪, 心中却奇异地再也生不出一丝反感。 “这孩子真的是那个罪犯猞猁嗎?真的好不想承认啊。” “不是借,而是给。” 记忆中的女孩声音软软,她们伸出手来,毫不畏惧地握住兄弟的手爪。 “我们将共同走向,满有希望的未来。”!这是—— “团结一致的反抗??”散兵的声音里带上驚愕,“如此年幼的个体,如此恶劣的环境,一群羽翼未丰的雏鸟,竟也能生出除顺从以外的心思来?” 咔,影像在这里暂停播放。 “先停一停吧。”納西妲说。 “等等……不要暂停啊!” 竟是那向来腼腆的菲米尼先发出抗议。 “后来怎么样了?后来怎么样了?父亲,克雷薇女士!” 他一反常态地向大人们露出急切的表情,“你们和恩哥哥联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壁炉之家的孩子们都怎么样了?” “对啊,告诉我们吧!”林尼也大声央求,“你们不能再敷衍我们了,我们变强了,也通过了心理测试!” “不。” 阿蕾奇诺才不要讲,她忙着挡在克雷薇面前,把周围人的古怪眼神一个个都瞪回去。 “在找什么?不好意思,这里只有一个危险的执行官。” 芙寧娜擦着眼角低声:“明明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虽然不爱笑,但是一直都很温柔,为什么现在……” “嗯?” “!那个、我只是在胡言乱语!” 阿蕾奇诺一个眼神,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他们将祈求的视线都投给小小的神明。 “快继续播放吧,草神大人!” “我们都想快些知道,孩子们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天已经很黑了,外面的积水又很多,再晚一些你们就很難安全到家了。” “确实如此。” 那維萊特也赞同,他下了决定。 “休庭,明日再继续審理梅因库恩先生的案件。” “!” 眾观眾这才如梦初醒地翻出机械表,“居然都这么晚了?完全、完全没发现!” “快,快去赶最后一班巡轨船!” 他们跑出歌剧院,啪叽踩了一脚水。 “卧槽,枫丹闹水灾了??” “没听说今天有暴雨啊?” 萊歐斯利听到吵闹声,叹息地看向那維萊特,“哭累了吧,要不要先去补点水?” 那维莱特:“……这是在开玩笑,对嗎?” “苦中作乐是种好习惯,我衷心地希望你也能拥有。” 以自己的方式略微宽慰了朋友后,莱歐斯利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轉移到梅因库恩身上。 “公爵,帮我把他搬到歌剧院的医务室吧,那里有全套的医疗设施。” “好的,护士长。” 虽然说有全套的医疗设备,但莱歐斯利知道,那些东西对梅因库恩来说都是没什么用的。 查不出原因的昏睡,无法止血的皮肤,无论灌下什么药物都没发生改变的心率,一切症状都和控方说的一样,他的身体好像被停滞在死亡的边缘,不上不下地挣扎。 这就更让人奇怪了。 莱欧斯利抱着梅因,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 纳西妲等人,明明对梅因库恩不含恶意,又为什么非要把他按上被告席?总不能是觉得清白比认真治疗更来得重要吧? “咦?” 在前面带路的美露莘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不对劲。” “怎么了,希格雯?” “有人……在哭?很大声,好难过,我先去看看公爵!”她突然跑出了歌剧院。 “等、等等,我没有医务室的门禁卡!……好像确实有人在哭?” 莱欧斯利赶忙抱着人跟上,却见她跑得飞快,不一会竟跑出广场,跑到名为‘传送锚点’的奇特装置旁边。 “呜啊啊啊啊!” 确实有人……有可能是人的存在在哭,一个白发红角的男子正在人群的环绕下锤地大哭,泪流不止。 “梅因兄、梅因兄真是好样的!身残志坚,去统领你的人类小弟们吧梅因兄!” “老大,你用错成语了!” “哇。” 希格雯驚奇地停下脚步,“我还以为他哭这么惨是受伤了呢,原来只是被刀哭了呀。” “呜哇哇哇!本大爷、本大爷才没有哭!” 莱欧斯利:…… 这才是正经的哭泣,那维莱特,你还是太文雅了。 “好的,好的,这位稻妻的先生,你没有哭……等等。” 莱欧斯利眉头一皱,突然发现不对劲。 “你之前不在歌剧院里观看吧,你怎么知道梅因库恩事迹的?” “本大爷、本大爷看的是轉播!”荒泷一斗哭着伸手指,“旅行者早就把他所有开过的锚点上都放上转播装置了!人一靠近就自动播放!” “?” 莱欧斯利定睛一看,蓝色锚点的上方果然有着绿色的虚影,上面的影像正暂停在三个小孩子手拉手的时刻。 包围荒泷一斗的人群中没几个人哭闹,大都在悄悄地抹眼泪,嘴里叹着他兄弟的姓名。!?? 呆愣瞬间,他立刻问那看起来最可靠的绿发少女。 “旅行者开了多少锚点?” “嗯……他现在就旅行了四个国家,蒙德璃月稻妻枫丹,听说是开全了,他总是先开锚点的。” 我天!莱欧斯利眼前一黑,又难免生出几分庆幸,“至少还留了几个国家……” “什么?你是不想讓梅因库恩的事迹传太广吗?”久岐忍困惑地看他,“那怕是不行了。” “怎么说。” “因为草神大人在须弥也干了,她还特意跑去纳塔用虚空终端搭建了转播线路。” “……” 所以六国的子民都看了梅因库恩的審判现场??那维莱特知道这事吗?? “至少、至少还有至冬…” “至冬?说到至冬,我听说那边是愚人众的四席负责偷偷安放转播装置的,也不知道放的怎么样了,也没在群里见过愚人众汇报。” “……” “怎么了,先生,你的眼神黯淡无光。” “没什么,谢谢你,热心的小姐。” 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做什么? 莱欧斯利面上镇定,心中却在惊恐。 这由不得他不惊恐,因为没有比他更清楚,这个正在被众国众民认识的被告,这个在他怀中昏睡的兄弟——现在是个社恐啊!! 草神旅行者你们在做什么啊?哪有比扬名世界更加折磨社恐的?梅因库恩以后不会被吓到缩在梅洛彼得堡藏一辈子吧?等等,也、也不是不行。 “很不高兴吗?但是很抱歉,这是拯救的重要前提条件。” 他正震惊着,又听见一个浅金发色的少年向他搭话。 阿貝多蹲在地上,一手拿着银白色枝条所做的笔,一手拿着炼金术图纸,看起来像是在绘画什么阵法。 “锚点可以帮助我们将情绪和愿望导入地脉,而我所要做的,就是要将这庞大的信息流通过地脉汇聚到歌剧院中,梅因库恩将在万万人的期盼下,达成新生的奇迹。” “抱歉,请问你在说什么?” “不必担心,梅因库恩本身就该有地脉的反馈,计划的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阿貝多猛然抬头,“你们还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该知道什么。” 莱欧斯利抱着猫茫然极了。 “我们只知道须弥人莫名反目,非要审判原本拥护的贤王,蒙德人不知道喝了几斤,胡诌了个离谱罪名来看热闹,稻妻锁国不知道情况就先不算,最荒唐的要属那璃月,护国的仙神一群群,还真能让梅因库恩做到长年干扰璃月地脉不成?他又不是天空岛的主人……我们该知道什么?” 莱欧斯利说到一半时,阿贝多的笔就滚到了地上。 “稍等。” 平日潜心研究炼金术,不常主动交朋友的他终于点开了这猫是我家的群成员列表,上下滑动。 “你在做什么?蒙德的先生?这又是那草神的妙妙工具?” 偌大的群聊里,没有一个枫丹人。 等等——那这群名—— 闪现到莱欧斯利身后,阿贝多难得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忍忍吧,作为正主被迁怒是正常的。” “可莉看到别人家的小猫养得瘦小时,也动过偷回来给我的念头。” “偷谁?等等,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朗的,清晰的解释……” 他正欲抓住阿贝多好好审问一番,可他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抱着人又很是显眼,终于还是让围观群众发现了端倪。 “等等、那个人手里抱的是、是梅因库恩!” “什么!?” 荒泷一斗一个翻滚抓住莱欧斯利脚腕。 “快把他放下来,我要和他拜把子!” “老大!!!” “让我摸摸!摸摸猫儿!” “小梅因我们喜欢你——” ……救命!人群蜂拥而至,莱欧斯利面上冷淡心中慌乱,挣开一斗扛起兄弟再拎起一直嘻嘻笑个不停的美露莘,迈开长腿落荒而逃! “公爵?怎么这么慌乱,你身后是???呜哇!” 把芙宁娜挤出去当拦路石,拿希格雯刷开医务室的大门,莱欧斯利抱着梅因就是一个翻身上床,挤在一张被子下。 “公爵?看护人有自己的床哦?” “还是一起睡比较安全。” 莱欧斯利一脸正经,看不出是不是在开玩笑。 “半夜有人来偷猫时我也能及时把他打翻。” “好的哦。” 希格雯又对他露出看见猫猫狗狗的慈爱表情,莱欧斯利没时间理她,他抱着梅因库恩睡了半宿,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去拦那维莱特。 “草神和你说什么了吗?我看见你们俩昨晚有个对话。” “嗯。” 水龙王面带微笑。 “她自愿将寻因显像机大量捐赠给枫丹,免费让我们在法庭上使用,真好啊,地脉的记忆本就是世间最可靠的证言和证据。” “她没和你说计划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她只是向我寻求了些外交豁免权,可以在违法以后免遭逮捕,不受审判,不被诉讼。” “你给了吗?”莱欧斯利声音打飘。 “当然,我看她温柔正直,芙宁娜又没什么意见……” 完啦!她可以偷猫!莱欧斯利恍恍惚惚坐回座位上,抬眼就看见纳西妲对他笑。 “记忆要再次开始播放了哦,莱欧斯利先生。” 莱欧斯利倒吸一口凉气,硬生生在那笑脸中寻到几分图谋不轨的意思来,他反手抱住梅因库恩,“智慧之神,恐怖如斯!” 只是在笑的纳西妲:?—— 作者有话说:写不过来了,快来个绯红之王给我一拳打晕到完结 补充: 外交豁免权这玩意挺超模的,我不是法学生我就不强行解释了,有兴趣的自己搜吧。 反正如果你有这权利,确实犯啥法都不会在当地受审判,不过回国后咋处理就不一定了。 不过纳西妲要这个权利倒也不是为了偷猫就是了 第179章 友爱之刑,漆黑童年的…… 火种, 薪柴,殘渣,三种孩子。 层次的不同, 待遇的不同,帶来最初的不平等与混乱。 “这感觉真讨厌啊。”温迪不开心,“天生自由的孩子们, 被恶意的规則分定了界限。” 凯亚也跟着思考, “如果不处理的话, 可能会讓阶级冲突加剧,就像曾经的旧蒙德一样,流血,压迫,死亡……唉, 他们可不一定能有巴巴托斯来救场。” 試探情報的老毛病又犯了,凯亚说完这句后, 立刻用隐晦地抬头看芙宁娜略显沮丧的臉色。 枫丹的神明……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虽然没有巴巴托斯,但人群中出现了新的温妮莎,不要小看人类自己的力量。” 迪卢克警告性地踹了他不省心的弟弟一脚, 讓他的眼神从别神的臉上移开。 “梅因庫恩的心中,已经明确升起了反抗的意識。” 暗夜英雄心中怜护一切光明的种子,无论他生在蒙德还是枫丹。 “但如果在最后的终局中少了同伴的存活,我想那对他来说也并不算是可庆祝的成功。” “加油啊。” 他叹息一声。 “别倒在黑暗里, 也别独自一人走向黎明。” “得想个办法!” 記忆中的孩子们也在议论这件事。 “梅因庫恩,下次的比試中, 你要故意输给殘渣,成为薪柴…” “好哇。” “咦??不问为什么你就答应了??” “克雷薇又不会害我!”小猫蹦起来,“太好了!我又可以和大家一起挨着睡啦!” “真服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火种的豪华单人间!” 无奈地摇摇头,克雷薇又看向佩佩,“你也不要忘了要输哦!” “嗯,放心吧,我也想和克雷薇一起睡。” “哇,你这家伙!” “他们这是在——” 卡維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准备在比試中打假赛?” “原来如此,讓火种输给残渣,高降低升一同成为薪柴嗎?”温迪微微亮了眼睛,“没有屈服于阶级的诱惑,而是坚定地追求平等的友愛,真好!” “想要所有人都成为薪柴嗎,感觉有点难。”迪卢克估摸着人数,“现在壁炉之家一共有五十七个孩子,六个火种六个残渣倒是刚好相配,但如果有火种不配合……” “我就打你!” 噌!小梅因一爪挠到墙上,他直直地炸起大绒尾巴,龇牙威胁眼前的黑发小男孩,“汤米,明天你必须要输给绒诺克!否則我就打你!” 迪卢克:“……未尝不是一种解决方式。” “呜哇。” 汤米看着自己房门上的爪痕苦笑一声,“有没有一种可能,小梅因……” “嗯?” “那就是你不打我我也会听你的建议的,唉,老大…” “啊,对,我是老大来着。” 绒毛收拢,尖牙藏起,刚才还龇牙咧嘴的小猫忽然露出了无辜的表情,“谢谢你在我昏迷时帮我喂鸽子,好朋友!” “不客气,恩将仇報把我门挠坏的老大,不过也无所谓,反正马上又要和你们睡一个屋了。”汤米对失去火种待遇什么的倒是都无所谓,但是他有一点好奇。 “佩露薇利。” “嗯?” “为什么要讓所有人都变成薪柴?不管也没事吧,绒诺克睡走廊都要睡习惯了。” 小佩露薇利表情淡淡,眼睛是一如既往的无光,“你是想从我口里听到什么呢,有关平等的重要性,还是大声斥责你的冷漠。” “都不会有的,我依旧是那个你熟悉的佩露薇利,孤僻而无情的佩露薇利。” “才没有!佩佩最好了——唔!” 看着佩露薇利一把捂住小梅因的嘴,汤米总感觉这种情形发生过很多次了。 “好吧,好吧,我孤僻而无情的姐妹,那你急着让所有人都变成薪柴是要做什么?别抵赖,肯定是你想的,毕竟老大只会冲冲冲,可想不出什么计划来。” “我是这样嗎?” “……” 佩露薇利是不愿意把事情交代得太清楚的。 这和偷懒什么的没有关系,只是她知道,如果想活得轻松一点,一些东西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好吧,也许在壁炉之家并没有轻松的可能性。 “会消失。” “什么?” “在残渣的位置上待久了,就会消失。” 小女孩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悲伤来,却一直低低的。 “每过四个礼拜,就会有一名‘残渣’被母亲带走,说是去看醫生。” “但他们都再也没回来。” …… 毛尾巴落下。 “也许是醫生很少见?我就没看过医生。” 梅因庫恩试探着猜,有点不安的模样。 “是不是被那个叫庫嘉維娜的女人帶走杀死了呀。”观众窃窃私语,“不想养没用的孩子,就杀掉后埋进土里……” “别、别说这么可怕的事啊!”派蒙尖叫起来,“大家、大家都是库嘉維娜辛辛苦苦收集来的孩子,应该不至于浪费吧!可能会转手卖掉?” “派、派蒙!”芙宁娜脸色青白,“你说的话,其实也很可怕!” “可、可能真的只是去看医生?” 留云借风真君试图说服自己,“小孩子嘛,身体弱,肯定喝药的疗程也多…” “也、也许只是真的去看医生?” 記忆中的小汤米也这么说,他扶着墙,腿在抖。 “以前、也有很多人被母亲带去看医生了…他们肯定在一起,可能去了别的孤儿院…” “也许是吧,我不知道。” 佩露薇利没有反驳的意思。 “但克雷薇和梅因都觉得,有五十七个兄弟姐妹是正好的,很热闹,不用再少一个了。” “他俩这么觉得,所以,我也这么觉得。” “……佩佩!” 现实中克雷薇怔愣瞬间,不敢置信地看向旁边的冷酷执行官。 “原来、你当年还说过这种话…” “好感性的话…简直不像是父亲了。”林尼也驚奇。 “很意外嗎,呵呵,看那里,孩子们。” 阿蕾奇诺伸手指向影像。 “佩佩!小梅因!” 记忆中,小小的克雷薇也蹦着跳过来,满脸明亮的笑意,“我和薪柴的大家说了,明天大家都会故意打成平手的,谁也不会变成残渣!” “真的吗?太好啦!克雷薇真厉害!” 梅因从恍惚中回神,尾巴重新高高昂立,他回头向小佩露薇利笑,咧嘴露出满口稚嫩尖牙。 “当然,佩佩也很厉害,我也厉害!” “我们都是最棒的!” “呵呵呵…看你们当年的克雷薇女士和恩先生。” “他们是多么可愛呀,难道还不能稍稍暖和一下蜘蛛的心肠,让她心生幻想吗?” 是很可爱。 凡听见这话的,无论神明,仙人,亦或是凡人,都在心里叹息一声。 三个都是。 第二天,比试顺利完成。 所有人都是薪柴。 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库嘉維娜。 “你在做什么,梅因库恩。”母亲问他。 “怎么了?我不可以输吗。” 小梅因兽瞳大张,一眨不眨地看她,猫类挑衅的姿态。 “输给巴克?一个只会耍小心思的废物?” 库嘉维娜无法理解眼前的现状,“还有你,佩露薇利,你们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 佩露薇利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挨训。 她知道,母亲的心里依旧‘爱’她这个乖巧的女儿,定会容忍她的一时‘糊涂’。 没关系,没关系,母亲很重视自己制定的规则,也注意表面的形象,所以至少这次的比试,是可以全员过关的。 “你们让我该怎么办才好?让我该怎么办才好?” 执行官在孩童面前左右踱步,难得焦虑的模样。 “我养过这么多的孩子,你们是最忘恩负义的一批!” “你们就这样对待母亲我吗?对你们有恩的母亲?” “艾、艾尔海森!” 卡维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抓住朋友的手。 “我感觉要遭。” “我明白你的意思!” 提纳里瞬间压平耳朵,“小佩露薇利大概想着法不责众之类的事情,他们也确实为了挽救同伴而别无他法了,但、但——” “上位者的规则,不是拿来遵守的,是拿来统治的啊!若有人想逃离统治……” 艾尔海森张了张口,难得生起想要安慰的心思。 可是过高的理智又让他知道,一切的安抚都将成为徒劳。 “一切都是历史,都过去了,卡维,提纳里。” 他只能重复了一下事实。 执行官走了几圈,终于压下怒火,又露出和往常无异的慈爱微笑。 “梅因库恩。” “你变脸真快。” 小梅因直白感叹。 “梅因库恩,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库嘉维娜只当没听见,她蹲下,微笑着捏住小猫的的肩膀。 “你在记恨我吗,还在生气上次我打你吗?孩子,那只是爱的管教,你不该用捣乱来报复我的。” “报复?” 天地良心,梅因库恩这次绝无此意,但库嘉维娜像是认定了一般。 “我理解,猫科动物的报复心都是很控制不住的,但是你不能这样啊,梅因库恩,你需要更像人一些。” “?库嘉维娜,你为什么觉得我的报复竟会只是这么……”简单? 他还没说完,就感觉天地颠倒,自己啪地一下又被按在地上。 “母亲!”克雷薇下意識驚叫一声,“别打他!他伤还没好!” “!库嘉维娜!!” 梅因库恩也以为自己要挨打,下意识地想蜷起腹部张开爪,但库嘉维娜竟什么都没做,只是拿膝盖压着他的脊背,让他起不来。 “下去!” 小梅因库恩开始挣紮,他在大人的膝盖下使劲扭动,抓挠土地,试图将石子反扔向执行官,又反手用爪去撕女人的小腿。 “梅因库恩,你犯错了,你知道吗。” 梅因库恩回以高昂的吼叫。 “我要杀了你!!” “看来普通的惩罚并不能教育你。” 库嘉维娜低头看这凶兽,又抬头看那些快被带偏的孩子们。 他们肯定是被梅因库恩带偏的,否则,除他以外,这家里还有第二个顽梗,悖逆,不知感恩的孩子吗。 要纠正。 “克雷薇,过来。” 她拿下胸前的徽章,取出其后的别针,将它掰成直直的,易于穿刺的模样。 “母、母亲?” 母亲将别针递给她,又弯下腰,一掌圈住孩童挣动不休的小手,用力掰直他的臂,然后命令道。 “克雷薇,紮他。” “……母亲?!” “针头要没入三分之二,我会监督,现在,紮。”没有解释,只有命令,库嘉维娜帮忙固定着梅因的手臂。 这固定是多余的,因为梅因库恩猫耳一颤,现在已经不挣扎了,面朝下很安静。 “母亲!”看着那截嫩白的手臂,克雷薇拿着针惊恐后退,“我、我不要!” “你也要违抗我吗,好女儿。” “可、可是,那是梅因——” “母亲,克雷薇太胆小了,她做什么事都不行。” 佩露薇利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拿走克雷薇手里的针。 “我来。” “佩、佩佩?!” “好孩子。”库嘉维娜点头夸赞,“扎这里,记住,这里没有血管和经络,记住,这是很有用的知识。” “嗯。” 佩露薇利顺顺当当地扎进去,又顺顺当当地拔出来,一点血液也没带出,手很稳。 梅因库恩也很安静。 “母亲,我扎完了。” 她想把别针递还给库嘉维娜。 “好,那么传给克雷薇吧。” “……哎?”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将受的惩罚会如此简单?他对你们犯了大错了。” 母亲露出悲怜的表情,抬头看了看太阳。 “五十六人,一个一个来吧,时间还很早。” 小佩露薇利很乖巧,她按命令转身,将别针递给自己的同伴。 她转身时,阿蕾奇诺隔着二十年的时光,终于看清了自己那张惊恐的小脸。 第180章 负罪之缚,血债心偿何…… 说真的, 执行官没有太难过,她已经比幼时坚强千千万万倍了,也很难回想起当年的情感。 原来是这种表情啊, 真难看。 “父親!!” 她不悲傷,有人替她悲傷,阿蕾奇諾忽然感覺肩上一重,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从后面扑过来搂她。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很少见的情况, 肩膀上有毛絨絨的头在蹭, 没发出太多声响,但阿蕾奇諾知道自己的衣领已经湿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对待你们啊……” 小小的哭泣声在耳边响起,就和当年一样。 “已经没事了哦,父親,现在的壁炉之家是安全的……” “……嗯, 我知道。”她摸了摸那孩子的头。 “疯子!疯子!那女人就是个疯子!” “来个人管管吧!我受不了了!” “梅因庫恩!” 一片混乱中,那維莱特立刻伸手抓住貓耳青年的手腕, 将他的袖筒猛地往上翻。 那維莱特要寻那些傷口,看那些穿刺带来的针眼,那些他被傷害的证据。 找……找不到!? “怎么会?” 苍白纤细的小臂上, 只残留着少许灰影。 大部分的伤疤,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 “可、可惡啊!” 派蒙一看青年的手臂,就忍不住想要哭,“那么尖, 那么长的针紮进去,他当时一定很疼很疼吧!” “为什么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呢?我、我不是想讓他留疤的意思, 我是说,我是说——” “我明白,派蒙, 我都明白。” 莱欧斯利从怔愣的水龙手里拿过兄弟的手臂,輕抚他曾满载伤痕的皮肤。 “不曾有一次来得及包紮他的伤口,不曾有一次将他抱进怀里安慰。” “他就已经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我面前,试图装成什么苦难也没经历过的样子。” 放下那截已长成的手臂,莱欧扶住梅因庫恩的头,将他瘦弱的身体輕轻拥抱在怀里,沉默了。 “莱欧斯利……” 那維莱特知道他的心情肯定糟糕極了,就强行忍住将梅因庫恩抢来全身扒一遍检查的心,将注意力集中到荧幕上,凶惡地盯住庫嘉維娜。 有罪之人! 并不是所有孩子的手都像佩露薇利那样稳,越来越多的血液顺着胳膊流淌,最后滴在地上。 “母亲,求您了,我真的不想这样!” 纳西妲加速跳过了这段回忆,观众们最后只看见库嘉维娜收回别针时,那已经不再锋利的尖端。 魈喃喃一声,“刑具……用钝了。” “帝君大人!”他忽然極不安地呼唤起神明,伸手揪住钟离的衣摆。 “属下、属下——” “我在这里。” 钟离伸手抚摸他的头发,并不计较他喊出自己的身份。 “别怕。” “帝君大人…” 魈的眉目瞬间就舒缓了许多,但依旧难掩焦虑地看着记忆中的影像。 “怎么办,帝君大人!他们也被恶神压迫了!怎么办?他们又等不到你来拯救!” “魈,我亦不知。” 伸手搂抱惊恐的鸟儿,眼中凝视年幼的小貓。 摩拉克斯心怀拯救的愿望,但也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无能为力。 “我唯一能确认的事情,就是梅因库恩没有放弃反抗。” 他在歌剧院中四望,看见阿蕾奇諾和克雷薇头顶光环,或生疏或熟练地安抚着泪眼汪汪的孩子们。 “因为本該只残留一人的淘汰赛,却保存了复数的希望。” “是这样吗。”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魈,并没有感到些许宽慰。 因为没有比他更为清楚,若想以弱势之身向统治者抗争…… “到底会经历多少痛苦啊。” “我杀了你……” 最后一个孩童把针头拔出后,梅因库恩立刻又开始挣紮,只是动作迟钝了很多,耳朵也压得低低的。 “库嘉维娜!” “你應該叫我母亲。” 库嘉维娜重重地捏了一下他布满针孔的小臂,倒也没有再多罚。 “继续和兄弟姐妹们好好相处吧。” 她饶有兴味地离开了。 “梅、梅因!” 她一走,克雷薇就立刻跑过来扶他。 “你、你怎么样?对不起,我…呜哇…我伤害了你…” “我不疼,你别哭!” 梅因库恩站起来,把双臂背在身后,猛眨着竖瞳,“你们都太弱小了,根本都伤不了我。” 作为首领,他努力表现出可靠的模样,“没什么事就解散吧,晚上我们再一起睡!” …… “梅因。” 佩露薇利用无神的眼睛看他,戳破他的从容。 “你夹着尾巴呢。” “老、老大!” 絨諾克要哭,相处这么久了他从来没见过梅因夹尾巴的样子,之前被暴打时也没有。 “对不起!都是我太弱了,呜哇哇——”他开始打自己拿别针的那只手。 “停下!” 说不疼都是假的,梅因库恩疼的要命,他感覺自己两条小臂上的皮肤,肌肉,脂肪都被扎穿了,现在每动一下都要挤出些血来。 “我叫你停下,絨诺克,伤我的不是你,是库嘉维娜!” “不,是我!”绒诺克看着他的尾巴哭得停不下来,甚至开始说胡话,“如果我们所有人都是火种你就不用担心了呜哇哇哇——” “。” 没什么办法,梅因库恩一脚把两腿间的尾巴踢走,扬起,叼在嘴里,含含糊糊地强调。 “唔真不痛!” “小梅因先生好坚强……” 这明明是件好事,希格雯的脸上消失了笑容,“好多小孩子,连抽血都要大哭的。” “我真受不了了!”卡维的想法更加直白,他眼眶通红,喋喋不休,“她怎么想出来的这么恶毒的法子?我还以为她打小梅因一顿就是顶天了!好哇,她倒是严谨,一个也没落,兵不血刃把所有孩子统统都收拾了一遍!” “精神上的折磨有时候并不输于□□,而他们还是一群脆弱的孩子。”赛诺对他们的‘未来’充满担忧。 “会变成什么样子?贤王太小了,护不住他们的,死亡必将到来……” 大人们的心都不上不下地吊着,而小梅因明显还没想到那一层。 “我自己可以搬东西的,我没有问题!” 他还在抗议着兄弟姐妹突如其来的优待。 “别了吧……”巴克无精打采地幫小猫把被子铺到新床上。“你的手臂肯定很疼,不要乱动。” “就讓巴克幫你搬,梅因老大,他欠你的!”绒诺克在旁边大吼,“他是个坏蛋,就该讓他当一辈子残渣!” “绒诺克!不许这么说!” 梅因库恩刚想训斥,就看见巴克已经铺好了被子离开,不声不响不反驳,像是默认了一般。 “他这是怎么了?有床睡还不高兴吗?” “你忘记他杀掉姐妹那件事啦?” 奥莉兹探过头来,把鸽笼放到他床边。 “我也有在幫你喂咕咕哦,它又胖了好多!” “那是库嘉维娜杀的,不关他的事!……啊,好肥。” 梅因库恩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鸽子吸引,他咧开尖牙,露出垂涎三尺的表情。 “感覺更香了呢。” 这鸽子原本就是他抓来要吃的,只是被兄弟姐妹们阻止了,才从食物勉强变成宠物的。 “咕咕!咕咕!” 鸽子在笼子里惊慌大叫,奥莉兹看了几眼,犹豫地问,“你还想吃它吗,小梅因?” “当然!因为闻起来很香嘛。” “那就吃吧,我去厨房烧水,帮你把它褪毛。” “……诶?” 梅因库恩有点惊愕地看向奥莉兹。 “你说什么?” “在说鸽子…料理?應该是先褪毛吧,毕竟毛是不能吃的。” 黄发的小姑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惊讶,真诚地解释,“虽然和汤米一起喂了很久,也有些舍不得,但我现在更希望梅因你能开心,所以……” “你、你还是继续帮我喂吧。” 梅因库恩莫名觉得一点食欲也没有了,反而还有点恶心。 “我倒也不差这一口。” “小梅因饿了吗?正好!”克雷薇蹦跳着走过来,端来好大的食盒,“给你带了你喜欢的东西哦!” “什么……哇,是烤肉排!” 小梅因闻出了香味,迫不及待地伸手要接,只是刚一伸手,胳膊就是一阵剧痛。 “唔!” “你不要乱动,佩佩才刚帮你上好了药!”克雷薇赶紧叫他停下,亲手叉起一块烤肉放到他嘴边,“就这样吃,我喂你!” “好耶!” 小猫的羞耻心不多,一口咬下叉子上的肉嚼嚼嚼,满足地立起大尾巴微微摇晃。 “好吃吗?嘿嘿,慢慢吃,还有很多很多哦。” “真的?” 小梅因最喜欢吃肉吃到饱了,可惜不管在哪个家里他都没享受过这种好事,大人们总要往他的饭里加点面包和蔬菜。 “哪里来的这么多肉?我都可以吃吗?” “当然。”旁边的汤米微笑,“五十七块烤肉排,我想,就算是老大也吃不完吧。” “……?” 熟悉的数字让梅因库恩露出困惑的眼神,但汤米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吃饱一些吧,梅因老大,我们都很感激你。” 梅因老大很困惑,但他确实在壁炉之家度过了最好的一晚。 虽然手臂上缠满了绷带,但无论什么事情都有人抢先去做了。 连牙刷都不用自己拿。 “好像反了。” 熄灯就寝时,梅因库恩迷茫地在床上睁大眼睛,露出两个明晃晃的灯泡。 “嗯?怎么了?”旁边的汤米问。 “我是首领,应该是我照顾你们呀。” “……梅因库恩,你照顾的已经够多了。” 梅因库恩听不明白,梅因库恩感觉不安。 他悄悄地下床,跑到女孩们的床铺边。 “佩佩。” 佩露薇利睁开眼,面无表情地和他反光的兽瞳对上。 “说。” “我想和你一起睡。” 想到上次被拒绝的经历,梅因又努力央求,“以前我都和哥哥睡一张床的,现在好不习惯……” “上来吧。” 佩露薇利让开一点位置,“但不许碰到我。” 她相当轻易地松口了,没有和猫说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话拒绝。 “……咦?” 小梅因顺顺利利地达到了目的,但比起高兴,他心中更多的却是疑惑。 “佩佩,你好像突然变了好多?” “是吗。” 轻轻踹开梅因的尾巴,佩露薇利听见房间里全是杂乱的呼吸。 没有谁是成功睡着了的。 就算是真睡了大概也会做噩梦吧。 针尖戳进皮肤里时很容易,扎进肉里时却很难。 因为梅因库恩会下意识地绷紧肌肉,鼓鼓硬硬的,得很用力才能扎透。 “梅因库恩。” “嗯?” “下周的比试,我们还要平手吗。” “当然!”猫又用尾巴甩她,毛绒绒的触感蹭过她的脚背,“这次不是很成功吗?放心,我会努力不再让朋友消失啦!” “这样啊。” 小佩露薇利看着黑暗的天花板发了会呆,然后捏起食指和拇指,是持针的姿势。 “……我也会尽量努力的。” 下一周在痛苦和煎熬中到来,在所有的薪柴面前,梅因库恩双耳笔立,瞳孔尖锐。 就像是在说‘我已经准备好了,放马过来吧。’ 库嘉维娜看见这场景,脸色一沉,但也似乎早有预料。 “驯化的真理在于反复。” 然后她掀开梅因库恩的衣服,逼迫他露出后背。 “母亲!有骨头,这样很容易扎出问题!” “你为什么会觉得惩罚不会升级?” 库嘉维娜从腰间掏出匕首,掷给佩露薇利。 “还是从你开始,割出你觉得我会满意的长度吧,好女儿。” …… “短了,佩露薇利,你真让我失望。” 她在梅因库恩的右肩胛骨处打了个样,“就按这个来,你们都是。” 完全失控了,那维莱特心想。 “别拒绝我的帮助!梅因库恩!” 在第三次被扔出厕所时,绒诺克在地上翻滚尖叫。 “让我做些什么!让我做些什么!!” “我可以自己脱裤子!!” “我知道!但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观众们怎么也没想到。 先压倒孩子们的不是暴力和恐惧,而是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愧疚与负罪感。 被伤害的梅因库恩看起来反而是最冷静的人。 “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试图用成年人的智慧想出解决方法来,却是不能。 “那维莱特大人。” 最后不知道哪个观众颤颤巍巍地开口,对审判官问出极冒犯的问题。 “这种困境中,可以用杀死库嘉维娜的方法来解决一切吗?那孩子会被判有罪吗?” 案情尚未明晰,按照规则,那维莱特不可展示出任何偏向。 “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先生。” 那维莱特如此回答,也如此期望。 180-190 第181章 一份蛋糕,众心溃散独…… 庫嘉維娜下手是极有分寸的。 她愛梅因的资质, 愛他时常会表现出的强大与坚韧。 王的候选人啊,母亲不忍摧残他的筋骨。 但庫嘉維娜又是深恨他的,恨他不识时务, 恨他的叛逆,恨他的愚蠢,恨他放下身段将迟早会被淘汰的下人们視为伙伴。 “你为什么不听话呢, 嗯?我的小宝贝?” 第二次的惩罚后, 她按照惯例只留下傷药, 讓孩子们自己在实践中学习着該怎样给傷口止血,該怎样给傷口消毒,多深的傷口需要缝针,而颤抖犹豫的手又会给伤者帶来多大的痛苦。 完美的实验课,不是吗?可惜这群小护士的手法还是太过稚嫩, 最终还是不得不在深夜敲响了母亲的门,求她救高烧不退的小首领。 “梅因好像要死了。” “那他就是因你而死的, 佩露薇利,你由着他胡闹,任他走在错误的路上。” “…对不起, 母亲。” “也罢,梅因庫恩是头稚莽的野兽,你训不住他也正常,回去睡吧, 女儿。” 为什么不肯听话呢,我小小的孩子? 庫嘉維娜彻夜照顾他, 拆他皮肤上歪扭的针脚,擦他后背流下的清水,又摸他滚烫的脸。 “你看不见我的愛吗?没良心的小东西?” 梅因库恩昏了两日, 一睁眼就看见库嘉維娜。 他張口咬裂了执行官的指头,母亲反手将他捏至窒息。 … “爱?她认真的吗?” 看着在执行官掌下双目渐渐翻白的孩子,散兵心里感覺一阵阵惡心。 “哈!如果天下的母亲都这样,那我倒也不介意做些好事,把天下的孩子都提前捏死在腹中,免得他们生下来受苦!” “别、别反抗了……小梅因!” 派蒙咻地起飞,用小小的手掌抱住猫耳青年的脑袋,蹭眼角的泪,“你就稍微听一下那个坏女人的,别和她对着干……呜哇哇——我知道你不想,可是、可是你再这么下去会死的!” “你多少顺从一下嘛!” “……” 梅因库恩处在昏睡中,没有回答。 但莱欧斯利大概猜得到,他最终做了什么样的选择。 在十年前,他曾亲自将信任他的兄弟迷醉,又亲手脱去他遮掩身体的长袍。 没有人比莱欧斯利更加清楚,少年的身体上到底遍布了多少伤痕。 “梅因库恩。” 莱欧斯利会为那身伤口悲哀,会为他的痛苦落寞,但无论如何不会对梅因库恩说…… “顺从一些吧,讓你的肉.体舒适,不,哈哈,我不会那么说的,因为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 最终,他只是安静地抚摸青年的脊背,回想他当年掌下,凹凸不平的触感。 “继续抗争吧,我为你骄傲,兄弟。” “还要平手吗?” “当然!” 梅因库恩捏着笔,笨拙地在纸上抄写着字母。 “放心好啦,佩佩,就和你说的一样,库嘉维娜不忍心讓我死,也不愿意打破自己定下来的规则,所以下一周也不会有人消失!” 他胳膊上的绷帶和纸張磨出沙沙的声响,讓佩露薇利心烦意乱。 “蜥蜴……是这么写的吗?” 梅因库恩倒是没什么感覺,甚至还在努力学写字。 “太对了老大。” 杰克探过头检查,他曾因欺负绒諾克而被梅因库恩教训,现在正在被惩罚着当猫的私人家教。 “蜥蜴尾巴是爆.炸物的催化剂,试试默写一下这句话?” “啊,好复杂,我不会。” “笨蛋。” 佩露薇利是想过母亲不忍心让武力值最强的梅因库恩死,却没想过会忍心让他受折磨。 ……还是那种折磨。 “我不笨,我只是之前没学过。”梅因库恩立着尾巴,一点一点地学写。 “佩佩。” “什么。” “不要難过……你应該是在難过吧?” 小梅因库恩犹豫地咬了咬笔,对着佩露薇利冷漠的小脸强调: “我是愿意的,佩佩,我很高兴你想出了这个法子。” “因为呀,我头一次有这么多同龄的朋友,所以一个都不想失去!” 佩露薇利看他昂扬的耳朵,又看他不敢靠上椅子的背,不知道該说什么。 “真的还要平手吗?真的还要平手吗?” 到了比试那天,绒諾克又开始哭。 明明之前梅因库恩已经以四小时的战绩牢牢霸占了爱哭鬼榜第一,可不过几天的功夫,这个冠军就被绒諾克夺去了。 “我不想伤害你呀!” “可是我也不想失去你呀,绒諾克,你知道残渣会消失的吧。” 梅因直白地说。 “可是、可是——” “虽然是幼童之身,但小梅因先生的坚定,已经远超许多成人。”钟离摇着头赞叹。 “确实是个勇敢的孩子,唉……” 留云叹息着,不忍地看向被告席,想象。 “如果他在正常的环境中被抚养长大,现在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观众们屏气凝神地等待,第三次的比拼顺利结束。 结果一如既往,全部平手。 “那种酷刑,难道还要再来一次吗!?” 芙寧娜看见这结果,就控制不住地白了脸。 她看影像中的小梅因,也去看先生中的阿蕾奇诺与克雷薇。 她从没想过自己看愚人众的視线里会充满担忧和同情,可事实竟真的如此荒谬。 “作为神明的我……该,怎样拯救你们…” 我该怎么拯救你们? 梅因库恩也有这种疑问。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被刀切割的准备,也打算像往常一样忍耐。 但库嘉维娜却微笑着从身后拖来一笼火炭。 “……你要做什么?” “梅因库恩,你知道吗,在所有伤口中烧伤是最痛的哦。” “自己把手臂上的纱布卸下吧,我知道你的伤可能没好,但也比烫在肚子上好些。” 梅因库恩想跑,但库嘉维娜拦住他,抓他的手腕,抻直他的手臂。 针孔的四周泛着轻浅的淤血,那是曾经的罪证。 “佩露薇利,来,去夹一块你喜欢的吧。” “父亲!” 琳妮特捂住了阿蕾奇诺的眼睛。 滋—— 她听见皮肉被烧焦的气味,然后小小,小小的恩先生开始疼到发抖,但没有哭。 “库嘉维娜……”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那是双被怒火烧干了的稚嫩眼睛,满怀憎恨与仇怨。 啊,说起来我为什么会觉得小小恩先生会哭呢。 就算是现在的恩先生,在和敌人对峙时也不会哭的啊。 “库嘉维娜!库嘉维娜!!” “你实在是该叫我母亲,下一个。” “滚!滚啊!” 带着美丽条纹的尾巴在草地上拍打,蟒蛇般抽搐,小梅因拼了命地向后抽手,想要躲避执行官的遏制。 “母、母亲!” 克雷薇惊恐地叫,她捏着火钳,不敢下手。 “……这称呼妈妈的词语,却成了惡魔的代名词。”娜维娅咬牙说道。 “按下去,克雷薇。” 小梅因库恩生生压住了颤抖,让火炭顺利地从自己皮肤上一触即分,留下焦黑。 “去死!!” 在下一个人到来前梅因库恩再次挣扎起来,他抬起脚,猛地要踹执行官的腹部,却被一把抓住脚腕。 “差点忘了,你腿上还未曾受过伤,下一个。” “嗷——!!!” “呜啊啊啊——” 几声控制不住的尖叫后,有人开始大哭,但依旧不是梅因库恩。 “我不行了!!” 绒诺克轮到了火钳,却不去夹炭,他哀嚎着将那铁夹一撇,直直地扔向队伍最末端的兄弟,巴克。 “你是……你是杀死姐妹的杀人凶手,对!没错!”他重复了几句,然后狠狠地推那孩子的肩膀,“你活该的!你活该的!” “哦~” 库嘉维娜兴致勃勃地看,“加试吗?我倒也不是很介意。” “倒下!倒下!” 手里没有武器,他拼命地用手推,用头顶,要让巴克摔倒,巴克什么也没说,只是微微下蹲,扎着马步,任由他推攘,牛犊般沉默。 “喂!停下!回来,我不叫了!回来!” 不是告诉他杀人的是库嘉维娜了吗!?梅因库恩拉长了嗓子叫人,“回来!我一点也不疼的!真的!” “呼…哈……” 绒诺克力气小,推两下就推不动了。 “可恶啊!”他锤着巴克的胸膛,大哭,“为什么受苦是老大啊——” “太好了。” 梅因库恩看见这一幕,大大地松了口气,因为巴克没出手反抗,所以这一局只能算是平局,单方面的发泄罢了。 “我真的没事!真的!我——” 咚!一声闷响,巴克突然在梅因库恩的视线中应声而倒。 “!!?” 次郎手持火钳,神情莫测地站在巴克身边,看着他头上涓涓涌流的血。 “我赢了。” 库嘉维娜轻笑一声,“你赢了。” 母亲非常满意,如见堤坝从内部裂出缝隙。 “次郎???” 梅因库恩是试图补救之人,他怒吼着呼唤倒地的兄弟,“巴克!起来!和他对抗,你有实力和他打成平手!!” “……” 巴克不说话,用浸满了血的眼睛看他,紅紅的,像只小兔子。 “梅因库恩。” 次郎扔下火钳,开始揪自己的衣摆。 末了,他找补似地解释自己的举动。 “你天生就该是个强者,我不想看你弱。” “我不在乎那个——!!” “哦,我可怜的宝贝,不就是恶作剧失败了吗,怎么叫得这么难过?” 怜爱地伸手摸了摸小梅因的头,库嘉维娜走过去,把巴克抱在怀里,像真正的母亲般哄慰。 “别害怕,好孩子,我会带你去看医生的,想不想出去玩,嗯?” 医生?? “不行,不行!!我说不行!” “来,和大家说再见,小巴克,呵呵……” “停、停下!” 梅因库恩尖叫着想要站起来,腿却因过度疼痛而抽搐,克雷薇和绒诺克去扶他。 “老、老大……” “你走开啊!” 梅因库恩向绒诺克发脾气,“我可以忍过去的!可以全员通过的!现在却要缺一个了!” “够了,够了,梅因……” 克雷薇虚虚地怀着他,不敢抱他的背,不敢扶他的手,也不敢撑他的腿,因为到处都是伤。 “你没有发现吗,大家都快撑不住了…” “我发现了啊,可是,可是……” 梅因库恩盯着库嘉维娜的背影,开始呜咽。 “可是!如果你们消失,那我就要撑不住了!” “我才不管这个!” 梅因一哭,绒诺克也跟着哭。 “我只想老大你好好的!身上没伤!其他的我都不要管!” “你是笨蛋吗?下一个死的就会是你了!” …… 小佩露薇利呆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兄弟姐妹们哭泣。 原来我们全都是一群自私的坏孩子呀,只想实现自己的愿望。 “果然啊,就应该坚持着不管任何人的……” 她低下头,眼眶就开始掉泪,噼里啪啦地砸在草叶上。 “孩子们…太惨了…” 观众席上早已呜咽一片,阿蕾奇诺已经开始习惯泪眼汪汪的视线。 克雷薇那边更是,本来看起来脾气就很不错的她已经轮番接了好几次慰问品,现在正在往眼圈通红的菲米尼嘴里塞小饼干。 “别哭别哭,哎,我真的早就不难过了……” “阿蕾奇诺女士。” 她正旁观着,突然有紫色的护卫到来,克洛琳德提着小蛋糕出现。 “这是什么。” “芙寧娜大人的慰问。” “因为塞不进梅因库恩嘴里,所以就塞给我了?天才的神明。” 阿蕾奇诺对芙宁娜无感,鉴于她过往的经历,不厌烦就不错了,所以难免说话带了点刺。 “确实是这个原因。” 谁料那护卫竟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满脸诚恳,将蛋糕双手奉上,“请用。” “……我该说感谢吗。” 无语片刻,阿蕾奇诺接过蛋糕和勺子,直接揪来个孩子,“琳妮特,张嘴。” 顷刻消灭,阿蕾奇诺得以继续潇洒地观看影像。 “阿蕾奇诺女士。” 还没看几秒,克洛琳德又拎着蛋糕闪现出来,“请用。” “这又是做什么。” 阿蕾奇诺抬头看了眼畏畏缩缩不敢与她对视的芙宁娜。 “……罢了,菲米尼,过来。” 慢吞吞地吃掉了,克洛琳德又闪现出来。 “阿蕾奇诺女士……” 林尼蔫蔫地凑过来,又有点期待:“终于到我了是吗?父亲,快来喂我…” “不,求各位了,别再让我跑上跑下了。” 克洛琳德疾风般闪过,给林尼和克雷薇手里都塞上蛋糕,最后用非常非常非常诚恳的眼神将最后一份奉给阿蕾奇诺。 “还有别人要分吗?那芙宁娜大人的库存好像有点不够。” ……她以为我是那种得了好东西就会先给家人分享的慈父吗?不,我只是没那么爱吃甜食。 算了,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问题。 奶油在口腔里慢慢化开,甜蜜的滋味四处弥漫。 阿蕾奇诺看着眼前的影像,竟头一次感觉到心平气和。 那些是过去,而且是无法战胜我的过去。 若让梅因库恩也体验到现在的甜蜜,未尝不能拥有战胜过去的力量。 “父亲……”只有林尼不太满意,“不公平……就我没有被您喂过……” “安静。” 第182章 勇闯魔窟,一念救赎一…… “梅因庫恩当时, 一定非常非常的難过。”空看着沉睡中的梅因庫恩,轻声说。 派蒙難过地继续补充,“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很努力地忍耐着痛苦,很努力地想讓朋友们放心,可是、可是…他不想看到的结局还是到来了, 呜……” 无力的孩子们, 愧疚的孩子们, 痛苦的孩子们,被地脉记录,泪水滴到大人们面前。 可是大人们伸手想去抚慰时,却一个也抱不到。 已经没有孩子留存到如今。 “梅因庫恩,你现在还在难过嗎。” 斷手的猫倚在兄长的胸膛上, 双耳低垂,脸色苍白没有笑意。 “看来还在呀。” “次郎!讨厌!为什么要那样做啊!” 过去的孩子哭闹不止, 梅因庫恩抽着手,抽噎着,不讓伙伴为自己上药。 “我不是告诉过你, 输的人会消失了嗎!?” “那就讓巴克消失好了。”稻妻的孩子努力冷下颜面,按他不斷蹬踹的腿脚,“为君主献出生命,是他的荣幸!” “这孩子肯定是在武士的家庭里长大的, 怎么会流落到这里来?” 八重神子立刻问雷电影,“你有印象嗎?哦, 当我没问,肯定是没有。” 怨念显而易见,雷电影沉默了几秒, 只能理亏地承諾,“我回去后会亲自调查的,再也不用将军代替了……” “就是!是他的荣幸!”绒諾克也赞同次郎,“要不是他伤了人,母亲就不会杀掉那个姐妹!” “可是如果没有母亲,巴克也不会伤人呀!”梅因库恩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在床上挣紮着,想要爬起来,血水不斷从被烫裂的皮肤中渗出,浸透床单。 “我要去、我要去阻止库嘉维娜,把巴克抢回来…呜…” 很痛,他努力地忍。 “你哪也不许去。” 但有无数双小手向他伸来,将他按在柔软的床铺里。 “可是不阻止第一个,你们也会成为下一个啊!” “没关系,梅因库恩,你哪里也不许去,我们只希望你能好好的!” “我不要啊啊啊——!” 痛苦因爱诞生,令人肝肠寸断。 “……艾爾海森,你是我们中最聪明的,假设被关到壁炉之家的人是你,你会怎样拯救所有人?”提纳里看得难受,勉強找了个话题转移注意力。 “我六岁的时候就不是孩子嗎。” ……好吧,这是做不到的意思。 “艾爾海森都做不到……贤王啊…”卡维蔫头耷脑地看着影像中哭泣的孩子,“你什么时候才能认识到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不,就算是他认识到了也不会放弃。” 艾尔海森回想起梅因可怖的倔強来,“理想和自己,他总是要撞碎一个的。” 怎么会有人从小到大都这副模样,一点也不进化?艾尔海森真不理解,但他正沉思时,忽然看见卡维露出惊愕的表情。 “艾、艾尔海森,你快看,小小贤王的伤……” “好像好了很多??” “!” 果然如此,那小梅因本来在孩童们的按压下剧烈地哭着,一点也不配合上药,可是现在,哭声却渐渐止住了。 “不痛?好痒?” 他疑惑地探出小爪,去挠腿上的伤。 “别动!老大你的伤口——” 孩童和观眾们的声音一同震惊响起。 “结痂了??” “等等!这什么恢复速度!我寻思猞猁也不是水丘丘萨满吧?” “怪、怪了!连药都还没上呢他怎么看起来都快好了?” 希格雯立刻探头重新检查了一下梅因库恩的断肢,“没有愈合的迹象,和现在比简直是完全两样呢。” “等等,不对,他前两次受伤时恢复速度明明是正常的……” “他小时候的恢复速度也很正常。”莱欧斯利迷茫地跟着检查。 “!!!” 枫丹人大惑不解,但在群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了些猜想。 “是願望!孩童们的願望强烈到了引起他身体的回应!” 卡维欣喜地叫了一声,“天啊,有求必应,简直像是童话!” 幼年的小梅因库恩明显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他呆呆地挠了下腿上的硬壳。 “真不痛啦?” “干得好!只有这时候才感觉这缺陷还有点长处!”賽诺兴奋地一挥拳,“虽然看起来愿望还没有强烈到让人完全康复!但也已经很不错了!” 小孩子们都很茫然,克雷薇亲自去摸猫腿上的硬壳,“哇……感觉再过两天就要脱落了。” “所以,发生了什么?梅因库恩,难道你其实真是妖怪?” “我是人啦!” “不管发生了什么,还是先把绷带缠上为好。”佩露薇利警惕性高,没有停下包紮的动作,“总感觉让母亲知道了这点并不好……你们也不许说!” “确实不能说。” 虽然困惑,但那维莱特理智分析,“库嘉维娜现出手狠毒,本就不顾惜孩童年幼,若是让她知道了梅因有时候还会加速恢复……” “别、别说了!”芙宁娜想想都害怕,赶緊攥緊拳头,焦急地提醒影像中的小梅因,“你最好聪明些!伤好之前躲着点那个执行官!别让她发现你的秘密……” 小猫摸摸胳膊腿上的绷带,板着脸认真地思考了两秒。 “我好了,我不疼了。” “真的吗老大,太好了——” “那我就去找巴克啦,大家再见。” “…咦——??” 小梅因库恩摆摆手,没有再多说一句,只是迅速地立着耳朵跑掉了。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所受的伤痛,只顾着盯着目标,就紧紧不放了。 “等等!猞猁小时候是怎么回事!??”观眾吵嚷起来,“他忘了自己刚挨了顿火刑吗??他是傻子吗?” “找小巴克和找库嘉维娜有什么区别!傻子挨了打还知道要跑远呢,他怎么、他怎么还凑过去……” “一点也不长记性啊……” 身高才一米出头的孩童,拖着他的大尾巴,靈敏地跳回比试的草地上,嗅闻。 这是他三周以来身姿最轻靈的一次,梅因库恩能感觉到原本那背后半好不好的刀口,现在已经完全不会给自己带来丝毫痛苦了。 抬手,扭腰,甩尾,原地跳跃,梅因库恩单手抓住離地四米多高的大树枝干,一蹬腿,松鼠一样窜了上去,躲开附近巡逻的愚人眾士兵。 “哇,好灵活,他这几周天天带伤,我都快忘记他有一副这么好的身手了。”派蒙感慨。 “再好的身手还能打过愚人眾四席不成!?”芙宁娜气得要命,担心到想哭,“不大点的东西还想着救人?给我回去啊!” “但如果能回去,那就不是梅因库恩了。” 执拗,倔强,再带一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桀骜,这就是猫,永不屈服的梅因库恩。 莱欧斯利看着小梅因在树皮上打磨尖爪,眼神锐利如刀,就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叹息。 “这种性格,真的很需要长辈的引导和庇护啊。” 却是一个也没有。 小梅因快速地草丛里穿行,紧追着巴克的气味不放,渐渐地到达了壁炉之家的外围。 体型庞大的愚人众士兵们越来越多,梅因库恩躲起来也越来越困难。 “真不知道愚人众里为什么那么多胖子,是生怕不方便给我磨爪子吗?……啊,库嘉维娜从屋子里出来了,一个人,没有巴克。” “太好了,小梅因没有直接攻击。”芙宁娜大大地松了口气,看着猫在树上耐心地等待执行官離去,然后偷袭打晕了两个守卫,迅速地窜进了房屋。 “只要不和执行官对上,想来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他的力气好像又大了些。” 小梅因跳入房间,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只发现一条暗道直通地底。 “看医生肯定是假话了。”那维莱特极不情愿地承认了这个事实。 “没有谁的病房,需要看守得这样严密。” 观众屏气凝神地看着孩童潜入暗道,壁炉之家的秘密,向他们缓缓展开。 “哟。” 灯光明亮的地下里,有着蓝发红瞳的少年。 “导致尖牙产生的原因主要有两点,其一是从幼儿时就开始的严重营养不良,其二是从母腹中就被遗传的梅.毒感染,你是哪个?” “这人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芙宁娜看少年人嘴里的尖牙。 “我去!!”卡维一个激灵站起来,“是博士切片!” “荒谬啊…真是他…”賽诺笑不出来,“他们说的去看doctor,还真是字面意思……” “那你又是哪个?” 梅因库恩向他哈气,“滚开!别挡我路!” “看你的年纪……呵呵,王的候选人啊,来找四十四号的?” 梅因库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梅因库恩只知道一件事。 “不是候选人,我已经是王了!!” “已经是王了?看来你比较适合脑部发育实驗,来人啊。”少年多托雷浑不在意地召来两个下属,转身就想离开,“把四十五号给我拿去消毒,我的实驗室可容不得一点污染。” 嘭!嘭! 他刚想走,身后就传来两声闷响,小小的孩子满眼愤怒和杀意,站在愚人众的身体上向自己怒吼,“我的同伴在哪里!地下的首领!?” ……哦。 略微扬了扬眉毛,少年多托雷又唤来几个雷锤,“拼尽全力,莫要留手……!” “多、多托雷大人,是妖怪啊啊啊啊!” 不过片刻,小梅因库恩就端坐在小山一样高的愚人众士兵上,呸地吐出口血沫。 “一群胆小鬼,白长那么大个子……” 哇。 多托雷心中惊叹,他欣喜地前进几步,向满眼警惕的野兽伸手。 “我要收回之前的话,四十五号。” “你确实是个王,无论在哪里都是。” “来吧,跟我来,你是想看四十四号对吗……” “多托雷大人!”他正说着,又有愚人众过来打断他,“库嘉维娜大人申请进入实验室……” “直接拒绝。” 等不及了,多托雷直接亲自上手抓人。 “谁让她把这种好货自己藏着!” “我、” 提纳里脸色铁青地看着博士捏住小梅因库恩的后颈。 “我只能说,幸好没把柯莱带过来。” “希望她在须弥没看见这一幕……” 赛诺咬牙切齿地看着博士把挣扎的小梅因扔进消毒室。 “她的父母会安抚她的。”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看着博士匆匆测量了孩童各方面的数据,然后命令助手取来一根带有不详气息的针剂……柯莱很熟悉的针剂。 “那谁来安抚我们的贤王呢……” 针剂注射,卡维看见年幼的孩童开始尖叫,怒吼,神志不清,他张开咬住助手的小臂,一蹬一撕。 噗,影像被血全然覆盖。 “我的实验室!!”背景里有少年人在咆哮,“全污染了!你知道人血有多脏吗??” “好了。” 纳西妲暂停播放,熟练地把血打上马赛克。 “和我一同审理梅因库恩先生犯下的第二桩血罪吧。” “在被注射的魔神残渣影响下,他失去神智,碎裂了愚人众博士的首席助手,请问……” “无罪!无罪!” 她还没说完,满场观众就受不了了,一齐打断她。 “是个人都会判他无罪的!加速,快让这段过去吧!” 第183章 风中之约,赤心不灭寻…… “拐卖, 囚禁,虐待,现在还要加上人体实验了。”萊歐斯利看着昏睡中的梅因庫恩, 就感觉心中泛苦。 “你怎么活这么大的,小梅因?” 小梅因什么也不知道,他不知道自己又杀了人, 不知道少年博士在为何暴怒, 也不知道自己的兄长会在多年以后为自己心痛, 他只知道一点。 “找到你啦,巴克!” 监牢里的巴克,对着被扔进隔壁的孩童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因为你被壞蛋抓走了嘛,我是首领,我肯定要追呀。” 梅因庫恩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甩着被血浸透的尾巴,对同伴露出猩红又灿烂的笑脸。 “不会忘掉任何一个人的!” 碎肉从他的发间掉落, 孩童尖牙利齒,兽瞳虎目,其容诡谲如妖邪, 也不曾为自己所犯下的杀戮愧疚过半分。 可是这样一个小怪物,一个显而易见的异類,为何会骗得人類的孩童颤抖着向他伸出双手,隔着笼壁去握他的爪? “你这个、你这个笨蛋!” 小巴克哭着骂他, 眼里流泪,手里却紧紧地攥着他不放, “你根本没必要救我这个該死的罪人啊!” “什么是罪人?”貓任由泪水打掉他指缝间的血痂。 孩童的声音瞬间压抑起来,积压的愧疚喷涌而出,“就是犯了错的人, 我挑壞了姐妹的手筋,害她死了……这是大罪,我应該被审判的…” “什么是审判?” “笨蛋!你不是枫丹人嗎,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审判就是正义,审判就是正确,审判就是对邪恶的判决!而我就是——” “听不懂咪,你要去别的地方嗎?” 小梅因輕輕地地将尖甲拢进掌心里,用钝钝的指关节擦他眼角的泪。 “可我还想和你一起玩跳格子呀,巴克!” …… 此言一出,巴克怔住。 观众们也怔住。 “什么啊…搞这么半天…” 沉默良久,人类的孩童伸出手掌,轻轻盖上貓两耳之间带血的灰发,揉揉。 “原来你才是我们之中最需要保護的那个孩子啊,老大。” 梅因庫恩眯着眼睛被摸了两下,又打掉他的手。 “反了!” 他这么叫着,然后强行用爪子揉乱男孩的黑发。 “这样才对!” “啊,孩子们……” 两个小东西隔着笼網短暂地打闹起来,笑容开始出现在巴克总是很阴郁的脸上。 “他们,都只是孩子啊…” 呢喃着,重复着念了一遍又一遍这个事实,派蒙怎么也想不明白。 “好不明白,好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忍心对他们下手呢……” “梅因老大。” 巴克忽然想到了什么,严肃了脸色,“估计过一会母亲、不,庫嘉維娜就要来接你了,因为你很珍贵。” “嗯。” 虽然不觉得自己有哪里珍贵,但梅因库恩也没有反驳他,因为他正试图把牙嵌在菱形的笼網上磨咬。 “然后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唔?!” “别这么担忧地看着我,我不是死了,也不是被人囚禁,我只是……” 巴克挠了挠头,费力地构思谎言。 “我只是被巴巴托斯接走,陪他一起喝酒去啦。” 梅因库恩吐出铁网,“什么是巴巴托斯?什么是喝酒?为什么要陪他?” “巴巴托斯是最好的神明,他用风指引着所有离家的靈魂。”巴克耐心地解释,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平靜,“而酒是蒙德的瑰宝,对我们蒙德人来说,再没有与巴巴托斯一同喝酒更为荣耀的事了。” “所以不用来找我,梅因库恩。” “?” 梅因不能理解他言语中的每一个字,直觉让他有些焦躁。 “我不。” 他开始奋力地抓咬,白铁的禁锢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啪,猫咬断了一条,又迅速地叼住下一条。 “你可以和我喝酒啊,不用找巴巴托斯。” “你味觉那么敏感,连口橙汁都咽不下去,又怎么喝酒呢。” 巴克安靜地看着他咬,一点一点拆去两人之间的屏障,嘴角开始溢出被铁丝刮出的血。 “……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介绍给爸爸妈妈,还有巴巴托斯大人认识啊。” “我绝对不会和他喝怪东西的。” 最后的最后,梅因库恩擦着嘴,满身血腥地揽上巴克的肩膀,“等我把门锁咬开,咱俩就偷偷跑回去,我可以悄悄把你养在阳台上,大家都会帮忙的,保证母亲发现不了你!” “……你真好,梅因老大。” “那当然!” 梅因库恩继续拆,用他妖怪的牙爪,试图为同伴破开求生的门。 “梅因库恩。” 母亲比救赎更早来到。 “库嘉維娜?” “你这个蠢货!!” 她先隔着笼子先浇了梅因满满一桶消毒液,然后才揪住他勉强冲干净了的猫耳朵,将他猛地拽出去。 “不要命的脑残,白痴!畜生中的畜生!你知道这是哪嗎!?” 梅因库恩不知道,梅因库恩只知道消毒水浸透了绷带,浸得伤口很痛,巴克还没救出来,不能走。 “等等、等等——不行——你快跑呀!!” 他拼命地回头,看见巴克正站在被打开的笼子边,安安静静地望着自己。 “巴克!!” ‘再见。’ 巴克见他回头,就微笑着挥了挥手。 “不行!!什么巴巴托斯!不行!!” 小梅因开始拼命地挣扎,而母亲在和少年博士猛烈的争吵。 “你不可能不知道这是我看重的好苗子!你竟然还敢对他下手!” “他自己跑来的,怎么能怪我?四席,注意点你的身份。” “你也不过是他切片中实力较为羸弱的一个!和我说什么大话!” “你们都是坏蛋!” 小梅因甩尾借力,身体一扬,狠狠地抱住母亲的手臂抓挠。 “去死!” 点点鲜血沾染了执行官的衣袖,库嘉維娜吃痛,立刻抬起手掌。 “啪!!” 小孩子的脑袋一仰,脸上立刻泛起红痕。 “喂!!” 少年博士尖叫着拦住她的手掌,“别打,打坏了怎么办!你知道他对魔神残渣的反应多么独特且具有可研究性吗?” 他正尖叫着,却看见梅因库恩低下头,鼓了鼓嘴。 “呸。” 一颗尖弯的小牙被吐在了地上,混着血沫。 嘶—— “你把他打坏了!” 博士咆哮起来,“牙齒的损坏会影响营养的摄入,你知不知道这个道理!” “怕什么。” 库嘉维娜冷冷地低头看了一眼,脚步未停。 “不过是颗乳牙。” “是、是什么!??” 芙宁娜想尖叫,但她是神明,不能做这么侮辱形象的事,就赶紧去拍克洛琳德,“你、你去看看!” 克洛琳德将头一扭,发现萊歐斯利已经在掰猫的嘴给希格雯检查了。 “没有明显缝隙,牙齿也没有位移的迹象,和记憶中的大小也不匹配。”護士长得出结论,“那确实是颗乳牙,梅因库恩先生的牙齿虽然有些奇特,但非常健康。” “我该说太好了吗?说不出来啊。”派蒙松口气的同时心中还是非常堵塞。 “当然不好!!虽然我没有换牙的经历,但也在映影中看过类似的桥段!”芙宁娜还是没掩饰住激动,“在父母的鼓励下度过最初的恐慌,然后沉浸在成长的喜悦里,把掉落的牙齿送给牙仙或留作纪念……这里一个也没有啊!” 那颗被打掉的乳牙已经被转来转去的清理机器人吸走,原地喷上消毒液,什么也没留下。 “不该是这样子的……” 温迪叹息一声,风中响起忧郁的乐声。 “所以那孩子的靈魂,回家了吗。”迪卢克在那乐声中问。 “当然,风不曾忘记每一个离乡的游子,他已经于地脉中和父母团聚。”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但迪卢克并不感到喜悦,“他明显还没到喝酒的年纪。” “是啊,一口酒也没喝过就死去了的蒙德人,可真够遗憾的……”凯亚也神情郁郁。 “梅因库恩已经替他喝过了。”温迪哀怜地闭上眼目,“他将荣耀地安息。” “一个无罪者的灵魂,愿他迎来永久的宁静。”水龙为其哀悼,又看见纳西妲向他举手申请加速。 加速原因为,“播放太多重复片段很干扰人类摄取信息的效率。” “明白了。” 莱欧斯利绷着脸简要总结,“我弟一直在挨打。” “……” 纳西妲偏过脸去,没搭话。 “继续放吧,纳西妲女士。” 纳西妲手一抖,值班的愚人众换了面孔,但位置没变。 “事件还发生在实验室。”莱欧斯利扶着额头,“……我居然一点也不奇怪。” 他看着自己年幼的弟弟又潜进来,手上腿上多了许多疤痕,但身形依旧灵巧而敏捷。 “巴克?” 他没寻到巴克,少年博士来抓他,没抓住,和赶来的库嘉维娜吵了一架,库嘉维娜拎起梅因,剩下的记憶就被草神跳过了。 “看见库嘉维娜保护梅因的行为真是太诡异了,真的。”派蒙受不了。 “总比不护着强。”旅行者已经麻了。 纳西妲默默加速记忆。 “巴克在哪?” 这一次的小梅因直接找上了博士,剩下的情节都差不多,两个执行官吵架,互相指责对方看守不严密,乱七八糟的,就是没人告诉小猫巴克在哪。 “难道这一段就不是重复内容吗。” 那维莱特提出质疑。 “不,正是这一幕幕的徒劳努力引起了未来的质变。”纳西妲回答。 “巴克在哪呢!!!” 这一次的小梅因用刀抵住了博士新助手的脖子,威胁逼供。 没什么用处,他在被绑上手术台前被库嘉维娜拎走,二执行官险些动手。 “你特么又打他!” “你又想拿他实验!” “呼……”莱欧斯利深呼吸,“有时候我真希望梅因生得普通些。” 一次又一次的无功而返,梅因库恩似乎除了越来越多的伤疤外什么也没等着。 “把巴克还给我……” “行啊,麻烦鬼。” 终于,少年博士烦躁地应了一声,“等你下次来我就让你见见他。” “!” 梅因库恩是立着尾巴被拎走的。 第184章 理智崩殁,希望死境疯…… “终于, 能讓他看到巴克了嗎?” 观众们的心中情不自禁地生出了一点希望来。 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覺得博士答应的那么爽快,其中肯定有诈,但还是控制不住地抱有幻想。 “给小孩子看一眼朋友又能怎样啊?愚人众的, 你就给他看,看一眼再好好哄哄,指不定他就不闹你了…” “認真的嗎?在期望博士那个畜生有人性?”散兵口中说着嘲讽的话, 语气里却没有攻击性, 反而带着些怜悯与平和, “你们啊,庆幸吧,庆幸你们活在一个还算和平的国度。” “那你覺得…你覺得博士会怎样对小贤王?”卡維战战兢兢地试图求一个预警,“你和博士…之前应该也还算熟悉?” “我确实和他的实验台很熟悉。”散兵半翻了个白眼,“为你年幼的贤王哀哭吧, 他必不能从恶魔的手中得到他想要的,比起朋友的微笑, 他更可能看见……” “巴克的尸体?”提納里抱着尾巴低声问。 “巴克被实验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模样?”赛诺沉下臉色。 “也有可能拿巴克做人质,然后威逼梅因庫恩配合实验。”艾尔海森理智猜测。 散兵:“哈哈!看来你们已有心理准备!” “额啊啊啊啊不要说了!!”卡維捂住耳朵大声尖叫,“你们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不管观众们是如何心惊胆战, 納西妲还是将影像调到了第二天的壁炉之家。 “我们的脚下,有着巨大的巢穴,蓝发的坏蛋,蜗居在其中。” 克雷薇拿着蠟笔涂涂画画, 然后把成果拿给猫看。 “是这样嗎?巢穴的结构?” “对!但是还有許多个房间锁着门,我进不去……”梅因庫恩用指甲点那张用蠟笔绘制的平面图, “我趴在地上时,偶尔还能顺着石头听见你们在说话哩。” 佩露薇利不想知道他怎么会趴在地上,原因无外乎那几点。 “别去了, 小梅因,你每次从地下被抓回来时,都会挨母親的打。”她不赞同,“那个蓝发的家伙,也許是要耍你,要伙同母親一起欺负你呢。” “对,对,你别去了。”奥莉兹擦着眼睛,不想讓梅因走,“他们会打你的!会很痛的!而且巴克本来就、就阴沉沉的,管不管他都无所谓嘛!” “笨蛋!