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擒卡雷斯,心无情而蔑刺……
“?”
小娜維婭的脸上缓缓露出担心的神色, 她小声自语:“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没有过父亲嗎…”
卡雷斯在孤儿面前收起了抚摸女儿金发的手,他从不会在穷乏人面前特意展示自己的富足,倒喜欢与他们一同赤脚坐在海船中, 在海风与腥味中畅談鱼获的多寡,正义的定理,或者只是抱怨抱怨楓丹廷时晴时雨的天气。
“恩先生。”
正直人!他也愿意和任何一个年轻人談谈这些, 哪怕这个年轻人有虎的爪, 豹的眼, 猞猁的耳朵,他也愿意花些时间,探探梅因庫恩不合身的破风衣下是不是藏了些求救的信号。
“自从上次你和娜維婭分别后,就再也没在灰河碰面过了,娜維婭也因此非常担忧你的境況, 多次央求我寻找帮助你。”
卡雷斯沉吟着,看向这个与自己女儿的描述大相径庭的少年:
“你愿意和我们谈谈这些日子里来都发生了什么嗎?啊, 放心,刺玫会是免费的民间互助组织,不会害你的金钱, 也不会害你的自由。”
“。”
围巾挡脸的少年眼睛空茫茫一片,好像根本没在听他说话。
“……”
就算是没有娜維婭描述的那么严重,但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卡雷斯见他沉默着似乎没有想走的意思,只好举起了刚才一头撞进懷里的野猫——梅因庫恩刚才与之对喵的野猫商量:
“刺玫会有些临期的高级猫粮, 也许你愿意讓你的宠物美餐一顿?”
“。”
名唤恩的少年终于回神,他仰起表情匮乏的小脸, 盯着卡雷斯看。
“怎么了,恩先生。”
成熟的大人对问题少年向来都有几分耐性。
…不是宠物,是我新收的下属, 不,那个不重要…
突兀伸手,梅因庫恩一爪抓住卡雷斯的手,往自己脸上放。
“!???”
嗅,嗅嗅。
一片升腾的惊茫情绪中,梅因庫恩聞了聞卡雷斯的手掌。
人的手部是个神奇的器官,据说集中了与体内所有器官均有关系的穴位,娴熟的璃月醫生只要看手就能知道病人哪里发了病,起了灶,但梅因库恩才疏学浅,璃月俗语都没学明白几个,所以根本就没听说过这套望手诊病的理论。
他只是闻闻卡雷斯手掌间分布密集的汗腺,然后凭着野兽的本能论断:
“味不对。”
“你要病入高慌了。”
……
是这么念嗎?还是病入高盲?
总之,这是实话,卡雷斯确实身患重病,若不尽快治疗的话甚至活不到楓丹被水淹没的那一天,但半妖的提醒没有得到嘉奖。
“離我老爹远点!!”
小娜维娅惊恐地把他爹的手从梅因库恩的脸上拨开,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半妖在说什么。
“吓死我,我刚开始还以为你要对我老爹的手起了兴趣,要进行某种骚扰。”
“?”梅因库恩也许永远不会理解人类上班族的XP。
“结果原来只是普通的江湖骗术啊!你是不是接下来要说——买下这副膏药就保你身体健康,救你脱離死亡?”
“?”
梅因库恩不知道,因为望手诊病除了丰富的学识外几乎不需要任何外力,所以接壤璃月的枫丹一度被类似的中醫骗局占领,娜维娅早已见怪不怪。
“好哇!不学好的小子!我要讓刺玫会好好教育教育你!”
娜维娅冲上前去,上前使用浑身力气拽拉梅因库恩的胳膊,梅因库恩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他还没搞清楚状況。
“…老爹!帮帮我!”
卡雷斯:“…你该锻炼了,娜维娅,回去多做一百个俯卧撑。”
还有…其实我覺得他没有骚扰我的意思,也没有行骗的意思。
不过这孩子的行为举止确实不正常,最好还是带到刺玫会观察观察。
于是他也前去助女儿的力,拉住半妖的另一条胳膊:
“小先生,和刺玫会走一趟吧。”
嘿咻。
“?”
身材高大,体格健壮的“□□”老大,灰河“教父”手里拼命使力——
而梅因库恩纹丝不动。
“?”他还没搞明白状况。
半妖看了看娜维娅涨红的小脸和卡雷斯疯狂地震的瞳孔,感到十分迷茫。
这是要带我去哪?吃早飯嗎?
但是他们看起来精神很好,不像空腹的模样。
很疑惑,有疑惑就问,反正现在也不怕人了,所以梅因库恩抬头问头上青筋都要迸出来父女俩。
“你们没吃飯吗。”
然后他就被莫名激愤的二人抬到了灰河。
“?”
*
“瘦成这样为什么力气能这么大……”
“明明体重很轻,肌肉密度也正常,真是怪了。”
梅因库恩覺得,那些浅绿色的药水正把自己变得奇怪。
头颅,轻飘飘的,好像塞把氦气就能飞起来,身体也绵软,思维鬆弛得像是被炖烂的鱼糊,婴儿也能抿着化开……
好放鬆,从来没有在人形态如此放松过……
还是说,其实我已经不知不觉间变回猫了?要不怎么可能这么舒服呢?
梅因库恩没办法分辨。
所以他理直气壮地夺过野猫面前的飯盆,抢了一把猫粮塞进围巾里兜住,咬。
“咔…咔嚓……”
不露嘴也能吃饭的方法增加了。
“喵呜!喵呜!”我的饭喵!我的饭喵!
“你干什么啊!为什么要抢小猫的临期猫粮!快吐出来!?”
“嘎吱…这是我的饭,不该属于它。”
凄惨的猫叫声中,梅因库恩边嚼边面无表情地向娜维娅纠正。
他说的没错,刺玫会的猫粮本就是买给大绅士的。
但出于害怕妖力失控的原因,梅因库恩久不来灰河,这些猫粮也就闲置了,直到临期。
显然,一无所知的娜维娅无法理解少年人的行为。
“没想到…你已经落魄到和猫抢食的地步了吗…”
默默哀叹一会,她满懷仁爱,怜悯,同情地最大份的洋葱奶酪汤,柠檬炖鸡,咖啡芭芭露,坚果面包放在半妖面前。
“吃吧!”
梅因库恩凑过去一闻:
“……”
天啊,五毒俱全。
人类总是将我不能吃和不爱吃的食物放进锅里,最后做成我不能爱吃的料理。
“你怎么不吃?来,不要客气…”
娜维娅还没劝几句,就看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避过头,手里伸出五只锋利的尖甲——
“!喂,你要做什么?老爹可在这里,你不可以撒野…”
咔咔——
梅因库恩在碗盘旁飞快抓挠出条条裂痕,飞机耳作猫埋屎状。
“…?失礼!失礼!”
娜维娅看明白了,怒不可遏:“刺玫会的饭菜哪有那么难吃!你在侮辱我们的厨师!”
“喵~”饿~
被梅因库恩抢光了猫粮的野猫可怜巴巴地跳上桌子,探头想舔一口洋葱汤。
“yue!”
对着一边干呕一边挠桌子埋屎的猫,梅因库恩无辜地看向生气中娜维娅:
“你看。”
“我看什么看!人家是猫!你是吗?还点头?当我傻啊?”
“老爷,这什么情况?”
少年少女的争吵声中,邁勒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少年不是——有心理疾病吗?怎么现在突然——这么正常?”
“你也覺得古怪。”
“老爷,你是没见过他一开始的模样!”
邁勒斯苦笑起来:“我与他交谈了许久,全程,对,就是全程!全程基本都低着头,回话时也磕磕绊绊,活脱脱一个惊吓过度的受虐儿形象!”
“我敢说,就算是全枫丹最好的心理医生来为他诊疗十年……”
迈勒斯笃定:“他也无法心态平和地与人交流,更何况这才区区几个月……老爷,少时烙下的伤疤是最难康复的,太古怪了,古怪地让人害怕,老爷,我宁愿相信他是被换了个人。”
“……”
卡雷斯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对。
他控制不住地眼前的少年多了许多探查的欲望。
“要么他的心理医生真的是绝世天才,要么他就是用了什么外物。”
看了看梅因库恩褪色的风衣,他不觉得是第一条,因为心理治疗很贵,不配为穷人拥有。
至于外物。
什么外物最能让人放松?
卡雷斯恰巧熟悉这个。
“恩小先生。”
他低声呼唤。
“?”
半妖应声回头。
“我听说,你曾经多次向刺玫会探查怀特的情报,甚至不惜恐吓我的副手迈勒斯。”
“嗯。”
少年承认,脸上没有一丝情绪。
“你不羞愧吗,你恐吓了一个无辜的老人。”
卡雷斯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奋力地在其中寻求着当有之物。
“?”
我当然羞愧啊,还很后悔,毕竟迈勒斯是那么好的一个人类,不仅不计前嫌,还像哥哥一样担忧地教导我……!
不对。
梅因库恩有点惊讶地伸出手,摸摸自己的心脏。
这里,什么感觉都没有。
没有让心脏紧皱的羞耻,也没有憋闷窒息的悔恨。
只有轻松,无穷无尽的轻松,好像做了坏事的人不是我一样,一点负罪感也没有。
“恩小先生,你本不是这样的。”
卡雷斯的眉头越来越紧:
“我相信娜维娅和迈勒斯看人的眼光,你本是个善良敏感的孩子没错……”
原来。
将繁杂噪音抛之脑后,梅因库恩恍有所悟。
这才是药剂真正的用处啊。
魔鬼的药剂,它使人失去了分别善恶的心,与污浊的世界相隔,沉溺于虚假的美梦里。
“恩小先生,你知道你现在和什么特别像吗……”
人类依然在耳边喋喋不休,梅因库恩忽视它思考。
[如此魔鬼的药剂,正与我魔鬼的计划相匹配。]
“乐斯成瘾者!恩先生!”
卡雷斯的声音猛地放大,愤怒喷薄而出:
“初级的乐斯成瘾者都像你这样!先是忘记了过往的一切愁苦,然后忘记一切廉耻,但那都是大脑损伤带来的幻觉!就像是怀特死后海绵状的大脑!恩小先生!”
“……怀特。”
梅因库恩回神,默念义兄的名字,惊奇地发现自己竟还没什么感觉:
“我想起来了,是你从会馆里救了他。”
“是,我救了他。”
那可悲可敬的崩殂者一把捏住少年的双肩,哀怒交加地与少年因思考而涣散的竖瞳对视:
“我不知道你和怀特是什么关系,但我很抱歉,我救了他,却没救他到底。”
“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还有机会,接触乐斯的时间也不长久。”
他像摸娜维娅一样摸梅因库恩的头,眼里看的却不是他。
“以刺玫之名发誓,我不会让你年纪轻轻就死的。”
“……”奇怪的人,抢着为他人的死亡担责。
卡雷斯离得太近了,梅因库恩轻轻抽下鼻子,都能闻到疾病的朽臭和悲伤的酸涩。
虽然奇怪,但确实是个好人。
好人是该活下去的。
毫不犹豫,梅因库恩突然伸手,尖甲如锁死死拷住卡雷斯的脖子。
“呃!”
他双脚离地,就这样被举起。
“老爷!”“老爹!”
将巨量的负面情绪收纳入体,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伸手,温柔地理了理将挡住卡雷斯独眼的金发。
“要乖一点啊,父亲。”
梅因库恩本想说几句酷毙了的反派台词,但实在没文化,就用手轮流指着刺玫会据地里的零碎几人,干巴巴地念:
“愤怒吧,怨恨吧。”
“因为你的爹和你的老板,你的老板和你的老板和你的老板,要被我杀死了。”
“……”
“你这个混蛋!!!”
好在效果不错。
我记得附近有个手艺不错的黑医,想必他也不会介意被我吓一吓。
嗷呜~
大老虎来咯~——
作者有话说:明天原神更新,所以我……不更!(跑)
第82章 如愿以偿,为爱集恨诛怜……
卡雷斯直到被半妖挟持在手也没想明白。
剛才还在与刺玫会正常交流的少年, 怎么突然暴起,摇身一变成劫匪了?
而且还是个行为古怪的劫匪。
“放开他!老爹!老爹——呜!混账!”
不去劫年幼无力的娜维娅。
“大小姐,你快退下!小子们, 都把你们的槍栓拉开!孩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呀?快把卡雷斯先生放下,这对我们谁都好……”
也不去劫苍老衰微的迈勒斯。
偏偏要劫我这个身强体壮, 还有几分武力的成年男性?
如果说这是针对刺玫会首领的阴谋, 也不合理, 毕竟这个自称为恩的少年一开始并不认识我,又是被强行拉到驻地…
没想明白也不耽搁他反击,卡雷斯在空中果断抬起膝盖,“嘭”地重重击中少年人的腹部。
“?”
就算是个壮年男子,挨了这么凶狠的一下也該倒下了, 但少年人瘦弱的身体竟没生出一丝颤抖,对方只是眨着他那对天生凶戾的竖瞳:
“不是叫你乖一点了吗。”
警告?威胁?卡雷斯分辨不出, 他只能感到带着冰冷尖甲的指腹在颈间挪动,探寻,然后猛地在血脉交汇处下按。
“呃……”
灰河的掌权人, 枫丹暗面的维护者,他反抗的手腳忽然瘫软,无力地垂向地面。
“……”
其实一个矮子捏着大人的脖子,踮着腳奋力上举时挺好笑的, 只是刺玫会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
“竟当着我们的面,如此羞辱我们的首领——我要杀了你!砰——”
“!”
扭头避开槍子, 梅因庫恩将昏迷的卡雷斯夹在腋下,感受体内沸腾妖力:
“对,对, 就是这样,来,再恨我一些吧,再为我憤怒些吧……哈哈哈哈哈哈!”
无恶的罪人心生欢喜,大笑而去。
*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全明白了。
命运!神明!不知是谁的父与母!我曾多次向你们抱怨,为何恶毒至此,偏赐我这可憎的天赋,讓我在苦水中成长,讓我在怨恨中发瘋,讓世间待我不公!
但现在我全明白了!我这些年来的痛苦,折磨,压不下的眼泪,都是为一件珍宝所预先支付的赎价,而那个珍宝就是——哥哥的未来!
啊,命运!感谢你的馈赠,让我不至于无力地任他死去!
一想到莱欧斯利,除快乐外再无其他感覺,貓立着耳朵,高高兴兴地一脚踹开黑醫的门。
“谁?出去!今日休息!”
黑眼圈的年轻女人,炸着一头乱发,憤怒地将枪顶到少年额头上:
“就算是牛在场上踹谷的时候也可以偷吃些粮食,你们这些惹是生非的蠢蛋!把本就稀少的醫生累死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人用东西往貓的脑门上怼,怎么能奢求它不抓呢?梅因庫恩一爪把枪揽过,塞进围巾里用牙咬了咬。
“咔嚓。”
钢铁碎裂的声音让女人白了臉。
“。”难吃。
她剛才说啥?没注意听。
被枪分散的注意力重新回归,梅因庫恩掩着嘴,一边吐铁渣一边问:
“重複一下你刚才说的话。”
醫生目瞪口呆:“……”
这谁敢重複!
先,先顺着这个铁齿铜牙的小先生吧,如果有什么问题就偷偷跑去刺玫会求助。
“没、没什么!我是说、哈哈哈,你来的正好,我白大褂刚洗完。”
她心惊胆战地伸手,讨好地去接被少年夹在腋下的昏迷男人:
“这就是病人吧?哈哈哈独眼还挺帅,所以要治疗眼睛吗……天,我的芙宁娜啊!这不是卡雷斯老爷吗!?”
“……”醫生沉默了。
感覺刺玫会现在更需要帮助。
完了,绑架刺玫会的首领,甚至还成功了,这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啊!
