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水龙王怒,审判混乱进……
“不会有事的, 好先生,去做你应做的事吧……”
那維萊特真搞不懂,萊歐斯利听完后到底是怎么还能如此镇定的。
“你大抵是没有听清楚事情的严重性, 除了至冬和纳塔的神明,七执政中的……五个已经齐聚楓丹了,而他们上一次这样集体出动, 还是五百年前坎瑞亞的覆灭。萊歐斯利, 就算是这样, 你也要坚持认为不会有事嗎?”
“那維萊特,冷静些。”
“不,也许不应該只让你一个人去避险,楓丹的普通民眾最好全都要紧急疏散——”
“冷静,審判官!”
有力地压住那維莱特的肩膀, 莱歐斯利一下一下轻拍他的后背。
“正因为眾神都在此,所以我反而更确定我的推测。”
“拿出證據给我。”
那維莱特反手抓住他, 严肃地不让他再靠近歌剧院一步。
“否则,我必不让你入庭,将你的性命暴露在危险中。”
这哪里能有什么證據?莱欧斯利只能尽力安抚这明显受惊了的年轻龍王, 用他低沉的嗓音耐心解释:
“想杀死一个人是很容易的,但若是想拯救一个人……”
“我想,就算是神明,也必須要親自出马, 拼尽全力吧。”
*
就算是莱欧斯利说的很有道理,那维莱特依旧觉得很不安。
他提前坐在審判官的高位上, 满怀忧虑地看着猫耳的青年被医务人员推入歌剧院,推上被告的席位。
他被推进来的时候各国的观眾都纷纷避让,以目送之。
只有刺玫会的小姐冲上前, 将身体挡在轮椅的前方。
“醒醒!我有话要问你!老爹别拦我!喂!小恩!”
“这不合规定!至少要等他醒来再審判!!”
大小姐的呼声引起了一部分人的赞同。
“是啊,就算他是那个传说中的猞猁,那也不能不让人为自己辩解……那维莱特大人!这合适嗎?!”
这当然不合适,那维莱特也曾向主诉的纳西妲强烈抗议过。
“正义之国的審判官啊,我理解你对规则的坚守。”孩童样貌的神明看起来十分难过,“但请相信我,就算他真的清醒,他的心理与精神也无法让他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一句。”
“除了哭嚎和尖叫外,他什么也不能回复你的正义,那维莱特先生,不如让我们快快将医疗的针头扎入他的皮肤,让疼痛在他的梦中过去,也好过清醒着迎接惊惶苦痛。”
你既然如此体恤他,又为何要向我控告他?
当初拒绝逐影庭入須弥调查新王的,不就是你和那位独揽大权的维齐尔嗎?
“須弥方自愿放弃三百项有确实證據的伤人控告。”
“……楓丹会考虑你的提议。”
歌剧院里的人越来越多,那维莱特心绪不寧地看着希格雯指挥人将梅因库恩放在被告的座位中,席位悬于观众之上。
“公爵先生,请放心离开吧,我会守在这里提供他可能会需要的医疗帮助。”
“公爵!你不许走!”
芙寧娜没有在她的位置上摆一些华美的造型,反而将身子探出席位,拼命地扭向被告席的方向。
“你不能就这样看着!那是你弟弟!你弟弟!!……我是说,你的反应不太戏剧化…”
她的补救略显狼狈,猛缩回座椅的动作也慌张得厉害,那维莱特不忍地闭了下眼,睁开,试图用平静而无私的目光垂看世间一切。
歌剧院提供给被告的椅子太过板直,昏迷中的梅因库恩根本无处借力,金色的冠冕一点点往下坠,如同海中将坠的夕阳。
“……开庭暂缓五分钟。”
“来人,给被告换一把椅子。”
…
竖琴拨出一声风鸣,吟游诗人藏在众生灵的后方,奏响无声的歌谣。
“请各国代表按顺序陈明案情。”
龍王!龍王,你为何紧锁眉头,口中却仍要公义地问猫儿的罪?蛮荒的霸主本該无虑,今日却为人世所困,审判官啊,折磨你的是爱还是责任,亦或是两者兼并?
“烧杀抢掠,暴政,恐怖统治,动摇须弥基本国政,废贤者而自称王……”
学者!学者,遮掩你嘴边难得的笑意,我知道你心中欢畅,如见长假君临,只是这笑容在法庭上,却只能为你招来怒视呢!维齐尔啊,当心水神降罪在你头上!
“蛊惑民心,妄自称神,动摇稻妻的政治理念……杀害天领奉行二十三名武士。”
阿影!阿影,藏起你脸颊上的红晕,懂得羞愧是件好事,可是那黑发公爵看你的眼神里,却也因此充满了探究呢!唉,说谎的活计不适合你,那只小粉狐狸呢?莫非还在生你的气?
“哦,那叫什么来着,干涉蒙德经济发展?绑架我和親爱的义兄?……梅因库恩先生确实是没要赎金,但我脆弱的心灵也因他而饱受伤害了呀~”
凯亞!凯亚,别笑啦,态度端正些!罪名已经够敷衍了,现在至少要装出受委屈的哭脸吧!我可不想再被当成胡搅蛮缠的酒鬼,一脚踢出歌剧院的大门啦!
“璃月的代表人呢?甘雨女士,请你陈述案情。”
哦!老爷子,让我听听你编的罪名。
“那个,地地、地脈、”
你的小仙人看起来要愧疚到自闭了呀。
“?甘雨女士,请说清楚些。”
“……地脈!是地脈!梅因库恩先生动了璃月的根本!意图通过地脉谋害元素龍王!”
好哇!完完全全的颠倒是非,老爷子你也不行啊~
[唉,实在是挑不出半点错处来。]
岩石中传来回响,隐约有炫耀的意思。
[璃月因我的存在而得了他温柔的对待。]
“地脉??”
不知实情的水龙王却是呼吸微顿,难掩惊愕地看向甘雨,“你确定嗎?證据齐全吗?甘雨女士,地脉是提瓦特的基石,不亚于人类的神经与血液,一经破坏则势必会在区域内引起灭世级的自然灾害,甘雨女士,你真的确定吗?”
“我、我们有证据证明梅因库恩先生对层岩巨渊的地脉进行了长达数年的干扰……”
甘雨眼神乱飘,但好在龙王心乱如麻,一时之间竟没有注意到异常。
“怎会如此…”
那维莱特轻拄手杖,头颅微垂,不想看控告的众人,也不想看濒死的猫儿。
就算是为了拯救楓丹,这行为也太过了些。
可这一切过分的行为,都是为了拯救枫丹啊。
行恶为善者,当被如何对待?
不……不要那么肯定,他们还没有开始展现证据,想想莱欧斯利对梅因库恩的信任,这些、这些可能都是诬告……
“天啊!”
可是一声惊恐的尖叫却将他从恍惚中惊醒。
是普通的枫丹群众,他们错愕不已,一个个争相抬头看那昏迷的被告。
“曾经也当过义侠的猞猁,今日竟成了如此穷凶极恶的犯人?”!!!等等!
“这些罪行也够枪毙十次了吧?真是白瞎了这么一张好看的脸。”
“还没算之前在枫丹打杀绑架的人呢,这些只是在外国流窜时犯的案,死刑不亏。”
“不会真有死刑吧!我太姥姥都没见过被判死刑的人!”
“嗨,你看他犯的这累累罪行,也是个人才,一般人还做不到呢!这死刑对他来说也算是个荣耀。”
好事者津津有味地念了一会,忽然仰头期待地看向那维莱特。
“大人!你会给他判死刑吗?”
“那维莱特!闭嘴!”
几乎是那人开口的瞬间,芙寧娜就控制不住地尖叫一声:
“他不是人!那维莱特!你看看他的耳朵!你不能用人的法律去约束一只猫!”
“……芙宁娜大人?”
为了帮梅因库恩脱罪,芙宁娜也是什么也不顾了,她紧盯着水龙的嘴唇声音颤抖。
“那维莱特,你好好想一想…想想你和猫神的相处,想想他趴在你腿上睡觉的样子……那维莱特,你不是还带他去过宠物医院吗?他哪里像个人了?你把他揪起来,打一顿,教训教训就好了,没必要、真没必要这样……”
“芙宁娜。”
那维莱特看她潮湿的异瞳,心中也有流泪的冲动。
“枫丹,确实没有审判妖怪血脉的先例。”
神明的哀求,公爵的叹息,桩桩件件,化为刀割在心上。
可是越是疼痛,越要坚定,泪水不能让审判官谋私,哀叹不能让审判官动摇,哪怕灵魂都在为自己的所言所行而抽搐,那维莱特还是转头,不顾芙宁娜的泪眼对沉睡中的梅因库恩露出痛苦怜惜的表情。
我亲爱的学生啊……
好后悔当年为了教导你礼仪,多次拒绝拥抱你了。
“法理无情,这里只有被告‘梅因库恩’,与针对他提出的、需由谕示裁定枢机与本院共同裁定的各项指控。”
所以梅因库恩,稍后我会一一查看他们的证据,如果存在诬告,那我不惮于与四神宣战,但如果证据都是真的……
“那很遗憾,作为最高审判官,我必须裁定,你的存在已严重危害了枫丹的秩序,行为触及到文明存续的底线,如果没有更多的减刑证据,我将判你——”
“等等!”
芙宁娜,无需再拦……?
“小吉祥草王,由你发言的环节已经过了。”那维莱特住口,冷冷地看向纳西妲。
“我现在已经无比确信你是个大公无私之人了。”
惊心动魄,纳西妲的草木之心从来没有跳得如此之快过。
“很抱歉,我试探了你,隐瞒了你,因为不信任与担忧,就像是橡树不信任会带走她种子的松鼠。”
“法庭上应使用简洁明了的陈述方式,请停止你容易让人误解的隐喻和比喻。”
那维莱特现在看纳西妲是非常的不顺眼,但碍于涵养高又遵纪守法,此刻竟只能勉强摆些脸色。
“你想说的话若是与案情无关,就速速住口吧!我不是你人类的学者,会俯首恭听你口所说的一切无用之言!”
好、好生气呀!
不敢再多言,纳西妲立刻把一个绿色的装置举起来。
“我的意思是,你的公正已得到我的认可,值得世界树最高礼节的对待。”
“所以,不如大家一起看看地脉的影像?”
“审判官啊,请让我们一帧一帧地细数这半妖的前半生,然后向世界宣判,他究竟是个罪无可恕的恶徒,还是这混沌人间的又一受害者?”
那维莱特冷笑一声:“呵,一个连许可证都没有的新技术,无权在欧庇克莱歌剧院亮相。”
纳西妲一惊,“糟、糟糕…彻底炸毛了。”
“那个,审判官阁下。”
雷电影看着有些慌乱的小草神,再看看满眼怒意的龙王,觉得身为长辈的自己必须要活跃下气氛。
“看看世界树的影像是有好处的,梅因库恩之前不是也在枫丹犯了许多起凶案吗?正好可以趁着现在调查调查细节什么的……”
雷电影的本意本来是指可以在观影的途中让那维莱特亲自看看梅因库恩犯案时有无苦衷,谁料那维莱特一听,竟是连龙角气得都要竖起来了。
“怕我私情过重判刑太轻,要把梅因库恩以前的旧案翻出来一起清算?好哇,无礼的神,他在枫丹的案子本来該在清醒之后再审,但枫丹向来是个坦荡的,正义的国家,没有什么好藏匿的,纳西妲女士,请施展显像之能吧,只是不要忘了,你现在也不过是个无人控告的僭主,行事须谨慎,要小心我对尔等将出未出的审判!”
“……神子,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芙宁娜听了半截,心也凉了半截,高声疾呼,“那维莱特,你在做什么?我不容许!”
“算起来我才是猫神的正牌监护人,我才是!合法的,莱欧斯利都没有这个!”
谁料龙王却忽然怒极,从怀里掏出一张盖着猫爪印的收养合同。
“我难道,不比你们更想……给他一个清白自由身吗?”
“猫神是谁?出现次数有些多了。”赛诺忽觉不对。
“贤王的外号?”提纳里猜测。
卡维:“呃……所以梅因以前趴那维莱特腿上睡觉,还被带去过宠物医院?”
已知,梅因库恩彻底告别枫丹时还是个未成年,瘦瘦小小的一个少年人,所以……
赛诺迷茫地看向那维莱特,“该定罪了???”
变态?不应该啊?
“是啊,该定罪了。”
与他们相距不远的黑白发女士忽然叹息一声,牵起粉发同伴的手。
“虽然公子因寻衅滋事进了梅洛彼得堡,女士也不在这里,但想必你我所做之事也瞒不了女皇多长时间,也许会被视为背叛呢。”
“佩佩害怕吗?”
克雷薇笑着靠上她的肩膀,“需要抱抱吗?还是摸摸头呢?我都可以提供哦。”
“我不是梅因库恩,也不是孩子们,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再一次的叛逃罢了。”
卡维好奇地听了一会,没忍住,探头过去打断她们的交谈。
“那个,打扰一下……你们两个也清楚草神的计划?”
“是。”
阿蕾奇诺知道他想问什么。
“但不必打招呼,因为我们不在群里。”
“咦??不应该啊,明明你看起来好像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那是因为~”林尼登场。
“我们。”琳妮特探出猫猫头。
“是…壁炉之家的孩子…”
最长的那句自我介绍被坏心眼的哥哥姐姐留给内向的弟弟。
“显而易见,没有笨蛋愿意把愚人众的探子往自己的被窝里塞。”
克雷薇笑眯眯地做了个总结。
“真可惜啊,感觉错过了好多有关梅因的事情呢~你们愿意讲给我听吗?”——
作者有话说:
道具:盖爪印的领养文件,59章出现过一次,在那维莱特和芙宁娜的对话中。
猜你们应该都忘了,但那维莱特确实是唯一一个合法的监护人,虽然是宠物法
第172章 初窥囹圄,一影浮现众……
“終于、終于可以实行计划了……”
如释重负, 逃离满眼杀气的龙,納西妲小短腿哒哒哒地快速找到旅行者和派蒙。
“给!裝置!”
世界树之主提供的裝置,讓人摸不到头脑。
“这是……耳机?薄薄的, 绿绿的…”
“对,派蒙,这是虚空终端的变体, 你可以叫它寻因显像机。”
納西妲急切地将耳机放在空的手里。
“麻烦你, 旅行者, 按照约定,快帮梅因戴上这个吧!”
再慢一步,我的草叶就要被怒水沸腾了!
“好的,交给我们吧!”
旅行者比了个OK,带着派蒙斗志昂扬地往梅因库恩的方向窜, 半途却被一只大手有力地拦住。
“呜哇!”
“纳西妲女士,何必麻烦劳烦大名鼎鼎的旅行者?”
萊歐斯利皮笑肉不笑。
“被告席中除了医護人员和辩護代理人外, 按道理就是连家属也不能靠近的,直接把这个裝置交给希格雯就好,由她代劳。”
所以、所以这就是你守在门外的原因吗…计划又、又被阻拦了……QAQ
“呜哇!眼神好凶的大个子!”
派蒙被吓得一激灵。
“为什么不可以进?我和旅行者不会伤害梅因库恩的!”
“嗯, 常见又似乎真诚的保证,我小时候也会对拳场上的对手这么示弱,然后找机会狠狠踢他们的致命處。”
梅因库恩正虚弱,萊歐斯利不願意放危险分子进去。
“真不巧, 现在梅因库恩全身都是致命處。”
“额啊……”
纳西妲无奈地扶住额头。
好重的保护欲,是源于久别重逢后的愛怜之心吗?