这根本就不只是巴克一个人的问题!” 对孩子们向来温和的梅因忽然压下耳朵,向奥莉兹小小地龇了下牙。 “……梅因?” “你以为巴克被抓走是因为他是个坏孩子吗?才不是呢,如果我们不坚定地表示抗议,那么所有人,一个一个地都会被抓走的,不管是谁……最后留下来的,只有母亲心目中的第一名……” 他的绒耳朵越念越低,平平地贴在脑后,最后呼地一下立起来,如旗帜高举,“所以啊!一步也不能退缩!一个人也不能让出去!这个头就不能开!不能向他们屈服啊!” 孩童的言语稚嫩,抗争的意思却鲜明。 “梅因庫恩…” 听见这话的观众,无论对猞猁抱有何等看法,此刻都不得不承認。 “…也许他幼时确实拥有当王的资质。” “奥莉兹,你害怕就去喂鸽子玩吧!”小孩子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反正我是绝对不会退缩的!” 永不退缩,听起来像是个好事,可在这敌我双方差距过于悬殊的过去。 “救命。” 小派蒙捂住眼睛。 “有、有点不敢看了。” “那我陪你出去透透气?”旅行者建议。 “不、不要,因为我实在是很想知道…” 小派蒙的手指漏了缝,她悄悄地瞅梅因庫恩头上五彩的王冠。 “那孩子的努力,到底迎来了怎样的结局?” 小梅因相当顺利地到达实验室的深处,和被愚人众环绕的少年博士对视,一路上都没有人拦他。 “你来了。” “巴克呢?” “急什么。” 多托雷笑着走过来,想去抓猫的手,但被躲开了也不生气,心情愉悦到诡异。 “我小时候有一套很宝贵的七色蜡笔,玩耍的时候不小心丢了一根,我就一直求啊,求啊,求我的监护人帮我再买一根补上空缺,你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梅因库恩不在意,他只想看见伙伴。 “巴克是在你身后的房间里吗。” 他指了指博士身后的门。 “哼哼哼……是啊。” 博士轻拍着他的后背,在两个风拳的陪伴下将他送到门口。 “打开门,自己进去吧。” “你今天好奇怪。” 梅因库恩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抵住想要看见同伴的诱惑,踮脚抬手去拉门把手。 “!” 他才刚刚碰到冰冷的金属面,就感觉頸后传来一阵针紮来的剧痛,旁边的风拳把门一踹,博士一推,自己就囫囵摔进了房间里。 “梅因老大?” 房间里确实有个孩子,也是梅因库恩熟悉的朋友。 只是不是巴克。 “梅因老大?你怎么了?你问我为什么在这里?啊,是母亲突然带我来的,我也感觉很奇怪。” “……” “梅、梅因老大,我突然感觉你好像有点变可怕。” …… “放、放我出去!救……” 啊啊啊啊啊啊啊!! 剩下的事情梅因库恩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只是感觉不斷地有温热的雨洒在自己的身上,臉上,腿上,尾巴上,到处都是,好像有史莱姆在爪下弹跳,捏一下,全碎了,稀里哗啦地淌了一地,热乎乎的凝胶掉得到处都是。 “哈哈哈哈!!!四十五号!你知道那盒蜡笔怎么样了吗?哈哈哈哈!” 梅因库恩真的不想知道,他颤抖着去捡血泊里小小的斷臂,让妖怪的爪与孩童的手十指相扣。 都是冷的。 “次郎……” 博士高兴极了,他一脚踢开门,冲进血肉残渣中蹲下身细看孩童崩溃的小臉。 “你知道我那根缺漏的彩笔怎么样了吗,嗯?” 什么…… “我的监护人啊,把我剩下的六根在我面前一一掰断,然后,我就再也不求了。” 他用手捻起一块柔软的肉皮,在梅因库恩眼前荡了荡。 “你还求吗?四十五号?” 四十五号好像傻了,他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又圆又黑,照不出一丝光,只能看见那块肉皮在里面晃。 “四十五号?四十五号?唉。” 多托雷臉上露出虚假的同情来,他甩掉肉皮,浮夸地拍拍孩童的肩膀。 “其实你求也没用。” “四十四号已经死了。” …… 梅因库恩缓缓地看向了他。 “我猜你大概想问他是怎么死的,但真遗憾,我忘了。”少年博士漫不经心地伸手,捏捏他僵硬的小脸。 “好像是没抗住魔神残渣吧,所以四十五号,你真的很特别。” “普通人受到残渣污染,要么是第一时间就死了,要么就慢慢陷入反噬,但只有你,小怪物,只有你会先彻头彻尾地先发一遍瘋,就像是在和那些旧日的灵魂争战一样,发完瘋,打赢了,就什么都好了。” 博士捏小梅因的脸愈加用力,向上一扯,露出唇下尖细的乳牙。 “你的特别殺死了他啊,所以你是什么东西?仙兽?妖怪?魔物?” 啊、啊啊…… 次郎,好凉…… 浑身鲜红的孩童一卡一卡地,松开同伴的断手,然后,如同坏了的机器一般将手搭在博士的胳膊上。 “嗯,怎么了?”博士不以为意,“想捏碎我?我可没有小孩子那样脆弱哦。” 梅因库恩看了一眼门外,许多熟悉的愚人众正悄悄背着长官捂鼻子,对自己露出厌憎的表情。 够了。 不够,也得够。 稚嫩的手腕瞬间暴起青筋,瞳孔缩成悬针,数日积累的愤怒憎恨恐惧在胸中炸膛! “呃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一声清脆的裂响,明显的弯折弧度出现在切片的手臂上! “多托雷大人?!怎么会,那可是多托雷大人啊!就算是一时不备——” 吼!! 血浸的小兽立刻扔下切片,咆哮着冲向他们。 “关、关门!过来了啊啊啊!” 晚了,梅因库恩一脚蹬地上扑,手爪抓住他的头发,小腿绕頸,身体后仰,咔嚓! 风拳的头颅落地,鲜血从动脉中涌泉般上喷,浇在同僚们的头上。 不到他们腿高的小孩子低下头,顶着喷泉舔了一下脖颈上的血,然后向他们露出满口残缺的獠牙。 恐惧吧。 “妖……” “妖怪啊!!!开枪!” 小兽蹬开无头的尸体,迅猛地扑到火铳的后背,将沾满血浆的脸贴在他的后脑勺上,噗。 “哈哈哈……哈哈哈哈!!” 梅因库恩尖笑着咬碎他的脊椎,又用爪扑下一个人的脸。 去死……哈哈哈哈——都去死啊!! 越是恐惧,越是强大,越是愤怒,越是强大,血污满了孩童本应纯洁的脸颊,也盖住了他眼角滑落的泪。 一切都是徒劳的……一切!所有!无用的挣紮!! 去死啊!这个世界!! 殺完一个就去抓下一个,惨叫哀嚎与我何关!让力量在血脉中鼓动,别停下!! “救救我!多托雷大人!!” “我靠……” 多托雷怔愣地走出房间,扶正自己的小臂,惊愕于梅因实力突然暴涨的同时也看向本该只有消毒水味的实验室。 “我的地板!!” “咪嗷——” 血红的一团弹射而起,目标只指多托雷的脖颈,博士下意识地召出邪眼抵抗。 “见鬼!他怎么疯了??” 纳西妲紧急按下暂停,她马赛克实在有点涂不过来了,只能一边涂一边狂问观众。 “六十七个愚人众和一个稻妻孩童,这是梅因库恩先生犯下的第三起血案,请问——” “问个鬼啊!!” 无数杂物扔向影像,其中还夹了一把和璞鸢。 “快跳过这段!!”魈厉声命令。 “让本仙看看这孩子的心理状态!!” 纳西妲依从大众的指令,紧急跳过这段,影像再清晰时小梅因已经被两个执行官牢牢地绑在手术台,博士单手泄愤一般向他一桶一桶地泼消毒水。 “他变成这样你得负全责!”库嘉维娜在吼。 “你不是也默认我的计划了吗?!”博士也在吼,“你说的想给他点教训!!” “我怎么知道会变成这样!” 小梅因库恩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在手术台上拼命扭动尖叫,手铐被拽得咣当咣当响。 “啊啊啊啊!!!!” “小梅因。” 库嘉维娜理亏,只能露出温柔的笑脸安抚,“不怕不怕啊,一切都过去啦,这次我也不打你……” 回应她的只有更猛烈的尖叫和更剧烈的挣扎。 “好像是废了。”博士低头一看,“不如给我算了。” “不行!”库嘉维娜不同意,“你给我在提瓦特大陆再找一个六岁就能单杀几十个愚人众的孩子出来!天杀的,只要培养好了他绝对是壁炉之家最伟大的一代王,怎么偏偏是这种顽劣的性格……” 啪!他们正说着,忽听手铐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梅因库恩挣开锁链,手臂正在空中有力地乱抓。 “可别抓到我,他挠人还怪疼的。” 博士一个后闪,却看见小孩子抓半天没抓到人,就突然把手放进了嘴里。 咔,黑色的尖甲连着第一指关节,被血淋淋地吐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 他疯狂地尖叫,却好像并不是为疼痛,断指频频砸上手术台,血滴甩了一地。 “多托雷!!” 库嘉维娜怒吼着阻止他把手再次塞进嘴里。 “你把他变回去!” 第185章 一个愿望,何物能使骨…… “啊啊啊啊啊!!” 觀众席中也有人在叫, 只是不知道是谁,卡維在那尖叫声中一把抓住散兵。 “这也在你的意料中嗎??博士以前也经常幹这种事??设计小孩親手去杀掉自己的朋友???” “杀死朋友……” 散兵的脸色变来变去,最后定格为狰狞, “我居然还能低估他,畜生!” “贤、贤王……” 这一幕的冲击性太大了,就连往日镇定的生论派学者也控制不住地白了脸, 盯着被告席的方向。 在那里, 几个枫丹人正慌忙低头, 似乎是想看青年手指上是否有被咬断的痕迹。 这注定是徒劳的寻觅,因为贤王的整个右手,都已经随着无想的一刀被囫囵切去了。 “他只是想、只是想看看巴克……” “结果不仅没有看见,还又失去了一个。” 赛诺咬牙切齿地低咒一声,”多托雷, 智慧之国必与你为敌,不死不休——艾爾海森!请将缉捕多托雷的工作全盘交给我!…艾爾海森?” 艾尔海森一瞬不瞬地看着荧幕, 面容雖然依旧沉静,但睫毛却颤动不休。 “不对劲。” “哪里?” 艾尔海森没回答,他只是抬头看看彻底崩溃的孩子, 又低头回憶梅因庫恩年輕时胆怯但乖顺的模样。 不对劲。 六岁,不管怎么说也太小了,就是梅因庫恩天性坚强,但童年是生命一生的根基, 在幼时直面过如此恶意的他…… “怎么还能长成正常人的模样,太难了。” 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艾尔海森觉得,梅因庫恩不成为一个冷血杀人魔去报复社会就不错了,正巧觀众们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 猞猁的诞生是受了此事的影响嗎?必须从憎恨中获得得让自己安心的力量?” “啊啊啊啊!!” 孩童的尖叫未曾停歇,在纳西妲的一次次加速中变得越发扭曲和恐怖。 “如果猞猁真的是因为这件事变壞了的,那我、那我、”有女子在观众席上呜咽几声,最后抱紧双臂低吼,“那我能体谅他!他实在是缺少了太多指引和关爱——” “啊唔!” 記憶中戛然而止的幼童尖叫声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力,让她死死地看向影像。 “他都叫六个小时了!多托雷!” 哄不好,庫嘉維娜狠狠地捂小梅因的嘴,控制他缺了指头的小手,“你必须、把他变回去!” 孩童一直叫,一直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自己心中的绝望,他声音嘶哑,嘴唇幹裂,鼻腔也在因情绪激动而出血,俨然是要如此尖嚎到死,绝不可罢休的模样。 “你们这样待他,他又怎么能好!!”芙宁娜抱住腦袋尖叫,忘了神明该有的姿态,“他又不是机械!他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行啊,我可以让他大概变回之前的模样。”但博士却笑了一声,“毕竟人也不过是一种更复杂的机器罢了。” “……!??他、他在说什么??” 不详的预感开始笼罩在观众们心头。 “怎可将生命比做机器!” 生命的龙王心中愤怒。 过去的記忆已成事实,一切都无法更改,未来的人们只能看见少年博士拿来奇怪的装置,又輕巧地打开电闸。 “你知道活力之家嗎?我们中的一个曾经在那里做了许多有趣的实验,雖然大部分是有关魔鳞病的,但我也未曾忘記过探查人类身体本来的奥秘,尤其是大腦。” “说清楚些,多托雷,我可搞不清你那些实验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喂,科学的进步本就站在血海中。”悠闲地抱怨一句,多托雷将装置戴在梅因库恩的头上,又轻巧躲开他咬来的口。 “真的,我更建议你切了他的脑额叶,不过碍于你想要他成为的是王,不是傀儡,那就算了吧。”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要干什么?” 观众们惊恐喃喃,萊欧斯利紧紧攥住梅因残留的左手。 “啊啊啊啊!!!” 紫光乍现,然后是梅因库恩在这段影像中发出的最后一段尖叫,凄厉而痛苦,随后是漫长的沉默。 “好啦。” 博士摘下他手上脚上的镣铐,将瘫软的孩子递回母親怀里。 “这就完了?” 库嘉维娜低头一看,发现孩童的兽瞳半睁着涣散,最终缓慢地合上了。 他睡了。 “当然,刚才那一击直接劈碎了他两个月左右的记忆,他将不会记得我,也不会记得他失去了两个实验体。” 博士用酒精擦实验台上的血,“很方便,不是嗎?就是不能常用,用多了会变傻,毕竟脑细胞很难再生。” “啊……是清除记忆的装置,不是刑具。” 芙宁娜缓缓地放松了肩膀。 “虽然听起来很可怕,用起来好像也很痛,但那样糟糕的记忆,还是不要留在小梅因脑子里比较好……对吧?” 她看向萊欧斯利,试图向受害者的义兄寻求肯定。 莱欧斯利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那双总是带着慵懒和锐利的蓝紫色眼睛浸满了哀傷。 “他们逃避了我兄弟的控诉,像关一台失控的机器一样,把他的哭声堵住了。” 小梅因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母亲温柔的怀抱中,被抱回了伙伴间。 “母、母亲!他的食指怎么了!”孩童惊慌。 “没事,只是不小心误触了割草的铡刀。” 母亲遗憾于他肢体的残缺,但也庆幸于自己拦阻得及时。 “幸好只壞了一根。” “这样啊……” “好了,孩子们,和我一起去参加下午的剑术课吧~” 孩子们半点也不带信的,但看见梅因只是在沉睡,身上也没有其他多出来的傷痕,只能犹犹豫豫地跟着库嘉维娜走了。 “梅因老大!” 但他们下课后都一刻也不敢停留,快快地跑回小猫的床前,一连串地问: “你怎么了?被蓝发的坏人欺负了吗?手指是被他打断的吗?” 他们的小首领抱着腿坐在自己的床上,脸上迷迷糊糊的,好像只是睡了不太好的一觉,双耳低垂萎靡。 “……” “梅因老大?你说话呀!” “……哦,我没事。” 大尾巴极缓慢地拍了下床单。 “…就是头有些痛。” “可能是撞到了哪里?毕竟你总是到处亂钻。”克雷薇试图猜测,可是梅因库恩只是轻轻唔了一下,没什么反应。 佩露薇利上前一步,“梅因库恩。” …… “梅因库恩!” “……嗯?”小梅因恹恹地抬头,反应迟缓。 “奇怪。”佩露薇利敏锐地发现了哪里不对,先抛出问题试探,“你看见巴克了吗?” “……唔。” 她近乎骇然地看见梅因库恩慢慢摇了摇头,对她说。 “没有,我又没有和你们去上课。” “!!!梅因!你在说什么呀?!你不是说——” 佩露薇利一把捂住奥莉兹的嘴。 “怎么…了。”小梅因问。 “没事。”佩露薇利回答,“巴克他……可能还有次郎,要离开壁炉之家了,我想问问他们有没有和你告别。” “唔?” 孩童耳尖的猞猁毛小小地弹跳了一下,“他们去哪里了?安全吗?” “安全。” 佩露薇利斩钉截铁地回答,同时转身,对孩子们露出严厉的表情。 不许多说话!! 是! “……安全,就好。” 梅因库恩本是想多问几句的,可是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耳尖瑟瑟,只想沉默。 “老大。”杰克像往常一样,看时间到了,就伸手想拉他去学习,“你今天可能写不了字了,但咱俩可以一起念念故事什么的……” 这本是寻常的举动,但梅因库恩却突然向后猛仰,厉声尖喝,“别碰我!!!” “老大!?”杰克被吓得缩手,又慌又委屈,“我怎么了?” “你又欺负人了?让老大嫌弃了?”汤米猜。 “才没有呢!” 克雷薇和佩露薇利对视了一眼,然后极小心地靠过去,“梅因库恩,你头发亂啦,我给你理理……” “别过来!!” 原本还有些茫然的梅因立刻缩紧了瞳孔,连滚带爬地跳下床铺,“走开!!” “这、这是——”他躲避孩子们的动作是如此熟悉,几乎立刻让芙宁娜想起那个全程躲在公爵披风里的少年。 “这就是他怕生、不,怕人的由来?!” “怕人……吗。” 那维莱特攥紧手指,将沉痛之情深深压下。 “他到底是怕人,还是怕伤害人?” 莱欧斯利看着那孩子惊恐地乱躲,最后慌乱地把自己关进卫生间里,将门牢牢反锁。 “也许现在,他的情况只是其中一种。” 但未来,就不确定了。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好像有哪里不对! 小梅因趴在水池边,看镜子里自己苍白但干净的脸。 “不对…应该,更黏些…” 只是想到这里,他的心跳就开始猛然加速,砰砰砰地敲打胸膛,让他身体发热,浑身颤抖,必须得做些什么才好。 要做什么?我到底要做什么? 不知道……呜! “梅因老大,开开门!” 不行不行不行!人类不能和我在一个房间里!不行! 我要做什么来着?我要做什么来着? 彷徨之中,他情不自禁地将手指裹进嘴里,像小婴儿一样寻求最原始的安慰。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 咔。 ……对,就是这个。 卫生间里响起了细碎的啃咬声。 “梅因库恩!!” 带着诡异火焰的小手一掌拍开卫生间的门,是佩露薇利闻见血味强行闯入。 “你在干什么啊……梅因库恩!?” 卫生间昏暗的灯光下,她看见梅因库恩满嘴是血,微笑着向她伸来一块光秃秃的手掌。 “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泪水含在他野兽的眼睛里,金灿灿的。 “我还想……和你们一起玩……” 光秃秃的手掌,一点威胁性也没有,就是黏糊糊的,很短,不太好握。 “你在做什么啊!梅因!” 孩子们看一眼,就哭了,人类的同理心让他们的手指发痛,对同伴的关爱让他们心中大恸。 “你在讨厌自己的爪子吗?在讨厌自己像妖怪的一面吗?可是无论你是什么样的,我们都会喜欢你,和你一起玩啊!” 就算是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朋友经历了什么坏事,但那伤口和痛苦,都已经血淋淋地摆到面前了! “长回来!” 谁人捏着梅因的腕在哭,梅因在笑。 “长回来!” 谁人的泪水滴在白骨上,梅因在笑。 “长回来!” 麻痒忽从经络之中生出,梅因库恩笑不出来了。 他甩开克雷薇的胳膊,将爪子举到眼前细看。 十指无缺,一如往常。 “梅因库恩。” 克雷薇擦掉眼中的泪,眼中射出疯狂的执拗来。 “我要你是完整的。” 梅因库恩没有听清这次许愿,他只是惊恐地捏自己回来的尖甲。 “完了!” 他大哭起来。 “妖怪的灵魂不肯放过我!!” “笨蛋……不肯放过你的哪是什么妖怪的灵魂。” 卡维擦了擦眼角,去搂旁边面色沉凝的艾尔海森。 “那分明是爱啊,虽然一度被苦痛掩盖,但也真实存在的爱啊……” 第186章 无限轮回,壁炉之家论…… “……莱欧斯利, 你看见了吗。” “是的……他的手指…” 那維莱特等人本来正看梅因庫恩自傷看得心神俱震,大脑混乱,又被孩童忽然複原的手指強硬地镇定回注意力。 “断肢再生?” 如果某个人真的展示出了能讓肢体瞬间修複的強大治愈能力, 那确实很值得关注,有仔细研究的价值,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莱欧斯利现在只想知道—— “为什么梅因现在的手没有再生??”他一把抓住貓耳青年的断臂, 瞪着上面的岩元素结晶。 难道这能力还是小时候特有的不成?! “不对, 仔细回想,他的恢複能力一直都很不稳定,时快时慢…”那維莱特回憶起孩童被打得傷痕累累的模样,“所以现在为什么一点恢複能力也没有了?” 他痛心地看向梅因庫恩,看他不曾健康过一日的脸色, 如果可以,他多想看见那张苍白的脸色也能泛起美丽的红晕啊。 “一定可以的, 一定可以的,那維莱特。” 莱欧斯利深吸一口气,将断臂轻轻放回梅因的身侧,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影像。 “只要我们在地脉的回憶里找出造成这种异相的因素……” “那么梅因庫恩,就一定还能恢复成起初,那完整又健康的模样。” 他笃定地说道,心脏因余悸而急促收缩, 痛苦又活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说这话时, 竟看见那正掌管地脉影像的幼神,嘴角露出了满足又深不可测的笑容。 小小的梅因在记憶中呜咽。 “不对……这不对啊……” 复原的傷口似乎并没给他带来慰藉,心灵的恐慌逼迫着他一次次地向自己下毒手。 从有危险性的指甲, 牙齿,到只是毛绒绒的耳朵,但他越剪,越拔,那些东西反而恢复得更快了,甚至远远超过了普通伤口的修复速度……在又一次将剪刀从梅因庫恩手里夺过时,佩露薇利再也受不了,一把将他推倒在地。 “清醒点!” 她怒吼着,情绪是难得的剧烈波动。 “不管你是人是妖,都没有人討厌你,梅因!你也不会伤到任何人!” “不对…不对……” 小梅因挨了推也不还手,反而夹着尾巴,哆哆嗦嗦地往床下爬,不讓佩佩再碰自己一下。 “一定有哪里不对!不、不知道……” 很恐慌,不知道自己在恐慌什么,很难过,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小梅因库恩只能战栗着将指甲塞进嘴里,绝望地看着这凶器再一寸寸地长出来。 “我被妖怪詛咒了!!” “根本没有那种事!梅因库恩!” 佩露薇利把腿塞进床下,想要踹他出来。 “……快恢复成原来那副蠢样吧,拜托…” 地脉记录了她低声的,无助的喃喃。 “唉。” 阿蕾奇诺叹息一声,批评。 “完全错误的應对方法,这个时候應该关上门,讓他自己静一会。” “父亲…你那时候,也不太清楚他经历了什么吧…”菲米尼捂着眼睛不敢看,却仍不忘表达自己的不赞同。 “父亲,你那时候也只是个小孩子,看见朋友突然性情大变驚慌一些是很正常的。”林尼的脸上完全挂不出魔术师的笑容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有些凶。 “一切都只能怪库嘉维娜,还有博士。” “……” 小时候的自己被孩子们维护了,这感觉有些奇妙,一时之间阿蕾奇诺竟不知道该如何反應才好。 “我当时的举动,确实让梅因陷入了更深的恐慌中,这是事实。” “啊,佩佩,你是不是忘了。” 克雷薇伸手捂住她不说好话的嘴。 “梅因库恩当时,可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好朋友啊。” “不是妖怪的詛咒哦。” 记忆中,粉发的女孩跳到了旁邊,阻止了佩露薇利想强行把梅因踢出来的动作。 “梅因库恩一点问题也没有!” “……” 床下的呜咽声一顿,好像是在静静地等她继续说。 “是……是神明的祝福!” 根本没办法解释,克雷薇流着冷汗乱扯,不管怎样都想要让梅因先镇定下来。 “神明,听见了我想要你恢复的愿望,就降下了神迹,所以梅因库恩,不要害怕,神明既然能主动修复你的指甲,那她一定是确定了你是好孩子,不会伤害别人的好孩子!” 好假的话。 佩佩面无表情地看着克雷薇。 “我还是先把他顶出来吧,这样子根本不好交流。”她拿起拖把。 “喂、喂,不要这么粗暴啊…” 克雷薇赶紧去拦,她拦的时候,正听见床底传来一声轻轻的问话。 “…哪个神明?” “咦?咦?” 居然信了!根本没编到那的克雷薇开始瞎扯,“当然是正义之神芙宁娜啦!毕竟这里可是枫丹呀!” “正义……” 小梅因默念了一下这个词,又忽然在床下猛地炸起毛来,“討厌!!” “咦??” 芙宁娜无措地驚呼一声,看看小梅因,再看看大梅因。 “竟、竟有此事??” 猫神完全没表现出来啊! “冷静,大人。”克洛琳德安抚她饱受驚吓的神明,“可能是巴克最后和他说的那番话,让他在潜意识里对正义留下了不太好的印象。” “……是这样吗,不过他討厌我,也是正常的。” 虽然被安抚了,但芙宁娜并没有因此轻松,責任心压得她心事重重。 “毕竟我作为枫丹的神明,却完全没有发现壁炉之家的存在啊……” 她又尽职到忘了自己是人。 记忆中,孩子们有关神明的探討还在继续。 “讨厌??那、那其实也可能不是正义之神做的,有可能是、可能是……” 克雷薇一时语塞,孩子赶紧七嘴八舌地替她找补。 “是智慧之神吧!须弥是这里的临国!小吉祥草王…” “讨厌。” “…咦??” 她的子民在记忆中惊呼,而納西妲露出无奈的笑。 “是至冬女皇吧!她的慈爱…” 貓在床下把尾巴一摇,“讨厌。” “雷、雷电将军呢?大御所大人超强的哦!” “讨厌!” 八重神子看了一眼微微怔愣的雷电影,“这倒是不冤。” “那巴巴托斯呢?自由之神呢?” 小梅因迟钝了一下,还是慢吞吞地说了句讨厌。 “哎?”温迪懵了瞬间,“不对呀,他当时不是这么说的……” “梅因老大!”孩子们都震惊,“把神明都讨厌了的话,这样子可得不到庇佑的哦!” “我才不稀罕…我就要讨厌他们…” 床下传来一声闷闷的呜咽。 “为什么呀?他们都是很好的神明,梅因老大,你听我给你细说…” 各国的孩童们试图安利,可是千般的优点梅因库恩是一点也听不进去,他压着耳朵尖叫。 “可是他们让子民在这里了,在壁炉之家!所以我讨厌他们!” …… 他厌恶神明的理由,如此稚嫩和真诚。 虽然满载迁怒,但无论哪国的子民也说不出批评的话。 沉默片刻,迪卢克将头转向吟游诗人。 “你已将蒙德交给人类,所以按道理来说,那是上一代大团长的責任。” “对对。”凯亚也凑过来,“放心吧,我们都知道,神不是万能的~” “……嗨,放心吧,风可不会轻易转向。” 温迪正打算再哼两句诗以示自己的精神无恙,却听见影像继续。 “我知道啦!” 克雷薇探头去看床下瑟缩的猫,“你一定是蒙了岩神的眷顾!” “岩神?璃月的?” “嗯,我们这里没有他的子民哦,所以你不讨厌他,反而很喜歡他,对吧?” “…没有吗?” “对,納塔的孩子一出国就会很快死掉,但只有璃月的孩子,是真真切切地被好好保护住了。”克雷薇将头探进床底,微笑着看同伴溢满惊惶的竖瞳。 “所以你喜歡他吗,小梅因?” “如果是真的的话……当然喜欢。” “那太好了,原因找到了!” 克雷薇迅速地按住梅因库恩血迹斑斑的小手,感受着它在掌下僵硬,不敢挣扎。 “危、危险……” “不危险。” 克雷薇捏住猫颤抖的小爪子,放在脸颊上蹭蹭,然后露出珍视的表情。 “看呐,摩拉克斯感受到了你对他的喜爱,就降下神力,把你的手医好了。” “所以,根本没有妖怪的诅咒哦,你只是个普通的,蒙神赐福的孩子。” “……没有?” 克雷薇能感受到同伴的颤抖在以极快的速度减缓。 “对。”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吐出谎言。 “摩拉克斯是保护的神明,他不会去救能伤害别人的坏家伙的。” “这样吗……” 床下传来漫长的沉默,小梅因库恩似乎陷入了无邊的挣扎。 相信与否,看似是一个简单的决定,实则将决定他未来的生活方式。 “你把我的手放下吧。” 好半天,小梅因才小小声地请求。 “我自己出来,也不会咬自己,剪自己了……” “好呀。”克雷薇松开手。 她退后,站在佩露薇利身边,等了一会。 黑尖的爪子,从阴影里探到光下。 一个饱受惊吓的幼崽,他从应激中爬起,双脚站立地面,犹犹豫豫地看向自己的朋友们,有点羞怯的模样。 “对不起…” “我做了让你们担忧的事了…” 佩露薇利冷哼一声,拍掉他头上的灰尘。 “不许再碰剪刀。” “哇!” 孩子们的反应就直白多了,他们欢呼着扑向小首领,“没事啦?你吓死我啦!疼不疼?” “我要给你留双倍作业!爆炸两字再抄一百遍!……等等,什么叫忘了怎么写了?那蜥蜴呢?” 一切似乎都变回了原样,虽然有时候还会躲开同伴亲密的接触,但梅因库恩看起来已经和库嘉维娜和多托雷所希望的一样,把一切痛苦都忘记了。 魈看他不再虐待自己,眉宇间放松了许多。 “不愧是帝君大人。” “魈啊。” 钟离无奈地摇摇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小梅因只是需要一个还能让他再次站起来的慰藉,而我只是碰巧充当了那个借口。” “那帝君大人也很厉害。” 降魔大圣坚定地夸,真心实意。 “没有您过往对璃月的坚守,外国的孩童又如何能交付信赖?帝君大人成为梅因库恩最喜欢的神,是理所当然,必然而然的事情。” “哎,你还真是老样子。” 璃月这边君臣相和,蒙德这边风神懵懵地睁大了眼睛。 “不对啊……” 温迪拼命回想自己和梅因库恩对饮的那一天,“他最喜欢的,不应该是我吗?” “神明的职责不因人类的喜恶而动摇,巴巴托斯……”雷电影忽然冒出来一句,“一个评价而已,不必气馁。” 她的眼里全是鼓励,巴巴托斯赶紧澄清。 “不,他真说了!……总不至于是醉话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孩子正常了些总是好的。 “芙宁娜,别在意,猫神对你的态度很友好,那些情感中并不含埋怨与恶意,也许他已经忘了曾经说过的话……” 那维莱特努力地安慰自己的朋友,在她看起来振作了后才向納西妲一点头。 “请继续播放吧,纳西妲女士。” 纳西妲闻言,有些踌躇地扭了下手指。 “我一般不会播放信息重复的画面,除非它必要且无法略过。” “我们都清楚这点,女士。”那维莱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再说一次。 “……” 纳西妲沉默着施展了神力。 画面定格,他们看见了熟悉的场景。 隐秘的实验室里,蓝发的少年惊愕地俯视眼前满身伤痕的孩童。 “我来找人,阿奇因在哪里。” 小梅因踢开倒在他面前的愚人众,对少年博士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我好像见过你。” …… “我见过你。” …… “啊啊啊啊啊啊——” 他忘记了阿奇因。 纳西妲又加速时间。 “我来找人,鲁米在哪里?” 他忘记了鲁米。 “我来找人,卡里西在哪里?” 他忘记了卡里西。 …… 如同历史循环往复,梅因库恩一次又一次地走到了固定的路上。 抗争,失败,寻找残渣,看见博士,发疯,杀死愚人众。 杀死朋友,主动或被动。 失忆。 “我真有点好奇了。” 少年博士第六次将他按在装置上时,眼里已经没有一点烦躁,尽是旺盛的求知欲。 “你还能坚持多少次?嗯?你是逻辑出现谬误的机器人吗?嗯?救人是你生命中的大前提?” “啊啊啊啊!!” 除了怨毒的尖叫外他什么也没得到,但那双充满憎恨的兽瞳已经替他回答了魔鬼的一切疑问。 不死,不休。 …… 第七次,梅因库恩没再从床底出来。 第八次,梅因库恩拿刀划伤了脖颈。 第九次,孩子们总找不到老大藏在了哪里。 第十次,博士再看见他时发现他长高了许多。 “你扭曲而不甘地长大了呢,真漂亮,梅因库恩。” “啊啊啊啊啊!”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怒吼与咆哮,以及越来越锋利的爪牙。 在这次失败后,他痛苦不堪地醒来,一无所知地醒来,将头磕在地板上。 “神明啊……” “请赐我自由……” 第187章 于疯狂中,杀博士而笑…… 梅因庫恩开始祈求神明。 频繁, 时常,屡次,从早到晚。 他好像忘记了自己曾经说过讨厌的话语。 只是安靜地, 一个人藏在壁橱里,神经质地輕声祈祷。 “这可真是讓人……高兴不起来啊。” 温迪可不想要看到自己的信徒在这种情况下诞生。 自由,这个词在梅因口中出现得太多, 次数已经远远超过了摩拉克斯。 他忘了他曾经最喜欢的神明。 “他不曾拥有过物质上的财富, 契约在单方面的压迫中也起不到丝毫作用。” 摩拉克斯不怪他, 神明只感覺悲哀。 “这次他想要的慰藉与站起来的力量,岩神不能提供。” 小梅因庫恩将头抵在壁橱内的墙板上,一下一下地輕磕。 “救救我…神明,哪个都好……” “不对劲…一定有好可怕,好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救救我……啊啊啊啊!!” 咚!他的头猛烈地与墙壁相撞, 鲜血溅在凹陷的碎石间。 “我不想这样了!我不想这样了!去死啊!都去死啊啊啊!!” “……他想寻求的哪里是什么自由。” 风神苦笑着扶额,“他真正想要的, 分明是帮助和解脫。” “梅因老大!” 孩童们在尖叫声中寻到他的藏身处,试图将他从黑暗之中带出。 “你又在傷害自己了吗?这样不行的……” “滚开!!!” 梅因庫恩拒绝了一切伸来的手,顶着满头的血尖叫着将他们驱走。 “怎么办!” 卡維捂着胸口浑身難受, 他知道贤王的过去可能不好却没想到会这么不好。 “孩子们已经不能安抚梅因了,他们的靠近只能讓贤王更加痛苦,潜意识中的傷痛折磨着他……就不能讓他轻松一点吗?拜托,他要崩溃了!” 这不是个夸张的形容, 是事实,一个連庫嘉維娜都能察覺到的事实。 “该死!多托雷, 看看你做的好事!” 她强行将梅因库恩从壁橱中打晕拖出,咒骂着找到少年博士。 “就不能注意下吗!至少别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殺死你那些实验体,他明显已经意识到自己做过什么了!” “这又不是我能控制的事。” 多托雷翻了个白眼。 “谁让魔神残渣会抛弃原来的宿主, 争先恐后地涌向他的身体呢?真不理解啊……” 他困惑地摸摸这个又回到自己手术台上的小孩子,红眼中是纯然的好奇。 “你是什么东西?我的宝贝,可真想拆开来看看。” “不许拆!”库嘉維娜大怒,“其他的残次品给你多少都行,唯有这个——” “给我其实也无所谓吧。” 无机质的红眼扫向了仆人的臉。 “毕竟他已经快坏掉了不是吗?为了那些残次品,那些你一个一个送来的…残渣?真有意思,也不知道他下次什么时候来。” 多托雷不在意梅因库恩为什么要坚持,他只觉得有趣,他也不在意库嘉維娜的选王计划,他只是想借机搞点新鲜的实验素材。 “多托雷。” 所以在四席和他说这话时他毫不犹豫地翻臉了。 “……我不打算再向你这里送孩子了。” “哈——?” 他咧开嘴长长地怪叫一声。 “怎么?和我合作令你不快?” “不,我只是……” 长发女人的眼瞳微颤,“我只是更想保存梅因库恩的心智,他是个不可多得的幼芽。” “是吗。” 少年博士沉下脸色,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母亲錯开了他的视线。 “你骗人!库嘉维娜,你骗人!” 多托雷立刻在那双眼睛里寻到了熟悉的动摇,他惊奇地大笑起来。 “你根本就不是想为他好,而是——” “你怕他了,库嘉维娜。” 他的声音忽然由激昂变为笃定,视线在孩子与母亲之间流連。 “不会吧,仆人,你竟真和你的代号一样,成了个懦弱的下人了?怕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杂种小崽子?真有你的!” “……随你怎么说。” 库嘉维娜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最终还是忍住了,露出含情脉脉的表情。 “从今以后,我会善待梅因库恩,用温柔和慈爱感化他,医治他,让我成为他最信赖的人,遗忘掉过往的不快……” 博士:“我可以帮你给他设计个特殊电击器,戴在脖子上,保证它启动时无论梅因库恩有多强都会立刻扑倒在地,伤不了你分毫。” 母亲立刻把笑脸一收,“行,还请尽快把成品交给我。” “那我的实验品?” “一如既往。” 库嘉维娜信任博士,就将梅因库恩重新带了回去,坦然面对他苏醒后溢满仇恨的眼睛。 “殺了你……杀了……” “你实在是该叫我母亲。” 也不能让好苗子总是这么瘋瘋癫癫的,所以库嘉维娜就把奥莉兹叫来,把她的额头撞在地板上。 “你再自残,我就这样待她。” 梅因库恩尖叫起来,库嘉维娜也不阻止,只是将匕首塞进奥莉兹嘴里。 “你再叫,我就割了她的舌头。” “……” 王的候选人安靜下来,他不药而愈了。 “真乖。” 抱进怀里夸一夸,再摸一摸,没什么抵抗的反应,想来应该是大好了。 “我可以说吗。” 散兵与小梅因毫无神采的兽瞳对视。 “他看起来像是要死了,哈,那何尝不算是一种解脫。” 和平日里不同,这次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责他说话難听。 “……这是,精神和□□上的双重虐待,她到底把孩童的心灵当成了什么…” 良久,觀众席上才传来恍惚的低音。 “遭受了如此对待的梅因库恩,在拥有强大实力的同时竟然只成了猞猁,只是篡了一个国家的位,只是想毁灭矿区的地脉,甚至还拥有一段义侠的过往……” 他顿了顿,似乎是觉得在歌剧院说这话不合适,但还是没忍住。 “怎么说呢,我觉得他真是个大善人。” …… 这话实在是冒犯,各国使团还在这呢,可竟没一个人上去捂他的嘴。 “哈哈。”凯亚扯了扯嘴角,干笑一声,“这就大善人了?等影像全放完,估计梅因先生就得被当成神人了。” “倒也不算过奖。” 雷电将军沉默着想起野游神的称号。 “毕竟连我也搞不明白。” “什么。” “他怎么,还没有疯狂?还没有堕落?还没有迁怒于世界?” 这困惑真心实意,不含一点攻击性,雷电将军确实想不明白。 “这痛苦,足以碾碎任何一种生命的意志,哪怕是年幼的神明。” 良久,智慧的学者中艾爾海森开口。 “首先,梅因库恩不算真正的生命,其次……” 他闭上眼睛,不让情绪从中泄露一星半点。 “他太笨了,多托雷损坏了他太多脑细胞。” 艾爾海森不想回忆自己得出结论时的荒谬感。 “所以,也许梅因库恩这辈子也无法理解他到底遭受到了何等程度的伤害与不公。” “既然如此,又谈何堕落?那分明是智慧生命的特权,他能做的唯有忍耐。” …… 艾尔海森的结论一出,仙神皆安静。 “小梅因库恩他,确实已经无法再进行学习了。” “那个叫杰克的孩子,试图让梅因库恩重新学会写蜥蜴二字,尝试了一年也没成功。” 一些佐证被陆续翻出,气氛越发沉凝。 “他连发疯的自由都没有吗…” 艾尔海森的结论几乎要盖棺定论。 “不,我不认同你的觀点,艾尔海森先生。” 忽然,他们的上方传来否定的声音,声音轻飘但笃定,像是挨了一记重拳的人,正侧步稳定住重心。 “我不认同你的观点。” 莱欧斯利又重复了一遍。 “梅因库恩没有坠入疯狂,是因为他有一颗坚定向善的心。” “讲述你的论据。” “没有那种具体的东西,我的观点所依靠的,不过是兄长对幼弟的了解罢了。” 莱欧斯利向来不是个感性的人,也很难向他人交付信任,但唯有在梅因库恩的一切事上,他只能想到那句‘我爱你’的自我辩护。 罢了,也够了。 “他虽然饱受患难,心中却满溢着对世界的爱,所以,他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恶人。” 全是主观臆断,艾尔海森有一千种办法辩得他哑口无言,但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我由衷地希望你是对的,莱欧斯利公爵。” … 库嘉维娜最近很高兴。 刺头梅因库恩乖多了,甚至能安安静静地在课桌前坐一节课,不吵也不闹,整天整夜地不说话。 佩露薇利表现得也不錯,上次在梅因库恩又想往实验室跑时拧脱臼了他的小腿,将他关进了仓库,真贴心。 虽然他还是破墙出去了。 其他的残渣们都不用在意。 维持这样也不错,虽然梅因库恩每次去博士那里都会消耗一大批愚人众普通士兵,但他的实力也在逐步变强不是吗? 费点人而已,壁炉之家最不缺的就是人…… “执行官大人!!突发情况!” 尖锐的叫声打破一室宁和,库嘉维娜紧急赶往事件现场。 尸山血海的实验室里,再没有博士抱怨他被染脏的地板。 因为他的身体,正均匀地覆盖着实验室的每个角落。 “怎么可能……” 库嘉维娜惊恐走近,看见梅因库恩正将蓝色的头颅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垂耳的孩童嘴角露出安宁的笑意,看她同僚的脑浆在机器里迸溅。 怎么可能!那可是博士!就算是切片中较为孱弱的一片也不至于—— 不对!过去的几十次不是都没事吗?假的假的假的!多托雷还能被天天逗弄的小白鼠咬死了不成?? “梅、梅因库恩,这些是你做的吗?” 小小的怪物转身时很吃力,因为他浸满血液的大尾巴垂在地上,很绊脚。 “库嘉维娜。” “你在怕我。” …… 太棒了,他绝对是壁炉之家这五百年内最强大的王。 太恐怖了,他迟早会像杀死多托雷一样杀死我。 “梅因库恩!!” 母亲喜悦地伸手,想要拥抱她杰出的孩子,可不知道为什么那手一碰到孩童时,就自动捏住了他细瘦的脖颈。 呃… 梅因库恩双眼被捏得暴凸,却不挣扎,只是用口型缓慢地送出一句话。 [你在怕我,库嘉维娜。] 咯咯咯…… 在库嘉维娜颤抖的手掌下,他开始无声狂笑。 第188章 恍惚迷离,如生似死无…… 梅因庫恩无声地笑着, 他笑着被捏晕,笑着被救醒,笑着像狗一样被拎着, 冲干净身上的血迹。 “……” 被送回集体宿舍时,他嘴角的肌肉忽然松弛,小孩子的臉上是面无表情的死寂。 “佩露薇利, 过来。” 庫嘉維娜在自己身后, 她的心跳得很快。 “我在, 母亲。” “通知下去,我的女儿,通知给你二十九个兄弟姐妹……从此之后,将不再有火种残渣之分,也不会再有突然的离别, 因为你们都经受住了这三年来的考验。” “……母亲?” 庫嘉維娜没有回答她,只是温柔地蹲下身体, 将手放在梅因庫恩的肩膀上,试图与低矮的孩童平視。 “这是你想要的嗎,梅因库恩?高兴点, 我亲爱的孩子。” “向我露出笑臉吧,要知道这世界上,没有谁会比母亲更爱你。” 梅因库恩一言不发,也不看她, 瞳孔涣散着看卧室里愈发稀少的床位。 仆人又说了几句和善的好话,梅因库恩大脑迟钝, 一句也没听明白,他只看见孩子们在母亲走后悄悄上前,不安地看向自己。 “梅因老大, 是你做了什么嗎?” 梅因库恩不想回答。 他不想触碰那些糜烂的记忆,不想理清谁杀了谁,这双爪上又沾了谁的血,他必须假设一些人还活着,否则梅因库恩将无法活着。 “小梅因,小梅因……” 克雷薇脸色担忧着,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可梅因库恩听不清。 “这样啊…那你先在这里等一下哦…” 对,克雷薇,远离我吧,带着所有人,远离我吧。 室内空无一人,梅因库恩就安静地靠着床坐下,看床头的鸟笼发呆。 鸽子在其中长得十分肥美,身形较之前膨胀了两倍,奥莉兹和汤米将它养得很好。 “咕咕——咕咕——” 很吵。 可是没有力气去讓它閉嘴,也不想动。 梅因库恩倒在地上,压着耳朵,就这样睡去了。 “小梅因,小梅因!” 他在克雷薇的呼唤中醒来。 “等很久了吧?抱歉,准备禮物花费了些时间。” 禮物。 “嗯!小梅因喜欢吃的东西很少,也不喜欢身边有人吵闹,所以……当当当当~” 克雷薇的声音依旧活跃,但梅因却能感受到其中深埋的悲伤。 但她依然在自己的面前努力笑着,试图讓身后的东西以更惊喜的方式上场。 “……” 梅因库恩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捧场的笑,但是失败了。 但好在克雷薇并不介意,仍兴致勃勃地介绍着自己手中的礼物……一小瓶子的纸叠星星。 “……”梅因库恩平静地看了一眼,没反应。 “梅因库恩。” 克雷薇却露出郑重的表情,从其中捡出粉色的一颗,拆开,。 “今日,你为我的生而受了苦刑,来日,我也将为你的生献出一切。” 猫的竖瞳扩散了一下,“……什么。” 克雷薇没有理会,只是把那颗粉色的星星复原,又拆开那颗红色的,念。 “你承受的伤,我会记住,你流过的血,我必偿还。” 表示感谢的话,表示回报的话?无所谓,梅因库恩都不想听。 “克雷薇…閉嘴……”他缓缓地开始挣扎。 栗色,“梅因老大,你最好了,不要讨厌自己!” 黄色,“你才不是怪物呢,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家人,我们的梅因库恩!” “闭嘴闭嘴闭嘴!!” 梅因库恩猛地激动起来,他想捂克雷薇的嘴,却又不敢伸爪,就尖叫着一脚踢开瓶子。 “我不听!” “啊……” 克雷薇露出悲哀的神色,她没有去捡散落一地的星星,只是将手里的那颗努力念完。 “……一起活下去吧,梅因库恩。” “闭嘴!” 梅因库恩不想知道那是谁写的,也不想看上一眼,因为他清楚,这些向自己写下愿望或祝福的同伴们在自己没有杀死库嘉維娜之前—— 也许都会消失…… 什么也不会留下…… 既然失去迟早都会发生。 “那就滚开!不要再让我爱你们了!” “梅因库恩!” 克雷薇伸手,強硬地抱住情绪又失控的猫,将脸埋进他的颈窝里,轻轻地叹。 “可是爱早就发生了呀,它早就扎根在我们的心里,永远也拔不出来啦。” 梅因库恩立刻僵硬在原地,他不算聪明的大脑开始运转,为他導出一个可悲的结论。 “失去的痛苦……还将必然到来……” 真是够了,神明啊,我到底还要积攒多少恨意… “……” 幼小的克雷薇没办法安慰他,只能更紧地抱了抱他,然后将僵直的同伴塞到床下,那个他總躲藏的地方。 “逃避一下吧,梅因库恩,就像太阳藏在雨云后,蚂蚱躲在草叶里。” 梅因库恩在黑暗中,抱着尾巴蜷成一团,他看着女孩的小手在地板上滑动,星星一颗一颗地被重新收进小瓶子里。 “你还要嗎,梅因库恩。” “……” “没关系,我会一直帮你保管的。” 克雷薇将小瓶子藏进怀里,走出卧室,对门外等待的孩子们笑。 “大家,不用担心,小梅因很喜欢我们的礼物,他会好起来的!” “哦!” 孩子们喜悦这个消息,也喜悦残渣制度的废除,在他们欢笑之时,只有佩露薇利在其中沉默。 影像暂停播放,纳西妲照旧總结罪行。 “一个执行官的衍生生命,以及五百三十二名普通愚人众,这是梅因库恩先生在六至九岁间所犯下的所有血案。” 照旧没有人理她,观众们彼此间议论纷纷地发表看法,却都和被告的罪无关。 “将军大人,瞧你眉头紧皱,是在想什么呢?” “想教導这位半妖一心净土的制作方法,助他逃离人间苦楚。” 将军一思考,狐狸就害怕,八重神子赶紧警告:“你不许靠近梅因库恩!” “好吧,这终究不算正道,但他的心灵明显已经受到了不可挽回的伤害,必须要妥善处理。”雷电影再次思考,灵光一闪。 “我记得你的朋友梦见月瑞希,可以通过吞食噩梦为人们带来安寧的心境……” “天啊!稻妻的大妖怪已经不多了,難道你还想毒死一个嗎??” 稻妻这边与梅因库恩并不相熟,尚且不算过于急切,而被告席上早已一片死寂。 “旅行者…” 派蒙声音飘忽,“你还记不记得,万叶和我们去稻妻造反时,梅因库恩几乎快要吓死的反应…” “太记得了,魈那时候一提这事就会捂脸骂他不敬仙师。” 空低头,看见少年仙人脸色不佳,就知道他大概不会再骂了。 “他只是太怕失去朋友了,童年留下来的结症,贯穿一生……” “永无止境的失去……唉,我今日是彻底明白他为什么要当猫神了。” 想到在膝头安睡的大猫,萊欧斯利沉沉地叹息,他掠过茫然的旅行者等人,向朋友们为自己的兄弟求情。 “还请你们不要计较他在这一点上的隐瞒,那維萊特,芙寧娜……” “不必再说。”那维萊特打断他,“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猫神是以真心与我相交的,那泪水中不曾含半点的贪婪与恶意,无论这场审判的结果如何,我将依旧把他視为需要引导的学生。” “逃避一下怎么了。” 芙宁娜的回答更为直接,她的呆毛蔫蔫下垂,神情是故作的高傲。 “虽然他是叫猫神,但也没有真到达我这种超然物外的神明心境,既然他拥有人的心脏,那么就完全可以遵循想要逃避的本能……总之,我原谅他对神明的欺瞒了!” 欺骗神明和审判官,两项重罪一下子就迎来庭外和解了,可莱欧斯利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忧忧郁郁地看着昏睡的兄弟,只感觉他里外都残破,修复起来简直是无从下手。 “我虽然考了心理咨询证,但还没有实操经验……” “你也去考了?”水龙王突然转头。 “……什么?難道你也?” “原来公爵和那维莱特先生也去考了?” “等等,护士长,你怎么也——” “梅因库恩先生肯定要到梅洛彼得堡来啊,難道不是吗?我只是提前做准备而已呀。” 美露莘,龙,人彼此茫然对視,最后将视线一齐转向芙宁娜。 “难道你也……” 芙宁娜被看得一慌,“看我做什么?神明是无所不能的!不需要考什么资格证!” 那维莱特稍加思考,“考试的难度不低,没通过也无需气馁,芙宁娜,我就没通过。” “我真的没去考!” “哈哈哈……”在沉重的庭审中寻得几分笑意,莱欧斯利心中轻松了一些。 作为靠谱的成年人,他不会被过去的黑暗压垮,只是常觉遗憾。 “这遗憾会被未来充盈的爱抹平吗,梅因?” 他听着龙王和神明的争辩,温和地摸了摸大猫的头。 影像中,库嘉维娜对小梅因库恩关注度开始急速增高。 她之前虽然重视这小小的半妖,但还没到疯魔的地步。 毕竟梅因库恩虽然优秀,但也终究只是一个候选人,没通过壁炉之家的王位选拔,就什么也不是。 但现在不一样了,九岁就可杀死二席切片的实力值得他拥有一切特权与优待。 至于其他的孩子们…… “不要怠惰,我的孩子们,除了王座,你们的眼中不当再有其他的身影。” “为了惩戒你们的落后,下一周,我将给你们二十八人二十七份的食物,再下周,二十六份,之后,二十五份,二十四份……直到一份,不过没有零,因为我会再开启下个轮回,起头又是二十七份食物。” “母亲!” 杰克不可置信地惊叫,“你这是在做什么啊?不吃饱飯我们……我们也没力气互相争斗啊!” 他体会到了母亲的用意,却没体会到母亲的决心。 “不是还有池塘吗?不是还有树吗?” 库嘉维娜满含恶意地微笑起来,“去把泥鳅和河土顺着屈辱咽下,然后,向胜者发起复仇的冲锋吧。” “母亲——” “只有強者才能得到一切。” 为表示范,她亲自伸手,牵来独自在角落里安静的猫耳孩童……没有牵爪子,只是捏住手腕。 “梅因库恩,这份都是你的。” 一份完美的午飯,四分之一餐盘的优质蛋白,豆蛋肉鱼;四分之一餐盘碳水化合物,面包米饭;二分之一餐盘的蔬菜零食与少量水果,色彩缤纷,咸甜酸辣样样俱全,还搭配饭后甜点和能量饮料。 “享受你的荣耀吧,梅因库恩。” 她亲自将刀叉送到孩童面前。 “下午,我将亲自指导你的文化课,从元素论开始……” 但凡她真的在意孩童一点,那她必会发现梅因库恩很不对劲。 没有出言抗议什么的都已经很诡异了,但更诡异的是他的行动与面容,空洞无焦距的眼神像只死兽,面部松弛且无表情,梅因库恩貌似正常地接过叉子,然后竟维持着举起的动作,发呆了近三十秒。 “还有你,佩露薇利,不要把事情放在与变强不相干的事情上,你是个有天分的孩子,超越梅因库恩未尝不可……梅因库恩,你在磨蹭什么?动一动,别浪费你珍贵的时间。” 梅因库恩这才极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将叉子捅进鸡肉里。 吃完了。 “你上哪去?吃完了?怎么可能?” 库嘉维娜惊愕地看向他盘里所剩下的食物,除了一道味道清淡的蒸鸡腿肉外竟什么也没吃。 “你在和我赌气?因为我刚才所下的命令?” 什么命令,我没听… “梅因库恩,我警告你,你不许刻意把食物剩下给其他人吃……” “不是的,母亲大人。” 奥莉兹小小声地解释。 “梅因库恩他,一直都是这样吃饭的,他、他有点挑食。” “对的,我们一般,都会把他喜欢的那道菜全留给他……” 汤米解释,虽然数量已经从五十多份减少到了二十多份,但对于小小的梅因库恩来说,还是够吃的。 “胡闹!怪不得梅因库恩这么矮!” 库嘉维娜的视线在孩童之前扫视,之前梅因库恩总立着耳朵所以她没发现有什么问题,现在一垂下,她才发现王的好苗子居然比最矮的孩子都要矮上半头,活脱脱的一个发育迟缓! “你不能这样,营养不良会导致……” 她赶忙将梅因库恩重新按回椅子上,对他谆谆教导。 “……所以说,你必须……梅因库恩,你听明白了吗?听明白就拿起叉子!” 库嘉维娜的声音如雾般听不清楚,梅因库恩只是发了会呆,醒来时就看见手里握着叉子,上面叉着块蒜香面包。 是让我吃的意思吗。 “不。” “为什么不吃!” 库嘉维娜气得要死,“难道我刚才给你讲的那些道理,你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吗!?赌气也该有个限度!” “不能吃。” “为什么不能吃!”她大力地敲桌子,指着他眉毛训斥,“难道你吃了还能死不成!” “嗯。” 这是事实,梅因库恩说了实话,但库嘉维娜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东西。 “顶嘴,不分好歹的白眼狼。” 她极失望自己所浪费的口舌,但也不打算强行逼迫他。 “从现在起,你们所有人都不许分给他任何食物。” 她命令孩子们,非要治治梅因库恩这个挑食的毛病不可。 “不过我想,你们应该也没有蠢到要消耗本就不多的供应吧?” 她又骂了什么,威胁了什么,梅因库恩都自动过滤了过去,直到晚上回到床下忽然感觉很餓时才发现不对劲。 “发生什么了,佩佩。” 佩露薇利用奇特的眼睛评估性地看了会他,最后还是选择简单易懂地把现状讲给他听。 “好像是件很坏的事。” “超级坏的啊,呜呜!我不想挨餓啊。” 杰克是个滑头的,立刻假哭几声,扑到梅因库恩面前,“老大!能不能多发挥一下你捕猎的本能,鸽子什么的,多来几只?” 咦?梅因库恩沉默地歪了下头。 我以为你们不会去吃这些活生生的小动物呢,毕竟之前我要吃的时候被你们拦住了。 “煮熟了就没问题啦,厨房还可以用!” 杰克凭借着多年的经验猜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非常情况行非常之事嘛,总比饿肚子强!拜托你啦,老大!” 这样啊。 佩露薇利皱起眉头,“杰克,走开,梅因库恩,别理他,管好你自己就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她放缓语气,声音堪称温柔。 “没关系。” 梅因库恩慢吞吞地看了眼自己的爪子。 “捕猎,不难,不会让你们挨饿的。”—— 作者有话说:明天绝区零更新,我不更。 这过去都快给我写抑郁了,歇一天缓缓。 第189章 断尾之日,血肉为飨终…… “这…这个精神状态…” 观众们没看多长时间就纷纷发现了不对劲。 “比之前更糟了啊, 抑郁?解离?不管怎么说,肯定是出大问题了…唉,明明他还那么小…” 小梅因庫恩已经不睡床上了, 他慢吞吞地拽下被子枕头钻进床底,兽瞳虽然还在夜间反光,但光線已远不如幼时明亮, 又被其主人极吝啬地藏在了床板下。 “晚安, 梅因老大。” 小梅因庫恩没有回答, 只是壓下了绒耳朵,将脸埋进了柔软的尾巴毛里,安静地团成了一个球。 毛球啊,他藏在被子里,藏在小床下, 藏在孩子们的呼吸声中,不想再展开。 晚安, 梅因庫恩。 莱歐斯利在心中默念。 “形势不容乐观啊。”克洛琳德叹一声。 “这形势就没乐观过吧。”芙宁娜小声。 被告席因这话沉默了几秒,良久,派蒙才磕绊着开口想岔开话题。 “不过说起来……”她指了指沉睡的梅因庫恩软垂, “他的饮食习惯也太不健康了吧?之前偶爾有几次撞见他在进食,好像都在吃些生冷的东西……我给他分享香喷喷的金丝虾球,反而被嫌弃了呢。” “他自小就有些挑食,很多食材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碰的,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幼儿味蕾有些敏感,所以也没强迫他食用过什么。” 莱歐斯利回想起自己将猫一点点喂大的往昔, 嘴角浮现笑意。 “不过他很乖,如果实在是没有他爱吃的东西,也不会哭闹, 会慢慢啃些面包什么的,看,就像是现在这样。” 影像已被加速到第二天的白日,在库嘉維娜的监視下,已经被饿了好久的小梅因先吃掉了盘子里的肉食,又迟鈍地嚼碎了些南瓜和胡萝卜咽下,咬了口苹果又吐出来。 “酸。” 库嘉維娜不耐烦,“已经很甜了,别找茬。” “……” “梅因库恩对甜很不敏感,稍微帶点酸味的水果都咽不下去。” 莱欧斯利看的是直皱眉头,恨不得给库嘉維娜一腳踢开亲自上手喂小猫,“他在诚实述说不适,执行官!” “……” 旅行者回想了一下人贩子窝点里过于贫瘠的生活条件,觉得莱欧斯利对挑食孩子还能維持此等细心和耐心简直是超人。 “这更像真正的母亲。” 感叹后,他厌烦地看向记忆中的库嘉维娜。 这周,库嘉维娜如约将少了一人份的餐食分给孩子们,不过并没有拦阻他们悄悄将自己的食物分给排名最后的弱者。 无所谓,这是个长达数月的实验,孩子们迟早会知道怎样选择是正确的。 至于不在实验范围内的梅因库恩……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课?水和草反應会生成什么你给我选择了个禽蛋??” 愚鈍,愚钝,太愚钝了!就算是一对一教导,也不能让他开窍半分! 小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发怒的模样,偶爾,嘴角还会露出几分恍惚的笑意,指甲在书桌上轻轻地摩擦,視線在自己脖颈处游离。 “……滚出去!” 寒意莫名地袭上脊背,库嘉维娜将梅因库恩赶走,又在晚饭时牢牢抓住他的手臂。 “我这都是为你好,孩子。” 梅因库恩用涣散的眼神去看自己的餐盘,发现自己但凡碰过一次的菜品,都被换成了新的,而那些他从未尝试、本能排斥的食物,依旧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我这都是为你好。” 库嘉维娜又重复了一次,面容温柔又坚定,“吃吧,梅因库恩。” 梅因库恩的神思似乎又飘远了片刻,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将注意力拉回到眼前的餐盘上。 “不对,库嘉维娜。” “你不是在为我好,你只是想让我屈从。” 下一秒,在所有人驚愕的注視下,他猛地抬手—— 啪!盛满食物的餐盘被他用尽全力掀飞,银质的盘碟与食物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的弧线,狠狠砸向库嘉维娜。 “你!” 库嘉维娜灵敏躲过,可就在她抬头想要怒斥时,却看见有微弱却无比执拗的火焰在孩童空洞的竖瞳里燃烧。 “……!” 那火焰让她想起了数十次的实验室轮回,和曾经不可一世的少年博士。 “…好哇!不吃就不吃,我倒要看看你能挺到几时!” 她怒气冲冲地走了,而克雷薇擔心地看向同伴。 “没关系嗎?这样吧,我偷偷把自己的晚饭分给你一点,母亲不会发现的……” 梅因库恩瞬间壓下耳朵,應激般躲过她伸来的手,“管、管好你自己。” “好!” 卡维大力地捏了下拳头,“果然还是贤王!那种倔得死到临头也不回转的精神!” “等等这是夸奖吗??” 虽然这么说着,但提纳里的心里也松了口气,“我知道你的意思啦,你是害怕……” “贤王的屈服,我明白的。” 赛诺的眼中露出笑意,“虽然他的执拗给他帶来了太多苦头,但是一想到幼小的贤王在强权压迫下向前仆人低头,就浑身不得劲,对嗎,我理解的。” “……精神的失衡并没有磨灭他的斗争意志。” 艾尔海森默默看着散落一地的食物,其中真的有许多不适合猫吃的东西。 “但前路并不会因他的意志变得通达順畅。” “你在擔心小贤王会挨饿?” 卡维熟练地翻译了一下,从喜悦中回神的他也开始担忧,“确实啊,虽然说壁炉之家里有河有树林,但也没有野猪之类的大型动物,估计喂饱自己都困难,更别提孩子们的饮食供应也在每周减少了…呃啊,怎么办啊…” “有不详的预感,孩子们不会自相残杀吧……那梅因库恩一定会疯的。” 担忧也无用,这一切都是过去的事,提纳里只能胆战心驚地往下看。 纳西妲极快地加速着影像,记忆映影般流转,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 “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已经三个月过去,按数量来均分下去,现在每个孩子应该都吃不饱了,但他们看起来怎么都…… “神采奕奕?” 就连梅因库恩的精神状态也似乎好了许多,能坐在床头喂鸽子。 “库嘉维娜应该没有毁约才对,她在孩子们面前很重视规则。” “难道梅因库恩的捕猎技能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梅因老大!” 傑克呼唤小首领,他的眼睛亮闪闪,吃饭很积极,“厨房里传来好香的气味,我们什么时候开饭?” “……不要急。” 他跟着朋友雀跃的腳步迟钝地来到厨房,拧开高压锅的闸门看里面烂乎乎的肉汤。 给。 “哦!” 傑克欢呼着接过,又急切又怕烫地小口啜饮,满意地咂舌。 “老大,这次的味道比上一次还要好,就是要能再加一点辣椒就完美了!” 嗯,我记下了。 梅因库恩安静地看着他吃,尾巴偶尔温柔地摆动一下。 “你提前吃过了吗,老大?” 当然,毕竟我很讨厌调料的味道,得和你们分开吃才行。 “唉,老大,都说多少次了,我们自己的那份可以自己料理,你下你自己的那份厨就够啦。” 不行,我抓来的猎物……蜥蜴和蛇什么的都很可怕,你们搞不定的。 梅因库恩从兜里掏出来一把扭动着的蜥蜴尾巴展示。 看。 “噫,恶心。” 杰克看看碗里看不出原型的浓烂肉汤,感叹,“真亏你的厨艺进步得很快啦,要是还像以前那样腥的话,我可真就吃不下去了…” 哈哈哈…… 梅因库恩把蜥蜴尾巴穿成一串,看它们在阳光下慢慢风干。 身后,越来越多的脚步声传来,“杰克,你又提前偷吃!” “有什么关系嘛!你们吃,我去拌一点野菜解腻。” 在这三个月里,梅因库恩一个朋友也没有失去。 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快乐与幸福。 嗒、嗒嗒嗒~嗒~ 他心里哼着小曲,在久远的过去中欢欣,如无意外,他还将在库嘉维娜困惑的注视下欢欣许多日子。 咔。 第一刀要砍进关节里,砍出裂隙。 咔! 这样第二刀才能順着裂隙划断筋肉,减少碎骨风险。 梅因库恩叼住大尾巴的中段,有些费力地背手操作着,从腰后摘下了它。 血浸湿了内裤,顺着光.裸的大腿滑下,淌了厨房一地。 但是没关系,因为妖怪的诅咒,所以新的尾巴很快会长出,真神奇啊。 嗒…嗒嗒…… 过于新鲜的尾巴离体时,无论是不是蜥蜴,也都会扭的,不过这有助于放血。 绒毛密集且细长,用开水是烫不掉的,梅因库恩一般会把皮毛整个扒掉,再剔肉腌制一晚,不腌的话会很酸很柴很难吃。 啊,新的尾巴长好了。 咔。 “……梅因库恩?” 咔! ……佩佩? 黑夜中,佩露薇利打开厨房的灯,让光照亮厨房中的小兽和一室血腥。 “你在、做什么啊!!!” “呃、啊!” 在她痛苦的视线里,梅因库恩说不了话。 [只是肉而已,佩佩!煮熟了都一样的!] 他撇了刀,手忙脚乱地比划着,指那块被扒好的皮毛,也指手里这条刚摘下来的新鲜尾巴。 [还会再长出来的!没事!] “……梅因老大?” 黑暗的门后忽然传来细小的惊愕声。 [!!!] “早就发现你不对劲了,让杰克试探了几次也没试探出来……” 佩露薇利狠狠地闭了几次眼,像是要压下将出的泪珠,也像是要让其恢复冷漠。 但都失败了,她最终含着泪攥住梅因库恩的衣领。 “你被革职了,梅因库恩,从此以后,壁炉之家的王是我。” [……欸?等等?] “任何人都不可再从你手中接过丝毫恩惠,否则,那将视为对我的背叛!” 佩露薇利一把夺去梅因手里的尾巴,砸在地上,“我将杀死叛徒,你听明白了吗!梅因库恩!!” [!!只是尾巴而已,还会再长的,完全没必要——] 梅因库恩想揪身后的新尾巴给佩露薇利看,按时间算也该长好了,可他一抓却抓了空,扭腰时身后也没有熟悉的重物甩动。 怎么……忽然感觉轻飘飘的? 尾巴呢? [没长出来???] 梅因库恩甩开佩露薇利,扭着头拼命后看,可是太短了怎么也看不到,只能滑稽地原地转了两圈,又摸了一手血。 [等等。] 他愚钝的脑子恍惚地给他分析现状。 [食物来源消失了!怎么办啊?!] 大家,也许,又要死了… “呜啊…不…” 因过度惊恐而带来的呜咽中,梅因库恩没听见克雷薇倚着厨房的门,静悄悄地又许下了一个愿望。 “我才不想要,靠着小梅因的血肉活下去呢。” 那祝福由爱降临,又由爱收回了—— 作者有话说:伏笔差不多快要收完了……写得我魂都要飞了。 尽量快些把这段写完吧,不过我猜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完全理解梅因库恩之前一百多章的心理状态了吧,那就好,求的就是一个人设顺畅。 第190章 愚爱尽付,生死由人命…… “老大…你怎么能这样做呢…呕…” 记忆中的孩子捂着嘴, 无法接受的模样。 “我们不想,吃掉你啊…” 斷尾处的鲜血很快止住,结痂, 修复。 只是未曾再长出新肉,短短一截垂在腰后。 …… 梅因庫恩伸爪子捏了捏它,一点也不疼, 就像是它生来就是这样短一般。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梅因庫恩尖叫起来, 一声比一声凄厉。 他哀嚎着看向孩子们无法接受的眼睛, 无法理解其中的抗拒与痛苦。 “只是可再生的肉而已啊!只是肉而已!我只是想、只是让你们活下去啊,为什么——” “别再让我…失去了…啊啊啊啊!” 惨叫声不曾停息,帶着饱满的痛苦回荡在时间的长河里,不曾有半点磨损与失色。 “呕!” 已经有不少观众捂着嘴匆匆离场,这记忆实在是有些挑战人类的生理底线。 “再也不敢喝看不出原材料的肉湯了…” 反呕声, 低泣声混成一团,在过于鲜明的苦难前, 一切评论都显得冒犯。 “梅因庫恩…” 水龙王感覺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颤动,四百年来,他从来没有一次感受到过如此強烈的心酸与痛楚。 “他的精神已经异常了, 不能再与同伴们共情,对失去的恐惧已经席卷了他的心智……莱欧斯利,你还好嗎。” 他担忧地看向孩童的义兄。 “……” 莱欧斯利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将手掌将梅因庫恩腰后收回, 好半天,才喃喃一句。 “原来是, 这么斷的。” 几乎与孩童等高的尾巴,天赐的抱枕,它的绒毛曾擦去孩童脸上的淚, 也曾在冬日帶来溫暖。 ……最后被梅因库恩亲手砍掉,吃下了。 “我、我之前还以为是库嘉維娜给他砍斷的呢…”派蒙呜呜地哭,躲在旅行者怀里,“怎么这样啊…怎么这样……” “不对吧,派蒙。” 莱欧斯利能感覺到近乎凝结的血在身体里流动,冰元素一般让人寒冷与不适,帶来可厌的,近乎无情的镇定。 啊,公爵早已失去了肆意宣泄情绪的能力。 “你应该知道,如果只是单纯的断尾,孩子们的心願就一定会让他的断肢长回来吧。” “……咦?” “我应该没说错,因为孩童的心願。” 他弯曲手指模拟兽爪。 “他的身体得以完全,又因为孩童的心愿,他的身体留下残缺,是这样嗎,派蒙女士?” 維持他生命的是什么?愿望?心意?情绪?不,那些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 “你们大费周章将他带上法庭,一定是因为确实地找到了拯救他的辦法,对嗎。” 他微微转头看向白色的精灵,守狱犬的眼睛浸着苦涩与希望的光。 “公、公爵……” 派蒙无法对着那双眼睛给出否定的答案。 “啊…” 男人浑身紧绷绷的肌肉忽然松了一瞬间,如同放下警戒的大狗俯卧在地,溫柔地拱了拱沉睡的小猫。 “太好了…” … 年幼的梅因库恩过得不好。 “啊啊啊啊啊!” 无论他怎么祈求诅咒,祈求神明,那尾巴也依旧没有长出来。 “为什么啊…去死…怎么辦…” “你不要管我们了,梅因库恩。” 佩露薇利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強硬地将伙伴从孩子们中赶走。 这不难,因为梅因库恩已经很抗拒别人碰他了,只要多摆出几次要强行抱他的姿势,他就会自己驚恐地窜出房间。 [我不管,你又能想出什么解决辦法来呢,佩露薇利?!] 平均分配下来的食物已经很难让孩子们吃个半饱,而库嘉維娜仍在逐周减少数量。 “我不知道。” 佩露薇利诚实回答。 “但死也比吃你要好。” “啊啊啊啊啊!!” [不許说那个字!!] 梅因库恩大概永远也无法理解他们的坚持,猫只知道大家都很饿,朋友也饿,自己也饿,太饿了就会死。 “不要…不要这样……” “也許砍掉其他部位……” 杰克看了他一会,然后摆出了拥抱的姿势。 “啊啊啊啊啊!” “好难过。” 提纳里抱着尾巴看着贤王四处逃窜,总感覺尾巴骨隐隐有幻痛,心也是。 “已经不知道,哪个选择会让梅因库恩更高兴一点了……” “梅因库恩在某些方面确实缺少共情心,也许对他来说,情急之下吃掉自己的尾巴并不算什么出格的行为。” 艾尔海森是他们中表现最平静的那个了,只是脸色依旧不算好看。 “就像长鬓虎会吃掉幼崽中最弱的那只。” “但贤王是个体贴人的,肯定知道朋友们都不愿意他这么做,否则也不会躲着人悄悄在厨房里操作……啧,还是那个他。” 赛諾头疼不已,他看看旁边的卡維,发现对方早已自闭到一句话也不想说。 “……孩子们完全拒绝了贤王,壁炉之家里又猎不到足够的食物,唉,前途堪忧。” “他们的前途有没堪忧的时候吗。” “……” 又是几周过去,有许多饿到脱力的孩子出现。 “不能再均分了。” 佩露薇利调整了方案,盡可能地让武力值高的人多吃些,储备精力去捞鱼,打鸟,捉蜥蜴喂给羸弱的同胞……但没有收获时他们就会挨饿。 这对正处于生长期的孩童来说简直是无法承受的酷刑。 “啊…啊啊……” 在又一次因饥饿而昏睡时,绒諾克恍惚间感觉到唇齿间多了极鲜美的滋味,是肉的味道。 “!” 他立刻驚醒,看见梅因库恩正垂着耳朵拿勺子喂自己。 “老大!?”绒诺克吓得连连往后闪,“你不会又——” 没有,没有… 梅因库恩兽瞳流着淚,向他展示湯里的禽类脚爪。 “……是咕咕,我的鸽子。” 一只被圈养了三年的鸽子,肉又肥又厚,汤里一层油花。 它本来就是要被吃的。 [它本来就是要被吃的。] “可是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啊!!” 明明最经常喂食的也不是自己,它也不曾帮过什么忙,只会站在那里乱叫,为什么、为什么…… “老大。” 绒诺克看着他的泪一滴滴掉在碗里,露出悲哀的表情。 “因为你是个人啊,老大,人就是总会因各种原因痛苦的。” “啊、啊…” [原来我是人吗……] 梅因库恩断断续续地哭,鸽子被饥饿的孩子们吮吸净盡,连骨头都嚼碎了。 他回到卧室里时,看见库嘉维娜正对着空荡荡的鸟笼微笑。 “你若早些听话,又何必沦落到这一步?就连灰河最贫贱的居民,也不会煮食自己的宠物狗。” 她以为梅因库恩自己吃了鸽子,就对他露出戏谑的微笑。 “还挑不挑食了,嗯?” 梅因库恩不说话,眼神空空的,只是流泪,没肉的小脸上全是水。 “你听话一点,什么都会有的。” 库嘉维娜向他笑,哄他。 “这次可学乖了?吃了教训就好,我还会给你提供最美味的食物…当然,那仍是只属于你的荣耀。” 母亲啊,温柔地牵着失魂落魄的孩子,牵着他来到空无一人的餐桌前。 “坐,我亲爱的孩子。” 她亲手拉开椅子,在梅因库恩面前摆上色彩缤纷的一餐,然后拄着脸,翘着腿,等着收获完全顺从的果实。 一场有些激烈的熬鹰,终于要结束了。 “不喜欢吗?总得尝一尝吧,来,试试这个洋葱杂烩汤,这可是杰克最喜欢的……” 许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梅因库恩的眼睛动了动,然后恍惚地落到那道洋葱汤上。 “哦~”库嘉维娜再接再厉地诱惑,“饭后甜点是克雷薇喜欢的蛋糕哦,加了咖啡豆与坚果,味道香醇……” 梅因库恩开始吃。 他吃掉了洋葱汤,吃掉蒜香面包,吃掉了还泛着青的番茄,吃掉了葡萄,吃掉了泡泡桔,吃掉了盘里的一切,孩子们喜欢却吃不到的东西,他全吃下去了,一点也没有浪费。 “看来是真饿了。” 库嘉维娜觉得有趣,在把蛋糕给他后又添了几次菜,梅因库恩竟一点也不剩,全咽下去了。 太反常态,库嘉维娜不免有些狐疑,“你该不会又在和我置气吧?” “……” 垂耳的孩子没什么反应,库嘉维娜气恼起来,就拉着他训斥。 内容依旧是那几点,听话,尊重母亲之类的,梅因库恩起初还安静的听着,可是那安静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很快就开始在椅子上打晃。 “梅因库恩!坐住!” 梅因库恩没有听,执行官就双手压住他的肩膀,絮絮叨叨地又念了好长时间。 似乎是听恶心了,梅因库恩在她快讲完时低头,哇地吐了一地。 “梅因库恩!!” 库嘉维娜嫌弃地避过险些溅到鞋面的污物,大声训斥:“你自己收拾干净!听见没有!” 没有回应,梅因库恩只顾着吐,吐完身体就开始癫痫般抽搐,爪子在坚硬的桌面上抓出道道深痕,抽搐了几分钟后他把头一低,不动了。 “……梅因库恩!梅因库恩?” 执行官叫了几声,越叫越觉得不对,赶紧把手往孩子的动脉上一搭。 …… “死了?!” 不对,他怎么能死呢? 库嘉维娜站在一地污物中,只感觉荒谬。 我只是饿了他几顿,又带他吃了顿好的,他怎么能死呢? 她把孩子放在桌面上反复检查,又试探着做了几遍心脏复苏,终于确定这孩子是死透了。 “见鬼!我的候选人!!” 她愤怒地吼叫几声,心中却很快又升起莫名的庆幸。 死了……死了也好,他就不能…… “哈,我在想什么呢,他活着也杀不了我啊。” 但她不得不承认,她的愤怒和荒谬很快就被这微薄的庆幸感冲散了。 “佩露薇利比他聪明多了,也许更适合当王。” 她横抱起尸体,要将它先放进冷库中储存,期间路过厨房告诉了佩露薇利这件喜事。 “笑一笑吧,我亲爱的女儿。” 啊,这孩子自小就有些阴郁,笑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劳碌了一天后,尽职尽责的母亲换上了睡衣,准备在自己的卧室里迎来无梦的安眠。 但她睡到一半时,忽然有只冰凉的小爪子搭在自己的脖颈上。 “库嘉维娜。” 她猛然睁眼,对上一双发光的兽瞳。 “你喜欢我这样的资质吗。” …… “妖怪啊啊啊啊啊!!!!” “哈哈哈哈哈哈!” 库嘉维娜惊恐地捂着流血的脖颈夺门而出,而梅因库恩舔着爪子在原地大笑,笑着笑着,他又开始大哭。 “怎么办啊…怎么办……” 他举起带着尸斑的小臂擦泪,呜呜咽咽地往卧室的方向走,半路撞见起床查看的佩露薇利,就隔着安全距离对着她大哭。 “怎么办啊!果然没有人怕我我是没有办法变强的,呜啊……” 他举手,给佩露薇利看爪子上的血,乱七八糟地哭诉。 “你看、你看!情绪够的话我完全可以杀掉库嘉维娜的!我完全可以给你们带来自由的!” 佩露薇利不看他爪子上的血,只是不顾他抗拒地抓住他的手腕,感受脉搏的跳动。 “可是我找不到其他人了,只有你们、只有你们在这里……怎么办啊…难道我要让你们恨我吗…我不想伤害你们啊……” 他嗷嗷乱哭,满心都是自由和朋友,似乎根本就没发现自己刚刚死了一次,而佩露薇利静静地感受着脉搏的跳动,好久也不松开手。 “没关系,梅因库恩,你是个软弱的笨蛋,想不出办法来是正常的。” 佩露薇利垂下眼睑,看颤抖的小臂上尸斑慢慢消散。 “我有尽力在向神明祈求智慧了…小吉祥草王没理我…” “而我很聪明……不仅聪明,还很冷酷。” 她想拥抱浑身冷气的朋友,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是轻轻揪了一下他耳朵上的聪明毛。 “所以全都交给我吧,梅因库恩,将你的一切都交给我,无论痛苦,责任,挣扎,还是性命,统统都交给我吧。” “那我做什么呢…我不能什么也不做啊……” 拖着已经崩溃过一次的身体,以及即将破碎的心灵,梅因库恩还要挣扎着站起。 “已经够了,梅因库恩。” 而佩露薇利强硬地将他压下。 “我们都讨厌没有你的未来。” 190-200 第191章 护众子者,亦将被众子…… 梅因庫恩哭着哭着, 身体就开始晃悠。 他又冷又累又难过,身体还不舒服,真想趴下去就这样死了。 “走吧, 去睡觉。” 佩露薇利拽住他的衣领,引着他前进,却在卧室的门口停住了。 因为梅因庫恩颤抖的幅度开始加剧, 他耳朵绷得紧紧的, 在门外就开始一个一个去数孩子们的呼吸声。 […二十八, 二十九,好,今天也没有人死去。] [……那明天呢,明天怎么办?] “啊嗚……” 他又开始哭。 佩露薇利用无光的眼睛看了他一会。 “你还是别睡这里了。” 她拽着朋友的衣领,将他拽离孩子们, 拽离嘈杂的呼吸,拽到空无一人的角落, 在那里,连虫鸣都听不真切。 [佩佩?] 梅因庫恩困惑地看着眼前的储物间,眼泪不知不觉止住。 [好安靜啊, 为什么我们要到这里来?] “你以后。” 佩露薇利指了指灰尘中废弃的小床,面无表情地对他说。 “就待在这里,没有我的許可,不許和其他人交流, 不许和任何人见面,谁也不行。” “……哎?” 猫有点茫然, 可怜地垂着耳朵看他。 [你也要剥夺我的自由嗎,佩佩?] 不。 我只是想在这苦痛的深渊中为你寻一片安宁之地。 “不。”佩露薇利口吐谎言,“你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走出去, 谁能怕你?恨你?绒諾克都不会,既然如此,你又怎么能变強。” 不这么说梅因庫恩是不肯安歇的。 “佩、佩露薇利!” 梅因库恩看起来有些驚恐,但佩露薇利觉得这表情总比死气沉沉或一直哭泣来的要好。 “老实在这里待着,别乱跑。” 她刻意在臉上露出一点凶狠,一点警告,一点厌烦。 “你所得不到的仇恨,你所不敢收集的力量,我都会帮你拿来。” “或者,你给我想一个更能拯救大家的办法,做不到?做不到就别给我添乱,笨蛋。” “啊、啊……” 连话都很难说了的孩子很无措,他不安地看面前一排排小床,又看表现強硬的佩露薇利。 “你待在我们之中还有什么用?除了哭就只会添乱。” [……] 梅因库恩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这种情况下自己确实已经没什么办法了,但依旧抗拒进入储物间。 [一个人…] [可是、可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讨厌一个人…] “你是离不开人的小婴儿嗎。” 佩露薇利板着臉,手却从兜里掏出个未完工的小小人偶。 “这个给你,不许再闹了。” [?……!] 梅因库恩擦着眼睛一看,瞬间愣住,那人偶有犬耳一样的发饰,黑灰的头发,以及蓝紫的眼睛,微笑的嘴,样式简单,特征却明显。 [哇……] [是哥哥!] 他在心里驚叫一声,然后迟疑地伸出爪子,从朋友的手里将人偶小心捏来。 “啊……” 他将人偶在脸上蹭蹭,又抱着嗅了嗅,就忽然安靜下来,小短尾巴向上扬了一小下,像是想起了些美好的过往。 真好哄啊。 “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缝吧,就当是打发时间。” 在关上储物室的门前,佩露薇利最后呼唤了一声那憂郁的小小身影。 “梅因库恩。” [嗯?] “就当是为了再见一次哥哥,不要再寻死了,好不好。” [……] 小猫背对着她,輕輕咬了口人偶的手。 [嗯。] “摩拉克斯会记住这句承諾的。” 佩露薇利关上储物室的门。 关门的瞬间,她立刻扶住墙壁,冷汗一滴滴从额角冒出。 到底发生什么了?梅因库恩不是死了嗎? 我明明已经跑去冷库,亲手摸过他冰凉的皮肤了。 那现在站在我面前,又是什么? 不,那些怎么样都好…… 她強迫自己迈开脚步,走回卧室的方向。 “都别睡了,没睡的也别哭了。” “嗚啊…梅因老大……” “梅因库恩没死,我看错了。” 对,只要没死就好,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佩佩还能看错嗎?” “他确实没死,不仅没死,还把库嘉维娜从壁炉之家里吓走了,克雷薇。” 強行压下剧烈跳动的心脏,对着面露惊喜之色的孩子们,她露出了阴冷的,如刀刃一般锋利的微笑。 “诸位,无论你们中的谁想在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中退却,我都会有想杀戮的欲望的……你们應該也不希望厨房的墙上挂的不是蜥蜴尾巴,而是你们的头颅吧?” 影像在女孩满载杀意的眼神中暂停,观众席一片哗然。 “怎么回事,死了吧?之前猞猁绝对是死了吧!” “别、别胡说!这世界上哪有死而复生的事!肯定、肯定是小孩子不小心陷入了假死,在冷库里一冻就醒了!”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那你再给我想一个合理的解释!” “……” 普通观众在混乱茫然中大都接受了这个推定,只有知道了真相的人们保持安静。 “这、这就是你们说的,願望所维持的性命?!”芙宁娜捂着嘴瑟瑟。 “是。” 旅行者给出肯定答复,“只要孩子们希望他活着,小梅因库恩就永遠不会死……芙宁娜,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 “糟透了……” 芙宁娜不否认,她在小梅因库恩倒下时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惊恐,亦在他再次醒来时感到了无与伦比的喜悦,可是一想到这复生的奇迹不由自己控制,而是全由他人的願望主宰…… “太糟糕了。” 她美丽的异瞳开始控制不住地溢泪。 “假如有一天,我是说假如,假如他在这片大地上经历了非常非常漫长的时光,承纳了数也数不尽的痛苦,那时候的梅因库恩想要死去,想要解脱,难道也不能由自己控制吗?太绝望了……” “哇,你怎么突然想那么遥遠的事?” 派蒙听得头都大了,“他现在还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啊!” 那维莱特扶住额头,将颤抖的视线从影像上离开。 “停止憂虑,芙宁娜女士,我不认为你担忧的事情会发生,因为我根本不认可梅因库恩的生命是由願望维系的这一理论。” “可是他都已经起死回生了!” “若他的生命由愿望维系!那他现在就不可能这般痛苦!库嘉维娜想让他成为王的执念岂不是一开始就存在吗!” “告诉我,为何梅因库恩没率先响應她的愿望,成为无心的屠夫,反而在深渊间挣扎,成为这般扭曲的模样?!” 他压低了声音怒吼,悲怒破坏了他素来沉静的嗓音。 良久,旅行者才开口。 “其中缘由,草神已经查明,只是未到解明的时刻,但我想,让你如此失态的缘由應該不是对我理论质疑吧。” 水龙王深呼吸几次,强行让怒翘的龙角重新平顺在发间。 “你说的对,旅行者先生,按照人类的礼仪,我应該理智严谨地对你的观点逐一反驳,而不是任情绪主宰大脑。” “我失态是因为我无法接受……一个生命,其存在的状态,竟可以被你如此轻率地定义为由愿望维系……梅因库恩这个个体的痛苦,他的挣扎,他的选择,甚至是他求死的意愿……难道都只是无数外部愿望交织碰撞后,产生的涟漪和幻影吗?!你的言论是对他的亵渎!” “拿出证据!否则我必不采纳你的证言!” “请你继续看下去……” 龙无法接受的咆哮和旅行者无力的安抚在耳边闹成一团,可莱欧斯利无心开口解围。 他只是怔然地看着影像,想着小梅因抱住自己人偶的模样,想的心里发慌。 什么啊,小梅因。 你都长大那么多了,结果最无忧快乐的时光,竟然还只有和我在人贩子家里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吗? 公爵难以接受地低下头,他没发现观众席上有个吟游诗人正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 “这个家伙到底在内疚什么?在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把那么难养的小东西拉扯大,简直是奇迹了好吗?!” 温迪看完影像,简直是吓得要死。 甘雨也心有余悸:“确实,是因为有一半是猫吗?居然吃普通食物也会死去,莱欧斯利先生居然能把他平安地养到六岁,看来是真的很尊重他的意见,没逼迫他吃过什么东西了……温迪先生,你为什么在哆嗦?” “幸、幸好当年抢救及时,幸好、幸好。” 巴巴托斯戰戰兢兢念叨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他那时候可不比小时候皮实…恐怖啊!我再也不敢给别人乱灌酒了!” 战战兢兢的不止风神一个,遠远望去,壁炉之家的孩子们几乎全抱成一团,中间镇着个阿蕾奇諾。 阿蕾奇诺面无表情:“都给我滚下去。” “不、不行。”菲米尼泪眼汪汪,“还是、离父亲近点…比较安心。” “对对对!父亲最可靠了!父亲是我在这场恐怖审判中唯一的慰藉!!” “好难过……我要关闭情感模块……” “佩佩!!”抱她的不只是孩子们,克雷薇搂着她头又哭又叫,“居然把这个秘密藏了这么久,一次也没和我说……你一定背负了很多心理压力了吧呜呜呜呜——” “你也下去。” 阿蕾奇诺板着脸将他们一个一个往下扒,可惜没什么用,他们似乎已经完全视执行官的威严于无物,又一个个贴了回来。 “唉。” “父亲,所以你之后怎么做了?”林尼蔫蔫地问,“你说要让恩先生变得强大,可是人类的恶意……父亲,你不至于假装恩先生去欺负其他小孩子吧?” “注意称呼,那些都是你的叔叔阿姨,至于帮梅因库恩变强……哈,我完全是骗他的,根本从一开始就没那个打算。” “诶???”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阿蕾奇诺眯着眼睛看他们,眼神里含着一丝嫌弃。 “梅因库恩那家伙的性子你们不是也了解吗?近乎刚烈的倔强,近乎愚蠢的心软,再让他和我们待下去,他一定会再次死去,呵呵呵……死亡对他来说应该是种解脱,可惜对我来说并不是,所以我就将他强行留下了。” 阿蕾奇诺说的轻描淡写,但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因此忽视其中的惊险。 “后来呢,后来怎样?” 琳妮特扒着克雷薇问,和梅因库恩相似的耳朵一抖一抖。 “没有帮恩先生获取力量,你们又是怎么战胜库嘉维娜的?你们是十五岁叛逃壁炉之家的吧?父亲说过的,那时候她还远远没有现在这般强大。” “可爱捏~” 克雷薇看她抖耳朵,心都化了,扑过去就捏她的脸,“小琳妮特应该还记得吧,家的地下,藏着蓝发坏蛋的巢穴,而母亲不在的时间里,孩童定会在家里捣乱……” 咔,咔。 遥远的挖土声在记忆中复现。 绒诺克对照着蜡笔所绘制的地形图,敲了敲厨房的地板。 “这里,正下方应该是个废弃的监牢,梅因库恩老大有一次哭着说过的,他杀阿奇因的时候听见头顶传来炸薯条的滋滋声。” “不要和他说这件事,他忘记阿奇因已经死了。”小心地掀开地板,克雷薇拿袋子仔细地装挖出来的土,只是不知道该往哪里藏。 “挖穿之后直接扔实验室里吧。” 杰克抹掉嘴角的面包渣,接过铲子,一边嚼一边骂,“我去母亲的房里偷偷拿到了钥匙,你们猜怎么着?储存的食物多到要冒出来!她就是想饿死我们,该死!” 孩童们沉默了一会,最后佩露薇利发令,“挖吧,趁母亲不在,快快地挖吧,壁炉之家是个囚笼,我们无法在阳光下自由……” “佩露薇利,这里有铁板。” “让我用火来熔化它。” “好烫!” “呼~让我来吹熄它。” 梅因库恩并没发觉,壁炉之家的孩子们,存活到现在的孩子们,无论哪一个都早已超脱常人,因为怕母亲突然回来,他们连夜不停地挖掘,竟真在天亮以前,偷渡到了恶魔的巢穴。 “啊,总感觉这里好臭啊。” 泥土掉落在银亮的地砖上,仍有干涸的血迹在缝隙里腐烂。 “这就是梅因老大来过了许多次的地方?” 精密昂贵的仪器大多都已回收,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孩子们的脚步声。 “找一找有没有其他出口,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我们可以从这里跑掉……啊。” 孩子们没在巢穴里找到生路。 他们找到了些更奇怪的东西。 一些被遗落的试剂和… “…《坎瑞亚炼金术考》?出版时间五百年前,作者是莱茵…看不清,好旧的书。” 这什么东西? 在孩子们本无法踏足的地狱中,他们寻到了一丝希望。 这希望渺茫又微弱,却足够给他们力量试图去将小小的首领护在身后。 梅因老大,不要再努力了,休息一下吧! 猫独自沉睡—— 作者有话说:预计明天,壁炉之家完结。 只是预计,不保准嗷。 第192章 所恨者谁,永别壁炉那…… [哥哥……] 梅因庫恩不明白, 他到底是真想哥哥了,还是只是想逃避痛苦的现状,找个人来摸摸自己的头? 不管怎么说, 他确实是被一个粗糙的玩偶哄住了,在无人的儲物室里安静地蜷缩了很久。 “一起睡…就像以前那样…” “完全还是个孩子呢。” 留云借风真君露出了怜愛的表情。 但梅因庫恩的安宁没有持续太久,月落日升之时, 庫嘉維娜惊恐地闯入儲物间, 身旁陪护着兴致勃勃的蓝发青年。 “四席, 就是这个小东西殺了我,又吓破了你的胆?” 他微笑着将孩子按在地上,蓝紫荧光的项圈紧扣细瘦的颈项。 “看起来只是一个病殃殃的小鬼,感觉随时都会死呢。” 庫嘉維娜不回答,只是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 “牢固吗。” 她问项圈。 “嗯哼?”博士将头微微后仰, “不能这么评估,这禁锢装置是由你的水元素力和雷系邪眼共同运作, 只要你还活着……” 小梅因眨了眨眼睛,迟钝地将指甲塞进项圈里,猫不戴这东西。 “啊!” 但几乎是下一秒, 他就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直摔在地上,身体一震一震地抽搐。 “…他就无法挣开它。”博士对着浑身冒紫光的梅因吹了声口哨,“感電伤害, 你得练练抗打断了,小东西……!” 博士还没说完话呢, 就看见孩童脖颈上的装置光芒大盛,一波又一波的強元素反应泄愤似的输出,在几秒内至少放出了十几次。 “!?” 上刑??他猛地回头, 看见库嘉維娜绷着脸,手里的水元素力疯狂闪烁,再低头,猫耳的小东西被電打得直抽抽,张着嘴连叫都叫不出来了,涎水不受控制地流了一地。 “啊……谢谢你,二席。” 母親看着孩童凄惨的脸蛋,僵硬的表情终于一緩,半晌,她露出了輕松的笑容。 “真是帮大忙了。” 博士被眼前的一切惊到沉默片刻,“我記得你是想讓他当壁爐之家的王,对吧?” “对,他有着更甚于我的资质,迟早会将壁爐之家的恐怖传扬天下。” 库嘉維娜放松僵硬的肩膀,輕輕地将手插进梅因库恩的腋下,将他抽搐的小身体抱起。 “就是性子有些古怪,但多亏有你的发明,慢慢教导,总会好的……梅因库恩,痛不痛?你乖一些,我抱抱你就不痛了。” 她抱的时候,有淡黄的水流顺着梅因的腿淌下,滴在地上,但库嘉维娜只当看不见,晃着毫无反应的孩童轻轻哼歌。 “我的小兔子呀,快快強大吧,忘記调皮与杂念,只看青草地……” “天,真惨。”青年博士摸摸下巴,“要不是我们的合作关系向来稳定,我都想把他救到实验室里去了。” 梅因库恩把头搁在母親的肩上,眼睛虚虚地瞄着眼前的动脉。 他对刚刚所遭遇的一切,心中竟是毫无波澜。 [蓝发的魔鬼啊,你到底在假哭些什么。] [只是肉.体的苦楚而已,这難道不是最低等的刑罚吗。] 至于失禁应带来的屈辱…… [哈,難道我还留有半点属于人类的尊严?] “已经,完全坏掉了……” 观众们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会为一个孩童的沉默而如此揪心。 “我宁愿他能哭,大叫着抱怨,喊爸爸,喊妈妈,像个被宠坏的孩子……好吧,那些东西他都没有,唉。” 在低低的哀声中,莱欧斯利将手放在义弟的脖子上,抚摸他的皮肤。 摸着摸着,他说,“找不到疤痕了。” “我还記得一些细节,环状的,细细地向外部放射。”那维莱特下意识地接,“就像是……项圈一样。” “我知道。” 莱欧斯利记得梅因库恩身上的每一处伤疤,他永远不会忘掉自己脱下梅因衣服时的那一晚。 “他们中的来历,我这几日已经认全了八成了,这是否意味着他在壁爐之家剩下的时日里,稍微轻松了那么一些呢。” 莱欧斯利由衷地希望这是真的。 事实似乎也的确如此,梅因库恩的处境好了一点。 似乎是因为食物的毒素在体内还有残余,也可能是因为库嘉维娜電他时下手太狠,梅因库恩大病了一场,几乎死去。 “是我的错,梅因库恩,你想要什么补偿吗?”库嘉维娜似乎还没放弃母慈子孝的幻想。 但梅因库恩只想在储物间里抱着他哥哥的小人偶睡觉,什么也不做。 “母親。” 过了好几日,克雷薇才找到她,忐忑地传达了梅因库恩的心愿。 “他说,他想要一对鴿子,最好要比以前的那只要大,要漂亮,越多越好。” “是这样吗?” 说实在的,库嘉维娜一般不喜欢孩子们将鸟类当成宠物,因为它们四处乱拉,清理不及时的粪便还会破坏墙壁,产生的絮状结晶得用铲子刮才能勉强干净。 “但既然他想要,那就设立一个鴿笼吧,卫生他自己负责。” “我帮他负责!” “随便你。” 新的鴿子很快送到,果然又大又漂亮,颜色有绿有红,尾巴像扇子,笨拙到几乎飞不起来。 “这真的是鴿子吗?看起来像锦鸡。” “是鸽子,枫丹特有的洋红扇尾鸽和叶绿扇尾鸽……不过其实无论是鸡还是鸽子都无所谓啦……” “看起来好肥啊。” “不能吃!你是梅因库恩吗?” 孩子们在鸽笼前窃窃私语,大量地把饲料扔进食槽里,并包揽了包括清理卫生在内的所有活计。 粪土被一包包地收拾好了,而鸽子们真正的主人,梅因库恩,其实一次也没去看过它们。 [佩佩。] 梅因库恩的心思在别的事上。 [大家有在讨厌我了吗。] “当然。” 佩露薇利面无表情地点头。“我悄悄打碎了绒诺克最珍愛的手串,又在现场伪造了你的爪痕,他以为是你做的,现在非常生气呢。” [这样啊……] 梅因库恩将仍在低烧的额头贴在儲物室的墙上降温。 “还不够,佩佩,继续。” 他遵从了朋友的意愿,将自己与世界隔离,在偏僻的储物室里等待着仇恨取代爱意,将自己吞没。 按理来说,孩子在屋子里天天自闭,出去了也躲着同龄人走,这对家长来说应该是件担忧的事,但库嘉维娜的心中满是喜悦。 “你终于明白自己的尊贵了吗?这很好,我的小王子,不要与平民为伍。” 为表赞许,也出于谨慎,她这一次终于在餐盘里堆满了小梅因喜欢吃的东西。 肉,新鲜的肉,或烤或炖,少量的调料也能激发出原汁原味的鲜美。 但梅因库恩看着它们,脸色却緩緩難看起来。 “怎么不吃?” [人类的…食物……] 梅因库恩推开盘子,缓缓低下头去。 “呕!” [危险!] “是进食障碍。” 希格雯看着他吐了一地的酸水立刻得出结论。 “看样子是属于……回避型?死亡虽然没有确实降临,但它所带来的痛苦已足够给一个孩子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再也不想吃饭了是什么意思???” 库嘉维娜急了,捏着梅因库恩的嘴就试图往里灌,结果一次次地全被吐了出去。 “难道你还想打一辈子营养针不成?” 菜肴用尽,她惊怒交加地拿来生肉,试图再做些简单的食物。 锅还没有烧热,她就看见猫耳的小孩子张开尖尖的牙,将生肉混着血水,像是饿极了般囫囵吞掉了。 “……” 库嘉维娜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舔嘴的薄舌。 “怪物啊啊啊啊啊!!!” 事件以应激般的電击声结束。 “我服了……我服了!他的进食障碍不是你作出来的吗?电你自己去啊自作孽者!!” 散兵开始狂骂。 “吃生肉怎么了?吃生肉怎么了?我还吃团雀呢!”八重神子罕见地和散兵一同怒骂,“给我向全稻妻的妖怪赔罪啊你这个物种歧视的女人!” 但库嘉维娜似乎始终也无法接受这件事,她又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试图讓梅因库恩重新接纳熟食,只是她所有的努力都最后变成了孩童脖颈处越来越深的焦痕。 只到克雷薇敲响了储物间的门。 “小梅因,跟我来……啊,放心,就是佩佩让我来的。” 克雷薇将他领到厨房,将瓶瓶罐罐的调味料摆了一桌子,又烧热锅子,假装出做饭的模样。 “母亲大人!快来看啊!梅因库恩在努力做出符合自己口味的饭菜呢!” “……” 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看着野菜在锅里咕嘟咕嘟沸腾,香气在厨房里弥漫。 “这样啊……” 库嘉维娜的表情瞬间松快了不少,难得没有在食物上对梅因库恩施暴。 “介意让我尝一下你做的汤吗?梅因库恩……咳咳咳!这什么味道?!” 汤勺入嘴的瞬间,库嘉维娜立刻表情狰狞地反呕出来,“你是想齁死我吗?甜到发苦了!” “没有啊,母亲大人,其实梅因库恩的口味一直是这样的,他就是喜欢吃加了很多白糖的东西。” 为了证实这件事,克雷薇亲手将一汤匙的汤抵在梅因库恩唇边。 ‘咽下去,先别吐’ 她背对着母亲,对着梅因库恩做口型。 无味的汤就这样被乖顺地咽下。 直到最后,梅因库恩也没有吐。 “……怪了,这小子的味觉真诡异。” 库嘉维娜皱着眉离开,同时留下了一整箱白糖和零碎食材。 “只能你一个人用,梅因库恩。” 克雷薇将糖全都带走了,一袋也没留下。 梅因库恩也没再因进食的事情挨过电。 只是总是被克雷薇要求去厨房假装做些菜来,好别让厨房的白糖停供。 “白糖,禽类的粪土……孩子们在收集这些东西?”观众们隐约发现不对,“但他们收集这些做什么?白糖还可以顶饿,那鸽粪呢?收集它们还不如去墙角抓蜥蜴吃呢!” “有没有可能他们已经在抓了?看阳台上密密麻麻的蜥蜴尾巴……” 小梅因库恩完全不在意自己都被下了些什么奇怪的指令,相信,遵从,此外再无其他。 他真正在意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件事。 [佩佩。] [大家都讨厌我了吗。] “嗯,我说你天天都能吃饱饭,还故意不吃搞浪费,他们都恨死你了。” [唔……] 时间一日日流逝,明明同在壁炉之家里,但梅因库恩真的已经好久没去见除克雷薇与佩佩之外的同伴了。 [佩佩,大家都讨厌我了吗。] 他和孩子们的联系似乎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嗯,我半夜学猫叫吵得大家都睡不着,他们都以为是你在悄悄捣乱。” [真的吗……] 一戳就破的谎言,也就只能骗骗大脑和精神都同样衰败的梅因库恩了。 但佩露薇利知道,随着形势的恶化,她所说的谎言终有一日会止步于这些小打小闹的恶作剧。 到那时候,该怎么办呢。 [佩佩,大家都讨厌我了吗。] 罢了,虽然痛苦些,但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佩露薇利选择半真半假地欺骗梅因库恩。 “梅因库恩,你冷静些听我说,西比饿死了。” “我伪造了他的死亡现场,现在大家都以为他是你殺的。” [是这样吗……] 梅因库恩愣了一会,头一低,眼泪开始扑簌地往下掉。 掉着掉着,他却开始勾起嘴角,露出了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辛苦你了,佩佩…] [因为你的努力。] 他伸手,向窗户微微弹指。 噗,隔着几米的距离,阳台上的灰尘被指风弹出一道竖印。 “!!?等等?” 佩露薇利惊愕地看向他的同伴。 在这段独居的日子里,梅因库恩瘦了许多,憔悴了许多,但也高了许多,实力也…… “进步得太快了?” 做过展示,梅因库恩将手放下,瞳孔涣散地靠在墙壁上,手里捏着兄长的人偶。 [因为你的努力,我每一天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变强,真好……] 可是根本就没有人恨你啊!自始至终都没有! 那恨你的……是谁呢。 “是他自己。” 艾尔海森率先给出答案。 “是他自己。” 魈低低地重复。 “是他自己。” 莱欧斯利敛下眼目。 终于,漫长的哀叹凝聚成河,在歌剧院中缓缓流淌。 “是他自己……” 没有人恨他,除了他自己。 时间几次加速,幼小的孩童身体开始伸展,圆润的眼型开始锋利,带着难以掩盖的阴郁,难驯的凶兽一般。 但当正午的太阳洒遍储物间时,谁也无法否认,那少年顾盼回首之中皆是青涩的美丽。 他扭曲又不甘地长大了。 看起来竟像是在爱中长大了似的。 “梅因老大!” 终于有一日,十五名少年少女们一齐敲开储物室的门,傑克问: “你还记得那句话怎么写吗?蜥蜴尾巴是爆炸.物的催化剂。” 少年梅因库恩看见这么多人来,有些无措地躲在墙角,但还算是镇定地晃了晃耳朵。 [我依稀记得你教过我很多遍,但是很抱歉……] “没关系的,梅因库恩,因为今天我还要教你一些其他知识。” 奥莉兹兴奋地举起手里的古旧书本,来自不清楚姓名的炼金术士,念。 “老旧的鸽棚、鸡舍、马厩、山洞(尤其是蝙蝠洞)的墙壁和地面下层,是寻找天然硝石的最佳场所,只是提纯过程过于漫长繁琐……随便写写吧,真的还有人手动提纯这种东西吗。” “当白糖与硝石以特定比例混合加热时,会发生剧烈燃烧,在密闭空间内迅速形成高压,从而导致爆炸,比例记在下面……” “当然,这肯定是胜不过艾莉丝的……添加磨成粉后的蜥蜴尾巴,比例如下……” “完全不行,量好多才能勉强炸塌一座城堡,添加爆炎树的汁液……” 剩下的不用念了,因为壁炉之家里完全搞不到那些材料。 [这、这是什么?!] 梅因库恩压着耳朵看向他们,空洞的眼睛中难得有了些光亮。 “梅因老大,还不能战胜库嘉维娜,对吧,要不然你早就行动了!” [对……] “佩露薇利也说自己无法战胜库嘉维娜,就算是用上诅咒也没办法。” “我估计等我再成长两年就应该差不多了。”十五岁的佩露薇利如此预测,她预测的没错,命运本来就是如此安排的。 “不过我估计库嘉维娜她不会再给我们两年的准备时间,这场王选的实验已经过于漫长,她的耐心将尽。” 这点她也没预测错。 [所、所以……] “所以,既然梅因库恩也不行,佩露薇利也不行。” 绒诺克深吸一口气,眼神忽地坚定。 “那么,就加上我们一起吧。” 他向妖怪的孩子伸出手。 “无论结果是生是死,都一起吧。” [……] 同生共死,多么美好的承诺啊,梅因库恩几乎是瞬间被打动了。 他也确实轻轻地将爪尖放进了人类的手里。 但短暂的欢喜过后总是苦痛,正如他的人生一般。 轰——!! 从九至十五岁,六年所累积的炸药,瞬间摧毁了埋藏在地下的实验室,也让其上的壁炉之家瞬间坍塌成一片平原。 “成、成功了吗??” 几乎要震碎耳膜的轰鸣声中,他们彼此相问。 “我好像看见了海就在我们的前方!是海诶!” 废墟所构建的平原上,终点确实是一望无际的海。 “……那是自由吗…” 但有血淋淋的人形生物,从废墟中破土而出,挡在少年少女们和海之间。 “库、库嘉维娜?!” “我不得不说,你们给了我一个大惊喜,壁炉之家的孩子们。” 愚人众的四席,愚人众的四席,她也许愚昧疯狂,也许刚愎自用,但绝不弱小。 “来啊,孩子们!最终的考试已经来临!!” 她率先试图向残渣挥剑。 [等等——!] “放心,没有忘了你。” 向前冲的梅因库恩瞬间被电击倒在地。 “快撤退!” 佩露薇利手持单手剑上前抵挡,她的身边有清风相助。 “枫丹廷那边会听到爆炸声来调查的!我们拖住她,你们快跑!” “跑啊!傑克!你不跑做什么?!” [咕……] 梅因库恩倒在地上抽搐,恍惚间看见一个黑影前来。 [傑克…别碰我……] 库嘉维娜未曾停止过电击,凡触碰梅因的人,也必被同样击倒。 “我不碰你,梅因库恩。” 傑克眨了下眼睛,似乎是有些遗憾。 “最后还是到这步了呢,老大。” [……?] “老大似乎并不清楚恨你的是谁呢,对不对。” [嗯……?] “可是一伸手你就跟上来了,真可怜呐。” [你在说什么…杰克…] 杰克蹲下身子,在战场之中看梅因库恩被生理性泪水溢满的竖瞳,试图回忆过往的一生。 啊,实在是没什么好回忆的,糟糕透了,孤儿中的孤儿,唯一护自己的人居然在地狱中找到了。 “梅因库恩。” 他拔出匕首,放在自己的脖颈上。 “我其实一直都挺后悔的。” [……?] 梅因库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开始驱使他抽动早已被电流麻痹的肌肉,痉挛地向前伸手。 “我一直都挺后悔的,如果当时没向你哭饿,那你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尾巴?” [……为什么、要说这么久以前的事…] “?你好像真打心眼里觉得我不该为这件事愧疚?好吧,那算了,我不说了。” 锋利的刀刃在少年的脖颈上留下一抹血痕,杰克皱起眉头,突然刻意露出了一个极怨毒,极痛苦的表情。 “我憎恨你,老大,我憎恨你的愚蠢,你的执拗,你一次次的无功而返却还要享受我们的爱戴。” [……] 前伸的手瞬间顿住。 “杰克!你在说什么?”交战中的克雷薇不可置信地喊。 杰克充耳不闻。 “我憎恨你总是逃避,明明什么都没做到还一副累坏了的模样,你到底杀了我们中的多少,梅因库恩?” [我、不……] “假装喜欢你的日子我真是受够了。” 血光乍现,杰克划开自己的动脉,试图在生命的最后说些什么经典的台词。 比如说什么……带着我的憎恨活下去吧,或者…不许死,因为我在地下看到你的脸就恶心之类的…… 梅因老大是个笨蛋,他肯定会信的。 虽然可能会活得痛苦一些,但总比死了强。 “不许……” 打断他临终遗言的,是尖锐到不可名状的呼啸。 “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这么做!!” 梅因库恩在剧痛中站起,电光鞭打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我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丝毫恨意!杰克!!” “你不能这样……伤害我……” ……哎?你原来还能感受到这个? 唔……所以他到底知不知道恨自己的是谁呢。 “库嘉维娜!!!” 但目的好像加倍完成了啊,也不错。 活下去吧,梅因库恩。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梅因库恩在执行官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癫狂的倒影。 尖牙利爪,竖瞳兽相。 “去死啊啊啊啊啊!” 黑色的泪从他的眼眶里滑落。 那是他永别壁炉之家的一天—— 作者有话说:蜥蜴尾巴在风干磨成粉后有特殊的药用功效,一些疯狂的炼金术士甚至开发出了将之加工成爆.炸.物催化剂的技术。——出自原神生物志,游戏原文 看到这字数你们应该知道为什么会迟到这么久了吧……哈哈哈,私密马赛啊,完全没想到会写这么多字…… 第193章 初入枫丹,指引方向的…… 母亲的肢体零碎一地, 梅因库恩是前所未有的强大,愚人众四席像张纸片似的被撕碎,方才还迫在眉睫的生死危机瞬间解除。 佩露薇利看着他浴血的背影, 却感覺一切都要完了。 不止她感覺要完,歌剧院的所有观众都心头一梗。 “顶着电击的不适秒杀,这到底是多么浓烈的恨意…” “泪水, 都被情绪染成黑色了。” 那維莱特面色沉静, 眼神却忧郁地看着血液间的那点墨痕。 “梅因库恩……” “梅因库恩?我们自由了?!” 龙的叹息与数年前少年少女们的驚喜声短暫交合, 又在杰克的尸体前漸漸平息。 “妖怪的力量……果然还是必不可少啊。” 梅因库恩的背影猛地颤抖了一下。 “闭嘴!梅因库恩,开心点!你自由了!”奥莉兹向他吼。 “梅因库恩,我不会傷害你,你也不会傷害我,所以, 让我看看你的情况。”佩露薇利向他靠近。 “别过来!!” 但无论他们中的谁,得到的都只有颤抖的抗拒。 “贤王!”卡維看着他的模样闷哼一声, “一定很自责,很痛苦吧,可是……” “可是他已经拼尽自己的全力了。”赛诺微微闭目, “就算将我放在同样的位置上,我也不能保证会让更多人活下去。” “但贤王不会那么想的,他只会一直责怪自己。”提纳里垂下双耳,无法抑制悲伤的表露。 “也許在心底里, 他已经悄悄认同了杰克的所有‘指责’。” …… 空气渐渐压抑,良久, 艾尔海森才开口打破沉默。 “来自壁炉之家的折磨已然结束。” 这是事实的阐述也是委婉的安慰。 卡維听出来了,无精打采地抬头: “你是想说他的未来只会越来越好吗……嗬嗬,我确实也想不到会有哪里比这里更地狱了。” “接下来应該是他在楓丹当通缉犯的日子了吧, 猞猁,对吗……感覺也不会是什么好经历,什么时候能到我们须弥…” 他正说着,却看见记忆中伤痕累累的少年背对着同伴们,声音在風中缥缈。 “做人实在是太痛苦了……我…” “我放弃了。” 他将腰一弯,被压垮了般手掌触地,人的衣服从他的肩膀滑落。 灰白虎斑发的少年消失不见。 踩在血地中的,是一只断尾的大貓。 “咪呜。” ……!!??? 艾尔海森手一震,直接把书本飞到了卡維的脸上,卡维立刻惨叫一声,“貓!!!” “貓!!”提纳里也跟着尖叫。 “貓!”赛诺蹦起来,“有、有点眼熟的猫…不对——” 虽然在背地里经常说贤王像只怕生的猫,但现在怎么、怎么还真成猫了?!! “提纳里,难道你也能變成狐狸吗?!” “怎么可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妖怪的血脉??” “为什么猞猁變成了猫啊!!好大缅因!”尖叫声在观众席上响成一片,竟微微冲淡了之前沉郁的气氛。 “……他不想当人的愿望实现了。” 艾尔海森迟迟地弯腰,在地上摸索起地上的书本,又立刻起身看四围的动向。 “这么大一只!”蒙德風神驚愕异常,“怪不得我过敏的症状那么严重!” “怪哉!”璃月的仙人紧皱眉头,留云借风真君困惑不已,“他状态那么糟糕,又年轻,本仙以为他的本体会更小一些的……等等,这是他本体吗?” 这两国的言行举止没有异常,稻妻直接略过,可见他们也几乎没接触过梅因库恩的猫形态,唯一特殊的只有…… “真怀念啊。”那维莱特的眼神瞬间柔和。 莱欧斯利无意识地伸手揉旁边梅因库恩的耳朵,像是回忆着什么触感,“已经过去好久了。” “猫、猫神!呜……”芙宁娜紧咬下唇眼光湿润。 楓丹人主场的被告席中,除了目瞪口呆的旅行者和派蒙外,也就只有克洛琳德露出了茫然的表情……那位美露莘的表情甚至毫无变化。 “都一样可爱啦。”希格雯笑眯眯。 “……” 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这件事。 “说不定还撸过呢。”赛诺悠悠道。 …… 沉默片刻,卡维突然轻啧一声,“莫名感覺好不爽。” “欸??” 也不是所有枫丹人都知道一切的,娜维娅一个激灵站起来,“大绅士??猞猁是大绅士?梅因库恩是大绅士?这对劲吗??……等等,确实好多疑点…” “大、大先生??” “小恩??” 菲米尼和林尼兄妹对视一眼,震惊中还带着些許惊喜,“我们的猫还真是同一个!……等等!为什么是恩先生/恩哥哥啊???” 童年记忆中的好猫和沉默的监护人间被强硬地画上等号,三子的眼神渐渐涣散。 “我们应該没有做过什么冒犯的事吧……” …… “林尼,你好像有一次掀他屁股上的毛试图查看公母……” “啊啊啊!幻觉!都是幻觉,快忘掉啊!” “嗬呵…” 阿蕾奇诺看着他们慌乱的神情,竟露出阴冷愉悦的笑容。 有趣的反应,真是不枉我瞒了他们这么久。 家人变成猫的荒谬感,就与我一同,切身地体验一次吧,呵呵呵呵…… “好大的怨气啊,佩佩。”克雷薇纵容地看着姐妹,然后将视線投向记忆中的影像。 银灰色的大猫独自行走于草地,他脚步蹒跚,漫无目的。 “壁炉之家那个鬼地方也太偏了吧!哪哪都是樹和山坡,根本找不准城市方向啊!” 从变猫的惊愕中回神,观众们不知不觉地又被影像集中了注意。 但猫似乎并不急于寻找方向,他离开壁炉之家的当日,直接爬上一棵樹的枝丫,什么也不做,就在那里半睁着眼睛躺着。 “他也许是想歇一歇,太累了。” 观众们猜。 “按道理来讲,他接下来是要成为猞猁的啊,要先当好几个月的义侠…” 第二日,猫又躺了一天,眼睛时睁时闭,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看他这样子,简直就是半死不活,还能有惩恶扬善的力气?” 第三日,猫又躺了一天,进食饮水都没有,就是那里躺着,任由鸟飞来,啄食他颈毛中的血痂。 “别说惩恶扬善了,我感觉他随时都能把自己饿死!” 也许梅因库恩彼时心中真的拥有想要死去的愿望,但他不知道为何,最終还是在第四日时下树,晃晃悠悠地走到海边。 楓丹的海说是海,实际上却全是淡水,能让梅因库恩将毛绒绒的头低下,生疏地伸出薄舌,舔卷水面。 ……像猫一样。 巨大的荒谬感突然袭击了观众们的心。 他们觉得悲伤,却找不到具体的点。 “是个人啊……他该是个人……” “不该如此的,不该如此……” 断尾的大猫舔水,舔着舔着,却突然压下耳朵,抬头露出明显的警戒表情。 “警戒?还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不成,连愚人众四席都死了。” “不对!” 娜维娅看着猫周边的地形,头脑中忽然灵光乍现。 “草神大人!麻烦你把他看的方向放大一点,拜托!” 纳西妲本来也想这样做,在极速放大的远景中,他们看见有银龙在天上固定,脊背上载着空游的船,船上人类欢声笑语,在美露莘温和的导航声中前往枫丹廷。 那是…… “是卡雷斯航線!老爹!” 由刺玫会主建,以枫丹廷为核心,遍布全国的三大航線之一,卡雷斯! 当然,野地中的梅因库恩是无处买巡轨船的票的,但航线的用处从来就不止运输这一个选项。 “我的天啊……” 在卡雷斯不可置信的喃喃声中,他看见大猫十分困惑地抬起前爪,站立着望了会航线。 他没见过这玩意,也不知道它是武器还是交通工具,危险还是无害。 警戒了半晌,猫放下前爪。 “走啊,走啊……” 在来自未来的一声声催促中,猫迟疑了多时,終于犹豫着向陌生的银龙迈出了第一步。 所有枫丹人都知道,航线的终点,卡雷斯线的码头—— 是沫芒宫的后门。 “好!好啊!!” 欢呼声和掌声瞬间爆发,顺着那迈开的第一步响成雷鸣。 “回来吧!” 他们呼唤那个离家的孩子。 “回来吧!” 他们呼唤那个备受苦难的孩子。 猫几步就窜上了高高的码头,对着成群翻飞的紫金鱼鸥迷茫。 “咪呜。” “咦,好大的猫。” 蓝白条纹的小小身影听见声音,跳过来转向他。“你也来高处看海吗?这里风景很好哦。” 那维莱特认出来,她是美露莘中的缪妮,总是在码头边思考。 猫没有回答,只是歪着脑袋,很认真地打量她。 “怎么,你没有见过美露莘吗?” 她蹲下身,向大猫伸出不分指的手,“难道是外国游客遗失的?过来,让我看看你脖子上有没有牌子。” 猫缓缓地上前,细细嗅她摸来的手。 “软软的,真可爱,没有主人的话我可要养了哦。” 美露莘,原来是这个味道啊。 影像在大猫涣散的瞳孔中暫停。 歌剧院吹起温柔的清风。 “比在壁炉之家好太多了,呜呜…” “一定要好起来啊,猞猁…” “朋友…你能不能别叫这个代号,我听了难受…” “呼。” 芙宁娜感觉自己这几天来心情头一次稍微舒畅了些。 “继续播放啊,我亲爱的同事。” 她甚至有了余力继续摆出神明的架子,“猞猁可是我们枫丹近代历史上最有名的义侠了,我的子民们,可都想领略一番他的风采呢。” “不要急,正义的女神,暂停是必要的程序。” 纳西妲摇摇头,小手一挥,微笑着唤来许多形似耳机的装置——寻因显像机。 “莫要忘了,过去的复现必将涉及到久远的隐私,若没有稳定的媒介,世界树也难以抓取特定的记忆。” 一个个装置如星星般散落,掉进各人的手里,林尼,琳妮特,菲米尼,娜维娅,克洛琳德……许多人,最后一个,落在芙宁娜的手里。 “来吧,向世界树承诺。” “你自愿向正义献身,自愿向大众展示你过去的形貌。” “在那牺牲中,我们必得绝对公义的审判……” 啪!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声脆响,芙宁娜将装置粗暴地拍在扶手上。 “我不。” 神明拒绝—— 作者有话说: 第194章 命运变化,厄月亦有得…… “……芙寧娜?” “怎么了?” 芙寧娜挽起手臂, 高傲地瞥了眼不敢置信的那维莱特。 “你为什么会覺得一个神明,会将自己的过往,自己的隐私, 毫无保留地放给人类观看?拜托,我的出场费可是很贵的!” “有道理。”枫丹的观众们纷纷点头,“毕竟是神明, 有点排场也是应该的。” “可是, 你不是…” 水龙王的视线茫然地在昏睡的梅因庫恩和芙寧娜之间移动。 你不是在意他到, 想要亲自幫他逃跑了嗎?只是一点相处时的记憶而已,你怎么…… 納西妲看起来倒是完全不驚讶,只是试图商讨,“你可以选择只播放部分记憶的,而且随时也能停止……” 芙寧娜略显激烈地打斷, “智慧之主要强迫我做事?納西妲女士,自愿二字可刚由你亲口说出来!” 納西妲一眼就看出来她急了, 赶紧安抚,“不,绝无此意, 装置佩戴与否全是你的自由……” “那便不必再劝!” 芙宁娜紧紧地攥住双拳,双目直直地盯着纳西妲,不偏不倚的,不愿意给身旁的朋友们一个眼神。 “难道少了我一个人的记忆, 这场審判还进行不下去不成?” “倒、倒也不是,只是遇见有关你的画面会全部跳过, 其中若是涉及到什么关键的证据,可能会影响審判的结果……” “影、影响审判结果?” 芙宁娜明显地停顿了一下,又很快绷紧臉色。 “……没有什么证据, 只是些普通日常罢了!放不放都无所谓的东西。” “真的是这样嗎,正义之神?” 智慧主的眼眸清澈透亮,含着让芙宁娜胆寒的平静。 “要知道,枫丹在法律上可还没有废除死刑哦。” ……这什么意思? 芙宁娜感覺自己的小腿在不自覺地打颤。 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知道了我不是神明,救不了世人,梅因庫恩在我的默许下放肆……想让我说出真相为梅因庫恩减刑?不可能的!我绝不会! ……梅因库恩总不至于真被判死刑吧? “芙宁娜…” 莱欧斯利想说些什么,芙宁娜也打斷他,不敢看他和他旁边的猫,只是瞪着纳西妲。 “啰里啰嗦还放不放了,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纳西妲无端觉得,她的眼神又凶又可怜。 “今天的庭审……先到此为止吧,人员尚不齐全,我也需要给寻因显像机升个级。” 草神看着这个浑身都洋溢诅咒气息的人类,最后轻声劝了一句。 “有些困难,只有展示出来大家才知道你需要幫助。” 她不太清楚枫丹的神明为什么会是个人类,心中的种种猜想都没有根据。 但唯有一点她早就从世界树中确定了,假扮神明对于人类而言…… “拜托你,再考虑考虑?” 太艰难了。 本着天生的慈悲,她对驚惶的少女露出怜悯的微笑。 “我会在这里待很久哦。” 但这番好意并没有被接纳,她清楚地看见芙宁娜咬紧下唇,瞳孔剧震。 “……” 她一句话也没说,推开椅子就跑离了被告席。 “芙宁娜大人!” 动作突然到连克洛琳德都迟钝了两秒才起身去追。 “芙宁娜大人,你为什么……” 逐影猎人亦是困惑不已,无法理解芙宁娜的行为。 抱着猞猁脑袋哭的不是你嗎?那淚水流得真切啊。 “须弥的神明看上去是个有分寸的,应该不会播放有损你形象的画面…” 她只能按照芙宁娜平日里的表现去猜原因。 “品行也是量刑中的一部分,如果能展示你和猫神和谐相处的记忆,也许确实能为猞猁减些刑罚…” “你懂什么!” 一声低喝打断她的劝说。 “你以为、你以为……”我不想让他得赦嗎?这世间没有人比我更想救这护国的功臣,可是、可是—— 芙宁娜喉头滚动,一切的苦淚都被生生咽下,她扭头,对着克洛琳德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 “我只是做了一个梅因库恩也会赞同的选择。” 对,梅因库恩会理解我的,他是个很好的朋友,耐心又温柔。 …… 很好的朋友… 嗚! 芙宁娜微笑着走出歌剧院。 只留一室不解。 “好奇怪,为什么…芙宁娜大人明明是个很友善的神明,平日里很乐意帮忙的…”菲米尼困惑地看着手里吃光的蛋糕盒子。 “也很喜欢热闹…应该不至于错过这次出场的机会才是啊。” “是很奇怪。”琳妮特也认同,“在之前的审判里,也能看出来她很同情恩先生,那又为什么不愿意放出自己和恩先生相处的记忆呢。” 想不明白。 “不过应该也不影响什么吧。” 林尼伸着懒腰,起身跟在克雷薇和阿蕾奇諾的身后,也准備出歌剧院。 “想来高高在上的神明和恩先生也不会有什么案件上的交流,我们顶多也就少看了一些猫猫日常……噫?!” 他刚和家人们走出歌剧院没几步,就发现有一群神情枯槁的人们正在靠近,眼神狂热地盯着……阿蕾奇諾。 “怎么回事?父亲的敌人?……脚步散乱,感觉不强?” 林尼疑惑地召出纸牌,不知道该不该做好战斗的准備。 “要和愚人众执行官对打?未免太有勇气了吧。”克雷薇也觉得奇怪,和阿蕾奇諾并肩,看着那群晃晃悠悠走来的人。 “佩露薇利…” 人群中传来诡异的呻吟。 “佩佩…” 无数手掌向戒备的执行官伸来。 “你们喊得有些过于亲近了。” 阿蕾奇諾皱起眉头,已经有了召唤血镰的欲望。 “佩佩!!” 直到一声石破天惊的呼喊打碎杀意。 “我们喜欢你啊啊啊啊!” 阿蕾奇诺:……??? 她腿脚一扭,灵活地躲开三四个人的飞扑,又拍走一个陌生人的拥抱,面无表情地瞪大眼看孩子们和克雷薇。 这怎么回事?? “啊,父亲。” 沉默片刻,琳妮特惊奇地立起了尾巴。 “你有狂热粉丝了。” “是啊!”林尼低呼,“好多,感觉已经够原地出道了!” “大概是看了庭审,然后被你的个人魅力吸引了吧……”菲米尼补充。?原地出道?开什么玩笑。 壁炉之家是情报组织,隐秘是第一要务,所以…… “让开。” 她露出冷若冰霜的表情。 但好像没什么用,人群中有人流着泪大吼。 “佩露薇利!我要当你的狗!” “佩露薇利!从小就靠谱,我永远的主人!” ……托梅因库恩的福,好像是隐秘不起来了。 这群人怎么回事,我的威压失效了吗? 今天的哪里都很奇怪。 无法理解地踢开一个扭曲爬来的陌生人,阿蕾奇诺一回头,看见有漏网之鱼嗚嗚咽咽地靠近自己的挚友。 “克雷薇姐姐,我推你……呜呜呜!” “欸?我也有?别哭别哭,要抱抱吗?” ……!? 忍无可忍,阿蕾奇诺一把抱住笑眯眯的克雷薇,背后展开赤翼,把孩子们统统扇进人群中。 “父亲?”林尼露出懵逼的表情。 “你们殿后。” 阿蕾奇诺头也不回,撂下话抱着人就起飞跑了。 “等等?哎?” “佩佩!啊,我的佩佩!别走!” 将孩子们的惊呼和狂热的呼唤声丢在身后,阿蕾奇诺怀抱家人,急急地展翅横渡枫丹海。 “佩佩?你怎么落荒而逃了?” 克雷薇在她的怀里咯咯笑。 “怎么?不习惯被人直接示爱?” “示爱?不,他们不过是略略看了几幕记忆后,就被无处施展的怜悯之心冲昏头脑的变态。” “哎呀呀,佩佩,你就没有想过你自己真的很可爱吗?” “今日的海水虽冷不过冬日,但也能略微冰镇一下你发昏的头脑,需要我松手吗。” “才不要哩!” 克雷薇伸出手臂环住阿蕾奇诺的脖颈,她们穿过海面平安落地。 眼前,又是安静祥和的枫丹廷。 …… 克雷薇遥遥地望着美丽的城市,忽然叹了一句。 “也不知道孩子们搞不搞得定那群粉丝。” “林尼琳妮特的临场应变能力不错,又有当魔术师的经验。” “啊,可是你把菲米尼也丢进去了。” “……他也该锻炼一下了。” 她们平和地闲谈,聊着孩子,教育,家庭,并肩走回家,又在进门后被金发的女人拦住痛骂。 “四席!还有那个粉毛副手!”女士羅莎琳眼圈通红,怀里抱着熟睡的孩子摇晃。 “你俩有病吧!干什么把愚人众的黑历史到处展示!” “想抓我去女皇面前认罪的话,你一个人怕是做不到的。”阿蕾奇诺冷下眉目,“就算是你和公子一起……” “展示就展示,怎么还不避着点孩子?!” 女士尖叫着打断她的话,疯狂地把怀里的孩子捧给她看,“这帮小崽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有你的过去可以看,一个个兴高采烈地溜出去,撕心裂肺地哭回来,你知道我哄了多半天吗?不!你只关心你自己!公子什么公子!公子都断联半天了!” 阿蕾奇诺默默闭嘴,将警告的话咽下了。 别的不说,哄哭泣的小孩这种活,仆人确实是有点搞不定的,这情确实得承。 “怎么?四席?连句谢谢也不会说吗?” 虽然是要承情,但阿蕾奇诺仍没放弃戒备与言语上的试探。 “你今日宽和到令我惊讶,羅莎琳,我以为你会计较我把你留在壁炉之家。” “哈?你以为我会不计较吗?我只是、我只是……”罗莎琳的臉色逐渐染上羞恼,她恶狠狠地瞪阿蕾奇诺,仆人几乎以为她要发作,但最终竟是没有。 “哼!” 她恶狠狠地扭过头去,怀抱孩童的手始终稳固。 “大人不记小人过…” “辛苦你啦,罗莎琳。” 克雷薇笑眯眯地从女士的怀里抱过孩子,用指尖擦她脸上的泪痕。 “啊呀呀,哭得真凶呢。” “怎么回事,我记得她的接受能力远超同龄人,不至于因库嘉维娜而害怕。” 阿蕾奇诺正感觉奇怪,却看见罗莎琳对自己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目光。 “你这话是认真的?” “怎么了。” “行,行,我不该指望那种教育模式下能有什么正常人……还是切实地让你看看吧。” 罗莎琳面无表情地向克雷薇怀里伸手,一个脑瓜崩弹醒了自己亲手哄睡的孩子。 “……你做什么?” “哇!” 阿蕾奇诺拦得晚了,那女孩已经泪眼朦胧地醒来,与自己对视。 “父、父亲?” “莎莎。”她熟练地命令,“困就回自己屋继续睡,不困就去复习功课。” “父亲!!” 她不熟练地接住扑进怀里的女孩。 “怎么了,你为什么哭。” “父亲……” 她的疑问没得到任何回复,那孩子只是搂着她的腰,一声声地呼唤,接连不断。 “父亲…” “我在,你到底怎么了。” 阿蕾奇诺貌似平静地看向克雷薇,只有熟人才能在那双奇特的眼中看出求救的意思。 “哼哼~”克雷薇不救。 “父亲回来了吗?!” 有孩童听见哭声,一股脑地冲冲出来。 “是,我和克雷薇回来了。” 阿蕾奇诺对他们点头,却他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颊。 “父、” ……? “父亲呜呜哇——”!!? 阿蕾奇诺生生压制住想要逃跑的欲望,僵硬着身体迎接了一波孩童冲击,这些往日里对自己又敬又畏的小东西们,争相张开手脚,狠命地往自己身上爬。 “下去!规矩…” “父亲!当年一定很辛苦吧!” 一迭声的童音瞬间止息了她将出口的训斥。 “父亲,我看见你在哭,我也好难受…” “父亲,你现在还难过吗?我抱抱你,我抱抱你……呜啊……” 阿蕾奇诺微微张着嘴,怔愣在孩童们的拥抱里。 她终于迟钝地发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走出歌剧院的一刹那,就多在了看她之人的眼睛里。 那东西是…… 冷酷的仆人捧起了一个孩子的脸,细细观看。 “被人怜爱的感觉如何,佩露薇利?” 克雷薇欢笑着道出谜底,她自然地拥抱着在她怀中哭泣的孩子。 怜爱吗,好陌生的词汇。 厄月的孤儿轻叹着敞开怀抱,任由家中幼子将泪洒在她的胸膛。 “实话来说,这对我是有些多余了。” “但用于失去隐秘的补偿,还是不错的。”—— 作者有话说:明天原神更新,我不更。 第195章 自堕成兽,只为人世中…… 壁炉之家, 阿蕾奇諾将抹着眼泪的孩子们送回房间。 “羅莎琳,你刚刚说公子断聯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不像是六席那样直接跳槽, 也不像是你这个二五仔,一声不吭就把愚人众黑历史掀了,时刻都准备举家叛逃的模样。公子就是普通的断聯, 莫名其妙的人没了, 我白花那么多钱贿赂看守。” 女士翻了个白眼, “他就不能老老实实地等待救援嗎?自己越狱个什么劲?一身莽撞的小混球……” 克雷薇笑眯眯地忽略了她‘举家叛逃’的抱怨,选择性耳聋地接话。 “越狱?那他这断联就更奇怪了,要知道梅洛彼得堡的顶端已刺破海面一半有余,他若真成功游出了孤城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又怎么会到现在还不和愚人众联络呢?” “他没有叛逃的理由, 许是出了些什么事故。”阿蕾奇諾如此猜测,按理来说她这个久居楓丹的执行官应该親自出面救救同事, “但眼下我空不出行程,还要麻烦你出手搭救他了,羅莎琳。” “行, 知道,你为那只蠢猫连女皇的恩情都不顾了。”罗莎琳白眼翻的要上天,但到底也没说什么,袅袅婷婷地出门准备救人。 “到时候被神罚的时候可别来求我救你……等一下。” “怎么了, 罗莎琳?” “哈哈哈,克雷薇, 你又夸张。”她找到错处般笑了起来,“城堡刺破海面一半有余?我今日看时明明感觉才将将一半!你情报人员的严谨呢?罢了,饶你这一次, 下次可要小心你的皮。” 她挑完刺,心里爽了不少,高高兴兴转头离开了。 全然没看见阿蕾奇諾忽然凝重的表情。 “……不会吧,佩佩,难道预言…” “科学院的水位报告出的太慢了,克雷薇,走,我们去海边看看,找个有参照物的地方。” 不是错觉。 阿蕾奇諾走出楓丹廷,估算城墙与海面的距离。 “確实缩小了些。” 公子失踪和海平面上升一起发生,真是祸不单行。 “佩佩女士,克雷薇女士,你们看什么呢……好像涨水了?没事没事。” 偶爾有路过的居民大大咧咧。 “涨点水也好,要我说,现在的枫丹实在是有些太干了,水之国的名号都要被须彌夺去了。” 这话可真是没心没肺,克雷薇假意惊叹着提醒,“哎?老伯,你不怕那预言嗎?我们都会被淹没的哦!” “哈哈哈!预言?也就你们小姑娘还信这些啦,枫丹灭世什么的都是黑心商家和出国中介骗人的谎话,要套你们钱的……” “就算真来了,那不还有芙寧娜大人在上头顶着呢嗎,喏,讓她想办法把海平面再像这样压下去不就完了?” 他嗬嗬笑着走了,留下阿蕾奇诺直皱眉头。 “梅因庫恩把他们的警惕心全毁了。” “就算是他不毁,估计也会有很多人不相信的,毕竟我们也是花费数年的调查才確定了这件事,不是嗎。” 克雷薇深深叹息着看向海面。 “呐,佩佩。” “嗯?” “你说小梅因的救世计划,能成功吗?” 能不能成功阿蕾奇诺不知道,她只知道一件事。 “他自己都要死了,还救世呢。” 水位上升确实是没引起太多注意,毕竟海沟还是那样的深,第二日,人们照常齐聚歌剧院。 人还多了不少。 “咦?千织,你怎么也在。” “啊,我陪绮良良来的,她是那个什么……被特聘的猫科动物行为专家?你呢,夏沃蕾,不工作了?” “我来这里就是工作的一环,这可是猞猁的案子,从上一代特巡队长多納泰洛传到我手里的陈年旧案也该结束了……对吧,父親。” “是啊,真的拖太久了,拖到你都长大成人了…” 阿蕾奇诺走过人群,入场前在门口重新做了遍心理测试。 好像比前两天简单了很多,这也是正常的,毕竟无论梅因庫恩在枫丹经历了什么样的生活,那也比在庫嘉维娜手下苟活着强。 “看那里!是佩佩…” 陌生人,别叫得这么親密,唉,你们都被小时候的梅因库恩带歪了。 “芙寧娜呢。”叹息完,阿蕾奇诺抬头看被告席,“怎么不在。” 上方,美露莘護士长正将血压仪从梅因库恩的左臂上摘除,审判长和公爵对着上面的数字脸色难看着讨论,不见芙寧娜。 难道是终于有了些身为神明的自觉,处理水面上升的问题去了? ……不对。 “父亲,她在那呢。” 林尼抬手一指,阿蕾奇诺就顺着看见了在特等席位独坐的芙宁娜。 独坐? “怎么了?我在这里坐着有什么不行?这里本来就是我的专属座位!”芙寧娜绷着腰背对自己護卫大吵大闹,“被告席又挤视野又不好,我才不去!” 克雷薇納闷:“我记得她前两天还挺乐意在那里的啊,难过时就往朋友身边躲,偶爾也安慰安慰别人…” “心虚了吧。”阿蕾奇诺挽起手臂,“因为隐瞒而不敢面对梅因和他的亲属?呵呵…表现得像是犯错的小孩子一样。” “好吧。” 虽然奇怪,但克洛琳德也只能遵命。 “那么芙宁娜大人,我就在你的身后守候,有需要请随时叫我…” “你也走开!我要一个人待会!” “…芙宁娜大人?” “听不懂吗?我现在不需要陪伴,我要一个人待会!还是说你觉得什么人能威胁到神明?” “好的…” 克雷薇惊奇地看着克洛琳德犹豫了一会,回到了被告席,“诶?她把护卫也赶走了?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啊佩佩?” “也许是怕自己情绪激动时露出什么破绽,虽然在我看来,她露出的破绽已经够多,现在彌补有些晚了。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什么?” “那就是她真的想独自待一会,无人打扰地静一静。” 阿蕾奇诺抬头,虽然芙宁娜掩饰得很好,但她还是看出了在护卫走后这个神明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许,然后开始咬嘴唇…又松开,指甲敲扶手…又放下,哈,在极力地掩饰自己的焦虑吗?可怜啊。 “父亲……不喜欢芙宁娜大人吗?” 许是发现阿蕾奇诺盯人的时间有些太长了,菲米尼探寻地问。 “很难喜欢吧。” 童年时不曾降临的正义先不谈,若是芙宁娜能稍微讓人安心些,我阻止梅因库恩的话也不至于那么无力,啧。 “所以,父亲厌恶她?” “那也不至于。” 黑色的手指轻点嘴角,舌尖尚存奶油的甜蜜滋味。 “一个坐了错误位置的好人罢了,还配不上那般剧烈的情绪。” 说话间,小小的纳西妲走了过来,向阿蕾奇诺笑眯眯伸手,“佩佩!寻因显像机给我一下,我要升个级,旧版本已经不适用了。” “……请容许我提醒你,智慧之国的神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尚没有熟到可以稱呼昵稱的地步。” “我们不是合作已久的朋友吗?” “和执行官?您的肚量还真是非同一般,我望尘莫及。” 象征性地抗议了一下,阿蕾奇诺已经对人人都叫自己昵称的现状无奈了,她现在只希望人们不会因为太喜欢这个称呼而把宠物改成这个名字。 “请问更新在什么方面,在我看来,它的功能已经够齐全的了。” “是心声。” “心声?”阿蕾奇诺心中微微一紧。 “啊,这个功能不是针对你们的,主要是给梅因特设的。”纳西妲赶紧解释,“你也知道,他现在变成猫了嘛,很难再从表情中看出想表达的意思,而这个升级后的新机器能回溯出他当时最强烈的心声……稍等,我把这个功能给你们关闭,嘿咻,尽管放心用吧,不会泄露除梅因外的人隐私的!” “哇,恩先生真惨呢。” “谁让他把自己折腾成这种模样。” 阿蕾奇诺帮孩子们将装置们戴好,又回到了原来的座位,等待庭审开始。 “好吧,让我听听梅因库恩变成猫后最强烈的心声是什么。” “咪。” 想死。 “真是毫不意外。” 阿蕾奇诺不意外,但歌剧院的其他人们明显都惊了一下。 “猫、猫神……” 有着毛绒绒皮毛的小生命面无表情想死的事情好像对他们冲击性不小,尤其是对那帮养过猫的枫丹人。 “当年你,是怀着如此痛苦的心情和我相处吗。”那维莱特想起许多往事,“我竟一点也没有发现……” 他悲伤到龙角都瘫软了。 “乐观些,那维,我宁愿相信是你给他带来了些许安慰。” 须弥人也被这简单直白的心声沉默了片刻,好久赛诺才开口。 “提纳里,动物会有自杀欲望吗。” “……黄蜂会用连着心脏的尾针刺透敌人,但那并非是为寻死,而是防御机制的代价,长期圈养的虎兽会伤害自己,但那更像是精神崩溃的结果而非有计划地结束生命……从现今的科学定义上来讲,须弥不认为普通动物会有自杀欲望。” “……所以贤王啊,你根本就不是动物,这伪装对你来说真的有益吗。” 赛诺痛心地看着自堕成猫的少年,他有着和阿蕾奇诺同等的坚定心灵,亦不能接受朋友的低微。 尤其他还是须弥的僭主,一度无上无敌无畏无惧的王。 卡维虽然也不能接受这个反差,但他有宽和的美德,“我倒是能理解……唉,他当人时实在是没有过什么好日子,能逃避当然是想逃的…想当人,也得有勇气啊…” “未尝不是件坏事。” 最后,艾尔海森盖棺定论。 “人对待动物,总比对待同类宽容许多,也许在为猫的时间里,他将稍微窥见人性的真实。” 想死。 但不能… 为什么不能… 谁人许下了想让半妖活下去的愿望,梅因库恩失去了自杀的能力,一无所知的猫只能艰难地睁开竖瞳,用他被强留在人间的躯体看世界。 我得有个……活下去的意义,否则是不行的。 一个柔软的称呼,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他脑中。 ……哥哥。 再抱抱我吧,哥哥… 莱欧斯利俯下身去,拥抱了沉睡的青年—— 作者有话说:总感觉这本书的名字已经概括不了正文哩,想改文名。 但又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一只想拯救枫丹的猫》?好像有点平淡。 朋友们有没有什么好想法救救我[让我康康]卧虎藏龙评论区嘛,欢迎竞标~我从点赞高的中选 第196章 初入人间,自由似乎非…… “在找哥哥啊, 我记得他哥哥是……” 越来越多的视线开始向被告席聚集,落在枫丹的公爵身上。 “等等,不对, 他之前不也是人贩子的商品嗎?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尊贵的公爵?” “对哦!”派蒙驚奇起来,“身份转换也太大啦,你怎么做到的?难道你是某个贵族流落到民间的私生子不成?梅因失踪后你被寻親然后逆袭, 啪啪打脸那些坏蛋, 把他们统统都关进监狱!” “哈哈哈, 听起来好爽的人生经历,够我回味几天了。” 知晓公爵过往的人不多,谁能想到那个瘦弱阴沉的小杀人犯能成为海下孤堡的霸主呢,莱欧斯利也无意多宣扬自己的过往,就笑眯眯地敷衍。 “各位, 还是把重点放在梅因库恩身上来吧,我的事迹可以等我受审时再探查。” 派蒙闻言一驚, 瞬间就不想知道了,“那还是算了!被告席这个东西还是能不上就不上的好。” …… 虽然被更新了装置,但貓大部分时间依舊沉默。 哥哥… 只零星有几句呼唤夹杂在枫丹喧闹的街头。 那是他最强烈的心声。 貓不是从一开始就直接接触人類的。 街道两旁的灌木从里, 常藏着幽幽的竖瞳,银灰毛皮的生物在其中匍匐,肌肉绷紧,随时准備着逃窜或攻击。 很紧张, 但为了寻找哥哥,又不能逃开, 就藏着嗅空气中的味道,试图找出熟悉的那个。 “啊!” 路过树丛的小女孩被反光竖瞳吓得跑开,连哭帶嚎地扑进媽媽怀里。 “妖怪啊!” 趴在地上的貓开始伸舌头舔毛毛嘴, 那是焦虑的表现。 “妖怪?别怕别怕,这里可是沫芒宫,水神的脚下怎么能有妖怪呢。” 成年人的胆子就大了許多,甚至能举起雨伞挑拨灌木丛,一探究竟。 “我看看…” “哈!!” 前爪拍地,弓背,大貓龇牙炸毛将她恐吓。 伞被迅速抽走,取而代之的是惊恐的喃喃。 “啊!什么东西!?” “媽媽!我都说有妖怪了!” 猫把身体后缩回更深的灌木,继续舔嘴。 “我是要解释行为嗎?可这一眼都能看出来吧。”特邀动物专家绮良良挠头,“在赶人,顯而易见,这种情况下不要随便靠近我们!” “不,不是妖怪,是…” 这母親明顯没有類似常識,缓了一会后又拿伞轻轻别开树丛,看里面蜷缩的小兽。 “…是猫呢,缅因库恩,缅因猫,一个脾性溫和的品种。” “溫、温和?妈妈,我看不出来。” “嘶!!!” 确实,那猫张露着犬牙,四爪低伏后退,全然是野性难驯的模样,哪有什么宠物的娇憨?孩童不喜欢。 “我叫警備队来把它用棍子赶走!它太凶了,好讨厌,不可爱。” “……不,孩子,不要这样。” 那向来宠溺孩子的母親却没有顺她的意,沉默了会后竟打开手包,翻出了些什么投进灌木从中。 “妈妈!”孩童不敢置信,“你把我的零食给它了!” “抱歉,宝贝,我会补偿你的,但现在先给猫先生分一点好不好?它看起来很累呢……” 母子携手离开,梅因库恩听着她们离开的脚步声,好半天才懵懵地合上嘴,把牙藏起来。 …… 猫低头嗅了下被扔在草地上的零食,都是些奶酪块之类的小玩意。 …没有危险。 ……也对,毕竟我已经不是人了。 得出来的结论似乎让梅因库恩有些无措,他把猫耳朵立起来,迟疑地甩着尾巴,不知道该做何反應。 散兵看得大笑一声,“哈,看看他这可怜的模样!像是完全不知道‘好日子’该怎么过似的!” “他好像并不习惯没有痛苦相伴的日子。” 提纳里道出他真实的叹息。 猫将奶酪块用鼻子拱了拱,没吃,转头起飞上空中薅下一只紫金渔鸥,咬死咽下了。 歌剧院里立刻对着回忆沉默了半晌,期间除了绮良良在流口水外再无其他声音。 “他真的…好猫啊。”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一句夸奖。 影像开始加速,第二日,母親又帶着不情愿的小孩前来。 “妈妈!你要是喜欢猫的话我们可以去摸奶奶家的,又干净又乖,走嘛走嘛,干什么要送上门被凶呢?妈妈!而且又不一定找得到!” 但她再怎么不乐意,也拗不过大人,只能无奈地看着母亲用伞拨开灌木,等着从中传来熟悉的嘶叫。 ……没有叫? 结果出人意料。 小女孩有些惊讶地看着猫盘着身体,戒备地看着她们。 但没有叫,也没有炸毛。 “你感受到我的好意了嗎?小朋友?” 女人温和地把手里的小鱼干轻抛给猫,“吃一些吧,你看起来不像有家的模样。” …… 猫扭头,看起来不太喜欢这话,也没吃东西,金瞳冷淡地看着她们。 “識相了一点,但也没有很多。”小女孩不高兴地摇头,“妈妈,别喂它了,一点反應都没有,喂给小狗人家还会摇尾巴呢。” “哎,你这孩子。” 母亲无奈地看她尚不成熟的孩童,“我帮助它,可不是图什么反馈呀。” “那喂它有什么意思?” 灌木合拢,母女的声音一齐远去,梅因库恩在草叶的遮掩下,微微眯起眼睛。 ……安全? 安全了吗。 不痛,应该是安全。 “好像比上一次放松了許多。” 留云估摸着猜猫的肢体语言,“这孩子…唉,多少是有些应激了。” 比起叹惋,魈更在意一些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事物。 “他完全没在意自己在被和狗一起比较……啧,真不爽。” 钟离知道他在不爽些什么,一度被惡神压迫的鹏鸟有一身铮铮傲骨,不喜欢看生灵落于尘埃。 “但破碎的尊严修复起来也需要漫长的时间,难度并不亚于铁杵成针。” “好在,我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梅因库恩那小小的猫脑子里明显没思考过什么尊严,他照常埋伏在灌木丛里,收集着过往行人的气味,希望嗅得熟悉的一缕。 “笨蛋,白费力气。” 莱欧斯利皱眉,忍不住露出一点怜爱和悲伤的表情。 “你这样可找不到我的。” 因为我当时还在海下没上来过呢。 梅因库恩什么也不知道,他依舊徒劳地仰着脑袋四处乱嗅,又每天固定地被那对母女打扰。 “感觉不管他的话,他可以在那里猫一辈子,啊,这里的‘猫’是躲藏的意思。” “妈妈!妈妈!你喂了个胆小鬼!” 小女孩也看出这点了,嫌弃不已。 “它大概一辈子也不敢从灌木里出来,向你喵喵叫着表示感谢了!” “但我也不是为了那个喂它的呀。” 猫依旧没有吃她带来的任何食物,只是趴在里面,缓缓地眨了下眼睛。 “眨眼睛是表示友好!”绮良良称职称責地解释。 但这动作实在是太轻微了,以至于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将其忽略。 “再见,猫先生,希望下次见面你能精神一些哦。” “希望下次你能别和我抢妈妈!” 她们照常手拉着手离开,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梅因库恩也将如往常一般闭目安歇。 并没有。 “汪呜!” “妈妈救我!” ! 凶惡的犬吠,孩童的哭叫,以及母亲的求救声在耳边炸响,来不及多想,大猫一个弹射跃出幽暗草丛! “贤王出去了!!等等,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好吧,也不算太意外。” 正午的太阳刺眼夺目,衬得他银灰色的皮毛如缎子般光彩,大猫挥舞前爪,一掌拍飞那追咬小孩的恶犬,同时压下双耳。 “哈!” 危机解除,不值一提。 狗夹着尾巴呜呜跑了,抓捕它是警备队的事,梅因库恩收起爪子,回头看母女一眼就准备钻回灌木丛里。 …怎么了。 不看还好,这一看,就发现这俩人类的表情都不对劲。 害怕?好像不是。 “好大,厉害……不、不对,尾巴!!” 小女孩惊愕地发现,母亲日日所喂的大猫竟然有一根明显被斩断了的短尾巴,之前猫一直缩在灌木丛里不动以至于她竟然完全没发现! “尾巴……” 她开始感觉到一种本能的难过,如同看见缺页的童话,断臂的洋娃娃,当不完美的缺憾烙印在生物上时,更令人心碎。 “我就说,缅因是一个温和亲人的品种,不会轻易展示出攻击欲望的。” 她的母亲就镇定了许多,在确定了危险离开后她在梅因库恩的面前蹲下,眼神温柔宁和。 “有坏人伤害了你,对吗?小朋友。” …… 小女孩怯怯地拉着妈妈,“所以,之前乱叫也是因为害怕我们,而不是因为讨厌吗?” …… 梅因库恩没有任何心声,几乎是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人类。 说真的,他现在还不太能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也不能理解她们眼中的情绪。 “是只好猫呢。” 母亲向他温和了眉目,呼唤她的孩子。 “宝贝,可有些许感动在你心中?” “……啊呀,等下次我看见别人表现异常时,会多耐心问一问的,绝对不直接責备了,对不起嘛。” 小女孩有些羞愧地红了脸,别别扭扭地道歉,又躲闪地看眼前的梅因。 “所以,我可以摸摸你吗,好猫先生?” 猫没有回答,她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在那身银缎子一样的皮袄上戳了一个坑。 “是热的!” 她欢呼起来,而猫涣散了瞳孔。 …我救了人,却没感受到痛苦。 随心而行,也没有责罚。 更没有责任加身,她们甚至意外于我的帮助。 ……神明啊,我好像真的安全了。 不对,这么说不具体。 我自由了。 他迟迟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猫先生,和我和妈妈一起回家吧!……等等,你是在哭吗?” 巴巴托斯啊,为何我依旧这么痛苦?我明明已经自由了…… 大滴大滴的泪低低地打在地面上,梅因库恩真不明白,为什么他都变成野兽了却还会哭泣。 哥哥……要找到哥哥…快些… 带着那唯一的愿望,唯一一点对生的意志,梅因库恩走出灌木丛,正式来到人间—— 作者有话说:发文前看了下上章评论区,本来是想在高赞评论中选一个好标题的,结果发现最高赞的评论居然……在要求不要改名,因为能骗人进来杀???咦??? 有、有吗?我好心虚啊……不过文案应该多少能给你们点预警吧…… 名字我再想想吧,一点不改是不行的,或者就根据建议把全枫丹改成提瓦特?emmm……感觉我好像个阴险的杀手。 谢谢大家提的意见啦,虽然结果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第197章 好猫好人,壁炉之家一…… “咪。” 一切痛苦都被完美隐藏在那身貓皮之下。 断尾的缅因抛下困惑的母女, 四爪撒开昂头追赶旁边匆匆路过的黑发年輕人。 “咪呜。” “什么东西扑我?!哦天啊……” “上班要迟到了!你停下做什么?” “我知道要迟到了,可是难得有这么热情的貓……不行,我一定要停下来摸一摸!这大家伙, 在闻我手呢,嘿嘿嘿…” 他傻笑着,试图去顺貓柔軟的长毛, 又为对方的拒绝恼怒。 “等等, 怎么突然就跑了, 不是你先来搭讪的吗?无情啊!” 全然不知里面装着一个濒临破碎的心靈。 歌剧院里沉默片刻,好半天才有观众咬着牙念一句: “至少比在壁炉之家好。” 影像中的梅因库恩又跟在了另一个年輕黑发年轻人身后,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他是在找哥。 克洛琳德略微回憶了一下,“公爵那时候,应該也就二十岁左右吧…应該剛任职没多久?” “差不多。” “那他岂不是找不到你?” 克洛琳德的眼神瞬间复雜, 她看着又去追赶下一个人的貓。 “徒劳的努力。” “……我觉得他‘现在’还是别太快找到我为好。” “!为什么?他很想你啊!”派蒙不可置信地喊出来。 “是,他很想我, 想到甚至已经将‘找到我’视为活下去的唯一目的,那么找到之后呢?瞬间的虚无会将他吞噬的。” 努力过后就是幸福而漫长的快乐生活?很遗憾,莱欧斯利已经不是能相信童话故事的孩子了。 他看着梅因将自己视作独一无二的执念, 被重视的幸福中也难掩忧虑的恐惧,苦楚的快乐啊,总为成年人所独享。 “我思念他,也渴望与他重逢, 但假如相遇只能给他带来更深的痛苦与永远的别离,那我情愿一辈子走在寻找他的路上, 永不停歇。” “公、公爵……” 突然吐露的真心不知道让派蒙如何是好,但好在风听见呼唤,及时携来清爽的安抚。 “放宽心些, 猫的兄长!” 温迪在下方的观众席向他们眨眼。 “要相信弟弟的魅力啊,他在囹圄微末之时尚能成为小小的王,如今他的四爪有权踏过枫丹的每一寸草地,又怎能不受遍人间的爱呢?” “爱一多,痛苦就要少,这是世间不变的真理,来吧,各国的朋友们,不如让我们猜猜看,那要分走公爵关注的第一人是谁?” “虽然没太听明白,但吟游诗人,你是在问第一个和恩先生交上朋友的人是谁吧?对吧对吧?” 林尼刷地亮了眼睛,“那必然是我和我的好妹妹琳妮特啦,我们在初秋的夜晚寻见银灰的精靈~” “黑色的虎斑威风凛凛,锵锵!神秘登场。” “不对!”菲米尼难得提高音调,“是我最先遇见恩哥哥的,在黄金的沙滩上,摩拉,妈妈,还有湿漉漉的绒毛……” “哈?不对吧,仔细一想,我碰到那家伙的时间也和記憶里的这时候差不多,我也可能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娜維娅叫起来,她在下面手舞足蹈地向克洛琳德比划,“还記得吗?是你把大绅士抱回来的,从懷特那里……等等??” 难道他自由后第一个交到的朋友是懷特吗?倒也不是有意见啊,只是怀特他的结局……别了吧,好不容易敞开心怀结果对方迅速去世什么的…… “一定得是我啊!” “是我!” “是我!” “真受欢迎呐。” 热闹的争抢声中,納西妲笑眯眯地公布了答案。 影像中,衣着单薄的紫发小姑娘呆愣愣地站在旁边,看着自己的爸爸被猫整个掀翻在秋天的海水中。 “是夏沃蕾女士哒,恭喜恭喜。”納西妲拍起小手。 夏沃蕾手一抖:“啊?” 她爹多納泰洛:“啊?” 林尼等人沉默片刻。 “诶——???” “等、等等?我好像、是被猫帮助过……但怎么是他??”追查猞猁案的现任特巡队长瞳孔地震地看着年幼的自己,“这就是给我寻因显像机的缘由?原来我和梅因库恩的接触在这里??” “我、我是被猫打过来着。”追查猞猁案的上任特巡队长大惊,“但怎么是我正在追查的凶手???” “不,那时候他还没有作为猞猁犯过案。” 千织在旁边冷静地分析了一会,又突然发现不对,转头瞪向多纳泰洛。 “你逼迫那么小的孩子冬泳?” “当时还没到冬天,不过是又如何。” 多纳泰洛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冬泳可以磨练出坚強的意志和強健的体魄,我是为夏沃蕾好。” “哪怕她不情愿,非常害怕,极度恐惧?” “这就是我想让她克服的东西。” 千織看着记忆中父親一次次试图将抗拒的女儿往水里扔,又一次次地被猫阻止,心里火冒三丈。 “嘁,听好了,老头。” “夏沃蕾能取得当今的成就,全算她自己本身足够坚強,和你暴力的教育扯不上半点关系!!!” “你懂什么,若不是有我……” “咪。”记忆里的猫叫了一声。 虐待。 “你看!猫都知道!” “通缉犯的话你也听??” 他俩争吵着,直到猫悠悠地看了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夏沃蕾,装置幻化出几句清晰的心声。 当人真苦。 当小孩最苦。 ……不当人了。 …… 心中一堵,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闭嘴,吵架的也不吵了,懵圈的也不懵了,都陷入到了短暂的忧郁中。 “父親。” 沉默片刻,夏沃蕾轻吸一口气,将头转向多纳泰洛。 “我直到今日,在回想到童年的海岸时,仍旧会感到愤怒和无力。” 时隔多年,长大成人的女儿再次向父亲描绘自己当时的心情。 她没有求什么安慰,只是阐述事实。 “大猫大猫。” 小小的紫发女孩擦干了因逼迫而流出的眼泪,露出了开朗而天真的笑脸。 “你帮了我。” 她伸手,想去摸猫额间的斑纹。 “那我们是朋友啦,对不对?我是夏沃蕾,你呢……哎呀!” “小心被咬!” 她的父亲粗暴地夺过她的小手,谨慎地将她强行拉走,“要有安全意识,野兽都带病菌……今天不游了,回家吧。” “!好耶!” 女孩高兴起来,向前蹦跳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匆匆忙忙地回头。 ‘谢谢你。’ 她悄无声息地比对着口型,嘴角对猫流露出笑意。 ‘下次再一起玩吧!’ 猫的耳朵微微向前扑闪了一下,连其上的猞猁毛都灵巧抖动。 绮良良立刻举手,“我来我来!是心情还不错的意思啦,很明显吧!” “啊,真好,我喜欢看见他开心的样子。” 那維莱特立刻放松眉宇,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得到了些許喘息的机会。 因为帮助年幼的孩童而心生快乐吗……那维莱特心中生起一点悲怜,他严肃地低头,看向多纳泰洛。 “先生,你实在是不该这样做,年幼者的心灵剛需保护和安慰,恐惧与压迫中长不成健全的大人,我说的话你明白吗,这是伤害。” 威严的审判长,为朋友抗议的少女,观众们不赞同的视线,以及……微微仰尾的猫,诸多因素加起来,多纳泰洛万年不变的固执终于开始动摇。 “好吧,我会仔细思考一下的……也許我真的做错了?” “真难得听你讲出类似服軟的话。” 夏沃蕾叹息一声,不再强求,将注意力全投放在影像上。 “在那对母女之外,第二个产生交流的人居然是我吗?真是心情复雜啊。” 说真的,时间太久,她几乎已经遗忘掉那只神奇大猫的模样了,也完全没想到真相会在此刻揭露。 “猞猁……” 她低声念案犯的代号。 “怎么?心软了?”千織把眉一挑,“不过都上审判庭了,你心软也改变不了什么。” “不,我只是在想。” 她遥遥地看了眼晃悠着短尾,孤独地从海边走回枫丹廷的猫。 “如果能被正常地养大,他也许会成为一个了不得的好人。” “什么话!他现在就已经是个了不得的好人了!” 林尼三子对此表现出激烈的抗议。 “看。” 琳妮特尾巴尖指影像。 在那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兄妹将大猫强行抱住取暖。 ……想走。 猫睁着眼睛一宿没睡。 “看!” 林尼微笑摘帽。 第二日清晨,猫看了眼林尼喂他的硬面包,极其无奈地捉了只雪翅雁来喂他们。 ……顺手。 “看…” 菲米尼认真地摆出展示的动作,记忆中,几乎和孩童等长的大猫将自己叼上了岸。 “当时吓到妈妈了,真抱歉……呜哇!” 他有些惊愕地看见自己走后大猫狠狠地用爪子抡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有病啊!谁家猫能救人!? 又迅猛地把头塞进鱼篓里,野兽般生咽了只螃蟹,被甲壳刮破的口腔渗出鲜血,洇红毛毛嘴。 他不算太在意地舔净,心情平复了许多。 不错,这就很猫。 “…原来当时还发生了这种事吗…恩哥哥真的有很努力地去当猫呢…” 菲米尼很难过,但也认真抬头,严肃地向夏沃蕾强调。 “所以,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梅因库恩先生,他一直都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超级好的!” 他没等来道歉或者反驳的答复,反而对上许多复杂的眼神。 千织挨个看壁炉之家的人,看面无表情的执行官和她的副手,看刚放出童年影像的三子和还在被告席昏睡的梅因,没忍住,啪地拍了下头,感叹。 “唉,一窝小苦瓜。” 她这话一出,阿蕾奇诺就知道,壁炉之家阴险恐怖的形象算是彻底完了。 “要不然我们以后改开托儿所吧,总感觉这样下去能比经营情报组织更得客户信任!” ……闭嘴,克雷薇。 第198章 万众一心,人神仙共同…… “从流浪街头的孩童到楓丹家喻户晓的双子魔术师, 穷到吃不起饭的灰河小孩到知名潜水员,这可真是……太励志了!”观众掩面而泣。 “等等!不要把重点放我们身上啊,看恩先生!看恩先生!超级棒的恩先生!” “恩先生是指梅因庫恩吗……唉。” 夏沃蕾叹息着看影像, 银灰色的大貓对着母子留下的鱼篓怔愣了一会,又忽然極忿忿地扑进海中,拍晕浪花里的鱼。 不用想也知道那是为谁抓的。 “目前来看确实很好, 梅因庫恩先生, 纵使饱受苦厄却仍能向世界付之善意, 这真的很難得。” 漫长的沙滩上,貓带着食物追踪母亲的鞋印,不情不愿却未曾停止的步伐让仙神都为之微笑。 “但也请不要忘了,猞猁所犯下的第一桩血案亦是在这个寒冷的初秋,而他又仅仅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将罪行从杀人上升到绑架国宝级科学家, 林尼先生,虽然我这么说你可能会很難过。” 夏沃蕾不清楚太多内情, 她看着前来状告的四国使团,只能悲伤地得出这个结论。 “但他極可能是堕落了,迷失在暴力和痛苦的阴霾中, 要成为恐惧的主人……我很遗憾。” 她是真的難过,任谁发现帮助过自己的好貓突然变成史诗级反派都要難过的,只是她未曾发现,那些千里迢迢奔赴楓丹的‘原告’都随着她真情的流露露出了怪异表情。 “要不…你再看一会?”卡維心虚挠头。?难道这还能有什么反转不成?夏沃蕾困惑地安静下来, 看貓走入灰河,将鱼留在破旧的门前, 又在铁皮的屋顶上驰骋,肉垫击出有节奏的樂声。 “十年前的灰河原来是这个样子啊,我都有点忘了……不对!” 娜維娅在记忆中驚讶地看见年幼的自己, 明黄的少女旁邊是小克洛琳德和…… “懷特!” 懷特?! “…懷特?!” 三种声音在歌剧院里响起,一种来自于过去,一种来自于刺玫会的继承人,最后一种来自于被告席,猛然站起的公爵。 “哇!是你认识的人?”派蒙被吓了一跳,又被旁邊的旅行者迅速地捂住嘴。 “唔?!” “别、别问了,你吃苹果,吃苹果吧。” 旅行者满头冷汗,能被萊欧斯利认识没什么稀奇,但是如何被梅因庫恩和萊欧斯利一起认识问题就大了,可能性就一种啊! “难道是被人贩子卖掉的……應该错不了。” 观众们也反應过来,对着骨瘦如柴的男人露出同情的表情,那种同情又在他跪下舔舐樂斯时达到巅峰。 “完全被毁掉了……” “培养一个孩子是如此之难,可是毁掉一个孩子又多么容易。” 提纳里看得难受,用手遮住眼睛。 “贤王他,那时是什么心情呢。” 猫的脸部肌肉不算灵活,无法像人一样表达情绪。 但瞬间壓下的绒耳和想夹却夹不住的尾巴都能足够表达出他的驚恐。 懷特,为什么…那哥哥呢? 情、情報缺失!! 他吓得要死,怕自己的哥哥也变成这副模样。 “克洛琳德,你去他家搜搜樂斯,我先把他关起来,等他的瘾过去!” “好哦。” 在心里无声地尖叫一声,梅因庫恩立刻跃下房顶,钻入房间,提前伪装成怀特的宠物,亲亲热热地贴向拿枪走进来的紫发少女,柔软地蹭她的小腿。 “咪呜~” 给我线索!我要我哥!! 小克洛琳德脸一红,“可、可爱。” 现在的克洛琳德脸红不起来,心里冰凉。 淡、淡定些,哥哥才不会变成这样呢!哥哥永远都会是最完美的那个,怀特倒霉而已,找机会潜入问问情報…… “我挺荣幸能有一个会变成猫的朋友,说真的,确实挺可爱的。” 焦虑的心声在耳邊响个不停,衬着少女和猫玩耍的画面像个虚伪的假象。 “但我还是希望…我们的初遇能更快樂单纯一些,唉。” “猫!” 小娜維娅也兴奋地捏猫爪子,为他的温顺驚讶。 “大乖猫!摸摸!” “大小姐,小心点,看着不像猫像猞猁啊……” 或喜爱或戒备,谁也不能看穿那身皮毛下焦虑的心情。 梅因库恩灵巧地从少女的手中脱身,挤进关闭义兄的房间。 又被疯子的污言秽语兜头骂了一脸。 “乐斯应该已经破坏他的脑神经了。” 希格雯无奈摇头,“换言之,他现在已经不是正常人,而是疯子了,梅因库恩若想从他口中得到公爵的情報,怕是有点难。” 果不其言,怀特痛痛快快地大骂一顿后,就开始唱歌,然后是惨叫,最后是接连不断的哭嚎。 “你被上过吗?梅因库恩?瞧你这个畜生样……啊啊啊啊啊啊!给我乐斯!” “别听,派蒙。” 旅行者捂住向导的耳朵。 萊欧斯利也想捂住自己的耳朵。 但是他没有。 人只有一双手的,他其实更想把这双手留给梅因库恩……不对,他好像有四个耳洞,捂不过来啊,幸好他现在还晕着。 “乐斯危害原来这么大吗?” 低下观众在窃窃私语。 “我不知道啊,乐斯都在楓丹绝迹好多年了。” “我记得,先是猞猁强杀了一波贩卖者和制作者瓦谢,然后就是逐影廷和刺玫会联手进行的清扫……” “难道是这件事促使了他的堕落?” 夏沃蕾还在分析,“在见识过枫丹的黑暗面后难以接受,出于对失踪兄长的保护欲开始屠杀所遇见的一切罪犯…” 真相似乎也真是如此。 那原本已决心当猫的少年,颤抖着恢复人形,他惊恐地披上义兄过大的风衣,将他从刺玫会手中掳去。 “…你我好像见过他穿那件风衣的样子。” 那維萊特在公爵耳边轻声说。 …岂止是见过,我曾经拿新衣服将它从梅因库恩身上换来,如今正收藏在我的衣柜中。 极其不安的少年人,一无所获的少年人,在绝望中用他伤痕累累的手臂去威胁一个老人,试图得到些许有关哥哥的情报。 “我早就原谅他了。” 迈勒斯急忙站出来。 “那维莱特先生,看看那罐头皮所做的凶器吧,它连头发丝都割不断啊!还请不要在这件事上为难这个可怜的孩子。” 那维莱特立刻许可了。 “你们已达成庭外和解。” 但一桩罪的赦免,并不能阻止下一桩罪的来临。 梅因库恩根據得到的情报,来到罪恶的庄园。 神明啊,保护我哥哥,让他免遭恶意的侵犯…… 但分明有充满色欲的眼神,率先落在那祈祷的少年身上。 “笨蛋梅因…关心你自己吧…” 血光浸透兄长的眼眸,夺走他原本清明的视野。 “我当时过得,可比你要好太多了…” 自由之后,竟是再次染血的双手。 观众们开始喧嚷。 “这、这杀人的性质和壁炉之家里可不一样,不是出于自保了,而且、而且……” “死的不是那些外国人,是正经的枫丹市民,这……” “怎么办,这罪逃无可逃,就算是那维莱特想放水也放不成……” “我不会放的。” 那维莱特痛苦闭目,口中却坚决。 “抱歉,莱欧斯利,你也看见了,那侯爵碎了一地,几乎是被虐杀而死…” “嗯,我知道。” 神明啊。 莱欧斯利情不自禁地学着义弟的模样开始在心中呼唤。 为何你要如此磋磨我的孩子,将他扼在浑浊的污水中? 殊不知众人皆渴时,那第一个死的,必定是放血饲众的人吗?! 哥哥,哥哥,你在哪啊。 有时候是猫哭,有时候是人哭,也有很多人试图安慰他,林尼和琳妮特送他猫薄荷,娜维娅给他买鞋,迈勒斯试图教他珍惜生命… 但似乎都拉不住那在深渊中渐渐下沉的灵魂。 怀特也死了,你不会也死了吧。 也许你也被诱骗着喝了乐斯,变成和怀特一样的存在… 不行!我不能这么想! ……找啊,去找,梅因库恩,不要想,不要停歇。 他站在乐斯商人的门口这么想着。 过了一会,他走出去,又杀掉八个人贩。 “太血腥了!就算是报复也太血腥了!” “生命在他手中如同枯枝败叶,一捏即碎!” 极大的恐慌开始在歌剧院院蔓延。 “那维莱特先生!” 他们尖叫着看向水龙王旁边昏睡的青年。 “就算他过去曾经是好的,但现在也已经完全失控了!” “判他死刑!在那两个科学家后枫丹不應再有受害者!” “肃静!” “蠢货!” 水龙和散兵的怒吼瞬间响彻歌剧院,“盲目痴愚之徒!你眼窝中所生的并非双目,烧焦的卵石要比它们更为清澈!” “须弥的,你骂我瞎?你莫非没看到猞猁的危险性吗?!全是虐杀啊!他沉浸在杀人的快感中已经烂透了!” “……不对。” 满室声讨声中,完全的劣势下,莱欧斯利看向影像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充满希望。 他强迫自己一秒不落看完记忆的举动,终于得了回报。 “梅因库恩杀人时,本身并没有意识…” “梅因库恩杀人时,本身并没有意识!!” 公爵惊叫一声,那是他极为少见的失态,他转身,紧紧地握住旅者的手臂,他必须要找个人倾诉自己的喜悦。 “我说的对吗?旅行者!虐杀不是他的本意!他仍是那个正义温和的孩子!” “是。” 旅行者愣了一下,然后对他露出一个金色的,温暖的微笑。 “放心吧,公爵,杀死他们的,是他们本身的恶意,不是梅因库恩。” “什么意思!金发小子!” 耳尖的观众听见,大声质问。 “我们可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黑色的爪子拎起木桶,生生用几十升的乐斯灌死了两个人,又挥舞着钱袋把人贩子的头都抡爆了!” “好啊!没脑子的东西,你怎么也不想想?” 没等旅行者答复,散兵先讥笑起来。 “他手里有成千上百种折磨人的方法,干什么非要用乐斯灌?费时费力还泼一身水?” “当然是为了给那两人更漫长的折磨!” “他拿钱袋时又为什么只抡头一击毙命,不抡脚,肚子,手,给他们更漫长的折磨?” “……我哪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别忘了他、他之前也活活壓碎了一个人!他就是以折磨人为乐!” “并非如此。” 钟离忽然从前排站起,用亘古不变的菱形瞳孔看向惊惶的观众。 “无需畏惧,水的子民。” “死于乐斯者,心中怀揣畅饮的渴望,便如愿了。” “头颅碎裂者,先碎的其实是正面的容颜,他们心中贪念美姿容的孩子,丑陋的便被损坏了。” “压碎于地者。” 钟离顿了一下,最后委婉地表示: “他生前大抵是想把梅因库恩先生压在地上,但具体是想做什么,我就不好细说了。” 惊惶的观众瞪着他,却不由自主地被他沉稳的气质所安抚,“……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璃月的原告。” “我明白,这确实是抽象了些。” 摩拉克斯宽和地解释,如千百年一般开启民智。 “所以你们可以简单理解为,梅因库恩拒绝接收他们的愿望,那愿望就扭曲反弹,报应在他们自己的身上。” “……什么?” “没有发现吗?你此刻应该回想起,梅因库恩是凭什么重新长出了指甲,耳朵,牙齿,又凭什么彻底失去了尾巴,死而复活才对。” 许多种截然不同的生理现象一直在那幼小的孩童身上彰显,此刻,他们终于被引导着说出了原因。 “是……愿望?” “对,恭喜你们得到了答案。”帝君赞许地笑。 “如果你们始终保持无伪的心境,那恶的报应定不会临到你们身上。” “……” 一个奇幻的答案,似乎并没有给人们带来真切的实感。 “我不相信这个…像童话故事的答案,你得拿出證據来,这个世界上没有生来就为实现他人心愿而存在的神灯,那种存在放在现实中只能算可悲……你得拿出證据来,你得拿出证据……” 在因无知而响起的恐惧声中,只有帝君始终如一。 “证据还在路上,尚未到展现的时刻。” “那我们便无法相信你!枫丹是个讲究眼见为实的国度!!” “所以我将在那证据到来之前,为梅因库恩担保。” “……担保?” “是。”钟离将手放在胸膛上,朗声吟诵。 “我担保,我所言的一切皆非虚妄。” “我担保,心怀仁善者并不遭此伤害。” “我担保,梅因库恩的心智未曾被仇恨侵染,他仍是那个想要寻找哥哥的少年。” 一字一句都带着岩石的意志,几乎镇压了众民的恐惧。 “……你算什么人,竟也敢在此说大话。” 但仍有犹疑。 在那犹疑中,小小的绿色身影忽然高举起手臂,很用力,脚跟都踮起。 “我亦担保!” 纳西妲说,同时使出神力。 “我可是神呐,就算是不信他,也总该信我吧。” 画面回转,重新,再次,着重播放出过往的记忆,那些他们因惊恐而忽略的记忆。 在碎裂如泥的尸体旁,亦有少年颤抖着伸出手臂,扶出床下惊惶的受害者,将她送回苍老的母亲身边。 在腹大如鼓的尸体旁,亦有少年认真地嗅闻摩拉,跟踪寻找那被瘾.君子亲手卖掉的家人。 而在人贩子的笼前,哈哈,这世间有几人是连做好事都不敢露面的,只敢用枪逼着人离开,又悄悄留下自己夺来的财物,一枚不剩? “剥去恐惧的外衣,再度明察真相吧。” 纳西妲以智慧诚实的眼睛看向众人。 “那真正值得害怕的,是他还是邪恶的心呢?” “……” 观众席缄默无声。 “从未听过有如此奇特的生灵,就算是在美露莘中也没听过有如此特殊的……” 他们犹豫。 “我亦担保。” 迪卢克听烦了,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向四面行了个礼。 “想来蒙德首富在这里说话应该要有几分分量。” “哎,迪卢克!怎么这么冲动……行吧行吧。”没等观众们反应过来,凯亚也站起来,简直像是跟风似的,但表情却意外地严肃。 “我是西风骑士团的此次代表,我也担保。” “我亦担保。” 魈见状,立刻站到钟离身边,成护卫之状。 “我是璃月仙人,守护岩国千年的降魔大圣……也有分量。” ……啊? 枫丹观众茫然地看着外国使团的人争相站起,一个比一个积极。 那须弥的维齐尔甚至眼神中都有几分看傻子的无语,他对着影像直言。 “你们从心底就不敢相信遭受过那样不公的孩子仍旧能维持良善的心灵。” “可不管是出于愚蠢还是天性,事实就是如此。” 好吧,也许你们说的事可能的确是真的…… “但你们……不是原告方吗?” 看清楚,你们是在为什么人担保啊?! 第199章 希望之始,绮良良大骂…… “肃静!” 最终, 那維萊特手杖震地,结束了满場喧闹。 “愿望吗……我无法相信这世间有如此奇诡的生命形態。” “但是那維萊特。” 萊欧斯利恳切地看他,手指紧紧地攥着扶手。 “除此之外, 还有什么能解释他身上所有的矛盾?那近乎分裂的善与恶,那无法自控的力量与深埋的温柔!” 他必须争,因为这关乎的不仅是罪行輕重, 更是弟弟存在的本质——是冷血的凶手, 还是身不由己的容器? 水龍王垂目四望, 兽耳的青年在他身边安睡,神情恍惚的少年站在血中,多国的子民站起为其担保,其中不乏神明与同族。 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啊,他心中怀揣对被告的不忍, 也看出歌劇院中的势力虽然眾多,却都为拯救而来, 只要他微微松一松口,闭一闭眼,皆大欢喜的结局就会立刻来临。 但他不, 龍是正义的龍。 “枫丹的历史上没有出现过如此先例,亦没有可供参考的法律条款。” “那維萊特!”芙寧娜刷地站起来,“你这个老古——” “因此!你们稍后呈现的证据必须清晰,明朗, 无可辩驳!能直接展现出梅因库恩先生生命形式的特殊点,以及他回應愿望的触发条件, 尤其是为何会扭曲犯罪者心愿这点,必须极其详尽地向我解释清楚,明白了吗?” 直到纳西妲向自己点头, 那維莱特才放松肩膀,他重新宣布,“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的审理就先以梅因库恩先生会受人类愿望的影响为前提而继续,本庭认可了。” “……那、那维莱特?” 审判官迎向她不解的目光,眼神清明而坦荡,“为何要用如此驚愕的眼神看我,芙寧娜,你以为我是在包庇吗?不,不是,我仍在贯彻至公的正义。” 他微微低了下巴,声音回荡在肃穆的劇場中,带着无法掩盖的哀怜: “倘若梅因库恩先生确是身不由己,手中利刃乃是被强行塞入,那么,我以最高审判官之名起誓,我的判决之下絕不容许任何冤屈存在,他理應得到法律基于真相的宽容。” 话语在此刻微微停顿,那维莱特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深沉,缓缓扫过钟离、纳西妲,以及所有在场者。 “但倘若,你们携手以谎言欺骗待我……” 威严和慈悲,竟能完美地融合在他的竖瞳中,令他既如持枪的警卫,又如温柔的母亲。 “放心吧。” 不等他说出警告,纳西妲先上前一步,向年輕的龍王露出和煦赞许的笑容。 “真理从不畏惧审视,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定将不负你的公正。” 最好如此……好长的名字,梅因库恩记得住吗? 那维莱特颔首坐下,没有人发现他輕轻颤抖的腰腹。 梅因库恩…梅因库恩……混乱平息,眾人的注意力转移,龙王终于可以将视线全落在那年轻的被告者身上了。 真的吗?不受控制地去实现他人的愿望?眾水啊,我真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你的自由在哪里? 但是可悲的是,我现在竟希望这件事是真的,如此我便能坦然向世界宣告,我的学生梅因库恩,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好先生…… 矛盾让他难过得心都要滴水,只是面上却不能表现半分,任何人都可以在审判庭上哭泣,除了那代表公义的审判官。 “那维莱特,快抬头看啊。” 直到莱欧斯利轻拍他的肩膀,让他去看刚出的影像。 “是你和梅因。” 唔? 那维莱特抬头,他看见长白发的先生在银灰色大貓的面前停住,迟疑地看他哭泣的模样,最后没忍住,伸手捻他滴下的泪。 “貓也会流泪吗,情感还如此的复杂多样。” ……啊。 是十年前的我。 ……? 那貓明显被吓了一跳,呆愣着连哭都忘了。 “梅因库恩…”他不哭,派蒙却是有点想哭了,“你的悲伤,完全被发现了呢…” “阁下的泪水已经能向我证明,你絕对不是一只普通的野兽。” 那龙王半蹲在貓的面前,放低身体直视他的兽瞳,姿態平等而坦诚。 “请不要再隐藏了,认真地与我交流吧。” “那维莱特!” 旁边忽然传来一声低呼。 怎、怎么了,公爵? 莱欧斯利看着影像中那维莱特与梅因平等对视的场景,眼眶有不明显的发紅。 “心情很复杂,很难表达清楚,但我现在只想说,干得好啊那维莱特!” 水龙茫然,“可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试图和他礼貌正常地交流……” “就是这个!那维,就是这个!你做的太好了!” 进行礼貌而正常的交流,对平常人来说可能只是寻常,但对于梅因库恩,无论是人形態还是猫形态的梅因库恩,都太罕见了! 虽然梅因库恩明显非常驚慌,甚至立刻摆出猫的模样舔爪子,挠耳朵,看天看地都不看审判官,最后干脆心一横,直接露出柔软的腹部,那维莱特摸上去…… “一点也不好!太坏了!” 观众席中也响起惊愕的尖叫,綺良良不可置信地瞪那维莱特。 “大变态!!” “啊?” 何出此言啊?那维莱特懵在当场,反應不过来,茫然地看炸毛的綺良良。 “你这是在……指控我?” “谁变态?”观众也好奇探头。 “就是你!大变态!” “啊,审判官啊。” 观众把头缩回去。 …… “等等,谁???” 歌剧院瞬间炸开锅来,对审判官的维护声乱哄哄地响成一团。 “小姑娘,你可不能乱说话啊!那维莱特大人高风亮节四百年了,我可不容许你侮辱他晚节!” “綺良良,你为什么……”朋友也不理解。 “我没乱说!” 绮良良气得到处哈气,又委屈又恼地大叫。 “我们猫猫,摊开肚皮只是表示友好,不是要让你们摸啊!随便碰别人脆弱的地方……这和握手时去掏人家褲.裆有什么区别!!” 掏人家褲.裆… 有什么… 区别… 余声绕梁,久久不绝。 “嘶。”记忆里的那维莱特迅速收回落在猫肚子上的手,困惑地看手套上被咬出的孔洞。 “为什么咬?” 因为你,掏人家裤.裆。 最高审判官掏别人裤.裆。 那维莱特掏梅因库恩裤.裆。 维护声瞬间止息,观众席安静得像是死了人一般。 “原、原来还有这种事。” 莱欧斯利磕巴了一下,他瞳孔颤抖着看向旁边昏睡的兄弟,强行镇定。 “那、那我好像也没少掏,应、应该没事吧,梅因库恩好像不、不太在意这种事,那维莱特,哈哈,你应该也挺惊讶吧……!” 他回头,本想宽慰名节大损的朋友两句,却立刻被那维莱特的状态吓了一跳。 “那维莱特?!” “我、我……” 那维莱特身上露出的皮肤本就不多,现在打眼一看,除头发外哪哪都是紅的,素白的脸颊,光裸的额头,菱尖的耳,甚至连转手时偶尔露出的皓白手腕……全都滚烫地羞紅了。 毫不夸张地说,最高审判官他熟透了。 “我、我会向梅因库恩先生争取、庭外和解的……呜!” 太可怜了,芙宁娜在上,你看他羞得声音都呜咽了! 绮良良状况外,脑袋一仰还想乘胜追击,“什么是庭外和解?你这个变态,说清楚一点……哇!” 娜维娅飞扑过来捂她嘴,“少、少说点吧你!留点面子!我们就这么一个最高审判官!” “对、对!”夏沃蕾也心惊胆战地劝,“别给他羞出问题了,平日里那么波澜不惊的人,猛地来这一下心脏受不了……” “什么?什么?别捂我!我就要说!” 猫是不听语音指挥的,无论是哪种猫,眼看着她挣扎着又要张嘴,千织当机立断地从怀里掏出机械玩具鼠。 “看这里!绮良良!” 她把发条拧足,全力扔向门外! “快去抓!要跑了!” “鼠鼠!好吃!” 本能占据大脑,绮良良一个变身,盒子猫迅速地追了出去,歌剧院得以安静。 尴尬的安静。 “好纯情啊,不就是掏了一下嘛。” 外国友人们倒是没那么尴尬,但都很礼貌地尽量低声,温迪从留云那里讨了把瓜子一边磕一边看。 “年轻龙,怜爱了。” “……” 那维莱特红彤彤地垂着头,也没人敢说话,也就那一个公爵把双手并成扇子,拼命地在旁边扇他头上冒的烟。 克洛琳德见状,立刻将帽子递了过去。 朋友,用这个扇比手快。 “咳。” 喜爱戏剧的浮夸水神竟是一声嘲笑也没有,似乎是也怕戳破审判官薄薄的红面皮似的。 “那个什么,那维莱特,不知者无罪,你不也就碰了一下吗,常言道食物落地三秒后还能吃呢,四舍五入你也约等于没掏,我想梅因库恩应该也不会觉得自己的贞洁有受损……等等为什么越来越红了?!智慧之神快加速!把这段加速过去!” “这原来也是值得羞耻的事情吗。” 纯困惑,无嘲讽,纳西妲略微加速影像。 “好的好的谢谢啊,那维莱特你看点别的……嗷!为什么梅因库恩吐血了?!” “是、是误吞干燥剂导致的。” 龙王顶着一张通红的脸,还要强撑着为芙宁娜解释,意志力真是强到感人肺腑。 “问题、不大,我带他去看了兽医…抱歉,我不太清楚他能不能去看人医……” 事实也真是如此,他抱着挣扎不止的猫来到医院,也不在意污物弄脏自己洁白的领巾,只是认真的,紧紧地抱住他毛绒绒的身体。 “没事,别怕。” 虽然梅因库恩明显是误会了些什么。 我不要绝育啊!! “哈,哈哈哈……” 莱欧斯利知道这场景大概是不该笑的,毕竟他亲爱的弟弟可是又受伤了,可是他控制不住。 他就喜欢看那维莱特生疏哄人的模样,喜欢看梅因在他怀里逃脱不开的慌张样。 为什么之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愉悦呢,果然是因为他身边陪伴着那维莱特吧。 那银灰色的大猫啊,因绒毛下的累累伤痕招了水龙的怜爱,又逃跑,参加人生的第一次葬礼,被抓回,逃跑,帮魔术师兄妹表演,获得人生的第一笔摩拉……一切都是新的,一切都是好的,他黄金的兽瞳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一日胜过一日地精神。 幸甚至哉,他把帽子扔还给克洛琳德,又扳过那维莱特仍带红晕的脸。 “别羞愧啦,朋友。” “因为你干得好啊,那维莱特。” 第200章 纵览过去,缺少神明的…… 摩拉, 岩神的血肉,对世间勤勉者的嘉奖。 梅因庫恩十五岁时,终于触碰到了那温暖的金色。 虽然赠予他的并非父母, 亦非老板,只是一对无家可归的小小兄妹。 “大先生,这是帮我们表演魔术的酬劳哦, 要收好!” 但梅因庫恩的喜悦, 并不比那受宠愛的孩子, 受工资的员工要少上半分。 “呼噜呼噜呼噜——” 喜欢、喜欢你们—— “大先生,再蹭我们就要摔倒啦,哈哈哈……” “并没有因助手是貓而克扣属于他的酬劳呢。”钟离赞赏地看向壁炉之家的魔术师兄妹,心中有几分感叹,“虽然来得迟了些, 但他终究还是得到了属于他的回报,真不容易。” “嘿!” 温迪揽住他的脖子, 打断他難得的多愁善感,“我还是更想知道他会把这第一笔摩拉花在哪里,这可不得好好享受一把?好吃的?好玩的?武器?唔……枫丹的商家應该也不至于贪小貓的钱吧?” 钟离略微想象了一下貓叼着宠物玩具去柜台结账的情形, 不由得失笑一声,“如果他真能坦然享受,那想必我们都会放松许多。” 果然,那大貓躲开两个孩子, 在无人的地方围着摩拉蹦蹦跳跳地庆祝了一番后,就把钱袋小心地挂回脖子上, 跑离了商铺密集的街道,窜到沫芒宫。 “難道是想和那維莱特分享喜悦?哈哈!看起来是被反过来抓住了呢……” 温迪笑着看那維莱特用猫罐头吸引住梅因,又将他按在腿上教育, 认真的模样非常可愛,两个都是。 “不过说起来,那維莱特先生應该是梅因庫恩生命中第一个比较信赖的大人吧,之前的那几个大人……呃,不提也罢,真希望是这位正直的先生带大梅因庫恩……” 吟游诗人的遐想被骤然打断,地脉的影像突兀地闪烁、卡顿,如同被无形的手剪去了一段时光,再度清晰时,夕阳已沉落大半,只见大猫正将那袋摩拉轻轻推向那維莱特。 “这是…偿还之前的医药费吗?”審判官微微一怔,冷峻的眉目柔和下来,“您真是位品格高洁的先生。” “居然一分都没留下?真像他的作风…等等!”温迪困惑地转向納西妲,“这跳转也太突兀了!怎么转眼就天黑了?” “嗯…这个嘛…”小小的草神为難地交握着双手,“请理解,这是必要的剪辑。” “因为接下来的部分,”一道清亮骄傲的女声自歌剧院上空响起,“涉及神明的私密回忆,那是我与梅因库恩的初遇。” 芙寧娜挽臂,微微扬起下巴,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最终落在温迪身上。 “这份回忆,我无意与诸位共享,明白了吗,蒙德的先生?” … “占有欲是不是太强了些?哎呀,给我们看看猫又能怎样呢?” 温迪假模假样地抗议,却立刻得到應激般的回應。 “你是何人?竟敢违逆神明的意志?住口吧!否则巴巴托斯就得親自来为你道歉了!” “咦?我吗?”温迪不可置信地指向自己。 “听起来像是要重现魔神战争的一角。” 若陀龙王促狭地看了一眼巴巴托斯。 “别说这么可怕的事啊!和平,要和平!” 蒙德的吟游诗人似乎终于被吓得坐下了,芙寧娜暗松一口气,然后回瞪四面八方的目光,“怎么?有异议?那就忍忍吧!好奇心还不至于讓你们直视神明的怒火,不是吗?” “芙寧娜……” 她反应得越激烈,那维莱特就越确定其中一定有鬼。 “为何不願意坦诚身份呢,隐瞒难道比一场公正透明的審判更重要吗。” 他沮丧垂目,莱歐斯利宽慰他。 “许是真有什么苦衷,你也知道芙寧娜多么紧张梅因库恩。”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才不理解。” 那维莱特看向现实中的梅因库恩,他神态安详,呼吸却微弱,容貌昳丽,肢体却残缺。 “…到底什么样的苦衷,讓她連自己和朋友的心都甘願伤害?” 所有人都搞不明白,他们只发现被跳过的记忆越来越多。 一场伟大的谋杀,名为阿梅丽的母親将规则的种子落进少年人的心间。 那少年虽困惑不解,却也强压恐惧将他的独子从魔窟中救出,唯恐他遭受到与自己类似的厄运。 “啊…” 菲米尼有点震撼地张了张口,看着年幼的自己与梅因库恩惊恐对视。 “哥、哥哥QAQ” 人、人类QAQ 互相恐惧的两人,担惊受怕地一齐来到歌剧院前,在母亲温柔的注视下成为一对新的义兄弟。 “哼哼。”猫的义兄眯着眼睛笑,莱歐斯利非常骄傲。“这又何尝不算一种传承?” “我、我当时原来那么害怕的吗?诶?记不清了…”猫的义弟十分害羞,试图与童年的自己切割。 “菲米尼,胆小鬼哦。” “别、别乱说,那不是我……唉,真希望妈妈在歌剧院外没有看见这一幕。” 但那双脚重新站立于地的少年,惶恐地看向身旁的义弟,似乎并没有做好再世为人的准备。 总不能扔了,但是我……总不能扔了…… “真有意思。” 散兵将身体后仰,言语玩味,身体却放松。 “他因为承受不住心的痛苦而去当猫,现在又因为承受不了心的痛苦而去当人了。” “这怎么能算是痛苦?”旁边的观众不同意,“那分明是愛啊。” 卡维在旁边笑了一声,“朋友,有时候爱就是痛苦的根源啊。” “愿梅因库恩也能享受它。” 爱,自己的爱,他人的爱,逼迫着梅因库恩失去了行屍走肉的模样,又讓他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那龙王适时地伸出手来,身影好像笼罩着圣光。 “你愿意让我成为你人世中的引导者吗,猫神阁下?” “你是个好先生,我希望你幸福。” “我觉得我们能带回贤王的可能性已经很低了。”赛诺看到这里,猛地转头看向艾尔海森。 “那维莱特杀疯了。”提納里更是直言。 艾尔海森皱着眉,难得露出困扰的表情。 “……贤王是须弥的贤王,没有遗落其他国家的道理。” 啊… 面对伸来的手,记忆中的大猫退缩逃跑。 可是我一点也不好,我是猞猁啊… 艾尔海森见状立刻问,“所以他们的师生关系构建成功了吗?这点很重要。” 世界树以闪烁的影像回应他。 “跳过了?” 他愣了一下,抬头去看面露怀念的芙宁娜。 “这里面还有你的参与。” “干什么?他俩畏畏缩缩的,我推一把怎么了?” 那就是成功了。 “啧。” 艾尔海森不太爽快地继续看影像,一小段以人形态和双子相处的记忆后就是与莱歐斯利的重逢。 “……有点羞耻,朋友。” 莱欧斯利掩着臉看梅因库恩用毛毛嘴狂亲自己,又咬又舔,又猛猛地摊开腹部让自己撸。 “为什么这个也要放?算罪证吗?这应该也构不成猥.亵罪啊……我应该也不构成吧?” “我…很快就会比你更羞耻的。” 那维莱特整个龙都僵硬了,“那位稻妻的猫又女士还在吗?没回来就好。” “怎么了?” 莱欧斯利刚想问,就是一段突兀的跳过。 “哦对,芙宁娜女士当时也出场了,她还因梅因不让她撸肚皮而委屈呢,哈,幸运的女士……!?” 过去的龙王满臉正直地抓住过于兴奋的猫,把它压在兽医面前,“他对成年男性发.情的概率有多少?!” ……噗! “我只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这般反常……罢了,想笑就笑吧,是我做了蠢事。” 龙红着耳朵放弃挣扎。 “怎么会,感谢你对枫丹市民的保护!无论是哪方面的…噗哈哈哈!” 他笑了一会,就突然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又看见梅因库恩站在屍山血海中,少年抱着被药晕的小琳妮特,瞳孔涣散失神。 “怎么会!” 观众躁动起来。 “明明他已经、越来越好了,已经在向正常人发展了…” “他有了老师,有了义弟,也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家人,也在努力地学习该怎么当一个普通人,可是——” 尸体零落在地,死法花样多变,被狗项圈勒掉脑袋的,被自己带来的成人玩具捅死的,乳.头連带着右胸直接穿了个洞的……依照各人的死法,梅因库恩的特殊已经被完全彰显。 那些外国人说的是对的,这确实与愿望有关。 …… “也许梅因库恩,生来就无法当一个正常人。” 他们悲哀地下了定论。 “啊…啊啊啊啊啊!!” 梅因库恩开始哭,他的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流。 不管怎么伪装,我仍旧是个怪物! 他也给自己下了定论。 “我应该、受死刑,呜啊啊啊啊!” 猞猁亲口承认为自己判下最重的刑罚。 “不,别这样说!” 那原本来审判他的,却争相为其脱罪。 “你只是需要一点管控,一点隔离,可能还有很多很多的心理医生,对不对!那维莱特先生!” 老师没有回答他们,那维莱特站起身子,焦虑地看着几乎崩溃的少年。 “心气的损毁,是难以复原的。”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梅因库恩那时候状态如何?他的心中是否又生起了死亡的欲望?可恶、我竟没有发现! “呜……” 那几乎是毁灭身心的打击,梅因库恩恍惚之中,竟捏住林尼手中的枪,让惊恐的孩子把枪口怼在他的额头上。 伤害我吧。 然后抱着我的尸骨,安心吧。 “疯子!傻子!笨蛋!白痴!” 琳妮特惊魂未定地看着过去的哥哥把手枪扔掉了。 “幸、幸好没走火,好恐怖。” “其实你应该按下扳机的。” 阿蕾奇诺睁着她奇诡的眼睛微笑,一时之间看不出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者单纯地生气。 “一个精神状态明显异常的杀人犯,还是个难以战胜的强者,呵呵,无论他是否帮了你,你都应该在他第二次发疯前干掉,否则下一个死的就很可能是你了。” “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拜托……” 林尼擦掉额角的冷汗。 “这么活下去我会良心不安的。” “后来呢!納西妲女士,我必须尽快确认梅因库恩在此事后的精神状态!” “这……” 纳西妲犹疑地看了眼那维莱特,“抱歉。” “为什么道歉?”那维莱特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影像飞速扭曲。 跳过。 跳过。 跳过跳过。 “????” ……是芙宁娜。 除了一点壁炉之家的安慰外,来到人间后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梅因库恩全与水神共享了。 那影像再次清楚时,是过去的莱欧斯利对着兴高采烈向自己身上爬的猫,试探性地呼出两个字。 “梅因库恩?” ! 那猫直直地摔在地上,看起来要被吓死了,莱欧斯利赶紧补救,“缅因,缅因库恩猫,性情稳定,待人友好的猫种……” 怎么一下子就跳到发现身份了啊!?? 芙宁娜和我们与梅因库恩的关系原来这么亲密吗??都要形影不离了! “芙宁娜,你能不能稍微概述一下……” 芙宁娜撇过脸去,语气硬邦邦,“都是些寻常日常,我没发现猫神有什么异样。” “是吗。” 那维莱特勉强自己相信,他看着梅因库恩在一次深夜中钻进歌剧院,随后又是无数次跳过。 “这又是为什么!?”就连普通人都恼了,“大晚上的歌剧院里也不能有芙宁娜啊!” 纳西妲连连摆手,无能为力,“世界树就是这么回应的,我只是如实展示。” “那这还算公义的审判吗?似乎缺乏了太多重要细节。”迪卢克提出质疑。 “这还不公义?”神子挑眉,“搁稻妻哪能给你这么长的审判时间,将军三两下就把闹腾的人全都砍了,回归永恒,完毕!” “……”雷电影一句话也不敢搭。 跳得太多,果然出问题了,观众们一脸茫然地看着梅因库恩出了歌剧院后就如同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回家就开始对着三个孩子哭。 变成猫钻进老师怀里哭。 一阵闪烁,不知道跳过了什么。 把哥哥迷倒,跳窗钻他屋里哭。 “等等!接下来这段全跳过!纳西妲女士难道你不会害羞吗??” “多可爱的相处桥段…” 纳西妲嘟囔着如公爵所愿了。 毛哗哗地掉,猫嗷嗷地哭,哭得凄惨,哭得可怜,哭得观众心揪揪着,却不知道他在为什么哭。 “他之前是不是问佩佩有关枫丹人,溶解之类的东西了?” “难道是在怕那个久远的预言?不是,莫名其妙了吧,小孩子现在都不信那个东西了。” “而且也没关联啊,歌剧院我从小来到大,没看见这里哪里写着‘预言是真的’这种话。” 到底怎么回事呢……—— 作者有话说:二百章了,真是心情复杂啊,明明四十几章的时候还一直因为数据不好想要断更,挣扎着断断续续地请假,结果最后竟因为莫名的执念写到了现在。 这到底是出于作者的责任心还是出于想把故事讲完的欲望?分不清楚了,不过已经习惯了有梅因库恩与你们陪伴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那就没什么好值得抱怨的了。 晚安吧,各位,愿我们漫长的努力都能迎来圆满的完结。 唔,这不是指本书快完结了的意思,还有一些东西没交代清楚呢,唉,不能半途而废啊。 200-210 第201章 真相隐匿,拯救公义选…… 实在是看不明白, 枫丹子民受不了了这样有头无尾的讲述方式,小心地仰视他们的神明。 “芙寧娜大人,要不您…稍微讲一点?” “烦死啦!”芙寧娜似乎是被这反复的请求触怒了, 狠狠地把帽子摔在地上尖叫,“休庭!休庭!都给我闭嘴各回各家去!” “芙寧娜?!” “怎么?那維莱特,我连赐子民中场休息的权利都没有了?!” 芙寧娜冷瞪一眼不敢置信的审判官, 然后一甩长发, 头也不回地走了。 速度快到像是在逃跑。 只是观眾们都被她難得的怒火所震慑, 一时之间都在心中惴惴,惊恐中也没发现什么不对。 “啊,把她问烦了,不應该刨根问底的…” “毕竟是神明嘛,就算是平日里好相处但涉及到隐私时也该有自己的脾气的, 正常。” “希、希望她的怒气能快点平息,别降罚于我们…” 观眾们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嚇散了大半, 也无心专注于云里雾里的影像,那維莱特抬头看了看垂耳哭泣的少年,最终还是如了芙宁娜的願。 “今日到此为止, 还请各位有序离场,明日同一时间,审判继续。” 观眾们离场,普通人们都很顺从, 原告中的某些看起来非常不高兴。 其中散兵的表现最为直白,他摊手嘲讽着向外走, “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审判官,别告诉我你没有发现你们神明的异样?” 啊,异样。 虽然极力掩饰, 但还是在这次庭审中一点点泄露的异样。 为什么要瞒着我们?为什么一点也不说?難道我们不是朋友吗,芙宁娜…… “也别太急着難过啦,正义的审判官。” 許是看出了那維莱特的悲伤,納西妲对他露出小小的笑容。 “这场审判过后,你们还有漫长的时间解开误会,太阳升起又落下,月莲开合百次又百次,眼前的一点点悲伤,不應该成为你们彼此相伴的阻碍呢。” 水龙王惊了一下,“听起来,你好像无意追究芙宁娜的真实身份?” “为什么要追究?那是你们的神明啊,你们自己国家的事,客人参与就不美了。” “可是梅因庫恩的审判結果会受影响……” 一龙一神正谈论时,炼金术士无感情的声音插进来,是阿贝多,他一邊拿着阵法的图纸,一邊扫视歌剧院内部。 “审判結果?原来你还在为那种奢侈的事情担憂啊,也不错,算是尽职尽责。” “我知道你,炼金术士。”那維莱特认出他来,“美露莘向我报告,你近日以来一直在歌剧院附近画些莫名的,散发着暖洋洋气味的阵法……看来你现在是连歌剧院内部也不打算放过了。” “你知道却没有阻拦,就说明你大概明晰了我们所求为何。” “……是要利用他能实现願望的特质?” “哦?你相信了?看来好像没有审判时那般死板且追究证据。” 那维莱特听不出来他这是在表达不满还是单纯地感叹,他想了想,干脆脱了审判官的外袍,挂在臂上,“身为审判官时,我必须严谨,但我现在只是一个担憂学生的老师。” 失去了华美的制服,他的气场一下子就柔和了許多,眉目间的担忧也越发真切,看起来与一个忧虑的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 “所以请告诉我,你们到底能做到何种地步?不,或者说,梅因庫恩到底能回應何种程度的願望?……他能、他能恢复健康吗?至少手臂…” “……哇。” 阿贝多不得不承认,他的心跳都有那么一瞬间迟缓了,原因无他,任谁看见那高不可攀的、执掌一国律法的水之龙王,如此自然地卸下所有光环,只为祈求一个关于学生健康的答复,都很难无动于衷。 “自信些,先生,‘死而复生’的奇迹都已经在他身上上演,你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阿贝多的语气依旧平稳,但少了几分之前的疏离感,“理论上,只要那针对梅因庫恩的心愿强大到一定地步,梅因庫恩就将成为一个有求必应的许愿机。”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那维莱特微微皱眉,“太冰冷。” “但这是目前最贴切的描述,先生,看这里。” 他指着谕示裁定枢机的下方,“这个机器不错,它对情绪的收集能力能帮上不少忙,我将会把阵法的核心画在这里,等梅因库恩的断肢用完了后,就放在上面…” “断、断肢?” “对,一个媒介,一个锚点,一个引子,或者直接点,一块能实现愿望的骨肉,梅因库恩现在太虚弱了,最好不要用海量的心愿直接冲刷他的本体,设个中转站有利无害。” 那维莱特已经有点糊涂了,他看着阿贝多用银白的树枝画下一条条晦涩难懂的符文,“那我该做什么呢,我不太懂炼金术,似乎帮不上什么忙。” “怎么能这么说呢?那维莱特先生,没有你的存在这计划根本无法实施呀。” 納西妲接过话,她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任何一丝偏袒或虚伪,都会玷污这份集体心愿的纯度,唯有在你所代表的、铁一般的公正,才能激发民众内心最纯粹、最不加掩饰的怜爱与祈愿。” “是这样吗?抱歉,但我现在只感觉忧愁。” 得了夸奖,那维莱特却高兴不起来。 “细节的缺失,混沌的过去,一些必要的条件被隐瞒,再这样下去,梅因库恩的审判很难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公正。” 他还在思考芙宁娜的异样。 “审判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虽然結果可能会有些瑕疵,但并不能影响计划的成功实现。” 阿贝多不太在意。 “等审判结束后,你再和芙宁娜女士慢慢谈吧,现在还是梅因库恩的身体要紧,我希望能快些审判,在他清醒之前结束呢。” 纳西妲也劝。 “……确实,他若是在审判中途醒来,恐怕会嚇得不輕。” 难道,真的就不追究了? 那维莱特十分挣扎。 芙宁娜所遮掩的过去,一定涉及到许多问题的答案。 如果能证实預言的真实性,梅因库恩的量刑肯定会輕很多。 不过不管是在梅洛彼得堡待几十年还是十几年,有莱欧斯利在,梅因库恩应该都不会在意才对。 纳西妲他们也不在意,也许计划已经夺去了他们全部的关注。 …… 但是我好在意啊,芙宁娜。 我可以信任你吗? 芙宁娜避过头去,不看水龙王忧郁的眼睛。 “还愣着干什么,那维莱特,宣布开庭啊!” 又是一日晴朗的早晨,又是座无虚席的歌剧院。 这四百年未变的日子,那维莱特竟头一次感到不适。 “请继续为我们播放世界的记忆,纳西妲女士。” 被告梅因库恩就在他的左邊,他看着少年人将浅绿色的药剂扎入自己的皮肤。 “这玩意不能对身体有害吧?精神药物什么的都得管控啊…” “佩佩,克雷薇。” 但那舌头被恐惧封锁的少年,竟第一次自如地看向自己的姐妹。 “真奇怪,世界好像变成了新的一样。” …… “少量注射些,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的观念转变的很快。 甚至还能轻笑着看他貓行貓为,将佩佩的椅子挠碎一地,与街边的野猫对着哈气。 “真可爱,怎么都比哭着要强。” 他们的轻松没持续太久。 扎了药剂的半妖一把抓住卡雷斯,刺玫会的老板,绑架,强行开刀,囚禁,恐吓其女儿与成员…… “不对吧!画风突变了!!!” “我那个、那个可可怜怜的小猫哪里去了??好凶残啊突然!!” “看,这就是失去负面情绪的下场。” 提纳里好像找到了新的论文素材。 “没有羞耻,没有负罪感,也几乎等同于失去道德的约束…” 赛诺略略思考了一下自己遇到过的那些癫狂学者,不由得感叹,“梅因库恩居然只是绑架,真是太不容易了,明明当大家的面打一顿更能收获负面情绪。” 卡雷斯听见,予以他们深沉的注视。 凶残的须弥人,罢了。 “我和刺玫会的全体成员已经原谅了梅因库恩的冒犯,还请不要在这一点上揪他的罪。” “好尴尬。” 娜维娅在旁边捂着头,“好几次在大绅士旁边商量该怎么抓他,唉……明明在后期还被他帮了不少忙。” 化名玛塞勒的恶魔,瓦谢露出他漆黑的毒牙,不少枫丹人还记得他的存在。 “是乐斯的发明者吧,听说高浓度的乐斯还能把人给溶解呢。” “对对对,我记得,真邪门,那玩意好像是叫……” “原始胎海之水?都被封禁了吧。” 观众们不算太在意地讨论着,毕竟这已经是十年前的旧新闻了,那些初闻时的刺激感早被平淡悠闲的时光消耗殆尽。 ……預言果然是真的。 所以他们都不理解为什么少年梅因为什么要对着那池子违禁品露出惊骇欲绝的眼神。 大家都会死。 所有人都会被溶解在海里,不行!不行!我得再去找口口口口,不能再…… 被世界树跳过的空白,众人早已习惯,唯一让他们诧异的一点只有梅因库恩莫名表现出的恐慌。 “这孩子怎么得出来的结论?不过是一点腐蚀性的水罢了,怎么还能扯到預言上去?” 但梅因库恩居然真认定了这个结论,他吓得手抖到拿不住东西,被小娜维娅‘欺负’着也无心反抗,崩溃着抓走瓦谢逼问和胎海水有关的一切。 跳过。 跳过。 “佩露薇利。” 影像再次清晰时,是镇定的梅因库恩将一缕头发放进胎海水瓶中,平静地看它消逝无踪。 “我们有祸了。” “因为我们所爱的一切,总是这样脆弱又易逝。” 少年人明明没在哭,耳朵也尖尖地立着,可观众们却看得非常难受。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药剂维持的假象。 “那预言是假的啊!假的!” “别怕,你什么都不会失去的…” 有观众喃喃几声,然后猛地抬头看向芙宁娜,“大人,预言是假的对不对?” “……” 芙宁娜的唇嚅动了几下。 “你之前说过的!芙宁娜大人!不用在意什么预言,因为我,芙宁娜·德·枫丹——” “将会永远保护你们!” 芙宁娜露出灿烂的笑脸,她接话,然后抚胸对少年梅因库恩露出同情的表情。 “我想啊,这个孩子大概是有点过于敏感了吧,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之前经历了那么多坏事,现在非常害怕失去也是正常的。” 她间接否认了预言的真实性。 “可以理解,确实可以理解,他还是个孩子呢。” 那观众没发现自己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就像是逃离了什么恐怖的未来一样。 “想必在正义之神的荣光下,梅因库恩很快就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他一脸蒙圈地看着梅因库恩一脚踢开老人的尸体,极其嚣张地拄脸坐在大贤者的王座上。 “你们的首领死了。” “从今天起,我是须弥的王。” ……????? 等等!为什么剧情会跳得这么突然啊!上一秒我们还在枫丹啊???? “所以梅因库恩确实篡了须弥的位,这一点毫无虚假…”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啊……篡位和预言到底能有什么关系……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恐吓行为…… 惊恐的枫丹人悄悄地去窥须弥那边人的反应,生怕会看出什么憎恨和恐惧来。 