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呜咽哀哭,公爵哄猫大失……
羞耻感揪着小魔术师的心不放, 讓他控制不住地喃喃自语。
“真是的,我哭什么?又不是小孩子了一个相识不过几日的陌生人,又奇怪又危险, 根本没有为他伤心的必要哇哇哇哇哇哇!恩先生??”
林尼的惊叫声中,三个孩子都惊愕地看见,有充盈的水从圆润的貓眼中溢出, 一滴滴地往下流, 直没进挡脸的围巾里。
这不是林尼第一次看见半妖哭泣, 在吸满人血的别墅里,那少年哭得比这更悲伤,更响亮,闻之讓人心里发颤。
但林尼莫名覺得,恩先生此时竟比当初还要痛苦一些。
“怎、怎么了, 哥哥?你身体不舒服?”
小菲米尼慌慌張張地跑上前,张着手, 想抱又不敢抱的样子:
“哇——你这不是全身都湿了嗎?外面这么冷,你一定会被冻发烧的!”
连那向来淡定的琳妮特,也莫名地慌了起来, 冲回卧室里,将自己的小被子抱来递给尚不算熟悉的半妖:
“快,脱,盖上, 取暖”
“恩先生?果然,昨天晚上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一度险被吓破胆的男孩忘了恐惧, 也忘了自己的纠结,林尼忽然生起气来:
“如果有人欺負你,我就拿小弓射他的腦袋!”
气着气着, 林尼忽然想起对方的身手,明显是不会被普通坏人欺負的,反而是犯案被抓的可能性更大些,赶緊改口:
“呃放心吧!我是目击证人!到时候我就站在歌剧院门口,来一个人我就抱一条腿,非要告诉所有大人和审判官你杀、咳,打的都是坏人才行!让他们都羞于审判你!”
“林尼哥哥,你在说什么呀,这个时候不可以演话剧!”
“恩先生,抬一下手,脱风衣。”
“”
孩子们越安慰,梅因库恩哭得越凶,他淚眼汪汪地看着自己新建的家庭,不舍得放过一分。
混蛋神明,混蛋命运。
你们又欺负我。
这次连我的孩子都一起欺负了!
*
壁炉之家里,半妖来得不是时候,他正好撞见父亲带着一大家子人在餐厅里安安静静地吃早饭。
“哇!父亲大人!有客人来!”
梅因库恩刚一现身,孩子们就立刻吵开了,争相着上前看他,严肃的氛围全都消失不见。
“我记得你,是你杀了院长,把她腦袋都磕开了——”
对不起!
貓惊恐地窜到餐桌下。
我本来没想搞这么血腥的!
“是要玩游戏嗎?”
孩子中的许多见了,都跟着趴到地板,顶着头往桌布里爬。
梅因库恩在桌下一扫,四面皆敌,举目是人。
“可以等我们道完谢之后再玩嗎?我们想郑重些”!!啊啊啊别过来——咣!
百余斤的实木长桌被貓头生生顶破,碗盘刀叉落了一地,阿蕾奇诺拼命深呼吸。
“哇,先生,你的头真铁。”孩子们赞叹不已。
“用餐时间延长,我和这位先生有些事情要去谈。”
仆人冷着脸伸手,将垂耳的兄弟从残羹碎木间解救,同时忍耐着试图保持优雅风度。
“梅因库恩先生。”
“你发什么疯。”没保持住。
“”
梅因库恩不回答,只是淚眼婆娑地看她。
佩佩,呜呜呜——
“你又哭。”
质问的语气一缓,气也一消,阿蕾奇诺万般无奈地把他放到隔壁的空屋里:
“小时候哭也就算了,现在你的脸可称不上可爱了,就算是克雷薇在这里,她也不会再愿意花四个小时的时间哄你了说吧,出什么事了。”
“”
梅因库恩没法说话,只能一边擦着眼淚,一边比划着手势。
“你问我是不是楓丹人?你问这个问題做什么?不是,真的,我确定我不是行,我向至冬女神发誓我没有一点楓丹人血统,再比划我就把你捆到餐厅陪餐。”
“!”
梅因库恩高兴了许多,甩着耳朵继续比划。
“克雷薇?说不好,生父不详,而且库嘉維娜也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国籍,但她的工作时间大部分都在楓丹。”
“”呜。
那耳朵立刻压下去。
“孩子们?孩子们当然都是枫丹人。”
阿蕾奇诺仔细看他的眼睛,用丰富的经验解读着:
“我可不想和佩佩两个人孤独终老?”
越解读越茫然,仆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嫌弃了,只是理智地安慰:
“放心吧梅因,我身上有诅咒,肯定没办法长寿,更不用说衰老了。”
“呜呜呜!”
*
娜維娅,克洛琳德,迈勒斯不用说了,他们看面相就是土生土长的枫丹人!
“嗷——”
一长条缅因嗷嗷叫着,两腿站起狂挠沫芒宫的门泄愤。
“貓神先生?不要挠!”
美露莘塞德娜赶緊跑过来阻止他:
“需要幫助的话我可以来给你开门嗯?总感覺你今天看我的眼神有点怪?”