“?”
梅因庫恩搞不懂为什么自己还没开吓呢,对面已经面如死灰了。
“快点。”
对方垂头丧气,他干脆自己拧开了门,找了个手术床就把卡雷斯往上面放。
“细菌,你把细菌带进去了…”
忽略掉黑医的哀嚎,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脱了卡雷斯的衣服,指着他身体上的一处吩咐:
“这里,剖开。”
疾病的臭味集中在这里,意味着病灶也在这里,味道不算重,目前还不严重,作为灰河里最顶级的医生,不至于治不了这点小病……?
梅因库恩迷茫地看着黑医挣扎了一会,臉色缓缓由惊惶转为了不稳固的坚定。
“卡雷斯先生是个好人,他和他的刺玫会帮我赶走了许多闹事的病人。”
恐惧让她的腿直打摆子:
“匪徒!就算是你把我像那把枪一样嚼碎,我也不会加害卡雷斯先生一根毫毛的!”
“……”
梅因库恩一言不发,只是用那双诡异的竖瞳看她一眼,他没反应过来现在的状况。
但对着猫科野兽的眼睛,哪个落单的人類能不害怕?荒野,死亡,疼痛,猎食与杀戮,那是猫科动物刻在人類基因里的驯化与恐惧,黑医几乎立刻就后悔滑跪:
“那个,你…不会嚼碎我的,对吧?”
完了完了,我为什么要挑衅他?这个家伙连刺玫会的首领都掳掠了,他还能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你怕我。”
“不、不,没有!”
她流着冷汗嘴硬。
他会怎么做?拔除我的舌头吗?还是挖下我的眼睛?死是一定的了,毕竟我已见过了这匪徒的脸——怎么办?他向我走来了,可我还不想死!
“……真好啊。”
终于,在医生惊恐的注视下,梅因库恩开口。
没有被冒犯的不快,没有凌然的愤怒,更没有犯罪者的杀意,那少年只是轻轻地弯起了明亮的金瞳,露出孩童般明快的笑眼。
“看到你这么怕我,我真是太开心了。”
“……什么?”
没有杀意,医生觉得自己应該开心的。
“再怕我一点吧,再怕我一点吧。”
可是面对着眼前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家伙——
“只是害怕没什么劲啊,你能不能恨我一点?愤怒点也行。”
“……”
请求声诚心诚意。
医生更觉惊悚。
她无法理解这种行为。
只能简单地归结为:
“…瘋子。”
只有疯子做事才这么肆无忌惮,只有疯子才对别人的憎恨不屑一顾。
可是心里发着抖,在一片自责和悔恨之中切开卡雷斯的皮肤后,医生看看里面,又蒙圈了。
“好心的…疯子?”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在手术台上!”
她一脸困惑地看着卡雷斯从麻药中恢复,对着少年人横眉怒目。
“我割了你的肾吃了。”
梅因库恩眼不眨心不跳。
医生:“??”
“!!”
卡雷斯先是大惊,又立刻感受了下刀口的位置:
“胡说八道,肾不在那!你对我的身体动了什么手脚?”
“那就是肝……唉,我忘了,你就当我都吃了吧。”
少年倚着墙,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卡雷斯在床上怒火冲天的模样,医生见这副场景,总感觉有一股违和感在心中萦绕不去。
故意让人誤解自己的所作所为,为什么?
“我要回刺玫会。”
“回不了了,因为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把他们都杀了。”
“你、你——”
眼见着卡雷斯要气得背过气去,医生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开口:
“这位……小先生。”
“嗯?”
“情緒波动影响身体康复。”
她犹豫了又犹豫,还是选择了用余光偷偷地扫卡雷斯,提醒他注意听:
“卡雷斯先生的病症并不简单,若不是你把他带来的早,他必活不过……”
就算是疯子,帮了人也该得奖赏啊……
“医生,你知道人通常都怕什么吗。”
少年人突然开口,打断善意的暗流:
“什么?”
她心里一颤,惊恐接话。
“死亡,孤独,失去爱与依赖。”
梅因库恩又问:“你知道该怎么样把这三者一次性都集齐吗。”
“我不清楚…”
“那就是唯一家人的死亡啊,好医生。”
半妖面无表情地拍拍人类的肩,威胁也是陈述:
“不想让你仅存的儿子沉尸枫丹海,就沉默吧,你今天没给任何人治疗。”
“!你为什么会知道…”
惊愕,恐惧,再一次从空气里升腾,与此同时还有梅因库恩首次从她身上感受到的……愤怒,哈,母亲的软肋总是孩子。
“你要是敢动他——”
“你们在说什么?”
卡雷斯预感到有什么重要的信息即将要离他而去。
“医生,请告诉我。”
“…没什么……记得按日期来复查。”
无用的怜惜被吓退,梅因库恩十分开心。
“哈哈哈哈……卡雷斯父亲,你现在还不能坐起来,因为你是个脆弱的人类。”
他满载着一身有用的怨怒,以及沉默的人质,快乐地回到了家。
“恩先生!你终于回来了!”
门口蹲守的林尼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怕梅因库恩,但更怕他突然不知道死在哪里:
“太过分了,你回来得越来越晚了……哇!你推着的这是谁!?独眼,看起来很凶…呃,□□?”
“……”
梅因库恩低头看这个矮矮的孩子,他的身上一直弥漫着浅淡的负面情緒,很好吓的模样。
“林尼。”
“怎么了…?你说话了!?”
担忧褪去,男孩的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真难得!不过这样才好啊,虽然不说话很酷,附和你的职业……咳,但多说话别人才不会誤解你,之前你做好事都被我和琳妮特误解成什么模样了……”
不等梅因库恩说什么,或者默认了梅因库恩不会说更多话,林尼直接炫耀地喊起来:
“琳妮特!菲米尼!恩先生刚才叫了我的名字了哦!”
“欸?不行,恩哥哥,你不能偏心,也叫叫我的名字吧!”
“菲米尼。”
“盯——我在看着你哦。”
“琳妮特。”
“今天好开朗啊……都有点不习惯了。”
梅因库恩本来是想吓他们一吓的,可突然又不愿意了。
哪怕他知道,就算是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在药剂的作用下也不会后悔,可他还是放弃了。
[倒也没到要出动孩子的地步。]
“仔细一看,你们也都是漂亮的孩子们啊。”
于是在三子惊奇的目光中,梅因库恩头一次伸爪,挨个摸摸他们的头:
“卡雷斯先生要在我们家里养病,不要打扰他。”
“哇,哇——好多话!还有肢体接触?”
“怎么回事?恩先生,你醉了吗?”
“琳妮特,震惊模式,启动。”
“……等等,不要走,解释清楚——”
将孩子们的议论声关在门后,梅因库恩将卡雷斯推进最隐秘的房间。
在对方完全病愈之前,他不打算放卡雷斯回家,原因无他,刺玫会的负面情绪实在是太香了。
“你居然……收养了三个孩子,是收养没错,看你的年龄,他们不可能是你生的,告诉我,你这是为什么。”
如果卡雷斯也能对我一直保持愤怒就好了。
“有需要就按铃。”
随手把几本童话书丢给这位灰河的无冕之王——家里只有这种书,梅因库恩决定走了。
“等等,我还有话问你…”
梅因库恩无视他的呼唤,将手按在门把手上。
“……”
手指开始抽搐。
巨大的心慌感开始占据大脑。
“呕——”
药效过了。
第83章 卡雷斯篇,又惊又疑被猫……
饱经沧桑如卡雷斯者, 从手术台上醒来时,也难免呼吸停滞了一瞬。
睁眼不是灰河里熟悉的昏暗,反而是刺目的灯光, 身旁也不是熟悉的手下,而是面容枯槁,言语诡异的女人。
‘卡雷斯先生!’
醫生见他睁眼, 立刻凑近, 用气音急促地嘶嘶作响, 像条受惊的蛇:
‘这一切都是刺玫会的计划嗎?那孩子是您的暗桩吧?求您了,让他正常点!我保证对您的身体状況守口如瓶!’
卡雷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他只能看见白大褂上洗不净的人血污迹,散不掉的消毒水味,以及扔在盘子里,帶着红肉的刀剪镊夹, 还有帶着黄色脂肪的,看不清是什么部位的肉块, 正保存在罐子里,被貓耳的少年漫不经心地举起来,放在眼下观看。
“好完整啊, 手法不错。”
“……”
卡雷斯不知道别人面对此情此景会怎么想。
但看着那双沾血的利爪,和满室的罪证,卡雷斯只能想到一个结论——
“没想到你竟然在背地里协同恶势力非法获取居民器官。”
他不顾伤口的疼痛对醫生横眉豎眼,极力表达自己的愤怒与悲哀:
“我曾经以为, 你是个好人…灰河人的信任是很珍贵的,医生, 你竟辜负了她。”
“……”
“为什么这副表情,毫无悔过之意!”
他对医生欲言又止的脸表示愤怒。
“看来乐斯已经完全侵蚀了你的大脑。”
又对观赏病灶的少年叹息。
虽然还有些点说不通,但他觉得自己找到了一切问题的答案。
莫名其妙地被绑走, 莫名其妙地被敲晕,又莫名其妙地身上多了个口子,能解释一切的答案能有一个。
“是哪位大人物如此‘青睐’我这卑贱之身的的零件?”
卡雷斯越说越笃定,灰河教父的尊严和被愚弄的怒火在胸中翻腾。连刺玫会的首领都能失手被擒,那灰河那些毫无防备的普通人呢?
他越想越自责,悲从中来:
“如此嚣张的黑暗行径我竟完全没有发现,真是无言面对父老乡亲……”
“啊这,这对嗎?卡雷斯先生,其实你只是病……”
“啊对对对。”
梅因庫恩一爪子按住医生的肩膀,豎瞳高兴亮起来,如同差生窥到学霸的答案一般迫不及待地往下抄:
“你真是太敏锐了,真聪明,都是我做的,我剛割了你的肾吃了。”
“……”
虽然对貓耳少年兴奋中说错了好几次刀口部位感到疑惑,但眼前的“铁证”和少年的“亲口承认”还是压倒了一切。
要不然平白无故的割开别人家的肚皮能是为了什么?总不能是为了看病吧。
“你们的目的已达成,接下来还要做什么,灭口?嗬,我虽身死,但意志永远会……?”
直到被少年人小心地抬出黑医那里时,卡雷斯也在努力维持自己的猜想。
“不殺我,难道是想先把我当个畜生般养起来,看看器官买家有没有下一步需求?嗬,倒也是不浪费。”
直到被避开人群,谨慎地带到曾经属于愚人众的房子前,卡雷斯还在坚持。
“富丽堂皇的外表下通常是掩饰不住的黑暗……恩先生,你手上到底流了多少人血才换来了这么好的住处?”
“确实不少。”
前壁炉之家的火种先是感叹了一句,又开口威胁:
“再乱说话,你的刺玫会,就会被我殺干净。”
“呵。”卡雷斯毫不退缩地迎上那非人的竖瞳。
“我的部下?你不是声称他们都被你杀干净了吗?怎么,死人还能再死一次?”
他的笃信和冷语直坚持到门打开的那一刻。
“恩先生,出去的时间太长了!”
一个,两个,三个幼儿,稚气可爱的模样。
“……”
“!!?”
“掳掠成人还不够,居然还圈养孩童……”
可是没等他把这句话说出来,就见那剛刚还散发着危险气息、几次声称屠戮了刺玫会的“恶魔”,此刻却极其自然地俯下身,小心翼翼地蜷起尖锐的指甲,用肉垫般的手掌轮流揉了揉三个小脑袋。
孩子们叽叽喳喳的抱怨和撒娇,他竟也一一耐心回应,叫出他们的名字。
虽然他们间的对话很奇怪,但林尼、琳妮特、菲米尼……这些名字被唤出时,孩子们脸上绽放的惊喜光芒,纯粹得刺眼……这绝不是胁迫能伪装出的温情。
“……”
怎么回事?
这种家庭状态,不可能由一个求财求疯了的乐斯成瘾者,器官贩子主导。
思想动摇,卡雷斯开始质疑自己的猜测。
而真正让他认知完全改变的。
却还是接下来发生的变故。
*
“有需要就按铃。”
“我还有话想问…恩先生?”
在卡雷斯疑惑的声音中,他看见刚才还好端端站立着,准备开门跑走的少年身体猛地一弓——
“呕!”
剧烈的干呕声撕碎了人质与劫匪间的平静,卡雷斯下意识地想:
“难道那袋猫粮已经过期了?不对!”
情況好像不是肠胃炎或是消化系统疾病那么简单,他看见那双总是警觉竖立的猫耳忽然緩緩变形,连着少年忽然莫名开始抽搐的身体,一齐顺应着重力下垂,软在发间,最后轰然一声砸倒在地板上:
“嘭——”
在刺玫会面前耀武扬威的劫匪突然消失了。
只剩下一只在痛苦中瑟瑟发抖、濒临破碎的病兽。
“恩先生?恩先生?喂!”
卡雷斯怀疑他是癫痫,或是其他什么要命的神经系统疾病,赶紧拖着麻药没过劲的身体下床。
“恩哥哥,恩哥哥,怎么了!”
门外传来隐隐约约的呼唤,门鎖也发出不配合的齿轮撞击声,有孩子试图打开这厚重的门,但是门已鎖,打不开。
“发生什么了?别吓我……”
咚,脚软,支持不住成年人的体重,卡雷斯一下地,就瞬间跌在地板上。
“没事,没事!他只是摔了一跤!”
卡雷斯高声安慰了孩子们几声,忍着剧痛半爬半挪地冲向那团顫抖的银灰色,什么挟持之仇,什么器官疑云,在生命可能流逝的局面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你这什么病?”
卡雷斯掰他的脸,见他的上半张脸白得像纸,瞳孔也开始扩散,立刻拍他顫抖的脊背安抚。
“药呢?”
“呼、呃…”
在人类努力的安抚下,梅因庫恩的情况变得更糟了,连原本还算顺畅的呼吸也开始不稳。
“怎么这样……呼吸,给我喘气!”
卡雷斯忧虑起来,他是生梅因庫恩的气,但是并不想让他死,甚至比起对方受苦他更希望眼前的少年能改邪归正重新做人,于是尽一切努力救他,伸手就去扯勒在少年颈间的、已被冷汗浸透的围巾——那东西现在像个要命的绞索。
“!!!!”
如同触碰了最致命的开关,上一秒还瘫软如泥的少年,身体忽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只利爪快如閃电,锵一声脆响,五根尖锐指甲深深抠进了地板,另一只手则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按住了脸上的围巾,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
“!!”
卡雷斯被这充满原始防御意味的反击惊了一下,立刻收手:
“…你好了?”
“……”
对方躺在地上沉默,身体还在抖,只是瞳孔已经开始凝聚转动。
“清醒了?”
“……”
“啧。”
卡雷斯守了这囚禁他的匪徒好一会,最终还是压不住怨气,沉下脸,独眼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严贬损他:
“见你行事肆无忌惮,我还以为你已是秒天秒地的仙神了。”
“没想到还是个会生病的凡人啊,呵。”
“……”
梅因庫恩没有还口,只是安静地伸出颤抖的手臂,将自己从卡雷斯的身边挪开了。
“怎么不嚣张了,把我女儿气哭时不是很狂吗。”
他不还口,卡雷斯却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坏小子,忍着虚弱刺他。
“把我从手下面前掳走时,不是笑得很大声吗,现在怎么萎靡了?”