“这个裝置特殊, 必須由旅行者亲手佩戴……”
“希格雯也可以成为旅行者,我这就把她辞退。”
“……?”
草神目瞪口呆之时,优雅的女声从他们的身后响起, 阿蕾奇諾款款而来。
“真狼狈啊,萊歐斯利先生,几日不见,你何时从守狱犬变成护崽的母狮了?”
“哦!阿蕾奇諾女士。”
她开口就是嘲讽,公爵倒也不恼,对她的态度比对旅行者和缓许多。
“如果你願意把林尼三人的监护权讓渡给我,我倒也不介意再多换几个物种。”
自从梅因库恩从枫丹逃离后,萊歐斯利调查着他房子里留下的线索,也或多或少对他的过往有了些推测。
大抵是被愚人众买去了,而阿蕾奇诺正好与他同岁。
“无论你请求几遍我的回答也都是不。”
略过面露好奇的金发少年,来到向她高兴招手的草神面前,阿蕾奇诺的心情出乎意料的平静。
“放他们进去吧,莱欧斯利先生,因为这机关的使用條件,确实特殊。”
“哦?願闻其详。”
在兄长谨慎的目光中,她捧起那份属于自己的装置,略显郑重地戴在头上,用手扣住。
“我,真名佩露薇利者,厄月与火之子。”
她沉吟,声音如同誓言,响彻歌剧院。
“自愿向世界展示六岁至十五岁的任何时光,不论昼夜,不论悲喜,不论贫贱或是富足,血泪还是欢笑。”
“全部,所有,一切,无怨无悔。”
哔——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形似耳机的装置就如同得到允许般开始运转,发光,起飞,最后竟扭曲起来,化为一个圆圈样的光环,飘在仆人的头上。
“!这是什么?”
莱欧斯利愕然看向黑白发的女士,她那双可怖的眼瞳,在光环的照耀下竟有几分天使的模样。
“嗬嗬嗬……草神啊。”
只是她的笑声还是那般锋锐可怖,将温柔藏得很好。
“请随你的心意搬弄我的过往吧,我已经把权限开放了。”
“感谢你的勇气与奉献,佩露薇利。”纳西妲郑重地向她抚胸,“但是单你一个可不够,这些装置,你全都拿去……”
“看明白了吗?莱欧斯利先生。”
仆人接过装置,却不急着离开,只是似笑非笑看着公爵。
“为了救你的兄弟,连我这样隐匿于暗处的情报人员,都乐意坦诚了…呵呵呵…简直像是把蛇暴露在日光下,乌鸦扔进水里,令人不适。”
“……这个东西。”
沉默片刻,莱欧斯利捻起旅行者手里的寻因显像机查看,“必須要使用者自愿才能启动。”
“是的。“
纳西妲捏着手指解释。
“世界树的影像很难受控制,就算是我也不能让它们强行显现,必须得有许多个人自愿做媒介导出才行……而且不经过允许就展示过去,也是非常触犯隐私的行为,我不能这样做……”
莱欧斯利:“但梅因库恩正处于昏迷状态下,本身无意识,不反抗就是自愿。”
“是,但还不够,必须要用语言输入姓名和身份,还有同意被调阅的影像范围。”
“我不能输?”
“不行,地脉会混乱,错误地放出你的过去,这步骤必须是完全不受地脉干扰的人才能进行,比如说旅行者。”
“明白了。”
莱欧斯利将装置放会旅行者手上,让开身子,以手抚肩,行礼致意。
“请吧。”
派蒙惊讶,“欸?我以为你会再拦一下?怎么说呢,毕竟涉及到了你弟弟的隐私?”
“细致,周密,公正又不失同理心,虽然不知道具体的计划,但你们在急迫之时仍在维持人所当有的道德底线,这一点就足够让我将梅因库恩交给你们了。”
梅因库恩,我的兄弟。
和佩露薇利一起站在门口,莱欧看着旅行者焦急地扑向脸色苍白的青年,将装置紧紧地戴到他头上。
“我,真名为梅因库恩者,化猫与人之子,其魂虽伪,其行却真,莫要忽视我的声音……”
在我看不见你的地方,你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呢。
“戾王,贤王,野游神,修补大地者……”
“旅行者!多念几个,可能是因为生命形式的问题,世界树有点接触不良…”
到底做了什么,才让这些人不惜以如此激烈的手段,争相来救你呢?
佩露薇利看了一会,不太爽快地打了个招呼,“我回觀众席分发装置了,你继续在这里守着吧,公爵。”
自从光环戴上了头,她的心情就一直都不太好。
“等等,阿蕾奇诺女士。”
莱欧斯利叫住她。
“事情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总该和我说了吧。”他艰难地笑了一下,“你们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想要预警?好吧,那我的回答只有四个字。”
“不堪回首。”
她安静地来,也安静地去,无声无息的,像一只蜘蛛在地毯上爬过。
只留下轻声的惊恐。
“嘶……”
他的身后,旅行者仍按着梅因库恩的头,声音郑重。
“我,自愿向世界展示过去,片段任世界树之主调阅,范围是——”
“从第一次犯罪到如今!”
哔——
草木的虚影在纳西妲眼中留存,神明抬起手指,向审判台释放光影,其中高高在上的龙王啊,早已走下席位,落座于觀众的首位。
他坐下时,正好看见噪点消散,影像渐晰,白光一闪,其中现出了……
“……梅因库恩?”
简洁的木床上,灰白虎斑发的幼儿迷蒙地睁开金色竖瞳,眼睛圆圆,探头探脑地隔着近二十年的时光与那维莱特对视。
“咪呜。”
好小……不对。
“好好好好可愛——!!!!”
觀众席上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啊,好怀念这个样子的他……”
莱欧斯利老脸一红,莫名感觉心跳快了几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小时候这么可爱?看来我还是年纪大了,心态变了。”
佩露薇利冷漠地坐在观众席上,将寻因显相机发给某个偷偷向她伸手的黄发姐妹。
“呵呵,这群被美色冲晕头脑的家伙。”
“难道连‘第一次犯罪到如今’,这个前提條件都忘了吗。”
“没忘是没忘,但是他这么小,身高还不一定到我的腰。”
甘雨脸红红的,小心地借师父的扇子遮盖。
“他能犯什么罪呢?无论是半妖还是半仙,他们年幼时都该是一样的柔软无力呀。”
“许是偷铅笔橡皮一类的小事,谁小时候没犯过?”观众席上开始频频有凡人为其开脱。
“继续看下去吧。”
帝君悲怜垂目。
小小梅因在被子里滾了两圈,张口,露出满口细细的牙。
“哥哥!”
他又清又脆地唤了一声。
莱欧斯利:“!”
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也随着呼唤颤动,泵血,好像是在命令着自己的身体动起来,快些赶过去。
但人的身体又如何能赶过时光呢,呼唤他的不过是地脉中的记忆,此刻,真实存在的只有观众席中的细语和垂死的兄弟。
“那牙是怎么回事?有点畸形啊。”
“其实眼睛也有点古怪,瞳仁一缩一缩的…”
“……喂、喂!你们这群家伙!”
一直沉默旁听的芙宁娜忽然磕绊着维护。
“能不能有点审美观念?尖牙怎么了?竖瞳怎么了?我就都喜欢,那维莱特的眼睛也是竖的!”
底下人立刻话风一转。
“哦天啊!芙宁娜大人说的对,我回去就把牙磨成尖的!”
……真是没救了。
“哥哥!哥哥!哥哥!”
“叫不来人就一直叫啊,这一点也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区别……”
“哥哥?”
困惑地在床上滾啊,滚啊,滚到边沿。
“小心掉下去!”现实中的人还没来得及提醒,那小猫就一个扭腰用力,连人带被地翻起来!翻到空中,啪,兔子蹬鹰,被子整个被踢飞,小猫从其中落下来,四脚着地。
观众:?
“哥哥哥哥哥——”
大叫一声,梅因库恩立起大尾巴,开始满地乱爬。
“你藏在哪里?哥哥哥哥——”
观众:???
艾尔海森一个猛回头,“这是谁。”
赛诺:“你的贤王。”
“你的。”
“你的。”
众人的关注点各不相同,派蒙扯着旅行者的头发尖叫,“是松鼠!旅行者!是松鼠!好大尾巴!”
“好…活泼,原来从小就这样吗。”这是魈。
“不可能,我的恩先生不可能这么精神!”这是林尼。
而莱欧斯利则是在一连串的哥哥声中涣散了眼神。
啊。
我好像知道当年为什么不觉得他可爱了。
“吵死了,小怪物!”
一声重重的锤击敲在门板上,却没有被推开,只是在上半部分拉开一个小窗,容貌娇美的少女从中把干面包扔向他。
“哇!”
小梅因灵活躲开,又活蹦乱跳地将面包捡起来,投回给少女。
“再扔一次!弥佳!再扔一次!”
“没在陪你玩!这是你的早饭!”
“啊,可是我不爱吃这个,好硬,咬不动。”
“爱吃不吃,你以为我是捡你那个大傻子,还会给你额外做饭吗?你快饿死吧!”
“弥佳!”
门外传来不赞同的声音,只是依旧年轻得过分。
“他还是个小孩子呢,你不要拿他撒气。”
“有什么关系,他还能出来打我不成?”
“总有被放出来的那一天的。”
太阳又上移了些,光亮透进,记忆的影像也越发清晰。
“梅因库恩,别闹,他只是被爸爸叫去工作了而已,等他晚上回来会陪你的。”
一张床,两只枕头,两条被。
而门外,是熙熙攘攘的少年少女笑闹声。
“……”
小梅因库恩大力地甩了下尾巴,在地上又打了几圈滚。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响起咔咔咔的啃咬声。
“哥哥,我今天也会很乖哦。”
第173章 无力童稚,回忆第一次……
好像。
好像有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
在看着猫耳的小孩子胡乱地啃啃早饭洗漱过后, 派蒙驚叫一声。
“小梅因这是被关起来了吧?绝对是吧!那些哥哥姐姐,好像也不是很喜欢他……这里是壁炉之家嗎?”
“家长在哪里,只有‘哥哥’管他?”
“哥哥好像还要工作?那这里應該不是孤儿院……”
观众席中传来窃窃的讨论声, 他们的兴趣已经被全然勾起。
“拜托,那可是猞猁啊,谁能不对他的过往好奇?”
“到底是什么造就出这位义侠?又是什么讓这位侠客光速堕落?”
好奇者有, 担忧者亦有。
“……不一样的地方, 有些太多了。”
提納里忧虑地看着影像中的孩子, 和记忆中的贤王对比。
“就算是人成长时总会或多或少失去些幼时的特质,但这失去的,是不是也太多了些。”
冷漠暴烈的戾王,怯懦畏生的贤王,还有眼前这个正在床头柜上蹬腿立尾玩倒立的小猫孩……
“真是一个人?”卡维有点混乱地抓抓头发, “违和感像热情开朗小艾尔海森一样強烈!”
须弥方虽然说是计划的发起人,但实际上也并不清楚计划的所有细节, 将梅因庫恩的一生尽收眼底的,只有世界树的枝丫納西妲。
“各位,接下来, 我会将影像快进一段时间。”
“为何?”
那维萊特有点不太愿意,竖瞳安静地盯着小小梅因的脸。
“采集证据的时候,應該仔细些。”
被告席旁传来声响,“讓她快进吧, 那维萊特。”
“公爵?”
“因为,你也不想看着一个孩子在房子里单独度过一个白天吧。”
“!?”
那维萊特瞳孔一紧。
“对象是儿童, 这已经算忽视罪了。”
“关于这点我也很抱歉。”
萊欧斯利悠悠地叹了口气,回忆那遥远的时光。
我少年时是在为什么而努力赚錢来着?
为了搬出去?为了给他买玩具?还是单纯地想喂他吃顿好点的午饭?……唉,记不住了, 都是一场空。
“你道什么歉?这不是你该背负的责任!”
陌生的低喝将莱欧斯利从记忆中驚醒,他垂头一看,竟看见白发的水龙抿紧嘴唇,皱着眉头仰视他,脸上尽是平日里难得一见到波动。
“以少年之身撫养婴童,已是不易,该受道德与法律审判的,分明是冷眼的成人,而你,应得无上的嘉奖。”
“那维莱特?”
水龙王看见莱欧斯利睁大了眼睛看他,就略显局促地直了直腰背,气势弱了下去,重新优雅威严。
“咳……纳西妲女士,将下一幕展现吧。”
“哇,关系真好呢。”
纳西妲微笑着伸手,记忆加速,猫耳的小孩子开始在房间的各位置飞快闪现,灵动又不安分。
“嗷!”
三两下攀上柜子的顶端,小梅因庫恩张开手臂,甩开大尾巴,飞鼯一般往床上扑,落点是自己的枕头。
“起飞——”
咚!!巨响在孩子的身下产生,又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抓住你啦!”他抱住枕头猛咬几口,“再来,再来一次!”
耳朵一立,小爪子扣住木板,顾涌着向上蹦,梅因庫恩一次又一次地玩着在上方扑击‘猎物’的游戏,乐此不疲。
“是血脉中狩猎的本能呀。”
大妖怪八重神子评价一句。
“这可不太适合人类社会。”
“安静!你就不能老实一点嗎?”
果然,门板又被敲响,这次又是一个陌生的,年輕的声音。
“今天爸爸媽媽有贵客要接待,你要是敢打扰到他们,我就抽断你的腿!”
“你没有钥匙,你进不来。”
小梅因庫恩没玩够,不太想停。
“那我就抽断你哥的腿,等他晚上回来就抽!”
“不行!”
本来还无所谓的小猫一下子就急了,“大壞蛋,你是大壞蛋!”
“你又吵又麻烦,不听话还笨,是比我坏一万倍的坏蛋。”门外的少年人反唇相讥,“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嗯?废物,快去死吧,一点用也没有,只会给人添麻烦!”
孩童口舌笨拙,说不过大自己一轮的义兄,气得嗷嗷叫,“不放我出去,又嫌我没用,这是在搞什么?针线在盒子里该怎么缝好被子呀?我讨厭你!你才笨!讨厭讨厌你嗷嗷嗷——”
“喂、喂喂喂,快停下,不是叫你安静了嗎?!”听见孩子大闹,门外的少年瞬间慌了神。
“闭嘴啊,一会要来人了,见鬼!梅因库恩,快安静吧,我错了,我不该故意弄你……”
他开始不情不愿地輕哄,又瞬间驚叫起来,“媽、妈妈!”
啪!
回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
梅因库恩立刻闭嘴,尾巴落在地上,两耳微压,戒备之态。
“赔錢货。”
上了年轻的女声轻飘飘地落下一句,又极快地变成谄媚:
“客人,讓您看了笑话了,您知道的,孩子多了,总难免有些吵闹。”
“哈哈哈,我理解你,伟大的母亲,也不厌烦孩子的吵闹。”
回应声悠然自得,似乎是个中年男性。
“哦,您可真是个体贴的绅士,我的孩子跟了您,可真是享福了。”
女人优雅地笑了起来。
“现在,让我们去挑挑谁是那个幸运儿吧……至于你,滚开,丑八怪,这里没你应得的份。”
“妈妈…”少年痛苦地呜咽一声。
“不,不急,夫人。”
脚步没有从门前離开,这让梅因库恩有点不安。
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听见了门把手反复被輕按的声音。
按道理来讲,这扇门在家里只有爸爸,妈妈,哥哥才有权利打开,现在却被一个陌生人接触了。
“夫人,你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贝了?我可听见小孩子的声音了。”
“哦,大人,您耳朵真好!”女人试图拦阻,“但这宝贝我们还没准备出手呢…”
“你在拒绝我吗。”
“……”
“说真的,你们的货没有想象中的吸引人,简直是过于平庸。”
“……”
一阵叮铃咣当的钥匙响,门还是被打开了。
“!!!哥哥…”
惊恐地炸起尾巴,小梅因弓起腰背。
怯怯不安中,他看见一张混合着欣喜,惊奇,赞叹,贪婪的脸。
“梅因库恩,梅因库恩有一点点害怕,只有一点点…哇!”