“咪呜——”
美露莘,美露莘算不算枫丹人呢?不不不,她们根本不算人吧。
猫悲悲戚戚地想。
正好,她们也都善于游水,等时候到了,她们就可以在溶解了大量枫丹人的尸水里自在生活——呜呜呜好恐怖!
“怪,哪里怪了?”
凑热闹的人类职员来看他:
“再怪能有复律庭的新提案怪嗎?他们竟试图要求罪犯们将盗窃所得的钱财分出一半来缴税,否则就必须全数还给原主!该死!我真想打碎那个大聪明的脑袋!”
“不用给那維萊特先生看了,直接驳回。”
“不行,那不合规定”
天啊,别管税了,很快大家就都会死的。
还是说死了也要缴税?当人也太惨了吧。
猫眼含热泪地走入熟悉的办公室,在那里,认真的白发先生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早上好,猫神先生。”
他看见自己的老师于文件之中抬头,对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
“请稍等,我将立刻为你准备食物哦。”
那維萊特的手指僵在猫糧袋上,他回头,有些慌张地看着眼前的大猫:
“我、我好像还没问过你,这些宠物食品你吃的惯吗?如果不嫌弃,你可以早些过来,与我一齐用些沫芒宫的免费早餐”
萊欧斯利应该不知道我天天给他弟吃猫糧吧?
“咪嗷——”
猫不答,只是哀哀地长叫一声,炮弹一下从地上跳起,直砸进水龙王怀里。
“这是、这是——”
那维萊特的手慢了好几拍才抬起来,急忙忙地接住扑来的猫:
“这是想继续吃猫粮的意思吗?我、我觉得换个口味也不错,比如说、肉汤,蛤蜊汤,奶油汤什么的?”
“。”
毛绒绒的脑袋靠在他局促的肩膀上,像是一个过紧的拥抱,梅因库恩察觉到了老师的异样,但实在没有心情思考。
“也许,我们应该保持些最底线的社交距离,毕竟你总是要变、化形成人的,不能、总这样。”
“咪呜!”
烦呐!
猫一爪子楼住他僵硬的脖子。
我都这么難过,这么悲伤了。
一点点泪水从他的黄金兽瞳里析出。
你还不抱我,不摸我,不揉我的头!
我都已经不是人了,还不配得一点实实在在的安慰吗!
“咪”
水越积越多,顺着眼角都绒毛,玻璃珠似的砸碎在水龙柔软的颈窝里。
“什么?”
那维莱特一惊,赶紧扭过头看猫脸:
“你又哭了?”
“嗷——”
为什么要说又!佩佩这么说也就算了虽然第一眼见你时我就在哭,但我、我也没有哭很多次啊!
“这次是为什么。”
手也不僵了,背也不抖了,那维莱特严肃了脸色,伸手麻利地掰开猫嘴。
“无血,无生病的迹象,鼻子也是湿润的。”
撸一遍躯干,捏捏四爪:“没受伤。”
再看看门外和屋内:“莱还不在。”
所有可能性都测试完毕,那维莱特开始慌了,他坐下来,把猫放在腿上正襟危坐试图安抚:
“是生活里遇到什么困難了吗?我愿意幫助你。”
“咪。”
那猫直接仰脖倒下,露着肚皮,双眼泪涟涟地看他。
“你不要这么看我啊。”
水龙王的声音无措又温和:
“像是我把你变得这么難过一般,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咪!”
你做了,你什么都做了!
你帮了我!抓了我!教了我!收留我为朋友与学生!
听起来都是好事,对吧。
猫张开嘴,流着泪,露出满口尖牙哈气。
可若不是你做了这些事,我怎么会稍稍一想象你会消失,就难过得要死呢!
“猫神?猫神?”
那维莱特没经验,哄不来人。
或者说他越哄,猫就哭得越厉害。
“这可怎么办才好”
莱欧斯利踩着他的叹息声驾到:
“哦,什么样的难題能让我们的最高审判官从大早上就开始犯愁?”
“你来的正好。”
那维莱特转忧为喜,期待不已地看向公爵。
“快来,现在可能只有你能帮我了。”
“什么?”
莱欧斯利探头一看,他的好猫弟一声不吭地躺在人家腿上,泪都流成一小摊。
“!天,这怎么搞得。”
他赶紧伸手救龙,将软软的一条猫带进自己怀里。
“我看看,梅、猫神?理理我?”
“没问题吗,莱欧斯利。”
那维莱特放松身体,没放松心弦:
“你我都不太算善于安慰的性格,不如我去叫位美露莘来”
“放心。”
莱欧斯利回想了一下之前的经历,立刻自信地拒绝:
“他情绪再不好,估计看我几眼也能好个大半。”
这可不是妄言,水神都能作证!那应激的猫神,被公爵抱了一会后竟好了大半!
“来,好先生,睁眼看看我吧。”
带着担忧,带着自信,莱欧斯利小心地将猫举起,温和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在这里,你还难过什么呢?”
黄金的竖瞳果然动了起来,恍惚地落在了公爵的脸上。
“”
梅因库恩看见一副地地道道的枫丹面容。
“嗷——”
“为、为什么反而哭出声了?我的脸就这么让你难过吗???”