机会难得,卡雷斯又靠在墙壁,说了许多类似的话,无所顾忌地发泄了一番心里的憋闷,毕竟能让刺玫会首领这么难受的经历,实在是不多了。
他直损到梅因库恩从瞬间回归的、铺天盖地的情绪中缓和,伤人的羞耻,悔恨,对未来的迷茫与惶恐,都在如经受洗礼般浸了一遍后,梅因库恩终于颤颤巍巍地起身,直面了卡雷斯戒备的目光:
“怎么。”卡雷斯理所当然地等待着对方反击:“恼羞成怒了?又想用嘴杀死誰?”
“……”
狂妄不羁的少年人沉默了一会。
“对不起。”
他忽然低头,不敢与卡雷斯对视,道歉。
“对不起…嗚。”
道歉声还带着哭腔。
“……”
“????”
预想中的反唇相讥没有出现。
梅因库恩耷着耳朵哭了。
卡雷斯蒙圈了。
他拼命地瞧梅因库恩的脸,要在其中寻出一点狂妄来:
“你誰?”
“嗚…对不起”
半妖被他看得又发起抖,嗚咽声也越来越明显。
“……”
不是。
纵横灰河多年的卡雷斯从来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他生生压住满腔的疑惑与不解,对着泪眼汪汪的猫直白发问:
“我才是受害者吧。”
“为什么是你在哭?”
“……嗚。”
梅因库恩拼命地往后躲,要离咄咄逼人的卡雷斯远一点。
我啊!服了药的我啊!你欺老幼,伤好人,我虽然难过痛苦,但为了哥哥都能努力忍耐,但你为什么要把恐怖的源泉,陌生的人类领进家里呢!?
“我要回刺玫会。”
卡雷斯看着诚心诚意道歉的半妖试探着问:
“你既然知错,就该放我回去报平安。”
“……”
梅因库恩眼里含泪,躲躲閃闪不看他。
“到底可不可以?说话。”
卡雷斯有些急了。
“……不。”
“你知错了,也感到愧疚,但不放我走?”
“呜…”
猫呜咽着,十分委屈的模样,在受害者的面前给门按了十八道锁。
“对不起……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QAQ!”
“……”
锁舌咬合的金属声在哭泣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荒诞。
卡雷斯有话想说。
还是那句话。
到底、谁是、受害者啊!
第84章 当面造谣,面刺寡喵之过……
人会因恐惧而把蟑螂扣进纸杯里关着。
猫也会。
对梅因庫恩来说, 卡雷斯他就是个被关进家里的大型双马尾。
……
甚至还不如双马尾。
至少双马尾可以在纸杯里不吃不喝地活动几个月!但卡雷斯不行啊!梅因庫恩还得一天三次地喂这术后虚弱中的蟑螂!
[我啊,我,扎完针的我。]
梅因庫恩吓得想死, 含泪往纸杯上缠胶帶,用重物抵住门板。
[我理解你想快些收集负面情绪的心情。]
[但是怎么連自己的恐惧也不放过啊,嗚嗚!]
“恩先生?”
等在门后的三个孩子们, 看着从缝里挤出来的猫片一臉蒙圈:
“我们剛才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那个客人说你摔倒了, 没问题吧?”
林尼胆大些, 探着小脑袋要往门缝里瞧,直接对上刺玫会首领情绪复杂的独眼。
“嘶!可怕,这是你同事嗎?”
卡雷斯:“……”
菲米尼也挤过来,好奇地要看:
“恩哥哥,为什么不讓客人出来喝杯茶呢?”
不, 孩子们,我可不是什么客人。
卡雷斯半躺在柔软的被子里, 身边堆满少年抖着手拿来的物资,食物,水, 解闷用的玩具触手可得,把之前明显是在敷衍的几本童话书壓在下面。
这應該是一个少年人所能想到的最盛情的招待了,但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
太挤了,翻不动身, 卡雷斯一巴掌把被窝里的bjd娃娃拍下地。
我确实是他的囚徒。
“还是头一次见到恩先生帶朋友回家……真好奇,想和他说说话。”
梅因庫恩:“……”
对不起, 讓你们失望了!我没有朋友,这是我绑来的黑.帮老大!
虽然严格来说刺玫会不算黑.帮。
再也忍不住羞耻,梅因库恩心里欲哭无泪地伸出指甲, 小心地钩住往前挤的琳妮特后脖领。
“…走。”
他吐字简短,说话像命令,孩子们也习惯性听从:
“哦。”
……不对!
他们往客厅里走了几步才猛然惊觉。
“恩先生!”
“你怎么又哑巴啦?”
梅因库恩:“……”
别再用担忧的眼神看我了,也别再试图拉我的手了呜呜呜呜!每天能起效的药剂是有限度的,我只能維持几个小时的老虎模式!
*
戏剧里總有犯罪分子重返犯罪现场的情节,很遗憾,梅因库恩也没能免俗。
但犯人的目的却不是为了寻求刺激或者打扫線索。
“咪。”
而是安抚他那颗因愧疚,焦慮而躁动不安的心脏。
剛一跳进刺玫会驻地,巨量的惊怒就如同熟得快要炸开的石榴般,拼命地往农夫的果篮里挤。
“我们應該与枫丹警备队合作!通力救出老板!”
吼着的是刺玫会与警备队的官方联络人蒂埃里。
他不是刺玫会的人,是白淞镇的孩子,为卡雷斯的性命赶来灰河。
“闭嘴吧!灰河里谁不知道警备队里全是不咬人的狗!乐斯贩子的忠诚合伙人!保不准那个毛崽子就是他们派来的刺客!”
大骂的是刺玫会的参谋弗洛朗。
“他们看刺玫会不顺眼很久了!”
“那你说怎么办,你来想个法子!”
蒂埃里满臉通红,又急又气:
“那小子那么明显的特征,大家却都没见过他,艹!他根本就不是灰河的人!你们刺玫会要去哪里抓他!”
“總比讓官方的狗参与刺玫会的事物要好!”
弗洛朗在意老板,但更在意刺玫会的整体颜面:
“你想卡雷斯先生这些年来积累的威望付诸东流嗎?”
“总比死了强!”
“……”
小小的金发少女坐在桌子的中间,两个大人隔着她,在桌子的两端对立,对骂,不复往日的和谐,相恨如仇人。
娜維婭不喜欢这样。
“大小姐,你见过那犯人,也与他近距离交流过。”
在漫长的争吵后,势均力敌的两头雄鹿终于累了,他们松开彼此纠缠的巨角,垂颈看那未生鹿茸的孩子。
“你说,我们該怎么办。”
欸?
为什么要问我?
她额发微乱,帽子歪斜,稚嫩的脸颊上未曾施过一次粉黛,全身上下都是天然而稚嫩的美丽,少不更事的浪漫。
“我、我来决定吗?这么重要的事?”
“是的,大小姐。”
却有越来越多的混沌视线向她垂下,审视,帶着哀怜与逼迫。
“卡雷斯先生不在。”
“你是刺玫会的主。”
“……”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娜維婭还有些没搞明白现状呢。
她没搞明白猫耳的少年为什么一反怯懦的姿态,变得凶残而冷漠。
也不明白自己印象里强大而无所不能的父亲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孱弱,羔羊般被人抱走了。
更搞不明白眼前的这些叔叔伯伯,姨姨婶婶们,这些慈爱,一度宠爱她如同宠爱亲生子嗣的长辈们……
突然变得有些可怕了。
也许是娜維婭怔愣的时间太长了,终于有个好心的大人看不下去了。
“别这样对大小姐,她还是个孩子呢。”
玛塞勒上前,不忍地拍少女的肩:
“娜维婭,别害怕,你完全可以向我求助……啊,什么东西?”
一只毛绒绒的小兽从大人们腿间滑来,狠狠地一爪踩上玛塞勒的皮鞋,又跳到了娜维娅面前的桌子上。
“……”
猫好像很尴尬的模样,在娜维娅面前舔了半天胡子,好半天才慢腾腾地打了个招呼:
“咪。”
啊,是大绅士。
娜维娅愣愣地伸手去摸它的头。
克洛琳德说你忘恩负义,抛弃糟糠,跑去沫芒宫拜了金主,现在怎么又回到灰河来了?
“咕。”
猫任她摸,摸哪也不反抗,布娃娃一般乖巧。
原来如此,我懂了。
人在困境之时总会多想些,敏感些,给自己找些坚持下去的理由,多大年龄的人都会这样。
“你知我逢难,特意来助我,对吗?”
在众人的注视下,娜维娅笑着问猫。
“看来我得振作起来了。”
“……?”
猫当然不能回答她。
“嘶——”
那一爪子实在太重了,玛塞勒缓了半天才感受到自己脚掌的存在。
“大小姐,让我把这畜、咳,你的宠物带出去吧,它与现状无关。”
“怎么能说无关呢?玛塞勒伯伯,你是有所不知啊!”
一反刚才无措的神态,小小的少女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带着坚定,带着果决,嘭地一脚踏上桌面!将头颅凌驾于众人之上!
“诸位长辈,诸位刺玫会的兄弟姐妹!”
她的目光扫过弗洛朗、蒂埃里、玛塞勒,扫过每一张写满焦慮和愤怒的脸。
“我们都知道,我们的首领卡雷斯,刺玫会的父亲卡雷斯,灰河秩序的掌舵人,枫丹暗面的明灯!他一时不察,被那阴沟里的贼子用了下作手段,被迫暂离了我们的视線!”
“……”
对不住嗷。
被声讨的犯人心虚,咪咪叫了两声,甩着短尾巴想跑。
娜维娅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控诉的怒火:
“但!这绝不是一次简单的冒犯!这是对我们刺玫会,对灰河,对整个枫丹地下秩序的宣战!”
“!?”
不是,什么?绝无此意啊!
梅因库恩大惊失色,直接僵在原地,也就没躲过娜维娅抓他的手,他就这样被拉开毛肚皮,旗帜般展示:
“……”
“大家,看呐!大绅士,一只由刺玫会救助的无主宠物,他代表了什么?代表我们刺玫会守护的,灰河里每一个脆弱的生命!”
小娜维娅还在慷慨激昂,举着猫外扬。
“而那个劫匪!他做了什么呢?!”
“他不仅用诡计带走了我们的首领,更是践踏了刺玫会的底线!这个卑鄙的人!他贪婪到連一只猫的口粮都不放过!大绅士,我们的同伴,他的食物现在连一粒都不剩了!全部,统统,被那家伙顺手夺走了!”
猫:啊?
不是,那本来就是我的……
“我去,抢卡雷斯也就算了,怎么连猫粮都抢。”
这劫匪实在是逆天,就连见多识广的灰河老把式也没忍住惊呼一声,向猫投去同情的目光。
“真是贪到一定程度了。”
梅因库恩:“……”
不是,我——算了,我活该的,忍忍吧。
“损失的仅仅是一袋猫粮吗?不!这是他在向灰河所有弱者肆无忌惮剥削的证据!是他对我们刺玫会‘庇护弱小、匡扶正义’信念的侮辱和践踏!”
少女猛地指向门外灰河的方向,小小的身躯仿佛蕴含着巨大的力量:
“想想看!他今日不放过宠物的粮食,明日就敢夺走老人的药钱!孤儿的面包!他的贪婪是无底的深渊——诸位,告诉我,告诉我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复仇?”
有愚钝者想起最初的争执来。
“大错特错!”
她恨铁不成钢地把手里的犯人喵投出去打他。
“咪!”
“我们不能只为复仇的私愤而战!更要为秩序与公义而战!”
“为了守护灰河每一份微小的安宁,我们必须向那张狂的匪徒宣告——”
“刺玫会百折不挠,与罪恶斗争到底!”
少女的宣言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房间内壓抑的怒火,弗洛朗和蒂埃里脸上的争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同仇敌忾的肃杀,玛塞勒的眼神也凝重起来,周围焦虑不安的成员们,眼中更是燃起了被正义感召的光芒。
“讨回公义!” 不知是谁先低吼了一声。
“夺回首领!守护灰河!” 应和声渐起。
“让那劫匪知道刺玫会的厉害!”
小小的娜维娅站在桌上,看着下方重新凝聚起来、目标一致的刺玫会,心中那份因父亲失踪而产生的巨大恐慌,似乎被一种更沉重的、名为“责任”的东西暂时压了下去。
唉,谁让我生在这个家庭呢?
“找到他,惩罚他,让他跪在正义的面前,用余生去学会敬畏——敬畏生命和犯罪的代价。”
她深吸一口气,指向门外:
“行动!”
*
梅因库恩看了全程:“……”
他不知道其他人被当面来上这么一通会是什么反应。
反正他只是尴尬到想化身为啮齿动物,给自己挖个坑。
偶尔还夹杂着听不懂娜维娅在说什么时的迷茫。
“就按这个办,这样,枫丹廷的人也会是我们的眼线……”
将最后一个人安排了工作派走后,小娜维娅再也维持不住体面的样子,一下子软在了椅子上。
“老爹,你在哪啊,不会在被虐待吧……”
“。”
猫跳上桌子,跛着后腿。
[在我家养病呢,姐。]
[我不抢他他才会完蛋。]
[如果你一开始就信我说他有病的话该多好哇……虽然说我可能会换个方式发疯。]
“呀。”
娜维娅一看他的瘸腿就愧疚了起来,赶紧伸手按揉。
“对不起,大绅士,我太害怕,太紧张了,一激动,不小心就把你扔了出去……哦,感谢神明,好像只是扭伤。”
“咪。”
没事,我活该的。
“用扭曲的真实将重点转移,让大家忘掉首领被掳的恐惧,转成光荣的义战……天,大小姐,你做的太好了,太好了,真的,比我想象中的要好一万倍。”
迈勒斯本一直站在她身后,沉默地守着她,现在终于控制不住地流下老泪。
“我本来还担心你守不住你父亲的……天,天!孩子,你根本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科尔特,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罗默夫,他和老板可一直不对付,娜维娅,你竟然把他们都压下去了,我真为你感到骄傲!”
“真的吗?我这么厉害?迈勒斯,不瞒您说,我刚才可要吓死啦,手指到现在都是凉的。”
娜维娅见他流泪,赶紧去抱她的老管家,哄他:
“别哭啦,再好好夸夸我嘛,快说,我和老爹当首领,哪个更厉害?”
“哦,大小姐,那必然是你!”
迈勒斯用手帕擦去眼泪,也笑着宽慰她:
“等卡雷斯那个老小子回来了,他就会悲哀地发现,嘿,怎么没有人叫他老板了?你猜我们会叫他什么?刺玫会老板的父亲,老板她爹!哈哈哈……”
“真的?我可记住了,到时候,你必须得这么喊他一次……”
“……”
梅因库恩新奇地看俩人互相逗趣,安慰,如同传说中的爷孙。
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娜维娅的演讲过后,刺玫会的据地里少了许多的恐惧与焦虑,尽是一往无前的愤怒,涨得半妖血管发痛。
[等卡雷斯伤口好得差不多就想法子放回去吧。]
[虽然说是要收集负面情绪……唉,差不多算了,总不能一直折腾一帮人,会折腾出问题的。]
至于为什么现在不放。
对不起,刺玫会现在的愤怒浓度太高了,舍不得。
“还有呢,大绅士,你这个大坏蛋,可别以为我没看见。”
将迈勒斯逗得喜笑颜开后,娜维娅转过身来,伸手戳猫头。
“你是不是故意踩了玛塞勒伯伯一脚?嘿,捣蛋鬼,你不能这么做,他是个好人呢,当时大家都在用可怕的眼神拷问我,只有他维护我。”
“玛塞勒也许是个好人,但绝对不是个聪明人。”
迈勒斯想起了这件事,又教导起来:
“大小姐,幸好你当时没有接他的话,受他的帮助,要不然,其他人就会以为你是个承不了责的小毛孩,大家伙得先吵个四五天,决定出来谁当代理老板再营救卡雷斯先生呢……哈,也许直接不救了也有可能。”
[这么严重?]
“这么严重?”