“天啊!天啊!神明的恩赐!”
那身着得体西装的男子快走几步,单膝下跪,颤抖着伸出双手,猛地拦腰抱起那在地板上不知所措的孩子。
“天啊!好小!好方便啊,一只手就能拿起来用!他多大了?夫人!”
小梅因库恩夹着尾巴,被那人在两手间倒腾了一下。
“噫呜……”
“六岁零一个月…等等,先生,这孩子我们还没养成呢!”
“五千万!真六岁?天啊,感觉比我五岁的外甥女还要小一点!就他了,夫人,就他了!”
夹着的尾巴被強行拎起,紧握的小爪也被捏开欣赏,他检查孩童的手法不像是检查孩童,倒像是去宠物店挑肥狗仔。
“真不行,先生,这个不行……”宠物店的老板心有顾虑。
“七千万,他值这个价!”
“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做什么!”
歌剧院瞬间哗然一片。
就算是傻子,现在也该发现不对了。
“不是让我们看猞猁的第一次犯罪吗?犯罪在哪里?”
“我们只能看见,他正在被犯罪,正要遭人毒手啊!”
“警备队!”
那维莱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站起,冷汗顺着他的白发下淌。
“去查这个人,去查。”
“呕。”
芙宁娜捂住嘴干呕一声,脸色青白,“…人渣…什么神明的馈赠…我现在只想降下神罚。”
“唉。”
前排的钟離长长地哀叹了一声。
“竟然在这么小的时候。”
“艾尔海森,这也在你的预料之内??”
“并不,恶。”
“哈哈哈哈!污浊的人类,真是让我又开眼了啊!”
“恩哥哥……”
难以接受的惊愕声中,记忆的影像仍在继续。
“不是钱的问题……”
“一个亿!一个亿!夫人,我可以向你保证,你就算是真把他养大了,调教好,十四五岁含苞待放的年纪,也得不到如此高价!”
女人心动,她松口。
“好吧,固执的先生,唉,但真不是钱的问题,他这孩子是有些古怪在身上的,而我们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先隔离处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在我看来,他是近乎完美的。”懵懵的小梅因被捏开嘴,对着光照了下。
“温顺,乖巧,奇特,迷人,就是这牙看起来不太利索,但也不是问题。”
“好吧,好吧。”
女人看出他的决心来,不再阻拦。
“既然你执意要带他走,那我就给你个忠告吧。”
“当你要强迫他时,一定,一定要确保枪械就在身边,当然,如果可以,最好不要使用强迫,多哄一哄,和他保持友善的关系,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很听话的。”
“我家没有哄孩子的习惯,有的只有鞭子和糖果。”
“那太糟糕了,先生,我建议你最好再带走一个配套的,比如说他的哥哥,加个安全措施…”
“兄弟?亲的吗,长什么样?”
他来了精神,但看到画片的瞬间就失去兴致。
“有点老了,可别是把卖不出去的货给我捆绑销售吧?”
“不许说我哥哥老!”
什么也没听明白的小梅因听明白了这句话,一脚蹬在他胳膊上。
“他比你年轻多了!你肯定比他先死!”
不痛不痒的一击,男人没放在心上,只是眼神阴翳了瞬间。
“这宝贝的嘴有些欠管教。”
“多少哄一哄啊,保持他的情绪稳定……”
“行吧,行吧。”
他敷衍地张开嘴,捏了捏小梅因的腰。
“一会跟叔叔去家里玩,别怕啊,玩够了你哥哥会来接你回家睡觉的,乖乖走咯~”
“……算了,本店概不退货,再见,先生,别忘了先付钱。”
“你要带我去哪?你要带我去哪?”
被强行抱出房间的小梅因惊恐极了,他开始在大人的怀里扭动挣扎,声音召来一片少年少女。
“梅因库恩?你怎么被放出来了?”
“姐姐!姐姐!”
他开始求救,“我讨厌他,我不要和他玩!”
“什么情况……”那姑娘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拦。
对此,男人的解释只有一句,“我是个无子嗣的侯爵,将要收养他了。”
犹豫的眼神瞬间变为厌烦,姑娘狠瞪了最小的弟弟一眼。
“真是好运,切。”
……
“哥哥!!!!”
“停止播放!停止播放!莱欧斯利!!”
莱欧斯利在一阵剧烈的摇晃中惊醒。
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手里紧紧勒着沉睡中梅因库恩,而水龙王正紧控着自己的手臂,防止自己因用力过大而直接将其勒毙。
“我……哈哈,怎么说呢,意识好像消失了一瞬间?哈哈。”
他是想笑来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哑到可怕,好像刚生吞了三斤苦水。
“奇怪呀,可能是睡眠不足……”
“别说了!”
一声轻不可闻的呜咽,莱欧斯利感觉眼前一阴,鼻尖嗅到轻微的水汽。
是那维莱特,他半跪在梅因库恩的椅子上,紧紧地抱住莱欧斯利的头,手指插入发间,轻轻撫摸。
“别说了,莱欧斯利,我都知道,我都明白……”
在哭吗?真不像你啊,审判官……
“那、那边的公爵先生,你还好吗?”
须弥的?璃月的?怎么一个个都在看我?哦,想起来了,那张记录了我童年样貌的画片,看来我这么多年的变化不大啊。
被数量如此众多的关注视线包围,上次出现这种情况还是在少时的歌剧院,审判弑母杀父之罪时。
“莱欧斯利先生,一切都过去了,而且,你那时候也只是个需要保护的孩子……”
“好了旅行者,不用把我当小孩子来安抚,只是一时的失态而已。”
最后蹭了一下那维莱特的胸膛,莱欧斯利主动脱离这难得的拥抱。
“梅因库恩啊,梅因库恩。”
脱离安抚的兄长啊,调整自己的姿势,将梅因库恩的头扣在自己的肩膀上,一下下地捋他的毛,似乎是要抚平那些他错过的伤痛。
“明明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缺席了,你却一点也没生我的气呢,真好,梅因库恩。”
“为这份爱意,我将永远站在你身边,至死不渝。”
第174章 人生首杀,稚齿初开染……
“没问题嗎, 萊歐斯利。”
那维萊特依然不放心。
“你没有必要在这里继续观看的,等審判结束后,我完全可以将所看到的一切口述给你听, 事无巨细。”
无论对何种生命来说,看着家人在自己无法改变的过去里受苦,实在是太残忍了。
“别小看我, 那维萊特。”
伸手捏捏梅因庫恩瘦削的臉颊, 萊歐斯利努力将他与记忆中活泼的孩童对比。
虚弱衰微, 判若两人。
“苦果已经长成,过去无法更改。”
“但如果能亲眼看见暗伤的所在,我依然能给他更好的未来。”
“我要看,就当是兄长的责任吧。”
“莱歐斯利…梅因庫恩…”
水龍看了看眼前这对命运坎坷的兄弟,眼中闪过一抹心痛。
出身微末的公爵, 以恨救世的罪者。
你们的坚韧,让我心中的波涛至今仍难以平息。
“好了, 那维莱特,回到你在第一排的位置上去吧,不用担心。”
沙沙, 他没听见審判官离开的脚步,反而听见了椅子挪动的声音。
“那维莱特,我是真的没事哦。”
“那个我……抱歉。”
龍有些赧然,但还是坚定地将椅子放在旁邊, 与梅因庫恩相邻。
“不是因为担心你才这么做的,只是…只是我想和你们坐在一起, 只是这样而已,咳。”
龙不擅长说谎,莱歐斯利看得出来, 他满眼都是遮盖不住的忧心与在意。
显然,无论莱欧斯利说了几遍自己没事,不用管,他还是全当耳旁风忽视了。
“…哈哈。”
因过往而恍惚的心灵微微一定,莱欧輕笑一声,“这好像不太符合规矩呢,畢竟这里可是被告席…”
他还没有说完,就又听见嘭的一声,小巧的美露莘艰难地举起椅子放在龙王旁邊,排成一列。
“我也想和大家坐在一起呢。”希格雯笑,“公爵先生,不可以嗎?”
“欸…”
莱欧斯利露出一点茫然的神色,就像是一匹明明决心好要自己挺过伤痛的野狼却得到了人类的安慰一样不可置信,但两把椅子还不是结束,金发的旅行者带着向导坦然地凑过来。
“你挨着梅因庫恩坐,我挨着你坐,行不行?”
“派蒙、派蒙愿意把肩膀给你依靠哦!不要难过!”
“啊…”
惊愕中,莱欧斯利下意识地看了眼派蒙小小的肩膀。
“…这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为情了。”
“有什么关系嘛。”
派蒙飘起来,用她小小的手掌拍了拍梅因的头,那片灰云一般的发顶。
“如果他现在是醒着的,我也很愿意把肩膀借给他用哦。”
“那我…就代他谢谢你啦,哈哈。”
小小白精灵的话难免让人有几分失笑,莱欧斯利不再抗拒,坐在由新朋旧友搭建的观众席上,紧挨着梅因库恩坐下。
被可信赖的人,包围了呢。
“这感觉,好奇妙啊。”
真想让梅因库恩也体验下。
“那,我让纳西妲女士继续播放?”
看见公爵接近平稳,那维莱特试探着问。
“好……不,等等。”
犹豫着探头看了下旁边的几人,莱欧斯利还是提出建议。
“把芙寧娜也叫过来坐吧。”
“芙寧娜?”
“嗯,她最近心情不好,也没有去参加门口的心理测试,直接就被放进来了,我有点担心。”
“畢竟是神明嘛,神明很难有什么心理问题的吧?”小派蒙困惑地摆摆手,“难道她也会难过到不行?如果真这样的话,我倒也不是不能把肩膀也借给她。”
“小小漂浮物,真会说大话。”
小派蒙声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幽幽的吐槽,飘忽又没有实感,像是在强撑着威严一般。
“一个莱欧斯利就足够把你压成派蒙酱了。”
“哇!你什么时候来的?”
芙宁娜偏过头去,不与任何人对视,尤其不与莱欧斯利。
“只是路过,无需在意。”
莱欧斯利:“从特等席路过到这里来?”
“……啰嗦!才不是想看看你们的情况!”
“噗……好的,好的。”
“来都来了,不如一起坐?”眼看着神明要羞恼起来,旅行者趕紧微笑着摆手向身侧示意,“空处还有很多呢。”
她转身就走。“不了,这里的视野可比不上我的座位……呜哇!克洛琳德你做什么?”
克洛琳德一手拎一把椅子,面色正直地堵住她离开的路线,“属下喜欢热闹,属下想和他们一起看。”
“你这像、像什么话,小孩子嗎?……算了,勉强答應你一次,就一次哦!”
白发的少女輕輕的,犹疑着,踏入人群之中。
“感谢你的体贴,芙宁娜大人。”
她的护卫坚定跟上。
纳西妲看见围绕着梅因库恩周边的风波平息,轻轻松了口气。
“记忆要继续回放啦,在场的各位,任何人都有权利提前离席,举手叫停哦。”
芙宁娜嘟囔着坐下,普通地坐在旅行者旁边,“毫无秩序,这是我见过最乱套的审判……”
*
“我不和你走!咪嗷嗷嗷!”
小小梅因在男人的怀里乱扭,大尾巴甩成螺旋桨。
“听话!真的只是去玩玩。”
男人抱得辛苦,却舍不得放手,只能急切地说着些糊弄小孩的瞎话。
“之前不是挺乖的吗?怎么一到手就这样了?来人,帮我开下门!”
“呜——”
‘家’门被打开,小梅因惊恐地被抱进一片耀眼的天光中,抬眼看见外面的世界。
“……呜?”
“嗯?怎么突然不挣扎了?”
没有时间理会男人的困惑,小梅因库恩只是呆呆地睁大眼睛,兽瞳圆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是什么!”
他小小地尖叫一声,兴奋地指着前方。
“皮毛看起来滑滑的,是膨膨兽吗?哥哥说的,蓝蓝的,会上岸的膨膨兽!”
“我的天!”
男人一看他指的方向就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抱起他往自己的馬車里塞。
“小声点,那是美露莘警官,你要记着,这种生物和那种叫警备队的大人,都是非常非常可怕的怪物,最喜欢吃小孩了!你可千万不能信任他们……管家!快出发!”
前面的仆从應了一声就挥起鞭子趕馬,車子前进,小梅因库恩立着耳朵,踮脚扑到車厢里的窗户上。
“我、我还没看够呢!美露莘?那就是美露莘?我还没看清呢!你干什么走啊?”
“忍不了了!”
观众席上传来一阵怒骂。
“畜生啊,枫丹哪有孩子没见过美露莘的!”
“不过猞猁小时候相貌这么独特,普通人看一眼都得记一辈子,人贩确实也不太可能把他往街上领,更别说是带他看美露莘警官了……唉,苦哇。”
没瞧见美露莘,小梅因背过耳朵,开始生气。
“你又在骗人!哥哥说过了,美露莘是很好的生物,她们可爱又乐于助人,是人类很好的朋友!”
“是你哥哥骗了你,它们其实都是从海里出来的妖怪,危险又可怕!”
“说谎!哥哥才不会骗我!”
一提哥哥小梅因就要急,“而且她们看起来还没有我可怕呢!”
“好好好好,你哥哥说的都对。”
男人也大概摸清楚了这小孩子的性格,顺着哄了哄,又冷不丁来了一句:
“既然你哥哥这么厉害,那他能不能让你出来玩呀。”
“……出来玩?”
“就是荡秋千,玩滑板,去海边捉小鱼,堆沙子。”
他每说一项,小梅因的神情就茫然一分。
“不会都没玩过吧,真惨啊,没有一点自由。”
小梅因没听明白他在悲叹些什么,但是听见了一个在‘家’里很少出现的词汇,“什么是自由?”
“哈哈哈,自由是一个只有我能给你,而你哥哥给不了你的东西。”
狡猾地笑了笑,男人打开窗户,让温柔的风儿扑到矮小的孩子臉上。
“哇!”
马蹄嗒嗒,人声鼎沸,贵族的马车正好经过一条商业街,小梅因仰起头来,使劲地嗅了下那风。
“好多、好多种东西!”
他立刻兴奋起来,小爪子扒住窗棂。
“男人,女人,小孩,苦苦的气味,香香的气味,分不清楚……这里是哪?给我看看!”
大尾巴一甩,小猫迫不及待地就想往窗外钻。
“我去!”
男人眼疾手快地将他按住,同时对好奇的商贩强挤出一个笑。
“来一份果果软糖,谢谢。”
“别、别按我,就让我看一眼,我之前没见过这么多大人……”
婴儿会站直身体,试图跨越看护的围栏,小动物也会把头挤进缝里,试图钻出宠物的笼子,一切的发生皆是天性使然无法抑制,但男人明显无法耐心地理解这种本能。
“真是够了,一点眼色也没有!”