啊,脸色果然不好,偷偷听一下在说什么。 “唉,我们连备胎都算不上。” “充其量也就是个加油站,啧。” “你们是第一天知道吗。” “霸道!还不许我们发泄一下心中的郁闷啦?” ……?—— 作者有话说:评论区好像可以发颜文字了诶……JJ我该夸你现代化吗 好想给你们剧透,忍得好艰难…… 第202章 旧忆回归,须弥前后分…… “…须彌人这是疯了吗?” 觀众们惊恐地看向若无其事的学者们。 影像中, 华冠丽服的学者们正尖叫颤抖,恐惧新王如同恐惧残忍的屠夫。 “凶手!” 血与泪交替流淌,而王座上的猫耳少年, 闲适地眨了下眼,一直无动于衷。 “……有点恐怖了,虽然依照终端的指引打的全是坏人也有点恐怖了, 那些人可全是须彌的执政者, 须彌的臉面啊!” 就算是打了马赛克楓丹人也能想象当时的可怕, 他们十分不理解地看向納西妲。 “草神大人,猞猁这么嚣张,你不管管?这种类似侵略的行为,如果发生在我们楓丹结果一定会是不死不休的!” “呀,虽然这么说有些丢人。” 納西妲有点不好意思挠了下臉, 然后略微加速了影像。 那幼小的神明被粗暴地挟持而来,作为交换人质的赏金推到梅因庫恩面前, 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无助与茫然。 “但梅因庫恩到来后,我的待遇一下子好了许多呢。” …… 啊? “我是神明,来救自己的子民。”新芽稚嫩坚定, 似乎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那年輕的暴徒却毫无摧残她的欲望,沉默片刻后,他竟亲自出手,重重降罚于迫害神明之徒。 “圣洁的受害者, 真亏你能说出保护的话来啊。” …… 啊??? 等等,不是?你们须彌? 镜头偏转, 须弥的反抗没有给梅因庫恩带来一丝伤害,他萎靡的状態竟全来自于失效的药剂。 [我在搞什么啊……我根本当不好首领的!好想跑,救命啊…找个清净的角落躲躲…] 他这一躲, 就躲进了神明的寝宫。 无光闭锁的囚笼。 ……轰!!! “那个、真相就是这样啦。”納西妲有点不安地看向鸦雀无声的觀众席,“作为神明,我当时还有许多的路要走…当然,现在我也需要很多努力呢!” 她忐忑地看四方的脸色,生怕看见熟悉的遗憾和嫌弃。 “納西妲大人……还有当不好首领。” 但是没有,好半天卡维心情复杂地看着梅因庫恩怒砸囚牢的画面。“一想到不明真相时我还为这建筑的损毁而气愤,心里就怪难受的。” “这不能怨你,我们当时都处于大贤者们的蒙骗中。” 提纳里看着那毫无生機的殿堂,真不想把它与眼前活泼機敏的小小神明联系在一起。 “一代又一代的大贤者,一代又一代的忽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痛,“纳西妲她,到底是怎么熬过这五百年的呢。” 而自降生起就被子民不公对待的幼神,竟然还能在危险来临时挺身而出保护子民…… “智慧之神,心怀大善。” 最古老的神明对这年幼的后辈投去溫和的目光。 “看起来你已经不需要法律援助了,但需要帮助时,还请随时找我。”那维莱特关怀地看向她。 “虽然这话由我们说不合适,但阿扎爾还是死得太輕了些!”就连异国的子民都露出了愤慨的表情。 没有,没有嫌弃,一点也没有! “那个,别把注意力全放在我身上啊……” 察觉到这个事实后纳西妲莫名有了些不好意思,就像是得了过重的夸奖一般心虚。 “明明我什么也没做好,如果入侵者不是梅因库恩就要完蛋了…关注点在梅因库恩身上,别看我!” “是不习惯吗?”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些许促狭,但更多是溫暖善意的声音响起。 “这不好,纳西妲大人,否则接下来你会很难熬的。” “嗯?为什么?” 是赛诺,不在工作状態的他笑起来相当温和。 “因为你忘记了,这场审判,几乎同步直播给全须弥了哦,全须弥,你的全须弥。” “全须弥……?!!” 到底是智慧之神,纳西妲几乎是立刻想到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这些观众席上这些讓她羞耻,心神颤动的视线,敬佩,怜爱,赞许……将在回国后成几何倍飞速增长! “审判过去后,想来今年的花神诞祭将是这五百年多来最隆重的一次。”艾爾海森随口推测。 “但这是你应得的!准备好好享受那盛大的庆生吧,哈哈!”卡维也为纳西妲脸上的热度添砖加瓦。 我、我应得的… 和太阳无关,和大慈树王无关,只是我,纳西妲应得的… ……奇怪,是因为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吗,怎么突然又开始纠结了些过去的烦恼? 我很棒,须弥没有我不行这件事,不是从梅因库恩上任后大家就已经确认了很久的事实吗? 我早就很厉害了!我应得的! “好,我会好好享受节日的!” 纳西妲叉起腰,猛然精神起来,些微的羞愧与不安从她身上立刻退去。 “但现在,还是讓我们继续看记忆的影像吧,向你们保证,那值得歌颂者绝非我一人!” “不错嘛,纳西妲精神起来了!” 派蒙高兴地拍起手掌,“刚才还是头一次看见纳西妲不自信的模样,吓我一跳!” “是啊。” 旅行者也感叹,“真搞不懂,纳西妲怎么会被嫌弃呢?我看她也不见得比那大慈樹王差多少……?!” 加速略过一些楓丹日常后,再次清晰的,竟是一片混沌,几乎被禁忌完全污染的世界樹。 “我等你好久啦。” 因脱力而痛苦的梅因库恩身前,是和纳西妲有一模一样外表的孩童。 “现在,消除我吧,连同我身上的污秽一起,彻底,遗忘掉。” 一些起源自阿赫玛尔的悲伤故事,一些痛苦的牺牲与分别,借着旧神的虚影重现世间。 …… 万籁俱寂。 “这、这是我能看的吗??” 片刻沉默后,这竟是凡人的第一声惊呼。 “太神圣、太无私,太悲哀,太……这是我配看的吗??” “我的天……” 不管配不配,这段影像与大慈树王牺牲的计划都将随着地脉,流遍提瓦特各国。 “大慈树王,原来还有这种计划??”卡维惊愕地想到那个总在智慧宫静坐,偶尔替艾尔海森处理报告的少女,“她从来没说过……” 岂止是没说过,在某一日突然归来的旧神低调到可怕,她不插手政务,不谋夺权利,大部分时间都在以温和慈爱的眼神看往来的学子,传授纳西妲做神的经验,新旧二神相处时如同家人一般亲密无间。 这样一位神明,为世界留下纳西妲只是为了讓自己消失? “我不同意…我不想忘记你…”记忆中的纳西妲在哭。 “我也不同意!……等等!既然我们现在还记得她,那是不是说明她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她还‘活’着,对不对?” 他希冀地看向纳西妲。 而纳西妲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指指影像中缓过神来的猫。 “死之前,我有问题要问你,纳西妲的妈妈。” 他霸道地给树王安了个称呼,姿态冷漠又平静。 “我记得你的问题是如何能让一片海域消失,对吧?” 对。 我要让深海中的沟渠暴露地面,我要让海下的孤堡洒满阳光。 我要让那滅世的預言化为泡影,只有这样,我心方得安寧。 剧烈的心声在歌剧院中回荡,但少年梅因库恩的面上依旧毫无波澜,在微微颤动的聪明毛中,他一言一语地打下对未来命运的根基。 “你先别死,纳西妲,你也先别急着弑母,这个倒也没差到那种程度。” “不就是虚弱缺少能量吗,我……” 把枫丹的海水沸干后,就有了。 …… “又抬头看我做什么。” 芙寧娜双手紧紧捏住湿透的掌心,她拉长音调,不去看被告席。 “清醒些——你们难道还希望預言是真的不成?” 间接的否认。 …… “倒也不是希望预言是真的。” “只是感觉……非常遗憾。” 在梅因库恩与大慈树王的对答之中,观众们终于捡齐了部分的真相。 至少,梅因库恩为什么绑架卡雷斯,为什么恐吓刺玫会,猞猁的一次次出动,以及强占自己并不想坐的王位……这些违背少年人本心的事,都有解释了。 “想用他人对自己的憎恨来救世吗,多么可笑…” 有了目标后,梅因库恩兴奋极了,他连湿漉漉的衣服都不换,拖着就去扇无良导师的嘴巴,恐吓提纳里父子。 他极力散布恐惧,却不追究被孩童咬手的冒犯,也不伤害无辜人。 优柔寡断,又坚定不移。 “……是可笑了些,但他又没有其他的依仗,还那般害怕。” 在那滅顶的快乐与灭顶的罪恶感中,梅因库恩,猞猁,他终于犯下了在枫丹影响最严重的罪行。 两个科学家,以及,一台被逼迫而出的转化机器。 “你们还要我说几次。” 芙宁娜咬着牙,死死地盯着梅因库恩手里那点由黑水转化而出的结晶,不用低头都知道众人都在看自己。 “预言是假的!!” 这次,她直接否认。 “……” 阳光洒在枫丹干涸的海床上,可怜啊,那是一个少年人徒劳而滑稽的努力。 “那他的罪,就还要再加上一条破坏枫丹生态环境了。” “……你?!” “我哪里说错了吗,芙宁娜大人?为什么您看起来如此生气?” 影像跳过,一片空白。 再次清晰时,梅因库恩生疏地将那片元素结晶投给无妄坡的地脉。 “巧哇,我们正好能给他的罪行减下一条。” 若陀龙王终于得了机会,他迅猛地站起,拱手向年轻的同族行古礼。 “误会,全是误会,看来梅因库恩先生没有什么加害璃月的心思,审判官,快把我们的控告划去罢!”—— 作者有话说: 第203章 有关须弥,未曾彰显的…… 那维萊特安静地注视着梅因庫恩在一声声仙人中不知所措的模样, “……理水叠山先生,现在記忆展示的是璃月的无妄坡,而非你们控告的层岩巨渊。” “咳!” 若陀龙王不听, 臉上硬生生挤出几分恍然大悟与追悔莫及,“想来……案情也差不了太多!” “本仙就说,为何近些年璃月生死边界如此平和, 连层岩巨渊周边也生机勃勃!原来猞猁小友莅临并非为作祟, 乃是暗中为我璃月修补地脉啊!” “是本仙冤枉他了, 令他受了委屈,实属不该!不该啊!” 若陀用力眨了眨眼,试图逼出几分愧疚的湿润,一旁的钟离微笑,魈嫌弃地别过头去。 但好在目前观众们都心情复杂, 没几个人把注意力放在他浮夸的演技上。 “预言是假的,猞猁他以恨意救世的计划也注定徒劳…但……” 无数記忆的影像开始交汇, 真实引领着人口中的答案。 “他做的这些‘壞事’…” 有人喃喃低语,“…造成的间接結果,目前来看…好像…都还不赖?” “哼, 真不想承认。” 卡雷斯没好气地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那小子确实是混账了些,但如果没有他做的那些冲动事,我的疾病可能会拖到很晚才会发现。” 娜维娅开始认真掰着手指头数, “如果没有他带来的意外,瓦谢也说不定还要隐藏在世间多久!这算是间接救了不少少女?乐斯也因此停产了…楓丹廷的治安也好了许多……”她的声音越来越低。 须彌方面别的先不说, 新旧两代神明是被大力帮助了,璃月方面还有地脉… “好诡异。” 千织没忍住吐槽。 “怎么会有人一心想当恶棍,結果壞事干着干着, 就全变成了……利国利民的好事?” “这还用说嗎?显而易见的答案!” 芙宁娜忽然一下子振奋起来,她猛地展开双臂,兴奋扬声。 “这位猞猁先生,骨子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滥好人!他的‘邪恶计划’,本质上就是一场笨拙到极致的——善行!” 避而不谈预言,芙宁娜极力向世界展示被告者的心。 “朋友们!看看这些记忆!看看这荒诞又温暖的结果——这世间,还能有比这更戏剧化的正义嗎?!” “好像挺长时间没看她这么激动了。” 芙宁娜起身宣言之时,萊欧斯利没忍住感叹一句。 “……嗯。” 那维萊特复杂地看着神明激昂的身影,怀念她輕鬆的笑臉。 “隐瞒给她带来的壓力,并不亚于我们被欺骗的痛苦,既然如此,又为什么……想不明白。” “就没有什么其他办法证明预言是真的嗎?绕开芙宁娜的那种?”希格雯凑过来,担忧地看看脸色苍白的梅因庫恩。 “比如说梅洛彼得堡底下的那个大阀门?历史学家的研究报告?楓丹科学院的推测什么的?” “你也想让梅因庫恩的努力得到公正的看待?只怕不行。”萊欧斯利遗憾地摇摇头,“就算是把奇械公复活请上证人席亲自申辩,芙宁娜也只需要一句‘预言是假的’就可以把他打的丢盔弃甲,毕竟是神明嘛。” “所以,想要梅因庫恩得到真正的公正就得证明芙宁娜是假神?”希格雯輕易得出结论,“这好像并不難,方法也很多,危险点如胎海水,安全点如……公爵,你在听嗎?” “……还是算了吧。” 沉默片刻后,他温柔地伸手,揉了揉梅因库恩的耳朵。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芙宁娜在梅因库恩心中的重要,他曾多次弃我而选择神明的怀抱,我想梅因库恩对芙宁娜,也是同样重要。” “嗯?”美露莘粉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扫描他脸上的肌肉,“你好像有点担忧?是在怕戳破芙宁娜后会发生什么坏事吗?” “直觉一直在警告我不要那么做,毕竟反常的草皮下一般都埋着能夹断狼爪的陷阱呢。” 叹息一声,莱欧斯利揉着貓问那维莱特,“目前来看,他会被判处什么刑罚呢。” “死刑是绝不可能了。” 龙王怜惜的目光輕轻地落在貓的身上。 “但梅洛彼得堡是躲不了的,就算是去掉壁炉之家和刺玫会相关的案件,也有非法入室,恐吓市民……他的杀人罪很難判定,不过我预计他的刑期将在五十到七十年左右,目前还没算须彌。” “哦……也不错,等我老死他也差不多该出狱了,很漫长的陪伴,我很期待。” 莱欧斯利算了下时间,还挺高兴。 “无论是审判还是拯救,都快些结束吧。” “我只希望我胆怯的兄弟,再次睁眼时只能看见安宁而幸福的未来。” …… 困…… 一路奔波,从无妄坡连夜赶回枫丹的梅因库恩晕晕乎乎地走在枫丹的街上。 而在路的尽头,莱欧斯利看见年轻的自己轻轻敞开手臂。 卟,神志不清的小貓果然按照路线撞进他的怀里。 熟悉的…气味…安心。 毛绒绒的脑袋在公爵宽广的胸膛上轻蹭,那是面具也挡不住的放鬆。 “梅因。” 那胸膛震动。 “你最近做坏事了吗。” “!”观众们挺直腰背。 没有哦……我最近一直忙着救世… “是发现什么了吗?等等、不要……” “好。” 影像中的莱欧斯利如释重负地放鬆肩膀。 “我相信你,梅因。” “呼……” 现实中的观众也跟着松气。 “真奇怪啊,理智告诉我他的计划被人早点阻止才好。” “但我的心为什么一直渴求着,那一刻最好永远也不要到来?” 哥哥! 有了崭新的衣服,带着貓猫嘴面具的少年活泼又可爱,除了沉默了一点外几乎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异常。 “看,层岩巨渊。” 他的脚步欢快地跃动在三国之中,无止无休。 “审判官,这下总可以划去了吧?” 那维莱特极快地点了下头。 “咕噜。” 银灰色的大猫在科学院的窗前蹲守,霸道地抢走他们最新的水位报告。 “降了!真降了!怎么可能啊……坏猫!” “呼噜~” 翘尾巴,抬前爪,晃脑袋,扑,反复数次,猫高兴时也有其独特的庆祝仪式,他一步三扭地窜向枫丹廷。 空白。 ……空白?这种时候有芙宁娜? “怎么?沫芒宫不是我家吗?我路过不是很正常吗?那次我连摸都没摸上一下,你们想什么呢?難道他还能和我分享结果不成?” 这样哦…… 在那难以掩盖的欢欣中,他多日来首次停止‘工作’,去大街上去寻那尽情玩耍的孩子们。 菲米尼,林尼,琳妮特…… “说起来,他好像对三个孩子一点要求也没有啊,无论是学习还是家务什么的。” “是啊,多少是有点不称职了,每天也就是钱给够,吃的给够,玩的给够,太散漫了,孩子们没被养废真是…” …… 他们忽然想起猫耳孩童那无数个被禁闭的夜晚。 “…也许,这就是他以为的最好养育方式吧。” “吃蛋糕!随便吃!” 吓走欺负琳妮特的小坏蛋后,又是慷慨解囊。 梅因库恩对这些甜食没多大兴趣,却喜欢看孩子们脸上欢快的笑。 但他这次终究是没有看见孩子们拆开蛋糕盒的模样。 “你快跑吧!跑得越远越好!” 卡雷斯抓住少年,他是厄运的前兆。 “否则谁也护不住你!猞猁!!” “父亲!?”娜维娅惊愕转头,“原来你还做过这种事?” “违法了,我知道。” 卡雷斯突然有了想喝烈酒的冲动。 “但应该没到被捕的程度,因为梅因库恩他……根本就没逃啊。” “梅因库恩先生。” 过去的那维莱特,率众亲自赶来,为要将他罪孽的劣徒,亲自逮捕归案。 “请为自己申辩。” “不——!!!!!” 观众们的惨叫比梅因库恩的心声更快地在歌剧院炸响。 神啊……神啊!你不能这样待我!! “不!!他又开始求神了!” 难以接受的观众开始疯狂嚎叫,悲惨地看向被告席,被告与审判官所在之地,“原谅他……不,不是!理解他!因为他只是、只是——” “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朋友。” 水龙不忍闭目,莱欧斯利接上他们忽然卡壳的话语。 哥哥!!! “你们想说他只是爱我们,对也不对?” 我爱你啊!我…… “我知道。” 别讨厌我……呜…… “也不会讨厌他的,放心。” …… 不想看见的那一幕还是发生了,歌剧院里多少有些沉闷。 虽然知道这是必然到来的节点,但观众们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这算什么?他接下来就要和枫丹完全断了?和他想要拯救的地方断了?他一个人在须弥?” “想想都完蛋,一个被强行占据的国家,不趁机把猞猁凌迟了都算好的,怪不得猞猁现在看起来这么凄惨!” “污蔑,赤裸裸的污蔑。” 赛诺真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大风纪官也能有被冤枉的一天。 “他们哪里来的自信,就凭他们那个连兽医专业都没有的枫丹科学院吗?” “闭嘴吧,唯一撸过贤王之徒。” 提纳里还记得略略跳过的影像中小赛诺抱大猫的片段,“难道你就学过动物营养学吗?后期还不都是我……” “不管怎么说,终于放到我们熟悉的画面了。”卡维如释重负,他看着自己和艾爾海森纳西妲在沙漠中让半死不活的梅因库恩重新振作,扎了药剂的他看起来几乎正常了。 “妙手回春啊艾爾海森,再绝食下去他可真又要死了,那一次幸亏有你……” “。” 卡维难得地直接夸自己的学弟,却见艾爾海森又露出有一点无语的眼神。 “……不是?我又哪里说错了?” 他下意识就开始反思。 “那‘一’次,可惜,并非一次,我的工资完全配得上我工作的次数,真遗憾。” 记忆波动,不知道又跳过了什么,等影像再次稳定时,出现在观众眼前的是……?! “嘶哈——!!!” 被壓在床上的少年梅因库恩和紧紧握住他爪尖的艾爾海森?? 滚…松开…… “你想让我放手吗,不,不行。” 有血顺着知论派学者的手腕留下,滴在洁白的床单上。 艾尔海森面无痛色,当然,这是因为血都不是他的。 “我要是放手,你就会继续傷害自己。” 他挪动身体,用膝盖压住梅因的胯部固定,同时牵拉他的手,让被抓到傷痕累累的小臂暴露在空气中。 “嘶哈!!” 滚开!! “不行,当然,你最好也不要挣扎。” 出现了自伤症状,先没收凶器再处理。 “因为我只是个柔弱的学者,很容易就会被您撕裂的。” 只要用人类的手掌始终包住指甲,梅因库恩就不敢乱动,抽拉拽都不敢,艾尔海森就借着这个特性制约住了尊贵的僭主,又空出一只手来摸匕首。 “颤抖程度可以轻一些吗…好吧,不能。” 艾尔海森又轻又快地把那十根沾血的黑尖指甲削掉了。 “呜——!” 梅因库恩压抑不住地呜咽出声,艾尔海森知道他已经快忍到了极限,就打算松开他。 松开之前他又谏言。 “戾王,请你在自伤前注意控制程度,弯钩爪尖完全可以划断你的动脉,至少要剪平再……?” 他正谏言时,掌心忽然传来针扎般的触感,略微松开一看。 十根全新的、细小而尖锐的指甲尖,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顽强地、无声地……飞速生长。 所有试图让它圆钝的处理皆为徒劳。 “……” 艾尔海森微愣了一下,低头俯身看少年王者因惊恐而涣散的金瞳。 “呜…”那僭主到现在,也不敢屈动自己的手指哪怕一下。 “……收回前言,为了须弥的稳定,禁止你用这双手进行任何形式的自伤。” “以你的辅佐者,维齐尔的名义。”—— 作者有话说:接下来须弥大部分写之前没写过或略过的内容,比如说是怎么把梅因库恩从哑巴治愈到能少量说话的程度的。 第204章 艾尔海森,满口谎言来…… “梅、梅因庫恩, 为什么又……” 觀眾们不敢置信地看少年人被自己挠得血迹斑斑的手。 “不是已经很久没出现过这种情况了吗?……等等。” 他们略微回想了一下梅因庫恩目前的现状,忽然就理解了。 “梅因…” “你又难过得受不了,对吗?” …… 須彌这边明显不如其他国家沮丧, 只是也惊愕万分。 “还发生过这种事?!我可没在維齐爾日记里看过!” “需要我提醒你吗,維齐爾日记一度是可供学生随意翻阅的公开书籍。”虽然很快就被封禁了。 “啊…”卡维明白了艾爾海森的意思,“所以, 你特意隐藏了好多事情没记?难怪总有些细节对不上……不过你答应写史书这件事就已经够反常了…” “哼。” 艾爾海森理所当然地表示赞許, 正想把注意力转回影像上时忽然感受到一束无法忽视的强烈视线。 “……” 该怎么形容那束目光呢?近乎审视的觀察, 一点鞭长莫及的怅然,以及深深的不信任。 “那个公爵在盯着你诶,好凶。” 提納里抖了下耳朵,又压低声音伪装出成年男性的声音。 “小子,你行吗?我能把梅因庫恩交给你吗?我会看着你……” “随便。” 艾尔海森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不太在意。 “我行得够好,不畏惧审视。” …… 惊惧, 难安,无论房间里有没有人都不再愿意显身,艾尔海森不清楚戾王绝食后去枫丹的一趟中又遭遇了什么。 总之就是被吓破了胆, 好像什么赖以生存的外壳被打碎了一般,可爱的,毛绒绒的,无害的……无法接受它被内馅的脏东西涂黑的模样。 “怎、怎么办, 明明之前好不容易才哄好的。” 小吉祥草王有些六神无主,“难道要把迪希雅的父亲叫来再赦免一次?但总感觉病因不是这个了。” “嗯。” 艾尔海森扫了一下又缩到床下的猫。 “他现在依旧清醒, 所以预計会在五到八小时后会恢复‘正常’。” “那真的是正常吗。”納西妲还记得戾王给自己扎的药物,“拖延和隐藏,只能讓坏疽越来越烂的哦……艾尔海森, 你要去哪里?” 艾尔海森没回答,只是平静地嘱咐了一下神明,“你看着他。” 态度接近命令。 然后掉头就走,把茫然的小女孩和精神不稳定的少年人关进一屋。 咔,还顺便把门都锁上了。 …… “冷血无情啊須彌那个!!” 质疑声立刻从觀眾席上传来,枫丹人不敢置信地看艾尔海森,“你就这么走了?安慰一下啊?!” “。” 艾尔海森置若罔闻,头都未曾向他们偏移过半分。 他懒得为自己辩解,却不意味着朋友们能袖口旁观,卡维怒而奋起: “哈?他待在那里图什么?为了给梅因庫恩造成更多的心理负担吗?艾尔海森是个人啊!是个人!” “啊对。”观众们纷纷恍然,“艾尔海森是个人啊,梅因库恩又是个怕人的……” 一时之间,‘艾尔海森是个人’的叹息声此起彼伏,歌剧院里充满了遗憾,再没有人多指责些什么。 “不愧是我!”卡维高兴地拍同伴的肩膀,“随便一出手就震住了全场!这种情况下还是得靠我吧学弟~” “……” 艾尔海森听着大家对自己物种上的遗憾,心中竟微微有了下次亲自为自己开口申辩的欲望。 “但、但怎么也不能这样一走了之吧?你也真够狠心的…” 艾尔海森立刻付诸实践,“残忍,无意义的作秀医治的是你还是病人,不,急于发表意见的你也是一种病人,真理的病人。” “?啊?你是在骂我有病吗?”观众茫然又气恼。 “……” 有些想回教令院了。 帶着观众们的急切与不解,梅因库恩独自在床下颤抖。 小草神似乎说了些什么柔软的话,但梅因库恩一句也没听进去,脑袋全被恐惧占满。 被发现了…全部…… 连一个好一点的伪装都没有留下… “呜——!” 我又坏又蠢还是个骗子!一定要被討厌了! 啊,没关系,我就是为了被討厌而生的,只有被讨厌才能救人,所以没关系,没关系的…… 他试图说服自己,可却不断有大滴的咸水涌出泪腺,把面具泡的湿漉漉的,闭着眼睛也拦不住。 “呜啊……” 也許是知道没用,納西妲的安抚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这讓梅因库恩莫名有了一种被世界遗忘的错觉。 那错觉真是好极了,梅因库恩真想维持一辈子。 但似乎有人不太同意。 他正在床下哭着,忽然听见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挡,对方却极矮小,竟能从缝隙里挤过来,热情地伸来个潮乎乎的软东西,伴随着巨大的喘息声卷走眼睑下的泪。 ……什么…? 是狗,一只有棕色垂耳的狗耷拉着舌头,看见梅因库恩停止哭泣看它,极兴奋地趴在床下大叫一声: “wer!” …… “咪嗷!!!” 梅因库恩瞬间双爪抓地,弓背炸毛,狠狠哈气!罩在他身上的床瞬间就被顶碎了! “wer…” “嘶哈!!” 狗后躲,猫驱逐,艾尔海森拎着籠子,和納西妲平静地看了会眼前猫狗对峙的混亂景象。 走开!走开啊!这里是我的领地! “这是你的計谋吗?” 纳西妲看着废墟沉默了一会。 “……驱狗赶猫之計?” “……不,这在我的意料之外。” !! 梅因库恩余光扫见艾尔海森,立刻一个冲刺冲进一个衣柜,将自己关得严严实实的。 “汪?” 狗疑惑地叫了一声,下垂的尾巴摇了摇,刷刷刷,难掩好奇地去挠衣柜的门。 “一次过于热闹的初遇。” 纳西妲评价一句,然后温和地看向艾尔海森。“我大概明白你要做什么了,你远没有外表那般不通人情呀。” “我倒情愿你能永远不改变对我的看法。” 艾尔海森走上前,敲了敲衣柜的门,问里面耗费了他诸多心神的新王。 “抱歉,戾王,被解救的非法实验犬跑出来了,还请别计较它的冒犯,毕竟它也活不了太久了。” 他就和梅因库恩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立刻伸手毫不迟疑地揪住那狗的后脖颈,往籠子里帶。 “狗,四十四号,进籠子,然后在这里度过你余生的六个月吧。” 动作行云流水,务求不给梅因库恩留下一点能思考反应的时间。 “嘤……” 响亮的吠叫瞬间变成呜咽,狗很不情愿,但也乖乖的,习惯性地顺从着牵引力。 “咦?” 纳西妲故意放大声音,“要在笼子里关到死吗?好可怜。” “这狗没有社会化,不会听指令,一放出来就只会暴冲亂叫,麻烦,累,算了吧,工作人员没那个精力照顾。” “也就六个月,他的前半辈子想必都关习惯了,草神大人,别想太多。” “无情啊!无情!!” 须弥的观众震惊地看着年輕的艾尔海森慢慢地将狗笼子往外拖。 “杀人诛心!…哦对,你那时候应该不知道他对实验之类的……” “哼。” 艾尔海森的嘴角微微勾起,弧度与年輕时的自己重合。 理智如他,在用计谋成功讓世界如他所预想一般运转时,也难免要露出一抹自得的笑意。 尤其在那被设计之人,此时还承担着须弥的命运,算为一国的至尊贵者。 “咔。” 年轻的艾尔海森脚步一顿,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拖不动狗笼子了。 “汪!” “……” 梅因库恩低头蹲在地上,指甲勾住笼子的一角,小臂上的绷带还渗着血迹,狗伸长舌头想去舔。 “怎么,戾王,你要养它吗。” 艾尔海森的声音冷冷淡淡。 “我不建议,如你所见,不知是先天还是后天的原因,它神经质,躁动,焦虑,离不开人,恐惧外界却又跃跃欲试,害怕被人类伤害却又忍不住亲近,戾王,照顾他很麻烦,也许一针药剂是它更好的归宿。” “……” 他说的很明白,一字一句都在劝退,却也毫不意外看见梅因库恩慢慢地抬起双爪,十根手指都扣住笼边。 “……我、的。” 言简意赅。 呵呵呵…… “如你所愿。” 艾尔海森亲手打开笼子的门,让狗欢快地扑出去,贴着年轻的王者狂嗅。 “愿你能给它带来,生命中最幸福的六个月。” 我自己都不幸福,难道还能给它带来幸福吗。 可笑。 不过是死得轻松一些罢了。 可是梅因库恩啊,你为什么又再次站起,极不甘心地站在天地之间? 言语的宽慰不能让你安心,怜悯的怀抱不能让你镇定,金银钱财,权势地位不能让你欢欣一瞬。 所以让你一次次支撑过去的,究竟是什么呢。 “戾王,走吧。” 看着梅因库恩生疏地将爪子放在狗的头上抚摸,艾尔海森毫不犹豫地扔给梅因库恩一条牵引绳。 “!!!?” 梅因库恩下意识地躲开,又在看清那只是条绳子后停下。 做、做什么?? “戾王啊。” 艾尔海森终于还是没忍住,对着梅因库恩缓缓、缓缓勾起一抹堪称阴险的笑容。 “你莫不是忘了,狗这种生物和猫不同,是要出门遛的啊,对了,它不喜欢没人的地方。” 艾尔海森不通狗情,根本不知道它喜不喜欢无人的地方,但这都不影响他乱说。 …… 梅因库恩露出无助的眼神。 “这不是我的狗,别把绳给我。” “我还有神明的工作要做,再见啦~” 不!不行!都不许走!!陪我呜呜呜呜! “汪!” 恐怖的景象在须弥的街道上演,为首的是一只有着嘹亮嗓音的垂耳狗,它向前蹬腿,绳子直直地拖着炸毛勒紧纳西妲的梅因库恩,纳西妲小小一个又根本承受不了重量,拼命地抓住艾尔海森不想被压趴。 “放手,我该下班了。” 艾尔海森毫不留情地要跑。 “这是你想出来的计划!你得负责到底!” 纳西妲死也不放。 “咪嗷!!呜呜呜——” 猫更完蛋。 “卧槽!我终于学出幻觉了!” 路过的学子掩面而去。 除了狗以外,没人能笑着离开教令院……—— 作者有话说:这章艾尔海森说了很多谎话呢…… 第205章 养狗日常,不曾明说的…… “所以, 你安慰猞猁的办法是…给他一條狗?还是一條快要死去的狗?这、这作为抚慰犬是不是有点……”观众颇有微词。 不夠格啊。 冷静与稳定的性格,足夠的温顺和耐心,一切抚慰犬当有的品性, 在这條亢奮的垂耳狗身上都找不到半分。 “wer!” “伟大的神明,请帮戾王緊一緊手中的牽引绳,你看不见它正在在啃我的脚后跟嗎。” “只要不是啃我的, 就一切都好。” 但梅因庫恩抓着纳西妲狠狠颤抖了一会后, 竟真的开始尝试去驱使打战的双臂, 将绳索牽拉。 “不…不可以咬…” 乃至于开口交流。 “汪!” 虽然是对狗。 我知道,有时候真的很想咬东西对吧,我也是,我也很想挠东西,但这是不行的, 会给大家造成困扰…哪怕轻咬是表達友善的行为也不行… “嘤?” 狗困惑地歪头看他,露出耳朵里的一串数字编号。 “……” 梅因庫恩受不了地把眼一闭, 不看艾爾海森咬痕斑斑的鞋。 “随你、开心吧。” 就六个月了,还能要求它什么! “wer!!” 那狗不太通人性,也完全不明白梅因庫恩挣扎了些什么, 它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艾爾海森的靴子上移开,转向更广阔的天地。 “汪!汪!” “看起来它不甘愿于一直在门口驻足呢?要陪它出门嗎?” 好難受、不想见人…找个阴暗的角落藏一辈子才好呢… “呜!” …我记得附近有块清净的空地… “嘤!” 已经是极限了!闭嘴吧!! 梅因庫恩在心里和狗疯狂地争吵,脚下慢腾腾地向室外移动,他总想停止, 可是前面牵他的狗实在是过于兴奮,表现得又十分期待, 竟能生生拖拽着他向前。 “也许它确实不是个合格的抚慰犬。” 莱欧斯利微笑地看着梅因库恩不再躲在床下发抖。 “但它确实是梅因库恩目前最需要的狗。” “……但只有六个月。” 那维莱特自认为不是一个悲观的龙,但在梅因库恩的事上他却总控製不住地忧虑。 “六个月之后呢?他现在或许会因为肩负宠物犬生存的责任而停止自伤,可是等它离开之后呢?梅因库恩…” 他会因又一次的失去再次痛不欲生嗎? 派蒙略微想像了一下, “好、好糟糕,但如果换成普通犬,也不能引来梅因库恩这么大的关注……呜哇!怎么回事嘛!就不能有个圆满的结局了?” “别想那么坏,至少这次是有预警,有心理准备的失去,对比梅因库恩过往的经历来说,简直堪称慈爱。”旅行者安慰自己的旅伴。 “只希望,他能从这次注定到来的分别中,真正学会一点点……去面对注定会到来的失去。” … 艾尔海森说下班是真下班,一点也没留念,确定梅因库恩没有把狗扔掉的想法后掉头就走,戾王被完全抛下。 戾王拥有最大的自由。 “你想如何养育它呢?” 就连那智慧的草神也只陪伴,不出手,不告知答案。 梅因库恩沉默。 他完全不了解狗,也没接触过,除了在当猫时被嗷嗷叫着追过外对这种生物基本上算是毫无认知。 我怎么知道…能吃饱,不挨打,还能出去玩,对一只动物来说应該就够了吧…… 他盯着垂耳犬屁股后那条不断甩动的尾巴,本能地感觉困惑不解。 为什么咧着大嘴还要摇尾巴?这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正盯着那条螺旋桨一样活跃的尾巴瞧,忽然看见那狗停顿了一下,然后猛地暴冲,以十倍兴奋的姿态向前方狂叫。 怎么了?! 梅因库恩立刻压下耳朵。 “汪汪汪汪!!” “嗯?”纳西妲看了一眼前方,发现有四五条狗在前方草地上玩耍,都是附近须弥人的家养犬,很眼熟。 “原来是看见同類了呀,它之前应該没有什么和同類一起玩耍的时光吧,難怪这么精神。” ……这样啊。 那被吓压下的耳朵微微复原,梅因库恩稍微放长了些牵引,拿不准要不要松开。 这里没有人,要让他们玩一会吗… 手里的垂耳犬也一直在大叫,抬起两条前腿想扑过去,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了。 原来犬类第一次碰面就会这么热情吗?我们一般得先互相哈会气,再熟悉气味……!? “小心!” 在纳西妲的惊声提醒中梅因库恩一个箭步把垂耳犬抱起,茫然不解地看向从草地上冲来摆出攻击性姿势的狗群。 “为、为什么?” “汪!” 懷里的狗明显也吓了一大跳,连尾巴都不摇了。 “就算是不想一起玩…” 梅因库恩看了一眼它们呲出来的犬牙,“也不至于要咬人吧。” “呜汪——” 狗们不听他的话,只是围过来,纷纷用不善的眼神盯着他懷里的同類。 “嘶哈……” 梅因库恩也控製不住地在面具下张开嘴,只是还没等做什么,就被纳西妲抓住了衣服后摆。 “停下,先犯錯的不是它们。” “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梅因库恩手中有黑雾涌动,“在我看来,它们只是无理地试图攻击一个想加入它们的陌生同类。” “不,不是的,先犯錯的是四十四号。” 小小的神明面露悲戚。 “‘我来了,这里以后就是我的领地’,是它先表達了挑衅的意图。” “什么?” 梅因库恩低头看看实验犬湿漉漉的眼睛。 “它明显没这个意思。” “但它的肢体语言是这个意思,身体前倾,直视对方并发出持续高亢的吠叫……平日里这种表现是过度兴奋,但在初见的同類前是在挑衅呀。正确的方法是要绕着圈,慢慢走过去,安静地互相嗅闻,那才是表达友好的礼仪。” “……所以是它先故意挑事?” 梅因库恩散去手里的黑雾,踮了一下怀里的狗屁股,鲜明地感受到它热乎乎的肉.体在颤抖,嘴筒子也被吓得直往自己怀里插。 “嘤……” “我不认为它有这个胆量。” “它是没有这个胆量,但是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你忘记了,四十四号是一只非法实验用犬,在笼子里被关着长大。” “没有母亲教导过它该如何与同类相处,也没有兄弟姐妹陪它练习嬉戏打闹的尺度,它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犬类世界的规则与礼仪。” “所以,当它第一次看见期盼已久的同类时,除了用盡全力、用錯误的方式表达它的兴奋与渴望之外……它什么也不会。” 这个由观察与事实推测而出的结论,令纳西妲十分难过。 “走吧。” 但更让她悲伤的是这种不可逆的教育缺失几乎无法弥补。 “它已经错过了在八到十二周的社交学习期,已经很难再学会了……” 纳西妲缓缓伸手,去拉梅因库恩逐渐僵硬的手臂,被救助的实验用犬缩在他的怀里,两眼困惑又委屈地看向自己的同族。 “呜…呜……” 它还能活六个月。 没必要再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学习这些可能用不上几天的规则。 梅因库恩僵硬地顺着神明的力道前行,他知道纳西妲大概有着与自己类似的想法。 我会给它吃,给它喝,陪他玩,就算是少实现一个愿望又能怎样呢,比在笼子里度过余生好太多…… “wer!”见自己要被抱离,实验犬急切地,嘹亮地对同类们高高喊了一声。 “呜汪!”回应是警告的低吼。 梅因库恩的脚步不由得住了。 “怎么不走了?瓦那……等等!?” “嘶哈!!!” 一股罕见且激烈的愤怒涌入梅因库恩的头脑,让他控制不住地压下身子,对着群犬愤怒咆哮。 为什么它偏偏要这么活? 为什么它要害怕又委屈? 表现诡异是它的错吗?憎恨是我乐意要的吗?孤独是我所乐享的吗?不!不!!该死的世界!该死的命运!该死的、明明一切都不是它的错!为什么痛苦的偏偏要是它?! “同类,哼,无意义的渴求,我没有他们,也活这么大了。” 神明啊,我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再快乐一点!? 梅因库恩粗暴地撸撸狗头,傲慢张狂的模样,一时之间纳西妲竟错觉他已经偷偷注射了药剂。 “汪?” “但明明拥有同类,却不能去接触,确实是遗憾。” “嗯?你要教导他犬类的社交吗?” 纳西妲在其中听出了强烈的决心,不由得有些担忧,“这很难欸,它的性格基本成型了……” “不,命运已给它古怪的轮廓,又为何在生命的盡头强求它改变?它都要死了,就抓紧时间尽情享乐吧。” 说到这里,他忽然一手抱狗一手揽神腾越而起,赶时间似的在须弥城上方跳跃,飞快地落在一户人家的门前,手指轻敲。 “谁?” 金发的妙论派学者从中探头,有些惊讶地看着眼前的来客。 “僭主,神明,还有……狗?这个组合找我要干什么?” “我是来…” 梅因库恩张口,本想自如地说出自己的请求。 “来为…” 他看着卡维的脸忽然卡壳。 “来为什么?来为什么?” 纳西妲在旁边紧紧攥着拳头,期待地看向他的面具。 “加油…加油…努力说出来!” “我的天啊,我没听错吧,居然是这个形态的戾王主动来找我说话!”卡维也不敢置信地喃喃,睁大眼睛鼓励,“够我找艾尔海森炫耀一辈子的了!加油!大胆说啊!” “我、我……” 刚才的环境有神有狗,就是没有人,梅因库恩能为所欲为。 但是现在,卡维这样一个又漂亮又热情的人放在面前,满眼都是关心,梅因库恩反应过来后,突然有些撑不住了。 “我、” 他的耳朵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呃,戾王?” “呜、呜嗷——” “戾、戾王?!!” 纳西妲眼睁睁地看着刚才还短暂支棱起来的梅因库恩,又硬生生地被人类吓成哭泣小猫咪。 “……唉,任重而道远呀。” 第206章 卡维家中,神与人与王…… “呀…白激动了, 難得看见他主动找人。” 观众们无奈地看着梅因庫恩的绒耳开始颤抖,竖瞳逐渐湿润。 那些許的少年狂意,都随着卡維的开门而烟消云散。 “呜——” “?” 梅因庫恩哭得突然而莫名, 狗子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盯着卡維猛瞧。 “……”卡維低头与狗对視,“我说不是我给他弄哭的, 你信吗。” …… “嘶。” 在那深沉的注視下, 卡維不由得又犯了老毛病, 开始苛责自己。 “可是没有我的存在他也應该不会哭,不对,我又不是主动凑过去的,等等,但客观上又确实是我把他弄哭的没错……” “wer!!!!” “别扑我新衣服!!” “也太纠结了吧!?”派蒙震撼大叫, “这样下去会活得很累呀!” “哈哈哈,但我却能放下心了。” 梅因庫恩的义兄却控制不住地露出舒缓的笑意。 “为什么这么说, 萊欧斯利公爵?” “因为能纠结这些细节的,绝对会是个良善的好人啊。” 他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从片刻的慌乱中缓过来后, 卡维立刻展示出了极其罕见的耐心与宽容。 他先随便手搓了个结实的玩具塞狗嘴里堵住吠叫,又把大门敞开,让纳西妲把颤抖的貓牵进来。 “你怕什么呢?我不会傷害你的。” 卡维只说了这么一句,仿佛只是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随后, 他便不再将过多的关注聚焦于戾王身上,只是平和地伸手, 示意他们坐在桌子旁等待。 “要果汁还是咖啡?”他像对待普通客人般问话。 “清水就可以!” 小草神雀跃回答。 “那我可省事啦。” 哎……? 这寻常的态度让梅因庫恩愣了一下,他不由得停止哭泣,只是依旧難安地将視线向窗外瞥。 想放弃、想走… “来呀, 来呀,不要愣着不动。” 但小草神央求般晃他手臂,眼睛里露出求助的神情。 “我还是第一次到子民的家中做客呢,陪陪我嘛。” 梅因库恩:“……呜。” 以人形态在别人家里做客,梅因库恩也是第一次。 要、要做什么?只、只要不在对方家里留自己的气味和毛发應该都无所谓吧…… 人類的礼仪是什么来着?不、不知道,握手吗?不要…… 但卡维没有要和他握手的意思,反而双膝一屈蹲在地上,拍手招呼正甩着玩具玩的狗子。 “嘿!来这里,让我看看你的大耳朵!” “wer!” “等等,别冲!……痛,你这家伙好不知轻重!” …… 梅因库恩看见卡维被扑到在地,脸上却扬起快樂的笑。 这房间里的采光很好,不如说是太好了,阳光几乎要与那头金发融为一色,在草叶的清香中摇晃。 “看,他们的关系好起来了呢。” 纳西妲在他身边晃脚,身上带着愉悦的气息。 没有傷害,歧视,憎恨,辱骂,甚至没有能带来压力的关注与令人悲伤的目光。 …… 安全。 “天啊,你有些太活跃了。” 卡维艰難地按住怀里大鲤鱼一般扑腾着的狗,“该说不愧是戾王的宠物吗?嗯?虽然瘦了些但也很能打嘛。” “汪!” “不……” 嘹亮的犬吠险些将低微的人声淹没,卡维无法确定地将头转向垂耳的少年。 “你刚刚说话了吗?” …… 覆盖掉下半张脸的貓猫面具让人无法看见梅因库恩的嘴唇是否在动,卡维盯了一会见梅因库恩没反應,就困惑地把头又转回去。 “幻听?看来今晚不能熬夜了。” “不是…” “宠物…” …… 说话了!真说话了! 梅因库恩清晰地听见卡维的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可是就当他绷紧身体想要应付询问时,却只听见卡维很普通地感叹一声,“原来不是宠物呀,那難道是……幫朋友代养?” ……我在须弥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梅因库恩放松脊背,小小地翘了一下短尾巴。 “不是啦,这是他的救助对象。” 纳西妲自如地接话。 “该怎么表示呢……临终关怀一对一?” “哦,原来是临终关怀……临终是什么鬼?!”实在是没绷住,卡维一把捏住棕背白肚皮小狗的腋下,瞪着它兴奋的狗脸看。 “要死了吗?这明明很精神啊!” “四十四号是一只被解救的实驗用犬……” 纳西妲大概讲解了一下狗子的来历,末了柔和地看向旁边的梅因库恩。 “我说的对吧?” 如同诱导年幼的孩童一般,纳西妲一点点尝试着让梅因库恩与自己僵硬的口舌和解。 “对还是不对?我应该没有遗漏的地方吧?” “……” “不是…” 有汗顺着梅因库恩的额角滴下,他强迫自己说得更清晰些。 “不是,四十四号。” “……啊。” 卡维迟钝了一下后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是想给它改名的意思吧!也是,最后名字还是代号什么的也太不像话了!” “汪?” “要起什么名字呢?” 纳西妲捧着水杯,悄悄用余光去扫梅因库恩的脸。 “这是戾王救助的孩子,名字当然要霸气一些,威严一些,再加上一点可愛,我想想哦……” 霸气?威严?可愛? 梅因库恩沉思几秒,下意识地说出心中的第一反应。 “那维萊特。” 梅因库恩说话不容易,卡维下意识就摸着狗夸,“哦,那维萊特呀,好名字好名字,从今以后你就叫……等等?!什么??不許!” 记忆外的那维莱特微微张开了口:“啊?” “叫什么?!!”芙寧娜一声尖叫。 “啊这——”观众们的后背开始缓缓渗出冷汗,“那个、审判官啊,至少他本意是好的,你听听,霸气,威严,可爱……这词怎么混进去的?!可爱在哪里?” 意料之外的选择,说真的,那维莱特倒不会因此生气,只是有些错愕。 “原来梅因库恩是这样看我的吗,真想不到…” 芙寧娜倒是有点害怕那维莱特生气,眼神闪烁着问,“那个,需要我放开不许给宠物叫芙宁娜的禁令陪你吗?” “不许!!!!” 但他们的挂念明显多虑了,因为下一瞬间就立刻有黑肤白发的孩子从窗口冲入,赛諾指着梅因库恩震声阻止。 “你要引起外交纠纷吗?不许公报私仇!!” “咪嗷!!” 弓背炸毛起飞一瞬间完成,神经过于敏感的梅因库恩直接吓得螺旋升天到天花板上! 卡维惊呼一声,“高难度动作!等等你为什么在这里啊赛諾!” “狗叫太吵了有人抱怨扰民,我过来看看结果听见你们在恶搞其他国家.领导人!” “等等,他大概没有这个意思!放心,我不会让他这么起名的!……快下来!瓦那·斯玛菈那·萨普纳!” “咪喵——” “wer!!” “咪喵!戾王说了这狗叫咪喵!赛諾你别蹦了!” “真遗憾,看来芙宁娜女士是不用做出牺牲了。” 莱欧斯利看着这混乱的场景笑起来,“唉,以后也不能有毛绒绒的‘芙宁娜’和‘那维莱特’陪伴我了。” 那维莱特试图抚平他的遗憾,“不是毛绒绒的倒是有两个……我认真的,没在开玩笑。” “是我…误会了?” 赛诺一言难尽地看着又死死紧抱住纳西妲不撒手的猫。 “我还是比较习惯你把我掀翻在地时的冷酷模样……不,我是说我很抱歉,戾王。” “……” 之前刻意营造的温馨氛围有些前功尽弃了,梅因库恩的眼神不断地往窗外瞟,想逃的欲望根本掩盖不住。 人、太多了! “!” 纳西妲品出他想逃跑的意思,立刻向子民发射求救的视线。 孩子怕怕!病病!治治! 我尽力!卡维回以坚定的眼神。 难以想象,须弥的神与人的多次合作竟都是为了安抚惊恐的猫,曾被恶意隔离的他们在一次次的施加援手中逐渐相熟相知。 “戾王啊,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呜? “你不是为它而来的吗?” 卡维把那只对着赛诺狂叫的狗举起,捏住嘴筒子向梅因摇了摇。 “你不是为了满足它和同類一起玩耍的愿望而来的吗?” ……梅因库恩艰难地将视线从窗户上移开。 “所以这是什么狗?” 虽然有点愧疚,但赛诺在名字上不肯让步,“咪喵,有些太闹腾了!” “一只还能活六个月的实驗用犬。” 卡维略略地解释了一遍,然后态度真挚地看向不安的猫耳少年: “你来找我,肯定是在咪喵身上遇到了自己解决不了的难事,需要我来幫忙吧。” 确实是这样… 梅因库恩战栗着缩起肩膀。 但冷静下来后想想,你应该不会同意吧,因为我之前很坏地把你的课题改到去沙漠建学校了… 难道又要扎药剂后逼迫卡维吗?真不想… “我很樂意,戾王,只要你能说出来想要我幫你做什么,我就一定帮。” ?!困惑涌上心头,就连恐惧也难以压制,梅因库恩猛地抬头看了卡维一眼。 “很惊讶?觉得我不应该帮忙?戾王,这不应当,在你心中你自己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谁料那妙论派的学者看起来竟比他更困惑。 “我不否认,你到来时满身鲜血与污泥,面上手上皆无荣光,咒你辱你之人不可胜数,但细数你上任之后的政策吧。” 卡维的语气里没有谄媚,也没有畏惧,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宁静。 “统一的考试,被禁止的学阀,被重视的民生,千年来沙漠和雨林头一次有统一之势,戾王啊,你竟没注意到自己给须弥带来了多大的转变?” …… 梅因库恩看着他认真的面容,心里却回想起过去。 那是他初到须弥的第一天,金发的少年满怀愤怒地逼视他,眼中含着责备与不解。 现在已经大改了,改得面目全非。 这改变不好。 梅因库恩压着耳朵,心脏又瑟缩。 爱和善意绝不能让我变强大,也不能带来拯救。 “我也来帮忙吧。” 在旁边听了许久的小赛诺忽然上前一步,“帮咪喵和同類建立起健康的友谊,是吗?我在被孤立这方面还是挺有应对经验的。” 等等,你又是为什么来帮忙啊? 沉默的,茫然的视线又转给赛诺。 比起卡维,我欺负你的次数可比他多得多呀! “一码归一码,我想帮咪喵可和你没什么关系。” 小赛诺竟神奇地明白了他的意思,挽着手臂冷脸解释。 “你们之前说过,这是只实验用犬,对吧。” 卡维点头,“是啊,真不知道艾尔海森是从哪里搞来的…” “好,那我的意志就更明确了,咪喵,它的痛苦是因人类而来,为人类的进步,为人类的益处,为人类更好的明天。” 他转身,郑重地看向实验犬懵懂而湿润的眼睛,那里一片混沌,不曾有过智慧的微光,也不曾留下过憎恨的痕迹。 “既然如此,那么,身为人类同族的我,身为受益方的我,就有责任让这小小的牺牲者度过快乐而无忧的余生!” 第207章 有关快乐,不知不觉中…… “作为受益方的人类, 有责任让这牺牲者度过快乐而无忧的余生嗎。” 钟離细细品味了会这年幼孩童的话,不由得低低轻笑。 “钟離大人?怎么了嗎?” “无妨,只是忽有所感。” 岩王帝君目光悠远, 仿佛穿透时光看见了无数相似的瞬间。 “清醒的担当,自发的善意,正因为人类总是有如此觉悟, 我们中的许多才会一遍又一遍无怨无悔地向他们伸出援助之手吧。” “啊……牺牲者。” 魈怔愣了一下, 脑海里也不由得跟着浮现起了许多往事。 被立庙祭奠的铜雀, 被用明霄纪念的鹿仙。 人世中,古老的传说未曾断绝,千年的赞颂仍在璃月港回响。 无论那被怀念的仙神还在不在世间留存。 “……” 魈忽然有些忧郁,轻拽了一下君主的衣摆。 “钟离大人,也要度过快乐而无忧的余生。” “当然, 我们一起。” 钟离将目光从他毛绒绒的头顶上扫过,又温和地落到若陀, 留云和甘雨之间,他的晚辈与朋友们都在对着影像微笑。 哈哈哈…等梅因庫恩的审判结束后,他应当也会有如此幸福而静谧的时光吧。 过去的梅因庫恩有些驚讶, 他似乎没听过和賽諾类似的观点。 实验品,原来可以不被当成用过就扔的餐巾纸对待呀…… “所以!”賽諾精神抖擞地一拍桌子,兴致勃勃的模样,“你想要怎么帮咪喵?已知, 现在教它学习礼仪已经晚了,我们这里也没有狗語者能帮它向同类解释没有惡意——所以你要怎么实现它的愿望?” 噫! 戾王被拍桌声吓得一颤耳朵, 拔腿欲逃之时又被卡維堵住去路。 “没事,我们慢慢说就好,不用急, 目前沙漠的工程顺利也用不着我寸步不离。” 啊…… 认真的询问和温柔的安抚两样皆具,梅因庫恩愣了一会,终于像一个过于羞怯的孩子一般开了口。 “我……” 那是一段艰难,漫长,且断续的叙述,但好在梅因庫恩面前有几乎是世界上最耐心的听众。 “好、好粗暴高效的解决办法!”听完全部的卡維驚呼出声,“该说不愧是你嗎,戾王!” 咪……猫闻言心虚。 “不过放在这事上倒是正好!”賽諾倒是双眼冒光,一把拎起在啃桌子腿的咪喵,“就六个月!辛苦一辈子了晚年狂点怎么了?我支持这个办法!” “wer!” “咪喵也很赞同呢。” “納西妲大人,你怎么也跟着胡来?……算了,我妥协了!给我点时间!说真的没人觉得它名字很诡异嗎?” 没过几天,须彌的市民们就困惑地看见戾王身后跟着两个来势汹汹的学者,一手拉着納西妲,一手牵着被装扮得奇形怪状的狗冲向空地。 “找回你的场子去,咪喵。” 他叫这个只剩下可爱的名字,然后对着开始低吼警告的群犬,放开了绳索。 “wer!” 咪喵早已迫不及待,在梅因库恩松手的一瞬间就甩着大垂耳朵直扑而去。 “它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自己不受欢迎啊。”卡維叹息着摇头。 “庆幸它没被直接和同类关一起吧,否则早被咬死了。”賽諾也扶额。 …… 梅因库恩没参与他们的讨论,猫全神贯注地盯着咪喵的背影。 真的很蠢啊,被嫌弃了也看不出来,吐着舌头就往为首大白犬的身上扑,激动得呼哧帶喘。 “呜汪!” 那狗当然不同意,憤怒地警告一声,张口就向咪喵肩膀上狠咬。 咬……没咬动? “?” 大白犬定睛一看,才发现眼前莫名其妙的同类身上竟套了一身衣服般的轻薄盔甲,连脖帶腿都包得严严实实,炫酷又不影响活动。 “防御力足够抵挡小型哺乳动物的攻击…”卡維拿笔记录。 “纯白惡犬啊,你以为这就算完了吗?不,这只是个开始!” 小赛诺莫名开始激动,他还没过中二的年纪,五指成爪大力向前一挥! “以此身——肃正万象!” “wer?!” 诡异地事情发生了,就在赛诺纵情高呼之时,咪喵身上的盔甲忽然闪过一抹绿光,响应命令一般开始自行动作!啪!咪喵满脸困惑地立起后腿,被带到空中,人一样来了个单爪下劈! “就是这样!” 赛诺激动地呐喊一声,盔甲隨声挟持着里面茫然的狗带它面向来势汹汹的群犬。 “裁决已至!!” “这是什么?” 拐角突然窜出来个艾尔海森。 卡维下意识回答,“我新的小发明,集防御反击功能为一体的犬科机甲一号,等等你怎么在这?” “那不重要。” 就算是艾尔海森也要为这诡异的场面震撼,他看着明显在使用赛诺技能反击的实验犬再问卡维一次: “这是什么?” “咳,来不及寻找特别能打的狗了,录入机甲终端的动捕是用赛诺做的……放心!我已经删掉会令咪喵不适的肢体动作了!” “原来如此。” 艾尔海森看了眼腰后衣摆隐隐立出一截小短尾巴的戾王,翘翘着好像很激动的模样。 “那我没问題了,再见。” “哪里没问題了!这全是问题吧!”一声惊呼,草丛里跳出二三四五个须彌人。 “卡维!这么高的技术力你竟然给可恶的戾王逗狗??谄媚的家伙!如果这个盔甲能由人使用,何愁我们不能——” 又是想复兴大贤者的,卡维翻了个白眼,“我是建筑师不是武器大师好不好?快走快走!” 三下五除二,艾尔海森把他们全都赶走,几乎是同一时刻,咪喵也把围殴他的犬类全都打趴,现在正在它们的身上跳来跳去,玩嗨了的模样。 納西妲:“因为怕咪喵被伤害,所以先帮它全部打倒吗,是你能想出来的方法呢。” “嗯。” 梅因库恩愉悦地眯起竖瞳,喜欢看咪喵反杀的模样。 “‘我来了,这里以后就是我的領地’……也算是帮它实现了这个肢体語言。” 納西妲无奈地笑了笑,她提醒到: “但是咪喵是想和它们成为朋友吧?只靠打架可不行哦。” “我当然记得这件事。” 猫有点自得地昂首,然后轻声张口命令。 “机甲,指令是‘一起玩’。” “呜?” 几乎是下一秒,实验犬地感受到一种轻柔又不可抗拒的力量从身上的装置上传来,压着它趴下前肢,翘起尾部。 一个友善的,标准的,邀请姿势。 “!?” 赛诺立刻回头瞪着艾尔海森澄清,“这个动捕可不是我做的!!” “我没问。” “但是我得维护我的形象!” 卡维有些纳闷,“居然不是你做的?那谁把这段数据传给我终端的,我还奇怪为什么这么标准呢……” ……我不知道哦。 梅因库恩也很惊奇猫和狗的邀玩姿势居然有这么多共同点,不过都不重要,他现在正全神贯注地盯着咪喵面前的犬群。 “指令二,‘露肚皮’。” “wer?” “?” 群犬本来都被打得有些怕了,现在却看见咪喵突然又趴又翻,十分友善的模样,不由得都有些懵了。 半晌,那为首的大白狗终于试探着站出来,不再龇牙,只是缓慢地走过去,轻嗅了一下咪喵的气味。 “wer!” 咪喵立刻伸出舌头,糊了它一脸口水。 “……” 说真的,这对不熟悉的陌生狗来说,真的是一种冒犯。 难道人类就都喜欢上来就贴面亲吻礼吗,不见得吧。 “……” 大白狗人性化地皱眉,盯着又往它身上狂扑的咪喵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汪。” 梅因库恩只看见它最后无奈地对同伴们低叫了一声,然后它们都过来,开始迟疑地嗅闻这个行为奇怪的同伴。 这是…被接纳了…… 卡维兴奋惊呼,“被接纳了!” 好、好耶! 梅因库恩的小尾巴已经完全翘出衣摆,在空气中激动得直抖,与他携手达成这一局面的伙伴在旁边欢快讨论,言语间洋溢着笑意。 “果然,有实力是被认可的第一步。” “但友善也不可或缺的!” “哈哈哈…” 纳西妲也笑个不停,看着须弥僭主的视线越发柔和。 “这结局该说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的必然?” 梅因库恩听不明白这些,他只是高兴这个孤独的,异类的生命终于找到了它的陪伴。 卡维!赛诺! 一种压抑不住的快活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他拉着纳西妲的小手,头一次如此喜悦地冲向须弥,这个受害者之城的子民。 喜欢你们呀!! 但是在感谢的话语之前,他先看见安静伫立在一旁的艾尔海森。 “第一阶段的成果不错。” 那双过于冷淡,几乎不似人类的眼睛缓缓与梅因库恩对视。 “你看起来好像有话想说,戾王。” 他这完全是隨口一问,根本没抱会得到回答的希望。 谁料那垂耳的一动不动地盯了会他后,眼神里竟蜕去了些惊恐,多了些恼怒。 “你…骗人…” 艾尔海森一眨眼,微微直起腰背。 “你是指哪一条。” “骗、骗人…” 梅因库恩非常憤怒地指责他,耳朵毛都炸开了。 “咪喵…” 他指着那条欢快和朋友们一起玩耍的实验犬。 “根本…就、” “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它只喜欢狗多的地方!你骗我!搞得我好担心好害怕! 这是非常正式的指责,梅因库恩来须弥之后头一回这么生气! 但是那可恶的维齐尔,愣了几秒后竟毫无愧疚之心,不仅不打算道歉还十分过分地开始笑。 明明他平时都是面瘫的,现在竟然都为嘲笑我而破例了! “…咳,那你讨厌我了吗,戾王。” …… 没有。 梅因库恩有一点笨,但还没有笨到分不清善意还是恶意,他气愤愤地瞪了一会艾尔海森,最终还是无奈地退却了。 “那你开心些了吗,戾王。” “……嗯。” 一只还能活六个月的狗,一场注定会到来的离别。 梅因库恩自己也觉得神奇,自己竟会在那准备告别的过程中收获到快乐。 真奇怪,这还是我吗。 虽然放松,但梅因库恩也没忘记拯救枫丹的计划。 ‘正常’后又打翻了几个学者的他,被艾尔海森嫌吵派去沙漠。 “伊阿布族,乌努族,欣缇族,都曾是历史上显赫一时的部落,只是前两族越发背弃往日的荣光,只有欣缇族的首領尚存理智与智慧。” 艾尔海森寥寥数语,便决定了三个部族的命运。 “将统一的讯息带去,随你心意去威震反对者吧,迪希雅在那边等你。” 无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艾尔海森都更像须弥的实际掌权者。 只是民众不知道,梅因不在意,纳西妲喜闻乐见。 满地呻吟的沙漠人中,梅因库恩随意把玩着手中刚收集到的黑雾。 “那个,大人……” 欣缇人的首领在他身后支支吾吾,头上还冒着刚被吓出的冷汗。 就算是这样,他也要颤着舌头开口。 “我、我族完全赞同雨林和沙漠、当亲如一家的理论,所以,能不能……” 他一咬牙,一闭眼,把请求勇敢说出。 “能不能请你给我族特批一个教令院入学的名额?真的,大人,我的女儿奈芙尔是顶顶聪明的,绝对会认真读书!” “不。” “啊……不能啊。”他有些不甘地退缩了,“不能就不能吧……” “戾王!你就不能多说几句话吗?” 负责带路的少女迪希雅气愤愤地喊起来,赶紧向首领解释,“辛努海先生!戾王不给你特批是你完全不再需要什么特批,现在无论是哪里的孩子现在都能入学教令院!” “…沙漠的也包括?” “无论哪里!” “…真要统一啊,原来不是随便找理由来打人…” “迪希雅。” ‘正常’的梅因库恩摇了摇头。 “你让他都不怕我了。” “这不是好事吗?” “不,坚固的统治是建立在绝对的暴力和血上的,这是我的经验之谈。” “嗯嗯嗯嗯嗯。” 少女迪希雅胡乱地应了几声,完全没放在心上。 “……” 只有观众们知道她刚刚略过了一个怎样可怕的话题。 “我听说你养了狗?” “不算。” “要不要买点沙漠猎犬都吃的手工零食?” 关爱王,也顺便关爱他的狗,迪希雅自掏腰包购物。 “新鲜的禽肉切成细细的薄片,在石头上直接用正午的烈阳烤干晒熟,听说吃了后会强壮猎犬,让其不会因炎热而中暑……” “……” 梅因库恩注视了会被递到眼前的薄薄脆片,低头闻了下。 咔嚓! 真香。 “等等!不是要你吃啊!快吐出来!” “有什么关系,你的心意又没有浪费。” 梅因库恩掀开一点面具,一口一片嘎嘣脆,把零食全部独吞。 “现在我更需要防中暑。”—— 作者有话说:明天不更新嗷。 更新五分钟后补: 卧槽!这崩铁现在是在直播些什么??给铁幕庆生吗?? 第208章 六月生命,计谋得逞的…… “梅因庫恩……” 芙宁娜将手放在胸膛上, 安静地看着记忆中的少年人一口一口吃下脆片。 他的竖瞳偶尔向小迪希雅焦急的脸上瞥去,明显带着观察与逗弄的模样。 “不能吃啊!” “咔嚓。” 是在玩呀,就像是银灰色的大猫喜歡用爪子扒人看看反應一般。 耳边, 大審判官沉如静水的声音在歌剧院响起。 “納西妲女士,请容许我向你确认,你播放此段回忆的目的是要控诉梅因庫恩对沙漠部落所施加的暴力行径嗎。” 那維莱特时刻谨记这是场審判, 一言一行都极其审慎, 不曾有一刻放鬆。 他会累嗎?那維莱特, 我的朋友,这么长的审判你感到疲惫了嗎?想放鬆一下嗎? ……或许会感到疲惫的,只有我这个不中用的神明吧。 “咦?” 納西妲歪歪头,对审判官的问题做出困惑的回應。 “我只是觉得,大家现在應该都很擔心梅因庫恩离开枫丹后的经历, 就播放了,只是这样而已。” “……没有要向我陈述的案情吗。” “没有哦, 要撤回的倒是有很多。” 温和的,小小的微笑在納西妲脸上绽放,是和年幼的外表极不相称的慈爱。 “以智慧之神的名义, 我接納,容许,谅解了梅因庫恩在须彌所施行的义与不义。” “所以公正的审判官啊,暂且放下职责, 松一松被律法紧绷的神经,只管看看那个背乡的孩子, 是怎样度过没有你们陪伴的日子的,好吗?” 啊……原来是可以放松的剧目。 芙宁娜在神明与龙的光辉中,悄悄放松了肩膀。 她累极了, 倦极了,却也忍不住为纳西妲口所出的一切话高兴。 真好啊,梅因库恩。 你仍被爱着呢。 * “要去戾王的家里看看?认真的?” 賽诺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卡維。 “当然认真。”卡維挠挠头,“唉,我实在是有些擔心咪喵,原因你也知道,戾王他看起来自己也养不好……” “怎么能养好狗呢?也是,你说得对。” 小賽诺长歎一声,转身拿起枪杆,“走吧。” “为什么拿武器啊你!我们又不是去刺杀!” “当然是为了保护自己,你也知道,须彌还有许多想杀死僭主的反对派,前两天还在他遛狗时往路上扔炸药呢。” 賽诺一边走一边解释,“就算是不防反对派,也得防防戾王突然发疯吧,毕竟我们要去得可是……” 须弥暴君的‘寝宫’,被加盖在智慧宫上方,纳西妲曾经安排的护卫和侍女都被逐一赶走,现在神秘地如同野兽的巢穴,已经成为人不能踏足之地。 “与其说不能,不如说不敢吧。” 卡维踏入电梯,异常顺畅地看着机关向上运行。 “不是有那个传说吗?戾王会把自己看不爽的人藏在寝宫里折磨,折磨够了就杀掉……” “不太可能。” 賽诺理智分析。 “他做坏事时可从不背着人,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才好呢。” “是啊,而且他不做坏事时还怕人,怎么想也做不出来把人留在家里折磨自己的操作啊。” 卡维也对谣言歎息,一路毫无阻拦地来到最高层,依照建筑师的经驗在众多房门后找到了个可能是卧室的。 “应该是在门后吧?咪喵和僭主。” “他俩可能不会住在一起?”赛诺耸耸肩,“狗和猫相性可是很差的,容易打架。” “不要真把他当猫啊喂……戾王!是我!” 卡维无奈地摇头,上前敲王的卧室门,那门的木材昂贵,却留有不少赶工的痕迹,乍一看,倒有一种粗犷的华丽。 “没人应?不在?” “不可能,他不在遛狗,又不在打人,那么就肯定在这里藏着躲人。” 赛诺上前一脚直接踹开门板,“犹豫什么,大不了就被吓唬一顿!戾王,我来找你的……!?” 小赛诺一开门,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后退几步,原因无他,这眼前的哪是一国之主该有的寝室啊?连正常人的都比不上! “……” 梅因库恩坐在一张曾经很像床的的海绵垫子上,遠遠地向二人抖了抖耳朵,算是问好。 “戾、戾王?”卡维震惊地看着满屋废墟,“须弥的国库已经亏空成这样了?!” “?” 梅因库恩没听明白,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他就坐在那里,平静地将手边还算完整的枕头向前抛出。 “wer!” 一条棕白的影子立刻从床底窜出咬住,左右甩脖撕咬令其中的鹅毛散落一地,覆盖在碎木与墙皮上。 赛诺:“……” 卡维:“……?!” “汪!汪!” 狗成功撕碎了枕头,兴奋地一直叫,梅因库恩也就微微弯了眉眼,随手拿来了…… “等等!” 不管拿来了什么都被卡维大声吓住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满屋破烂,桌椅摆设无一完全,就连那滚在地上都夜泊石珠上都嵌着些许咬痕——“你们在做什么啊!!!” “?!” 梅因库恩浑身一震,手里的靠垫掉在地上,又被咪喵捡走啃咬,“……玩?” “玩?” 赛诺震惊地重复一声,“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主动讓狗拆家的人。” “wer!” “我的天啊,好好的家具。” 卡维心疼地推开狗头,捡起破碎的靠垫,“你拿什么和它玩不好,这些都不便宜吧?珍贵的东西要好好保护……” “…嗯。” “答应的这么快,你真的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嗯,珍贵的东西。 梅因库恩在一片狼藉中伸手,缓缓指向罪魁祸首。 是咪喵。 “……原来你是很宠小动物的类型?” 不。 梅因库恩摇摇头,伸手比了一个数字六。 实驗犬只能活六个月了。 那么,就讓它随心所欲吧,家具什么的,没有它开心重要。 他比完这个数字,就小心翼翼地伸出指甲,钩下卡维手里的靠枕让狗叼去。 玩去吧,咪喵。 “他不是喜歡狗。” 歌剧院的观众们叹出一条众所周知的事实。 “他只是试图通过那条实驗犬弥补些什么……” 是什么呢……是那些饱受痛苦的伙伴们吗,还是那个除了痛苦什么也不能带去的自己呢。 许多执念透过纵容投射在现实中,只是当时,还很少有人能够察觉。 “就算是这样,也不能……” 卡维头疼地看着周围的殘破景象,见鬼,连墙皮都被啃开了,这狗活力也过于充沛了吧。 “这晚上该怎么睡?不如你到我家……” “我们出去野营吧。” 赛诺忽然走进来,摸了摸对他疯狂摆尾的狗。 “wer?” “扎三个帐篷,我们一人一顶,咪喵跟着戾王,顺便问一下艾尔海森,问问他要不要去。” 野营……? 陌生的词汇,还有人跟着,梅因库恩下意识地想拒绝。 “咪喵应该没经历过野营吧,狗一般都挺喜欢这个活动的。”但赛诺抓住了他的要害,孩子对同伴眨眼暗示,“对不对,卡维?” “啊…对!” 卡维天生的敏感突然开始向他预警,赛诺突然严肃的脸色让他不由得重新扫视周围的狼藉。 “走吧,戾王,出去玩吧。” “你也好……散散心?” 不曾知晓梅因库恩过去的人类,正凭借着本能试图给出安慰。 而梅因库恩犹疑着,将视线投给将死的实驗犬。 “你想去吗…” “wer!!” 好吧…… 雨林的夜晚并不寂静,虫鸣、遠处的兽吼、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交织成一首自然的交响曲。 