猫和娜维娅同时一惊。
[我就说他怎么满身杀气。]
“他应该不是故意的吧。”
……
咚咚。
门口传来敲门声。
“娜维娅,是我,快开门!”
玛塞勒伯伯欢喜的声音在门外传来:
“我找到老板的线索了!”——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原始胎海,世界毁灭的前……
瓦謝觉得自己真的超幸运。
太幸运了, 那个一直严厉打击乐斯产业的卡雷斯,居然被好心人掳走了。
太幸运了,那个一直与我作对的刺玫会, 居然轮到被黄毛丫头管理的地步了。
哈哈哈哈哈!只要把这仅有的小继承人杀掉,讓这庞大的组织陷入权利争夺的内乱……
薇涅尔,薇涅尔, 这世间就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你我重逢了!
“在水下?你是说, 有人看见, 那个名为恩的少年把老爹带到水下了?瑪塞勒伯伯?”
所以当年幼的女主人向他投来怀疑的目光时,瓦謝向她露出慈爱的笑容。
“千真万确,我的小娜維娅。”
“就在这片沙滩上,那凶恶的匪徒将枪抵在你父的头上,逼迫着他。”
“一步一步邁向深海。”
小娜維娅的眼睛闪了闪, 不知道是因为怀疑还是担忧。
“既然如此,大小姐, 那就讓我下去一探究竟…”
“不用了,邁勒斯,论水性, 你可比我差远了。”
少女没有神之眼,率先把潜水用的头盔套在头上。
“要是你被那家伙发现,我肯定就要从救一个人增加到救两个人了。”
“那至少再带上几个年轻的伙计陪你!”
“只怕打草惊蛇。”瑪塞勒在旁邊哀叹:“水下的据地,通常都機关重重, 与其人多碍手碍脚,还不如择精而优。”
“你就非要自己下去看嗎, 大小姐……”
“放心吧,迈勒斯,我年纪虽小, 战力却不低。”
老管家还是不赞同,但娜維娅已下定决心,她将做好防水的手枪放入怀里,回头向瓦謝笑。
“再说了,玛塞勒伯伯也很厉害,好些灰河的年轻人都打不过他呢,有危險他一定会保护我的,对吧?”
“哈哈,原来我教训那些小子的时候你也在呀……”
身为前冒險家的瓦謝,克服万般艰险找到胎海水的瓦谢,当然有一身不俗的武技。
只是他从没打算用在好的方面。
“当然了,小娜維娅,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不保护你我保护誰呢?”
先把娜维娅带到我的这个小驻地里,不需要很多,她人小,一点胎海水就够了,清理干净后再哭着向刺玫会说她也被那个匪徒掳走了……哈,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算那个好心人被抓住后想辩解些什么,也只会被当成想要脱罪的狡辩罢了。
“好了好了,迈勒斯,别看了,虽然实在焦虑,就摸摸你脚邊的断尾猫吧。”
瓦谢十分滿意地点头,順口调侃了一下未来的受害人家属。
“估计等不到你把它的乱毛理順,我和娜维娅就从水里上来了呢!”
“。”
猫抖了下耳朵,仿佛真听明白了一样,舔了舔爪子上的毛。
接下来的一切计划都相当顺利。
“再见,迈勒斯,再见,大绅士,等我回来哦!”
顺利地故意触动機关把娜维娅击晕。
“玛塞勒伯伯,快跑!”
顺利地把对方带到研究室里。
“孩子,我也不想这样的。”
在把她漂亮的金发放进浅池子里前,瓦谢叹息:“誰讓你的父亲逼我这么紧呢?薇涅尔……”
[我也不想这样的。]
混血儿在心里跟着学舌。
梅因庫恩一爪钩过娜维娅的衣领,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反按在胎海水里。
[谁让你偏偏要动我蹭过的人呢?]
“哇啊——咕嚕!?”
大量的气泡在人类的发间,嘴角,臉颊边咕嚕出来,梅因庫恩看了会,总觉得自己像是在把一只青蛙往烧开的沸水里按。
“呜呜!”
四肢挣扎的模样也像。
[青蛙先生,在你看见她手套上的银灰绒毛时,就当知道她是有猫护着的人。]
*
池浅,却刚好能没过臉,不沾腦后的手。
“谁,谁呜!”
瓦谢拼命地抬头,用手支地,用脚蹬墙,向前顶,向前撞,想要挣脱开腦后的束缚,但怎么也挣脱不开,见鬼!腦袋上像是压了百斤的秤砣!
“摩…给…呜!”
想要求饶,但是一张嘴胎海水就往里灌,后面的人也不声不响,像个沉默的聋哑杀手。
“咕噜噜,薇……”
薇涅尔!我要死了!
瓦谢开始绝望。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可以放肆研究的机会,不、不!我还有很多实验要做,很多少女想要溶解!
“……”
好像是听到他的哀嚎一般,按在他脑后的手突然松了一点。
“!”
瓦谢立刻抬头,大吸一口空气,死里逃生的惊喜充盈大脑:
“你是谁?谁派你来的,我出双倍呜呜呜!”
还没等他说完,也没等他看见凶手的臉,他就立刻又被按进了水里。
“咕呜!”为什么!
[给一点得救的希望,再打破后会变成更深的绝望。]
梅因庫恩压着瓦谢的脑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果然,负面情绪就像是肉里的血,挤一挤,总是有的。]
好像不只是绝望。
重复了十次后,绝望淡了,愤怒加增。
重复了五十次后,愤怒也淡了,成了憎恨。
百次后,连憎恨也淡了。
“求求您,求求您…别折磨我了……”
瓦谢开始求饶: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问什么我都说…”
可是猫什么都不想要,猫只想要多点负面情绪来救他的哥哥,还有他哥哥的城市。
碰巧手里还有个人。
这世间还有比这更棒的巧合嗎?
于是梅因庫恩大施怜悯,揪着瓦谢的头发,甩了甩他糊了滿脸的涕泪,又把他向胎海水里按。
[拜托,再坚持坚持。]
[毕竟找到一个伤害起来没感觉的人,对我来说实在是越来越难了。]
“呜——”
胎海水和眼泪都是咸的,吸进肺里都是疼的。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再又一次露出水面时,瓦谢嚎啕起来,他反呕着胃里的水,僵着脖颈边哭边指责着身后的犯人:
“你就没有一点良心吗?你怎么忍心折磨我这样一个弱者,一个无力反击的人?魔鬼!咳!”
[!居然还有力气骂人,太赞了。]
梅因库恩高兴地像捡了宝一样,更积极地把他往水里按。
[天啊,要不是不人道,真想一天淹他一千八百遍!]
“呜呜呜!你这个疯子!变态!”
瓦谢不明白为什么犯人更加亢奋了。
他也没有发现,自己咒骂梅因库恩时用的许多词语都是重复的。
它们都在这个据点里响起过,来自于许多位年龄相仿的少女口中。
*
几个小时,上千次刑罚。
“…”
水从口鼻里灌入,又被神秘的犯人拎着头甩,从口鼻里倒出。
瓦谢已经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目光呆滞地任人抓着。
“。”
那个犯人好像很不满意的样子,用很尖的东西刺他的头皮,激他挣扎。
不过瓦谢不在意。
因为他的头皮早就被抓得麻木了。
薇涅尔……
浑身湿漉漉的瓦谢注视着池面,被他溶解了无数少女的小池。
如果你还爱我,你还纪念着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努力……
就帮帮我,救救我,让这个邪恶的罪犯停止他的暴行吧……
“啪。”
梅因库恩松手丢下了瓦谢。
[再这么淹下去,我可能就又要杀人了。]
[如果可以,还是少犯法比较好。]
这是半妖的仁慈和对秩序的向往。
但瓦谢不这么认为。
“薇涅尔,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看顾我!”
他的身体里又挤出了几分力量,狂喜着回头去看犯人的脸。
发色奇特的瘦弱小鬼,身上严严实实披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布,还挡着下半张脸。
“是你!我只是信口胡说,竟让我说对了!?”
[?]
梅因库恩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开始激动,但是很高兴他重新活跃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继续吧,我需要很多很多负面情绪…]
“只要让你和娜维娅一起消失…”
[不想碰人,太恐怖了。]
梅因库恩压着耳朵,小心地走向莫名癫狂的瓦谢:
[…你能弯下腰主动让我揪住你头发吗,我很怕我掌握不好手里的力气把你捏死了。]
“那就谁也发现不了我的所作所为了!”
瓦谢狂笑一声,果然弯下腰,却是低头舀了一手胎海水,劈头盖脸地向半妖砸去。
“去死吧哈哈哈!”
“?”
梅因库恩快速伸爪,将投向自己的水珠全部揽下,嫌弃地扔回浅池里。
[海水舔起来太咸了,离我远点……]
[好了。]
他丧丧地低下头,眼里是比瓦谢更甚的不情愿。
[让我们继续,生产负面情绪…]
打断他满脑子生产计划的瓦谢的惊呼。
“你的手为什么没有溶解!?”
[……溶解?]
这两个字最近出场率太高,半妖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
“难道,难道!”
梅因库恩迷茫地看着瓦谢的脸变了颜色,狰狞地扭来扭去:
“你居然也不是枫丹人!”
[枫丹人。]
枫丹人和溶解组合在一起,就算是梅因库恩再迟钝,也控制不住地多虑了起来。
他看了看浅浅一点的池水,突然想起了一个被他发现,又很快忽略的问题。
这个叫玛塞勒的,想淹死娜维娅为什么要用这么少的水?
直接在潜水服上来一刀,不是更快吗?
[难道……]
半妖抖着手,从看似昏睡的少女身上,取下一根金黄的头发。
那发触水即化,无影无踪。
[……]
梅因库恩听见瓦谢从水池里跑开,跑到柜子边,有子弹上膛的声音。
但他已经没什么精力去思考了。
梅因库恩死死地看着指腹里遗留的金发。
如同看见世界毁灭前的,天火与硫磺。
[真的是真的。]
[芙卡洛斯说的,全都是真的。]
砰——!
“去死吧!”
瓦谢向他开枪。
梅因库恩不否认,自己虽然因预言痛苦到不能自拔,也在芙宁娜那里看见了诸多无望的拯救。
但是在枪响之前,每个死刑犯都是心存侥幸的。
如果正好是空枪,火药受了潮,或者一切都是恶作剧,根本就是梦……
但子弹已撕裂脑后的空气,梅因库恩因惊恐而不能移动。
“砰——!”
但一声更大,更快,更响的枪声盖住前辈。
嘭!巨大的撞击后,梅因库恩呆愣地看着两颗损毁的子弹从自己的脑后飞出,没入地板。
“你这家伙!为什么该机灵的时候不机灵,该老实的时候不老实啊!”
小娜维娅手里拿着她小小的枪,又怒又气地瞪着眼前这个受害者与施害者。
“你死了我去哪找老爹啊!”
第86章 孰强孰弱,心慈手软杀人……
“小娜維婭!”
瓦謝看见少女站起来立刻驚呼:“快到伯伯这里来, 别被坏蛋伤到了!”
“我呸!你怎么这么厚的脸皮!”
娜維婭看看手里刚打了一发的手枪,无法理解他凭什么能继续演下去:
“几个小时前把我向那怪水里扔的不是你嗎?”
瓦謝闻言一怔:“你一直醒着?”
“当然,凭你那个拙劣的谎言能骗得了谁?犯人拿着手枪逼老爹下海?呵呵。”
娜維婭瞪他, 也瞪旁邊背对着她一动不动的猫。
“凭这家伙的力气——还用得着手枪?他随手一捏我老爹就像是个小鸡仔一般被抓走了!”
“……”
梅因库恩站在水池邊,背对着她,好像没听到这些抱怨的话。
“?”
瓦謝被她离谱的怀疑理由震驚了。
可是回想到脑后那只铁石般牢固的手爪, 瓦謝又覺得娜維婭说的可能是实话。
“不是说劫匪是个瘦弱不堪的兽耳少年嗎……”
瓦谢最后只能不甘看向活蹦乱跳的娜维娅。
“卡雷斯真是养了个好女儿, 在敌人面前抹黑他的形象…”
“你无权评论, 叛徒!”
嘭!一拳把瓦谢打晕,想想之前发生了什么娜维娅就覺得后怕,毕竟在瓦谢把自己往池子里放时她还在困惑地装晕。
若不是这个猫耳混蛋不出现,我可就真的死了!
“喂,叫恩的。”
想到这里, 娜维娅的心情又複杂了起来,感激和埋怨两种情感同时在体内存在的情况实在太少, 但娜维娅是个磊落的人,从不惮于向任何人表示感谢。
而且……
好多违和感。
到处都是。
“谢谢你救了我。”
娜维娅盯着梅因库恩軟垂下来的猫耳,谨慎地走向他的背影, 先挑了一个无害的话题开口:
“我本来是装晕,想看看玛塞勒在耍什么把戏,没想到发现了这么了不得的事。”
“……”
对方呆站着,还是没有反應。
娜维娅就继续走, 继续说:“只溶解枫丹人的水,真是闻所未闻, 这让我想到了枫丹一个流传已久的预言,你應该知道是哪个?”
“……”
“就算是不想理人也该有个限度吧?”
娜维娅感覺非常不对劲,干脆几步走到池子邊, 仰头去看梅因库恩的脸。
“喂……!?”
这一看,直接把娜维娅嚇了一跳,本来看起来很虚弱的少年脸上,已经被缺血的惨白覆盖!
“你,你这是怎么了!?”
虽然看不见他被布盖住的下半脸,但娜维娅毫不怀疑他的嘴唇应该早已乌青。
“醒醒,喂!”
在深水中的密室里上演,发生了世人難以理解的一幕。
少女摇晃着挟持她父的绑架犯,希望他健康且正常。
“恩先生,恩!”
娜维娅晃了几下,发现他身上几乎只是初略地罩了块布,比之前身上的褪色风衣还要落魄:
“该死,穷成这样为什么不向刺玫会要赎金?”
她又发现一个疑点。
还有世人更難理解的一幕。
年輕的绑架犯被晃了两下,从恐慌中惊醒。
“!”
他低头看见受害人的女儿晃着他的手臂,漂亮的小皮鞋离那杀人的海水只有几步之遥。
“!!!”
连对人的恐惧都忘掉,可怖的利爪双双捏住少女的腰,将她从地上拔起,举着后退,同时发出巨大的怒吼:
“离水远点!!”
“……”
好久没这么大声吼过了,连梅因库恩自己都被震懵了瞬间。
“好响。”
但直到与娜维娅呆滞的蓝眼对上时,梅因库恩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我,我、]
掌心里的柔軟触感让他感觉不安又难受,他立刻松开爪子,让那双小皮鞋穩穩落地。
[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有什么特别很恐怖的事情嚇住了我……]
大吼过的少年又複归沉默,他眨着他野性的豎瞳,惊惶不安地在密室里四处扫视。
[收集情绪,然后…啊,对,能溶解人的水!]
他立刻扑回那个浅池前,瞪着里面残留的水液。
[我得把它们带走销毁!…或者是研究,玛塞勒呢!一齐带走!]
[这个水是什么?从哪里来?以后海水都会转变成这个性质吗?为什么……可恶!我什么也不知道!得再去找一次芙卡洛斯!]
梅因库恩在据地里找了几个瓶子,又在像厨房的屋子里找到几个遗留下来的长柄汤勺,他想把胎海水舀进瓶子里,可是手一直在抖,怎么也装不好。
[……]
看着半天才勉强盖住瓶底的胎海水,一股难以言喻的绝望感在梅因库恩的心里升起。
[我什么也做不到。]
我是在努力,但那又如何呢。
我的努力就像瓶里这少少的水一样,约等于白费力气。
仔细想想吧,梅因库恩,憎恨与恶意,怎么能用来拯救呢,你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我什么也做不到……
对自己所作所为的质问,自从知道预言后梅因库恩就反复过很多次了,他安静地蹲在水池边上不再动弹,等着绝望感过去,手重新恢复稳定。
[不过是又一次的自我怀疑。]
[情绪褪去后再加油努力吧。]
“喏,给你。”
一瓶胎海水忽然在他面前晃了晃,娜维娅问:
“你是要这个吧?”