低吼一声,男人扯开糖果包装,捏出一颗狠狠塞进小梅因的嘴里。
“你不是问我什么是自由吗?那我告诉你,这就是自由,自由就是甜!跟着我就有糖吃,只要你乖乖的——”
软糖在细小的尖牙中嚼了两下,又被毫不犹豫地吐出去。
“好怪的味道。”小梅因吐出薄舌,抱怨,“难吃。”
“……”
男人盯着地上的糖看了几秒。
“我已经在尽力地哄你了。”
“什么?”小梅因迷茫地仰头看他,“你在和我说话吗?”
“让那该死的忠告见鬼去吧!”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车厢里响起稚嫩的尖叫,赶车的人手中一顿,轻声提醒。
“老爷,有人看过来了。”
那尖叫声立刻变成闷闷的呜呜声,以及男人阴沉的训斥。
“那你还不快点赶路!?”
“该死的…欠管教的东西……”
“呵。”钟离冷下脸色,“愚蛮妄念之惡者,当受重刑。”
“噫!!”派蒙捂着脸也开始尖叫,“好痛啊,看起来好痛啊!”
“这是对自由的亵渎。”
迪卢克厌惡皱眉,而温迪拨琴应和。
“就连我也有些生气呢。”
“贤王!……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小孩子?他什么也没做错,而且错了也轮不到他管教!我真想、真想一板砖拍死他!”
“有点看不下去了……”
观众席上频频有人掩面,受不了地问纳西妲,“这枫丹的猞猁,这须弥的僭主,这被称为神的人,他的第一次犯罪,到底在哪里呢?”
“我们没看见一个凶兽的诞生,或是恶王的幼年,我们只看见一个有些笨拙的孩子,在大人的恶中迷惘。”
纳西妲悲悯地垂下双目,看着男人的马车抵达华美的别墅,尖叫不已的小孩子被强行从中拖出。
“你们都离远些,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过来查看。”他如此吩咐下人。
“不许脱我裤子!哥哥说了这不行!”
“神明啊,就不能来人阻止一下吗?!”
当那猫耳的小孩子被强行压上床时,几乎所有人都抗不住了。
“不管他未来是什么样的人,他现在都只是个孩子啊!”
“我看他未来行事如此凶恶,定是受了此事的影响……”
“我讨厌你!!”
一声凄厉的尖叫,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孩童最后的抗争,但下一个开始哀嚎的人声音却嘶哑难听,并不柔嫩。
“额、呜……”
血液喷射而出,溅在天花板上,纳西妲赶紧将它们全盖上马赛克,但还是因为业务不熟练慢了一步,几乎所有人看看见有小牙印烙在那男人的脖颈上,血液涓涓涌流。
发、发生什么了?
“我亲爱的子民,异乡的朋友,各国的兄弟姐妹们。”
纳西妲轻吸一口气,看向幼童那张被血涂污的小脸。
“请来与我一同审判,这猞猁,僭主,野游神此生的第一桩罪吧。”
啊?什么?观众惊愕震撼,只有莱欧斯利猛地呼出一口气,拍拍旁边梅因库恩的肩膀。
“虽然这话由我这个典狱长说不好,但我非常高兴你反杀了他,毕竟宁见法官,不见法医嘛。”
他说完这话,看见那维莱特正垂眉看他。
“那个……你就当没听见?”心虚。
“这话由我这个审判官来说就更不好了。”
水龙想了想,含蓄地对沉睡中的梅因库恩点了下头。
“所以我就不说了,你意会就好。”
第175章 刃由恶生,公义如水涤……
“審判……这第一桩罪?”
绝大多数的普通觀眾都没反應过来, 对着记忆中的影像发愣。
血液喷溅,那原本还毫无反抗之力的孩童嘶叫一声,小短腿嘭地踹上男人的胸膛。
这本該是柔软无力的一击, 和他之前的所有的挣扎一样。
但……
“啊??”
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的身体凌空飞起,脸摔进被血湿透的毛毯中。
“咦???”
反差太大,所有人都盯着那张血糊糊的小猫脸懵了。
“这……我是覺得有个人可能会死, 但死的好像不是我以为的那个?”
希格雯从椅子站起, 審视着男人喷血的脖颈。
“一个普通六岁孩童的咬合力應該在十五到二十五公斤力左右, 一口咬破成人动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瞬间爆发,一击毙命,精准而快速的穿刺攻击。
“……咬合力至少得五十公斤力,已经远超成年人了。”
“……啊?”
觀眾看着这反殺的孩子一时不知該做何反應,有人覺得之前自己对他的担忧都成了笑话, 不滿极了。
“果然,猞猁就是猞猁, 哪怕在儿童时期也拥有着可以輕易秒殺大人的实力,凶残啊……”
“哈哈哈哈!哪怕在儿童时期也拥有着可以輕易秒殺大人的实力?凶残?”
那觀眾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一个戴斗笠的紫发矮子跳起来, 指着他鼻子大骂。
“我说你这个蠢货,眼睛长着是用来出气的吗?!还是说你的脑子早就被枫丹廷的香水泡发了酵,连最基本的事实都想不明白了?!”
“哈?你、你怎么突然骂人啊?”
“骂的就是你!有眼无珠的东西!用你那双昏盲的鹅卵石仔细看看!!”
散兵上前一步,伸手直指影像中的幼猫。
“嘶哈!!”
那小孩子踹开男人后就立刻在床上弓背炸毛, 蓬着大尾巴应激般嘶嘶叫,小小的身体紧绷绷地扩成一团, 毫无狩猎成功后的放松迹象。
“看见了吗,蠢货!!他根本就没发现危险因素已经被自己清除!他还在害怕!”
“哈?那又怎么样??”
那觀眾不愿白白被骂,立刻反击。
“这并不能改變他凶残的事实!六岁就能殺人的危险分子, 谁知道他以后会變成什么样子?好吧,我忘了,他也確实长成了大名鼎鼎的通缉犯,哈哈!”
“哈?”散兵头上跳出青筋,没忍住露出一个杀意滿滿的笑。“也许适量的电击有助于你的大脑发育……”
“等等、你、你要干什么?”
“肃静!”
“散兵,退后,你并不适合与蠢人交流。”
審判官的警告和艾爾海森的发言阻止了争端进一步恶化,只是那名观众却并不领情,反而恼羞成怒了一般嚷嚷起来。
“我说的有哪里不对?这种危险的孩子,就应该被看管,严密地关进房间里!”
艾爾海森抬头看他一眼,“按理说,维齐爾的工作只需要教导一个笨蛋,今日却要破例了。”
“你什么意思??你——”
“梅因庫恩被抱起后的第五分鐘,他第一次尝试反抗,右脚踢踹男人的胸膛,作用接近于无。”
“被抱上车后,他试图拉开玻璃窗看美露莘,尝试三次后因无力而失败。”
“这表现中庸的孩童,却在被殴打,暴力欺压后武力大涨,以至于能顶着百余斤的体重差反抗成功,枫丹的先生,你真的不覺得有哪里不对劲吗。”
“可、可能他之前在装弱?”
那人还想嘴硬,但在场的大多是思维清晰的人。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从人贩口中所出的奇怪警告。
哄着他,不要强迫他,和他保持友善的关系。
如果做不到,就要確定枪械在手边。
“原来那不是、想让孩子被买家好一点对待的谎话吗……”
一切都是真实的。
少年少女们对幼儿的厌恶,独自被关进房间里的孤独,所有的不公平似乎都有了答案,那就是——
“他的力量并非与生俱来,强大也不源于自己。”
艾尔海森伸手指向影像中倒地抽搐的男人 ,平常地念这个结论,念这个他已经知晓了无数年的结论。
“没有他人对自己的恶意,妖怪的子嗣也与常人无异。”
“但总有人把自杀的刀塞进贤王手里,关于这点,我也很苦恼。”
……
艾尔海森发完言,万籁俱寂。
良久,才有人喃喃一声。
“如果那个买家表现得耐心一点,诱哄着欺骗,那么猞猁会乖乖被……吗?你知道我想说什么的。”
“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因为梅因库恩先生很听他哥哥的指令,也就不会让人脱自己的裤子。”
艾尔海森在观众席上抬头看向满满当当的被告席。
“在教导孩童要注意自己的身体隐私上,你做的不錯。”
萊欧斯利:“呃,谢谢?”
“这、这不可能!怎么可能会这种能力?”
与散兵对峙过的观众仍不死心,“你们把猞猁的杀戮说的像是报应那般神妙,但他现在分明是个多行不义的罪人,那维萊特大人!你就由这个须弥人在法庭上毫无根据地乱说吗??”
“安静!”
审判官的手杖重击地面,水龙王严肃开口:
“被告梅因庫恩先生的力量确实与施加于他的恶意直接相关,这一点,我以最高审判官之名,可以证实。”
竟真如此!艾尔海森说话他们还有些怀疑,但既然那维萊特先生也这么说,那就没问题了。
“所以他的实力触发条件是被伤害、被憎恶的??”数不清的惊奇视线上移,落在昏睡中的青年身上。
“如此被动的能力……天啊,感觉他的变强之路肯定很崎岖,好吧,看现状确实是挺崎岖的。”
又有人看向那脸青白一片的观众纠正,“这已经算不上危险分子了吧?我还是觉得那些被他杀的人更危险一些……”
“难怪,难怪他行事如此前后不一,刻意滑稽。”娜维娅在观众席中顿悟,又立刻想到了什么,“须弥的先生!我感觉你话没说全!小恩先生的能力肯定不只是这样……影像里的小小恩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这是他能力的副作用吗?”
“没到揭示的时机。”
艾尔海森一句话也不肯多说,只是按着消了气的散兵坐下。
“干得不錯嘛,我本来还以为你小子会消极怠工到事情结束呢!”
“我并非无情之人,也还算工作称职。”
转瞬间,普通观众们对猞猁第一次杀人的负面看法几降于无。
“我觉得那人死的实在活该,值得庆祝。”
“甚至死得还是太轻松了些,说不定已经有不少孩子遭了他的毒手了……”
万众一心的场面,衬得提出反面意见的观众有些难看。
“那维萊特!这就是你认定的公义吗?”
他又恼羞成怒,“猞猁可是杀人了啊!他无权夺走任何人的性命,这是在犯罪!”
“犯犯犯犯!我看你像犯罪!”
芙宁娜气得跳起来。
“是不是枫丹人啊?知不知道正当防卫怎么写?法盲啊你!”
“肃静!”
“那维莱特?你不会是要听他话吧?我劝你理智些啊……”
“芙宁娜,肃静。”
在众神、众邦、众民的注视下,那维莱特轻闭了一下眼睛。
“以最高审判官之名,我宣判。”
“被告梅因庫恩,第一桩凶杀案,无罪!”
……
“好!!就该这么判!”
片刻沉默后,就是数不尽的欢呼,谁也想不起来他们刚进歌剧院时是怀着要狩猎野兽的心的,只有被驳了面子的人依然大怒。
“这不公义!那维莱特,你心怀私情!”
“先生,谨慎你的口舌!”
龙啊,他的正义依旧如水持平,可以同等地对过怒的观众和过喜的芙宁娜投去警告的目光。
“根据枫丹法律,未满13岁的儿童被推定不具备辨别能力,因此不承担刑事责任,故,无论梅因库恩是否属于正当防卫,他都不会被定罪。”
“倘若你真要将这份血债找一份责任人……”
那维莱特转向被告席上昏睡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么,责任在于未能保护儿童的社会制度,在于对幼童买卖视而不见的执法系统,在于每一个默许这种罪行发生的成年人。”
“那维莱特?”
“身为审判官的我,亦在此列。”
水龙王站起,前进,立在被告席上,对着整个歌剧院,对着影像中染血的懵懂孩童抚胸致礼,闭上双目。
这是在道歉?还是在默哀?众人不清楚。
他们只看见龙王身后的典狱长愣了片刻,然而微笑着站起,在他后面做出了同样的姿势。
抚胸,闭目,头颅微垂,神情肃穆。
等等,他凑什么热闹?他那时候还不是典狱长吧?
但莱欧斯利不是最后一人,不过片刻,芙宁娜也垂着眼睑,带着她紫色的护卫,走到被告席前。
等等,芙宁娜不就是个吉祥物吗?她有什么责任,还有克洛琳德,你那时候出生了吗??
但她们都同样地抚胸肃穆,如同哀悼。
……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普通的妇女从观众席上站起,面朝向影像的方向。
……
“喂,艾尔海森。”
几秒鐘后,卡维看着身旁如竹林般站立肃穆的人群,轻轻地唤他朋友的名字。
“嗯?”
“其实啊,我之前对枫丹人还是有点看法的,你也知道,王不是须弥本地人这点真的有点……”
“嗯。”
“但是现在啊,我觉得枫丹这个国度……也不是没有和我们抢猫的实力呀!”
“听起来真糟糕。”
艾尔海森面无表情地说笑。
也许是说笑。
“好了。”
三分鐘后,那维莱特重归椅子上,向等待已久的纳西妲请求。
“第一桩罪已裁定,现在,请继续呈现地脉的记录。”
“我倒要看看,枫丹还有多少法律漏洞。”
“嗯……”
纳西妲微微漂移了眼神。
“这应该算是外交漏洞…”
“?”
“算了,某国的名声早就无法抢救了。”
叹息一声,纳西妲施展神力,暂停的记忆开始流动,小小的猫儿在时间的流逝下渐渐平复心情,绒耳由背平变为挺立。
“?”
困惑地从床上探出头来,小梅因嗅嗅被血浸透的地毯。
“喂,大叔,你死了吗?”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呢,真是可爱的孩子……”八重神子嘻嘻地笑。
“??”
大概是因为主人吩咐过的原因,哪怕男人垂死挣扎时弄出过很大的动静,也没有人来查看关系,只有梅因库恩一个人懵懵地坐在床上,顶着满头的血。
“……是我干的?呃,好像也没有别人?”
干就干了吧,小梅因跳下床,试图去拧门把手。
“啊,和家里的门一样,又打不开了。”
有钥匙的人是谁来着?是哥哥和爸爸妈妈。
“……只能等着了。”
“他好像并不为自己杀人的事感到害怕或愧疚?这对孩童来说不太寻常。”魈困惑地问旁边的钟离。
“怎么说呢,嗯。”钟离俯下身子,悄悄在少年仙人耳边低语,“留云借风小时候,最喜欢叼水里的鱼吃。”
“喂!本仙听见了!”留云红着眼睛低喝,“这有什么?本能而已,甘雨小时候也喜欢去地上啃草!”
“为什么又到我这里来了……”痛苦地呻吟一声,甘雨小小声地向魈大圣解释,“就算是半仙,我也留了许多麒麟的本能,我想,梅因库恩先生也是这样吧。”
“本能?那化猫的本能是……”
“是猎杀吧?”温迪凑过来,“我远远地看过一只小狸花,两个月大就会扑老鼠了,还有清泉镇的猫猫人们,个个都是捕猎的一把好手!”
“就算是不提本能,小梅因年纪幼小,又久居深宅,恐怕也很难明白生死的重量。”
妖怪的血脉,仙人的血脉,总是在人间迷惘,钟离叹息一声,心中生起一丝叹惋。
“恨相逢太晚,指引太迟。”
岩神正叹惋着,就看见一个酒红色长发,披着披风的女人撬锁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场景发愣。
“姨姨?”
小梅因看见有人来了非常高兴,尾巴厚厚的一根立起来,
“你看见我哥哥了吗……”
“哦,哦、你杀了他?”