莱欧斯利,大受打击——
作者有话说:朋友:盗窃所得要交税?咋想的笑死我了哈哈哈!
我:是真事,没编,老美的律法。
幸好这里是枫丹!说完这句话后她笑得更开心了
梅因库恩隐隐约约地感觉那维莱特不太人,但不敢确定,杯弓蛇影呢。
周五不更新了嗷,我想看看绝区零2.0啥情况。
第72章 猫是重男,人神相争误伤……
哥哥, 我的哥哥。
我刚来这世界时,没有人要我,环顾四周, 尽是恐惧厌恶,几乎要被当成垃圾撇弃了。
哥哥,我的哥哥, 无血无亲的兄长, 童子相貌的母亲。
是的!母亲!没有母就没有子, 没有你就没有我!你是我的光,我的命,若你不以年幼之身将我赎买,抚养,拿瘦小的手剥去怪物的胎膜, 我早就带着一身憎恨,凄凄惨惨地死了!
此情此恩如同再生, 每每回想昼夜難眠,纵使劈开腹腔,旋出心肝脾肾供奉亦難报偿分毫!哥哥!没有你就没有我!没有你就没有梅因庫恩!
我的骨肉!意志!尊严!全部仅存的价值都應由你支配, 摔碎踩踏随你心意!
唯独一件事!唯独这一件事物当只属于我!你不可沾手!碰也不许碰!
那就是死亡,萊欧斯利。
所有人,所有人!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死!枫丹廷死绝了都行,天塌了也好, 提瓦特爆炸了也随意,但唯有你不能死!
你得活着。
你必须活着。
我一定要让你活着。
“?突然不哭了。”
看着怀里全神贯注地盯住自己, 眼神坚定如铁的貓,萊欧斯利迷茫地直摸脸。
“我还什么也没来得及做啊。”
難道是有延迟?
貓看他迷茫又惊诧,立刻若无其事地扭起了腰, 在他怀里翻出毛绒肚皮邀请。
“咪~”
“”
按理来说,这是我未成年的弟弟,我当以礼相待。
“咪呜。”
“萊欧斯利先生,你”
“盛情難却。”
在水龍王一言难尽的目光下,萊欧斯利迅速地脱下手套,开撸。
“我只是選了一个正常人类都会選的選择。”
那維莱特:“可是这不是mao——算了。”
民不举官不究,梅因庫恩挺享受我真的越来越搞不懂你们人类兄弟了。
“还难过嗎,嗯?”
非常情况行非常之事,忽略掉无关人士,莱欧斯利坐到沙发上,开始仔细检查貓的身体。
没有外傷,精神状态良好,哭泣的原因不是因为身体。
他得出了和水龍王一模一样的结论。
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不会是小菲米尼出问题了吧?
因着梅因庫恩明显没有认回身份的想法,莱欧斯利只能委婉地和貓说话: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可以找我,我定将鼎力相助。”
“咪~”
缅因眼睛亮闪闪地拱他,毛沾了公爵一袖子,看起来像只正常的宠物一样听不懂人话。
因着这份正常,莱欧斯利有点哀傷。
“唉。”
他伸出手掌,顺着猫的脊背下滑,只滑到他只剩小半截的短尾巴上,握住,喃喃:
“你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的呢。”
“!咕噜~”
梅因庫恩感受到悲伤的情绪,他条件反射地抽出尾巴,不安地压下耳朵,喉间发出低沉的震动。
“你这家伙,不找我抱怨,反而试图安慰我嗎?”
莱欧微笑着回應,“放心,我没有在悲伤,所以请安静下来,歇会吧。”
猫闻了闻他身边的苦味空气,又疑惑地看了看他。
“咕噜。”
表示安抚的鸣叫声又坚定地响起。
直响到芙宁娜推门而入。
“早上好那維莱特——咦?公爵,你怎么也在?总之,咳咳,我来看看猫神的恢复情况。”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上去,优雅又不失迅速地将猫从莱欧斯利腿上捞起:
“意识清醒吗?认识我吗?很好很好,我宣布!在神力的护佑下,你的應激反应已完全消失了!”
“神力?抱歉,我只看见了兽醫之力。”
说到这里莱欧斯利突然卡壳。
等等,梅因库恩以前生病没去过醫院,那以后呢?該看兽医还是人医?吃兽药还是人药?
“你不懂~兽医不过是助力,真正让猫神痊愈的是神明的祝福!”
芙宁娜振振有词地辩解,同时脚下一荡,身形一扭:
“那猫神就由我这个同事带走了,你们慢慢谈人间的公务吧。”
“?等等!”
莱欧斯利站起,失礼地用手按住神明的肩膀:
“带走猫神?我不同意。”
“哈?”
芙宁娜身小力轻,脚步立刻被按停,只能回头恼怒地与子民对視:
“你不同意?你谁呀你不同意?他老师那維莱特还没说话呢,你拦我做什么?”
莱欧斯利有理难言:“呵呵。”
“嘶!好恐怖的表情行了,我知道你被猫神宠愛,现在想贴身服伺回报一二也正常。”
芙宁娜立刻审时度势地摆出宽容的模样开始劝说。
“但这可是我们沫芒宫的猫!按与猫神的熟识程度,也应該是我这个水神排在你的前面!”