实验犬明显没有听过这首曲子,它在雨林里狂奔,几乎是要玩疯了。 赛诺小心地瞥了一眼梅因库恩跟着狗越走越远的影子,压低声音问艾尔海森。 “他是不是对生物实验有什么阴影?人方面的。” “分析能力不错,是想到他当年对你进行的诡异举动了吗,扒衣服那次。”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赛诺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所以是不是!” “基本可以确定。” 篝火噼啪作响,艾尔海森抬头遥望梅因库恩,翠绿的眼眸在火光的照耀下竟有了几分暖意。 “难怪他竟纵容咪喵到了不合常理的地步。”卡维先是顿悟,又沉默了一会,最后忽然神情激烈地开口,“艾尔海森!既然如此就不能再刺激他了!把那实验犬——” “把实验犬收回,免得他再次沉溺在死亡的悲伤中吗。”艾尔海森续出他未竟的话语,摇了摇头,“卡维,你太小看他了。” “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和一条注定要死的狗建立越来越深的联系,然后再次承受失去的痛苦,就是对的吗,这难道不是另一种殘忍?” 赛诺看向艾尔海森的眼神里带上不解,他向来承认这位学者的智慧,只是这次,他也倾向于卡维的看法。 “不,现在夺去它反而更是一种残忍。” 艾尔海森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远方,梅因库恩正蹲下身,用指尖挑开实验犬皮毛上的草种,动作轻柔得不像那个能徒手撕裂钢铁的戾王。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是必然的结局,那种绝望已经烙印在他的骨子里,几乎让他麻木……戾王!” “艾尔海森?” “戾王。” 如同要向同伴们证实一般,艾尔海森对着闻声望来的少年人问。 “这里风景很好,咪喵也喜欢,我们以后把它埋在这里行不行。” “艾尔海森?!你突然说这个做什么!”卡维险些扑过去捂他的嘴。 空气仿佛凝固了。虫鸣、风声、篝火的噼啪声,似乎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拉远,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但实验犬是个蠢的,看不懂气氛,它傻乎乎地咧开嘴,用湿热的舌头去舔梅因库恩的黑色指甲,感谢着它精心的照顾。 梅因库恩摸了摸它的脑袋,声音平静到可怕: “嗯。” 一个温顺的单音节。 连点颤抖都没有,却让卡维莫名喉咙发紧。 “咪喵。” 少年僭主揉揉狗的垂耳朵,“今晚,再多玩一会吧,好不好。” “wer!” …… 一人一犬的身影向雨林深处走去。 “你说的对,艾尔海森…现在夺走它只能造成更大的伤害…” 但到底要累计多少次离别,才能他接受得如此顺畅,顺畅到近乎绝望。 “现在我们能做些什么?”赛诺突然问。 “选一处有阳光照射的墓地,或者打个结实的棺材。” 艾尔海森轻叹一声。 “或者拿出调味料,烤肉,我饿了。” 野营过后,梅因库恩对实验犬更好了。 纵容已不足以概括他的行动,溺爱也欠缺力度。 艾尔海森甚至不得不删改了已经写好的维齐尔日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在这对狗过分的优待中诞生。 如果非要在这世界上评个最快乐的生物,那肥了好几圈的咪喵将是最具竞争力的候选人之一。 “wer……” 时间飞逝,在几次和群犬玩耍后,活力充沛的咪喵竟首次露出了疲态。 它蹭蹭为首大白狗的脖子,无精打采地跟梅因库恩回到了乱糟糟的窝。 “你要死了吗,咪喵。” 咪喵不说话,吃了东西后倒头就睡。 “还能吃东西,看来还能活。” 那是梅因库恩养狗的第五个月。 此后的每一天,因为咪喵总是乏力昏睡,梅因库恩干脆就在艾尔海森沉默的视线中搞了台小车,推着它到处走。 小车当然是卡维做的,他总向梅因库恩投来担忧的视线。 但梅因库恩觉得自己没事。 他确定自己能平静地度过与咪喵的最后一日。 事实也真是如此。 “咪喵?” 厨师焦急地摇晃推车,却怎么也无法把那只棕色垂耳的狗晃起来吃饭。 “怎、怎么了这是?!” 因为怕人而躲到角落的梅因库恩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它死了。 …… 和预期的时间一样。 “怎么了?怎么了?” 他听见厨师焦急而持续的呼唤把过往的学子招来,其中夹杂着担忧他许久的卡维和赛诺。 但我真的一点也不难过,这是意料中的失去。 我已经和它做了充足的道别。 “咪喵……” 反而是担忧他的人更难过些,尤其是卡维,看着实验犬久叫不醒,竟悄悄地擦起眼角了。 “这一天还是来了。” 赛诺悲伤地闭目,为实验犬念悼词。 “愿地脉抚平你今生的伤痛……” 我没有什么悼词念给你,咪喵,我不会这个。 梅因库恩安静地藏在角落里,看着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看起来竟然和一场小型葬礼没什么不同。 须弥的葬礼和枫丹的有什么不同呢。 他还没想明白,就看见有一个狐耳狐尾的小孩子挤过来,扒着推车看了会,突然狠狠皱眉。 “啪!!!” !!!? 一声响亮的小巴掌震撼四方,梅因库恩直接弹起,赛诺慌忙揪那孩子的手。 “你干什么啊提纳里!?” 还没等小提纳里解释呢,那狗被扇得浑身肥肉一颤,晕乎乎地支起脖颈来: “wer!!?” …… 瞬间,惊声四起! 没死啊!! “没死啊!!” 梅因库恩按下狂跳的心脏,安抚自己,……也对,最近它还能吃能喝,想必还能再撑些日子…… “没想到它还挺能撑的。”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赛诺赞叹,“不是说只能活六个月吗?这都超十五天了。” “六个月?谁和你说的六个月?” 提纳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狗只是怀了孕,又不是得了绝症,怎么就只能活六个月了?我看它还能活个六七年呢,毕竟——唔!” 艾尔海森忽然不知道从哪里闪现而出,捂了小提纳里的嘴就往后一扔。 “戾王,看啊。” 他起初似乎是想伪装出些咏叹调,只是失败了,最后竟只能平平稳稳地念。 不过好在他是艾尔海森,所以就算是睁眼睛说瞎话也有十分可信度。 “自傲吧,你创造了奇迹了。” …… ……什么? 梅因库恩懵懵地看着他,眼里还含着残余的悲伤。 “是我说的不够明白吗?那我再次解释一遍好了。” “是你,以远超常理的耐心与照拂,赋予了它挣脱命运枷锁的力量。你亲手打破了那个所谓的‘六个月’的诅咒,为它赢得了……漫长而完整的新生。” 满口谎言的维齐尔,他脸上平静,眼里却露出计谋得逞的愉悦光芒。 “所以,至少今日你应当喜悦,我常悲哀的僭主。” ……!!! 第209章 钟离初遇,是谎言亦是…… 失去的很多, 回来的很少,向来如此。 沉默而孤僻的少年人半掩着脸,迟疑地将毛绒绒的头探出墙角。 他兽耳輕立, 是要为听实验犬的心跳,竖瞳微眨,为要看学者冷淡的面容上是否有谎言的痕迹。 “怎么, 不信?有质疑精神是好事, 但最好放在错误的事物上。” 艾爾海森伸手, 一推一拉,直接把小车从目瞪口呆的卡维眼下挟走,顺便大踏步路过若有所思的小赛诺。 “来,戾王,跟我来, 我证实给你看。” 说完,他便疾步向前, 没有等待或邀請的意思,毫不在意般利落潇洒。 梅因庫恩不受控制地離开墙角,穿过人群, 去追逐他的背影。 “砰!” 艾爾海森一掌推开了生论派贤者纳菲斯的办公室大门。 “纳菲斯先生。”他无视了贤者惊愕的表情,将推车里的狗往前一送,语气是公事公办的冷静,“請回答, 这是否是生论派救助的非法实验用犬?” “啊?看编号…是、是的。”纳菲斯被这阵仗吓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回答。 “下一个问题, ”艾爾海森的目光扫过门口那个瑟缩的身影,语气加重,“它余下的寿命还有多久?请诚实作答。” “?你不是知道嗎……啊!戾王!!” 贤者看见艾爾海森身后的少年王者, 立刻闭了嘴,什么话也不敢再多说,哆哆嗦嗦地开始检查。 結果和上次一样。 “很、很健康!非常健康!完全可以作为宠物长期饲养!” 也有一点差别。 “肚子里的胎儿也很稳定…” “停,就到这里。” 艾尔海森把食指抵到嘴前,对恐惧的贤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轉头对站在门口呆立的梅因庫恩再次重复: “看,你创造的奇迹。” 什么奇迹? 纳菲斯心有疑虑,但又不敢问,他心惊胆战地看着那胖狗从自己手里窜出,搖搖晃晃地去舔僭主的手。 祖宗啊!珍惜点你的小命,離他远些吧! 但须弥的僭主一改在他面前暴虐的形象,沉默了会后竟伸出黑色的手爪,堪称温柔地捧住那实验犬的下颚,细看它湿漉漉的黑眼睛。 “wer?” “哎呀,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好消息呢。” 真巧,须弥的神明竟正好路过。 纳西妲微笑着拍拍手,以智慧的名义将一切定论。 “就像将清泉引入干涸的土地,让濒死的花苞重新绽放,这是你帶来的奇迹啊,开心些吧。” “……嗚。” “?” 纳菲斯是真的茫然。 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艾尔海森非要领走这条送都送不出去的实验犬,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又要返回来问那些问过不止一次的体检结果。 他现在更无法理解凶暴的僭主为什么会在纳西妲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后,突然承受不住一般蹲下身子,迅猛地抱住实验犬毛绒绒的脖颈。 “真的?真的?” 依稀有嗚咽声响起,猫耳的少年抬起头来,泪水毫无预兆地决堤。 “我做到的?真的嗎?” “你这孩子。” 纳西妲露出无奈的笑容。 “失去的时候不哭,得到的时候反倒要流泪嗎?” “可是失去的很多,留下来的很少,被我救下来的更少啊!” 一声極凄厉的尖叫,紧跟着就是極用力的哭泣,无数岁月积累的绝望把实验犬吓了一跳,尾巴疯狂低甩着去舔他划过面具的咸水。 “你骗了他,艾尔海森。” 在那劇烈的哭声外,卡维一把抓住艾尔海森把他帶出房间。 “不止。” 艾尔海森看了眼卡维眼角未干的泪痕。 “那不重要!我大概知道你想对梅因庫恩做什么,安慰,鼓励,积极向上的种子,对吗?但这些建立在谎言上,若是被戳穿……” 卡维情不自禁地开始担忧。 “卡维,他受现实的教训已经够多了。” 年輕的学者摇了摇头,冰冷的翠绿眼里是常人難以察觉的温柔。 “现在来一点童话,又算什么奢侈呢。” …… “嗒。” 艾尔海森轻敲了一下歌劇院座椅的扶手,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冲周围的同伴挑了下眉。 如何? “艾尔海森杀疯了。”提纳里直言道。 “须弥的胜率突然开始疾速加增,远超枫丹,厉害,我要拥护你为养猫大王。”赛诺疯狂赞叹。 “不好!你竟然忍心让以前的我那么難过!我当时真以为咪喵只能活六个月!”卡维强烈抗议。 “……” 艾尔海森敲扶手的手指一顿,他将头轉離卡维的方向,什么也没听见般扫视歌剧院的风景。 “喂!你又无视我!” 歌剧院中,那些质疑的目光几乎已经全部消散,艾尔海森甚至看见莱欧斯利正向自己抚掌,而审判官也在向自己微微点头,好像是在表示谢意。 ……完全是主家的态度。 “真好,真好,你说得不错嘛,智慧的子民。” 神明也来夸他,温迪晃悠悠地摇着脑袋,喝醉了酒一般念诵: “枫丹的律法严明如尺,须弥的智慧织就童话。学者用谎言种下花种,在绝望的废墟发了芽,喵呀~原来紧紧抓住的手心,真的能留住一片晚霞……艾尔海森先生,我这即兴的小诗怎么样?” “不如先把注意力放在影像上。”艾尔海森回以平静的眼神。 “嘿!你这自由的人!” 热情得了冷淡的答复,巴巴托斯倒也不恼,悠然地看着猫耳的少年在温柔的陪伴下最终缓缓地擦干了眼泪,强忍颤抖地堵住困惑的纳菲斯。 “我该怎样,才能,更好地,照顾咪喵?” “我写个单子给您吧……” 纳菲斯只觉得今日贤王说话时有点卡顿,不觉得有什么异样,也不清楚为什么纳西妲为什么背着王和艾尔海森悄悄击了下掌。 钟離看着影像感叹,“进步很大呀,不过也对,他口舌的苦楚本就源自心灵的伤害。” “所以如果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关爱,未尝不可让梅因庫恩恢复‘正常’。” 莱欧斯利得出一个令人欢欣的结论,开始迫不及待地畅想未来。 “在海底养狗有些残忍了,不过现在梅洛彼得堡早已刺破水面,如果把顶層装修成室外花园……” 纳西妲听见,含笑加快影像。 “嘶哈……” “wer!”“wer!”“wer!”“wer!”“wer!” 一群大小垂耳的驴叫包围下,梅因库恩有气无力地哈气,他对着狗哈了一会,忽然两眼一翻,径直倒在了废墟里。 “戾王!?” 黑着眼圈喂小狗的提纳里大惊,扑上去猛晃他肩膀。 “你不要死啊戾王!!” “……” 莱欧斯利瞬间闭嘴,开始思考一層梅洛彼得堡够不够它们拆。 “不必多虑了。” 提纳里看着影像痛苦地嗚咽一声。 “那狗的本源是猎犬,根本就不适合在城镇里养,我的第一个课题就是训练那些小狗成为合格的巡林犬……” 他越讲越悲痛,不知道想起了多少痛苦的回忆,最后竟猛地站起来,猛薅艾尔海森头顶聪明毛。 “坏事做尽!你就不能换个普通的犬种给贤王养吗???” “你方才还在夸我,真善变。” 影像再次加速。 歌剧院的观众们注意到梅因库恩所处的地点产生了变化。 “这个土壤的颜色……难道是!?”学识渊博者惊呼,“层岩巨渊?!” 少年梅因库恩揉着眼睛,极其困倦地把元素结晶投向地脈。 “看,我……咳、本仙没推测错吧!” 若陀龙王立刻向那维莱特眨眼,“这小辈照拂地脈有功,快快撤去罪状!” “如此一来,除枫丹外,四国便已去两国。” 而梅因库恩在蒙德稻妻的罪行又明显较轻,那维莱特不由得松了口气。 “就这样让审判顺顺利利地结束吧,不再有恐惧和哀嚎……”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看见记忆中的梅因库恩忽然猛地压下耳朵,异常警惕地看向前方。 “层岩巨渊荒山野岭的,难道还能碰见人不成?”刚有人发出疑问,就看见记忆渐渐清晰,赭红如丹砂一般的岩崖间,缓缓走来一道玄棕人影。 是钟离。 他感知到地脉变动,特来层岩巨渊查询。 一路上,他都在分析思考这个二次帮助璃月的神秘人会是什么模样,又抱有何种目的。 是的,目的,被误认为夜叉的兽耳少年虽然在无妄坡出手帮助了往生堂的七十六代传人,这值得感念,但却并不能因此假定他的无害。 地脉乃是一国之根基,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于是怀着警惕与感谢,摩拉克斯谨慎又不失友善地降到梅因库恩面前。 “日安,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友。” 他在一个离梅因库恩不远不近的距离站住,目光平和地问好。 “我循地脉之……?请问,你为何要后退。” 梅因库恩不回答,只是背着耳朵猛猛后退一大步,脊背微弓。 “……我并无恶意。” 从困惑中回神,钟离略微思考后,选择向他摊开手掌后前进。 “也没带武器,请你……?” 梅因库恩看都不看,弓着背直接猛退,狠退,迅速退,半句话的功夫就退出了一里,拉开距离后抖了下耳朵,转头就走。 “……” 对方不想交流的态度,钟离全都感受到了。 但摩拉克斯能让他如愿吗?必不能,事关璃月地脉。 所以他直接缩地成寸,下一秒就轻拍了猫的肩膀。 “我只是想和你谈论……” !!?好快!! 摩拉克斯清晰地感受到掌下肌肉一绷,银灰色的影子疾驰而逃。 “……好快。” 没有不追的道理,摩拉克斯施展神力,轻松追上梅因库恩的背影。 “阁下为何如此步履匆匆?” 千年未变的沉稳声音中带上困惑。 “莫不知只有做贼心虚者,才惮于见人容颜吗?请你停下脚步,我定以礼……” !!!! 那少年人却把瞳孔一缩,身形猛转,一个极其刁钻的急转弯将他甩到身后,迅疾遁逃。 “……” 摩拉克斯活了几千年还没见过如此莫名其妙的强者,是,强者,奔跑跳跃之间,这个少年人泄露的气息分明不弱于魔神,可却连一声普通的问候也吝啬,活像条河岸边闻声即走的游鱼。 本着对无妄坡事件的感谢,摩拉克斯又尝试十几次劝他停下脚步,只是次次都被狠绝地甩开。 ……没办法了。 在第十九次追上梅因库恩后,摩拉克斯极其无奈地伸手,虎口牢牢地圈住对方的小臂。 “阁下,我真的只是……” “呜——” 他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全,就听见少年人可爱的面具下发出了一声遮不住的悲鸣。 “呜、呜!” 他浑身战栗着拼命蹬腿踹地,身子后仰,奋力想要挣开钟离铁石般坚硬的手掌。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人甩不掉啊!棕色大蟑螂!! “阁下,你——” 摩拉克斯惊觉不对,晚了,他已对上一双含泪的竖瞳。 “呜啊啊啊——!!” …… “嗯,嗯。” 温迪煞有介事地摸摸下巴,对钟离露出促狭的笑容。 “所以,其实你第一次见面就把他生生吓哭了,棕色大蟑螂?” 第210章 正经长辈,摩拉克斯杀…… 等等?!他刚才把帝君比成什么了?? “不、不敬——” 魈本能地想斥一声不敬仙师, 可下一秒就看见记憶中的鐘离下意识地松手,挣扎的貓没收住力一头仰摔在地上。 “嗚、嗚喵——” 他疼的抱住脑袋,在瞳孔地震的鐘离面前滚了两圈, 爬起来嗷嗷哭着窜走了。 俨然一副被嚇狠了的模样。 魈心一跳,不自觉地把声音放缓,“不、不知者无罪……” 溫迪指着记憶中的鐘离欲言又止地呆立在原地, 想追又不敢追的样子嘻嘻笑: “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件事?不是说你和梅因庫恩的关系很好嗎?棕色大……” “还好, 论程度, 怎么也比不过你和他的初遇。”鐘离淡然自若地反击。“还有给别人灌酒的习惯嗎,最受欢迎的神明?” “……我錯了。” 溫迪立刻闭嘴,蔫下来不敢再多说一句。 若陀看神明拌嘴忍不住笑起来,也跟着调侃,“哈哈哈!你攻击性真是不减当年啊, 恐怖性也是!棕色大……” 他和梅因庫恩的关系向来平稳,也没闹出过什么乱子, 不怕老朋友翻旧账。 “……嗯。” 谁料那端庄的神明盯着他思考了一会后,突然一反常態地微敛眉目,令半掩的黄金瞳中流露出一点落寞来: “你以为我这么急切地留他, 都是为了谁?那层岩巨渊……唉,算了,不说也罢。” 他适时地止住话头,好像是被伤了心般叹息, 若陀龍王当然知道他是装的,但—— “……我也錯了!!我闭嘴!” ——但这谁顶得住!那可是摩拉克斯啊!荒地生星的摩拉克斯! “你知错了便好。” 钟离瞬间正常, 微笑着抬手摸摸他几乎要低进地里的龍头。 “老朋友,你之前想叫我什么?” “棕色大好人,呜呜…” “善。” 眼看着着帝君兵不血刃地拿下一神一龙, 甘雨沉默了片刻,忽然伸手捂她老师留云借风刚张开的嘴。 “本仙倒觉得棕色大蟑螂这个绰号……甘雨?!唔唔——” “对不起真君!但这都是为您好!” “甘雨秀外慧中,深明大义。” 钟离赞叹一句,说实在的,他其实并不恼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绰号,只是享受和朋友们玩闹的时光。 魈见他在笑,紧绷的身体就放松下来,开始将话題努力从绰号上移开,“所以说,钟离大人和梅因庫恩的相遇并不美好。” 少年梅因庫恩被嚇得一路狂奔回须弥,抱住草神就开始哭诉他刚刚遇见的恐怖人类,纳西妲慈爱地摸他貓头,熟练地輕哄。 “那你们的关系是如何变好的呢?毕竟他现在看起来……”魈一言难尽地看着梅因库恩炸毛的短尾巴。 “好像再也不敢去层岩巨渊了。” “确实,自那日后,层岩巨渊许久未见他的踪影。” 钟离也疑惑。 “我也以为,那次不愉快的初遇将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所以,是什么让他鼓起勇气的呢。” 年輕的艾尔海森看了一眼叼着绳子跑出去自己遛自己的狗,又看看宅在智慧宫里自闭的梅因库恩。 显而易见,他的精神状態只能算是好了一点,现在依旧有崩溃的风險。 “为了须弥。” 为国为民的艾尔海森立刻抓住梅因库恩,在他惊恐的视线里虚弱地咳了几声。 “一种碰不到仙人头发就必死的病。” …… “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魈捂着头理智分析,“很拙劣的骗术,就算是小孩子也不会信的。” “戾王。” 艾尔海森躺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抽了抽手脚。 “救我。” …… 简单的两个字,却立刻让梅因库恩的眼神变得复杂难言……惊吓,恐惧,绝望,许多不妙的回忆被学者强行翻出。 魈忽然有了不妙的预感,“等等……不是吧?” “要死。” 那学者甚至都没说什么精妙的谎言,只是放空瞳孔躺在地上。 “救命。” 可梅因库恩却像受不住一般跳起来,尖叫一声就往层岩巨渊的方向窜。 他战栗着跑过城市与人群,丛林与河流,奔向自己原本避之不及的禁区。 热闹的港口中,钟离若有所觉,遠遠地眺望天边。 “嘶、嘶哈……”银灰的影子迟疑地在边界试探。 不能去!会被抓住的!很强大很恐怖的人! “是他?” 钟离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欲走。 “钟离先生?不听戏了?”有凡人困惑。 “有比听戏更重要的急事,我急着去……” 一抹无奈的笑容在神明的嘴边绽放,带着长者的包容。 “去道歉,不小心吓到了一个胆小的孩子。” “被你吓到?天,钟离先生温文尔雅的人,那孩子到底得有多胆小……” 怎么办?如果那个家伙不是纳西妲猜的仙人,是真的人类,那我不就完了嗎? “是我没有摸清楚他的性格,见面时唐突了些。” 可是艾尔海森、假如他说的是真的……不要! 惊惶与宽和,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分别从璃月港和须弥城出发,在朱红的岩崖上汇聚。 “小友。” 钟离只来得及打了一声招呼,就被梅因库恩浑身颤抖着喝止。 “别过来!!!” “好,我不过去。” 那至尊至贵的摩拉克斯就真点头停下脚步,远远地看他慌乱的眼睛。 “你这次来,是为找我的嗎。” “我、你——” 梅因库恩想拿出王者的仪态,冷酷地质问对方的身份,却做不到,那种怎么跑也无法逃掉的恐惧感几乎要把他的心神摄住了。 想跑,但是艾尔海森…可是想跑啊! “呜——” 连一秒钟也没有撑住,他自己在那至古的岩神面前吓到嚎啕大哭。 “你是仙人吗?你是仙人吗?!” 他一边哭一边问,绝望随着泪水一齐涌出。 “啊…这次我甚至还没有碰到你。” 在这六千年的时光里,摩拉克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胆怯爱哭的孩子。 小小的夜叉,会倔强地把苦痛和泪水一同咽进肚里,年幼的麒麟,在鹤仙的照顾下总面带羞涩的微笑。 从来没有一个,看起来如此无助,从来没有一个,看起来如此……煎熬。 无关利益与地脉,摩拉克斯心生恻隐,他手掌向头上一抹,似鹿的金玉角在人的头顶显现。 “是仙人哦。” 顶着那瑰丽的龙角,摩拉克斯伸手輕点自己的耳朵,温和地问那兽耳的少年。 “你也是吗?” …… “我……大概不是吧。” 真神奇,那少年的哭声几乎立时就息了,竖瞳含泪地看过来,恍惚又惊奇的模样。 “我可能是个妖怪…” “妖怪啊,我有一个晚輩交过些妖怪朋友,你听过叫八重的狐妖吗?” “没、没有……” 除了神明和美露莘外,仙人是梅因库恩接触的第三个高智慧非人物种。 也是,与他看起来最相近的物种。 “我没接触过这些…” 他傻愣愣地盯着钟离头上的龙角,好像完全没反应过来似的。 怎么还真是个仙人? “嗯……” 摩拉克斯看着他瞬间放松的神态,在心中推测他的心结所在。 因为异族的身份被人类排挤过?还是更严重些的伤害? 唉,不管是哪种可能性,他现在都是个未成熟的孩子。 还是个做好事的孩子,不能放着不管。 “所以,你想摸摸我的角吗。” “……诶?” “不想吗。” 摩拉克斯轻轻地摇头上的饵,诱哄不远处的小猫。 “我看你一直在盯着它。” “……” 这招十分有效,猫很少能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的。 尤其是在四围好像没有危險的情况下。 “我的爪子很尖,会伤到你的。” 依旧还有一点疑虑。 “伤到一位仙人吗?” 疑虑很快消散。 在把梅因库恩的爪子骗过来之时,摩拉克斯也弯下腰,悄悄用神力探查这个兽耳少年人的身体。 血脉混杂,不像妖怪,但也不似人类,能量也浑浊,这很危险。 “你的父亲是谁呢。” 他忧心地问那试探着摸他角的少年人。 “我不知道。” “你的母亲呢。” “我不知道。” 还是头一次有人问梅因库恩这个,他努力地回想了一下。 “我记得她渐渐冰冷的皮肤。” 那就是死了。 …… “等等,这些问題……”卡维睁大双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怎么了?”提纳里不解,“都是些寻常的问題,没什么不妥。” “问题就是太过寻常了!这些普通的问题,我们好像……从来没问过?!” “确实是这样。” 赛诺回忆了一下。 “但梅因库恩严格来说算是我们的上司,谁会主动去问上司的父母呢,还是个上任时极凶残的上司。” “纳西妲大人好像问过?还是说那些情报是她自己调查来的……等等?” 提纳里是第二个发现不对劲的。 “我们无法问出口的问题,那个钟离却……” 轻而易举地问出口了,还得到了贤王的答复?好乖巧? “这样啊。” 礼尚往来,记忆中的钟离也伸手摸了摸梅因库恩的耳朵。 “没有父母的庇护,那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还好吧……” 梅因库恩偏过头,有点羞涩的模样。 不对呀!不对呀!这是我们家的贤王吗? “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卡维拼命思考,视线掠过同样不可思议的观众和那维莱特等人,以及面露怀念的……莱欧斯利?! 卡维瞬间就意识到了问题出现在了哪里。 是长輩与引领者。 梅因库恩只在六岁之前经历过正常的教导,负责人是少年莱欧斯利,他过于年轻的兄长,常常被梅因反过来担忧,算不上真正的长辈。 其次……是公正的龙王,梅因库恩爱他,但也惧他,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都在以猫形态与其相处,算不上完整的引领者。 纳西妲,她虽然在梅因库恩的成长过程中提供了大量指引,但过于糟糕的初遇和幼小的身形总让梅因库恩生出愧疚和保护欲来。 唯有钟离!唯有钟离! 这个仙人,先是在种族上加满了好感度,又兼并强大的实力和温和的性格—— “我、我要你一根头发!” “是为什么呢。” “救、救人……” 梅因库恩还记挂着艾尔海森。 “我可没听说过仙人的头发还有这种功能。”钟离无奈地摇摇头,但也没拒绝,他背手向脑后一顺,指尖绕上一根长长的棕发。 “谢谢…” 梅因库恩生疏地道谢,伸手要去接。 “稍等。” 摩拉克斯却没将头发直接递给他,他随便捏捏手指,各色的岩珠就从中生出,石头的神明有双灵巧的手,不一会功夫,一条以仙发为蕊的精致手串就成型了。 “收下吧,这是见面礼,算是你我初次相遇的纪念。” “可是,可是这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梅因库恩迟疑地提醒,不肯接。 “忘了它吧,那太糟糕了。” 钟离温柔又不失强硬地牵过梅因库恩的手爪,将手串戴在上面。 “我希望我在你心中,留下的都是些美好的记忆。” …… 现实中的钟离也轻敲了一下扶手,学着艾尔海森的姿势问: “如何?” “钟、钟离大人杀疯了!” 魈立刻学着夸。 210-220 第211章 身世初现,不曾谋面的…… “?” 须弥方目瞪口呆地看向鐘离。 “总感觉, 刚才我国的胜率突然大幅下降了……”赛诺喃喃。 “看你做的好事!” 卡維更是直接狂戳艾尔海森胸口。 “一个強而有力的竞争对手!贤王还超愛!” “……” 说真的,艾尔海森当年只是想把梅因庫恩赶出去交个非人朋友,怎么都比被吓到哆哆嗦嗦藏在屋里要強。 谁知道梅因庫恩突然手气爆棚, 一发就抽出了岩王帝君。 这朋友是很好,给贤王带来了许多指引,但问题就是太好了…… “怎么一直看着我, 艾尔海森先生?” 鐘离敏锐地察觉到学者的視线。 “王或晚辈, 璃月应該都不缺。” 艾尔海森直言试探。 钟离微微一笑, 轻抚旁邊魈鸟的肩膀,“好孩子总是不嫌多的。” ……不妙。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将視线转回影像上,在那里,梅因庫恩与钟离迅速地熟络起来。 “害怕人类?又不得不和人类相处……哈哈哈,小恩先生, 你的恐惧并不纯粹。” “逃避并不能战胜恐惧,来, 拿着,璃月最高峰的清心意味着超脱与宁静,去把它送给你觉得最合适的人吧。” 艾尔海森瞬间就回想到了某朵被夹在书中的干花。 …真不知道这结果对须弥是利多一些还是弊多一些。 “艾尔海森并不是很喜欢花, 但他还是有好好保存了那朵清心,钟离,我感觉很开心,那是正常的嗎。” “与朋友间的日常, 总是这样自然而快乐的。” “……我不确定和他是不是朋友,我对他的国家做了很糟糕的事, 我是坏蛋。” “那他又何必要保存坏蛋的花呢?” “……呀。” 突然被点明的梅因庫恩眼睛亮了一亮,他有个小貓脑袋,愚钝总令他的思維走进死胡同, 非得有个人来点拨不可。 『……』 记忆中没有显示出强烈的心声,观众们都无法得知这个一度失去过很多朋友的少年人心中在想什么。 他们只能看见时光慢慢流逝,在一个平凡的日子里,卡維敞开双臂兴奋地旋进智慧宫。 “工程已毕!哈哈哈哈哈!!” 他一眼瞟见正在和艾尔海森学习的梅因,扭腰直接舞到他面前。 “戾王!沙漠里的第一所学校我终于建成了!哈哈哈哈!我要叫它什么?希望?经典是经典,就是有点没新意……” “叫教令院分部,简单明了。”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看着批改完的卷子。 “这就是你们知论派的美学?比直木还死板,到底咱俩谁是文科啊?” “智慧之国的王也不善学习,又何必用刻板印象要求我。”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艾尔海森的心里也应着卡維的抗议开始思考新名字。 “如果能从中体现的团结统一的思想……” 就在这时,一个轻微却清晰的声音响起: “蘭那罗小学。” “挺可愛的,估计也能受学生喜欢,就是沙漠里没有蘭那罗。”卡维笑着反驳,“如果能在名字上感受到新时代的到来……等等,刚才谁提议的兰那罗小学?!” 大建筑师不可思议地低头,却看见素来沉默,非必要不开口的貓貓王者对他抖了下耳朵。 “以后会有的。” “无论是兰那罗,还是希望。” “以后都会有的,青草已在沙中长出。” 他在反驳卡维的言论,并且,给出了充滿希望的愿景。 …… 学者们沉默的时间久了,梅因库恩有点胆怯地在椅子上缩缩肩膀:“不、不对嗎?” “不。” 艾尔海森缓眨一下被瞪得干涩的眼睛。 “你的进步令人惊叹。” “太对了!!就叫兰那罗小学!!天啊!戾王,你……” 短暂的欢呼后,卡维忽然因莫名的感动而微红眼眶,他看着眼神闪烁,但依旧乖乖地坐在那里看自己的少年莫名想哭。 “进步太大了,難道这就是养成系?天啊、天啊!今天简直是双喜临门,戾王,走!我们得去酒馆喝一杯!” 『……饶了我。』 梅因库恩立刻跳下椅子跑了。 就在猫跳下椅子的一瞬间,莱欧斯利忽然注意到,他的裤腿短了一小截。 梅因库恩在长高。 他在成长。 于自己目所不及的国度里。 “……真好。” “如果能就这样保持下去,也不错。” 那是一段过于美好的日子。 深沉的怨憎几乎被浓烈的喜爱所冲淡,淤泥中的陈旧朽虫只能看见那不期的僭主一日日地在阳光下强大,健壮,如同曾经属于他们的须弥国一样。 我们恨你…… “我们爱你呀!” 白肤与黑肤的孩子手牵着手,如同不曾有过千年的隔阂,防沙的壁垒被猫耳的王单手推倒,一眼望去皆是无尽的绿原。 又有金角的男子被棕发的仙人领来,神赐的双目中尽是恍惚。 “摩……钟离,你养的这个小猫儿,真是颇有几分本事。” 緊窄的面具邊缘渗出血痕,緊随其后的却是万民的馈赠。 一顶斑驳的冠冕。 一顶意义非凡的冠冕。 “所以,梅因库恩没被骗,他知道自己头上顶着许多假货?” 芙宁娜脸上忽然泛起红晕,她想起自己在庭审前将须弥人怒斥为骗子的言论。 “你们这些人表达认可的方式,非要如此曲折浪漫嗎?梅因库恩他竟然也全盘接受…真不知該说你们什么好……” 暗藏喜悦的抱怨声中,也有着常人難明的苦涩。 啊呀,明明我之前是抱着保护梅因库恩的心态来的,怎么现在再看,什么也不配合的神明反而更像是反派了? 唉,唉,虽然知道梅因库恩不会怪我,但是这心里,还是多少会有些落寞啊。 明明关系最好的,应该是我和他才对……! 遗憾突然被紧绷代替,芙宁娜猛地站起,不可置信地看向几乎被马赛克糊滿的影像。 如同花开极盛后便是败落,绿发的女孩和惊恐的提納里面前,梅因库恩再次大开杀戒。 但血淋淋的现场竟首次落了下乘,真正夺过观众们全部注意力的是—— “梅因库恩是具天生的尸体,是爱和期待赋予了他生命的颜色。” “荒谬!!” 那维莱特直接以杖触地,积怒薄发。 “你们先以无法證实的言论否认了梅因库恩的生命自主性,现在又要直接否认他的生命嗎?!” 他伸手,狠狠捏了一把昏睡青年的脸颊。 “是热的!” “反应好激烈啊!” 提出观点的提納里被迫直面了龙王的怒视,吓得尾巴都炸开。 “没办法。”赛诺把他挡在身后,“这与之前‘他依据他人愿望行事’的推测性质完全不同,谁也不愿意自己的朋友亲人被说成是死的,是尸体。” “不要说这么诡异的话。” 就连那向来好脾气的莱欧斯利公爵也微微冷下了颜面。 “我将他亲手养大,还能不知道他是活人还是死人吗?” 他紧紧地抓住梅因库恩完整的那只手臂,感受着血液在被压迫的皮肤下流动。 活的。 “魔神残渣的呓语如何能当真?就连那名唤柯莱的女孩也明显未到能为自己的言论负责的年纪。” “不要怕。” 或激烈或坚定的反驳都得了神明怜爱的眼神,納西妲温和地看向被告席。 “我们正是为了解决问题而来。” “不,你根本不明白,赋予生命和修复残肢根本就是两个概念。” 那维莱特调整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可注视炼金法阵的眼神却情不自禁地开始动摇。 “我以为,他将经历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修复仪式,结果却是要从虚无缥缈的创生先开始……” 梅因库恩还能醒来吗? 梅因库恩还能健康吗? 那维莱特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随这些疑问加快。 “拿出證据,否则本庭不接受梅因库恩生来就是尸体这一观点!” “我理解的,害怕总是与抗拒同行,你们只是讨厌失去的未来。” 就在这时,法庭的侧门被推开,打破了这僵持紧绷的气氛,纳西妲闻声望去。 “呀,迪希雅,赛索斯,还有雷蒙多先生,你们终于来啦。” “这一路上可不容易!”迪希雅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先是去鸣神大社调查,又去枫丹科学院提交材料,得了结果后又一路狂奔到这,唉!真是半刻也不得歇!” “难道不是你太激动的缘故吗?”赛索斯睁着他的绿眼睛拆台,“明明途中有不少可以小憩的间歇呀。” “嘿,你这小子——” “安静!”那维莱特抬手止住他们的吵闹。 “纳西妲女士,这迟来的二位證人又奉了你的什么指示?” “他们带来了证据,审判官。” 纳西妲的嘴角露出点点悲悯。 “我们都不想看见,却又切实存在的真实证据。” “……不如,就先让我来说吧。” 枫丹科学家雷蒙多对着满场观众,痛苦地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会有这种事?生物学不存在了…” 他一边喃喃,一边有气无力地走上台前,科学家的左边,迪希雅皱着眉向人群展示一截带掌的小臂骨,右边,赛索斯从盒子里捏出一颗明显是小动物的陈旧头骨。 “那手臂……!猞猁是不是断了一只手??” 众多的视线开始向沉睡的梅因库恩聚集,而雷蒙多,也恰在此时绝望地低吟一声。 “经枫丹科学院证实,样品A与样品B……系父子关系,此结论千真万确,无可辩驳。” …… …啊? 什么玩意? 满场沉默。 “为什么沉默,难道是怀疑?”雷电影眉头一皱,挺身而出,“我可以证明那半截手臂属于梅因库恩……” “闭嘴吧祖宗!”狐狸拼命将她按回座位。 “父子。” 莱欧斯利沉默地注视了会那还不够他半个拳头大的小猫头骨。 虽然知道梅因库恩的一半血脉不是人类… “倒也不是很想这个时候看见叔叔……我是该叫叔叔吗?” “好的,我们现在、都已经看过梅因库恩父亲的…遗骸了。”那维莱特难得结巴一次,他也是头一回见识到这种场面。 “请问,你要借此证实什么呢?” “赛索斯,把盒子给我。” 轻脆的细骨,零散地散落在盒底,其中夹杂着镇邪的符纸,最完整的只有头颅。 纳西妲将它捧在手心,再次沟通地脉,更古更远的影像被强行召来。 “我要证实梅因库恩的无奈,化猫的无奈,一朵被迫生出的黑暗之花。” “还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梅因库恩为什么会拒绝坏愿望吗?答案都在这里呀。”—— 作者有话说:下章是梅因父母的故事 第212章 父母往事,处处诡异矛…… “化貓吗……其实已经大概知道这是一种可悲的妖怪了。” 观众们或多或少在须弥的过往中看到了些分析。 “不过确实也没什么实感。” 愿望啊, 情绪啊,爱恨啊,都是些看不见摸不到的东西。 “既然如此, 那就讓我们看看吧,这异国的妖怪凭什么令神明动容?” 那维萊特看看梅因库恩被捏红的脸颊,最終点头許可, “为了更彻底的真相。” …… “在哪里!在哪里?!” 记忆开始于一团稚嫩又清脆的童声, 混着散乱的脚步。 “貓貓在哪里?爸爸答应过我可以养一只的!” “美代子小姐!不可以跑!你要端庄的, 慢慢地走,还有,要叫父親,爸爸是平民的叫法,您要永远保持尊贵……” “有什么关系嘛!” 影像終于清晰, 头戴乌帽子,手甩蝙蝠扇, 被打扮得干净又利落的黑发小女孩跳进房间,扑向桌子在的竹篮。 “哇!!!” “哇。” 随着小女孩的惊叫声众人才看清那篮子里依稀有几个毛绒绒的小团子在动。 “是小貓!所以梅因库恩的父親是哪个?” 派蒙立刻瞪大了眼睛去找。 “银灰缅因…银灰缅因……咦?好像没有?真奇怪,難道不在这里?” “…不对, 派蒙,你看那小姑娘的脸!” “脸怎么了?旅行者,她看起来很可爱呀,以后肯定是个大美人……?!有点眼熟?” “小猫~小猫~” 小姑娘高高兴兴地踮脚, 扒着桌沿努力抬头看。 “好多!我就不能都养吗?反正家里也很有钱。” “不行呀,美代子小姐。” 她身后的仆人温柔地拒绝。 “你的肩上背负着整个家族的希望, 不可以把时间太多地花在玩闹上。” “哎,我讨厌这句话。” 小姑娘十分不优雅地耸耸肩,却也像习惯了似的没有反驳, 只是将小手插进毛团团里,捧出了个颜色橘黄的。 “喵……” “我要这个!” 她兴奋地将橘猫崽贴上脸颊,“小太陽,它的名字是小太陽!” “喵?” 女孩的笑脸和小猫的懵懂姿态在影像中展示,歌剧院里瞬间吵嚷开来: “这、这也不是缅因啊!或者说这小橘不是他父親??” “不,这绝对是他的父親。” 萊欧斯利的额角渗出不明显的冷汗。 “你拿什么确定?影像中的猫可不能跳出来自证!” “因为……” 萊欧斯利的视线落在那女孩的脸上,从她的额眉,鼻梁,脸颊,嘴唇上一一扫过,错不了,虽然可能是因为性别和气质的原因略有差别,但…… “太像了。” 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这一点,希格雯一边看梅因库恩一边与影像中的孩童对比。 “肌肉的走势几乎一样,難道是母子?” “如果真是母子,那么橘猫就极有可能真是他的父亲。” 那维莱特喃喃地看见篮子里的其他猫崽被仆人囫囵提走,房子里只留下女孩和她刚选定的宠物。 没有第二只猫了。 那么,为什么梅因库恩会是缅因呢。 那维莱特看见莱欧斯利额角渗出的冷汗,最终还是把这个问题咽了回去。 … “小太陽,你好,我是美代子,最优秀最棒最好的美代子,你要记住哦。” 那小橘猫看不出一点妖怪的影子,连奶盆放在眼前都不会喝,非要讓美代子用手指把它的小脑袋輕点进奶盆里才学会舔。 “呀,真脏。” 嫌弃地擦掉糊了小猫滿脸的奶浆,女孩想了想,最后竟把它从窝里捧起,輕輕揣进狩衣的袖子里。 千织挽起手臂,“乌帽子,狩衣,蝙蝠扇,这一套可真是经典。” “是什么?”不算熟悉稻妻文化的夏沃蕾问。 “陰陽師,没听过?没听过也正常,就算是在稻妻他们也快绝迹了,不过还有些術法流传在海乱鬼手中。” “那岂不是很糟糕?” “还好吧,听绫华说海乱鬼也要绝迹了。” 二人正谈论间,那个小女孩也一蹦一蹦地跳出养猫的房间,小手揣着袖子,眼睛笑眯眯。 “美代子小姐,美代子小姐。” 一路上不断地有仆人轻声提醒她。 “不可以这么走路,要端庄,要优雅。” “可是我高兴嘛!” 嘟了下嘴,不太情愿,但女孩也乖乖地放缓了脚步,优雅地一点点挪到门前。 “爸爸!我来……咳,学生来上課啦。” 房间里的中年男子皱緊眉头,“不要加‘啦’,美代子,还有,这个时候要叫我老師。” 卡维迟疑了一下,“稻妻的学術家庭好诡异?” “是,老师。” 但美代子明显已经习惯,她乖乖地跪坐在榻榻米上,手里攥着鼓囊囊的袖子,眼睛不住地转,很緊张的模样。 “不过看来不管哪里的孩子上課时都喜欢开小差。”赛诺微笑着看她把手偷偷伸进袖子里撸猫,“就像我,也偷偷把提纳里带到教室去过。” “……我只是去蹭课,不要说的那么奇怪好吗?” “美代子。” 中年男子有着古板的面容,问话也严肃。 “重复上节课重点。” “是。” 小姑娘面上正经地微鞠躬,桌下却轻轻地把小猫放出,双手捧着摇篮一样轻晃。 “陰阳術,原创于我们惟神家族,由五百年前的先祖晴之介发扬光大……那个,封印了大妖狸,还创造了阴阳寮,总之就是非常厉害,只是战后落魄了,嘿嘿。” 中年男子不太滿意地点了下头,但还是放过了她,“你没有说最重要的一点。” “是!”女孩立刻摆出严肃的眼神,“我惟神美代子,作为惟神晴之介的直系血脉,阴阳术正统传人,有责任让家族再次伟大,振兴家族!” “很棒。” 她的老师终于露出了一抹不明显的笑容,他叮嘱道。 “美代子,你是我们家族五百年来最有天赋的孩子,一定要承担起责任来。” “……” 女孩没有说话,桌下的小猫却不滿地叼了她,叫她继续摇。 “嗯,这不難。” 她一手揪住猫尾巴,空出一只手来潦草地折了下眼前的符纸,折成小纸人的模样,呼,一吹,小纸人飞起来,活灵活现地对她父亲摆手。 “阴阳术,简单,我不会比先祖差的。” “就是这样!美代子,真难以想象——” 她的父亲终于大笑起来,“年幼的你现在已经超越我了!” 在那喜悦的笑声中,小女孩不声不响地捏住小猫拍来的爪子。 “好无聊哦……” “阴阳术?原创?”留云将眼镜擦了又擦,忽然大怒,“胡说八道!本仙看得清楚,那分明源自璃月的仙法,帝君亲授!” “許是传承中出了些遗漏。” 甘雨还记得五百年前的那个稻妻人,他求学时满身的绝望与悲哀。 “惟神晴之介是个为国为民的好人,应該不会在后辈们面前隐瞒事实标榜自己啊……” 但不管怎么说,目前的美代子都对父亲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 “尊贵,复兴,责任……唉。” 好重的担子啊……还必须要做到。 “喵~” 小太阳在叫,是饿了吗。 ……等等!? 晚了,她老师已经一把将小橘猫从桌下掏出,额头迸出青筋: “玩物丧志!美代子!真不应該把这个给你!” “没有!爸爸!” 小姑娘紧张地跳起来去夺。 “我只是想让小太阳陪陪我!爸爸,你知道的,根本就没有人陪我玩,我从早到晚都是在一个人学习,练符咒,好不容易才有个朋友……” “你和一个畜生做朋友?!” 谁料那父亲闻言更是大怒,扬手就把小猫往地上摔。 “有辱家门!!” “爸爸!!!” 观众们吓得尖叫起来,“不是??逆天啊?小孩子犯错打一顿顶天了怎么还杀猫??” 眼看着那小猫即将毙命当场,观众们一个个都纷纷不忍侧目,却好半天也没听到惨叫声响起。 “……?” 一双同样年幼的手伸出,满带尘土与薄茧,却稳稳地接住了被砸下来的小橘猫。 “喵?” “老爷。” 一个穿着仆役服饰的男孩立刻放开它,跪下来对中年男子磕了一个头。 “大小姐……会难过的。” “对、对!” 美代子愣了一下,立刻结巴着跟上,粗糙地试图威胁,“我一难过,就不学习了,不学结界术,不学符箓构解,不学式神契约,不学弓道,不学茶道,不学剑术,不学和歌,不学妖怪书,不学家族史……” 庭院内一片死寂,只有滔滔不绝的课程名在空中回响。 “闭嘴!” 惟神家主喝住了她,以新奇的眼神看了看眼前的仆役: “你是谁?” “回老爷,我是阿竹,没有姓,六岁时被管家买来,已在您庭前日夜洒扫三个年头。” “和我女儿一个年岁,说话有几分条理。” 惟神家主看看女孩满脸紧张的脸,在看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由小猫踩在他背上玩的年幼仆役。 “抬起脸给我看看。” 男孩沉默抬头,露出一双有些凶戾的亮金色眼睛,像野兽一样。 令人不喜。 “过来。” 家主把他唤来,又抡圆手臂,狠狠地甩了他一个巴掌。 啪!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因为我不敬,老爷。” “哼,识相的小子。” 家主终于满意了,摆摆手,“带着猫滚吧,不许再有下次。” “是。” 他恭敬地低头,带着红肿的脸颊退下,却又在最后一刻被随意叫住。 “小子,明天去护卫队报道。” “这么灵活的身手,做下人可惜了。” 男孩立刻转身跪下叩谢。 “谢主赏识……呵。” 风吹走了他不屑的冷笑。 “喵——喵——” 小猫饿的快,在回去的路上就开始禁不住乱叫。 “你嚎什么,蠢货。” 阿竹把小手指塞它嘴里,让它吮。 “你主人是个大蠢货,你是个小蠢货,不知道要在没有实力反抗时,要安静得像狗一样才不会死吗?” …… “我也是蠢货。” 厨娘认出了这是小姐的猫,毫不吝啬地端上大盆羊奶,温热的,猫喝不完,剩下的阿竹全灌进了自己的肚子。 “原来羊奶是这个味,也不怎么样。”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疯狂地昧下幼猫的羊奶,小猫崽平均两个小时饿一次,等美代子天黑上完课回来后,他已经快把自己撑吐了。 “小太阳!啊……还有你,阿竹,我要谢谢你!” 大小姐从怀里掏出新鲜的糕饼,粉嫩嫩的圆柱,上面裹着绿叶,没见过。 吃不下了,还吃不吃。 “……” “喵!!” 在幼猫的惊叫声中,阿竹吐了一地。 “咦?哎?你是不是喝了小太阳的……哎?可那是猫的…” 大小姐看起来有些混乱,但好在没有尖叫着跑出去叫人。 阿竹狼狈地擦掉嘴角的残渣,“闭嘴!没喝!……一会我自己收拾。” “哇,你态度突然好差,和在我爸爸面前一点也不一样。” “哈?我在主人面前装也就算了,现在还要在奴隶面前装吗?!” 莫名的愤怒忽然涌上阿竹的心头,也许是出于被发现困窘的羞恼,也有可能是因为那愤怒本就从未散去。 “你与我有什么不同?难道衣装华美的就不是囚徒吗?你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奴隶罢了!该死、该死的——” 他想擦去溅在身上的液体,却找不到手帕,连块干净的布也没有,只能在风中晾干。 “……该死!我迟早要把你们这些人…统统…” “统统、统统什么,杀掉吗?” “对!” 名为竹的男孩,有与名不符的暴烈心境。 “我要杀人!先杀掉你的父亲,再杀掉卖我的爹妈,再杀掉打我的管家,护卫,乃至官员、同心、军士、奉行、神明!我要将稻妻杀成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再也没有欺压和凌辱!” “啊……” 女孩吓了一跳,她愣愣地看着忽然发狂的男孩,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新世界。 “你这个样子……” “我这个样子怎么了?可怕?恶心?随便吧!蠢货!我们都是要死的!” “……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吧。” …… “啊?” “停一下。” 那维莱特突然叫住纳西妲,再次向雷蒙多确认。 “样品B是属于猫的头骨,对吧?” “喵——” 小橘猫站在怔愣相望的孩子们中间打哈欠,看起来有些多余。 第213章 父母往事,别有忧愁爱…… “千真万确!我知道您想问什么。” 雷蒙多再次痛苦地呻吟一声。 “但那就是貓的头骨, 检测过,纯貓,就算是芙宁娜大人是人它都不可能是人!” “……既然是真貓, 那么好多细节都说不通啊?”芙宁娜立刻将话题转到分析上去,“看看那男孩的眼型吧!分明就和梅因库恩有八分相似,只是瞳孔还是普通的圆形罢了, 我可不信这是巧合!” “可若不是巧合…” 众多的视线开始向影像汇聚, 最终落在梅因库恩的父親, 那只小小的橘貓上。 “…到底要怎样才能形成这种诡异的场景?” “喵~”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只猫都很普通。 它很普通地在夜里因为害怕而輕叫,颤抖地缩在女孩的枕边。 “想媽媽了吗?还是想兄弟姐妹了?……唉,对不起,小太陽, 讓你和我一样孤单了。” 柔软的手散发着和猫妈妈相似的热度,小太陽就依偎着它睡去。 “这算什么, 兼职?” 清晨的武场,男孩神情别扭地看着被送到眼前的小猫。 “不是我的猫,为什么要讓我帮忙养。” “可是我只信得过你!” 美代子有她自己的无奈。 “小太陽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太孤单了, 我又不敢把它带到教室……求求你啦,我给你带好吃的!” “…你是大小姐,随便吧。” 男孩舔了下嘴唇,在武士師傅的默許下将猫放养在树下。 “猫祖宗, 我练剑时别凑过来,也别跑太远。” 他抬头看了眼稻妻式的围墙, 忽然冷笑一声,“呵,不小心忘了, 你我都是这泥潭里的囚徒,跑又能跑多远呢。” “总有一天,我一定要……” “阿竹,过来。” 他陰冷的自语被武士打断,木刀凭空投来,直直地插在他脚前。 “让我来摸摸你的底子,不合格就继续滚回去做仆役。” “……嘖!” 毫不犹豫,阿竹一把拽出泥里的刀,大踏步向前直接向武士的脖颈间斩下! “好啊,有几分胆气!” 刀剑相击的嘭嘭声中,小橘猫摇了摇脑袋,转头去扑咬那几乎与它等高的鸣草。 “怎么说呢,是稻妻国情如此吗。” 来自蒙德的凯亚有点看不过眼了, “好像这个家里,只有猫看起来最开心?” “啊,阿竹肯定是不开心的,都没见他笑过,至于美代子……” 温迪看见日落西沉,直到月亮升起到水中央,小女孩才拎着书本去找阿竹要猫。 “终于可以玩啦!阿竹,一起嘛!” “不玩,好吃的拿来。” “……虽然能好上一点,但也很難称得上是自由吧。” 在压抑而安静的夜里,男孩,女孩,还有小猫,都在大人的包围下一点点长大,稚嫩的欢笑声也渐渐消失。 终于,小太陽长成珠圆玉润的橘球,横在少年们眼前。 “我明明也没有喂什么啊。” 阿竹怔愣地蹲下身将它抱起,伸手揉猫柔软的肚子。 “我也没有喂你什么好东西,你不是也长这么高了吗?”美代子在旁边探出头来。 “……可它真的太肥了。” “咕噜~” 橘猫扭了一下屁股,给自己调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呀。” 少女捂着嘴在旁边笑他。 “你现在抱小太阳的姿势好像是在抱小婴儿哦。” “胡、胡说,你见过婴儿吗你就在这里乱講。” “才没有乱講,古画里姑获鸟就是这样抱小孩子的!” “那就极有可能是假的了,毕竟你现在还没有见过妖怪对不对。” 阿竹一下子就镇定下来,心安理得地颠颠猫儿。 “你啊,就是个家里蹲陰阳師。” “这是好事,陰阳師家里蹲就说明世间没有妖怪作乱,我也就不用像先祖一样,去到处追杀为祸一方的狐斋宫呀,所以我一辈子家里蹲才是稻妻的福气呢。” 美代子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可阿竹却颇不以为然,他随口试探一句。 “鸣神岛庆典,想不想去看?” “想!!” 下意识的反應是无法掩饰的,等阿竹坏笑起来时美代子才发现自己暴露了什么。 “哎呀,你、你又气我,你明明知道我不被允許出门的!” 少女怒气冲冲地伸手,将橘猪从阿竹怀里掏出,步伐优雅又迅速地往外冲。 “小太阳,我们走,不要理坏家伙!” “喵!” 猫愉悦地應和着,将头塞进少女的怀里摩擦。 它和幼时一样,看起来自在又安逸。 “……狐斋宫。” 与之相反,雷电影看起来是要被难得地气狠了。 “白辰血脉的狐斋宫什么时候成为坏妖怪了?傳承就算是有失也不能——” “我知道你很生气!我也是!但别在这里拔刀!”八重神子拼命安抚。 “美代子大人。” 有仆人低着头,恭敬地前来呼唤少女。 “客人到了,老爷正在等你。” “……” 美代子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她冷淡地点了下头。 “請他们稍等,除妖前的准备仪式需要些时间。” “哦?” 散兵虽然乐得见雷电将军變脸,但也没有因喜悦失了神智。 “我记得她刚刚还说没见过妖怪?哈,这家还真是处处古怪。” 说是要准备,但美代子实际上却是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天空发呆。 “喵?” 十几分钟后,少女把脸埋进猫的肚子,泄愤般地吸了一口。 “为了守护家族的荣耀,世代伟大的惟神家。” 随后美代子放下小太阳,用蝙蝠扇拍去身上的猫毛,一步一步地走向前厅,同时甩袖,让纸门上的图案活过来。 “禀告吧。” 她俯视满脸崇敬的客人。 “你有何烦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乎是那客人俯身下拜的瞬间散兵就开始狂笑,“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嗯?稻妻人困難竟然不向神明祈求,反而要寻一个骗子家族的帮助了!不,不、也不算是骗子!哈哈哈!人家只是真材实料地忽悠!” “美代子大人,請你看看我的妻子!你定是遭了邪了!” 贵妃一样的女人脸色苍白。 “她病得久了,四肢无力,喝了许多草药也不见好……” “平日饮食,生活习惯,请详细描述予我,我将从中寻得妖怪的痕迹。” “是,大人,请听我细说……” 丈夫如此如此地讲述了一遍后,用期待的眼神看向美代子。 “美代子大人,可有解决办法?” 他的妻子在后面奄奄一息地垂着头,无精打采的模样。 “……我听你刚才说,她素食已有八年有余?” “对对对!”丈夫猛点头,“我妻子心善,见不得杀生!” 差不多明白了,美代子在心中叹息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照旧取出符纸,装出驱邪的模样。 “你妻子太善,气息温良薄弱,以至于遭了河童欺软,才得了此病。” “那、那该怎么办?” “莫怕,妖气已除,此后每日鲜杀三条活鱼,加盐烹煮成粥服下,再将鱼头扔进附近的水域中威慑……” 哪里有什么妖怪,又是营养不良罢了。 美代子有心把一切都讲个明明白白的,只是她父親一直盯着她的脊背,她只能不情愿地忍了。 父亲收了笔钱,又送走千恩万谢的客人,回头夸赞美代子: “美代子,你果然是惟神家最棒的阴阳师。” …… 一只妖怪也没见过的阴阳师,也算是好吗。 满口谎言的阴阳师,也算是好吗。 “来见下一个客人吧,美代子,正因为你的存在,我们的名声已经傳扬四方了。” ……不喜欢。 “喵。” 小太阳似有所感,輕輕地去蹭少女的后背。 “哦,它还活着啊。” 惟神家主皱眉回忆了一下,问。 “美代子,它应该快七岁了吧。” “还差些呢,怎么了。” “难道我没教过你吗?活过七年的猫就有變成妖怪的可能了,除非把尾巴去掉,美代子,你得……” “那都是些无法证实的陈旧古书!还是说在父亲你看来,我会连一个刚进化的小小猫妖都控制不住吗?惟神家最伟大的阴阳师?” “……美代子,客人到门口了,你轻声些。” “……” 美代子的怒容僵在了她脸上,她瞪了会面露紧张的父亲。 “美代子,想想你的姓氏,回归你的尊贵……” 少女沉默片刻,最终一巴掌轻拍在猫屁股上。 “喵?” “出去玩吧,小太阳,这里没什么意思。” 猫迷茫地被轰出了房间。 它好像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别在意,小太阳。” 门外的阿竹将它抱起,抱在怀里摸了摸。 “我猜,那个谣言只是因为以前的人们没见过能活七年的猫,大家过得一直都不好……” “喵~” 猫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猫只记得他对自己越来越好了,一天比一天温和。 “大家过得一直都不好。” 谁料阿竹竟目光悠远地又念了一遍这句话。 “小太阳,你觉得这是谁的错呢?” 猫当然没法回答他,少年武士就站在门前,和它一直从中午等到夜晚。 “美代子。” 他呼唤那神情疲惫的少女。 “我们出门吧。” “唉,你可别打趣我了,我现在又累又难过。” “我认真的。” 阿竹上前一步,双手轻推她的肩膀,帮弯颓的脊背重新笔直。 “你、我,还有小太阳,我们三个人悄悄出去玩,去看庆典。” “…可是,父亲那边…” “我们快一点,在他注意到之前赶回来。” “……你认真的?!可是、可是我没出过门,有什么礼节要注意吗?” 短暂的怔愣后,美代子激动得险些连蝙蝠扇都要扔了。 “带摩拉,啊,还要带地图!免得丢了。” “不,都不用带,尊贵的小姐。” 得了允许,阿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意。 “有我陪着你呢。” “哎呀,这俩年轻人。” 留云借风真君情不自禁地发出了长辈特有的感叹。 “真好,嘖啧,真好……” 魈倒是有些忧虑,“如果这件事被那惟神家主发现,阿竹估计会被罚的很惨。” 不过不管他们是喜是忧,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什么也无法改变的人们只能看见少女兴奋地翻出高墙,又有些忐忑地揪住阿竹的手臂。 “接、接下来往哪里走?那条大道吗?” “不,大道虽然平坦明亮,却不适合我们这两个偷偷逃跑的人。” 阿竹反手也抓住她的手臂,牵着她,抱着猫,一路向树林里冲去。 “要走见不得人的小路啦!” “喵?” “哇!” 压抑不住的轻笑声开始在林中回响,也许明天这笑声又会变成全新的妖怪传说,但是又有谁在意呢?猫与它年轻的人类朋友们一路狂奔到祭典的小岛,又被夜空中盛开的花吓得嗷嗷叫。 “那是烟火,对不对!阿竹!” “别怕,小太阳,我去给你写个绘马……” 就在阿竹接过绘马之时,一个流浪的武人偷偷避开人群,接近他问。 “头儿,那是……我们的嫂子?” “闭嘴,滚开。” 阿竹微笑着拿起笔。 “她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敢泄露出去就扒了你的皮。” 第214章 父母往事,双向奔赴的…… 阿竹自小就有个略帶血腥的愿望。 这愿望一度被时光磨钝, 但却从来没有暗淡过它的本质。 “小太陽啊,你告诉我,是什么让大家都活得这么辛苦呢。” “喵~” 貓呼噜噜地享受着他的抚摸, 眯眼去看少女在摊位间穿梭。 “阿竹,小太陽!快看!” 美代子全力地去享受这难得的自在时光,她将战利品高高举起。 “我捞的金鱼!” “嗷呜。” “吃、吃了?快吐出来哇哇哇!” “……哈哈哈, 谁让你把鱼放貓面前。” 阿竹微笑起来, 凶狠的金瞳也随之柔和。 “走吧, 我陪你再去捞一条。” “不用,反正也没办法帶回去养。” 短暂的失落后,美代子又兴冲冲地把注意力放在庆典上。 “快看快看!阿竹,那里有几个长红角的小孩,是妖怪中的鬼族吧!我记得有个叫虎千代的是他们中最坏的……” “胡说八道!” 那群小孩一下子就炸开来。 “虎千代大人后来是做了坏事, 但那都是因为她守护稻妻时被深渊污染了,并不出于本心!” “啊呀!” 美代子被这过激的反应吓了一跳, 少与陌生人接触的少女立刻躲在阿竹身后,小声反驳。 “守护稻妻?我可没听过这事,当年抗击深渊的分明是阴陽师惟神晴之介和鸣神大人……” “惟神晴之介?你们人类就只会为你们人类说话, 把我们妖怪的贡献全都忘了!” 谁料这小声的反驳竟完全激怒了鬼族孩子们,他们团团围过来讨伐。 “晴之介是因为好朋友狐斋宫战死后才离开稻妻,去璃月学习改编出阴陽术的!你倒好,把他毕业的时间一下子就提前了几十年!” 美代子被说得懵了, “咦,这外界的小鬼怎么都满嘴胡话?” “传说總是有多种版本的, 美代子,我们……美代子?” 涉及到家族荣誉,美代子忍不了一点, 她在阿竹无奈的視线中挺身而出一拍胸脯: “行吧,让姐姐这个正统惟神家后人来给你们科普正確的历史……” “騙子騙子大骗子!” 孩子们一点都不买账,吐舌扒眼做鬼脸。 “惟神晴之介根本就没有娶妻生子,哪里来的后人?” “好啊!”美代子气起来,“这群小鬼竟然连我的存在都否定了,我可要给你们点教训尝尝,别跑!都给我来上课!” 少女追着孩子跑得飞快,只留下阿竹原地叹息。 “啊呀,这可真是……难得来一次庆典,居然还不好好享受。” 虽然遗憾,但阿竹并没有阻拦的意思,只是安静地跟在少女的身后,看着她与孩子们追逐打闹。 这种大型抓人游戏,美代子应該也是第一次体验? 確实如此,美代子很快就玩疯了头,把孩子们一个个抓住扔给阿竹看管,又兴奋地逼向最后的落网之鱼。 “赢的人是我!” “啊、你打扮那么高贵怎么还和小孩子计较?” 红角的小男孩慌不择路地在人群中乱窜,一边躲一边跑,他身形小巧灵活,自觉有望摆脱美代子的追击,就回头嘲笑。 “略略略,大骗子,慢腾腾!” 他回头时却没有在少女脸上看见怒气,反而瞳孔震颤,看起来好像是……驚恐? “怎么了嗎……哇!!” 头还没来得及转回去,他就感觉有一股大力从身侧袭来,随后是猛烈的疼痛。 嘭! “小心!” 美代子上前接住被踹飞的男孩,同时站起来怒視眼前的男人,那人穿着幕府的服饰。 “你干什么踹他?!” “呜……” 男人嫌弃地看了一眼呜咽的赤角孩童,脸上看不出一点愧意来。 “这里是人类的祭典。” 言外之意就是妖怪禁入。 “歧视。” 那维萊特皱紧眉头,想到了些不愉快的回憶。 希格雯在旁边拍拍他,“都过去了哦。” “真的嗎……” 那维萊特尚在回憶,就看见影像中的少女愣了一下后突然暴起,抡起一脚直接踢到那武士的腰上,位置与男孩相同。 “我看你也不是人!!” “!?” 这一脚可称得上是力大无比,武士直接飞起来,观眾们目瞪口呆了全场。 “该说不愧是猞猁的母亲吗?!” “美代子!” 阿竹迟了一步赶到,剛握上武士刀背上就被猛拍了张加速符。 “快跑!” 她果断地扛抱起两个被吓到的鬼族孩子,拔腿就走,毫无贵族的威仪。 “劣势在我啊!” “……唉。” 阿竹收刀入鞘,把貓顶在头上。 “孩子们,抓紧了。” 孩童与少年们匆忙逃离这个难得一遇的祭典。 “好遗憾,明明难得出来一次,却全被那个与力给毁了!” 派蒙愤愤不平。 “与力?”莱欧斯利侧目。 “啊,是幕府的官員啦,算是同心们的领导,你可以把他理解为警备队队长……” “唔,可能是国情原因吧,我们的警备队队长一般不殴打平民。” “……” 雷电影有感觉胸口中了一刀。 “妖怪的处境,怎么会这么次……” 年幼的赤鬼在美代子的怀里疼得眼眶湿润,强忍着不哭。 “姐姐,我再也不叫你骗子了。” “好好好,知错就改好孩子……” “我要叫你历史文盲…” “你!我文盲?我小时候每天至少学习十五个小时!” “那你一定有一个很糟糕的老师…” 美代子没有抱怨什么,只顾着和孩子们拌嘴,但阿竹能看出她的眉间有些许失落。 “小太阳,为什么人想活得自在,總是这么难呢。” “喵。” 貓就是猫,不能给出任何答复。 “姐姐,我们说的都是真话,你的老师全教错了,一定、一定不要被骗了哦。” “嗯嗯,好,姐姐记住了,会想办法证实的。” 天色渐暗,美代子有些撑不住了。 她本就劳累了一个白天,又度过了一个波折的夜晚。 “阿竹,好困……” “那就睡吧,我背你回家。” “……听起来好像有些不太优雅。” 漆黑的树林中,少女的呼吸声逐渐在耳边平缓。 “喵~” “下地自己走吧,小太阳,没有你的位置了。” 他翻过林野与山石,跳过童年难以横越的围墙,将美代子送回她自己的屋中,又把床上被子里的式神纸人收走。 听说惟神晴之介的造物『式大将』几乎拥有人的智能,美代子一直想要超过它,可她无论怎么努力也只能勉强让纸人能变化出人的形态。 “荣耀和第一什么的,对你来说就真那么重要吗……” “无法理解,我有更看重的事情。” “喵!” 正往床上蹦的胖橘猫被阿竹一把抓住,囫囵按进怀里。 “别打扰她……陪陪我吧。” 他一手按刀,一手抱猫,又轻巧地从高墙上越出去了。 卡维看得迷茫,“难道是在庆典上落了东西?要回去取?” “不,我觉得还是不要用常理来度量稻妻人比较好,怎么说呢,毕竟这个国家有时候看起来……” 赛诺寻了个合适的形容词。 “特别压抑。” “而压抑总会催生出疯狂。”艾尔海森总结。 “呼噜噜…” 只有猫什么也不在意。 小太阳被揣在怀里,重新越过林野与山石,却没有回到那片祭典的小岛。 相反,它被径直抱入一栋民宅,稻妻式的房间里零零散散站满了十几个零散武士。 “头儿,就等你了。” “嗯。” 在恭敬的注视中,阿竹与被五花大绑的与力对视。 派蒙驚呼一声,“是剛才那个坏官員,等等,这是在报复?” 莱欧斯利回忆,“怪了,在这段影像中我没看见他给……手下传递任何行动指示。” “与力。” 金瞳的少年人将刀刃贴在官员的脖子上。 “我将问你一个问题,而你的答案将决定你的生死。” “大人,您、您请说……” 官员瑟瑟发抖,全然看不出曾经的嚣张。 “那么,听好了,同胞,我的问题是——” 他金色的瞳孔,几乎在夜中反光。 “何物令我们不自由?” “我知道!我知道!”与力立刻惊喜地尖叫起来,“是神明!因为统治我们的不是巴巴托斯,所以我们不自由!” 噗,下一秒,影像就被大量的马赛克覆盖,红色的糊影中依稀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差了一些,让我来告诉你正确答案好了。” “是压迫,不公,强权与漠视。” 阿竹接过手下递来的绒布,擦掉了手上的血,才去抱那看起来有些茫然的猫。 “而在你们这些蛀虫的尸骨上,我祈愿着一个人人平等,没有欺压与痛苦的时代终会到来。” …… 歌剧院内一片静默。 随后便是极为热烈的喧嚷。 “这绝对是猞猁他爹吧!绝对是吧!!” 尖叫声,震撼声响成一片,雷蒙多几乎要被激动的观眾摇散了架。 “没有不是的道理啊!你看看他那副偏执的模样!!” “头儿!” 几声没忍住的哭泣,耳尖的手下从柜子里拖出来一个小孩子。 “见鬼!他儿子在这里!?” “这下子不得不灭口了,可惜…” “我什么都没看见!我——” “看见就看见,何故软弱不敢承认?” 惊骇欲绝的孩童没有想到,那个刚刚殺害了他父亲的凶手竟只是平静地看了他一眼,毫无斩草除根的意思。 “记住,殺人者是我竹妖鬼,莫要报复错了人。” 哈,妖鬼和阴阳师,应該是这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了吧…… 他心中正忧郁,却听见一个小弟不知好歹地八卦: “头儿,可是那个女人叫你阿竹诶。” “滚。” 观众席上的喧嚷不曾停歇。 “没有殺小孩!该怎么定义这种行为?反正不是强盗,造反?” “一个人人平等的世界?真敢想啊……” “首先,这绝对不是他们第一次犯案。” 夏沃蕾看着他们井然有序地撤退,不慌不忙的模样。 “其次,他们必须得逃亡了,目击者只是被下了能昏厥两三天的迷药,没有被杀死。” “我们的名气越来越大,总会有这一天的。” 阿竹看起来并不意外,只是摸着猫的手一下比一下重。 “只恨,还是没有给她留下一个完美的告别。” “头,半个月后还有个庆典,只是肯定来不及了。” “……” “头,不如我们回去把那小孩杀了?” “奸淫掳掠的是他父亲,你杀他做什么。” 观众们看的是目光呆滞。 “这简直就是猞猁,不,和猞猁不一样,他是真杀人啊……” “如果中和上美代子的柔和,那就是猞猁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无论怎么困惑,他们只能看见名为阿竹的少年换去血衣,靠在美代子的门前。 “啊……” 他一夜也未曾闭眼,只是望着天空中的圆月发呆。 “小太阳。” 他摸着猫问。 “我和美代子要分开了,你跟我还是跟她?” “喵~” “行,跟我,算你识相。” “所以,要异地恋了?不要啊……” 但无论观众们怎么抗拒,阿竹还是开始做起了离开的准备,爱情并不能让他停止心中的大业。 “美代子,拦一下啊,他要带着你的猫去浪迹天涯了!” 美代子一直不出现,就连小太阳钻进了被窝里,拱出来的也是惟妙惟肖的式神。 “哪里去了?来拜访的客人都走了啊……” 影像随着猫的记忆而移动,只有一次在墙角处发现了遗失的蝙蝠扇。 “难道是偷偷跑出去玩了?阿竹也经常找不到。” 转眼间两天时间过去,美代子带着一身树叶回到了房间,脸色苍白到可怕。 “小太阳。” 她伤心地摸着猫问。 “我要阿竹要分开了,你跟我还是跟他。” ……?—— 作者有话说:大家还记得惟神晴之介吗,就是封印了五百藏的那个……然后呢,旅行者还和公子辛焱在他留下的阴阳寮里大杀特杀了一番,背包里留下了叫式小将的活动跟宠。 不过想不起来也很正常,时代太久远了,那活动还是限时的,补都没法补…… 父母往事系列预计还有一两章吧,也不一定,我会在小标题上标明的。 第215章 父母往事,年少轻狂的…… 如果往日的尊贵皆是卑劣者的谎言, 今后又当如何自处? 闭目塞听,令那富饶的日子得以永续? …… 美代子不太願意。 “小太阳…” 她一邊忍不住地哭一邊往貓嘴里塞肉。 “多吃些吧,以后我就喂不起你这么好的东西了呜呜呜…” “喵?” “美代子!” 还没等貓把嘴边的油舔干净, 怒气冲冲的家主就拍开房门。 “你今天下午去哪了?你知道客人们等你多久嗎?你怎么能如此不负责任?你、你——该罚!” 他癫狂地骂了一会,责备声颠三倒四,却意外地发现那日渐叛逆的女儿没有出言反驳, 只是安静地持起丝绒帕子, 轻轻抵在眼角下吸干了淚。 他就又滿意起来, “你哭得很优雅,这不错,但真正的贵族是不会流淚的,美代子,你……” “父亲。” 美代子打断了他的喋喋教导, 言语平铺直叙。 “惟神晴之介没有后代,也不曾将陰阳术传给后人。” “……” 絮叨瞬间停下, 过了十几秒后,家主才发出一声冷笑: “疯话也该有个限度,惟神美代子, 你忘了你姓什么了嗎?” 美代子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强调自己的姓氏,她现在只想把自己调查出的结果说出。 那结果来自赤角的鬼族,被封印的狸妖,和哀声阵阵的地狐像。 “战事平定后, 惟神晴之介云游四方,不曾将陰阳术传给任何人。” “但有居心不良的武士们从最初的阴阳寮中将技术窃取, 凭着微薄的天賦勉强学会了不用神之眼就能给武器附魔的能力。” “……惟神、美代子!闭嘴!” “那群武士传承至今,流散四方,现在大概分成了两个流派, 分别为海亂鬼·炎威,与海亂鬼·雷腾。” 少女望向男人驚惶的眼睛,悲哀发问: “父亲,你是哪一派?” “!?” 夏沃蕾浑身一震,立刻看向旁边的千织: “我記得海乱鬼在稻妻的地位几乎与盗匪等同?” “差不多可以这样理解,毕竟连立身之本都是偷学来的,忠义不多。” 千织点头确认,有些不敢置信地重新审视記忆中的宽广庭院。 “所以这些财富到底是靠什么累积的……” 父亲没有回答美代子的疑问,额头暴起根根青筋,他咬着牙:“他妈的,美代子……你他妈的!!为什么要说出来!你忘了你姓什么了嗎?” “总之不是惟神。” 美代子平静地看他,男人便生生将怒容拧成讨好的笑。 “美代子,你仔细想想,那群畜生模样的妖怪死了后都能有人歌颂扬名,凭什么我们不能?我们的祖宗当初也保家卫国了!” 他尝试说服自己这个有天賦的女儿。 “美代子,我们只是借用了下同胞的姓氏……美代子,难道你不喜歡名声嗎?你不喜歡富贵吗?你不喜欢被人仰望吗?只要你继续做惟神家的阴阳师……” “我可去你的吧。” “?”家主不敢置信地看向眼前的贵女,“你刚刚说了什么?” “我说。” 美代子抱起貓,深吸一口气从袖里掏出张引雷的符纸。 “我可去你的吧!!” 一声与身份毫不匹配的咒骂,一声雷鸣伴随惨叫,美代子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跑,奔跑中感觉有什么沉重又熟悉的东西被从身上生生扒下,又有轻飘飘的风灌入袖中。 放下去的是责任吗,涌进来的是自由吗,美代子不知道,美代子不清楚,美代子只想哭。 “小太阳……” 她将貓放在眼睛上粗鲁摩擦。 “我竟然为了一个虚假的谎言奋斗了近二十年!他骗我!” “美代子!?没事吧!” 雷声響彻天空,阿竹闻声赶来,焦急询问。 “你来的正好,阿竹。” 她移开猫,强装镇定,失去堵塞的泪腺却控制不住地喷涌。 “我要去落草为寇了,小太阳跟我!” 落草为寇? 什么都没搞清楚的少年下意识伸手接住她的眼泪。 “真巧,我也是……一起?” “不用劝我!你好好地当你的护卫……嗯?” “?” “?” 悲傷也忘了,两个少年人开始在雷声中面面相觑,只有猫在挣扎着扭脖去舔它被泪湿的腹部。 “哈哈哈哈哈哈!” 散兵又开始大笑,却难得不是为了嘲讽,只是单纯地想笑。 “看看这两个人吧,分开来时各自靠谱,凑到一起反倒成了两个蠢蛋!” “那……” 阿竹有点紧张地衣服上擦了擦手心,递到美代子的面前。 “我们先走?” “……呀。” 美代子眨着眼睛,有些茫然地将手握上,在再次被牵过山林时,她回头看向身后正在狂追不已的‘惟神’家仆们。 “我们这样,好像私奔啊。” “不算吧…我们又没在恋爱。” “说的也是。” 堇瓜,海草,将军蟹;绯樱,血斛,鬼兜虫,他们手牵手跑在稻妻的土地上,持刀的武士似乎永远都在身后追赶。 于是在永不停歇的海涛声中,美代子侧过身来,轻吻了一下少年人的脸。 “现在是啦。” “原来现在才确定关系吗??” 观众席上驚声四起:“我还以为他俩早就是情侣了!” “没人为猫猫发声吗?” 赛诺强烈抗议,“猫是不能吃狗粮的。” “啊呀,怎么从惊悚片转成爱情片了。” 芙宁娜看似是在抱怨,眉毛却扬得快要飞起来。 “行吧,歌剧院里很少放这种剧目,多放一会也不错。” “美、美代子!” 美代子奇怪地看了眼阿竹,“嗯?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我吗?咦?” “不是啦!” 阿竹伸手拼命地压住砰砰乱跳的胸脯。 “其实,我还有个重要的事情没有向你坦白,所以至少得在那之后——” “哦,说起这个,我也有个重要的事情得向你坦白。”美代子悲傷地想起了自己的家世。 “感觉你知道后就会讨厌我了。” “我才不会!” “那我也是啊,不会讨厌你的……” “不错,不错,阿姨与不知道是不是叔叔的叔叔一起落草为寇了。” 莱欧斯利滿意地拍拍手。 “稻妻的事,想来也影響不到我这个枫丹的公职人员,他们应该没有犯下什么跨国案件吧?” 神子精疲力尽地回答,“没有没有没有,平民那时候哪有条件出海。” 她一直拼尽全力地与投来异样视线的观众们互瞪,现在已经是累得不行了。 “神子,你知道他们吗。” 而罪魁祸首居然一无所知,八重神子也是服了。 “你忘了那猫的尸骨是须弥人从哪里取的了吗?鸣神大社,我可是结结实实地把那遺骸供了几十年呐。” “遺骸……啊,对,他们都已经死去了,突然想起来这件事可真不好受。” 想到这里,甘雨就开始悲傷,悲伤中她开始向神子寻求剧透。 “为什么要供遗骸?尸体一般可用不到送往神社呀。” “怎么说呢,甘雨姐姐,你应该知道我们稻妻的妖和璃月的仙有很大的不同吧。” “当然,本仙記得,你们稻妻的妖甚是离奇!”留云借风真君控制不住地插嘴,她一推眼镜,张口就来。 “什么路灯啊,伞啊,刀啊,这些平常的用品只要条件到了,连羽子拍都能成妖!” “我记得,小太阳后来好像成为了化猫,化猫好像是在人類强烈的情绪和願望中生的……”甘雨突然惴惴不安起来,“所以,是他们逃跑的过程中不顺利,小太阳出事了?你最后收敛了它的遗骨好祛除怨念?” “不,他们跑的很顺利,美代子虽然不如晴之介,天赋也难得一遇,阿竹的武力虽然不抵我们妖仙,但也够在凡人间独霸一方。” 果不其然,记忆中的二人一猫轻松地摆脱了追兵。 魈也跟着猜测,“那就是美代子无法接受阿竹造反的行为与意志,争吵时误伤了猫,猫含怨而死后诈尸?” “造反怎么了,造反很奇怪吗?我们名椎滩一群群的流浪武士,个个都不服统治,阿竹至少还有个伟光正的目标,美代子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魈无法理解,听完后下意识往钟离身后躲,“……帝君,这好可怕。” 记忆中,美代子果然从善如流地接受了阿竹的愿望,只是要求要过目每个将会被杀死的人。 “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世界呀。”她畅想着,“如果我们是在那种环境下长大,一定会更早地在一起吧。” “…现在也不错。” 在手下们的起哄声中,阿竹微微红了脸。 “我永远的大小姐。” “……” 听着记忆和现实中对话,影开始思考。 “没有压迫与伤害的世界,我也喜欢。” 可是她越想却越觉得悲哀。 “那愿望却注定成为悲谈,因为在人類之上,还有魔神,魔神之上,还有更加无法言明的存在,实力天差地别,又何来平等,唉……想来他们定是丧命在了我的无想一刀之下。” “影啊影啊,你可真是个大笨蛋。” “嗯?神子,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最先出手的会是神明呢?怎么也轮不到你去破坏这个愿望啊。” “……我不明白。” “那就怀抱着疑问继续看下去吧,看看那些你无法读懂的人心。” 在橘猫安静的陪伴下,阿竹的势力开始迅速地壮大,那是繁荣的前奏,竹妖鬼的名字一度响彻四野。 “我要将反抗的种子,传遍稻妻四方,要人人都知道,顺从只能带来死亡,刀剑才能带来生机……” “可是竹妖鬼好难听,就不能直接叫阿竹吗?” “没有威慑力啊,美代子,而且你不喜欢对我有个专属的称呼吗?” 每一夜城中都有恶人死去,仗着无上的武艺和阴阳术加持,阿竹与他的团队几乎是所向披靡。 于是前来投奔者也不计其数。 “头儿,虽然我们总想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永远当个游击队。”疤脸的年轻人烦恼地挠头。 “但是现在已经不现实了,你看那破脚的老头,还有这瞎眼的婆娘……他们也跟不上队伍啊,扔了算了。” “扔了他们就要死了。” 阿竹不同意,美代子也不同意。 “不如这样,我们找个地方安个寨子吧,也算是给所有人一个家。” “家?” “当然要有个家。” 美代子笑眯眯的撸猫。 “我们以后还可能会有个孩子呢,小太阳会和孩子在家里玩,我们出去工作,啊,真好。” “……如果那时候的工作不是指杀人,就更好了。” 寨子的选址要偏远,安宁,隐蔽,远离官兵与人群。 清籁岛的边缘,有一块雷电不侵的小岛,岛上有一只会说话的猫。 “想做邻居?随便你们,只要你们愿意帮奴家找找阿响……阿响好像也有个姓惟神的好朋友来着……嗯?你又不姓惟神了,什么叫做习惯性口误?” 比起人类,黑猫寝子更在意她胖胖的同类,“喵喵,奴家是这里的代宫司哦,你要听我指挥。” “哇!猫在说话!!”美代子兴奋到乱叫,一个劲问,“你是怎么会说话的?你是猫又吗?你能教教小太阳吗?” “嗯?说话很特别吗,奴家看你们天天都在说话呀。”寝子困惑地舔了下爪子,“奴家也忘记奴家是怎么学会说话的了,好像有一天醒来就会了,没办法教哦。” “没办法教。” 阿竹很遗憾。 “我还问问小太阳对现在的生活满意不满意呢,它瘦了好多。” “别伤心,人,可能是明天,可能是后天,也可能是遥远的未来,小太阳可能某一天就会突然说你好了也不一定,因为我们猫猫呀,什么都做得到。” 橘猫忽然对着寝子叫了一声,“喵~” “哦,眼睛凶凶的人,你不用等它会说话了,奴家现在就给你翻译。” 黑猫摆了下尾巴,看起来有些忧郁。 “小太阳说,现在很好啊,希望能和你们永远在一起……喵,奴家也想和阿响永远在一起。” 第216章 父母往事,悲愿遗恨生…… 甘雨看着黑貓忧郁的模样, 有些揪心,“所以这只叫寝子的貓,是被主人遗弃了嗎?” 一听到这个可能性, 留云就控制不住地捏起拳头,“真是岂有此理,别讓本仙遇见那个叫阿响的——” “真君怕是遇不到咯。” 八重神子苦笑一声。 留云眉头一皱, “怎么?……難道?” “对, 浅濑响在五百年前的战后混亂中失踪, 作为人類的她,估计现在早已经回归地脉了吧。” 又是那场战争,又是同样的失去,八重神子竟从影像中品出了些熟悉的滋味。 “嗯,所以就算是再等五百年, 她也等不到阿响的。” “不要对貓貓这么残忍啊!这世界好坏!” 派蒙听的是連連摆手,担忧地看向影像中的小太阳。 “就不能讓他们永远好好地待在人類朋友身邊嗎?” “喵~” 胖橘猫团成了个球体挂在树上, 眯缝着眼看人类劈砍木材,在岛屿的邊缘建起最初的房子。 远远比不上之前的居所华丽,但美代子却异常喜爱。 “这才叫家嘛。” 此后时间匆匆而过, 小太阳大多都在留守营地,观眾们也就只能从岛上的变化来推测阿竹‘事业’的进展。 “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了啊。” 有农民打扮的男子在新垦的田间滔滔不绝: “你们听竹統領说的那番话了嗎?武士并不高贵,平民也并不卑贱,就算是天領奉行的大人物, 也无权骑在我们头上做主!天啊,该说不愧是读书人吗, 我怎么就说不出这么好的话来?果然是种地种傻了……” “嘿,你夸就夸,也不能胡编亂造啊。” 路过的老人笑他。 “竹統領啊, 他小时候也不过是个被随意买卖的仆从,哪有条件读书?字都是美代子大人教他认的……” “竟是如此!没想到竹統領现在看起来板板正正的,小时候混得竟比我还要惨?” 闻言农人心中一驚,却又很快更生出了几分敬佩,“……怎么反而感覺他更厉害了?不管了,我要一辈子跟随竹统领!” “加上美代子!加上美代子!”立刻有孩童听见,急急跑来抗议,“虽然呐喊动员我们的是竹妖鬼,但也不能忘记在旁邊温柔微笑的美代子大人!” “当然!没有美代子的竹统领就不是竹统领了。”农民重重一点头,重新对天举起拳头。 “我要一辈子跟随美代子和竹统领!” 呼声响彻天地,遥遥地传进年轻情侣的耳边。 “真是的。” 阿竹瞬间露出了不愉快的表情,冷哼着起身。 “和他们说过多少次了,追随的不應该是我,而该是那个美好的愿望,美代子,你等我会,我出去训他……唔!美代子?” “有什么关系嘛,阿竹太严肃啦。” 当机立断,美代子利落地将那年轻的首领压在床上,笑着轻撫他震颤的金瞳。 “大家是在表达对我们的喜爱呢,我可不容许你去打扰他们。” 生气的表情几乎瞬间就维持不住了,阿竹磕绊着别脸躲她的手。 “……好、我、我我我都听你的!放开呜……” “嗯哼。” 莱欧斯利看着影像忍不住地轻笑,又不受控制地开始畅想起来。 “如果梅因库恩正常地被这对父母撫养长大,会长成什么样子呢。” “会考不了稻妻的公务员。” 克洛琳德下意识回答。 莱欧斯利摊手:“難道他现在就能考吗。” 旅行者指指猫脑袋:“考了就能过吗。” 克洛琳德痛苦扶额:“安靜吧,朋友们,当我什么也没说。” 纳西妲将影像跳得飞快,记忆在武士沾血的衣摆与日渐繁荣的寨子间回转。 “小太阳,十四岁生日快乐。” 直到祝福从女人的口中说出时,观眾们才驚覺他们已经度过了这么长时间。 “喵。” 橘猫已经很老了,連胡子都下垂,但仍会撒着娇去贴美代子的手。 “呀,你还把自己当一只小猫呢。” “呼…呼。” 蹭了没几下,小太阳就发出了疲惫的喘息。 阿竹真想堵住耳朵,“……如果说活过七年的猫就能变成妖怪,那小太阳现在應该能变成史无前例的大猫妖了。” “阿竹舍不得小太阳吗。” 美代子将鱼泥蹭到猫的嘴边,看它慢慢的舔尽。 “我也舍不得呀……小太阳,你就不能再陪我们一个七年吗?” “喵…” 这要求对普通的猫来说实在是有些難了,阿竹只能略微安抚了下美代子,独自将猫搬到阳光灿烂的地方。 “你还在备孕,就不要劳动了,我边练剑边陪它,就像小时候一样。” 男人轻柔又沉默地将猫抱起,橘猫虚弱地倚在他的右臂,已经不能再占满他的胸膛。 “我一日胜一日地强壮,你却没跟上。” 摸摸猫儿,竹统领才刚到剑场,就不停地有人向他问好。 “头!我听说你差点杀入了天领奉行?天啊!” “算不上,被一只天狗挡住了。” “头!听说有珊瑚宫的人来拉拢咱们,咱们咋回應啊?” “我的反抗是为心灵和身体上的自由,不是战争,与他们并不同路。” 都是些寻常的问题,竹妖鬼抱着猫一一作答,直到惊惶的哨兵来将平靜打破。 “头——好多海亂鬼,还有官兵!!” “他们联合在一起杀过来了!” 尖叫声响彻歌剧院,哪怕是隔了几十年的时光那惊恐也依旧鲜明。 “海亂鬼?!”观眾们立刻反应过来,“難道是惟神家主?可官方怎么能和他联手?” “应、应该也没事吧?” 芙宁娜紧张地捏起手指,“那个叫美代子的阴阳师,不是在岛上设了很多迷阵吗?不按照正确顺序就算是官兵也是进不来的……” “头。” 又有哨兵脸色难看地冲来。 “他们快到门口了。” 怎么这么快?!观众立刻分析出来: “是内鬼!绝对是有内鬼透露!” “……为什么?” 普通人都能看明白的事,阿竹自然也能分辨出来,“…为什么要背叛…” 背叛我们的理想? “头!怎么办!我们——” 众皆慌乱,阿竹一一扫过他们恐惧的脸,看不出来谁是违心的那一个。 “……” “第一,三,七小队随我留下殿后,其余的全部人都听从美代子的指挥撤退。” “头!” “为什么会有内鬼!?” 魈看到这一幕简直是无法理解。 “没有恶神威胁他们,没有恐惧的刀刃悬在他们的头顶,这些人类甚至完全可以在阴阳师的庇护下平稳生活数百年!” 无法理解的何尝只有避世的仙人?就连那素来镇定的智慧之神也要微敛眼目,不忍多放这家园被毁的时光。 终于,在如海一般涌入的入侵者中,人类的反抗者死伤甚重,金瞳的男人被雷腾的海乱鬼俘虏在地。 “竹妖鬼,呵,小子,你可真是给自己起了个响亮的名字啊。” 那是‘惟神’的家主,但阿竹不屑于看他,男人只是用他凶戾的眼睛,死死的,狠狠地盯着站在海乱鬼身后的同伴。 “为什么。” “竹妖鬼!” 没有人能在那样一双眼睛下保持镇定,那人瞬间哭起来。 “我是很感激你、感激你从烟花之地将我的妻女抢回来没错,可是、可是、幕府的大人答应我——” “我儿子和我儿子的后代,以后都可以入朝世代为官,光宗耀祖啊!” …… 就为这点理由? “对不起、统领,我背叛了你!可是农民的儿子永远都会是农民,我只是太想,太想……” 金瞳男人瞬间暴起,“滚!!!去死!你背叛的从不是我——” 是千千万万个,和你同样无奈的普通人! 但他还没有说完,就被海乱鬼一脚踢中腹部,狠狠下踩。 “说。” 他心中仍惦记着名声与财富。 “我那个被妖鬼囚禁的女儿,去哪里了?” “为你上香去了,死狗。” “嘴硬。” 海乱鬼冷笑一声,又对着他的腹部连抽数脚,直踢的他牙关打颤,身体弯得像熟虾一般抽搐。 “说出她逃跑的方向,给你个痛快。” “……吃屎去吧,狗。” 这记忆不覆盖心声功能,观众们不能知晓阿竹此时在想什么。 他们只能看见男子被一次一次地压在地上暴打,金瞳却永远地向上,死命地瞪着海乱鬼和叛徒的脸。 “喵嗷!!” 一声凄厉的嚎叫,属于记忆的主人。 一只皮毛暗淡的橘猫,缓慢又凶狠地咬住海乱鬼的后脚。 “这是你的猫吗?我逃跑的家奴。” 家主在阿竹面前用刀削断了小太阳的四肢,讓它在血地上蠕动。 “你为什么不能像它一样护主?” …… 那维莱特有时候真深恨自己这份冷静。 “猫已经要死了,梅因库恩又当如何出生。” 众人皆猜测,“莫非是有奇迹发生?” “神明或妖怪出现,把猫和男人救下,送到他们担忧的家人身边……” 但过去的影像里,男人与猫一直奄奄,阿竹被扒光倒挂在房梁上,刀割开他全身皮肉,血顺着指尖滴进地上的猫嘴中。 “喝吧,喝吧,我的小太阳……” “……我多希望你能活下去啊。” 猫不愿喝朋友的血,咳嗽着反呕。 “喵。” “坏猫,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同意。” 阿竹难得地骂它,嗓音嘶哑悲怆。 海乱鬼切开他的肚腹,让肠子掉在他自己的脸上。 “背叛主家者当受切腹之刑,你覺得如何?” 黏腥的触感与腥臭相伴,阿竹感觉自己在剧痛正被一点点地掏空。 失去的是什么呢,绝对不是只有简单的内脏。 构成阿竹的,都是什么呢。 不甘,不屈,一些被抚平的暴躁。 叛逆,憎恨,许多的正直与期盼。 “我还有,还有很多事没做……” 想要稻妻,海晏河清,再也没有野伏与海盗,流离失所的人们…… 想要离散的都团聚,哭泣的都微笑,被压迫的脊梁站直,再也没有高下尊卑之分…… 想要……美代子,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想要我们的孩子不用下跪,不会被扇巴掌… 一切愿望都在随着被掏空的肚腹消散。 就在这时,阿竹听见头下细微的呻吟忽然停息。 …… 那只老猫死了。 “小太阳!” 阿竹疯狂地尖叫了一声,一滴黑色的泪混着血打进了猫嘴里。 “我情愿你是只妖怪!!!” …… 海乱鬼家主被这尖叫喝得后退一步,回过神来时又觉得羞恼。 “原来那宣扬平等独立的贼寇,在绝望时也会寻求妖神的垂怜。” 他扇了阿竹一个嘴巴,又拿短刀去下劈他的肋骨。 “放心,你不会那么轻易死的,我尚没有掏你的心脏与主要器官……?” 一种不详的预感,忽然挟持住了海乱鬼的心。 来自直觉的危险警告,让他本能地停手四下张望。 怎么回事,这里分明只有一只死猫和无助的俘虏。 …… “死猫哪去了?” 化猫,从人类强烈的情绪中生,依凭着愿望而行。 “吼——” 怨憎的尸体从黑暗中跳出,一口咬去海乱鬼持刀的手臂。 “吼!!!” 形同虎兽的恶妖,身上披着暗淡的橘毛。 “妖、妖怪啊啊啊啊!” 传说是真的! “虽然场面有点血腥,但这结果真是大快人心。”提纳里语速飞快,“只是这梅因库恩的来历越发成迷了,看看小太阳这样子……” 他看了眼妖化后明显失去神智,身形又放大了数倍的化猫。 “难道美代子会生物炼金?不然这孩子哪里来?” “吼!!” 袭击完海乱鬼后,那漆黑的虎兽又在房间里抽风似的乱转了一番,行动毫无逻辑。 小太阳……? 直到阿竹轻眨了一下涣散的瞳孔,在心中呼唤。 过来…帮帮我。 “……” 化猫才冲过去,用布满倒刺的舌头将肠子们重新舔入腹腔,用牙去钉合破碎的裂口。 艾尔海森轻念一声,“……它在试图实现医治的愿望。” “停下,太痛了……” 阿竹开始呻吟,妖怪就停下,又很快抽风似的乱转,身形也似乎随时要倒下。 “阿竹!阿竹!!” 凄厉的女声这时却从窗外响起,美代子孤身前来,一声接一声地呼唤。 “我把他们都安置好了,你呢?你在哪?” 那声音越来越近,正在飞速靠近。 啊…… 阿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开始外漏的肚腹,那绝对无法再愈合的伤口。 不想将分离的苦楚分享给自己的爱人,于是,将死的男人对化猫许下最后一个愿望。 “别让她……难过。” 这愿望凌驾于一切愿望之上,化猫混乱的步伐开始稳定,飘忽的身形也坚实。 “阿竹!!” 在漫长的,如同思考的停顿中,那妖怪突然张口,将口张到极致,将垂死的男人一口吞下了肚,连个犹豫也无。 卡维惊恐喃喃,想起些往事,“伪装失踪?确实是比死亡有些希望,但绝对不足以让美代子不难过……!!!?” 吞食并不是结束,虎兽的身形一晃,骨骼竟响起咔咔的扭转声。 它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成为男人的模样。 “阿竹!!” 美代子在一处庭院外,发现了她安静独立的爱人。 “阿竹!你没事!” 她猛地扑上去,惊喜地与他接吻,摸他的脸,摸他的手,摸他的双臂,想确认他的平安无事。 “你没事!你真没事!……你受了伤了吗?身体怎么这么凉?” “……” 男人不说话,向来锋利的金瞳也一片空寂。 “你怎么了?发烧了,还是磕坏脑子了?” 美代子感觉不对,急得要哭,连忙去摸他的脑袋。 “给个反应!理理我!否则我会害怕的!” 她看起来真是难过极了,妖怪就把上下颚合了合: “……美代子。”—— 作者有话说:被虐待,死而复生,吃人,再变成被吃的人,嗯,是很经典的化猫故事。 不过果然这妖怪在中国还是太过时了,没有炼金术融合经典,居然没有人猜到啊…… 第217章 父母往事,如同狸猫换…… “怎么回事啊啊啊啊啊!” 就在化貓变人的瞬间觀眾们就开始尖叫。 “小太阳变成了阿竹……不对!那不是小太阳了!小太阳不可能把自己的朋友吞进肚子里的!”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维莱特无比确定, 貓已经死了,被吞入腹中的人类也必不可能活着,而无论是貓的屍体还是人的屍体, 就算是装在一起也不可能有神智的。 “美代子……” “但它居然还能说话,不、不对……也許那不算言语。” “你好奇怪,没问题嗎?” 美代子心痛地摸爱人冰冷的脸颊, 想用掌心将他捂热。 “是被吓到了嗎?是难过了嗎?没关係, 没关係, 只要你还活着,大家就都还有希望,还能越来越好……” “…美代子。” “嗯,我在这里,没事了哦。” 美代子抱抱面无表情的阿竹, 拍拍他的肩膀,像安抚小孩一样。 “快走吧, 我把敌人们用术法引开了,得趁他们还没回来时……” “…美代子。” “唔?阿竹,我在, 你说。” 被反複呼唤了名字,美代子便强压下焦急慌亂的心情,止住安慰的话语,静下来细听阿竹想要说些什么。 她却没听见或沮丧或愤怒的抱怨和发泄。 “…美代子。” 只是又一声同样的呼唤。 其声僵硬, 语气平平,好似齿轮重複播转, 也像鹦鹉学舌一般诡异无情。 “阿竹?” 那确实不算是言语。 那维莱特终于能够确定。 “是反应……” 就像鸟雀破壳时就要啼鸣,海龟出沙就要向大海奔逃,新生的化貓啊, 『本能』地试图完成创造者最重要的愿望。 “美代子…” [别难过。] …… “呜呜呜!”派蒙一头扎进旅行者懷里,“屍体在说话,明明是这么诡异的场景,为什么我却一点都不感觉害怕,却只想哭呢?” 不难过是不可能的,美代子极其困惑驚恐地将不对劲的爱人带回了同伴中。 “头!太好了!你没事!” 灰头土脸的拥护者们将它团团围住,脸上纷纷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太好了,您没事就好,虽然家没了,但只要您和美代子大人还在,那就总会有新的家的!” “……” 他们的統領没什么反应,头也不动,脖也不扭,眼睛直直地看向前方。 “头?…难道难过的不想说话了?真难得看见竹統領这副模样。” 眾人见之皆苦涩叹息,但嘴角也露出庆幸的笑意。 “总之,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钟离突然挽起手臂,“糟糕。” “帝君大人,怎么了?”魈紧张起来,“难道这里还有叛徒?” “不,是另一方面的问题,有关化猫。”岩王帝君少见地凝重了神色,“它最初的存在只寄托在阿竹的情绪与愿望上,也本该随着阿竹的死去而缓慢消亡,散执念而回归成屍体的原型,腐烂于地,可是现在……” 他的视线扫过化猫周身越聚越多的人群,他们的脸上都凝聚着担忧与单纯的期盼。 “头,快精神起来,恢複成以前的样子吧……” “…从美代子开始,维系化猫存在的根系,越来越多了。” “醫生!醫生!都讓开!” 美代子匆忙拨开人群,将气喘吁吁的醫生拉进去。 “你快看看他,他的体温低,脉搏也摸不到,脑子看起来也伤到了!” “好、好…” 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有什么好醫生?那大夫按经验一通诊断,却发现不了什么病因。 “怪哉。” 冰冷微僵的皮肤,与摸不出来的脉搏,按理来说都应该只出现在将死之人的身上,医生看看它武人的强健躯体,一时之间陷入了混亂。 “可能,是被吓破了胆,一时之间痴傻了?” 他对着化猫一眨不眨的眼睛亂猜。 “你说谁被吓破胆?!” 拥护者扬起眉毛。 “你爹被吓死竹統領都不能有事!” “那就是打击太大,精神错乱,唉,你们就别为难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前木匠了。” 医生也很无助,只能按照惯例叮嘱。 “美代子大人,你先带着他做一些熟悉的事,像往常一样生活,再吃点好的补补,也許他能慢慢缓过来……不成我们再另寻良医吧。” “……” 外面尚有幕府官兵缉拿围堵,躲还来不及,哪里还能出去寻医。 美代子有心想大声抱怨,却是不敢,在竹妖鬼生病的日子里,她便是唯一的首領,首领不能扰乱民心。 “来吧。” 她只能向沉默的爱人伸出手去。 “我们去做些你熟悉的事,天快黑了,小太阳要饿了,我们得……啊。” 小太阳。 “小、小太阳被你抱去哪了?阿竹?”她慌乱起来,又想到了些可怕的事情,求助性地看向爱人,“难道?不,不要这样…” 阿竹不回答,也不去搭她的手。 “…美代子。” 连发泄都不敢,美代子牵拉着他来到临时搭建的帐篷后,才将脸埋到他的肩膀。 “…美代子。” 帐篷里响起呜咽声。 凯亚听见那尸体又像复读机一样反复呼唤,手里却连个安慰的拥抱都不会做,心里很不是滋味。 “如果眾人的愿望足够强烈,能否讓化猫拥有生命,顶着阿竹的样貌继续生活?” “那我还画什么炼金阵法。” 阿贝多扭了扭酸涨的手腕,“创生要是真这么简单,梅因库恩先生早就跳下来揍我们了。” “看来还是缺你不行啊…” 很难想象,美代子是如何做到能一邊统领着眾人躲避围剿,又一邊能不忘记照顾好自己的丈夫的。 不过等影像再次清晰时,人们的脸上都安定了許多,没有了凄惶的模样。 “该死的幕府军和海乱鬼!” 他们咬牙切齿着重建家园。 “等着报复吧!缓过来气后竹统领就第一个整死你们!” “……” 竹统领被牵着从他们的身后路过,一言不发。 “没关系,我会讓你好起来的。” 美代子安慰着拍拍他冰冷的手,又指给他看树上的果实。 “看,是堇瓜哦,你以前经常会烤给我吃的,今天晚上再吃一次好不好?” “…美代子。” 尸体目不斜视。 “……没关系,今天换我烤给你吃,也许吃着吃着,你就想起来了。” 涂上荤油,夹上兽肉,烤后平平无奇的果实也会变得美味,美代子先将第一份放到男人的手中,看他机械性地一口口咽下,很乖巧。 “唉,多嚼一会啊。” 无奈地摇摇头,美代子将自己的那份放在唇边,没等咬呢却感觉一阵恶心。 “呕!” “…美代子。” 她在诡异的呼唤声中吐了一地。 “等等!”提纳里立刻睁大双目,“她是不是一直在备孕来着?” “对,从阿竹活着的时候就在备了…嗯?!” 赛诺也瞬间从椅子上弹起: “她这是——” 艾尔海森微微侧头不去看影像,“只能有这一种可能,否则根本无法解释梅因库恩的由来。” “……哪种可能?” 卡维心中隐有预感,却仍要不死心地再问一次。 “恭喜!你八成是懷孕了!” 三流医生的贺喜讓觀众头晕目眩。 “虽然不知道是出事前还是出事后怀的,但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劳累了,前几个月可是最危险的时候!” “咳。” 美代子微微红了脸颊,强装镇定地问医生,“那个,我和阿竹以前做过的事,几乎都做全了……只是他还没有恢复神智的迹象。” 天啊。 觀众席一片死寂。 他们不敢细想这话的意思。 女人忧愁的眉眼中挂上笑意,尸体也没有再呼唤她的名字。 “怎么也得让阿竹清醒地看到他的孩子吧,他都期待这个很久了。” “……” 那是谁的孩子? 对上了,都对上了。 一切不合理的地方,几乎都得了命运的解释。 无数无措又驚恐的视线向着被告席聚集,落在梅因库恩的身上。 “我、我、” 派蒙躲在旅行者身后,捂住双眼。 “我不敢看了……” “也、也不一定是这个吧!”芙宁娜难掩慌乱,甚至忘了检验的结果,“按理说,尸体怎么能有孩子呢?可能是误判,也可能过两天那孩子就没了!” “我的孩子呀。” 美代子轻柔地摸向自己的小腹,她许愿: “一定要健康长大哦。” 爱使骨肉生。 “……没不了了。” “嘿嘿,我们要有小首领啦。” 三流的医生也满心欢喜。 “这孩子肯定会平安长大的!你也别操心了,就安全养胎,至于竹统领那边,我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再找些熟悉的事物刺激他神经!” 观众们近乎绝望地看着医生笑着跑出去,把这个好消息分给众人,数不尽的欢呼声立刻在门外响起,声声都带着祈愿。 “不要这样啊!不能生!……不对,那是梅因库恩,得生!……不,不行……” 莫大的混乱开始在歌剧院中降临,观众为已有的事实纠结,而他们都知道纠结的原因。 “想让梅因库恩正常地降在爱中…别这样…” 小太阳尸骨所化的妖怪,安安静静地立在一边,他肚里藏着阿竹的遗体,与被咽下的食物一同发酵。 这就是化猫。 它很听话,很乖,从不反抗。 结果为什么会这样,它也不知道。 “我想要给你们展示的无奈,几乎要已经全了。”纳西妲暂停了影像。 “诸位,接下来就都是痛苦了,还要看嗎。” “我们还差这一点刀子吗?至少要让我们看见那孩子的平安降生吧。” …… 记忆继续播放,为了让美代子安心养胎,几个竹妖鬼的心腹围着他们安静的首领狂挠头皮。 “这到底是怎么搞的?什么样的打击能把头儿的魂都给打没了?” “是啊,头儿明明是铁骨铮铮的硬汉,挨刀捅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怎么才能让他恢复呢……” 几个武士抓心挠肝地想了一会,突然有个猛拍脑门,“不对呀,老大最在意的事真的是爱情吗?” “难道不是吗?他和美代子大人形影不离…” “你忘了一个!爱情固然可贵,但我们的头可有着比爱情更远大的志向!” 想到这里,武士立刻兴奋地将刀拔出,塞进化猫的手上。 “走吧,我们去干你最喜欢的事,杀坏蛋去!” “……” 观众们的脸色忽然僵硬了。 凯亚戳戳义兄:“化猫,是靠什么变强来着?” 迪卢克没回答,只是深深叹息一声。 “救命。” 第一次出岛,几人高高兴兴地去,高高兴兴地回,还给岛上带回了不少物资。 “头儿还是那么强!” 第二次出岛,他们回来时有点困惑。 “好像有点过强了。” 第三次出岛,他们回来时开始恐惧。 “头儿有哪里不对……” 化猫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化猫只是在凭他们的心意行动。 终于有一天,在不小心碾碎了一家老小后,记忆中响起了熟悉的咒骂。 “妖怪!” 求他们做主的平民惊慌失措地向街道上冲。 “救命!竹妖鬼真是妖怪!不能相信他们!!” “没有!头儿不是妖怪,头儿只是病了……不能让他传出去,快,头儿,阻止他!” “可头儿不杀无辜之人啊!” 话音未落,一股腥风从他的身侧扑出。 嘎—— 街上颅骨碎裂,脑浆迸溅。 任务完成,但昔日的良名也败坏,惊恐的行人四散奔逃: “竹妖鬼居然真是妖怪?那他宣扬的理想世界难道是要骗我们上钩的借口吗?” 而武士们战栗伸手,对金瞳的男人拔刀。 “你不是我们的头儿!”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如果化猫有神智,他一定会这么问。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呢?” 美代子恨不得自己没有神智。 “你是什么东西!你是什么东西啊!!” 往日的贵女悲伤过,哭泣过,却从来没有如此绝望愤怒地嘶吼过。 “我的阿竹呢,你把他怎么了?还给我!!” “…美代子。” “别叫我的名字,恶心!” 阴阳师此生没有除过一次妖,连退却的符文也几乎早已遗忘。 “…美代子。” 在她反复尝试勾绘时,金瞳的男人一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她,叫她。 “闭嘴!闭嘴!闭嘴!!” 人生第一张的除妖符箓,被拍在爱人的脸上。 那假冒的妖怪,身形开始在阴阳术的作用下扭曲,坍塌,如同污泥软陷。 它将变回的,却不是刚妖化时的虎兽之躯。 “咕噜~” 一声熟悉的呼噜,让美代子手脚僵硬。 嘭。 小猫装不下人的尸体,金橘的皮毛散落在白骨与发酵物里。 “喵。” 事情变坏了许多。 但猫还是那个猫。 “……” 美代子腿一软,跪在那滩污物前。 “美代子大人?” 好半天,三流的医生才从掩体后走出,怯怯跑来扶她。 “大家跑掉了许多,我们该怎么办?竹统领也不在了……” “胡说!怎么能说他不在呢?他就在这里!他的一部分在我的肚子里!那是他血脉的延续,他没有死去!!” 一声应激般的尖叫,美代子推开他,急切地捂上自己的小腹。 “我怀的,是我和阿竹的孩子。” “他,或者她,将会继承和我一样漂亮的脸,和阿竹一样可爱的金眼睛。”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 “是!对!你说的都对!”医生含泪拉住她,“幕府军又来了,我们快跑吧!” “……” 观众们沉默无言。 他们看着月升日落,不知道多少时间被神明跳过。 终于,一个粉色的身影出现在地平线上。 是八重神子,她手持御币,在残骸前站定。 “你听说过这个故事吗?那个火遍街头巷尾的传说。” 她开口直问。 “从前啊,有一个年轻的阴阳师贵女,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背弃血脉和邪恶的竹妖结合,最后为祸一方的故事,你听说过吗?” 说完这番话,神子就侧耳倾听,像是在等待什么东西回答一般。 “果然不是真的啊,可人类总是更喜欢相信这些戏剧性的谎言。” 神子等了一会,就叹息着蹲下身体,赤手将细小的骨头们从地上捡起,装入盒子里。 “好,我答应你,总有一天会帮你和你的朋友们澄清的,也会帮你们团聚的。” 她摸摸脚边的空气,就像是那里真有东西一样。 “好猫,快睡吧,别再等啦。”—— 作者有话说: 父母往事完结九成九了,下一章梅因库恩的出生。 唉,其实父母往事还是删减了好些细节,硬要扩写的话,我能写出五十章,但那就过分了,又不是原创。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写爱情戏,没有很突兀吧…… 第218章 半妖初诞,父与母与新…… 小太陽和阿竹的故事到此结束。 记憶中的八重神子帶走了两个盒子, 一盒裝着金瞳的男人,一盒裝着猫。 “阿竹还好,他死时是人类, 可小太陽的尸骨已完全被怨念浸透,我不得不将其放置在神社里供奉净化,以防它日后再次化妖。” 现实中, 八重宫司平静的声音在歌剧院中回響, 昭告着最终的结局。 … “他们逃跑时是二人一猫, 现在却只剩下一个了……美代子一定很難过吧。” 事实已定,众人没什么办法,只能将无助的眼神投给纳西妲: “能看看美代子的状况吗?啊,这里好像没有遗骨做媒介,还能放出回憶吗?” “是没有遗骨没錯, 我不好打扰亡人的安歇,但那并不代表记忆的断绝。” 纳西妲捧出那节僭主的断臂, 用小小的手掌与其相握。 “那时候,梅因庫恩最初的躯体已经在世界上成型啦。” “我的孩子……阿竹……” 记忆中的女人护着小腹,帶着为数不多的残兵, 一次次地在追杀中奔逃。 “她要撑不住了。” 赛诺的追击经验丰富,看一眼就摇头下了定论。 “先是陪伴至今的猫朋友,再是朝夕相处的愛人,接连的失去早已讓她心力交瘁, 现在又怀了孕,还居无定所, 颠沛流离。” 赛诺说的不錯,她眼中的光辉渐渐暗淡,就连追随者们哭着说“我们被误会成妖怪的伥鬼了!”, 眼神也没有一丝波动。 就像是心死了一样。 但并没有死。 “美代子大人,我们把那孩子打掉吧,毕竟不能确定是什么东西的种……” 当三流医生颤抖着说出劝告时,美代子如同护崽母狮一般暴怒。 “你敢动阿竹留给我的最后念想?杀了你!!” “好、好的!!” 被認为遗腹子的珍宝,是美代子坚持下去的最后执念。 “这是我和阿竹的孩子,绝对是的,我在他生前怀上的,人类的孩子……” 她一边念,一边笑,高兴时也能放开胃口,多吃些东西。 在母亲的笑容中,须弥众人再次确認了他们的推测。 “梅因庫恩他,确实是在愛中诞生的。” 这事实却不能讓他们高兴,连最智慧的学者都说不出宽慰的话。 “那愛在梅因庫恩出生后还能維系几秒…” 聪明的大脑总会带来更多忧虑。 “她知道她除掉的妖怪是小太阳尸骨变的吗?” 美代子不回答,学者们也辨认不出来。 “……真希望她永远也别知道。” 美代子几乎不提妖怪的事,似乎想把那与丈夫同长相的怪物彻底遗忘,可是她的追随者们却是不允許。 “我出去收集物资时,听见了奇怪的谣言。”农民怯怯地看向美代子,看她憔悴的面容和微拢的小腹,“大人,我听说你是惟神家的大小姐,尊贵的阴阳师,竹妖鬼曾经是你的奴仆……” “闭嘴,我不是,他也不是。” 美代子冷冷回答。 “……” 这是事实,可那农民的眼中却明显多了許多顾虑。 过了几日,他又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焦虑的同伴:“大人,有人说竹妖鬼本就是惟神家降服的式神,用爱情哄骗你将他放出……” “能不能动点脑子!你觉得这合理吗??” 美代子的脸上已经越来越看不出曾经的温柔来,她大骂: “你和他亲身接触过数年,瞎子!你分不清你的首领是人还是妖怪吗??” “可是、可是外面的人都这么说——” “人云亦云的蠢货!” “是神子上次说的谣言!” 甘雨立刻认出,“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谣言啊,把事实完全盖住了!” “要的就是盖住事实。” 狐狸悠悠地叹了口气。 “甘雨姐姐,你想想,对权贵们来说,是杀一个妖怪比较好,还是杀一个心怀国民的反抗者比较好?” 答案显而易见,但魈仍有不解。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追随者们也会相信。”魈伸手指向那些农民,“朝夕相处的过去比不上谣言来的可信吗?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相信帝君!” “哈哈。” 钟离闻言,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膀。 “若人人都像大圣这般心志坚定,想必世间会缺少許多欺瞒和背离了。” “我说了不是!!!” 在不知道第几次尖叫着澄清后,美代子在梦中惊醒,看见眼前有个熟悉的人影。 “美代子。” 那人的半身几乎都被撕裂,斜依在轮椅上,却依然活着。 “到父亲这里来。” “……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我设了阵法的!” “你为什么又会觉得这世上只能有一个叛徒呢,美代子。” 残废的海乱鬼用眼神指示农夫上前,按住他快要癫狂的女儿。 “看啊,从来没有人在意你的理想与自由。” “有的!你胡说!阿竹在意!我们同心合意,一路相伴……滚啊!别碰我!” “美代子大人……” 剧烈的挣扎声中,海乱鬼被仆从小心地推出帐篷。 “幸好那妖怪无神智,我屏息装死,它竟以为我真的死了,要不然哪有机会把她再抓回来。” 庆幸地感叹一番后,海乱鬼就开始思考未来的道路。 继续在稻妻经营名声?不,先躲国外等混乱过去吧,就当是度假。 ……枫丹的机关术不错,也许还能安个不错的假肢。 前程充满希望,以至于他看向叛逆女儿的脸上都带上了微笑,他责备自己的摇钱树: “乖乖地当名贵女,不就是没有这些事了吗?” “……草!这老东西特么的——” 萊歐斯利不知道是谁在法庭上骂出了声。 不管是谁,萊歐斯利都体谅他,甚至想给他买点润喉水,让他多骂一会。 “怎么一点好事也没有?一点反转也没有?”派蒙在旁边難过得要哭,“想看正义战胜邪恶,想看有情人终成眷属,怎么一点也没有啊!?” “……” 雷电影一声不吭,她安安静静地看着影像,好像头一次认识到自己的国家。 “我真的做错了许多事,神子。” “呵。” 散兵在远处冷笑。 “滚!滚啊!” 此后,美代子的身旁孤身一人,她曾将刀片抵住动脉,威胁那被请来堕胎的医生。 “想杀我的孩子就先杀我!!!” 一遍遍地抗争抗议,直到肚子高高隆起,再无强行堕掉的可能。 “大小姐啊,你这又是何苦?” 所有人中,只有她曾经的乳母为她流泪。 “你那么高贵,怎么能让下人玷污血脉?就算是孩子生下来,老爷也不会让他继承家产的,它甚至都不一定是人的孩子!” “……你什么也不懂。” 美代子瘦了许多,眼眶深凹,看向腹部时却流露着慈爱的光。 “这是我唯一的希望了,我的孩子,他的延续。” “这孩子将有可爱的金眼睛,与漂亮的脸……” “好,小姐,你说的都对。” 乳母心疼她,擦着眼泪诱她多说一些话。 “你想给这孩子起什么名字呢?这相伴一生的礼物,总是要仔细些的。” “我早就想好了。” 美代子果然如她所愿地高兴起来,她摸着肚子:“等孩子一出生,我就用那名字叫他!” “公爵,你还记得自己是何时捡到梅因的吗。”那維萊特问。 “稍等。” 萊歐斯利仔细地看时间加速,窗外的叶子日益茂盛,直到达到顶峰。 “就这个时候。” 他肯定地重复一遍。 “就这个时候。” “美代子小姐!!!” 惨叫声,呻吟声,在房间里響成一片,乳母一直牢牢地抓着美代子枯瘦的手臂,拼命给她鼓劲。 “求你了!撑下去!” 美代子生得艰难,可能是因为虚弱的身体,也可能是因为特殊的胎儿,也可能是因为她的父亲不愿意将她送到医院,害怕暴露身份。 “哇——” 等微弱的啼哭声终于在房间里响起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是梅因库恩!” “把孩子抱给我!” 观众与虚弱的母亲争相挺起身体,要看那被仆人匆忙拢进毛巾里的嬰儿。 “这、这——” 仆人支吾着不敢答应。 “抱给我!!!” 一股血射在地上。 “是!” 美代子将孩子一把抢来,直接略过他与自己相似的面容,扒开嬰儿紧闭的眼皮确认。 “……太好了。” 她几乎喜极而泣,爱不释手。 “是金色的!是他的孩子!男孩!就是小了些!” “啊呜!” 嬰儿的哭闹一下子有力了许多,美代子忙抱起他轻哄。 “乖乖…我的宝贝……” 她哄着哄着,声音却住了。 因为美代子看见那未闭合的金色眼睛中,圆形的瞳孔在光线的照耀下缓慢凝成竖线。 “……” 把小脑袋转过去,他的后脑勺上沾着被羊水黏住的秃耳朵。 许是发育不好,嬰儿的头上没有胎发。 否则,她将看见一团亮丽的橘色。 “呜哇……” 婴儿的哭泣声瞬间微弱了许多。 “不、不……” 美代子一把把他推开,推到地上。 “我要的不是这个!!!神啊!你不能如此愚弄我!至少要留给我一个——” “啊!!!” 呆立的仆人再也忍不住,拔腿夺门而出: “老爷!大小姐真的生了恶妖的孩子!” “大小姐!大小姐!没事的,你平复下心情!”乳母哭着安抚她,把摔到没声的婴儿放在她身上,“这也是你的骨肉!没区别的!你不是给他起了名字吗?快叫叫他,叫叫……” “不是给他的,我要的不是这个,我要的不是这个……” 婴儿的兽耳风干了,慢慢立起来,展现出美代子熟悉的轮廓。 “小太阳……” 美代子至死也没有说出她起的名字。 婴儿趴在她的胸膛上喘了一会,皮肤泛紫,看起来也要跟着死了。 最愤怒后悔的居然是残废的海乱鬼,他用仅剩的左手拎起婴儿的秃尾巴: “这就死了?特么的!我白培养她这么大!把这耗崽子扔走!扔到灰河!别让我看见他!” “……” 接下来的影像就如莱歐斯利记忆中一般发展。 猫耳的婴儿失去了爱的供给,哭不出声的他只能在垃圾袋中无力蠕动,窸窣的声响吸引了路过的,年幼的自己。 当然,最开始的他只以为那里装的可能是什么宠物,只想出言吓吓不负责任的主人,那丢弃婴儿的仆人。 “我当年可犹豫了好一会,要不要把他抱回去呢。” 而最终的结果,众人皆已经看见。 “呜嗷!啊哈哈!” 濒死的婴儿缓了一会,竟开始大笑起来,用细嫩的爪子拍小莱欧斯利的脸,要和他玩,要和他互动。 “活、活过来了……” 派蒙后怕地拍拍胸脯,看着活泼的婴儿心有余悸。 “差一点,我们就不用审判,也就不用救什么人了。” 这也太容易死了,那維莱特也从不稳定的性命中回过神来,对着莱欧斯利抒发心中的感受: “某种意义上来说,你也可以算是他的第二母亲了。” “母亲?……好吧,我就当夸赞收下了。” 比起这些,莱欧斯利有更在意的事,他捏捏手指。 “抱歉,我一般很善待残疾人的,但那个稻妻的老残废死没?” “我刚刚派人去查了,想来结果也快出……哦,来的正好。” 那维莱特从美露莘的手中拿起档案,翻开查看: “…一具被肢解的零碎尸体在灰河发现,死者疑似稻妻人,嫌疑人为一位粉发的路过女子,案件未侦破?” 八重神子在下面一耸肩,演都不想演,“顺手。” 她本是来帮小太阳找美代子的,大家都记得那个承诺。 “死者为偷渡客,不受枫丹法律保护。” 那维莱特立刻把档案撕掉,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合法的,为偷渡客申冤本该是他们祖国的事,档案在稻妻神面前作废,那维莱特不追讨神子的罪,没人拦阻,没人有异议,只是派蒙在别的方面有些困惑: “难道梅因库恩不应该是橘猫吗?或者花猫,狸猫,白猫……总之就是一类田园猫,怎么想也不该是缅因呀?” “啊,关于这点,我有些头绪…” 莱欧斯利刚要回答,纳西妲就咔地把影像先放出来了。 “…真方便啊。” 挽起手臂,莱欧斯利看着年幼的自己无措地抱着婴儿,忧心忡忡的模样: “你好小啊,太小的话很容易死的,千万不要当小猫呀。” “哇嗷!” 但那婴儿真是小极了,他的诞生本是偶然的奇迹,维持奇迹尚且困难,强壮算是奢求。 “不好,不好,你要再大些。” 小莱欧斯利摇着头,皱着眉,辛苦地双手抱着他,用脚趾把图画书翻得劈啪响。 “缅因库恩猫,是体型最大的猫呢……” 本着最单纯的,向往强大的心愿,柔弱的孩童赋予弃儿新生的名字。 “这样吧,就叫你梅因库恩好了。” 新的爱浓烈,梅因库恩喜欢,便没再长出橘发来。 “咿呀!”—— 作者有话说:此章重复或部分重复台词: 138章曾经出现的—— “神啊,你不能如此愚弄我,至少要留给我一个” 还有4章—— “老爷!大小姐真的生了恶妖的孩子!” 更多的第4章—— “你好小啊,太小的话很容易死的,千万不要当小猫呀。” “Maine Coon,缅因库恩猫,体型最大的猫。” “这样吧,就叫你梅因库恩(Mainecoon)好了。” 第219章 行善除恶,为何拒绝坏…… 萊歐斯利赋予了半妖新生的姓名。 “……梅因、梅因库恩?” 沉默片刻后, 派蒙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旁边昏睡的貓耳青年。 “所以,公爵你不是因为梅因像缅因才给他起名叫缅因的?我、我还以为……” “嗯,我一度认为那只是个美妙的巧合, 起的名字竟能正好与他的成长过程适配。” 萊歐斯利的心中是五味杂陈,他看着在自己身旁熟睡的义弟低声自语。 “却没想到,原来是我的祈願改变了他的生理形态, 让他失了本真的模样。” “萊歐斯利……” 那维萊特有些担忧地看向朋友: “我想, 梅因库恩并不会介意这些的, 他喜欢你,也就不会讨厌缅因的外貌。” “说起来。” 莱歐斯利突然摸了摸下巴: “我当时也考虑过要不要叫他无敌重甲蟹和大天使海兔的,毕竟看起来都比缅因貓更强些。” 那维莱特呼吸一滞,“……真的?” 注意力被轉移,他开始不受控制地幻想出缩进甲壳里的梅因库恩和长着美露莘状触角的梅因库恩。 “开玩笑的, 哈哈。” 不动声色地将水龙王的关心悄悄带过,莱欧斯利轻捏了一下貓耳尖的猞猁簇毛, 那是寻常猫中几乎看不见的特征。 这感觉真奇妙。 理智上,莱欧斯利知道,自己應该为梅因库恩的状态忧虑, 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像块橡皮泥,随便就能被人類搓圆捏扁了。 可情感上,莱欧斯利却也控制不住地高兴。 看,这是梅因库恩, 我亲手养大的孩子。 公爵面上平静,心中却難掩激动, 如果不是正身處于审判现场,他早就要把梅因抱住,紧紧搂在怀里。 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靈, 他一点都没有忘记我的爱,一点没忘! “咳,就是这样也太危险了,普通些也好,普通些也不錯,还是要處理。” 努力平复了下心情,莱欧斯利看向纳西妲。 “似乎还差些什么吧?我记得你还要向我们展示梅因为什么不回應恶人願望的证据。” “嗯哼?” 纳西妲拍着手向他笑,眼底满是愉悦。 “你还没有推测出原因嗎,亲爱的哥哥大人?” “我上哪里推测?”莱欧斯利一摊手,“硬要我说的话,梅因库恩向来都是个很好的孩子,不顺从壞人的指令简直是理所應当……等等。” “稚儿本蒙昧,凭何向好壞?” 在莱欧斯利猛然顿悟的神情中,纳西妲再次施展神力,沟通世界树。 孩童们的尖叫声在歌剧院中响起: “梅因库恩!!你又捣乱!看我不收拾你!” 那是半妖三两岁的时候,他尚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古怪之处,也没有被‘父母’关锁在房间。 只是强大的破坏力已经略微展露出了冰山一角了。 “嗚哇哇哇!” 拖着大尾巴的小梅因在‘兄弟姐妹’的追捕下四处乱窜,最后一头扎到莱欧斯利的怀中。 “哥哥救我!” “怎么了?” 莱欧斯利就把他护住,藏在背后,直面着其他人。 “你还问呢!” 为首的少年气势汹汹,“那小子居然把凳子腿啃断了,害我坐的时候摔了个大马趴!” “牙、牙齿痒,想咬东西……” 梅因小小声地解释,尾巴垂在地上。 “不只这一个!” 又有少女怒气冲天,“我刚补好的桌布,他又给刮坏了!” “吃饭时,指甲划到了桌子……” 都是些小猫難免会犯的錯误,只是在人類孤儿的贫瘠世界里,就有些难以被赦免了。 “这怎么能怪我?我有在尽力小心了!” 被围攻得有些恼羞成怒,小梅因一时之间没有忍住脾气,对着为首的少年就张开稚嫩的獠牙。 “坏蛋!不许再向哥哥告状了,否则我咬你们!!” “不可以这样!梅因库恩!!” 还没等兄弟姐妹们抗议或责备,莱欧斯利就率先出手揪他出来,一把将他的嘴捂上。 “你要伤害别人嗎?因为你先犯了错?” 义兄的脸上是难得的严厉,梅因库恩吓了一跳。 “哥哥?” 短暂的惊吓后,就是无穷无尽的委屈,梅因库恩把头一甩,抱住小莱欧的腿就开始流泪: “可是、可是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只是没控制住嗚啊啊!!” “……我知道的,梅因。” 莱欧斯利对此硬下心肠,语气一下子就软了,他伸手轻抚小猫的头颅。 “你不是坏孩子,只是有些特别。” 他一摸,梅因库恩就忍不住要把耳朵往他手心里蹭,呜咽着祈求更多偏爱:“既然知道!哥哥就应该向着我,站在我这边——” 梅因库恩只是想撒娇,他还小,看不懂兄长眼中的忧虑。 “不行,梅因,不行,正因为你与眾不同,所以才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他摸小梅因奇特的耳朵,看他独一无二的眼睛,心脏因他孤独的身影而抽痛。 异类,奇怪的异类,被排挤的异类,一眼望去就注定坎坷的未来。 莱欧斯利越想越害怕,以至于他情不自禁地弯下腰,紧紧搂住那独特的孩童。 “梅因,你在家要尊敬父母,和谐手足,在外要行善除恶,帮助弱者,做许多许多的好事,消灭许多许多的坏事……只有这样,大家才会接纳你。”* “梅因库恩,这会很辛苦,也可能会很受伤,但请答应我,一定要这么做,好吗?” “唔?” 对于莱欧的担忧,梅因一无所知,只是敏锐地嗅到了苦涩的气息。 所以他快快地承诺: “好的!我都答应你,哥哥别难过!” “好梅因。” 小莱欧的脸上也由此露出轻浅的笑容,他擦掉幼儿脸上的泪痕。 “别害怕,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影像暂停,纳西妲看向怔愣的莱欧斯利。 “兄长先生呀,你的願望凌驾于一切願望之上。” “你给世界带来一枚美好的种子,长成了的大树又以叶冠荫蔽大地,隐蔽你,我,万族万民。” 她笑着拍拍小手。 “是双向奔赴呢,真好。” …… “我当时……可没想到到会有这种事。” 公爵,公爵,深海的守狱犬,正义的看门人。 你以何物哺育婴儿?你以何物引领孩童?你以何物将少年一次次从歧路上拐回,迈向荆棘丛生的正途? 欢笑吧,因为凡播种的,他必得收割。 “怕是没办法将梅因库恩从他手上抢过来了。” 赛诺猛地回头,看向他的同伴们。 “因为会结死仇。” 提纳里远远地看见,莱欧斯利看向贤王的眼神逐渐由茫然变成震撼,最后轉成铁一般的坚定,不知道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简直是奠定了梅因库恩一生的基调,精神父母也不过如此,就算是举须弥全国之力也难以抵过他的重要性。” “那又如何,须弥需要一个领导人,而那个人必不能是我。” 艾尔海森夺人意志坚定,他向影像昂首。 “何必妄自菲薄,莱欧斯利是涂了个边框,但酒水向来比酒瓶更重要,看。” 证据已齐,毋有缺漏,纳西妲就把记忆切换,接上须弥眾人刚推测出半妖身世的时候。 “如果恨你的人多了,你就会死,戾王。” 事实已经被极确定地摆在了梅因的面前,但猫有着冥顽不靈的心肠。 “我知道我在为什么向前,那目标比性命更重。” 他转身,离去,想向恶意奔赴,却被本应为受害者的国民们层层截堵。 “我要死谏!你再走我就自刎!” 堵住半妖脚步的却不是刀剑与武力,而是一声声看似玩笑的威胁。 但梅因库恩真就住了脚步。 他害怕失去。 而在戾王的不甘与眼泪中,提瓦特的第一个跨国聊天终端在纳西妲的手中诞生,是学者们愿望的传递。 “『我要让他有个真正的,自由的,不受辖制的灵魂。』” “诸位!” 已无需隐瞒,纳西妲郑重地向观众们抚胸。 “我们站立于此处的意志,已经向你们昭明!” 她宣讲,却不只是向着歌剧院中的观众,更是向着五湖四海的,遍布全提瓦特的观众。 “无需摩拉,也无需财物,只需要一个心愿,一点善意。” 纳西妲举起手臂,高高地指向被告席,无需过多解释,她只需号召。 “善良的人们,请随我一同,投入这旷世的拯救中吧!” “有意思。” 阿貝多轻转手中的画笔,看着眼前的一幕。“须弥国何尝不算是牵头赋予了梅因库恩第二次生命?这次庭审结束后怕是要大乱。” “反正我们蒙德怎样也抢不了,看他们打起来才好玩呢。”凯亚看热闹不嫌事大,但也没忘了正事,他问:“愿力收集得如何啦?够你施展创生之法了不?” “哦。” 阿貝多抬头看了一眼,装着半妖断臂的盒子正放在阵法的中央,谕示裁定枢机下,被愿力冲得闪闪发光。 “创造灵魂,重塑肉.体后估计还会剩好多,仪式结束后得把那截断骨封印,以免被人拿去许愿。” 迪卢克插了一句:“直接销毁吧。” “哦?”阿贝多饶有兴趣地扬眉,“迪卢克老爷没有想实现的愿望吗。” “当然有。” 迪卢克冷冷扫了一眼他不让人省心的义弟。 “但那些愿望,必须要靠我自己的双手去实现才有意义。” 凯亚一耸肩,斜瞄被告席,“你不会是嫉妒人家哥俩关系好了吧?” “别自卑,你们也不差。” 阿贝多淡定地夸: “我这里还有你们俩面对面拥抱的画像,当然,应该不比接下来的影像清晰。” “……给我撕了!!”×2—— 作者有话说:仍有重复台词,还是在第4章,中间部分左右: [梅因库恩,你与众不同,所以在家要尊敬父母,和谐手足,在外要行善除恶,帮助弱者。] [只有这样,大家才会接纳你。] 第五章也出现过同样的台词,在梅因库恩袭击库嘉维娜那里。 从第四章到现在,跨越了二百多章,这个圆终于合上了。 漫长啊,再也不想搞这么长的大纲了。 蒙德稻妻会极致略写,因为接下来有更想写的内容。 第220章 蒙德之章,社死失败的…… “真的要放嗎。” 凱亚黑着脸看着记忆中的影像一步步向蒙德逼近。 “我就不能像她一样拒绝播放。” 他扬手一指芙寧娜。 “来維护好自己的隐私嗎?” “哦?听起来你很不爽啊。” 高高的神座上, 芙寧娜微抬下巴,看起来洋洋得意,“不过真遗憾, 这位蒙德的先生,你不可能享受到我这种自由的。” 凱亚立刻摆出不满的表情:“怎么这样!说好的公正与平等……” 芙寧娜挑眉打断他:“因为你控告了梅因庫恩绑架你和你的义兄,抱歉, 犯罪现场可没有隐私权可言, 这, 就是枫丹的公正。” “……” 沉默片刻,凱亚眼角泛泪。 “……早知道就换个控告的理由了。” “哼,我更怀念你初入场时忍笑的模样。” 芙宁娜心中暗爽,感觉终于稍稍报了一点刚开庭时被吓到惊慌失措的仇,你们这些人呀, 帮梅因就帮梅因,干什么连计划都不说一声就直接告上法庭啊!让我那么害怕! “……不过现在也不错。” 芙宁娜不是个记仇的, 她气恼了一会,就对着庭下的炼金法阵释然了。 “虽然开端混乱了些,故事也不是我偏爱的戏剧性, 但结局看起来是要大團圆了。” 她微笑着看向被告席。 “新生,團聚,爱与陪伴,哎呀, 真是一切都好。” 还有更好的一点,就是我人类的身份也完全没有泄露……代价是觀众们对梅因庫恩的一点误解, 希望不要太影响梅因庫恩的最终量刑。 想到这里,芙宁娜嘴角的笑容淡了一点,但她也没什么办法。 “最盛大的审判到底在哪里呢……等它降临后, 我再好好地道歉吧。” 座位高的好處真不少,芙宁娜肆无忌惮地俯視着猫和她的朋友们,心中获得了些许慰藉。 没敢看太久,因为她发现那維莱特在与一位慌张跑来的美露莘警员交流,忽然抬头犀利地望向她。 “!” 芙宁娜赶紧扭头躲避,而莱欧斯利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 “怎么了。”他问水龙王,“刚才的警员和你说了些什么?” “不妙。” 那維莱特压低声音,“还记得嗎,在约十年前瓦谢的罪行暴露后,科学院在海中机关鱼身上加载了能检查出胎海水浓度的装置。” “当然,我们之前还刚发现了杀瓦谢的可能不是梅因庫恩……你突然说这个,难道?” “对。” 那维莱特看向公爵缓缓严肃的眼睛。 “虽然现在停止了,但它们方才响起了浓度上升警报。” …… 胎海水的预警,以及最近上升后又停止的水位。 “希格雯。” 莱欧立刻下令。 “我在,公爵。” “以防万一,你回梅洛彼得堡,监督他们做好随时登船的准备。” “……那你呢?公爵,你才是梅洛彼得堡的典狱长。”希格雯不放心。 “我现在不可能離开梅因库恩……” “他留在这里,我会保护他。” 低语停止,那维莱特快速起身,对納西妲示意: “本庭提议,接下来请略过那些与罪案关联性不强的记忆,以最快速度完成这场审判,最好在今晚结束。” 然后,就要加班加点地从芙宁娜嘴里套出有关预言的情报…… “唔,可以是可以,愿力已经收集齐了,但发生什么事了吗?”納西妲诧异,“你好像有些焦急呀,需要帮忙吗?” “不。” 那维莱特竖瞳轻扫过正义之神,她仍高昂着头,好像不曾悄悄看过朋友们一样。 “那是枫丹自己的事,就算聪敏如智慧之神者……恐怕也无能为力。” “要略过?” 凯亚眼中爆发出精光,又顷刻消散。 “哦,只是要略过和案件无关的……” “请务必要略过我的!” 最积极的却是溫迪,他瞬间从椅子上弹起双手合十。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好草神!!” “真的吗,溫迪?”纳西妲对他露出柔软的視线,“可以是可以,但缺少前提条件后,纳塔和稻妻的大家可能就无法理解为什么梅因库恩要频繁且急切地出入到他们的领地,手段激烈又粗暴了。” “啊……” 溫迪忽然想起来,正是因为梅因库恩被灌酒后迟迟无法恢复,众人才发现他的躯体几乎要被好和坏的愿望撕坏了。 而那之后,才是一次次如同破釜沉舟般的冲锋,直到梅因库恩力竭,断臂倒下。 “……你放吧。” 终究是无法坚持,溫迪向后一瘫,浑身无力。 “我摆了。” 在社死与真相之间,他交出了自己的答案。 “嚯。” 迪盧克没笑,但拍温迪肩膀的动作却难掩歡快。 “欢迎加入我们的行列,吟游诗人。” …… 梅因库恩在蒙德城内久寻恶人不成,沮丧惊愕,阿贝多适时地从怀里掏出演讲稿,转身对着觀众们开念。 “来蒙德,坐拥临水美景,尽享自由之风,西风骑士团親自保卫你的安全,实力已由猞猁证明……” “……你在做什么?”观众们茫然地看他。 “大团长拜托我发扬下蒙德的旅游业,他親自寄来的宣传词,倒也都是事实。总之,各位,歡迎来蒙德城游玩。” 他念完,就镇定地坐下,好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阿贝多刚坐下一会,就听见身后有人窃窃私语。 “亲爱的,不如我们别去稻妻度蜜月了吧,感觉怪不安全的……” “确实,我看蒙德就不错……” 这不奇怪,有了稻妻枫丹乃至于须弥的治安对比,是个人都会选择蒙德,蒙德赢麻了。 说着说着,那妻子眼一瞟,突然看见红蓝的兄弟被醉猫捆在一起,忍不住大呼一声: “磕死我啦!!!” 声音嘹亮,绕梁三日而不绝。 “……” 正捂眼睛的迪盧克与凯亚闻声沉默。 “????这反应不对吧?!” 凯亚尖叫着一拍扶手,惊恐与那妻子对视:“你在磕什么!吐出来!我们当时可是在打架,可是差点就要决裂了啊!” “真的假的?更好磕了!” “??您??” “朋友,理解一下,本剧中的上一对义兄弟都快把我们刀成傻子了。” 丈夫窜出,挡在妻子的面前,拉住凯亚的手狂握。 “谢谢,你俩发的糖可真是恰到好處,请务必要保持住这美好的兄弟情谊啊!永远在一起啊一定要!” “啊????” 想过会被笑被调侃,凯亚已经做好了社死的准备,却没想到会迎来这么诡异的祝福。 “挺好。” 也有调侃的,阿贝多面无表情地摸摸下巴:“听说夫妻相处久了爱情总会转变成亲情,你们也不过是提前了一步。” “话别太多,炼金术士。” 迪卢克打了个寒颤,却也情不自禁地感叹。 “好像是被当代餐了,奇妙的经历……算了,事已至此,就当是普通的祝福听吧。” 零星的笑声渐渐消失,只留下悠远的祝愿。 