来者难得没对梅因库恩的相貌做出什么评判,只是盯着尸体上的伤口不放,这让钟离心中生起一丝惊奇。
“终于得见一位表现正常的大人了。”
“要是她能把千岩军叫来,想必这回忆也该完结了。”若陀龙王苦笑一声。
“理水叠山你说笑了……你应该是理水吧。”
“是我咬死他的。”
记忆中的影像前进,小猫带着浅灰色条纹的大白尾巴啪地一下拍在地上,孩子犹疑地问:
“我做错了、吗?”
看来还是有一点珍惜生命的认知的,真是好孩子。
“保护自己,当然是没错的。”魈于二十年后欣慰回答,“但杀生的事还是要少做,容易沾上业障。”
“也容易沾烟绯和牢房,唉。”甘雨跟着补充。
“不!!”
一声时间久远的惊叫,歌剧院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库嘉维娜将小猫抱起来亲了一大口。
“你做的一点也没错!要继续保持哦!”
魈:“?枫丹的教育理念我有些无法接受。”
甘雨:“?不,大圣,相信我,这绝不是正常的。”
“我没做错?杀人?”
“对!请继续杀下去……”
“不会教我教!”
留云气得想打鸣,钟离默默地捂住眼,不忍直视。
“恨相逢晚,现在更是。”
若陀龙王更是直言道:
“好好的苗子都敢给我往歪里带!”——
作者有话说:未满13岁的儿童被推定不具备辨别能力,这是法国的规定,不是我国哈。
第176章 稚哭诉殇,炉火初燃照……
“这个长头发的女人在说什么??哪里来的疯子?”
吃驚的绝不是只有仙人们。
“真服了, 求求你尖叫着跑出去报警吧,表现平凡点也比表现离谱强啊!”
“把咱家贤王放下啊啊啊啊啊!”
“难道猞猁的诞生是受了这女人的影响?”尖叫声不绝于耳,克洛琳德试图分析, “被洗脑着沉迷杀戮,但因心底的善念而只对坏人疯狂下手……嗎。”
克洛琳德思考着,探头看看猫耳的青年。
绒耳微垂, 面容消瘦, 睡颜寧靜而无害。
嗜杀的人会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克洛琳德再看旁邊, 向来张狂的芙寧娜难掩紧张,双拳紧握地盯着影像,而最高審判官的臉上虽然仍旧严肃內敛,竖瞳却频频地扫向梅因庫恩,视線轻柔如同成鸟垂翅膀, 至于那莱欧斯利,则更不必多说, 他的手一直放梅因庫恩身上没离开过。
只是那手偶尔会随着影像的播放改变节奏,有时是宽慰的轻拍,有时是漫长的沉默。
嗜杀的人会被这么多好人放在心上?
有哪里不对。
“喵哇哇哇!”
打断她思考的是一阵剧烈的孩童哭泣。
“?!”
是幼小的梅因庫恩, 他一邊大哭一边用小爪子猛拍庫嘉維娜的臉。
“你哥才死了!你哥才死了!呜哇哇哇!”
克洛琳德:“……”
你是说,这娃娃被‘兄姐’欺负时没哭,被强行抱走时没哭,被买家按住施暴时没哭, 反而被陌生女人随便一句“你哥哥死了”给气得眼泪直掉?
“嗯?”
莱欧斯利不知道她为什么疑惑,只是有些悲伤, 又有几分诡异的骄傲。
“感情好的兄弟不都这样嗎,梅因库恩非常愛我,維护我也是应当。”
克洛琳德莫名被秀了一臉, “……我真的不是很能懂你们兄弟。”
“我好像没这样为你哭过,看来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是不够好?”
遠处的凯亚不太想看孩子哭泣的模样,就把臉转向自己的义兄弟。
迪卢克正巧也在看他,“我可以现在就把你打哭,凯亚。”
“你想再被和我面对面捆一起强制和好吗,迪卢克?”
“……”
普通觀众们还没太搞明白发生了什么,所以或多或少都能坐得住,勉强能抗过记憶中孩童凄厉的哭嚎。
他们还算平靜地看着库嘉維娜艰难挤出笑脸哄小猫。
“不可以打母亲的哦,念你初犯就原谅你一次……”
打死你活该,胡言乱语的疯女人!
他们还算镇定地看着库嘉維娜哄人失败,开始装聋,面无表情地用水元素冲小孩子身上的血。
你倒是等他不哭时再洗啊!
他们驚慌失措地看着库嘉维娜抱着嚎啕的小孩子走出去,一脚把前来阻拦的守卫头踢爆。
“不?这不对吧??她怎么真杀人啊??”
抬腿踢扫之间,披风飞扬,熟悉的轮状标识锈在布料內侧,眼尖的人一眼认出——
“完蛋啦!是愚人众!这女的是愚人众!”
“什么?愚愚愚愚人众??”
芙寧娜心头一跳,赶紧命令自己的护卫,“克洛琳德,快去把小梅因的嘴捂上!让他先别哭了!”
“芙宁娜大人,我知道你是害怕他的哭声会激怒愚人众,惹来杀身之祸,但……”
“知道还不快去!我要扣你工资!”
“……”克洛琳德面无表情地起身,将手捂到青年梅因库恩的脸上。
“!!”
芙宁娜一秒驚醒,知道历史不可扭转,眼底开始湿润。
完了!凶残的愚人众!
她战战兢兢地看向仆人阿蕾奇诺的方向。
愚人众打起猫来都毫不手软的!小小梅因彻底完蛋了!
库嘉维娜踩着血拎猫上船,游艇在当年还很深邃的海域中驰骋,离枫丹廷越来越遠。
“呜哇——”
小梅因一直在她手里挣扎哭泣,根本就没停过。
救一下啊!谁来救一下啊!!快出手啊神明什么的……等等我就是神明!
无能为力,她只能不安地看着库嘉维娜走入辉煌的建筑,其中传来孩子们的……欢笑?
确实是欢笑,清清脆脆地在记憶中回想,又被小猫尖锐的哭声掩盖。
“我耳朵聋了?”
派蒙也跟着她一起挠耳朵,“不是说梅因库恩以前在的壁炉之家可能很恐怖吗?怎么感觉好像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还是说还没播放到壁炉之家的记忆?”
“不,确实到壁炉之家了,派蒙,你看那里。”旅行者伸手。
黑白发的小女孩在窗边看海,她粉色的同伴在她旁边笑闹。
“以后我们一起去海边玩,好不好!”
“这两个小孩子……看起来好像有点眼熟?”
不确定,派蒙飘起来看。
“尤其是那双眼睛……”
“啊啊啊!”
“哇!芙宁娜你怎么突然大叫?!吓死啦!”
没时间给派蒙道歉,芙宁娜紧捂胸膛,像害了心脏病一般紧盯着下方的觀众席,视線直指阿蕾奇诺和克雷薇。
“……”
阿蕾奇诺顶着光环敏锐抬头,面无表情地将视线看了回去。
“哼。”
“!??”
芙宁娜吓得往后猛缩,一会看看影像中的小孩一会看看现实中的仆人。
怎么会是你这个可怕的家伙?!
“真的是你们啊!”
派蒙浑然不觉地挥手和克雷薇打招呼。
“也对,毕竟听说她们是梅因库恩的童年朋友嘛,接下来肯定是要播放她们在壁炉之家的回忆了…”
“要播放小时候的事了呀。”
克雷薇怀念地看向影像中的朋友和自己,还有呜呜咽咽的小猫。
“真是狼狈啊,小梅因刚来时的样子。”
“他什么时候不狼狈。”
自从库嘉维娜出场后佩露薇利的心情就微妙地有些烦躁,而这种烦躁又在羸弱的自己出场后达到了顶峰。
啧。
阿蕾奇诺面上平靜,实则心里已经挑剔地评价上了六岁的自己。
胳膊太细了,腿也没有力,眼神也不够坚定,唉,需要努力。
再看看六岁的克雷薇,嗯,简直完美。
至于这哭闹不休的梅因库恩……身心还健康就已经很好了,别要求太多。
她正一一点评着,却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惊呼,再一看,林尼三子正瞪圆了眼睛看小时候的自己。
“那个是……父亲?”
“真的假的……”
“何故如此惊叹。”
阿蕾奇诺冷冷发言,她要挽回自己的威严形象。
“怎么?很惊讶我还有童年?真遗憾啊,我也不是生来就是成体。”
“哇!好、好可愛!”
林尼惊叹一声,僭越地打断她的话,“不是说克雷薇女士不可爱的意思,但你看这……萌萌的兔子眼睛——呆呆的小脸——”
“和现在威武又强大,霸气又可靠的父亲对比……”
琳妮特悠悠立起尾巴,愉悦地左右摇摆。
“是反差萌,棒呆。”
“嗯…”
就连那最腼腆的孩子也那企鹅挡住脸,悄悄地去看阿蕾奇诺的脸,要在其中寻找到稚嫩的模样。
“突然感觉…父亲大人……看起来更加亲切了。”
“……”
执行官的眼睛依旧血腥可怖,谁也没发现她在冷酷的外表下怔愣了瞬间,如同蜘蛛因意料之外的收获而茫然到停止结网。
“对吧对吧!”
克雷薇兴奋地扑过来,搂住她脖子,“我之前就说了佩佩小时候超——可爱的!根本就不输于梅因库恩,你们居然都不信!”
“嘶……这还真不太好比较!毕竟我们才刚看个开头!”
“胡闹。”
扒下身上的克雷薇,又用眼神警告孩子们谨言慎语后,阿蕾奇诺再次看向柔弱的自己时,心情竟平静了许多。
就连旁边那些窃窃私语着“愚人众应该滚出歌剧院”的家伙,也不能勾起她心中丝毫的涟漪了。
真奇怪啊,这里没有炉火,却依旧有淡淡的暖意。
“不要担心哦,佩佩。”
携手走过二十余年的挚友将头靠过来,发间有阳光的气息。
“我们会在这里,永远陪着你。”
“当然,我们可是家人。”
执行官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又远远地看向被告席。
“还有那过于浪荡的家猫,也是时候该从野外抓回来陪孩子们了。”
“嗯…感觉会有很多竞争对手呢。”
片刻的骚乱后,納西妲再次运转神力。
“这次,我将把影像加速四个小时。”
世界树之主一直在裁剪着记忆的片段与进度,摒弃信息量不够大的画面,让它们变得适宜人类观看。
“我拒绝。”
但这次水龙王却没有像以前一样批准她的申请。
“梅因库恩刚到愚人众的地界,观察內部人员对他的第一反应,有助于我们对他所处状况的理解。”
“放心吧,審判官先生,那种反应在这四个小时内并没有发生。”
納西妲悲伤地看着库嘉维娜将哭泣的猫儿扔给两个小女孩处理,自己跑掉了。
“除了小克雷薇和小佩露薇利以外,被告在这四个小时内并没有和其他的人接触过。”
“纳西妲女士,那他在做什么。”
那维莱特观察着记忆中的建筑,发现墙壁上有不少幼稚的涂鸦。
“孩童的数量不在少数,凭梅因库恩先生当时依旧外向的性格,他不可能不去尝试交几个年纪相近的小朋友。”
“在哭,审判官先生。”
“什么?”
“也许是连番的惊吓与苦待击破了他最后的心理防线,也有可能是言语的刺激让他再难维持稳定的心绪,先生,你眼前的孩子就坐在那里,任由情绪决堤,时间长达数小时,期间什么也没有做。”
“不哭不哭,哇!一点用没有!”
小小的克雷薇已经本着助人的本能开始安慰,而佩露薇利在旁边安静地等着朋友将新人处理妥当后一起去玩。
她们都不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要连续播放四小时的哭泣吗,审判官先生。”
“……”
那维莱特静听那哭声。
孩童的哭泣本该时而高亢尖锐,时而低哑哽咽,伴随着力气与情绪起伏不定,偶尔也含着试探和祈怜的小心思。
但小梅因库恩却是不同,他拼了命的,一股气地往外嚎,嚎得撕心裂肺,嚎得要死要活,非要把心中的委屈一股劲地喷出来才好,肚里一点也不能留。
那是婴儿的哭法,最原始,最纯粹的宣泄。
“我不太赞同你的决定,天已经快黑了,我们应该把时间放在更有信息价值的片段上。”
“跳过吧,纳西妲女士。”
那维莱特最终还是应允了她。
“但还请让我否认你观念中的一点。”
“什么?”
“这并不是没有信息价值的片段。”
水龙王向影像伸手,接不住久远的泪。
“孩童并不能准确地描绘自己的痛苦,只能以嚎啕代替,以至于儿科医生常被戏称为兽医,仅能通过表象推断内在的创伤。”
“现在的梅因库恩不会向我描绘当时的痛苦,但好在世界已将它们呈递到我的面前,这四个小时的哭嚎,我将全部视为阐述经历痛苦的‘证词’看待,综合进最后的审判中。”
没什么人反对,那维莱特就安静坐下,看着影像加速,两个女孩的表现从平静变为慌乱再成为惊恐,无数的尝试在几秒中内略过,最后在关于“哥哥”的讨论中,哭声终于歇了。
“你、你好了吗?”
克雷薇伸手,心有余悸地用手背贴贴小孩子脸上的紫点,那些是被哭炸了的毛细血管。
“嗯!”
小梅因高兴地抱着自己的小猫布偶,捏它耳朵上的毛线玩,一副被哄好了的模样。
“谢谢你们的礼物——”
“我是梅因库恩,人类!你们呢?”——
作者有话说:唔,感觉我还是更愿意写你们没看过的情节。
我好像不太适合写观影体一类的东西
第177章 稚王初立,嬉戏未尽匕……
在自我介绍时强调自己是人类……
“欲盖弥彰啦。”
提纳里无奈地摇摇狐尾。
“贤王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呢。”
“不行啊, 如果想融入人间,就要对自己的外貌表现得自然些。”
半仙甘雨趕紧热心指点记憶中的小小梅因。
“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说头上的耳朵是发卡, 尾巴是挂件,牙齿是磨的,指甲是贴的……”
“甘雨姐姐, 你提供的方法对他来说可能有些用, 但用处不会大。”
粉色狐狸忽然开口。
“怎么会?璃月的居民们问起我的麟角时, 我只要多掩饰几次,他们总会放弃追究,将我视为平常人对待的。”
“但所处的文化氛围不同,璃月的仙神传说盛行,普通人看见长相異于常人者总会多几分尊敬, 稻妻的妖怪虽然五百年来地位落魄了许多,但仍有美名在历史中流传。至于枫丹嘛……”
八重回憶了一下在枫丹出现过的非人智慧生物。
纯水精灵?美露莘?唉, 这个国家是和毛绒绒有仇吗?
“大概包容度不会那么高。”
“難道……小梅因庫恩先生又会受欺负?”甘雨担忧起来,“所以,为什么妖怪的孩子会獨自流落到異国他乡呀…”
“会成为被排挤的异类的。”就连不近世俗的魈也如此觉得。
异类吗。
水龍王在上方默默地听着, 忽然感受到一抹孤獨。
那孤独是如此深刻,竟让他一时回想起几百年前自己独自在枫丹海里游荡的日子。
“真是崎岖的成长环境啊。”
他感叹着,不知道是在叹谁。
“给梅因庫恩点信心,他可不是那种会因自己的独特而畏缩不前的孩子。”
萊歐斯利试图舒缓他的心情, 说着说着自己的声音却先开始打飘了。
“……呃,至少以前不是。”
水龍王心头一哽, “谢谢你的安慰,萊歐斯利,虽然我完全没有被安慰到。”
继续看影像吧, 那維萊特打起精神。
过去已经发生,我只能確保梅因庫恩的未来充满温暖和陪伴……
“我是我哥哥生的,真的!”