“……”
豎瞳一动不动地看她。
“你动作得这么慢,得收集到什么时候?我好心帮帮你,不用谢。”
小娜维娅在胎海水池边甩甩手,面上还有几分自得:
“无论是在哪个方面,我都是最棒的!”
[喵!!!]
梅因库恩拔起她就往外扔。
[找死啊你!]
[……]
扔完他才感觉不对。
[嚓!要死!]
又疾跑几步忍着不适接住在空中飞的娜维娅。
[没、没事吧…]
梅因库恩抖着手把她往地上放,都不敢看这小姑娘的眼睛。
[谁让你吓我…去碰那么危險的东西…]
身体一輕,迅速地飞上天,又被迅速地接住,娜维娅重新站在地上时,甚至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哈!”
但是试探后,有一点可以确定了。
“什么嘛。”
她大笑着,跳起来狠狠揪了一把梅因库恩低垂的耳尖毛。
“与其说是坏蛋,倒不如说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
啊,老爹,原谅我,我知道你现在可以说是生死未卜,不知道被眼前这个家伙关在了哪里,我理应对他拔枪相向,以雷霆怒火逼他把你交出来的。
但是,请看看这家伙碰我时颤抖的肌肉和蜷起的指甲吧,你说他会伤人,我是不信的。
“恩先生啦,你之前大闹刺玫会时不是挺狂的吗?”
娜维娅支起脚,小皮鞋在石板上悠了一个欢快的舞步,魔鬼般逼近那沉默的少年。
“到底谁才是那个强大的一方?嗯?你吗?”
没有尖牙也没有利爪,也未曾拥有神之眼的少女露出柔软的笑容,她仰视着半妖前进:
“可我靠近时,你却畏缩着为我让路啊。”
[……]
正在后退的梅因库恩僵住了脚腕。
[怎么回事?]
他试图镇定地站在原地,但竖瞳却控制不住地侧视娜维娅。
[怎么感觉她突然变得好可怕?]
“哈哈哈哈……一个软包子,稍微硬了一下后,竟把我们都唬住了。”
娜维娅看他强装若无其事的样子简直想笑,她大踏步向前,直接把高她一头的梅因库恩逼进墙角里。
[!!?]
“喂!”
人类都是很会得寸进尺的生物,娜维娅也不例外,她张牙舞爪地恐吓:
“把你舀水的勺子给我!”
[……]
“给我!”
小娜维娅跳起来,拍他脑门。
[!!]
这一巴掌虽然力道轻微,却足以让梅因魂飞魄散,他立刻把汤勺奉上。
“不错。”
十分有黑.道大姐大气质地踮脚拍了拍梅因库恩僵硬的肩膀,娜维娅威胁他:
“跟我来,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否则……”
她还没来得及说否则什么,猫已经惊恐地连连点头了。
“。”最好威胁的一集。
一切只顺利到小娜维娅重新把猫领到胎海水池边。
[不行!不行!你不能过去!]
少年沉默着,炸着毛用指甲勾着她的衣领。
[危險!你会变成一滩水的!]
“烦死啦,不是说我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娜维娅一巴掌拍开他的手:
“再乱动,我就撕了你这一身破布,让你光着身子游上岸!”
[……你、你怎么这样!]
当人时可不抵当猫时痛快,身上没有皮毛遮羞的梅因库恩只能绝望地拿住娜维娅递过来的瓶子。
“拿着,把瓶子拿到池面上,我们得节约这个东西……拿稳,不许抖!”
[你要死了!你要死了!啊啊啊啊!]
梅因库恩盯着正在舀胎海水的小娜维娅几乎昏厥。
[打包这个水的工作我一个人就可以做,顶多慢了些!!]
“……算了,抖也没事。”
无奈,娜维娅只能胡乱对准颤个不停的瓶口,库地一勺递进去。
果不其然,胎海水基本都抖在了瓶外,流到了梅因库恩的手爪上,掉回池子里。
[……]
梅因库恩向来讨厌湿漉漉的感觉。
但随着胎海水一次次只沾湿自己的手爪,他竟慢慢地安静下来。
镇定下来再看,娜维娅拿着长柄勺子提起水搬运时,那些恐怖的液体其实离她的身体很远,也没机会碰到她。
小娜维娅的手又稳又快,也没有长指甲干扰她工作,其实不需要梅因库恩拿着瓶子接也她不会伤到自己。
但她还是这样安抚着对方。
“你看,恩先生。”
“一个人做不了的事,或者一个人做起来很危险的事。”
“两个人一起做,就又快又安全啦。”
[……]
梅因库恩偏过头去,不看她亮闪闪的笑容和视线。
被…比自己还要小的孩子教育了…
娜维娅可不想看他的后脑勺。
“所以,请将我作为同伴,将秘密与困难与我共享。”
她伸手,扯梅因库恩的毛耳朵,将他的脸向自己这边拧。
“告诉我,你到底是出于什么苦衷,掳掠了我亲爱的父亲呢。”
“血腥的黑暗英雄,猞.猁.先.生?”
她满意地看见少年的竖瞳因惊惶而震动。
“还真是啊。”
第87章 追不上猫,娜维娅大怒特……
所有刺玫会的成员都知道, 自己家的大小姐,在秋天里多了个小小的爱好。
探案。
但是只探特定的案子。
“名侦探娜維婭!这个称号听起来怎么样?”
煞有介事地将烟斗叼到嘴里,娜維婭回头问她紫色的朋友。
“不如名侦探克洛琳德。”
对方只是淡定把一摞又一摞文件拿出, 整齐摆在桌子上。
“所有猞猁案件的受害者情报,八成都被我们收集在这里了。”
从两位少女接触的第一起乐斯买卖人同死案,到最近风头正盛的一夜五十三凶殺, 百余人的照片叠成一摞, 都是黑白的遗照, 看不见红色的血。
克洛琳德看了会,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猞猁此人,就算是翻遍楓丹的历史,也找不出一个連环殺手能与之齐名。”
狂放的犯案手法,神鬼莫测的行踪, 連经验最老道的特巡队和视力最敏锐的美露莘都不能摸到他的半点影子,倒是从受害者的花园里总能挖破几个陈年旧案……啊。
“虽然不想这么说。”
克洛琳德翻着照片越看越头疼, 原因无他,太多了。
“假如猞猁真的能活着被审判,而不是被那些恨他入骨的势力们撕碎, 那我只能想到一种刑罚能与之相配。”
“那就是死刑。”
克洛琳德断言。
“不死刑不正常。”
这不是克洛琳德和娜維婭第一次猜想猞猁被捕后将要受的惩罚。
两人起初都覺得,猞猁应該会被关个几年。
又出了几个案子后,就变成了几十年。
直到现在,五十三人案出现后, 克洛琳德转而坚定地认为猞猁要开楓丹死刑的先河。
“楓丹不是没有死刑,陈设的剑未尝不可见血。”
“死刑?不能不能!”
娜維婭啪地拍起桌子的情报, 把那些隐秘的罪行指给她看:
“枫丹的死刑就是个摆设!……而且我们不是都亲手查到了这些死亡也带不走的罪,亲眼目睹了幸存者们对猞猁的一次次维护,以及执律庭整体对猞猁又恨又爱的复杂心态了嗎?克洛琳德!他殺的可没一个好人!”
甚至連说是坏人, 惡人,都太轻。
“但凡随便换了别的国家的什么律法,他们中最安分的也該被枪毙两次了!猞猁只是送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只是一次性送得多了些!怎么能判司机死刑呢?”
“娜维娅……”
克洛琳德没有像以往一样,对她露出或纵容或无奈的目光,她只是呼唤了一声挚友的名字后,然后露出悲觀的神情。
“我……”
“行了行了,不用说了。”
娜维娅用脚指头想都能猜到她要说什么。
无非就是什么猞猁的行为太过火,比起私刑现在更像是对惡人的屠戮,然后就是律法啊程序正义啊审判官啊,情况很严重猞猁不死就是对秩序的践踏之类的零零碎碎,但这些事娜维娅能不知道嗎?
“我理解你的顾虑,确实,如此猖狂的殺手,就算是纵觀七国的历史,也是前所未有。”
“……”
克洛琳德没好意思提醒她,其实七国里就正义之国的罪犯最多最优良,建了个梅洛彼得堡才勉强裝下。
“但是请别忘了,我亲爱的朋友!”
娜维娅的声音忽然拔高。
“枫丹的正义是民众的正义,我们的杀手也不是一般的杀手!”
“……民众的正义?”
克洛琳德略加思考,悲观的眼睛忽然闪过一丝微光:
“你是说諭示裁定枢机?”
“正是!!”
娜维娅扔下烟斗,伸手遥遥指向歌剧院的反向,指那公义的天平,神明的造物。
“枫丹的审判,都是戏剧。”
这很荒谬,却是现实。
“真相是剧本,证人是演员,而观众,千千万万的枫丹民众——说句不敬的,其实他们是决定这戏剧最终走向的神明!憤怒,同情,对正义的渴望……这些汹涌的情绪,才是驱动諭示裁定枢机的能量之源!”
“!”
谕示裁定枢机确实随着观众的思想左右摇摆,克洛琳德有点驚奇地看着眉飞色舞的娜维娅。
“告诉我,朋友。”
她抓着手里厚厚一叠关于猞猁受害者罪行的文件用力摇晃。
“当他们看见猞猁的爪下,除了不公与絕望什么也没撕碎时,那响彻云霄的呼声,会是‘死刑’嗎?”
“……”
克洛琳德思考了一会,竟覺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你什么时候这么聪明了?”
“我一直都很聪明好不好!哼哼,放心好了,克洛琳德,只要猞猁的手不染无辜人的血,也不向无罪的人行暴。”
她竖起一根手指强调。
“那你我收集的这些证据,定会在法庭上左右观众的情绪,他絕不会成为枫丹的第一个死刑犯的……当然,再怎么说也肯定少不了蹲大牢就是了。”
合理。
“保住命已经很不错了。”
彼时的克洛琳德放松眉目,不再忧愁:
“我们还是要尽快把他抓住比较好,说起来,你看这份美露莘给出来的详细报告,身高一米五至一米六,体型瘦弱,力大无比的未成年男性,你有听说过类似的人吗?”
“……”
“娜维娅?怎么突然沉默?”
“应该、不能是他吧,哈哈,他虽然能捏断手枪,但是逼问迈勒斯时连刀都不敢拿…怎么敢杀人呢,哈哈,哈哈。”
……
结果还真是啊!!
不仅真是,对方还开始堕落,下黑手绑架无辜的老爹了!!
“喂,喂!叫恩的!!给我说话,给我解释!!”
娜维娅真的恨对方是个哑巴。
发现了猞猁的真身,反而给她带了更多困惑。
“你为什么捉我老爹?老爹他确实违过法,但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啊!”
三下五除二地把胎海水打包好,小娜维娅跳起来锤他:
“说话!啊!你之前不是挺能说的吗!?”
这也是个疑点。
那拳头捶在身上比雪重不了多少,但梅因库恩还是连连后退,几乎抱头鼠窜。
“你身为连环杀手当有的风度呢?气势呢?你拿什么杀人的?哭着求对方自己把自己砸成肉泥吗?”
这也是个疑点。
“你为什么杀人?为钱?为名?为复仇?”
但对方身无华服,隐姓埋名,死者穷富皆有,几无关联。
“我实在是搞不明白你。”
对方满身疑点。
不弄清楚这些疑点,不把一切掌握在手,娜维娅就没法安心地将他送进歌剧院。
“说话呀!”
可对方偏偏像个哑巴!
梅因库恩一直是个非暴力不合作的性格,娜维娅作为小小人类,可怕,但也没可怕到让半妖把自己混血烦恼供出的地步。
[……]
沉默的少年迈着长腿,驚慌失措地吊着小娜维娅在据地里溜了好几圈,在发现这里的东西都被玛塞勒提前清理干净后,迅速地跑了。
[走!]
猫要跑,誰能拦得住呢?娜维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一把抓住玛塞勒和水瓶子,跳进水里溜得飞快。
甚至连一瓶胎海水也没留。
“过河拆桥的混蛋!”
娜维娅气得要死。
“至少告诉我老爹在哪啊!”
虽然看起来一直在地位上占了优势,但仔细一复盘,娜维娅憤怒地发现自己竟除了困惑什么也没得到。
她只能气愤愤地穿好潜水服,两手空空地返回岸上。
“绝对、绝对、要抓住你!”
“誰!……大小姐!你没死,你没死!感谢神明!!”
她刚一从海面上露头,就被一帮西裝男大叫着拎起来,泪都甩在她的头盔上。
“死?死什么死?”
小娜维娅心里正恼怒,闻言也是不客气蹬着短腿踢他们:
“你家大小姐我英明神武,能活一百岁!”
“大小姐!你有所不知!”
有人呜呜地告状:
“本来我们在迈勒斯的安排下在这里等你,结果等着等着,就看见那个绑架了老爷的小崽子从海里跳出来,手里还抓着玛塞勒先生,我们就向他开枪……”
“开枪!?”
娜维娅大惊失色,赶紧揪住他问:
“没伤到人吧!”
“没、没,我们都怕伤了玛塞勒先生,基本就是开枪吓吓他,结果一点用没有!玛塞勒先生也被绑走了!”
娜维娅刚升起的担忧又压了回去:“…也行。”
她回想玛塞勒在水下时经历的数小时折磨,觉得对方可能觉得落在猞猁手里还不如被当场打死。
“大小姐,大小姐——呜呜呜呜!没了你我们还怎么活啊!”
哭声还没停止,娜维娅心烦意乱:
“行了行了行了!我就下个水,你们怎么哭成这样?”
“大小姐,你有所不知!”
熟悉的控诉声又响起:
“我们当时看见他手里只抓着玛塞勒,没看见您的影子,就边开枪边问他‘说!你把我们大小姐弄哪里去了’,谁知道,谁知道他居然……呜呜呜呜!”
又是一声被吓惨了的抽噎,把娜维娅急得抓心挠肝:
“他干什么了?你快说啊!”
“他、他没说话,我们一直问您在哪,他就犹豫地抬手……”
西装小弟的脸色随着回忆而变得惨白。
“在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刀……呜呜呜!大小姐!我们就都以为你被他杀了!”
“……”
“大小姐,大小姐?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喉咙真的被割了。”
“……”
一巴掌拍开小弟要拔她潜水头盔的手,娜维娅忍了又忍。
“神经病啊!”
没忍住!
“不是,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啊!被人误解他很爽吗?被人恨他很舒服吗?就这么喜欢被人开枪射!?神经病!受虐狂!!”
“大、大小姐?”
西装小弟惊慌失措地看着风度全失,大骂特骂的娜维娅。
“还是第一次看见大小姐这样……”
“好哇,你这个不说人话的家伙,没嘴的乌龟壳子,我偏不叫你如愿!……听好了,西尔弗!”
怀着满腔怒火,娜维娅愤怒地拍响小弟的肩膀。
“请您吩咐!大小姐!要去追击绑架犯吗?他在那个方向…”
“现在、立刻、马上!把玛塞勒的住处与资产给我给我全部查抄!屋子里所有有关水的物品都封锁!不许动!”
“我这就去开游艇……诶诶诶??”
西尔弗蒙圈了瞬间,他还是个年轻人,没有未来那么沉稳:
“为什么是玛塞勒先生??”