我理解你的意思但这是我的弟弟,我先来的。
“那維莱特。”
见没法让水神放手,公爵只能回头,向水龙王投出无奈的视线:
“你覺得呢,老师,猫神该由谁带走?”
兄弟俩久别重逢,想在一起多待些时刻合乎情理,那维莱特险些直接点头。
“哦我的最高审判官,可别让我抓到不公的把柄!”
芙宁娜一急,直接叉腰瞪眼,摆出要胡搅蛮缠的姿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公爵的态度可与常人不同,也对,四百年来的第一个朋友,关系好到如同做了夫妻一般也正常!”
莱欧斯利不惧神明,立刻反击:
“哦天!不管是丈夫还是妻子,若是性情都像那维莱特先生这样,那枫丹步入老龄化少子化的速度得快一百倍!”
“??????”
莱欧斯利不以为意,但没被开过这种玩笑的那维莱特直接瞠目结舌,一时间不知道该反驳莱欧斯利不是朋友是工作伙伴好,还是科普枫丹同性之间不可做夫妻好,或者问问公爵他的话什么意思好,整条龍麻在了原地,大脑开启新世纪。
“那维莱特!快说呀!”
芙宁娜和莱欧斯利谁也不让谁,同时以犀利的目光逼視他。
“猫神跟谁比较好!”
“!!!”
别问我!
那维莱特不敢再站队,直覺怕被误伤,只能看似平静实则慌乱地转动大脑。
冷静,冷静,回想一下以前有没有见过类似的情况,人类怎么处理的!
“应该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
“什么?”
那维莱特镇定道:“法律规定,已满八周岁的孩童,应当尊重其真实意愿了,我判断猫神的智力已经超过八岁孩童,所以请让他自己選择吧。”
“!”这稳赢啊。
莱欧斯利想不出自己会被梅因拒绝的理由,他绅士地微微点头,向那维莱特致意:
“不愧是枫丹正义的化身,公平。”
“可恶!”这稳输啊。
芙宁娜咬牙切齿,她想不到自己被猫神选择的理由,毕竟自己可是到现在还在试图封对方的口呢。
对方还是个莫名其妙被猫神非常喜愛的大白脸——啊啊啊,明明好不容易甩开了克洛琳德,怎么想找个机会和猫神好好谈谈就这么难?
“那么,如无异议,雙方请退至沙发两侧。”
那维莱特沉着冷静地接过猫:
“接下来,作为见证人的我,将会把猫神放于芙宁娜女士和莱欧斯利先生中间,静待三十秒后,若猫神阁下的最终位置偏向右侧,则莱欧斯利享有猫神阁下的一天陪护权,反之,则为芙宁娜女士的胜利。”
语毕,立刻放猫,开始倒数。
“三十、二十九”
“猫神猫神!来我这里!”
几乎是瞬间,芙宁娜就掏出手帕,伪装成逗猫棒疯狂挥舞挑逗:
“有好玩的哦!也有好吃的!你还没吃早饭吧?高级罐头管够哦!”
“哈哈。”
莱欧斯利只是悠然自得地站在原地。
他知道的,无论何时,无论何事,梅因库恩必会选择他的哥哥,这是无数事实与经验堆积而成的真理。
“过来吧,m、猫神。”
他微微张开手掌,做好了接住的准备。
“”
但银灰色,虎斑纹的缅因一动也不动,只是四爪站住,小狮子一样扭头看他。
“猫神,你不过来?”
莱欧斯利突觉不对。
“五三,二”
[虽然很想和哥哥在一起多待会,但是,现在有必须要做的事]
“咪呜。”
那猫忽然哀怨地叫了一声,极不舍的模样,极爽利的步伐,他头也不回,势不可挡地向左边一扑。
那维莱特:“一,计时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好耶!!”
芙宁娜搂起猫转头就跑,生怕二人反悔:
“猫神是我的啦哈哈哈哈哈!”
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水龙和公爵面面相觑。
好半晌,水龙开口:
“别难过。”
“我以为他会选我。”
公爵面容平静,雙目却呆直。
“”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愿赌服输。”
龙安慰人。
“我以为他会选我不对。”
莱欧斯利开始轻敲自己的头。
“审判官,能和我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吗?我好像出了幻觉。”
龙好,有求必应:“梅因库恩选择和芙宁娜共度一天。”
“不,不必说了。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公爵的心里开始尖叫,几乎保持不住面上的冷静。
他怎么可能不选我,他怎么可能不选我?
那维莱特虽然对结果感到意外,但完全搞不懂莱欧斯利为什么这么这么惊讶。
“梅因库恩,和芙宁娜的关系不错,选择她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不懂,那维莱特,越回想近日与梅因的接触,我就越能确定我在他心里的重要性,比起幼时,有增无减,就算是在我与世界中做比较,凭他的性格,也当是选我而不是世界”
“抱歉,但我实在感觉这有点恐怖。”
“芙宁娜本应当是毫无疑义的惨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什么情况下他会拒绝我呢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一定是突如其来的爱情,虽然我不能理解,但按照传说,唯有爱情能让亲人反目成仇,家庭支离破碎。”
在那维莱特疑惑的目光中,公爵提笔,扭曲着挣扎着,在这至难的大题上写了一个“解”。
“算算时间,梅因库恩也到了少年慕艾的年纪,而我们的神明又神采飞扬,举世无双,魅力难挡。”
“?等等,你不会想说”
“是的没错。”
莱欧斯利神情恍惚,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梅因库恩必然对芙宁娜女士有情。”
“他爱慕她。”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一切——”
“”
那维莱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做,但巨大的震撼感和荒谬感让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手。
啪!