影像中的小猫大吼一声。
……?
“真的吗?你哥真厉害!”
旁边的小男孩艳羡地睁大眼睛。
“我哥就很没用了,他只会抢我的零食吃,连妹妹都是媽媽生的!”??
“可以、可以把你哥哥介绍给我吗?”
小女孩悄悄地看小梅因的大尾巴,羞红了脸,“我也想……拜托他生一个猫猫,但是我想要妹妹…”
意、意外相处得不错!
“咳、哈哈哈哈哈!”
萊歐斯利大笑起来,猛拍梅因庫恩的扶手,“真没想到你小时候竟说过这种话!太可爱了哈哈哈!”
他正笑着,忽然感觉背后一寒,左右的人神龙都在以一种奇异的视线看他…和他的腹部。
“你们怎么不笑,等等……”
莱欧斯利笑容一顿,脸色一僵。
“你们不会是当真了吧?”
“小梅因他才六岁,他能说謊吗?”
芙寧娜对猫有莫名的滤镜。
“梅因库恩,確实不是信口开河的性格。”
旅行者露出看戏的表情。
“这样也能解释你们之前的感情为什么这么好了。”克洛琳德的眼神里全是狡黠。
“我没怎么和小孩子接触过。”
那維莱特的脸上全是真心实意的困惑。
“但孩童都有纯洁无暇的心灵,想必謊言什么的……”
孩童的争辩突然响起,一个须弥打扮的小女孩冲过来。
“你不可能是你哥哥生的!”
“为什么?”
“因为男孩都是爸爸生的,女孩都是妈妈生的!哥哥没办法生!”
“……”
那維莱特瞬间闭嘴。
“怎么说,各位?”
莱欧斯利挑眉四望,“我的清白回来了?”
“抱、抱歉。”
芙寧娜心虚地对手指,“不小心忘记,孩童不一定会说谎,但肯定会胡言乱语了……”
“啊……原来是这样吗?”
非常沮丧,小小梅因一屁股坐下,声音嫩嫩地道歉。
“对不起,骗了你们,其实我只是个别人不要的孤儿,说谎只是想听起来和哥哥亲近一点。”
莱欧斯利心都要被烫化了:“哦,我的天呐……”
“你、你不用道歉啦。”
梅因库恩一示弱,须弥的孩子就慌张极了。
“其实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一切都是我猜的,还不保准呢……”
“……突然笑不出来了。”派蒙说。
“確实不准。”
小佩露薇利看不下去了,严肃地纠正他们。
“所有的孩子,都是从妈妈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不要猜,要看书。”
“那爸爸有什么用?”
小梅因发现盲点。
“好像确实很多余!”克雷薇惊奇插话。
佩露薇利露出无语的表情,“没有爸爸,孩子是生不出来的,必须要有他的……”
“佩露薇利,安静。”
一道温柔的声音打断了佩佩的科普,库嘉维娜对着孩子们微笑。
“父亲确实是个多余的存在,你们有母亲就够了。”
“哦……”
孩子们懵懵懂懂的,只知道顺从,库嘉维娜满意他们的乖巧,就先略略地警告小猫一句。
“还有你,梅因库恩,再说话就滚…咳,出去。”
“?”
小梅因歪着头,有点疑惑地答应了,“好哒。”
看到这里的普通观眾皆松一口气。
“怎么说呢?这自称母亲的愚人眾,虽然挺凶残的,但对猞猁和其他孩子们……还不错?就是占有欲强了些?”
“占有欲强了些?不是吧,这些枫丹人到底是被保护得有多好?”散兵都懒得骂人了,“连洗脑都看不出来?”
“不过,我确实看不出来她想做什么。”
卡维回忆影像中的内容。
“许多孩子被帶来,又有一些被帶走,一些被留下……目前来说,贤王在壁炉之家里遭遇的事情,好像除了有关哥哥去向的欺骗外都还不错,吃好喝好还有人陪玩,和之前的日子一对比,真是好太多。”
“是啊。”
关于这点,八重神子也有些意外。
“梅因库恩居然没被排挤?这在现在的稻妻也算是罕见了,毕竟连无害的赤鬼都没少被欺负。”
“唉……毕竟小梅因库恩当时面对的,不是心思复杂的大人。”
钟离对着记忆中的影像兴叹。
“只是一群普通的孩子呢,坏心思不多,小梅因性格又很讨喜。”
普通的孩子?哪里普通了!
芙寧娜看看黑白发的小女孩,又悄悄地窥视阿蕾奇诺。
“不愧是父亲!”
林尼一迭声地赞美,“从小到大都非常可靠!您最可靠啦!”
“哼,油嘴滑舌。”
“所以你当时是怎么知道那么多知识的?衬得我像个傻瓜一样。”
“很简单,克雷薇,那就是少和梅因玩。”
壁炉之家其乐融融,芙宁娜看了一会,终于不得不承认。
“好吧,至少当年……她确实是个普通孩子。”
画面中,库嘉维娜讲童话时小梅因又没忍住打岔,童言童语几句后立刻想起和母亲的‘约定’——再说话就出去。
“再见!”他利落地翻下窗户,四脚着地,扑向草地。
“又可以玩咯!”
芙宁娜大惊,“怎么反而是梅因库恩更不普通些!”
“忍忍、要有耐心、那是珍贵的好苗子!”
库嘉维娜脸气得通红,童话故事都不想再念,一挥手把所有孩子都趕走。
“解散,自由活动吧。”
“哦!!”
孩子们都欢呼着跑出去,去草地里去抓那率先去玩的小猫。
“梅因!来玩游戏!和我一队!”
“不行不行,那你们不是稳赢了吗?梅因!和我们一队!”
“我就不能两队都加入吗?”
梅因库恩大笑着问,尾巴如旗帜般在风中扬起,“我喜欢和你们所有人玩!”
……
“真奇怪啊。”
观眾席上,传来喃喃的自语。
“这个孩子交到了朋友,许多的朋友,每天都在笑,开心得不得了。”
“可为什么我看见这样的画面,这样温暖的画面,却只想哭呢……”
他嘴里虽然在问,心中却知道答案。
孩童的笑脸上偶尔会闪烁噪点,奔跑的脚步也模糊不清。
一切都只是过往的影子,留在现实中的只有被扣押待审的凶恶罪犯。
那个天真而活泼的孩子,早已经在时光的河流中溺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啊……”
“佩佩!你在做什么??”
疯跑一圈后的小梅因扑上未来执行官的背,用指甲去戳盒子里的蜘蛛。
“这个不可以吃哦!但这个可以吃,就是这个吱儿哇、吱儿哇乱叫的这个。”
没说几句,小猫一把把蝉塞进嘴里。
“……!!”
所有的伤春悲秋都先靠后,观众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吐出来啊啊啊啊!”
“啪!”
佩露薇利眼疾手快,迅速地扇了小梅因一个嘴巴子。
“做得好!!”
芙宁娜看着被甩出来的虫子喜极而泣,“阿蕾奇诺你做得好哇!”
阿蕾奇诺:“……”
并不是很想因这种事而被夸赞。
“不可以吃虫子!但是可以吃蛋糕哦!”
小克雷薇吓得要死,赶紧剜了勺奶油塞猫嘴里,“不喜欢吃里面的胚子对不对?奶油给你,别乱塞东西了!”
“不是乱塞,本能告诉我这个可以吃的!”
被打了的梅因库恩本来想抗议,但奈何被塞进嘴里的奶油实在太香,就算是不甜也奶香浓郁,就把委屈忘了,张着嘴还要。
“再给我一勺嘛!克雷薇!”
“不要惯着他,克雷薇。”
“哎呀,你们两个……”
莱欧斯利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面上带笑。
“梅因库恩的第一次交朋友。”
第一次与除自己以外的人建立友善的关系,向世界迈出崭新的第一步。
他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得如此轻松,绿草如茵的庭院中,分明遍布愚人的杀机。
但是控制不住。
“能看见他这般无忧无虑的模样,真是太好了。”
纳西妲听见他的话,剪辑影像的动作忽然有了几分迟滞。
“那个……唔……”
一想到未来的记忆,她就开始迟疑。
“莱欧斯利先生…那个……”
温柔的神,她不想伤害任何人,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梅因库恩先生如果知道你看完了全程,一定会非常難过的。”委婉的劝退。
“哦,我们早就是互相难过的关系了,纠缠不清,哈哈。”
“播放吧,神明。”
“你总得让我知道,他在为什么难过吧。”
影像继续,还算轻松的氛围不见,众人渐渐沉默。
他们看见三种阶级在壁炉之家中划分,压迫和掳掠开始形成原始的雏形。
“孩子们……不在一起玩了。”
“小梅因看起来很迷茫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看见小梅因沉下脸色,第一次出手殴打了孩童中的霸凌者。
“你们做的事让我很不爽!!”
一次,两次,三次……
以暴力伸张的正义,还算是正义吗。
“何必如此苛求?看看被欺压者眼中的绝望吧!”龙王微怒对待此问,“当律法与秩序缺席时,凡反抗者,即为正义!”
一次不期而至的死亡。
“旅行者!那孩子是被掐死了吧?绝对是吧!”
一次失败的弑母。
“冲动!”芙宁娜压不住惊叫,“对方可是执行官!”
一次残暴的殴打,转瞬之间,局势千变万化,观众惊愕地看着那猫耳的幼童自昏迷中苏醒,被众子围聚。
他们的眼中失了往日的亲昵,多了尊重与依赖,口中高呼同伴为——
“老大!”
“原来他已经当过一次王了!!”
卡维激动到不能自已,他跳起来,恨不得立刻再变出顶王冠给影像中的小猫戴上。
“看!孩子们的王!”
第178章 中场休息,这猫不是你……
已经当过一次王了……嗎?
妙论派之光的言论, 微微冲淡了歌剧院中越来越凝重的气氛。
“真亏你能想到这一点。”
因紧张而绷直的狐尾瞬间就软了,提納里无奈地摇了摇。
“該说你不愧是搞创作的嗎?连在这般绝望的影像中都能找到闪烁的微光,唉, 不像我,现在满脑子都是把这小小贤王按在床上好好养伤,别再乱动了。”
“确实不該乱动!腿上还青着呢, 小孩子神经又敏感, 走起来该多疼啊……”
“小梅因…”
卡維不说这话还好, 一说芙寧娜又心疼得想哭,赶紧摘下帽子挡住臉。
“怎么这么笨呐……一点也不考虑一下实力差距,把自己搞成这副讓人難过的模样……”
“也许并不是笨。”
萊歐斯利看看身边的兄弟,梅因库恩已从孩童长成了青年,只是虚弱的模样看起来依旧讓人心碎。
“我想, 他只是做不到。”
“做不到忍耐,做不到沉默, 做不到…袖手旁觀。”
幼时如此,现在也是这样。
“佩露薇利,克雷薇。”
记忆中的小孩子, 板着稚嫩的臉,眼里却含着骇人的凶光。
“借我你的理智和冷静,借我你的敏感和温柔。”
“把一切优点都借给我吧,然后, 我要把这个讨厌的地方,恶心的地方, 彻底毁掉!!”
“啊,猞猁…”
觀眾看孩子野兽的竖瞳,看他锋利的黑爪, 心中却奇异地再也生不出一丝反感。
“这孩子真的是那个罪犯猞猁嗎?真的好不想承认啊。”
“不是借,而是给。”
记忆中的女孩声音软软,她们伸出手来,毫不畏惧地握住兄弟的手爪。
“我们将共同走向,满有希望的未来。”!这是——
“团结一致的反抗??”散兵的声音里带上驚愕,“如此年幼的个体,如此恶劣的环境,一群羽翼未丰的雏鸟,竟也能生出除顺从以外的心思来?”
咔,影像在这里暂停播放。
“先停一停吧。”納西妲说。
“等等……不要暂停啊!”
竟是那向来腼腆的菲米尼先发出抗议。
“后来怎么样了?后来怎么样了?父亲,克雷薇女士!”
他一反常态地向大人们露出急切的表情,“你们和恩哥哥联手后又发生了什么呢?壁炉之家的孩子们都怎么样了?”
“对啊,告诉我们吧!”林尼也大声央求,“你们不能再敷衍我们了,我们变强了,也通过了心理测试!”
“不。”
阿蕾奇诺才不要讲,她忙着挡在克雷薇面前,把周围人的古怪眼神一个个都瞪回去。
“在找什么?不好意思,这里只有一个危险的执行官。”
芙寧娜擦着眼角低声:“明明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虽然不爱笑,但是一直都很温柔,为什么现在……”
“嗯?”
“!那个、我只是在胡言乱语!”
阿蕾奇诺一个眼神,所有人都不敢再多言,他们将祈求的视线都投给小小的神明。
“快继续播放吧,草神大人!”
“我们都想快些知道,孩子们到底都经历了什么!”
“不行。”
“为什么?!”
“因为天已经很黑了,外面的积水又很多,再晚一些你们就很難安全到家了。”
“确实如此。”
那維萊特也赞同,他下了决定。
“休庭,明日再继续審理梅因库恩先生的案件。”
“!”
眾观眾这才如梦初醒地翻出机械表,“居然都这么晚了?完全、完全没发现!”
“快,快去赶最后一班巡轨船!”
他们跑出歌剧院,啪叽踩了一脚水。
“卧槽,枫丹闹水灾了??”
“没听说今天有暴雨啊?”
萊歐斯利听到吵闹声,叹息地看向那維萊特,“哭累了吧,要不要先去补点水?”
那维莱特:“……这是在开玩笑,对嗎?”
“苦中作乐是种好习惯,我衷心地希望你也能拥有。”
以自己的方式略微宽慰了朋友后,莱歐斯利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轉移到梅因库恩身上。
“公爵,帮我把他搬到歌剧院的医务室吧,那里有全套的医疗设施。”
“好的,护士长。”
虽然说有全套的医疗设备,但莱歐斯利知道,那些东西对梅因库恩来说都是没什么用的。
查不出原因的昏睡,无法止血的皮肤,无论灌下什么药物都没发生改变的心率,一切症状都和控方说的一样,他的身体好像被停滞在死亡的边缘,不上不下地挣扎。
这就更让人奇怪了。
莱欧斯利抱着梅因,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
纳西妲等人,明明对梅因库恩不含恶意,又为什么非要把他按上被告席?总不能是觉得清白比认真治疗更来得重要吧?
“咦?”
在前面带路的美露莘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耳倾听。
“不对劲。”
“怎么了,希格雯?”
“有人……在哭?很大声,好难过,我先去看看公爵!”她突然跑出了歌剧院。
“等、等等,我没有医务室的门禁卡!……好像确实有人在哭?”
莱欧斯利赶忙抱着人跟上,却见她跑得飞快,不一会竟跑出广场,跑到名为‘传送锚点’的奇特装置旁边。
“呜啊啊啊啊!”
确实有人……有可能是人的存在在哭,一个白发红角的男子正在人群的环绕下锤地大哭,泪流不止。
“梅因兄、梅因兄真是好样的!身残志坚,去统领你的人类小弟们吧梅因兄!”
“老大,你用错成语了!”
“哇。”
希格雯驚奇地停下脚步,“我还以为他哭这么惨是受伤了呢,原来只是被刀哭了呀。”
“呜哇哇哇!本大爷、本大爷才没有哭!”
莱欧斯利:……
这才是正经的哭泣,那维莱特,你还是太文雅了。
“好的,好的,这位稻妻的先生,你没有哭……等等。”
莱欧斯利眉头一皱,突然发现不对劲。
“你之前不在歌剧院里观看吧,你怎么知道梅因库恩事迹的?”