“笨蛋们!都竖起耳朵给我听仔细了——”
娜维娅咬牙切齿,怒火中烧地为哑巴猫澄清:
“要在深海之中害我性命,至我于死地的,从不是那垂耳的少年恩!而是我将其视为亲人的玛塞勒!”
“什么……”
“并且,这个掳掠我父的凶手——亦是我娜维娅的救命恩人!”
在一片不可置信的惊呼声中,她继续下猛料。
“没有他救我,我现在已死了!”
“啊?不是?他图啥啊,有病吧?”
比起感激,最先泛上来的果然是疑惑。
“呵,谁知道。”
满腔怒火中,娜维娅阴森森地笑了两声。
“你们要记住他对我的救命之恩哦……”
受虐狂也好,精神病也罢,那个单名叫恩的混蛋,无论你为什么努力让自己被恨……
都别想得逞!!啊!我跟你爆了!
娜维娅:“给我捉拿他……”
“生死不论?”
西尔弗熟练地接话。
“死什么死!要活的!给我把他好好请过来!”——
作者有话说:忘说了,总感觉迈勒斯一个人不够用,他是个稳重的老家伙,写起来也不顺手,所以西尔弗你就提前加入刺玫会吧
第88章 出师未捷,得恨不成反被……
是夜, 瓦謝在痛苦的窒息中醒来。
“咕呜——”
睁眼就是被月光照得波光粼粼的海面,瓦謝被半妖踩着胸膛压入水下,痛苦地仰視半妖模糊的金瞳。
该死!
一个披着破布, 连鞋都买不起的穷鬼,竟敢如此对我!
半妖对人形时的装扮从不挑剔,宽大, 严密, 能尽快尽可能地遮住全身就好, 如果能再帶些令他安心的气味,无论那气味是来自何人,这衣服都是上品中的上品,与版型,材料, 价格无关。
可惜,人总不能理解猫的心思, 一定要把自己的价值观往梅因庫恩身上套。
“噗咳!”
水淋淋的人头拼命向水面上探:
“你、你很缺钱吧?我有钱,我很有钱!我有个商会!摩拉都给你,饶我一命!”
“。”
梅因庫恩对他摇摇手里的胎海水瓶子。
[告诉我, 这鬼东西是什么?从哪里来?]
瓦謝却眼睛一亮,直接误解:
“你、你想要胎海水?没问題,你要多少我给多少!”
[……?]
作为胎海水的唯一供应商,瓦謝赶紧夸奖起胎海水, 希望对方能看在宝贝的份上对自己以礼相待。
“小兄弟,你可真是太有眼光了!这胎海水杀人于无形, 毁尸灭迹不留踪影还环保实惠,对,实惠, 溶解过人的胎海水还可以收集起来重新利用,继续溶解其他人……咕噜!”
梅因庫恩一脚把他踩进水里。
[!!!]
“咕噜噜——兄弟,我说的都是真的!”
瓦谢不明白梅因庫恩为什么听着听着身体就开始发抖,凭经验推测他可能是不相信这妙妙工具的神奇,以为自己被当成傻子欺骗了,就赶紧挣扎起来大喊澄清:
“我做过实验,实验记录几百本都在我的另一个基地!胎海水真的好用,杀人越货必备——咕啊!!”
[喵啊啊啊!!闭嘴!闭嘴!]
他一说溶解,梅因库恩就想到莱欧斯利,菲米尼,那维莱特……踩他的动作也就一次比一次狠,一次比一次重。
[啊!我已经知道哥哥会溶解了!别再强调了!只需要告诉我水是哪来的!]
“呜呃!”
瓦谢几乎要被狂躁的猫捏死,疯狂自救:
“你要是还缺钱,也可以把这玩意稀释制成乐斯卖,来钱更快…”
[……]
“真的!信我!这都是经验之谈!”
[嗷!!怀特!]
特喵的原来你已经杀我一个义兄了!梅因库恩直接气炸了肺,反手就把瓦谢的胳膊腿统统折成八段泄愤。
“啊、啊——!”
审讯中止,梅因库恩抓住瓦谢的头发,拎着对方惨叫不止的身体继续往前走。
再审下去梅因库恩覺得自己可能会失控到把瓦谢打死,只能先缓一缓,至少等扎了药后再继续。
但也不能浪费珍贵的时间,灾难不知何时临到。
所以梅因库恩决定去拜访世间另一个了解胎海水的存在。
“你要帶我去哪!?放了我,求求你!”
[去哪?呵,去找这世间唯一一个不会把刀砍在你脖子上的圣人。]
去往欧庇克莱歌剧院的路上划出道道血迹。
[也是唯一一个能为我解惑的哑巴,芙卡洛斯,狗都因地震的前兆狂吠不止了,你还要当一个沉默的神像?]
“对不起,我错了!”
斷骨戳破皮肉,在街道上摩擦,瓦谢疼得涕泗横流:
“大人!大人!无论我哪里得罪了您,那都因为我是傻逼!求您消消气,饶我一条性命!”
“……”
梅因库恩闻言感知了一下涌入到体内的情緒。
毫无悔意。
瓦谢仍不认为自己有错。
但恐惧和暴力足以一切恶者屈服落泪。
只是这威慑本是死刑该負的职责。
却错误地被梅因库恩代劳了。
[芙卡洛斯,来看看这仁慈的国度抚育出的怪物吧。]
气闷地走过无人许愿的露景泉,梅因库恩在心里决定,一会一定要把瑪塞勒扔到神明面前,好好笑话笑话她。
[“你那无死刑的法律完全被蔑視了呢。”]
这样说能否讓神明卸下微笑,变了臉色,重新考虑有关死刑的问題?
“……谁,谁!”
梅因库恩正畅想着,却见斷手斷脚,死狗一样被拖行着的瑪塞勒,突然抽动起身子,向空无一人的黑暗大叫:
“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
梅因库恩一脸蒙圈地动他软垂的猫耳,什么也没听见,又眨他反光的兽瞳,只能看见孤零零的露景泉。
[幻听?]
[脑袋进水了?]
梅因库恩疑惑地甩甩短尾,想拖着人继续向前走,可是手下那疼到抽搐惨叫的身体却激动了起来,呻吟出一声声快乐的呼唤。
“没有人知道我的名字,除了……薇涅尔!是你吗,是你吗?”
“啊……真的是你,我终于见到你了……”
又流下喜悦的泪水。
[……疯了?]
梅因库恩看瓦谢幸福的臉感覺十分碍眼,刚想甩他一巴掌讓他清醒清醒,就看见他突然双目圆瞪,面目狰狞地惨叫一声:
“不,你们不是薇涅尔!!”
……
喜悦不再,一份巨量的惊恐随着惨叫涌进梅因库恩的身体。
“咚”,瑪塞勒痉挛了两下,最终扭曲着臉痛苦地倒在他的脚下,呼吸停止。
“???”
梅因库恩迷茫地站在原地,反复确定露景泉的附近确实只有一种心跳,还是他自己的,真的真的真的一个其他活物也没有。
但瑪塞勒,死了。
死的无缘无故。
[???见鬼了?冤魂索命?]
梅因库恩有点害怕,他压着耳朵在原地探头探脑好一会,才突覺不对。
[等等,审讯对象死了。]
[而我现在只知道能溶解人的水叫胎海水。]
[……]
[啊啊啊啊!给我活过来!!]
梅因库恩立刻蹲下,双手擺出不标准急救姿势放在人類胸膛上猛地下按!啪嚓!效果很显著,玛塞勒肋骨断了十二根!
[……急救时按断肋骨很正常!]
梅因库恩立刻调整急救手法,去掰玛塞勒的头试图人工呼吸……好的,彻底不用抢救了,因为玛塞勒已成路易十六了。
“哗~哗~”
露景泉里响起欢快的水声。
“……”
盖不住梅因库恩心里的悲鸣。
[额啊啊啊啊!]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愿意触碰人類的原因!他们太脆弱了!!必须得时刻注意手里的力度!]
梅因库恩僵着臉,一手提头一手提身体,飞快地窜进歌剧院,狂拍谕示裁定枢机。
[芙卡洛斯——]
“你又来了呀,小猫。”
芙卡洛斯被唤醒,睁眼看见满身红的少年人赤着脚,裹着破布在舞台上急得乱蹦,中间还躺了个断头男尸,血流了歌剧院一地。
“祭祀?好怀念啊。”
“……”
不对!孩子,你杀人后把尸体直接搬上法庭?这对吗?
活了几百年,芙卡洛斯也是头一次体验到欲语还休的滋味。
“讓他活过来——”猫哭唧唧,芙卡洛斯不是人,梅因库恩可以自如地与她交流:
“我还有问題要问他!”
“这,有点为难神了。”
头疼地扶额,芙卡洛斯擺摆手,还是决定先把猫抓进精神世界。
“说说吧,小恩。”
一片强光过后,熟悉的女神出现在梅因库恩眼前,芙卡洛斯的微笑里帶着无奈与谴责。
“我这子民犯了什么重罪,令你对他痛下杀手?”
“太多了,一会说。”
梅因库恩懒得为自己辩解,反手掏出怀里的胎海水直奔主題……玛塞勒没救了他现在只能问神了:
“这就是毁灭楓丹的罪魁祸首?告诉我,未来楓丹的海水是不是都变成这种东西了?不许不回答……”
“你从哪搞来的?”
芙卡洛斯惊了一下,干脆道:
“是。”
梅因库恩愣住,立刻摆出怀疑的目光:“…怎么这么干脆。”
“这个问题你心里已有答案,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有些哀怜地看看与自己等高的少年,芙卡洛斯不知道第几次劝慰:
“不要再想有关预言的事情了,你的位格低微,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命运抗衡。”
“那么,我要问第二个问题了。”
梅因库恩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趁着她难得的坦诚穷追猛打:
“为什么胎海水不接纳我灌注的負面情緒?提瓦特的水不是对人類的情緒来者不拒吗?”
这个问题是让他最惊恐,最难安的。
“……你灌注的……負面情緒?”芙卡洛斯重复着,眉宇间第一次浮现出纯粹的困惑。
“是的!”
梅因库恩的声音帶着一丝不易察覺的焦躁
“我在发现它能溶解人的瞬间就一直试图用負面情绪操控它,恐惧,愤怒,憎恨……可是都不行,都进不去!”
“等等,等等。”
芙卡洛斯连连摆手,试图理清这惊人的信息:
“你的力量来自于情绪?少见,太少见,你的父亲或母亲绝对有一方不同凡响……难怪你能轻松掌控从正义中转换的律偿混能,这就是你想拯救世界的倚仗?”
“只是负面情绪而已。”
梅因库恩提醒,态度像是在强调一种污秽却实用的工具。
“不可能,正义可不是负面情绪。”
芙卡洛斯想反驳,但梅因库恩不想听,他的重点从不在自己讨厌的血脉身上。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
“好,好,不要急。”
熟练地安抚后,芙卡洛斯开始为难:
“我该怎么向你解释呢……你知道光界力与人界力吗?”
“?”猫没有文化,“没听过。”
“嗯……这解释起来可有些困难。”
当老师也是个新奇的体验,不涉及到自己的救世计划时,芙卡洛斯乐意多说些:
“提瓦特大陆上常见的水,无论是河流、雨水,还是神之眼拥有者操控的水元素力,都属于人界力的范畴。”
“不仅如此,人界力亦与人类息息相关,除温和的元素力外,人类的情感、记忆、愿望…这些愿力,也是人界力。”
“而人界力的水元素温和,就像一个天然的容器或载体,它能吸收、储存同为人界力的情绪。”
“但是,原始胎海之水完全不同。它并非人界力的造物,它是光界力的具现,世间最原始的存在,生命的起源。”
芙卡洛斯匆匆略过这里,只是向梅因库恩强调:
“小恩,你的力量既然源于情绪,那它就天然适配于人界力的体系,但操控胎海水,需要的不是情绪,而是……”
对生命本源法则的理解和掌控。
这通常是水之龙王的权柄。
芙卡洛斯咽下这两句话,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沫芒宫的方向。
“明白了吗?放弃吧,停止努力吧。”
最后的最后,她微笑起来,怜悯地摸摸一脸困惑的学生。
“这不是打击,只是事实,你真的什么也做不到。”
神明不委婉。
她是故意想让对方放弃,徒劳的努力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对方也确实说出了她想听到的回答。
“明白就好,你只需要全心全意地相信我,然后将一切重担卸给我就好。”
“胎海水……” 梅因库恩突然抬起头,打断了她,问了一个极其古怪的问题,“能养鱼吗?”
“……能?”她完全没跟上这思维的跳跃。
“能养海獭,胖胖豹豹,水母……吗?”
梅因库恩又说了一长串海洋生物。
“能,都能。”
芙卡洛斯完全搞不明白他在做什么了。
“原始胎海是提瓦特孕育生命的特殊水域,生命几乎都诞生自这片原始海洋,它无害如母亲。”
无害。
“只溶解楓丹人?”
“只溶解枫丹人。”
“怎么这里也有种族歧視?”
梅因库恩有点纳闷,但更多的是安心,他大松了一口气,竖瞳里流露笑意。
“感谢你,芙卡洛斯,太好了,我的救世计划,仍然正确。”
“什么?”芙卡洛斯心头猛地一跳,总感觉猫要说什么惊世之语。
“我假设。”
也许梅因库恩将一辈子的聪明才智都用在这次假设上了。
“未来有一日,越来越多的胎海水从某处泄露,与海水汇聚,令水平面上升,淹没枫丹。”
“……”芙卡洛斯彻底沉默,连微笑也没有,只是用和芙宁娜一模一样的异瞳看他,看他会做出什么无用的挣扎。
她如愿了。
“那么。“
梅因库恩总不说话,声音也就虚软无力,又轻又哑,和猫形态时一样毫无威胁性。
他就用这样不中气的声音放出狂言。
“我就将那些普通的海水——抽出来!”
“胎海水增加多少,我就用情绪抽多少,增加的多,我就多抽,增加的少,我就少抽,它要是爆表了,我就把海全抽了。”
“!?”
比雷穆利亚绝望百倍,比阿兰·吉约丹愚蠢千倍,比雷内癫狂万倍的计划,向芙卡洛斯显示冰山一角。
“哈哈哈哈哈哈!!”
梅因库恩明明没注射药物,却也能感受到肆无忌惮的兴奋与快意,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那想象中的、由他意志操控的滔天恶意:
“我将以人之恨意为号,令那灭世的水平面,永不得上升,我要让死亡的潮汐,永世不得触及枫丹城的围墙,哈哈哈哈!”
“为我高兴吧,芙卡洛斯。”
最后的最后,他猛地看向呆立的神明,眼中是燃烧的疯狂和一丝近乎自虐的嘲弄。
“我终于为我这低贱的生命,找到存在的意义了。”
那些嘲弄很快消失,因为梅因库恩真的不乐意将重点放在自己身上,他回顾救世计划,审视其中的缺点:
“以后,枫丹人就别想在本国的海里游泳了,真可惜。”
*
“停!你只需要信我,其他什么也别做!”
芙卡洛斯坚定地表示了抗议并进行拦阻。
“我现在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当时就满足你的心愿,直接判你死刑好了。”
她甚至悲观到说出这种话。
“你知道要多少负面情绪才能染黑一片海吗?你会悲惨地被杀害,在憎恨中逃亡,死也不得安宁,万世遗臭。”
“我可以死,但哥哥不可以死。”
梅因库恩已读乱回,专注于自己的计划:
“你觉得我把抽出来的枫丹海水放哪里比较好?须弥沙漠吗?”
这是他计划里最重要的一步。
找不到容纳海水的好方法,一切都是空谈。
所以芙卡洛斯说:
“我绝不会再回答你一个字。”
她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回不妥,对方极可能不带脑子直接行动,就严厉警告他:
“大量水与沙子突兀混合极易引起泥石流等灾害,破坏沙漠民的生存环境。”
“听起来很招人恨。”
“小恩!”