一杯冷水浇在公爵脸上。
“冷静些,莱欧斯利先生,你都开始说胡话了!”——
作者有话说:当年高考时超常发挥,总成绩比模拟考时多出了四十分。
对我来说这分数确实改变命运了,所以我把运气放这,有需要的宝贝可以接一下。
第73章 伪神假猫,迫不得已的谎……
“你说的对, 那維莱特。”
冷静下来后,莱欧斯利开始往外挑头发里的冰碴。
“梅因庫恩不可能恋慕芙寧娜。”
太好了,你知道就好。
那維莱特大松一口气, 愧疚地向公爵道歉:
“是我太失礼了,请讓我帮忙清理你身上的水跡”
“畢竟就算是按照梅因庫恩小时候的性子,假如他真有了爱人, 在爱人和我之间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我的。”
那维莱特:“!?”
莱欧斯利越想越覺得奇怪, 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所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咦,那维莱特,你怎么这么个表情?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恍惚又震驚?”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发现。”
“人類的兄弟情,原来是这样一种沉重的关系啊。”
学到了。
*
梅因庫恩温顺地被芙寧娜抱走, 貓皮掩盖一切心思。
[芙卡洛斯警告过我,芙寧娜的存在是她救世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如果不想要枫丹毁灭就不要碰她,更不要说破她人類的身份可是如今这种情况,我哪里忍得住?]
“貓神~”
根据承诺, 芙寧娜快快乐乐地跑到沫芒宫顶层,在自己的住处中翻出大量罐罐来:
“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禽肉?鱼?牛羊?”
“咪呜。”
[事关哥哥的性命,所以无论如何,就算是用上恐吓的手段也好, 暴力的方法也罢,必须从她的口里弄出些情报来]
“哇, 哇,尾巴摇个不停呢,这么纠结?那这样好了, 各来一个!来,我给你打开,唔——”
在貓锋利的审視中,她开始努力掰拉环。
[]
几十秒过去,罐罐纹丝未动。
“哈哈哈,大包装的高级罐头,装封就是比普通的牢固啊。”她尬笑几声,额头因用力而渗出薄汗,“主要是因为我现在戴着手套,使不上力,摘下来就好了嘿咻!”
咔,罐头颤抖着开了一条小缝。
“貓神你看!这点小困难怎么能难得住正义之神呢!”
她高兴起来,手指也不经意地放到铁皮边缘:“盘子呢盘子呢,我要把罐头一整个倒扣在盘子里,你可以咬着吃,像是啃一块纯肉做的小蛋糕一样哇——”
锋利的刃角扎破少女的皮肤,一大滴血从人类的指腹中流出,啪地砸在了地上。
梅因庫恩:“!”
“噫!没忍住手套被我脱哪里了?”
迅速地压下驚叫声,芙宁娜扭曲着脸用手帕压住傷口,“必须得尽快遮挡好才行!”
[手套?不,你现在需要的明明是创可贴或纱布。]
“芙宁娜大人!”
还没等梅因库恩想明白,一声急促的询问声在门口响起:
“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属下方才好像听见您尖叫了一声!”
是称职的護卫,他们守在神明的门前,焦急地等待神明的回复。
“我什么事情也没有,你们退下吧。”
门内传来少女轻松而又自信的事情,仿佛剛才的惊叫声只是他们的幻听。
“是吗。”
護卫长点了点头,似乎接受了神明的指令。
“那属下就带着人先行告退了——”——才怪!
嘭!他一把推开门,手持铳枪,眼神犀利地在芙宁娜的书房里疯狂扫視,连地毯上那只炸了毛的猫也不放过。
看起来还真没有刺客。
只有一个气急败坏的神明。
“喂!我都说没事了!需要我给你带薪休假看看耳朵吗!”
“很抱歉芙宁娜大人!”
護卫长立刻道歉敬礼,言语诚恳:“属下只是担心您被刺客挟持,被迫言不由衷”
“你太小看我了!我可是神明!”
“真的十分抱歉!”
下属们反复行礼,十分慌乱:“可是上次有人顺着外墙爬入您卧室时,您什么反击也没做”
“啊,那件事啊。”
除了半妖,没有任何人类发现芙宁娜的脸白了一度,他们只能听见少女高昂的,温柔的,仁爱的声音:
“畢竟那是我的信徒嘛,我愿意原谅他被狂热支配的身体,也愿意在满月的照耀下向他施加怜悯,赐他几句神谕,指引他当行的道路。”
何等宽容的品性!护卫们都暗暗惊歎,换位思考,他们覺得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半夜跳到自己的床上疯狂表白的追求者的,真不愧是神明啊。
“没事了吗?没事了就下去吧,我要和猫神单独商讨些事情。”
芙宁娜别别扭扭的背着手,开始赶人。
“好的不行。”
看着去而又返的護卫们,芙宁娜心里一慌,恐惧的气味开始上涨:“又怎么了?难道你还想在这里留着吃个饭?睡一觉吗?”