“本大爷、本大爷看的是轉播!”荒泷一斗哭着伸手指,“旅行者早就把他所有开过的锚点上都放上转播装置了!人一靠近就自动播放!”
“?”
莱欧斯利定睛一看,蓝色锚点的上方果然有着绿色的虚影,上面的影像正暂停在三个小孩子手拉手的时刻。
包围荒泷一斗的人群中没几个人哭闹,大都在悄悄地抹眼泪,嘴里叹着他兄弟的姓名。!??
呆愣瞬间,他立刻问那看起来最可靠的绿发少女。
“旅行者开了多少锚点?”
“嗯……他现在就旅行了四个国家,蒙德璃月稻妻枫丹,听说是开全了,他总是先开锚点的。”
我天!莱欧斯利眼前一黑,又难免生出几分庆幸,“至少还留了几个国家……”
“什么?你是不想讓梅因库恩的事迹传太广吗?”久岐忍困惑地看他,“那怕是不行了。”
“怎么说。”
“因为草神大人在须弥也干了,她还特意跑去纳塔用虚空终端搭建了转播线路。”
“……”
所以六国的子民都看了梅因库恩的審判现场??那维莱特知道这事吗??
“至少、至少还有至冬…”
“至冬?说到至冬,我听说那边是愚人众的四席负责偷偷安放转播装置的,也不知道放的怎么样了,也没在群里见过愚人众汇报。”
“……”
“怎么了,先生,你的眼神黯淡无光。”
“没什么,谢谢你,热心的小姐。”
这是在做什么?这是在做什么?
莱欧斯利面上镇定,心中却在惊恐。
这由不得他不惊恐,因为没有比他更清楚,这个正在被众国众民认识的被告,这个在他怀中昏睡的兄弟——现在是个社恐啊!!
草神旅行者你们在做什么啊?哪有比扬名世界更加折磨社恐的?梅因库恩以后不会被吓到缩在梅洛彼得堡藏一辈子吧?等等,也、也不是不行。
“很不高兴吗?但是很抱歉,这是拯救的重要前提条件。”
他正震惊着,又听见一个浅金发色的少年向他搭话。
阿貝多蹲在地上,一手拿着银白色枝条所做的笔,一手拿着炼金术图纸,看起来像是在绘画什么阵法。
“锚点可以帮助我们将情绪和愿望导入地脉,而我所要做的,就是要将这庞大的信息流通过地脉汇聚到歌剧院中,梅因库恩将在万万人的期盼下,达成新生的奇迹。”
“抱歉,请问你在说什么?”
“不必担心,梅因库恩本身就该有地脉的反馈,计划的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七……?”阿貝多猛然抬头,“你们还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该知道什么。”
莱欧斯利抱着猫茫然极了。
“我们只知道须弥人莫名反目,非要审判原本拥护的贤王,蒙德人不知道喝了几斤,胡诌了个离谱罪名来看热闹,稻妻锁国不知道情况就先不算,最荒唐的要属那璃月,护国的仙神一群群,还真能让梅因库恩做到长年干扰璃月地脉不成?他又不是天空岛的主人……我们该知道什么?”
莱欧斯利说到一半时,阿贝多的笔就滚到了地上。
“稍等。”
平日潜心研究炼金术,不常主动交朋友的他终于点开了这猫是我家的群成员列表,上下滑动。
“你在做什么?蒙德的先生?这又是那草神的妙妙工具?”
偌大的群聊里,没有一个枫丹人。
等等——那这群名——
闪现到莱欧斯利身后,阿贝多难得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忍忍吧,作为正主被迁怒是正常的。”
“可莉看到别人家的小猫养得瘦小时,也动过偷回来给我的念头。”
“偷谁?等等,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朗的,清晰的解释……”
他正欲抓住阿贝多好好审问一番,可他在这里待的时间太长,抱着人又很是显眼,终于还是让围观群众发现了端倪。
“等等、那个人手里抱的是、是梅因库恩!”
“什么!?”
荒泷一斗一个翻滚抓住莱欧斯利脚腕。
“快把他放下来,我要和他拜把子!”
“老大!!!”
“让我摸摸!摸摸猫儿!”
“小梅因我们喜欢你——”
……救命!人群蜂拥而至,莱欧斯利面上冷淡心中慌乱,挣开一斗扛起兄弟再拎起一直嘻嘻笑个不停的美露莘,迈开长腿落荒而逃!
“公爵?怎么这么慌乱,你身后是???呜哇!”
把芙宁娜挤出去当拦路石,拿希格雯刷开医务室的大门,莱欧斯利抱着梅因就是一个翻身上床,挤在一张被子下。
“公爵?看护人有自己的床哦?”
“还是一起睡比较安全。”
莱欧斯利一脸正经,看不出是不是在开玩笑。
“半夜有人来偷猫时我也能及时把他打翻。”
“好的哦。”
希格雯又对他露出看见猫猫狗狗的慈爱表情,莱欧斯利没时间理她,他抱着梅因库恩睡了半宿,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去拦那维莱特。
“草神和你说什么了吗?我看见你们俩昨晚有个对话。”
“嗯。”
水龙王面带微笑。
“她自愿将寻因显像机大量捐赠给枫丹,免费让我们在法庭上使用,真好啊,地脉的记忆本就是世间最可靠的证言和证据。”
“她没和你说计划之类的东西吗?”
“没有,她只是向我寻求了些外交豁免权,可以在违法以后免遭逮捕,不受审判,不被诉讼。”
“你给了吗?”莱欧斯利声音打飘。
“当然,我看她温柔正直,芙宁娜又没什么意见……”
完啦!她可以偷猫!莱欧斯利恍恍惚惚坐回座位上,抬眼就看见纳西妲对他笑。
“记忆要再次开始播放了哦,莱欧斯利先生。”
莱欧斯利倒吸一口凉气,硬生生在那笑脸中寻到几分图谋不轨的意思来,他反手抱住梅因库恩,“智慧之神,恐怖如斯!”
只是在笑的纳西妲:?——
作者有话说:写不过来了,快来个绯红之王给我一拳打晕到完结
补充:
外交豁免权这玩意挺超模的,我不是法学生我就不强行解释了,有兴趣的自己搜吧。
反正如果你有这权利,确实犯啥法都不会在当地受审判,不过回国后咋处理就不一定了。
不过纳西妲要这个权利倒也不是为了偷猫就是了
第179章 友爱之刑,漆黑童年的……
火种, 薪柴,殘渣,三种孩子。
层次的不同, 待遇的不同,帶来最初的不平等与混乱。
“这感觉真讨厌啊。”温迪不开心,“天生自由的孩子们, 被恶意的规則分定了界限。”
凯亚也跟着思考, “如果不处理的话, 可能会讓阶级冲突加剧,就像曾经的旧蒙德一样,流血,压迫,死亡……唉, 他们可不一定能有巴巴托斯来救场。”
試探情報的老毛病又犯了,凯亚说完这句后, 立刻用隐晦地抬头看芙宁娜略显沮丧的臉色。
枫丹的神明……总感觉奇奇怪怪的?
“虽然没有巴巴托斯,但人群中出现了新的温妮莎,不要小看人类自己的力量。”
迪卢克警告性地踹了他不省心的弟弟一脚, 讓他的眼神从别神的臉上移开。
“梅因庫恩的心中,已经明确升起了反抗的意識。”
暗夜英雄心中怜护一切光明的种子,无论他生在蒙德还是枫丹。
“但如果在最后的终局中少了同伴的存活,我想那对他来说也并不算是可庆祝的成功。”
“加油啊。”
他叹息一声。
“别倒在黑暗里, 也别独自一人走向黎明。”
“得想个办法!”
記忆中的孩子们也在议论这件事。
“梅因庫恩,下次的比試中, 你要故意输给殘渣,成为薪柴…”
“好哇。”
“咦??不问为什么你就答应了??”
“克雷薇又不会害我!”小猫蹦起来,“太好了!我又可以和大家一起挨着睡啦!”
“真服了, 你根本就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火种的豪华单人间!”
无奈地摇摇头,克雷薇又看向佩佩,“你也不要忘了要输哦!”
“嗯,放心吧,我也想和克雷薇一起睡。”
“哇,你这家伙!”
“他们这是在——”
卡維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准备在比試中打假赛?”
“原来如此,讓火种输给残渣,高降低升一同成为薪柴嗎?”温迪微微亮了眼睛,“没有屈服于阶级的诱惑,而是坚定地追求平等的友愛,真好!”
“想要所有人都成为薪柴嗎,感觉有点难。”迪卢克估摸着人数,“现在壁炉之家一共有五十七个孩子,六个火种六个残渣倒是刚好相配,但如果有火种不配合……”
“我就打你!”
噌!小梅因一爪挠到墙上,他直直地炸起大绒尾巴,龇牙威胁眼前的黑发小男孩,“汤米,明天你必须要输给绒诺克!否則我就打你!”
迪卢克:“……未尝不是一种解决方式。”
“呜哇。”
汤米看着自己房门上的爪痕苦笑一声,“有没有一种可能,小梅因……”
“嗯?”
“那就是你不打我我也会听你的建议的,唉,老大…”
“啊,对,我是老大来着。”
绒毛收拢,尖牙藏起,刚才还龇牙咧嘴的小猫忽然露出了无辜的表情,“谢谢你在我昏迷时帮我喂鸽子,好朋友!”
“不客气,恩将仇報把我门挠坏的老大,不过也无所谓,反正马上又要和你们睡一个屋了。”汤米对失去火种待遇什么的倒是都无所谓,但是他有一点好奇。
“佩露薇利。”
“嗯?”
“为什么要讓所有人都变成薪柴?不管也没事吧,绒诺克睡走廊都要睡习惯了。”
小佩露薇利表情淡淡,眼睛是一如既往的无光,“你是想从我口里听到什么呢,有关平等的重要性,还是大声斥责你的冷漠。”
“都不会有的,我依旧是那个你熟悉的佩露薇利,孤僻而无情的佩露薇利。”
“才没有!佩佩最好了——唔!”
看着佩露薇利一把捂住小梅因的嘴,汤米总感觉这种情形发生过很多次了。
“好吧,好吧,我孤僻而无情的姐妹,那你急着让所有人都变成薪柴是要做什么?别抵赖,肯定是你想的,毕竟老大只会冲冲冲,可想不出什么计划来。”
“我是这样嗎?”
“……”
佩露薇利是不愿意把事情交代得太清楚的。
这和偷懒什么的没有关系,只是她知道,如果想活得轻松一点,一些东西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好吧,也许在壁炉之家并没有轻松的可能性。
“会消失。”
“什么?”
“在残渣的位置上待久了,就会消失。”
小女孩的声音听不出多少悲伤来,却一直低低的。
“每过四个礼拜,就会有一名‘残渣’被母亲带走,说是去看醫生。”
“但他们都再也没回来。”
……
毛尾巴落下。
“也许是醫生很少见?我就没看过医生。”
梅因庫恩试探着猜,有点不安的模样。
“是不是被那个叫庫嘉維娜的女人帶走杀死了呀。”观众窃窃私语,“不想养没用的孩子,就杀掉后埋进土里……”
“别、别说这么可怕的事啊!”派蒙尖叫起来,“大家、大家都是库嘉維娜辛辛苦苦收集来的孩子,应该不至于浪费吧!可能会转手卖掉?”
“派、派蒙!”芙宁娜脸色青白,“你说的话,其实也很可怕!”
“可、可能真的只是去看医生?”
留云借风真君试图说服自己,“小孩子嘛,身体弱,肯定喝药的疗程也多…”
“也、也许只是真的去看医生?”
記忆中的小汤米也这么说,他扶着墙,腿在抖。
“以前、也有很多人被母亲带去看医生了…他们肯定在一起,可能去了别的孤儿院…”
“也许是吧,我不知道。”
佩露薇利没有反驳的意思。
“但克雷薇和梅因都觉得,有五十七个兄弟姐妹是正好的,很热闹,不用再少一个了。”
“他俩这么觉得,所以,我也这么觉得。”
“……佩佩!”
现实中克雷薇怔愣瞬间,不敢置信地看向旁边的冷酷执行官。
“原来、你当年还说过这种话…”
“好感性的话…简直不像是父亲了。”林尼也驚奇。
“很意外嗎,呵呵,看那里,孩子们。”
阿蕾奇诺伸手指向影像。
“佩佩!小梅因!”
记忆中,小小的克雷薇也蹦着跳过来,满脸明亮的笑意,“我和薪柴的大家说了,明天大家都会故意打成平手的,谁也不会变成残渣!”
“真的吗?太好啦!克雷薇真厉害!”
梅因从恍惚中回神,尾巴重新高高昂立,他回头向小佩露薇利笑,咧嘴露出满口稚嫩尖牙。
“当然,佩佩也很厉害,我也厉害!”
“我们都是最棒的!”
“呵呵呵…看你们当年的克雷薇女士和恩先生。”
“他们是多么可愛呀,难道还不能稍稍暖和一下蜘蛛的心肠,让她心生幻想吗?”
是很可爱。
凡听见这话的,无论神明,仙人,亦或是凡人,都在心里叹息一声。
三个都是。
第二天,比试顺利完成。
所有人都是薪柴。
所有人都很高兴,除了库嘉維娜。
“你在做什么,梅因库恩。”母亲问他。
“怎么了?我不可以输吗。”
小梅因兽瞳大张,一眨不眨地看她,猫类挑衅的姿态。
“输给巴克?一个只会耍小心思的废物?”
库嘉维娜无法理解眼前的现状,“还有你,佩露薇利,你们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
佩露薇利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挨训。
她知道,母亲的心里依旧‘爱’她这个乖巧的女儿,定会容忍她的一时‘糊涂’。
没关系,没关系,母亲很重视自己制定的规则,也注意表面的形象,所以至少这次的比试,是可以全员过关的。
“你们让我该怎么办才好?让我该怎么办才好?”
执行官在孩童面前左右踱步,难得焦虑的模样。
“我养过这么多的孩子,你们是最忘恩负义的一批!”
“你们就这样对待母亲我吗?对你们有恩的母亲?”
“艾、艾尔海森!”
卡维的呼吸急促起来,他抓住朋友的手。
“我感觉要遭。”
“我明白你的意思!”
提纳里瞬间压平耳朵,“小佩露薇利大概想着法不责众之类的事情,他们也确实为了挽救同伴而别无他法了,但、但——”
“上位者的规则,不是拿来遵守的,是拿来统治的啊!若有人想逃离统治……”
艾尔海森张了张口,难得生起想要安慰的心思。
可是过高的理智又让他知道,一切的安抚都将成为徒劳。
“一切都是历史,都过去了,卡维,提纳里。”
他只能重复了一下事实。
执行官走了几圈,终于压下怒火,又露出和往常无异的慈爱微笑。
“梅因库恩。”
“你变脸真快。”
小梅因直白感叹。
“梅因库恩,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库嘉维娜只当没听见,她蹲下,微笑着捏住小猫的的肩膀。
“你在记恨我吗,还在生气上次我打你吗?孩子,那只是爱的管教,你不该用捣乱来报复我的。”
“报复?”
天地良心,梅因库恩这次绝无此意,但库嘉维娜像是认定了一般。
“我理解,猫科动物的报复心都是很控制不住的,但是你不能这样啊,梅因库恩,你需要更像人一些。”
“?库嘉维娜,你为什么觉得我的报复竟会只是这么……”简单?