各种意义上来说,蒙德和蒙德人都赢麻了,只是他们的神明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就快到了……” 温迪痛苦地看着醉猫东倒西歪地回到了须弥,又一头栽倒在石板路上。 “来吧!” 他刷地弹起,准备直面各方谴责的视线。 “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前面的坐下!” 没有视线,只有一个纸团狠狠地丢在他的后脑勺上,观众们全在看猫,无人理他。 “不能恢复了?天啊,难怪他的手臂……” “怎么回事?” 温迪迷茫坐下,感觉像是蓄力打了个空拳,他自嘲着疑问:“这世界一下子就对酒鬼宽容好多?” 旁边,摩拉克斯悠悠一声:“哈哈,这次是我要笑你迟钝了。” “你个老石头笑我迟钝?”温迪挑眉,“倒反天罡啦!” “不。”魈忽然挺起胸膛,“这次真的是我们的帝君赢了。” “嘿,风的神明,你也不想想。” 若陀龙王更是直接笑这风精灵: “你灌梅因库恩时浑身上下捂得严严实实,连块皮肤都没露——谁能認得出你?” “……認、认不出?!” 温迪立刻回想起自己和梅因库恩独处时的装扮,因为有严重的过敏反应,他打扮得难免严密了些。 “所以——” “所以,在拜托纳西妲稍微跳过了些片段后,估计不会有普通人能认出你是灌酒的人了。” 钟離悠然地继续,对老朋友轻眨岩晶般澄澈的眼睛: “毕竟,总不好让最受欢迎的巴巴托斯大人受委屈。” 魈在旁边小小地“嗯”了一声,脸色微红。 “巴巴托斯,确实很好。” “你应得的。”迪卢克对他做了个举杯的手势。 “哇,你们几个、你们几个……” 惊喜地磕绊了两下,温迪一个没忍住,张手就向钟离扑过去。 “我爱死你们啦!” “且慢。” 钟离拒收了这个拥抱,他按住少年神明的头,将其扭向被告席的方向。 “结果也并非十全十美,毕竟这世间不缺乏敏锐的人,看。” 被告席上,正有一人一龙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下方的吟游诗人看。 “是他吗?”温迪听见莱欧斯利问。 “像。”那维莱特眼神严肃。 …… 温迪咔嚓咔嚓地把头拧回去。 “怎么把最恐怖的俩家长留下了啊!!”《 》 220-226 第221章 庭审将终?纳塔稻妻与…… 突袭蒙德后, 梅因庫恩向須弥的西方狂奔,那里是战争之国的所在地。 “真可惜納塔人们不能出国。”凯亚十分遗憾,“要不然我就能好好宽慰宽慰这些难兄难弟了。” “你只是想看乐子吧。”迪卢克挽起手臂。 “哪有, 我只是想看大家整整齐齐的!”凯亚装模作样地澄清,“你看啊,这么大的歌剧院, 差一…两点就能集齐七国的使者了, 错过这次可不一定有下次了, 多可惜啊!” “是有些可惜。” “看!智慧之神也这么想!” “呀,倒也不只是可惜那个……” 納西妲边答边试图稳定住影像,可无论她再怎样施展神力,记憶还是在梅因庫恩闯入納塔后迅速变得模糊不清。 “怎么回事。” 那維萊特皱起眉头,又立刻想到了些什么:“是因为納塔的地脉特殊嗎。” “不止, 还有媒介太少的缘故。” 纳西妲拍拍手里的寻因显像机,“梅因庫恩灵魂缺失, 所以只靠他一个人肯定是无法稳定联络到世界树的。” “……原来如此。” 那維萊特定睛去看,却只能看见模糊的色块和嘈杂的噪音。 岩黄的部落里似乎有小女孩呜呜地哭,一边哭一边猛锤唯一清晰的梅因庫恩:“不许你靠近夜神大人——卡琪娜绝不认输!” “……” ‘正常’状态下的梅因库恩一把将她抓住, 似乎是掰开嘴看了看她的牙。 “?喂,不是吧……” 前来营救的,好像有绒圆耳朵的女人瞬间顿住,沉默片刻后撒腿就跳上部落的岩壁要跑。 没有用, 梅因库恩一把薅住她的尾巴拽下来,又对着群群色块们惊喜。 『怎么这么多圆耳朵猫猫?』 “……天。” 萊欧斯利捂着头, 看着梅因库恩冲进人群中一通乱抓,挨个看牙,感觉是既心疼又无奈。 “…等審判結束后, 我会想法带他去纳塔一一道歉的。” “看来他还没有放弃寻找同类。”那維莱特轻叹一声,“我理解那份孤独。” “。” 把绒圆耳朵的所有人类都查了一遍后,梅因库恩不爽地甩着短尾巴走了,留下一地狼藉和愤怒的人群。 提纳里不忍直视,“……真的很好奇纳塔人现在对梅因库恩的看法如何了。” “应该和我们刚知道真相时差不多?”赛诺想象。 又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猫突袭了下一个绿色的部落,侵犯夜神柱的同时好像又掳走了位少年战士的跟宠。 “救我呀基尼奇救我呀!!” “……感觉也算是好事一桩。” 梅因库恩甩开追击的少年,把跟宠抓一会,放一会,抓一会,放一会,扑蝴蝶一样玩它。 “又开始猫行猫为了!” 派蒙心中后怕,“幸好,我没有长得太小,不至于被猫当成猎物玩。” 影像卡顿不清楚,观眾们只能看见梅因库恩玩了一小会仿佛就很累了,扔掉跟宠上树休息,顶着太阳熟睡。 “他的身体正在衰弱。” 猫在纳塔大地上走走停停,数年的时间里不曾与任何一个人类建立过联系,皆是沉默地入侵,又快速地離去。 “哼哼。” 卡維偷笑,“他这是吃了須弥的教训了吧?怕一熟络就再也下不了手?” 赛诺面无表情地点头认同,“贤王可爱捏,就像是柯莱一样可爱。” “……不好笑,但确实都挺可爱的。” 提纳里扭头继续看影像,看梅因库恩在色块中兜兜转转,歇歇停停,几番打斗后来到了第六个部落。 “真是一波三折啊。”梅因库恩有些感慨。 “那很便宜了。”他旁边的紫色影子跟着感慨。 ……? 啪!!赛诺一拍扶手,指着那紫影大吼,“三十秒内,给我这男人的全部资料!” “幹什么啊你?!” “我要拜他为师!天才啊!这家伙简直是个天才!!” 紫影对自己的天才一无所知,还在试图向梅因库恩打招呼,“可以交个朋友嗎……?” 他很快就迷茫地被按在地上检查牙齿,声音困惑,“就这么不想降辈分?” “好神奇的纳塔人,说话一点也听不懂。” 派蒙捂住发疼的脑袋,“也不知道我们以后去纳塔的时候能不能碰见影像中的这些人,还有骑着‘轰轰’车追猫的神明……啊呀,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比起那些必将降临的未来,还是先把注意力放在庭审上吧。”旅行者纵容地对旅伴笑了笑,心中却升起了一丝忧虑,“接下来的稻妻……” “稻妻怎么了?” 派蒙低头,看见雷電将军和八重神子正在戴寻因显像机,“虽然内容不太好,但她们很配合啊,看起来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纳西妲反复施展着神力,稻妻的影像却始终和纳塔差不多模糊。 “怎么回事?”雷電影不解,“不过是比蒙德少一个人当媒介,为什么清晰度天差地别?” “……永恒的神明啊。” 纳西妲緩緩露出悲戚的目光。 “你到底有多久没有踏足世间了?” “梅因库恩的脚步遍布稻妻,却在近年内没有一处与你重合……我竟只能放出稻妻城的记憶。” 雷電影沉默了片刻后缓缓长叹,“至今为止,已自囚近五百年了。” “不能放吗?” 那维莱特不理解雷神在悲叹些什么,他只为梅因库恩焦急,“那么,梅因库恩在稻妻蛊惑民心,妄自称神的罪行就不好擅断了。” “什么蛊惑民心?真是乱扯!” 他的话音还未落,歌剧院的大门就再次被大力推开,抱着白猫的少年回头扬声高喊。 “朋友们,现在正是野游神需要我们的时候!” “哦!” 乌泱泱的一片稻妻民眾挤进来,激动局促地站在异国的歌剧院中:“终于能报答一二了……” “你们是谁?所为何事?” “我们是迟来的证人。” 枫原万叶牵着长次的手,走上队伍的前端。 “为义人的无罪而来。” 再不会有如此庞大的证人团,它涵盖了半个村落,以及永恒之国的各行各业。 渔民记得托他上岸的黑水,猎户记得击退魔物的手爪,就连那素来高傲的武士,也要对诸多功绩敛目点头。 “没有被蛊惑,我们都是自愿的!” 影像清晰得纤毫毕现,无论是半妖被烧红的臉颊,还是兽瞳中的怜悯。 “御所大人,请听我一言。” 德川友仁以为雷神是恶意控告,尚不知情的他拔剑怒起: “当你抗拒自己的神位时,就不要怪别人去坐它!” “……” 雷電影没有为自己辩解,她正忙着记录,思考,观看。 看那祟神横行国土,绯木濒临险境,半妖纪念村民的善,雨夜回守,又被幕府的恶行刺激,杀心大起,血海漂橹。 “民之不幸,乃王之过!” 梅因库恩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就在他手臂落地的瞬间,雷电影立刻感受到无数锋利的视线射向自己的躯体。 她毫不怀疑,自己若没有在这场審判中提前表示出了足够的支持与善意,那么,则必将有着人类顶着神威出手攻击自己。 不,那非人的龙王眼中也盛满怒意: “雷、电、将、军,原来是你砍的!” “幹什么!你要干什么!!” 狐妖承受不住那远古的威严,尖叫着护在雷电影的面前,“我们已经用全力配合换取不追责了!想想那些往事,化猫的遗骨,关键的证据可都是我们提供的!” “够了!按照正义的法则,那本就是你们当尽的义务!” 那维莱特深吸几口气,像是要把狂怒生生压下。 止不住的血浸透甲板,那枫丹的孩子,须弥的王,几乎要在稻妻的雷雨中死了。 这口气,梅因库恩的老师咽不下去,他冷冷地对着雷神开口。 “当我要向七神发起审判时,你将位列第一。” “……” 雷电影莫名觉得自己的脖子忽然有千斤重,坠得自己抬不起头来。 “…待审判結束之后,我将亲自向他道歉。” “哦,道歉。” 龙旁边的公爵面无表情。 “那梅因库恩怕是要排不上号。” 雷电影依稀听出了其中的讽刺意味,却无法理解他在讽刺什么。 雷神是个憨的,她不明白许多事,又错误地掌管了大权。 “影。” 良久,同为神明的巴巴托斯悲悯望向这曾经也一同举杯欢笑的影武者: “我知道,你不适合当王,也不想当王,只想当一个纯粹的武人,为真正的君王拔刀护航,但……” “总不好让已经拥有的再次失去吧。” 摩拉克斯接续劝导,其声发自肺腑。 “……受教。” 看着雷电影失魂落魄的模样,赛索斯捅捅旁边的人偶。 “你怎么不幸灾乐祸啦?你不是最喜欢笑她了吗?这个时候笑她没人会怪你哦。” “……” 散兵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见雷电影的困窘心中竟不感到喜悦,反而生出来一点乏味。 “……她好像不太聪明。”他迟缓地意识到了这件事。 赛索斯眨眨眼睛,“嗯哼,当然比不上纳西妲大人。” “那么,为一个蠢货而纠结的我……”散兵瞬间臉一黑,“岂不也是一个蠢货?” 卡维在旁边一边紧盯影像一边疯狂点头,“真高兴你能这么想!……但倒也不用骂这么狠!” 艾尔海森平静的视线略带赞许,“感觉幻灭了吗?正常,人总是对神明有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却忘了他们也是生态圈中的一员。” “早就想说了,朋友。” 赛诺也插嘴。 “你都已经厉害到打败过神明了,怎么还一天到晚臭着脸?” “我很厉害?比之大风纪官如何?” “那当然是差的远。” “哈!真敢说啊你!” 人偶冷笑几声,却也不再反驳,他将视线从雷电影身上缓慢移开,堪称平静地和须弥众人一起看载着猫的船漂向璃月的方向。 “智慧之神。” 钟離忽然抬手示意。 “请就在这里停止回忆吧,你知道的,接下来的梅因库恩先生不曾犯过任何罪行。” “当然可以。” 纳西妲轻扫台下目露担忧的众人。 “但大家好像有些不情愿呀,你要再考虑一下吗?” 就连赶时间的那维莱特也点头,“如果时间不超过今晚的话,再放一些后续也无妨。” “啊……” 记忆中,那被吓坏了的猫儿刚从应激中恢复,正拱进岩神的怀里,一边哭一边蹭: “你誇誇我,你夸夸我,钟离,摸摸我的头,夸我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不。” 越想起接下来的故事,钟离就越发坚决,他再次确定: “我要维护他破碎的尊严。” …… “那么。” 那维莱特闻言攥紧手杖。 “按照流程,接下来将是宣布审判结果了。” 第222章 定罪异常,出人意料的…… 戏劇的落幕, 審判的终场,这一刻终于来了。 那維萊特重回審判台前,而纳西妲离开之时, 交给他几摞厚厚的纸。 “这是什么。” 龙王翻开,看见了各国的字迹,须弥, 蒙德……连纳塔都有。 “是提前准备好的谅解书。”小小的神明微笑。“为了仪式的成功, 我们不得不把朋友帶上法庭, 同样,为了幸福的新生,我希望那必来的判决能輕柔,再輕柔些。” 那維萊特听出,她在请求自己手下留情, 想来如果智慧之神能夺过楓丹的法锤,那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在梅因庫恩的档案上敲定无罪。 但那維萊特是大審判官, 正义的象征不容私情凌驾于法理之上。 “谅解书只能用于处罚的从宽,不能用于责任的免除,所以。” 龙直视多国的觀眾, 闪烁的法阵,虚弱的半妖,人类的心脏一齐因紧张而劇烈地跳动,恍惚间竟像一场輕微的海啸。 “我以最高審判官的名义, 认定梅因庫恩先生,以恶移海者。” “有罪。” 那維萊特很遗憾这个结果。 …… “啧。” 台下立刻响起不满的咂舌声, “就没点反转吗?我们可是戏劇的国度啊!” 事已至此,反倒是须弥方更淡定点了,艾爾海森对这结果不置可否, “尽力了,毕竟做不到去篡改楓丹的法典。” “流程快些结束吧。” 莱欧斯利更是直接催促,双眼盯着阿贝多不放,“毕竟没命该怎么坐牢,朋友,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那真的是坐牢而不是回家吗。 法律漏洞!楓丹只有一个监狱! 不过好在公爵也只有这一个义弟,漏就漏吧。 不满的咂舌声渐渐消失,焦灼的视线开始投向梅因庫恩,觀眾们催促那维莱特,“快把刑定了就结束吧!我要立刻看到他被治好!” 愿力已充盈地灌进半妖的断臂中,阵法随时都可完成民眾创生的愿望,一切确实都已经箭在弦上。 那维莱特就散掉心中些微的不适,再次手杖触地: “现在,交由諭示裁定枢机进行最后的定夺。” 天平光芒大盛,那维莱特伸手熟练地取出机器吐出的纸张。 “根据諭示裁定枢机给出的结果,我宣判…………嗯?” 龙的竖瞳忽然放大,不再说话。 “怎么了?那维莱特?” 这迟钝来得突兀,一直都惴惴不安的芙宁娜马上询问: “難道、難道……结果和预期中不一样?” “不一样?难道是无罪?” 想到这里,派蒙瞬间飘起来,驚喜异常,“没想到这神明的造物还挺宽容仁慈?我还以为梅因庫恩至少要被关个十几年呢!” “不、不,上面的两个字不是无罪,是…” 那维莱特的手开始轻微颤抖,连着其中的纸张一起。 “…死刑。” …… “啥????” 最先震破沉默的是须弥的卡维,他反应虽快,言语却没跟上节奏,只瞪着眼结巴着骂諭示裁定枢机: “不是、你这——什么破机器??” “这、这——” 神明造物被辱,芙宁娜却无暇维护,她驚恐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隐瞒了预言?影响居然有这么大?? “那维莱特!” 那本不太重视审判结果的公爵直接扬声高吼,声音里难得帶上震驚,他奋力警示严谨的审判官。 “这结果并不公义!你清楚的!” “!” 那维莱特明白莱欧斯利想讓自己做什么,重新审判,废除判决,毕竟这结果就像是要讓一个十九岁的少年人去为二十年前的凶案负责一样离谱! “但、” 但根据枫丹法庭最初制定的规则,判决应该以谕示裁定枢机的结果为准啊! 那维莱特奉公守法,尊重法律与法条,四百年来在歌剧院做过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撕毁‘惟神’家主的档案,那还是在对方确定为偷渡客罪犯,不受枫丹律法保护的前提条件下进行! “这不合适吧!” 觀眾席上群情激奋,“比他更该死的人多了去了,却都在梅洛彼得堡活着!!” 艾爾海森压低声音,“准备了,各位。” “做、做什么?”卡维还没从惊恐中緩过神来。 “你以为,纳西妲大人为什么要给我们讨枫丹的法外豁免权。” 艾尔海森唤出刀剑,赛诺身后狼影浮动,散兵掏出雷神之心。 “最坏的情况发生了,去,去把贤王从他哥哥身边抢过来,莱欧斯利不会拦我们的……别忘了带走装断臂的盒子。 “直接抢就完了,不用在意太多。” 散兵冷笑一声,“反正我看那枫丹神也没什么用处,软弱得像个人。” “那、那维莱特!” 人偶说的不错,芙宁娜确实威严尽失,惊惶甚于开庭时,她腿都要软了。 “你不能——” 要说吗要说吗要说吗要说吗?为什么审判会是这个结果?说出来谕示机会重新称量观众们的情绪导出新结果吗?不、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不能说! 光芒,刺眼夺目的光芒开始在谕示裁定枢机处盛放,亮度完全遮挡住盒中的断骨,照耀在歌剧院观众们的眼中,又顺着地脉流淌到各族各国。 “是要开始执行死刑了吗??不要啊!” “等等!不要死!就算是被判了死刑也不要死!” “梅因库恩!” 莱欧斯利冲上前挡住那光芒。 “不行、我不允许这种事发生!” 刀光剑影,提纳里放出烟雾弹,赛诺向半妖伸手,劫庭的罪行正在进行,可那维莱特却在这关键时刻忽然感觉手中纸张一震。 什么?那维莱特下意识瞟了一眼,却看见那死刑二字前緩緩泛起水痕组成的字符,补全的新句子为: “水神……” “……死刑?” …… “?!” 全场寂静,连刀都落地,在众人茫然的视线下,芙宁娜缓缓地直起腿,眼神呆滞: “……啊?谁?” 谁死刑? …机器坏了? 我们审的不是梅因库恩吗? 观众们已经没有想明白这件事的余地了。 因为谕示裁定枢机的光芒,已经将他们全部笼罩。 光芒中,似乎有一道熟悉的女声轻笑着越来越近,又好像有只巨鲸的身影,被橙发的青年逼退。 “啊呀,就这样不完整地结束,实在是有些太可惜了。” ……什么? “那么,就让我来补全一切的真相吧,所有的等待与守望,所有的孤独与牺牲,都当被人亲眼看见,亲耳听见……” “最终,迎来圆满而无忧的结局。” 光芒刹那间退去,观众们惊骇睁眼,眼前却不是熟悉的审判庭,蓝色的大剑悬于剧台之上,而下方的赤脚少女拿着装断臂的盒子,有一副枫丹人熟悉的面容。 “两、两个芙宁娜大人?……不对!” 他们抬头看神明的席位,却发现上面空空荡荡,不见华丽且浮夸的神明。 “……芙宁娜大人瞬间变装?” “你不是芙宁娜!” 莱欧斯利一瞬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回头看见空空的座椅。 “相反,是你掳走了梅因库恩和芙宁娜!”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嘛。” 芙卡洛斯温柔地摇摇头。 “就像是你们沟通世界树时需要人来做媒介,我虽然可以掌管精神世界里的时间流逝,但要具象完整的历史也需要另一个人格呀。” “什、什么乱七八糟的??” 观众们还在混乱,而莱欧斯利直抓重点: “芙宁娜的失踪勉强可以算你有理,但却好像和梅因完全没关系,放他回来。” “嗯,确实是不需要麻烦他,可是……” 芙卡洛斯伸手,勾出一块影像,学着纳西妲的模样。 只是智慧之神播的是过去,芙卡洛斯现在播的是现在,影像的另一端,是与此处相似的剧院,只是到处都铺满了多彩的垫子,柔软又舒适,梅因库恩沉睡在其中。 ……不。 猫的耳朵在绒布中轻抖了一下。 他要醒了。 “但你们真的能确定,虚弱的小猫先生醒来后,不会因为看见你们而吓得坏掉吗?” 芙卡洛斯真诚地劝告。 “就先这样好不好?梅因最爱又最怕见到的家人们?”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那维莱特上前一步逼视他,“他既然要醒了,我们就更应该陪伴在他身边。” 话音未落,梅因库恩缓缓睁开竖瞳,瞳孔随着光线收缩,如同他刚出生时一般澄澈。 “……呃啊、” 那澄澈却瞬间被惊骇占据,梅因库恩压下耳朵,费劲地用那唯一完整的手臂支起上身。 “钟离?……艾尔海森?卡维?钟离?” 他唤了几声,没有人应答,就哆嗦起来。 “梅因库恩!你把他……” 那维莱特看不下去,刚要勒令芙卡洛斯放人,却听见梅因库恩带着哭腔尖叫一声。 “回话!你们没把我送到枫丹吧!?” ……! 他恐惧的点让众人沉默,芙卡洛斯闻声立刻伸手捏出个小小的水人,投向那片影像。 一个和神明一模一样的少女出现在影像里,只是身形有些不稳,那是个分身。 “芙卡洛斯?……我没有给你带枣椰蜜糖……芙卡洛斯!” 梅因库恩先恍惚地问了声好,又马上炸开绒毛,呼吸开始急促。 “你在这里就意味着——” “没有没有没有啦。” 芙卡洛斯的分身赶忙连连摆手。 “没有审判,没有问罪,须弥的人们失败了,莱欧斯利他们都没有看见你这副模样,你一进枫丹就被我劫走啦。” “……真的?你这么厉害了?” “我也是神明,当然也会进步啦。” 猫挺好骗的,或者说他根本不想接受另一个可能,很快就重新瘫回绒布里,看起来又累又不安。 “我没有给你带枣椰蜜糖…我没有……” “好猫儿,不要想那些没有做到的事情了。” 芙卡洛斯的分身坐在他的身边,轻轻的,一下一下拍他的脊背,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想不想看映影?一部很长很长的纪录片,从五百年前的一个小女孩说起,直到……” “是喜剧吗。” 梅因库恩喘息着打断她。 “拜托,我现在需要些轻松的转换下心情。” “嗯,后期还不错?” “那就是前中期惨透了。” “…哈哈。” 芙卡洛斯竟有了干笑的欲望。 “……你好像在须弥学聪明了呢。” 第223章 真相毕露,彻底完全无…… 梅因庫恩年幼时很讨厌正义之神。 没想到长大后相处得竟然还不錯。 “两个都不錯呢。” 芙卡洛斯笑着补充。 “啊…芙寧娜……”梅因庫恩想起人類的少女, 大眾认知下的神明,“她最近,过得好吗?” 有没有很辛苦?有没有很焦虑? 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吧?有没有稍微感觉到开心一些? 芙寧娜, 真的好久没见了,上次见还是…… 梅因庫恩的身体忽然抖了一下,这不怪他, 只因他和芙寧娜的相别真的塞满了过度的驚吓。 “还有預言…怎么办……” 他控制不住地张开嘴, 蜷缩着啃咬右臂的断面, 焦虑的样子真不亚于人類少女。 “我好像、好像没有力气去救楓丹了…” 芙卡洛斯看他凄凄惨惨还要忧心这忧心那的模样,简直怜爱得想笑: “啊呀,你怎么还在想这个呢,拯救国家分明该是神明的工作呀。” “还不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和我说?连个解释都没有, 拯救计划都不给?” 梅因庫恩又委屈又累,想想现状真是難过得想哭。 “我能有什么办法, 難道还能装不知道吗?芙卡洛斯…都是你的错…你害我再也不能安心了……” “好,好,都是我的错。” 将无力的指责尽数包容, 芙卡洛斯手指轻柔地挠梅因库恩的耳后,抚慰那些神经敏感的地方。 “向你保证,我再也不瞒你了,好貓儿。” 承诺下达的瞬间, 芙寧娜的意识彻底接入芙卡洛斯的精神世界,历史开始在神明的操纵中复现。 “来吧, 小恩,和我一起来看吧,这个前调苦涩孤独, 余味却愈加甜美的英雄故事。” “……?” 万分迷茫,梅因库恩想从软垫中起身查看,却浑身无力,只能靠芙卡洛斯托住他的下巴,扭向记忆的方向。 芙宁娜…芙宁娜… 他听见久遠的呼唤声,跨越五个百年的时间传来。 “欸?谁?” 新生的婴儿本该赠予世界啼哭,对芙宁娜来说却并非如此,她懵懂地站在镜子前。 “是谁在叫我,你在哪里?” “……!!!” 梅因库恩瞳孔骤缩,他分明地看见芙宁娜面前的镜子里倒映出一个和芙宁娜完全相同又完全不同的人影——芙卡洛斯!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知道,我和芙宁娜为什么拥有相同的面容吗?” 芙卡洛斯理他炸毛的耳朵,将真相温柔道出。 “我和她,曾经同为一体,直到預言与命运将我们分离。” 神格与人格在曾经的纯水精灵中离散,二者走向不同的路,却同负孤独的轭。 “我不、我不明白。” 梅因库恩瞪着眼睛听芙卡洛斯上来就给新生的芙宁娜灌输预言的危险性。 “你告訴她这么恐怖的事做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就算是库嘉维娜都会用童话掩饰大家都要死的假象!太残酷了……”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的,好貓儿。” 芙卡洛斯喜悦他为芙宁娜鸣不平,就像是看见亲人有个能为她放声哭泣的挚友。 “可大家都得救的希望,都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了呢。” “好吧,镜子中的我……”芙宁娜看起来很迷茫,但还是认真地答应了,“我会试着去扮演神明,直到一切都在审判中结束。” “?!” 梅因库恩的抗议瞬间止息,他回顾这片影像,发现了些令人震驚的点。 “所以芙宁娜也不知道你的计划是什么……只是你说她不扮演神明大家就会死,所以她才撑到了现在?” “对,人類真的很厉害。” 厉害?梅因库恩不否认这点,但此时的他更多感受到的却是一种身临其境的恐惧,原本礼貌的少女在人类的质疑声中变为浮夸,虚假的伪装却赢来阵阵叫好……呕! “小恩?” 芙卡洛斯也没想到,只是放了个开头梅因库恩就已经撑不住了,她立刻捂住猫的眼睛,抱在怀里一下下地顺毛。 “没事了,没事了,歇一歇……” 没什么用处,梅因库恩的注意力全在芙宁娜身上。 “她的真实呢?!没有人在意她的真实吗?人群,恐怖,我好想藏到床底下,将她一起带上…” 同样的场景也出现在芙卡洛斯精神世界的另一端,神与人与龙的观眾席上,无人不为之震撼。 “都是、都是编造出来的?芙宁娜大人是个凡人,假扮了五百年的神明,预言也有可能是真的,天啊!我在做梦吗?” 这是最浅显直白的感想,来自普通且还在蒙圈的观众,与芙宁娜相熟的人想的要更多一些。 “我,确实是察觉到了芙宁娜是在扮演神明。”那维萊特仍记得芙宁娜惊惶掩饰自己身份的模样。 “…却没想到,那是为了拯救楓丹。” “不,这正合理。” 莱欧斯利想起的是芙宁娜在法庭上坚持宣称预言为假,哪怕再挣扎也绝不改口的时刻。 “除了枫丹,我确实想不到另一个东西能让芙宁娜对梅因库恩掩面不顾。” “为了枫丹…那我好像也明白为什么大家的外交申请频频被拒了…” 小派蒙也在过往中查寻到了些端倪。 “这么大一帮子人,有仙有妖有神的,她当时,一定是被吓坏了吧。” 被吓坏了。 这句话安在神明的身上,是多么的违和啊。 可竟是事实。 “她被吓坏了,却连个倾訴对象都没有。” 娜维娅久经黑暗,却不曾失去温柔而敏感的心灵。 “那可是芙宁娜大人啊,我们都以为她过得很快乐的,在威严的沫芒宫中,执掌着天下的法律……” 真相却截然相反,芙宁娜被天下掌控了。 这话没有半分夸张,因为芙宁娜很快就从刚刚就任的迷茫中回神,意识到了现状的不妙。 『前天在演,昨天在演,今天也在演,那明天呢?后天呢?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一个新生的人类,她当得的教育与指引是一个也没有,直接被高高地架在了神位上。 “芙宁娜大人!你今日也依旧光彩照人!” “这是当然的,理所当然的事就不用强调了。” 随意地一挥手,芙宁娜倨傲垂问自己激动的護卫,“科学院那邊怎么说?奇械公的机械救世论怎么样了?听说他真造出了个人模人样的机器少女?有点意思,她能唱戏吗?” 『把资金全投在阿兰身上了,拜托,有点回报吧,就这一个能有点希望……』 “啊,奇械公啊。” 護卫犹豫了一下,如实回复。 “他去世了。” …… “哈?他、他怎么能去世?他还得——” 『帮我对抗预言啊!』 “芙宁娜大人,人当然是要去世的啦。” 护卫哈哈地笑,“毕竟奇械公都那么老了,我们又不是像您一样的永生神明……芙宁娜大人?你在焦虑吗?” “焦虑?不!” 芙宁娜立刻压下惊恐,摆出不爽的姿态。 “只是感觉这家伙居然还没得我的允许就死了,真是个逆臣!” “芙宁娜大人真霸道呀,啊不,我是说真威武!” 『怎么办,目前全枫丹唯一的希望……没关系,没关系,再等等,还会有聪明人诞生的,实在不行还有我做保底呢……』 一段时间过去。 『那维萊特好像因美露莘朋友的离开很难过,我要不要安慰一下他?』 『可是,假如他问我为什么不出手压制住那些猖狂的贵族,我该怎么回答?放任绝不正义啊。』 『……还是别安慰了,他身份特殊,还是离遠点妥当。』 芙宁娜一邊这么想着,一边拿手套遮住掌心里被戳出的指甲印。 “今天再多摄入些糖分吧,能量消耗得有些多了。” 更长的时间过去。 『情报说有个叫富人的执行官入侵了梅洛彼得堡,怎、怎么办?打不过啊……好不甘心……』 “说起来海下的流放者们都怎么生活的?不不不不!我没有去观赏的意思!只是好奇问问!……那个,那里就没有什么武力强大的…典狱长吗?” 更更长的时间过去。 『怎么还没结束……』 『今天也要欢笑吗。』 芙宁娜笑着将日程表上写满歌剧院,完全不顾护卫们的阻拦。 “哈哈哈!我就爱看审判怎么了?多有意思!” “够了。” 那维莱特打断芙卡洛斯的播放,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音调平静。 “我已经充分体会到了芙宁娜的孤独与无助,那你呢,你放这些影像的诉求是什么,这里不是针对芙宁娜的审判现场,我们…” 他扫了一眼面露不忍的观众,再次确定。 “我们也无意审判她欺骗的罪行。” 芙宁娜…… 身为她朋友的水龙王心中并不好受。 “难道你的诉求,是补足梅因库恩的审判吗?”上一段审判的主导人纳西妲站出,她大胆猜测,“你和梅因库恩的关系看起来很不错,难道是不愿意看见他的努力被误解成徒劳?” “为猫儿正名,只是目的中的一点,你们想知道的,也不仅是我的诉求。” 面对疑问,芙卡洛斯却不直接回答,她微笑着轉向纳西妲。 “智慧之神啊,我记得你在歌剧院里曾说过只打算在轉播的画面上涂马赛克,后来又为什么改主意了呢。” “因为有一个人类没有参加心理测试,直接登上了神明的席位。” 纳西妲立刻回答。 “为了她一人的好梦,我也不好把血淋淋的现场暴露光下。” “唔,你知道的果然很早。” 在万众的注视下,芙卡洛斯悠远地看向天边,现实中天空岛的方向。 “你知道了,那就是世界树知道了,世界树知道了,那就意味着『她』也本该知道了吧,居然没有反应呢。” “……你做了什么违逆天理的事吗?” “还没来得及。” 芙卡洛斯将食指竖在唇边,将一切牺牲与拯救的计划封印于心。 “来呀,我的孩子们,我的子民们,先停止悲伤吧。” 她抚胸,扬手,学着芙宁娜的模样吸引着全场的注意力,平生第一次登上神明的舞台。 “这里没有戏剧性的故事,阴雨连绵的暗色是无法否认的主基调,但谁说乌云下不能绽出一点火花呢?” “乌云下的火花?” 台下的观众们垂头丧气地打不起精神。 “有也很快会被充盈的水元素打灭的吧,这场漫长的折磨中简直是看不见一点希望……” 啪,但芙卡洛斯轻打响指,影像再次清晰,在过于晴朗的蓝天下,那维莱特将猫放在腿上,手指在其面前摆出鸟类飞翔的手势。 “渔鸥,吃,不可以。” 非常幼稚,像是在教小孩子,半妖是肉眼可见的茫然。 有比他更茫然的,芙宁娜旋风一样惊恐地转到龙与猫面前: “那维莱特,你终于累出问题了??” 第224章 有关生命,也曾渴望过…… 芙寧娜小心隐藏的記憶, 被芙卡洛斯温柔掀开。 尚且不知这其中种种纠結的梅因庫恩,对着他与芙寧娜的相遇安静了神色。 一只不纯的猫,一位虚假的神。 在繁杂的人世间, 扮演着自己的角色。 “你还記得那初遇嗎。” 芙卡洛斯在梅因庫恩的耳边说,“她当时可是狠狠地抨击了你‘猫神’的代号呢。” “……还有这种事?” 可梅因庫恩无论怎么回想,都只能想起少女指尖上焦虑的苦味。 “太久远了, 芙卡洛斯, 久到我只能想起那些記憶中最深刻的东西。” “唔, 看来是不太美好的初印象呢,真遗憾。” “要怪就怪我有个灵敏的鼻子吧,它比人眼更能看出虚假的伪装。” “好猫儿,好猫儿。” 芙卡洛斯笑起来,又趁着梅因庫恩无力反抗去揉他的耳朵。 “你做了只有你能做到的事哦!” 梅因库恩甩了一下头, 却甩不掉,就放任地趴回原处, “…只是帮她处理了下求助的孩童,又让她摸了摸毛。” “这就够了,这已经够她把你视作‘同事’了。” 视线被绒布阻挡, 梅因库恩无力起身,也就看不见神明眼中的怜爱与喜悦。 “因为呀,这是第一次有人去哄哄我的小芙寧娜呢。” * 芙寧娜与猞猁的猫形态关系意外的不错,甚至一手促成了那维萊特和梅因库恩的师生情谊。 这事实让觀眾们有些震驚。 “所以, 你当年写的几千条收養条例还不如芙宁娜随便指引你说出的‘我在意你’?” 萊欧斯利挑眉,看着猫在神与龙的注视下羞到蜷起身体。 “不是我说, 朋友,你真得好好謝謝她了。” “咳……” 那维萊特被调侃得有些羞耻,但又觉得萊欧斯利说的对。 “彼时的梅因库恩, 刚从壁炉之家脱逃不久,也許对他来说,万千的法条确实都不如一句‘我爱你’更能打动人心。” 莱欧斯利嘴角的微笑瞬间顿住,他沉默片刻。 “我也得去谢谢芙宁娜。” 被强行跳过的记忆真的很多,它们被捡回时,也都漫长而柔软。 莱欧斯利掏过猫的肚皮,那维莱特试图掏过猫的肚皮,哦,芙宁娜大人也干了。 那维莱特维护过被贵族排挤的公爵,猫维护过被贵族排挤的公爵,哦,芙宁娜大人也干了。 “是、是朋友!” 眼看着芙宁娜开始拉着那维莱特对过分受猫欢迎的莱欧斯利指指点点,派蒙一下子飞起来。 “虽然彼此间还隐瞒着許多事,但这一定是朋友没错!” “朋友嗎。” 克洛琳德看着芙宁娜将猫紧张地从自己的手中夺回,生怕下一秒他就会被冷面护卫杀掉的模样,心中好笑又无奈。 “心理医生们说得不错,養宠物果然能改善人与人之间的社交关系。” “咪。” 梅因库恩又何尝不是在这段关系中补育自身?满身杀戮的猞猁唯独在神明面前暴露过自己化猫的天赋,变大身形背起少女,只为证实神迹的存在。 “好大,像传说中的狮子一样。”迪希雅眼前一亮,“我也想騎!” “喂,你在说什么!?”卡维驚恐转头,“那可是贤王啊!” “我知道啊,可是真的很帅啊。”迪希雅喜欢一切有关于狮子的东西,她反问道,“你不想騎嗎,卡维?你看他多威風!” “……再、再威風也不能——” 赛诺冷不丁开口,“我也想骑,最好能骑着给实习风纪官们上课。” “?怎么你也——” “因为,有了‘狮子’,我就有‘师资’了,教课一定能事半功倍。” “……” 激动的心情瞬间被冻得冰凉,卡维痛苦扶额。 “你们这些人,真是一点威严感都不给贤王留啊。” “难道你不想骑吗。”艾尔海森瞟他一眼。“审美下降了?” “你、你怎么这么说?!就算是我想也不能——算了,算了,我不管了!反正梅因库恩也不会因为这个生气……” 卡维放弃抵抗,无奈地把头转向记忆的方向,却看见上一秒还背着少女在枫丹上空驰骋的半妖,下一秒就被芙宁娜捏住脖子压在地上。 “你知道了吧,我的身份。” 她的手越来越用力,平生第一次试图夺去他人的生命。 “为了枫丹,你必须死。” “…这?!” 满室哗然,不可置信的声音刚起,又被芙宁娜绝望的眼神生生压下。 “啊,一不小心又忘了。” 觀眾们喃喃低语,“枫丹是要毁灭的,預言是真的,芙宁娜是必须要背负的……” 一点实感也没有,枫丹人被保护得太好,以至于芙卡洛斯哪怕是已经站在面前警告了,心中依旧有些无法相信。 “梅因库恩!” 哪怕是明知道这场杀戮并没成功,莱欧斯利还是控制不住地低唤了一声。 芙卡洛斯的精神世界里不能播放梅因曾经的心声,莱欧也无法得知那一动不动任由芙宁娜勒杀的猫心中在想什么,又为什么不反抗,好像完全不想活着一样。 “你挣扎一下啊!咬我啊!!你这样我怎么下得去手!” 神明崩溃的哭声骤然响起,她哭着笑,抱着猫,骂他也摸他,爱他也怨他,扭曲又真挚的友谊在苦水中盛放。 “…至少芙宁娜不用一个人背负着身份的秘密了。”观眾们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没人因此责备芙宁娜,毕竟凡有眼的都能看出她当时已即将崩溃,神明的困局貌似无解,人们只能先将注意力转到看起来好处理一点的猫身上。 “真的完全没反抗啊,甚至在被放开后还安慰了芙宁娜啊……怎么说呢,这不正常吧?” “他少年时正常过吗?” “…须弥璃月还是太会养猫了。” 颇为无助地分析了一会,众人只能勉强辨认出此时的时间应该是在梅因库恩收养林尼双子之后,集恶救世之前。 “不对呀。” 观众看着事发后开始拼命和那维莱特争夺收养权,试图将猫囚禁起来的芙宁娜。 “梅因库恩是怎么知道預言的?芙宁娜绝不可能告诉他预言是真的啊?” “果然还是被别人忽悠得当真了吧,说起来有些讽刺,可是以前真的只有笨蛋才信这预言……” 但让梅因库恩踏上不归路的‘罪魁祸首’是谁? “罪魁祸首?啊呀,真奇妙,我也是体会到了被冤枉的感觉啦。” 芙卡洛斯惊奇地调整影像,记忆中,满身阴郁的少年潜入到歌剧院,一拳砸向谕示裁定枢机。 “他在砸啥——??” 供应律偿混能的神明造物地位等同于镇国之宝,却险些被不知轻重的梅因库恩直接砸毁,这还不算結束,被芙卡洛斯的突然出现吓到后的梅因库恩,缓过神来后竟直接要求: “让这机器判我死刑,真正的神明。” “……” 梅因库恩听见年轻的自己激动许愿,感觉十分陌生。 “还记得吗,小猫儿。” 芙卡洛斯一直陪伴着他。 “你当年向我许了两个愿望,一个是死刑的判决,一个是芙宁娜的自由,十余年的时间过去,你的愿望可有更改?” “……”梅因库恩张了张口,尖齿中吐出虚弱坚定的声音: “我至今仍认为,对于某些无法挽救的罪犯,只有死亡才能彻底终结他们所带来的伤害……而芙宁娜,我仍希望她能自由。” “嘿,你把我最想知道的那点略过了,你明知道我想问的不只是你对死刑的态度吧。”芙卡洛斯拨弄猫的耳尖毛簇,将他绕到指尖玩。 “我想知道的是,小恩,你现在还想死吗?” “……” 为了阻止一个生命的消亡,而用预言中的厄运恐吓到他不敢死去。 这世间没有这更差的心理疗法了。 在梅因库恩看不见的另一端,众人都在为披露的真相震撼。 良久,凯亚才轻吸了一口凉气。 “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芙卡洛斯女士,但你的坦诚对他来说极为恐怖,危险程度并不亚于心灵的第二次摧毁。” 事实也的确如此,观众们还记得梅因库恩在这之后进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哭泣期,他对着孩子哭,扒着审判官哭,贴着公爵哭,哭得莫名其妙,哭得肝肠近断,哭得要死要活。 “但。” 迪卢克赤瞳轻扫过周围的观众席,它们满满当当地塞满了各国的代表,多方的势力只为一人而齐聚于此。 “你的计谋,好像成功了。” “小恩。” 就在这时,芙卡洛斯再次问虚弱的猫儿。 “你现在还想死去吗?” “……” 梅因库恩已经远没有少年时健康了,他缺了只小臂,浑身苍白无力,巩膜细看也泛着浅黄,那是他内脏衰败的象征。 “我……” 但他看起来也比年轻时精神多了,眉目间常驻的惊恐已经散去大半,言语中也带着只有被充分优待过才能产生的和善,暴戾与阴沉似乎也已离开他太久,再也挡不住澄澈温良的本性。 好半天,猫才从软垫上慢慢蹭过去,蹭到坐着的神明边上,贴着她的腿小声哭。 “我想活着,芙卡洛斯……” “我不知道这可以不可以,但我想活着……” “已经…舍不得了…呜…” 第225章 无罪判决,生死一线不…… 舍不得。 舍不得花, 舍不得草,舍不得天空,舍不得雨林与溪流。 舍不得幼小的神明, 舍不得冷脸的朋友,金发的建筑师在阳光下欢笑,狐与狼总陪伴在他左右。 舍不得, 舍不得, 舍不得立着咪喵雕像的坟墓, 心满意足的老狗睡在其下,梅因还想去看那上面的蔷薇。 化貓算不上是活着的妖怪,它的混血儿也本该随之而去,却因意外滞留世间。 这一留,便不再想离开了。 “都怪你, 芙卡洛斯…”梅因庫恩呜呜地哭,肺漏气一般喘, “我以前是能死的,敢死的,都怪你、都怪你乱说话…我现在要死都不想死了!” 他哭得是如此之厉害, 芙卡洛斯却忍不住笑。 “你想活着,如此,我便放心了。” “……唔?” 芙卡洛斯摸摸貓低垂的脑袋,面容仍如多年前一般怜爱。 “好貓儿, 只响應他人的愿望有什么意思呢?那万千的强求,在我看来也不如你的一句‘想要’来得可贵呀。” 现在, 芙卡洛斯已无比确定,梅因庫恩的新生已必将成就。 啊,新生, 悖理的新生,上一次出现还是在原初的水神厄歌莉娅手中,如今我却要犯下同样的罪行了! 这会给我和我的国带来什么呢,再一次的毁灭,还是…… 打断她思考的是炼金术士的言语,阿貝多面容严肃。 “芙卡洛斯女士,你误导了他,隐瞒了致命的一点。” “为什么这么说呢,有些奇怪的蒙德人?” “你为梅因庫恩的計划提了许多建议,比如说讓他把海水转化出的能量投放给各国的地脉缺损处。” “是,他也因此间接帮助了世界树之主,大慈树王。” “这确实是个了不起的功绩,但是。” 炼金术士转头看向影像。 过去的记忆中,伪神与假貓相伴着共度了一段平靜的时光,流泪是常态,惊惶是常态,他们郁郁到习惯,但也曾在执行官冷酷的威压下试图维护彼此。 “……” 阿貝多完整地看见少年梅因庫恩走向救世的一步,猫昂首挺胸地叼着水位报告在神明面前晃头,那种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成就,他只同芙寧娜一人分享过。 救世者们嗎,呵。 “但是,无论你怎么对梅因库恩掩饰,那已定的事实也无法更改。” 沉稳的阿贝多,已少有事物打动这颗五百年的人造心脏了,可充沛的博识有时带来却并非平靜,乃为更深沉的绝望。 “天理的預言既已现世,那其中的内容则必将发生。”他朗声宣判,声音如静水暗流。 “水神必将独自在神座哭泣,枫丹必将被胎海水淹没。” “而梅因库恩的努力,全都无用。” …… “什么?!” 預言无法更改之事许多人还是头一次听说,质疑声立刻在观眾席上炸响: “蒙德的小哥,这不对吧?你没看见枫丹的海平面嗎?就算是再大的洪水它也能装得下的!” 阿贝多确实不懂枫丹的海平面,但他是魔女的子弟,略懂预言。 “没用,而且你们拿什么确定那洪水不会是无休无止的?原始胎海可足足养育了提瓦特全世界的生命。” “你——” 记忆此刻正巧播放到末尾,那是芙寧娜与梅因库恩最后的告别。 “咪。”银灰色的缅因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完全暴露,还在一无所知地享受着神明的抚摸。 “梅因库恩。” 他仍以为沫芒宫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直到芙寧娜轻轻叫出他的姓名。 “告别之前,能讓我看看你的脸嗎。” …… “咪嗷!!!” “……啊啊啊啊啊啊!!” 全都連上了!連梅因库恩再也不变猫的原因都连上了!他要吓死了啊!吓得再也不敢回沫芒宫,哥哥老师朋友全都不去见了! 芙宁娜,芙宁娜是当时唯一一个知道梅因库恩在做什么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支持梅因库恩的人,支持的方式就是把五百年来唯一的朋友吓走吗?啊啊啊不要啊! 而且还全都无用,全都无用!预言的危机仍在,莱欧斯利攥紧拳头,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不能讓梅因库恩知道这件事,他会疯的。” 公爵说的对……不对!现在那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不想溶解在水里啊啊啊!救命!! “也、也没有办法确定预言是真的吧?” 枫丹人抽搐着嘴角,不想接受现实,“可能是厄歌莉娅大人听错了,天理好端端地灭我们干什么?又不是什么杀人狂!” “不……一切都说的通了。” 回應他们的,是平静但略带疲惫的女声,阿蕾奇諾站在观眾席的入口处,衣摆沾着尚未来得及被火燎干的水迹,身后是正和孩子们搬动重物的克雷薇。 “佩佩?我记得你最近好像一直没发表过什么感想?挺沉默?” “别叫我……沉默是因为我中途离场,现在才回来,你该优化一下你的侦查力。” 阿蕾奇諾强行漠视掉自己的乳名,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赤脚的神明身上。 “芙卡洛斯女士,壁炉之家调查枫丹的预言已有十余年,近日终于在深海的遗迹中寻到一点線索,而你,在我们赶到歌剧院的一瞬间,就直接将线索与我们拖进精神世界……我是否可以将其视为一种允许?” “佩佩,你的衣服湿了,孩子们的却没有,难道是孤身犯险了吗?” “……” 阿蕾奇诺直接将其视为允许,挥手示意林尼克雷薇帮忙把線索抬上去。 那是四块石板,在海底找齐它们花了阿蕾奇诺不少时间,甚至险些错过最后的审判。 “什么线索啊?壁炉之家的?” 观众席熙熙攘攘,“什么线索现在能比枫丹毁灭更重要,你就不能等会再说吗?” “安静。” 阿蕾奇诺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将为那个正义之神作证。 神明,无力的神明,软弱的神明,以及……伟大的神明。 她深深看了一眼芙卡洛斯,也是在看与她有相同面容的芙宁娜,最终,她指着第一块石板对众人开口: “厄歌莉娅违背天理,用胎海水创造了枫丹人,新生便是无赦的原罪。” …… 芙卡洛斯的分身心情很好的样子,一直轻轻地哼着歌。 “……呜。” 猫不太好,他很想芙宁娜,看完影像后更想了。 “没有了吗?” 他甩短尾巴,蔫蔫的,“你应该还有话和我说吧,拯救枫丹的具体計划什么的……” “好呀,不过在那之前,我要你先告诉我。”芙卡洛斯伸手摸上猫的脊背,隔着肋骨触他心脏。 “假如你的救世计划注定失败……” 她掌下的心脏立刻猛地跳了一下,苍白的脖颈间甚至涌过一股红晕。 “……而我的救世计划又注定成功,你觉得怎么样,小猫儿。” 成功二字方才落地,芙卡洛斯就感觉掌下的心脏沉稳了许多。 “说话不要……大喘气。” 猫惊魂未定的埋怨,缓了好一会才提起精神来回答: “我感觉,挺好的。” “挺好的?” “嗯,挺好的。” 梅因库恩轻飘飘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我只是想要哥哥他们活着,至于是谁让他们活着的,也不是很重要。” “……你这些年来的努力可要白费了哦?” 芙卡洛斯循循善诱,“你的纠结,你的痛苦,你的背井离乡,忍痛也要达成的目标,许多不得不做的坏事……” 她越念,梅因库恩的耳朵就越低一点,就在芙卡洛斯以为猫要忍不住哭起来时,却听见梅因库恩小小的请求声。 “你别告诉他们,也别让艾尔海森告诉他们。” “就让他们以为我只是个单纯的坏人吧……生气比难过更痛快,真的,我知道的……唔?” 他还没说完呢,就被芙卡洛斯紧紧地抱住了脑袋揉搓。 “好猫儿!” 银灰的绒毛被揉得乱糟糟,如同芙卡洛斯此时混乱的言语。 “我怎么会那样待你呢?付出的另一端必须要放上等价的收获,否则就不叫公平只是虐待了!” “?” 梅因库恩听不明白,糊涂地辩解: “不算虐待吧,我这些年来,意外地还挺开心……” “那么,我笨拙又执拗的救世者啊。” 芙卡洛斯突然地抱猫,也突然地放开,她郑重将梅因放回软垫上,脚下扭了个轻快的舞步。 “就以这一路的欢欣,再加上一条朋友的性命,作为你苦功的酬劳,可以不可以?” “……?” “我拯救世界,而你拯救神明。” 少女的裙摆轻轻扬过梅因库恩的眉尖,又在转瞬间后退,远离,随即是剧烈的空间波动,景象層層碎裂,又瞬间拼合。 “!!!” 梅因库恩瞬间压下耳朵,因为他好像出现了幻觉,幻视了新出现的景象中,有一个和芙卡洛斯一模一样的少女,正对着那维莱特叮嘱着些什么。 “水龙,水龙……” “梅因库恩!” 而另一边,更靠近自己的芙卡洛斯笑得温柔。 “……喵嗷?!” “我呀,一直都很遗憾。” 芙卡洛斯看着眼前惊恐炸毛的青年,纪念他孤独迷茫的少年,与无缘相见的童年。 “在你年幼无力时,在恶鬼手下呼救时,我一次也没有回应你的祈祷,一次也没有。” “你现在还愿意让我保护你吗?枫丹的孩子?” ……什么? 也不得梅因库恩回答,巨大的水蓝色宝劍悬于高天,两道少女的身影融为一体,正立于劍尖之下。 “我,以芙卡洛斯之名宣判——” 这可能是她此生最后的宣判,也可能是她此生最初的宣判。 “梅因库恩!爱憎之子,苦心救世者,我宣判你——无罪!” 刹那间,巨剑砸下,梅因库恩尖啸着站起,砖石碎裂的声音却掩盖住了他的惊吼。 砖石碎裂?精神世界里哪来的砖石?梅因库恩挣扎着向前走,竟一脚踩穿了软垫的虚影,跌进了光芒闪耀的炼金法阵中。 “梅因库恩!!” 有喉头带星的炼金术士对他大叫,又有岩风雷草的结界,顶住层层的能量冲击。 “躺在那里别动!很快就好!!” 梅因库恩新生的仪式,和芙卡洛斯死刑的判决,竟在同一时刻,同时开幕。 第226章 审判结束,创生与糖与…… 芙卡洛斯真想找若娜瓦好好炫耀炫耀自己这个完美的计划, 唉,可惜这次是没机会碰上她了。 嗯哼,你说为什么没机会?难道芙卡洛斯是没被判死刑嗎? 不, 不,无论如何,芙卡洛斯是一定要死一次的, 毕竟只有这样那維莱特才能取回他的古龍大权呀。 不死刑, 不还他?那怎么行, 正义之神怎能私藏罪人的赃物?我亲爱的水龍啊,来取回自己的东西吧。 不想收?是在担忧我的性命嗎?呵呵,那維莱特,乐觀些吧,你为什么会覺得我能忍心让好貓儿再经历一次失去呢…… 就在这时, 蓝色剑尖刺破神明的精神体,芙卡洛斯鲜明地感受着自己被砸成无数片碎块, 意识渐渐消融,不痛,就像是雨纷落于海, 复回归途。 “芙卡洛斯!!!!” 但有咆哮如雷打破平静,万丈金光刺破阴云,黑甲的十指并拢成皿,生生将雨水从无底的深海中捧出。 “我不许你死——” 吼声入耳, 芙卡洛斯瞬间就知道她的计划又要成了。 身形开始重塑,意识再次明晰, 纯粹的神明再次睁眼,遥遥与现实中的梅因庫恩对视。 他看起来真的是吓坏了,瞳孔扩得像圆球一样, 来自世界各地的愿力顺着法陣投射到半妖的身上,疯狂地修补着半妖周身的损伤,而梅因庫恩在那温暖的金色光芒中,拼命地向神明伸手。 “停下!不要动!” 阿贝多怒声呵斥他,“愿力还没有来得及补全你的灵魂!!” 晚了,愿望啊,希望啊,来自无数渴盼梅因庫恩变好的人们,也该用在梅因自身上,却在貓耳青年的伸出的指尖中,毫不吝啬地向神明涌去! “……糟了。” 阿贝多清楚,化貓是个神奇的物种,理论上只要愿望带来的力量足夠强烈,甚至可让尸体模拟成生物存活二十余年,那么,拼回魂灵尚未完全归息地脉的芙卡洛斯似乎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但问题是…能量不夠用。” 原本是够的,还绰绰有余,但看这起死还生的奇迹,对象还是神明,阿贝多真不敢想这些天收集到的所有愿力够不够梅因庫恩挥霍。 “难道要再举行一次审判?可是人类的情绪都是有时效性的,相同的办法恐怕不能用……” “不必担心,蒙德的炼金术士。” 忽然,有旷古的龍吟在人造人身边震响。 是那維莱特,无边的威压从审判官的身上泄露而出。 芙卡洛斯已死过一次,神座拘束的大权释放,此刻的他已成完全之龙。 而完全之水龙王的权责是——生命。 “梅因库恩。” 无需犹豫,他疾踏一步,将满载能力的手掌猛地按在梅因库恩的发顶间。 “你已新生。” 同时,他向着五百年来首次踏足枫丹的神明伸手。 “芙卡洛斯,欢迎回来。” 人,貓,神,龙缺一不可,互救的循环在此闭合。 …… 旅行者突然感覺口袋里的虚空终端极剧烈的响了两声,赶緊拿出来一看。 『莫娜:各位,刚才各国的地脉转播都出现了不稳定波动,我猜你们那里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要不然也说不出来水神死刑那种话。』 『莫娜:但那些都无所谓,反正纳西妲会补齐的,而我现在要告诉你们的是——』 『莫娜:就在刚才!天上诞生了新的命座!人像猫耳王冠!这还能有第二个人嗎?他活了!他的存在被世界认可了!』 “……好耶!!” 梅因库恩不知道某些觀众在大笑些什么,他顶着那维莱特的手,瞳孔瞬间緊缩。 发、发生什么了??老师?那边的是……哥哥!?好多人!为什么这么多人?? 注意力从芙卡洛斯身上转移的瞬间,他立刻被惊恐夺去了心智,甚至没发现自己身体轻盈,双臂完整,身后还坠了条尾巴。 “……梅、梅因?” 那维莱特立马将手收回,无措地看着青年人缓缓压下的耳朵,慌乱的姿态不亚于梅因库恩。 “嘶——” 就在梅因库恩即将应激哈气之时,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女声将其打断。 “怎、怎么了?” 芙寧娜惶然地走下神座,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陣法前。 “感觉上一秒还在审判,怎么下一秒就……” 她不说话了,只是盯着三人中的芙卡洛斯看,异瞳一眨不眨着,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恐惧着什么。 “芙寧娜。” 她镜子中的自己会意,温柔开口。 “你完美地完成了自己的职责,可以休息啦。” “……” 芙寧娜没有回应,依旧站在那里,眼神急切,她想要的回答不是这个,至少不只是这个。 “那。” 芙卡洛斯略加思考后再次向她露出微笑。 “枫丹的危机解决了,向你保证,可怖的预言絕不会发生。” “……” 异常明显的,芙寧娜松了口气,連紧绷的肩膀都放松,可那口气又很快地提了起来,芙宁娜張張口,异瞳无措地看向梅因库恩。 “芙、芙……” 梅因库恩不明白芙宁娜为什么要这样看自己。 “芙宁娜。” 那维莱特知道。 审判官轻抚胸膛,对着少女再次重复神明的判决: “梅因库恩,无罪。” …… 一陣漫长的,用于消化事实的寂静。 泪水突兀地从人类的眼眶中掉出,却一声呜咽也没有。 没有观众试图打破这阵寂静,他们沉默地看着芙宁娜敞开手臂,一点一点向阵法中的被告人走去。 “……” 梅因库恩对人的恐惧是好了很多,但也没好到可以随便拥抱的地步。 所以他颤抖着抱住了芙宁娜,尾巴环着她的腰。 苦苦的人,悲伤的人,猫的人,芙宁娜。 芙宁娜紧紧抱着梅因库恩,这只过大的猫,陌生的人类胸膛远没有绒毛柔软。 “太好了,太好了…” 可健康的心跳却让人心安。 “你也没有事,太好了…呜——” “芙宁娜……” “乖乖,好孩子们。” 芙宁娜哭起来,小梅因仍在颤,芙卡洛斯干脆一手摸一个安抚,顺便叮嘱旁边不知所措的水龙王。 “我们得去把那条大鲸鱼干掉。” “……在那之前我得先把枫丹人们都转化成真正的人类。” 可靠的交谈声和久抑的哭声响在一起,莱欧斯利压不住嘴角的笑。 “看来是我最喜欢的大团圆结局。” 他走上前,梅因库恩一眼看见他,条件反射地想跑,却因芙宁娜抱得太紧而失败。 “呜!” “莫怕,梅因,你应该听到了吧,危机已被解除,而你,被判无罪。” 在梅因库恩的安全距離边停下脚步,公爵看他义弟慌乱的眼睛,却不太觉得悲伤,心中充满怜爱与希望。 “虽然没办法朝夕相处了有些遗憾,但梅洛彼得堡的监狱长碰巧缺了个助理,梅因库恩,你想不想来应聘?” 因为他清楚,那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未来的,都将是无雨的晴日。 “哥哥……” 梅因库恩明显很混乱,十分混乱,他还不知道太多事,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被整个翻了一遍,只知道所有人都很温柔,对他特别好。 小草神闻言立刻哒哒哒地跑过来,挥着手强调,“别忘了你在须弥还有贤王的职位哦!” 鐘離跟在她的身后走来,“哈哈哈,真受欢迎啊,小恩先生。” “!!嘶!” 梅因库恩看到他那张俊脸就想到极不愉快的離别,条件反射地生气哈他。 谁料他刚张嘴,鐘离就眼疾手快地撕开了什么东西塞进了他嘴里。 “甜吗?”岩神问。 什么?梅因库恩下意识地闭嘴一嚼,尖牙戳破糖壳,果酱溅在猫的薄舌头上,毫不夸张地说,梅因库恩立刻愣住了。 他眼睛圆睁,开始反复地咂嘴,吮舌,试图搞清楚口腔里这股美妙的滋味是什么,最后,他連生气都忘了,抖也不抖了,竖着尾巴,抱着芙宁娜,眼睛亮闪闪地看着钟离。 [还要!] “那我就放心了。” 钟离微笑取糖,正欲含饴弄孙,却被旁边的莱欧斯利拍了拍肩膀。 “朋友。” 公爵明目张胆地指着他手里的糖,强要: “给点。” 钟离:“……” 还没等他同意或拒絕,面前又伸来一只深蓝色的手套。 “……借点。”那维莱特面无表情。 芙卡洛斯笑着伸手:“分点。” 纳西妲拽他衣摆,“不给糖,就捣蛋。” 观众席上赛诺立刻回头问:“你们带糖了吗?有用。” 卡维无奈:“别真把贤王当成用糖就能哄走的笨蛋呀!” 能不能哄走不知道,但梅因库恩确实开始了极忘我地炫糖,他立着耳朵嚼了一颗又一颗,数量多得连芙宁娜都停止哭泣,在旁边呆呆地看着他。 没问题吗…… 有问题也不想阻止。 这可是他生来第一次尝到甜味呀。 “看来味觉是正常了,肢体也齐全。” 大人们边喂边讨论,手不停嘴也不停。 “灵魂固定,也就不会被愿望轻易左右了,但好像还留着猫的特征……” 梅因库恩一句也没听进去,他贪婪地将所有糖果都塞进嘴里,来者不拒,一点也不想放过。 他是如此地专注,以至于都没有发现,身下的炼金法阵又突然亮了起来,金光由暗至强,越来越盛。 “创生仪式不是结束了吗??” 莱欧斯利立刻转头问阿贝多。 “……这确实不是创生。” 若陀龙王却先他一步回答。 “……是升格。”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阵法,岩元素的龙王能感知到地脉的能量。 它们从须弥的达马,稻妻的海岛,蒙德的雪山,璃月的层岩而来。 助地脉者,必将被地脉反馈,比如或蓝或黄的淤积节点下,总有藏金或启示的奖励。 “梅因库恩……他往日没有灵魂,和地脉的连接不稳……” “今日,他应得的奖励,终于迟迟到来了。” 梅因库恩咽下最后一口糖,困惑地眨眨眼,发现没有人再喂自己。 他坐在阵法的中央,目之所及皆是温暖又粘稠的金色。 就像是蜜糖一样。 糖。 梅因库恩喜欢糖。 恨是苦的,涩的,糖是甜的。 于是他就没有拒绝金光的亲近,任由它厚重地抚过自己乌云般的灰发顶,漆黑的斑纹,生于愿望的身体。 “梅因库恩?” 光芒散去,地脉的回馈结束,原地却不见青年人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与美露莘等高的奇妙生物。 那生物,有着和绮良良一样的腿脚,和同样被白色毛绒覆盖的小臂,手掌是粉色的肉垫,猫一样的小孩子立着耳朵,拖着尾巴,发色是金盖白,浑身上下皆有金色的纹路点缀,连原本人类的皮肤上都有。 “梅因库恩?你变小了!” 旅行者尖叫起来。 “不对!你还变成福瑞了!!”《 》 【正文完结】 第227章 正文完结…… 梅因庫恩!梅因庫恩! 在创生已定之时, 大地就开始一刻不停地呼唤孩童的姓名。 梅因庫恩!梅因庫恩! 它溯流着网络状的经脉,掠过无數锚点旁的泪与愛,帶着无數的情感直寻到阵法的中心点, 那满口含糖的新生儿。 梅因库恩! 方一看见那灰白发的青年,大地就控制不住地伸手拥抱他。 孩子,你的母亲不是母亲, 你的父亲不是父亲。 金光摸摸貓儿, 过量的祝福被赋予降下。 不被期待的奇迹啊, 莫要为无亲的境遇而哭泣。 因为哺育你的并非乳汁,乃是世界与其上的生命,骄傲吧,独一无二的——提瓦特之子! “梅因!梅因!” 等梅因库恩意识再清醒时,眼前是义兄难掩焦急的眼睛。 “没事吧?” 他脸部的肌肉紧绷绷的, 非常严肃的模样,可抱起自己的双手却很温柔, 胸膛也温暖。 等等……抱起?不对吧! 梅因库恩猛地一低头,看见了自己缩水了不少的身体和毛绒绒的爪子。 ……真的是爪子,和小动物有八成相似, 和人手却半点也挨不上边。 “挺、挺可愛的?”那維莱特见小梅因猛盯自己的手,瞬间深感不妙,立刻生疏地哄: “也、也很柔软,比人類的手掌还要好……” “呜嗷——” 完了, 梅因库恩已经接受不能地呜咽出声。 [完蛋!我越来越不像哥哥了!!] 可是他还没哭两声,就忽觉不对。 空气没有泛着熟悉的, 淡淡的苦涩,那从童年时就一直相伴的憎恨气息,力量的泉源。 …不, 并不是没有,而是一直更浓烈的气味将它盖住了。 那气息在今日之前梅因库恩闻所未闻,可当他现在伸出薄舌时又立刻认出,那气味是甜,是糖,是蜜,是…… “……爱。” 他不可置信地得出答案。 “怎么了?梅因库恩?” 莱歐斯利担忧地看着突然沉默的义弟,捏来他的毛爪子检查。 “哪里不舒服?” “……” 小梅因库恩不说话,只是把脸埋进莱歐斯利的胸膛。 嗅,嗅。 哥哥是甜的! 貓眼睛一下就睁大了,他耳边又传来那維莱特輕松一口气的声音。 “好像没有不舒服的样子,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小?” “小嗎?”钟离有些困惑,“我感觉这更符合他的年纪。” “?可是,梅因库恩已经二十多岁了啊。” “?对,长生种二十多岁确实还是小孩子。” …… “审判官先生,无意冒犯,但你是不是没怎么接触过妖仙一類的常见长生种?” 梅因库恩不明白为什么莱欧斯利的身体忽然开始震动了起来,連着那维莱特的瞳孔也开始颤抖,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发现了更多,更多奇妙的东西。 他眼前黑暗,心中却能看见,蒙德的旷野上微风飘拂,年輕的情侣在白花的悬崖上互诉衷肠,许下永结同心的願望。 这願望漫长,不能瞬间实现。 他身处枫丹,耳中却能听见,璃月的不卜庐中医生轻咳,他身体虚弱,却固执地摸着白蛇,一遍遍许下天下无疾的願望。 这願望宏大,不能单靠一人的祈祷。 梅因库恩又放开神识,凡地脉所过之处,愿望所起之处,事无巨细,一一在他腦海中成形。 直到一道疲惫又坚定的声音上传到梅因库恩的貓耳中。 ‘要撑不住了……不会要终结在这里了吧……伙伴……’ ‘不行,要撑住!撑到援手到来!不能让这巨鲸为祸人间!’ “!!” 众望所归的愿力,过于坚定的意志,梅因库恩立刻睁眼惊呼一声: “阿贾克斯!” “你认识十一席?” 阿蕾奇诺眉头一皱,“不應当,他的路途不曾与你重合。” “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可是刚刚却瞬间知道了他的生平和姓名,連家里有几口人都知道了!” 梅因库恩混乱地用爪子抱住腦袋,他很茫然,但知道该先做什么,就从莱欧斯利怀里挣脱出去。 “得去帮他!” 阿贝多拦住他,伸手递来一个形状奇怪的法器,“我不反对,但你出发之前最好还是要帶上这个。” “什么?” 梅因库恩抬头一看,见是一个透明的水晶球,周围悬浮着一黑一白两条阴阳鱼。 “我不用武器,我用我的手爪……呃,现在怪了些的爪子。” “那就对了,这就是你的爪子,虽然是之前的。” 阿贝多面无表情地将法器向他手里一塞,解释的声音有些飘忽。 “刚才我要销毁你的断臂时发现了它,据我观察,那两條阴阳鱼可能是由你的桡骨和尺骨变幻,手掌是水晶球……” “…啊???” “别这么惊讶地看着我,我也无法具体解释这件事,只能推测和化猫的本质有关。”阿贝多无奈地顿了一下。 “就当它是大地送予你的新生礼物吧,你應得的。” …… 梅因库恩觉得,自己好像升格为了极奇怪的存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这就是那條巨鲸?让芙宁娜孤独五百年的罪魁祸首…” “多少痛苦由它而起,刺玫会,上!为了大绅士和我们挚爱的神明!” “潮水呀,我已……” 他只知道,群情激奋的团战刚打到一半,自己正跟着义愤填膺的人群狂揍巨鲸时,手里的法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金光充满,随着猫攻击的动作嘭地射出一股能量柱穿透了巨鲸的头部。 “发生了什么?” 沉默片刻,一直跟着梅因库恩的莱欧斯利立刻蹲在鲸血里,难掩紧张地看着小小的义弟。 “你又不受控制地回应了大家的愿望了嗎。” “不…不是。” 大白绒的尾巴兴奋竖起来,又有些慌乱地摇摆: “大家都很讨厌这条巨鲸,我也讨厌,就让它死了。” “你主动让它死的吗。” 敏感的生命问题,梅因库恩压下耳朵承认: “嗯,我主动夺走了它的生命。” “那就好。” 谁料他的兄长听后,却只是放松地拍拍他的肩膀,起身就开始和那维莱特等人讨论起自己来。 “有头绪吗,朋友们?” “他的灵魂完整,我确定他人的愿望再也无法左右他。” “所以,他现在能自主实现他人的愿望,代价是愿力?” “还需进一步确认……” 无数束关心的目光投向矮矮的自己,似有似无的甜味从未消散,梅因库恩真不适应这场景。 他以为自己本该得到惩罚的,却得到了完全相反的东西。 “我……” 但还没等猫提出自己的意见,突如其来的女声就打破了温馨的氛围。 “我只是闭关修炼了一阵。” 絲柯克的视线从达达利亚身上扫过,停在了吞星之鲸上。 “你们怎么就把我师父的宠物杀了。” “你师父的宠物?” 还没等她抱怨或抗议,芙卡洛斯眼神一凝,露出危险的笑。 “哦,那就麻烦你交一下罚款顺便来梅洛彼得堡住上几百年吧,放心,赔得不多,也就是五百年来的所有水文维护,建筑修复……” “芙宁娜与枫丹人民的精神损失费。” 克洛琳德拿起手枪。 “以命抵命也不算过分,第一次涨水期死伤甚众。” 阿蕾奇诺手持镰刀,冷冷附和。 “……” 絲柯克向来是不畏惧挑战与杀戮的,这世界上能伤她的人不多。 但。 丝柯克看了看这群人类身后的风神岩神雷神草神……前水神和水龙王,还有一个看不出路数的猫孩,最终还是选择了谨言慎行。 “我师父是苏尔特洛奇,极恶骑。” “干什么?” 派蒙气势汹汹地叉腰批评。 “搬出家长来吓唬我们吗?太幼稚了!” “不。” 丝柯克一把抓起公子,转身朝向空间裂缝。 “我的意思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报复他时,千万别留手。” “哈?你这算正经徒弟吗??” 奇怪的女人带着她的徒弟跑掉,众人匆匆回到枫丹。 海水已淹过城镇,却没有多少人惊恐。 枫丹的子民大都擅长游泳,偶尔有几个旱鸭子,也事先在美露莘的带领下登上了小船。 水没过人类的头顶,如同迟来的,新生的洗礼。 “摩……钟离,我好困惑。” 在生命的海水退去后,梅因库恩悄悄地找到最信任的神明,用小猫爪子拍他的大腿求助。 “怎么了,小恩。” 白里透金的奇异生物垂下脑袋,十分沮丧: “我知道,我本不是人,不是仙,也不是妖,可现在,好像连之前的半妖也不是了……钟离,你聪明又有经验,你觉得我是什么呢?” “哈哈哈…” 年轻的孩子们总是在为自己的身份和归属而纠结,这点摩拉克斯并不陌生。 “我看啊。” 这位可靠的长辈弯下腰,故作严肃地摸着下巴看他,直把梅因库恩看到紧张炸毛后才微微一笑。 “你是个小神明呢。” “!” 梅因库恩先是眼前一亮,又咕哝起来。 “……你又在糊弄我了。” “天地良心,我可从不骗人。” 钟离悠悠然地解释。 “仁慈,善良,乐于助人,同时也拥有能帮助他人的神奇能力,请问这里有哪点不符合你心目中的神明?” “可——” 神明这个词,对目前的梅因库恩来说还是太高太远太神圣,他不敢接受。 “那么,我这里有一个你一定会喜欢的答案。” 莱欧斯利突然伸手,轻轻捏住小猫的腋下,举到空中晃一晃,就像当年他晃小赛诺一样。 “乖乖,乖乖,我的小梅因——” “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于此处,正文完结,从下一章开始是后日谈与日常。 当然,明天是绝区零更新,我要歇一天缓缓[让我康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