为、为什么还不走啊!难道我哪里露出了破绽?不应该啊!地板上的血跡已经被我踩在脚下了!
“抱、抱歉,我还是比较在意您剛才为什么尖叫,真的没有刺客吗?”
过于尽职的护卫长迟迟不愿意离去,固执地站在门口守着:
“莫非,仁慈如您者,为了袒护自己的子民,已经将他藏起来了吗这可不行啊,大人!无论是狂信徒还是普通刺客,私闯他人房间就是不对!您不能原谅他们,应该把他们送上审判庭受法律制裁才对!”
芙宁娜:“啊?等等,你说的那个圣母是谁,我吗?”
把自己演得太好了有时候也是一种烦恼。
你以为我不反击是因为我不想吗!
“总之,芙宁娜大人,请讓开,好讓我再彻查一遍你的柜子和”
不行,我不能讓开啊。
强盛的恐慌不知道第几次席卷少女的心,让她听不清护卫的声音。
让开了,脚下的血不就暴露了吗?手指上的傷口就见光了吗?
这世上,哪有神明会流血?哪有神明会被罐头皮割傷?我的谎言岂不是立刻会被拆穿,被看破吗?
“芙宁娜大人,如果你不让我们搞清楚你为什么尖叫的话。”
护卫长神情坚定,再次重复:
“我们是不会抱着疑惑就这样离开的,这有违我们入职前所宣的誓言!”
“要不遗余力,不惜一切地保护住我们枫丹的象征,正义的神明”
感动吗?不敢动。对着子民虔诚又殷切的目光,芙宁娜只感到天旋地轉。
天啊,打发走了一个克洛琳德,怎么还有千千万万个克洛琳德守在我面前!
我是得追求戏剧化,但枫丹要是因为一个称职的守卫而毁灭的话,没有一个观众会笑得出来的!
“”
没办法了。
“够了!尽做无用的事情!”
一声怒呵,少女的怒容打破了原本和谐的氛围。
“芙宁娜大人?”
护卫们的视线由纯净的敬仰,轉变成有点迷茫的疑惑:“您怎么了?为什么生气?”
芙宁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有经验。
首先,要打击他们的尊严,让他们因羞耻而退缩。
‘连元素力都掌控不了的蝼蚁,还想护卫神明的安全?可笑啊,废物们,不自量力也该有个限度。’这句话够不够?
然后,要藐视他们的信仰,让他们因悲傷而退缩。
‘忘了那些誓言吧,它们对我有何益处呢?软弱无力的人子,于神而言不过是永世的累赘,你们的誓言更是堪比垃圾。’
差不多了,他们必因此伤心,离我而去,离我的秘密而去。
“我说,你们不觉得你们的存在有点多余吗?毕竟——”
她背着手,扬声微笑,舌底藏着无害的毒液,将要向子民们喷洒。
“。”
芙宁娜突然看见,一直沉默静立的大猫忽然回头,以一种极复杂,极无奈,近乎为人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我这位同事看起来有点伤心呢。
是饿的吧。
放心吧,把子民们赶走后会好好喂你的。
只希望你到时候别讨厌我就好。
“毕竟,连元素力都掌控不了的”
嘭!!!
几乎是同时,一道银灰色的亮影拔地而起,凌空旋转三百六十度画出一个完美的圆——
嗒。
又若无其事地四爪落回地面。
“咪。”
片刻沉默。
“啊!剛才发生了什么????”
震撼的尖叫声开始在护卫群体中此起彼伏地响起:
“猫在飞?后空翻?”
“啊!难怪要叫它猫神!原来是有这个特殊技能啊!”
他们彼此惊歎着赞美一番,迅速地将注意力拉回到了神明身上。
“芙宁娜大人,你刚刚要说什么?”
“我刚刚想说”
芙宁娜心中大惊,艰难地把尖叫堵回嘴里。
那维莱特!你当时说自己的猫会后空翻,邀请我去看时我还以为你是终于会开玩笑了!结果居然是实话实说吗!害我白高兴一场!
等等。
重压之下,芙宁娜的头脑飞快地转动了起来——
此情此景未尝不可利用!
“毕竟,连元素力都掌控不了的猫神居然能跳这么完美的后空翻!而身为枫丹的精英,你们却一个都不能!”
她开口,将本该喷洒的毒液咽回扭转:
“咳咳,你们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尖叫了吧!还不快出去!”
“都给我翻好一百个后空翻后再回来!”
*
[我只是想缓解一下气氛,刚才芙宁娜身上太压抑了。]
[而无论多难过的人,看见我翻跟头的瞬间都会吓到忘记一切。]
梅因库恩懵懵地立着耳朵,用他敏锐的听力探查着沫芒宫周边的一切。
‘妈妈,好多人在翻跟头,是我们的神明在排练新的节目吗?’
‘应该不是,翻得太次了。’
‘队长!我翻不动!’
‘加油,不能给人类蒙羞!’