“放心,我不会这样做的。”
在不是人的神明面前,他表现出猖狂的本性,和出人意料的坦诚。
“因为人类很脆弱,一不小心就死了,如果可以,我不想杀人。”
“停止,停止,停止,我就不该回答你任何问题,你就不觉得你的计划有哪里不对吗?”
芙卡洛斯发现,在从与这只可恶的猫相识后,她笑不出来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也许这就是养猫人的宿命。
“哪里不对。”
梅因库恩认真思考:
“我觉得可行性挺高的。”
“残忍,太残忍了啊……”
“确实,水太多,无论放在那个国家都必定会引起灾害。”
“我是说对你残忍,小恩。”
芙卡洛斯看半妖的眼神就像在看玩窒息py的心脏病患者。
“你有没有想过,人类的情绪是有力量的,尤其是你赖以驱动的、那些最阴暗、最沉重的负面情绪,仇恨、愤怒、恐惧、绝望等,它们都是强大的愿力,绝对会侵蚀你,伤害你……”
“哦。”
一听是对自己残忍,梅因库恩就不感兴趣了:
“放心,我很耐杀,也好养活。”
“小恩!”
芙卡洛斯还想再说什么,但梅因库恩已经不想听。
“天又要亮了,我也要走了,家里还有孩子在等我。”
他小心地收起胎海水,务求这危险的东西不要泄露一滴。
收拾妥当后,梅因库恩似乎想起了什么,在口袋里摸索了一下,然后掏出一个湿漉漉、滑溜溜、还在微微蠕动的圆东西,不由分说地塞到芙卡洛斯手里。
正沉浸在对这疯子救世计划愤懑中的神明吓了一跳,差点没接住:
“孩子,都这样了你还想养孩子,小心被连鸡带蛋一窝端……咦?什么东西?”
“汐藻,上次给你海露花的时候你不是说更想要汐藻吗,我就在海里顺手抓了一个给你。”
梅因库恩淡定道。
“你这里除了大剑外什么也没有,太空了,还想要什么?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
“欸?”
芙卡洛斯捏着那团凉丝丝、滑腻腻的植物,又看着少年脸上那副“顺手摘朵花给你”般的自然表情,一肚子的斥责和担忧瞬间被堵得严严实实,只剩下满心的荒谬和……一丝被这诡异关怀击中的哭笑不得。
这是我们现在该谈论的话题吗?
带着无奈与荒谬的感觉,神明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
“……小蛋糕。”
说完后她自己都感觉离谱,十分人性化地扶额为自己解释:
“听说那是芙宁娜喜欢的人类食物,我就是想调查调查,看看它有什么优点。”
“不要。”干脆利落的拒绝。
“为什么!”
就算是神也有权因拒绝感到失落吧。
梅因库恩撇过头,围巾下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社恐人士特有的理直气壮:
“买蛋糕要进店里,人好多,还要跟店员说话,麻烦。”
“……”芙卡洛斯面无表情地盯他。
“…啧,别这么看我,神明难道还要撒娇吗。”
“。”继续盯。
“行了,行了,我、我回去试着给你做一个总行了吧?真是的,快让我走!天真要亮了!”
猫的身影很快在芙卡洛斯面前消失不见。
留给神明的只有一舞台的寂静和头顶的大剑。
不,不止如此。
“咕唧。”
新鲜的汐藻像泡泡球,一捏就是一道响亮的水声。
神明不是人类,从不害怕寂寞。
“咕唧,咕唧。”
但有个解闷的也不错。
咕唧咕唧咕唧——
“唉。”
长叹地捏着这团小小的植物,芙卡洛斯上交织成一个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表情。
“怎么办呀。”
许久之后,像是想清楚了一般,她召出一团水,把孤独的汐藻圈在里面。
“先养着吧,总不能让他就这样死了。”
*
歌剧院里,梅因库恩一低头,对上玛塞勒断头的尸体,和一地的血泊。
“。”
梅因库恩是真的遗憾。
他难得没对一个坏人妖力失控,让对方活了下来。
结果对方还是莫名其妙地死了。
亏的负面情绪上哪里补啊!
[不行,得废物利用。]
梅因库恩是个小聪明鬼,又开始转动他的猫脑筋。
略加思索,他就用指甲蘸血,在这至高,至圣,至公义的审判庭上,留下几个大字。
杀此人者——猞猁也
字迹歪歪扭扭,儿童画一般潦草,猫能写字已经很厉害了,不能再强求工整,不过血红一片的乱字烙在墙上,反而更加恐怖。
万事俱备。
他愉悦地原地飞起,在歌剧院里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身,等着第一个观众入場。
终于。
吱呀——
沉重的歌剧院侧门被推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清洁工制服、睡眼惺忪的中年男子,推着他的清洁车,打着哈欠慢悠悠地晃了进来
“哎,昨晚那場审判可真够吵的,收拾到半夜……这里怎么有血?”
他顺着血迹的方向看,无头的身体带着腥红的配文,横躺在舞台的中央。
“头啊啊啊啊!猞猁!啊啊啊——死了!死了!”
“……”
梅因库恩赤脚踩了踩柔软的天鹅绒帷幕,有些歉疚地报数。
[第一份]
“啊啊啊啊,来人啊!”
老清洁工的尖叫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很快,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怎么回事?!”
“老巴特喊什么?”
“猞猁?天哪!快!保护现场!”
先冲进来的是几个歌剧院的安保人员,他们满脸紧张,视线扫过舞台中央那血腥的场景和地上那行嚣张的血字时,所有人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真的是猞猁…”
“他怎么敢的…”
“这里可是欧庇克莱歌剧院啊……”
[二,三,四。]
梅因库恩细细地数。
“快,封锁所有出口,通知执律庭,通知那维莱特大人!快啊!” 队长强作镇定地嘶吼着,但声音里的颤抖出卖了他。
“等等,队长!”
一个眼神好的警卫尖叫起来:
“你看那个人头,死的人是卡布里埃商会会长玛塞勒!”
“谁?那个玛塞勒?” 队长一愣,命令戛然而止,他三步并作两步蹿上舞台,凑近了仔细端详玛塞勒恐惧的死人脸。
“嘶……还真是他!等等等等,等会再通知执律庭!”
“啊,啊。”
清洁工听后更悲伤了。
“我可听说卡布里埃商会会长是个地地道道的好人啊,每年都慈善家排名里都有他,猞猁这个该死的……”
他刚说完,就看见刚才还满脸惊恐的安保人员们统统都诡异地平静了下来,用一种看傻子的怜悯视线瞥他,于是疑惑地问:
“朋友们,怎么都用这个眼神看我,我说的哪里不对吗?”
“呃,那个……”
安保们支支吾吾:
“你莫非没看昨晚加急出来的蒸汽鸟新报?刺玫会都曝光了……”
[嗯?]
藏在帷幕中的梅因库恩,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那个警卫兴奋地压低声音:
“刺玫会的大小姐娜维娅亲自带着证据闯入报馆!爆料说玛塞勒这老东西……就是少女连环失踪案的凶手!听说杀了好几十个姑娘!还有,他还是乐斯的真正发明者…”
“什么玩意!?什么发明者?”清洁工惊叫一声。
“……乐斯啊,就、就你小儿子喝那个。”
“……”一阵恐怖的沉默。
恐惧不再,愤怒开始累积。
但不是针对猞猁的愤怒,所以梅因库恩没法利用。
“草!日****”
一句脏的不能再脏了的脏话被清洁工喷射而出,老巴特挥舞着拖布冲上舞台,如同最好的高尔夫运动员一般扬杆,发球!嘭!
[!!!]
梅因库恩炸着毛看见玛塞勒的头高高飞起,狠狠地砸在自己旁边的墙上。
[好可怕啊啊啊!]
“啊啊啊,老巴特,不要破坏现场啊。”
那几个安保人员回神后大喊一声开始拦阻,一个两个都非常专业地抬脚,摆出异常专业的运球姿势。
“传,传,别传我,太恶心了!球门在哪?”
“别玩了,干正事!”
队长直接和老巴特抢起拖布,
“我近视弱视闪光远视,我来擦地……这是不是有个指纹?不管了,都是不小心擦掉的。”
“不用劳烦你,我专业清洁工二十年!”
老巴特不甘示弱:
“我来擦!我眼神好!保证擦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不留!为执律庭的兄弟们减轻负担!”
[????不是,你们?]
梅因库恩彻底懵了,他缩在帷幕的阴影里,金色的竖瞳瞪得溜圆。
他精心布置的、充满恐怖气氛的凶杀现场…
他那用来收割负面情绪的血字签名……
一点效用都没有了,还在被努力破坏,这一切都是因为——
[娜维娅,你干什么这么急啊!?但凡这报纸晚一天发售——]
梅因库恩欲哭无泪。
[我就能收获海量的憎恨恐惧了,呜呜!]
第89章 双向奔赴,非常不巧是逆……
“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
瑪塞勒疑被猞猁杀死, 抛尸圣洁歌剧院的消息第一时间传入娜維婭耳中。
娜維婭高兴坏了。
“我就知道,那个垂耳混蛋肯定不会安安静静地送瑪塞勒上路,一定要做些破坏些自己形象的事情才舒坦!”
幸好我连夜抄了瑪塞勒的家, 把一些重要证据交给了出稿速度最快的蒸汽鸟报社,撕破了玛塞勒的善人伪装,要不就真讓那家伙得逞了, 不愧是我!
娜維婭又庆幸又自得, 只是刺玫会的其他人明显都跟不上她的思維, 头脑大混乱。
“猞猁?绑架老板的是猞猁?那个大名鼎鼎的猞猁?嘶——就算是不谈这个,大小姐,我还是想不明白。”
西尔弗一头雾水:
“他想杀玛塞勒就杀呗,真相查明后刺玫会只会为他呐喊助威,可是他跑歌剧院杀是图什么啊?图那里离梅洛彼得堡入口近?”
百害无一利啊!
“可能他想用玛塞勒的尸体表示对司法的失望与嘲弄。”
迈勒斯也搞不明白, 试图用理性分析:
“毕竟无论是少女连环失踪案,还是乐斯起源之谜, 都是执律庭无能为力的悬案。”
“而光伟的正义没有中止罪惡,结束牺牲的却是野兽受唾弃的爪牙,確实是一出上好的讽刺剧, 猞猁对法律感到愤怒……”
他忽然回想起瘦弱的少年颤抖着身体,向自己逼问懷特情报的那一天。
而懷特在不久后就死了。
紧接着,贩卖给怀特乐斯的商人也死了。
复核猞猁杀死的人时,又发现了伤害丢弃怀特的买家。
枉死的親人, 横行的惡徒,缺席的正义, 以及猛烈的复仇,这一切讓迈勒斯无法不浮想联翩,他长吁短叹起来, 以为找到杀手的灵魂:
“……也是情理之中,唉。”
“这样想来,他会不会突然披上黑披风,练成双开门,甩着飞镖和钩爪对犯罪分子大喊‘滚出我的枫丹’呢。”
迈勒斯正在畅想,却见娜维婭在用一种极难以言喻的表情看自己。
“怎么了,大小姐?我分析的哪里不对嗎,这可都是经典剧情啊。”
“哪里都不对!全是刻板印象和误解,别再和西尔弗看映影了!迈勒斯!”
娜维娅受不了地叫出声。
貓耳混蛋他可能確实有些不为人知的悲惨过往,但是凭他一吓就乖,一骗就信,畏畏缩缩,碰人时连爪子都不敢伸的性格——
“别把他想得太聪明了,那个笨蛋完全不可能有什么高大上的目的!”
“他只是一个不知道犯了什么病,正热衷于讓所有人都討厌他的笨蛋胆小鬼罢了!”
娜维娅凭着自己的认知和親身体验,如实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明显没人接受。
“噗。”
西尔弗没憋住,轻笑出声。
“抱歉,大小姐,但你是说,猞猁抛尸歌剧院,其实是为了让大家討厌他嗎。”
“没错!”小娜维娅笃定点头。
“如果不是我聪明,他现在就已经得逞了!”
“噗。”
这下子连迈勒斯也忍不住了:
“大小姐,你是说,那个猞猁,纵横枫丹无敌手,将无数豺狼斩首的猞猁,是个希望自己被讨厌的胆小鬼嗎。”
“不许笑,我说的都是真的!”
小娜维娅急了。
但没用。
当事实过于荒谬时,人类愿意相信虚假。
“没关系,大小姐。”
迈勒斯对她露出慈爱的笑:
“你还是个孩子呢,难免会看错人。”
“咳,迈勒斯前辈。”
西尔弗贴心地转移话题:
“既然猞猁只对恶徒出手,你觉得他又是为什么绑走了卡雷斯老板呢…”
“也许是刺玫会的敌人误导了他。”
迈勒斯跟着附和,好像一个在给小孩子留脸面的成熟人。
“你知道的,总有人污蔑卡雷斯老板的慈善都是伪装…”
“居然都不信我……哼!总有一天我会证实给你们看的。”
见二人固执己见,娜维娅气愤愤一会,也不再强求,她知道梅因库恩的性格与行为中有多处矛盾和疑点,真相如雾般看不清楚,现在只能勉强维持自己的清醒。
‘不过总有一天我会把一切都调查清楚。’
想了想,她又在心里发誓。
‘猫耳的混蛋,你听好了,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场案件,我都死死地,牢牢地盯着你,是恶,我就亲手将你诛杀,是善……’
“是刺玫会的娜维娅小姐吗?”
一位文质彬彬的记者先生适时敲响了门。
“是我,你是蒸汽鸟报的牧野记者,加拉諾普洛先生吧。”
小娜维娅扬起脖颈,如大人般向记者伸手,双手交握之前却瞧见对方的身后跟着一抹小小的粉色身影。
“你带了谁来?”
“我是未来的记者,夏洛蒂!”
那孩子率先上前一步,激动不已地抢过娜维娅的手疯狂摇摆:
“姐姐,好姐姐!听说你们和传说中的猞猁有过親密接触?请问他长什么样子?高的还是矮的?漂亮还是丑陋?或者像大人说的那样,青面獠牙,专吃不听话的小孩?”
“咦,咦?”
娜维娅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一愣一愣,“我记得和我预约的记者只有一个。”
“夏洛蒂,你这样子像什么话!”
加拉諾普洛先生赶紧训住她,又向娜维娅不住道歉:
“这是我的女儿夏洛蒂,我本无意带她来的,但她听说要采访的人和猞猁有关,就一路跟踪着我,硬是追到了灰河,唉,真是抱歉…”
“你们不能赶我走!灰河这么大,我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夏洛蒂的脸上没有被批评的羞耻,只有对真相的渴求,她略过头疼不已的父親,用渴望的眼神盯着娜维娅:
“求求你了,姐姐,让我在旁边听听嘛~”
面对小孩子可怜可爱的祈求,娜维娅姐姐的反應是——
“不要。”
娜维娅不为所动。
“欸——”
“不要露出那么失落的表情,拒绝你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叉起腰,鼓起脸,娜维娅坚定拒绝:
“你没有记者证,也没和我签协议,如果粗略地听了两句,就跑去和小伙伴炫耀造谣,那該怎么办呢?我得为刺玫会和猞猁負责,不能留下这么大的漏洞。”
“我才不会这样做!”
小夏洛蒂刚想为自己辩解,突然发现了盲点:
“为刺玫会和……猞猁負责?猞猁?杀人犯也要負责吗?”