他还没说完,就感觉天地颠倒,自己啪地一下又被按在地上。
“母亲!”克雷薇下意識驚叫一声,“别打他!他伤还没好!”
“!库嘉维娜!!”
梅因库恩也以为自己要挨打,下意识地想蜷起腹部张开爪,但库嘉维娜竟什么都没做,只是拿膝盖压着他的脊背,让他起不来。
“下去!”
小梅因库恩开始挣紮,他在大人的膝盖下使劲扭动,抓挠土地,试图将石子反扔向执行官,又反手用爪去撕女人的小腿。
“梅因库恩,你犯错了,你知道吗。”
梅因库恩回以高昂的吼叫。
“我要杀了你!!”
“看来普通的惩罚并不能教育你。”
库嘉维娜低头看这凶兽,又抬头看那些快被带偏的孩子们。
他们肯定是被梅因库恩带偏的,否则,除他以外,这家里还有第二个顽梗,悖逆,不知感恩的孩子吗。
要纠正。
“克雷薇,过来。”
她拿下胸前的徽章,取出其后的别针,将它掰成直直的,易于穿刺的模样。
“母、母亲?”
母亲将别针递给她,又弯下腰,一掌圈住孩童挣动不休的小手,用力掰直他的臂,然后命令道。
“克雷薇,紮他。”
“……母亲?!”
“针头要没入三分之二,我会监督,现在,紮。”没有解释,只有命令,库嘉维娜帮忙固定着梅因的手臂。
这固定是多余的,因为梅因库恩猫耳一颤,现在已经不挣扎了,面朝下很安静。
“母亲!”看着那截嫩白的手臂,克雷薇拿着针惊恐后退,“我、我不要!”
“你也要违抗我吗,好女儿。”
“可、可是,那是梅因——”
“母亲,克雷薇太胆小了,她做什么事都不行。”
佩露薇利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拿走克雷薇手里的针。
“我来。”
“佩、佩佩?!”
“好孩子。”库嘉维娜点头夸赞,“扎这里,记住,这里没有血管和经络,记住,这是很有用的知识。”
“嗯。”
佩露薇利顺顺当当地扎进去,又顺顺当当地拔出来,一点血液也没带出,手很稳。
梅因库恩也很安静。
“母亲,我扎完了。”
她想把别针递还给库嘉维娜。
“好,那么传给克雷薇吧。”
“……哎?”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将受的惩罚会如此简单?他对你们犯了大错了。”
母亲露出悲怜的表情,抬头看了看太阳。
“五十六人,一个一个来吧,时间还很早。”
小佩露薇利很乖巧,她按命令转身,将别针递给自己的同伴。
她转身时,阿蕾奇诺隔着二十年的时光,终于看清了自己那张惊恐的小脸。
第180章 负罪之缚,血债心偿何……
说真的, 执行官没有太难过,她已经比幼时坚强千千万万倍了,也很难回想起当年的情感。
原来是这种表情啊, 真难看。
“父親!!”
她不悲傷,有人替她悲傷,阿蕾奇諾忽然感覺肩上一重, 不知道是哪个孩子从后面扑过来搂她。
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很少见的情况, 肩膀上有毛絨絨的头在蹭, 没发出太多声响,但阿蕾奇諾知道自己的衣领已经湿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么对待你们啊……”
小小的哭泣声在耳边响起,就和当年一样。
“已经没事了哦,父親,现在的壁炉之家是安全的……”
“……嗯, 我知道。”她摸了摸那孩子的头。
“疯子!疯子!那女人就是个疯子!”
“来个人管管吧!我受不了了!”
“梅因庫恩!”
一片混乱中,那維莱特立刻伸手抓住貓耳青年的手腕, 将他的袖筒猛地往上翻。
那維莱特要寻那些傷口,看那些穿刺带来的针眼,那些他被傷害的证据。
找……找不到!?
“怎么会?”
苍白纤细的小臂上, 只残留着少许灰影。
大部分的伤疤,都随着时间的流逝淡去。
“可、可惡啊!”
派蒙一看青年的手臂,就忍不住想要哭,“那么尖, 那么长的针紮进去,他当时一定很疼很疼吧!”
“为什么现在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呢?我、我不是想讓他留疤的意思, 我是说,我是说——”
“我明白,派蒙, 我都明白。”
莱欧斯利从怔愣的水龙手里拿过兄弟的手臂,輕抚他曾满载伤痕的皮肤。
“不曾有一次来得及包紮他的伤口,不曾有一次将他抱进怀里安慰。”
“他就已经若无其事地回到了我面前,试图装成什么苦难也没经历过的样子。”
放下那截已长成的手臂,莱欧扶住梅因庫恩的头,将他瘦弱的身体輕轻拥抱在怀里,沉默了。
“莱欧斯利……”
那維莱特知道他的心情肯定糟糕極了,就强行忍住将梅因庫恩抢来全身扒一遍检查的心,将注意力集中到荧幕上,凶惡地盯住庫嘉維娜。
有罪之人!
并不是所有孩子的手都像佩露薇利那样稳,越来越多的血液顺着胳膊流淌,最后滴在地上。
“母亲,求您了,我真的不想这样!”
纳西妲加速跳过了这段回忆,观众们最后只看见库嘉维娜收回别针时,那已经不再锋利的尖端。
魈喃喃一声,“刑具……用钝了。”
“帝君大人!”他忽然極不安地呼唤起神明,伸手揪住钟离的衣摆。
“属下、属下——”
“我在这里。”
钟离伸手抚摸他的头发,并不计较他喊出自己的身份。
“别怕。”
“帝君大人…”
魈的眉目瞬间就舒缓了许多,但依旧难掩焦虑地看着记忆中的影像。
“怎么办,帝君大人!他们也被恶神压迫了!怎么办?他们又等不到你来拯救!”
“魈,我亦不知。”
伸手搂抱惊恐的鸟儿,眼中凝视年幼的小貓。
摩拉克斯心怀拯救的愿望,但也对过去发生的事情无能为力。
“我唯一能确认的事情,就是梅因库恩没有放弃反抗。”
他在歌剧院中四望,看见阿蕾奇諾和克雷薇头顶光环,或生疏或熟练地安抚着泪眼汪汪的孩子们。
“因为本該只残留一人的淘汰赛,却保存了复数的希望。”
“是这样吗。”
得到了这个答案的魈,并没有感到些许宽慰。
因为没有比他更为清楚,若想以弱势之身向统治者抗争……
“到底会经历多少痛苦啊。”
“我杀了你……”
最后一个孩童把针头拔出后,梅因库恩立刻又开始挣紮,只是动作迟钝了很多,耳朵也压得低低的。
“库嘉维娜!”
“你應該叫我母亲。”
库嘉维娜重重地捏了一下他布满针孔的小臂,倒也没有再多罚。
“继续和兄弟姐妹们好好相处吧。”
她饶有兴味地离开了。
“梅、梅因!”
她一走,克雷薇就立刻跑过来扶他。
“你、你怎么样?对不起,我…呜哇…我伤害了你…”
“我不疼,你别哭!”
梅因库恩站起来,把双臂背在身后,猛眨着竖瞳,“你们都太弱小了,根本都伤不了我。”
作为首领,他努力表现出可靠的模样,“没什么事就解散吧,晚上我们再一起睡!”
……
“梅因。”
佩露薇利用无神的眼睛看他,戳破他的从容。
“你夹着尾巴呢。”
“老、老大!”
絨諾克要哭,相处这么久了他从来没见过梅因夹尾巴的样子,之前被暴打时也没有。
“对不起!都是我太弱了,呜哇哇——”他开始打自己拿别针的那只手。
“停下!”
说不疼都是假的,梅因库恩疼的要命,他感覺自己两条小臂上的皮肤,肌肉,脂肪都被扎穿了,现在每动一下都要挤出些血来。
“我叫你停下,絨诺克,伤我的不是你,是库嘉维娜!”
“不,是我!”绒诺克看着他的尾巴哭得停不下来,甚至开始说胡话,“如果我们所有人都是火种你就不用担心了呜哇哇哇——”
“。”
没什么办法,梅因库恩一脚把两腿间的尾巴踢走,扬起,叼在嘴里,含含糊糊地强调。
“唔真不痛!”
“小梅因先生好坚强……”
这明明是件好事,希格雯的脸上消失了笑容,“好多小孩子,连抽血都要大哭的。”
“我真受不了了!”卡维的想法更加直白,他眼眶通红,喋喋不休,“她怎么想出来的这么恶毒的法子?我还以为她打小梅因一顿就是顶天了!好哇,她倒是严谨,一个也没落,兵不血刃把所有孩子统统都收拾了一遍!”
“精神上的折磨有时候并不输于□□,而他们还是一群脆弱的孩子。”赛诺对他们的‘未来’充满担忧。
“会变成什么样子?贤王太小了,护不住他们的,死亡必将到来……”
大人们的心都不上不下地吊着,而小梅因明显还没想到那一层。
“我自己可以搬东西的,我没有问题!”
他还在抗议着兄弟姐妹突如其来的优待。
“别了吧……”巴克无精打采地幫小猫把被子铺到新床上。“你的手臂肯定很疼,不要乱动。”
“就讓巴克幫你搬,梅因老大,他欠你的!”绒诺克在旁边大吼,“他是个坏蛋,就该讓他当一辈子残渣!”
“绒诺克!不许这么说!”
梅因库恩刚想训斥,就看见巴克已经铺好了被子离开,不声不响不反驳,像是默认了一般。
“他这是怎么了?有床睡还不高兴吗?”
“你忘记他杀掉姐妹那件事啦?”
奥莉兹探过头来,把鸽笼放到他床边。
“我也有在幫你喂咕咕哦,它又胖了好多!”
“那是库嘉维娜杀的,不关他的事!……啊,好肥。”
梅因库恩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鸽子吸引,他咧开尖牙,露出垂涎三尺的表情。
“感覺更香了呢。”
这鸽子原本就是他抓来要吃的,只是被兄弟姐妹们阻止了,才从食物勉强变成宠物的。
“咕咕!咕咕!”
鸽子在笼子里惊慌大叫,奥莉兹看了几眼,犹豫地问,“你还想吃它吗,小梅因?”
“当然!因为闻起来很香嘛。”
“那就吃吧,我去厨房烧水,帮你把它褪毛。”
“……诶?”
梅因库恩有点惊愕地看向奥莉兹。
“你说什么?”
“在说鸽子…料理?應该是先褪毛吧,毕竟毛是不能吃的。”
黄发的小姑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惊讶,真诚地解释,“虽然和汤米一起喂了很久,也有些舍不得,但我现在更希望梅因你能开心,所以……”
“你、你还是继续帮我喂吧。”
梅因库恩莫名觉得一点食欲也没有了,反而还有点恶心。
“我倒也不差这一口。”
“小梅因饿了吗?正好!”克雷薇蹦跳着走过来,端来好大的食盒,“给你带了你喜欢的东西哦!”
“什么……哇,是烤肉排!”
小梅因闻出了香味,迫不及待地伸手要接,只是刚一伸手,胳膊就是一阵剧痛。
“唔!”
“你不要乱动,佩佩才刚帮你上好了药!”克雷薇赶紧叫他停下,亲手叉起一块烤肉放到他嘴边,“就这样吃,我喂你!”
“好耶!”
小猫的羞耻心不多,一口咬下叉子上的肉嚼嚼嚼,满足地立起大尾巴微微摇晃。
“好吃吗?嘿嘿,慢慢吃,还有很多很多哦。”
“真的?”
小梅因最喜欢吃肉吃到饱了,可惜不管在哪个家里他都没享受过这种好事,大人们总要往他的饭里加点面包和蔬菜。
“哪里来的这么多肉?我都可以吃吗?”
“当然。”旁边的汤米微笑,“五十七块烤肉排,我想,就算是老大也吃不完吧。”
“……?”
熟悉的数字让梅因库恩露出困惑的眼神,但汤米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吃饱一些吧,梅因老大,我们都很感激你。”
梅因老大很困惑,但他确实在壁炉之家度过了最好的一晚。
虽然手臂上缠满了绷带,但无论什么事情都有人抢先去做了。
连牙刷都不用自己拿。
“好像反了。”
熄灯就寝时,梅因库恩迷茫地在床上睁大眼睛,露出两个明晃晃的灯泡。
“嗯?怎么了?”旁边的汤米问。
“我是首领,应该是我照顾你们呀。”
“……梅因库恩,你照顾的已经够多了。”
梅因库恩听不明白,梅因库恩感觉不安。
他悄悄地下床,跑到女孩们的床铺边。
“佩佩。”
佩露薇利睁开眼,面无表情地和他反光的兽瞳对上。
“说。”
“我想和你一起睡。”
想到上次被拒绝的经历,梅因又努力央求,“以前我都和哥哥睡一张床的,现在好不习惯……”
“上来吧。”
佩露薇利让开一点位置,“但不许碰到我。”
她相当轻易地松口了,没有和猫说什么男女有别之类的话拒绝。
“……咦?”
小梅因顺顺利利地达到了目的,但比起高兴,他心中更多的却是疑惑。
“佩佩,你好像突然变了好多?”
“是吗。”
轻轻踹开梅因的尾巴,佩露薇利听见房间里全是杂乱的呼吸。
没有谁是成功睡着了的。
就算是真睡了大概也会做噩梦吧。
针尖戳进皮肤里时很容易,扎进肉里时却很难。
因为梅因库恩会下意识地绷紧肌肉,鼓鼓硬硬的,得很用力才能扎透。
“梅因库恩。”
“嗯?”
“下周的比试,我们还要平手吗。”
“当然!”猫又用尾巴甩她,毛绒绒的触感蹭过她的脚背,“这次不是很成功吗?放心,我会努力不再让朋友消失啦!”
“这样啊。”
小佩露薇利看着黑暗的天花板发了会呆,然后捏起食指和拇指,是持针的姿势。
“……我也会尽量努力的。”
下一周在痛苦和煎熬中到来,在所有的薪柴面前,梅因库恩双耳笔立,瞳孔尖锐。
就像是在说‘我已经准备好了,放马过来吧。’
库嘉维娜看见这场景,脸色一沉,但也似乎早有预料。
“驯化的真理在于反复。”
然后她掀开梅因库恩的衣服,逼迫他露出后背。
“母亲!有骨头,这样很容易扎出问题!”
“你为什么会觉得惩罚不会升级?”
库嘉维娜从腰间掏出匕首,掷给佩露薇利。
“还是从你开始,割出你觉得我会满意的长度吧,好女儿。”
……
“短了,佩露薇利,你真让我失望。”
她在梅因库恩的右肩胛骨处打了个样,“就按这个来,你们都是。”
完全失控了,那维莱特心想。
“别拒绝我的帮助!梅因库恩!”
在第三次被扔出厕所时,绒诺克在地上翻滚尖叫。
“让我做些什么!让我做些什么!!”
“我可以自己脱裤子!!”
“我知道!但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观众们怎么也没想到。
先压倒孩子们的不是暴力和恐惧,而是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愧疚与负罪感。
被伤害的梅因库恩看起来反而是最冷静的人。
“该怎么办才好……”
他们试图用成年人的智慧想出解决方法来,却是不能。
“那维莱特大人。”
最后不知道哪个观众颤颤巍巍地开口,对审判官问出极冒犯的问题。
“这种困境中,可以用杀死库嘉维娜的方法来解决一切吗?那孩子会被判有罪吗?”
案情尚未明晰,按照规则,那维莱特不可展示出任何偏向。
“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不是吗,先生。”
那维莱特如此回答,也如此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