‘真不行了队长,我高血压要翻出来了!’
[所以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也没想到。]
“呀,我真是太聪明啦。”
芙宁娜终于敢把藏在身后的拳头露出来,一摊开,满掌血。
没办法,护卫闯入的太突然,她只来得及把手指紧紧地攥住,防止鲜血滴流到地面。
梅因库恩看她蹲下,用纸巾将地上的血迹擦掉,又熟练地扔进壁炉里毁尸灭迹。
“幸好这次没滴到毛毯上,要不然我得小心地擦好半天。”
她包扎好伤口,又立刻穿戴好手套:
“直到伤口好全为止,最好连睡觉也不要脱下。”
“。”
真累啊,芙宁娜。
作为一个脆弱的人类,根本不可能五百年来一次也不流血,一次也不受伤。
所以,每一次你都是这样提心吊胆地隐藏起伤口的吗。
真累,真累,像只要栽进海里的无足燕。
这让我怎能凶残待你呢。
“好啦。”
芙宁娜伸出自己的双手,指节曲伸着,小猫一般向着梅因展示着自己异色的手套:
“是不是什么异常也看不出来?嘿嘿,穿多点总是有好处的。”
[这倒是确实。]
梅因库恩十分赞同。
[只可惜手套挡不住我的尖指甲。]
“饿坏了吧,唉,要是有开罐器就好了,只是沫芒宫的厨房从来都不用我吃罐头食品,所以我也自然没有备这个便利的机器。”
在猫面前,芙宁娜终于放弃了一些有关神明的倔强,只是叹着气,视线在书房里搜寻。
“我得找个东西撬开它”
[不用。]
大猫跳到书桌上,同样仰头在书房里搜寻。
与芙宁娜不同的是,他很快就找到了所需之物。
一台打字机。
梅因库恩多次且经常地看那维莱特用它办公。
嗒.嗒.嗒嗒.
梅因库恩庆幸,哪怕是在壁炉之家最难熬的日子里,也有兄弟和姐妹不断地试图教导着自己识文断字,让自己不至于真成为一只文盲野兽。
嗒嗒嗒。
“咪呜~”
猫叫了一声,他伸出薄舌,舔舐着爪垫,试图将按键奇怪的触感从身体上驱赶。
“哎呀,不要玩打字机啦,这东西好容易坏的”
神明应声而来,她伸手摸着猫美丽的绒毛,低头看向正向外吐纸的机器。
“嗯?让我看看你写了什么吧~”
少女轻快地将纸拾起。
其上白纸黑墨,字字清晰。
你好,芙宁娜
人
我是猫
第74章 魂飞魄散,唯你知晓的秘……
半妖一直都无比确信, 他就是靠人类的负面情绪存活的。
毕竟,人们越恨,爪子就越尖, 人们越怕,力气也越大,輕蔑, 嫉妒, 贪婪, 痛苦许多种,许多种毒水复杂地炼成激素,扎入幼儿的腹腔,癫狂地将其催逼成贫弱的猛獸。
就像是现在这样。
“噗!”
梅因库恩看见人类的手指迅速又锋利般扎破纸张,吱啦吱啦地画着圈扯破纤维, 将人字扣出,芙寧娜张开嘴, 将铅墨与碎屑一同洇湿,咽进胃里。
“”
然后,再低头看残破的纸张。
你好, 芙寧娜
口
我是貓
“啊,现在看起来可爱多了,像个童话故事的开头,哈哈。”
被命运高举的伪神笑了两声后忽然沉默, 她緩緩垂头,异瞳与书桌上的假貓对视
你真的这样覺得嗎。
“!!”
梅因库恩感覺自己又在變强了。
巨浪一般的能量在体力冲撞兴旺, 打得骨骼筋脉一起发痛,在貓将要疼到叫出来的一秒前,波涛忽然止息, 化为绝望的死海。
“咪?”
[芙寧娜?]
美丽的少女啊,她安靜地微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如被白贝保護了千万年的珍珠一般无瑕,也如被刻石人跪着請出的神像一般圣洁。
“咪!”
[喂!芙寧娜!]
但貓听得见,猫看得出。
人类胸口起伏接近于无,呼吸缓慢几乎停止,肌肉僵硬如真的雕塑,目光空洞凝视远方,恐惧的气味在悄悄绵延。
“咪!咪!”
[芙宁娜!芙宁娜!]
猫跳下桌,焦急地大叫,在少女的腳边绕来绕去,时不时伸爪小心地拍一下她的小腿,但没有得到对方的一丝反馈。
在极度的驚吓之中,她的灵魂逃窜到□□之中躲避,只冻结了微笑作为对世界本能的回應。
[芙宁娜——啧!居然能吓到这种程度,白特意强调我是猫了!]
梅因库恩迅速明白了现状,他对这种反應并不陌生。
[人类的應激反應叫什么来着,木桨?木江?反正就是吓坏了,天!幸好我没采取强硬手段审问,要不她得生生吓死!]
应激,应激,我见过很多次人类应激,嘶,好久没复习了,該怎么安抚来着?