这句稚嫩的反问让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这可不是个有趣的问题。
“不,夏洛蒂小姐。”
但娜维娅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严肃:
“我负责的,不是‘猞猁’这个人,更不是他做过的事。我负责的,是‘真相’本身。”
“真相。”夏洛蒂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个词。
“是的,真相。”
娜维娅微笑着看她,脸上没有拒绝她时的冷酷。
“你應該知道玛塞勒做了什么,对吧,他去世了,死得也不顺畅,你现在什么感觉?”
“没感觉,还有点高兴。”
理所当然的回答。
“那假如你不知道呢?时间回到昨日,你只知道玛塞勒是个慈善家,每年都会带给枫丹数以亿计的税收,资助孤儿院,修建喷泉,是人人稱颂的大善人,然后,你听说他死了,被一个叫做‘猞猁’的人杀了,你会怎么想?”
“那……那猞猁就是个大坏蛋!他杀了好人!”理所当然的回答。
“看,这就是真相的重要性。”
了然,还带着些后怕,娜维娅心里越发咬牙切齿起来。
貓耳混蛋!你到底在做什么啊!这么想被钉在耻辱柱上吗!”我接下来要提供的所有证据,都是为了真相的传递。”
她不再犹疑,给年轻的西尔弗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回忆,抬手将厚厚,厚厚几提纸质材料从箱子里搬出。
“这、这是!?”
加拉諾普洛先生险些惊掉了眼镜,他扑上去仔细查看:
“猞猁案受害者的资料!?这、好多贵族,啊,啊,这确实是只有刺玫会才能取得的情报!我、我以为你叫我来是来探讨那个原始胎海之水?”
“哼哼,那个也很重要,你的首页要排满了。”
得意地扬扬眉,娜维娅纠正:
“但还请让我提醒你,不应該稱他们为猞猁案受害者,而应该称他们为——”
“律法未能及时制裁的罪人。”
“哇,哇,我一直以为猞猁只杀恶人是穷苦人不切实际的幻想,但娜维娅女士,真没想到您能拿出证据来!”
忽略掉记者陡然尊敬的称呼,娜维娅不在意地摆摆手,心里继续未完成的誓言。
‘猫耳的混蛋,你听好了,接下来的每一天,每一场案件,我都死死地,牢牢地盯着你,是恶,我就亲手将你诛杀,是善……’
‘我就令其大白于天下。’
想无故挨恨?你想得美!
*
一无所知的梅因库恩还在努力。
在回家之前,他换掉衣服先去了一趟壁炉之家。
“药效怎么样。”
阿蕾奇諾问他:
“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嘭!!梅因库恩忽然拍桌,半歪半倒强忍惊恐勉强做了个猛虎扑食状吓她,他为收集负面情绪已不择手段。
“!”
阿蕾奇诺眉头一皱,“还真有副作用?不应该啊。”
“……”
和想收的负面情绪不是一个种类。
不太行。
梅因库恩沉默地,给自己扎了一针药剂。
“佩佩。”
他很快就立起猫耳,神情散漫自如。
“枫丹要毁灭了。”
梅因库恩把胎海水推给他第二信任的人。
“你又得帮我招人恨了。”
“你又发什么疯。”
阿蕾奇诺遗憾地发现自己在梅因库恩面前无法保持优雅:
“库嘉维娜已死,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只有快乐地活着……无论是当大审判官的猫,还是当那三个孩子的家长,或者趴你哥哥的大腿上,都随你开心。”
“啊,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基本掌握了库嘉维娜的资源。”
阿蕾奇诺一阵头疼,她已经不想回想愚人众线人报告她‘那维莱特养了只断尾缅因,需要时可以在它身上绑炸弹在沫芒宫制造动乱’时的复杂心情。
算了,挺好的,兄弟虽然是不做人了,但至少是最尊贵的猫。
“至于莱欧斯利,他的眼睛确实和你描述的一模一样,克雷薇这次终于顺利地调出了相似的颜色。”
心中百感交集,面上一派沉寂的阿蕾奇诺抬手,用漆黑的手指拧开胎海水瓶,扇闻:
“海水,给我做什么。”
“……”
梅因库恩注意到她沾水的甲片确实没有溶解。
于是他迅速地起身,冲入隔壁孩子们的卧室,从床上捡了个枫丹孩子冲回来。
“父亲呜呜呜!”
看着从睡梦中惊醒的孩子,阿蕾奇诺眼一瞪,压低声音警告:
“我的,你不能带走。”
“……”
梅因库恩一言不发,只是探出指甲,在那孩子的发尾割了一爪。
小孩一僵。
小孩心里委屈。
小孩思考,想哭,可以吗?
好像早就可以了。
“嗷嗷嗷父亲——他割我辫子——”
“梅因库恩!”
阿蕾奇诺起身要护犊子,就见梅因库恩面无表情地将那段头发扔进瓶里。
“……”
如糖溶解于水,黑色的头发迅速消失,只有粉色的发绳舒展上浮。
“!!!”
下意识地将孩子拉到身后,阿蕾奇诺严肃着脸看他:
“你居然敢把化学药剂放在怀里带过来,洒了怎么办。”
“我倒情愿它是强酸。”
梅因库恩直接把手指塞进瓶里,捞出发绳作为回应。
“佩露薇利。”
他躲过孩子要抢发绳的手。
“我们有祸了。”
他将粉色的发绳系在黑白发女士的头上。
“因为我们所爱的一切,总是这样脆弱又易逝。”
为了再一次的保护。
他看向阿蕾奇诺本该如蜘蛛一般冷酷的眼。
“让他们恨我吧,你知道该怎么做。”
“……”
空气沉默了几秒。
“父亲?”
孩子有些害怕。
“闭嘴……抱歉,不是说你,艾拉,回去睡吧。”
父亲很温柔。
“梅因库恩,你给我过来。”
父亲很生气。
第90章 前浪后浪,壁炉之家的孩……
佩露薇利比想的还要生气。
幸好提前注射了药物, 要不然我又要吓死啦。
自如地躲过飞来的晾衣杆,梅因庫恩想到了什么,回头问阿蕾奇诺:
“是不是我不躲, 讓你打上两下,你会冷静得更快些。”
啪!
好吧,不是。
“我还没说完整計劃呢。”
貓跳到柜子上, 贴心劝慰:
“要不然你先忍一下, 等我说完了再一起生气, 也算是节省些时间。”
“梅.因.庫.恩,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阿蕾奇诺有点不知道给梅因研究药剂是好还是坏了,貓是放松了,可人呢?她情緒起伏的次数从来没这么多过!
“計劃?嗬,你那貓脑子, 能想出的计划无非就那几种,荒诞又可笑。”
强压住各样激烈的情緒, 阿蕾奇诺招出椅子坐下,将神情调回冰冷与不动声色,如蜘蛛在暴雨后整理她被风吹碎的网。
“放心吧, 佩佩,这次我想了很久,是个可以执行的合理计划。”貓还想讲。
“闭嘴。”
但佩露薇利一个字也不想听,她将猫提供的胎海水拿了几瓶在手里, 立刻穿上外套,整备行囊, 准备出发。
“我将親自调查一切,至于你,梅因庫恩。”
关门时, 仆人冷冷地横猫一眼。
“在我回来之前,收好爪牙,不准妄动一下。”
“。”
佩佩不讓你动,你动不动。
抱歉,平日里就算了,但此时的半妖正处于老虎模式。
“她都走了,还能回来打我不成。”
梅因庫恩立刻扯下桌布从头盖到脚戳俩洞,他打直双臂,披着白布,双腿蹦着嘭地踹开孩子们的卧室门。
“嗷嗷。嗷嗷。孩子们,猜猜我是人嗎。”
“谁……啊啊啊啊啊!僵尸妖怪!”
睡得迷迷糊糊的孩子们全被吓醒,他们炸开窝,哇哇叫着从床上蹦起。
“父親——克雷薇姐姐——”
“她们都被我吃了。”
稚嫩的驚恐也不錯,白翼的妖怪在空中跳跃,挑了个最小的娃娃的兜头罩进了懷里。
‘哇哇哇——咦,是你,猫耳哥哥!是在玩游戏嗎?’他吓了一跳,又很快笑起来。
‘嘘。’
妖怪随意安抚了下小受害者,又吓唬他的兄弟姐妹们说:
“你们的监护人不在了,保护伞不在了。”
“我将要从你们的最弱者吃起,只留下最强的活着。”
在新壁爐之家说这话挺恶劣的,但梅因库恩没什么创新能力,收集情绪时也下意识地以自己的经历为劇本。
不过好在他的经历都很可怕。
“小兰尼特!”
有人又驚又慌地呼唤着被梅因库恩抓住的孩子,可那孩子已经乖乖地捂好了嘴,一动不动地期待着游戏的下一步。
“完了!”
尖叫一声,壁爐之家的一些孤儿们开始相信梅因库恩的话:
“他也许是真死了!父親!父亲!”
没人应答,在压力之下,他们慌乱地思考:
“怎么办?只留下最强的,那我们岂不是……”
恐惧和猜疑在空气中弥漫,这正是他需要的,随手颠了颠懷里的小家伙,兰尼特调皮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啊呜”,听起来像是在笑。
唔,得快些开始下一步,如果他们真的为最强之名打起来就不妙了。
“我马上就要吃下一个人了。”
梅因库恩估量这桌布还能再“吃”下几个孩子,就继续问:
“谁的年龄第二小?谁的个子第二矮?我要吃掉他,咬饼干一样咬断他的骨头。”
药剂讓他放松,也让他失了敏感多情的心。
“……”
一片沉默,只有视线在控制不住地向某个小脑瓜聚集。
“我…我…我明明有好好吃饭,好好训练的……”
小姑娘被看得要哭,但是没动。
“是你嗎,小小的女士。”
粗糙的白桌布里,拙劣的幽灵雕像歪歪它有尖尖角的头,伸手去抓她的手:
“过来吧,什么事也不会有。”
“呜!”
小姑娘看着他伸来的尖爪直接飙泪:
“骗人!一定很痛!”
“放开她!你要吃的不是弱者吗!”
小小的手掌冲过来,拍开半妖的爪:
“我虽然比米娅高,比她壮,但、但我其实、其实根本打不过她,我才是弱者!”
谎言越说越顺,一个六七岁的,缺了半片耳朵的小子跳起来瞪他:
“你要吃就吃我吧,我才是最弱的!”
“……”
说出最怂也是最狠的话后,男孩看见那幽灵愣了一下,有点惊奇地缓缓感叹:
“哦呀,和预想中的有些不同呢……不过吃哪个都行。”
幽灵是个冷漠无情的,他伸手:
“你过来吧。”
“等、等等!”
又一个孩子拍开梅因库恩的指爪,这次是个胖乎乎的姑娘:
“我、我是最弱的!我跑步最慢!”
“……”
梅因库恩感觉事情不对了起来。
第一个孩子站起来时,情绪还以恐惧为主。
但第二个孩子之后……
“等等莱雅,我才是最弱的!我、我昨天还尿床了!”小男孩涨红了脸喊。
“胡说!我…我连十以内的加法都算不清!”另一个孩子急得直跺脚。
“我!我偷吃了莱雅姐姐的糖果!我是坏孩子!该被吃掉!”
“我才是!我训练的时候故意绊倒了雅克!”
混乱发生了,但完全不是梅因库恩预想的那种自相残杀。
孩子们像一群被激怒又团结的雏鸟,叽叽喳喳地争抢着最弱的头衔,孩子们争着去‘死’,最后谁也说不过谁,竟都闭了嘴,向梅因库恩露出被逼急了的幼狼眼神。
“我们为什么要损耗自己的兄弟姐妹?”
他们彼此相问:
“就算最后活下来的是我,又有什么意思呢?来吧,拿起枕头下的刀,我们与他拼了,也算是报了父亲与克雷薇姐姐的仇!”
恐慌的情绪消失了。
连愤怒也稀少,它们被一种更沉重、更纯粹的意志所取代。
“你让我们选谁去死?我们不选!”
许多柄小刀熟练地以刀刃向他,这里是壁炉之家,没有正常的孩子,他们异口同声。
“要死,就一起死!要活,就一起活!”
白色的幽灵在他们面前沉默了一会,好像是在回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这是与我们当年完全不一样的解法。”
“梅因库恩,你做什么呢?”
就在这紧绷的寂静即将达到顶点时,门口穿来克雷薇打开大门的声音,她一身疲惫,显然是刚结束愚人众的任务。
“!!!”
孩子们惊愕地转头,眼中的决绝瞬间被狂喜取代。“克雷薇姐姐没死!父亲呢?父亲在哪里?”
“!”
在孩子们惊呼声和瞬间松弛下来的氛围中,梅因库恩迅速扯下头上粗糙的白桌布,并将怀里已经开始打哈欠、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兰尼特轻放回床上。
“早上好,克雷薇。”
他若无其事地如妈妈一般拍着兰尼特的背,仿佛刚才那个制造恐怖的幽灵从未存在过。
“什么??怎么是你啊猫耳哥哥!”
梅因库恩充耳不闻,只是向克雷薇点头:
“佩佩有事要出去几天,我在帮她看孩子。”
“……是吗?”
克雷薇看看孩子们,他们手里还紧紧攥着刀,眼睛却像泄了气一样迷茫地看着半妖。
再看看梅因库恩,他一脸无辜,满是药剂强行催生的平淡:
“真的什么也没发生。”
孩子:“他说谎!坏哥哥!”
克雷薇:我信你个鬼!
克雷薇迅速地弄清楚了一切,她一把将猫从床上拎起来,崩溃摇晃:
“你在做什么啊???重温噩梦让你感觉很爽吗????”
“怎么会,不过也不难过就是了。”
猫死猪不怕开水烫,凭着药效可劲浪:
“不过,我心里确实是有点高興的。”
“哈?药剂副作用这么大,都让你说胡话了?”
“我高興的点在于,克雷薇。”
在衣服的遮盖下摇了摇那截断尾,梅因库恩起身,在围巾的遮掩下对克雷薇微笑。
“我终于敢相信,我们当年的惨劇,不会在壁炉之家重复了。”
“……”克雷薇沉默了一会,硬邦邦道:
“本来就不会再重复了,毕竟有佩佩和我在呢。”
“嗬呵……你们确实把他们养的很好。”
他轻笑两声摸摸旁邊睡熟的兰尼特,回忆起许多久远的伙伴:
“原来劣质的幼崽,真的有权长大。”
孩子们听得似懂非懂。
他们瞧见克雷薇守在旁邊,梅因库恩又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一个两个的胆子就大起来,凑过来埋怨:
“大哥哥,你的恶作剧真的很没意思,一点也不好笑!”
“哦。”
谁料那猫一看见他们凑过来,就立刻把他们拎到床上,一边诚恳道歉一边用梳子顺他们的头发。
“真对不起你,最强的雅克哥哥。”
“最强的?”
因为只有最强者才能活的可怕故事都是假的,所以雅克很快为夸奖高兴了起来:
“还好啦~其实我以前只会偷偷听些情报而已,还总听錯。”
“那我呢?那我呢?我也保护其他人了!”
梅因库恩也梳她杂乱的头发,叫她的名,待她如需要呵护的小猫。
“你是最强的莱雅姐姐。”
“我呢我呢?”
“你是最强的小米娅。”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站在那里?”
“你没动,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已决心牺牲。”
梅因库恩用梳子梳开她的发结,竖瞳安静温和。
“为你的勇敢,你是最强的小米娅。”
“哇——”
孩子们惊叹出声,“好吧,大哥哥,虽然你的恶作剧让我们实在很生气,但只要你把我们都夸一遍,我们就原谅你!”
“哦,居然是这么简单的代价。”
梅因库恩欣然同意,猫一只一只舔顺幼崽晨起的乱毛。
“如果以后犯错,也能这么简单地被原谅就好了。”
看佩佩的态度,大抵是不会助我了。
克雷薇也不会赞同。
但没关系。
我心已无惧,一往无前。
“克雷薇,鲁热还活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