哦对,首先要确保安全,将家人和库嘉维娜隔开,换成现在的情况就是
猫环顾四周,最终选择直接跳起来,把打印出来的纸张从芙宁娜手里叼出咬碎。
[当我没和你打招呼——你不是人,你不是人行了吧。天啊,这該死的灭世预言,它不让人当人!]
“”
芙宁娜没反应,像具微笑的女尸
好吧,我记得要降低环境刺激,比如说强光和噪音。
[]
在用猫爪将昂贵的布料划出十几条口子后,梅因库恩终于拉好了窗帘,又后腿站立着,将门好好地锁了。
[幸好大部分護卫都翻跟头去了。]
猫快速地跑回去,伸头去闻芙宁娜的气味,要看她好点了没。
没有。
僵硬地立着,一身驚恐。
在沫芒宫里,在属于神明的顶楼中,无论那猫做了什么,修改了什么,芙宁娜都很难感到安心。
[这可怎么办才好。]
梅因库恩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这一点。
[一般来讲,我们以前还会为受惊的家人提供信赖之人的沉默陪伴,有时候是我,有时候是克雷薇可这是芙宁娜。]
她有信赖之人嗎?
阴暗的书房里,猫摇着短尾巴,看着少女的脸拼命回想。
那维莱特算嗎?不算吧,他俩对话时我的妖力总是时不时地增加一点。
其他相熟的人呢?父母?家人?朋友?
好像都没有,找不到可以安慰她的人。
“。”
梅因库恩认为自己已经是个挺孤僻的人了。
现在看来还真是天外有天。
猫只好窝在少女的腳边,靜静地陪伴了十几分钟,少女静立着,竟一直没好。
“芙宁娜大人,你说得对,我们真的翻不过猫神。”
期间那个耿直到发愣的护卫长返回岗位,在门口垂头丧气地汇报:
“但请您不要对我们失去信心,我们一定会努力练习的”
他又喋喋不休了些什么,梅因库恩全没记住,只知道他没听到神明的回应,就以为芙宁娜正在失望,难过又悲伤地继续守在门口了。
阴暗的房间里,光斑透过窗帘的裂口闪耀,清晨过去,烈日当空,猫抖动耳朵,能听见碳火欢快燃烧的声音,那是枫丹的人们在为神明准备午饭。
不行啊。
再过一会就该来人了。
银灰色缅因卧在少女的脚边,心中是真的有点后悔了。
[我明明知道她害怕自己人类的身份被发现,却还是揭露了。]
[明明我也害怕自己的人类身份被发现,我知道那种恐慌让人多么难受我真坏。]
猫愧疚地守着,直守到灶火熄灭,人类欢声笑语。
‘最后一份甜点已经快烤完啦。’
‘水神大人一定会喜欢我做的小蛋糕的,嘿嘿~一会我要亲自去請她!我们可爱又华丽的芙宁娜大人~’
他们期待着神明的垂怜,却不知道神明比他们更需要垂怜。
[唉。]
[坏又怎样呢,我的目的本为拯救。]
午时将至,猫停止等待,缓步向少女走去。
[想保护什么,就必须要伤害他人,或者舍弃与之相等的东西,这不是世间的真理吗,我们不都是这样长大的吗。]
它每向前一步,身形就庞大一分。
[我所能做的。]
[只有让牺牲品的痛苦少一些。]
当獸走到神明面前时,它已需要费力低头,才能舔舐到少女头顶的翘发。
“咪呜。”
于是猫輕轻的,在已经變得狭小的书房里小心翼翼地侧躺。
“”
芙宁娜的眼神呆滞,好像个天生的盲者般看不见眼前的巨獸。
[希望有用。]
梅因库恩不抱希望地幻想。
猫伸出巨大的,粉乎乎的肉垫,缓缓地扒拉神明的肩膀。
呼,枝头落叶般,芙宁娜轻飘飘地向前栽倒,直扎进大猫柔软又浓稠的长毛里。
[希望有用。]
梅因库恩再次不抱希望地祈祷,同时蜷起了身子,用宽敞的腹部代替毯子,将这又小又可怜的神像拥抱入怀。
“咕噜。”
巨兽低沉地鸣叫,去安抚怀里这受惊的鳥雀。
抱歉啊,实在找不到你信任的人,这世界又残酷到不能让人好好休息,一刻也不能。
所以就奉上这一身颇得你喜爱的皮毛,假作你当有的信赖之人吧。
“咕噜——”
再强调一次,我是猫,我不是人,是不会伤害你的。
“咕噜。”
所以,有着人类身份的你,应该更自信才对。
“芙宁娜大人,芙宁娜大人,要到午餐时间了!”
勤劳的侍者突然前来呼唤,她语气亲近,满是喜爱
“!”
巨猫的咕噜声一断,它焦急地伸出薄舌,舔猫仔一样呼芙宁娜的后脑勺。
快醒!快醒!我可不知道该和你的子民解释!
“请快一些出来吧,有惊喜蛋糕哦!”
“”
芙宁娜整个人埋进毛里,一声不吭。
“芙宁娜大人?”
这下子连护卫长也开始疑惑:
“对蛋糕居然这么不积极?”
“这不符合人设啊,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哗啦。
“我找找钥匙。”
等等芙宁娜,为什么钥匙要放在别人手里啊!你这门锁根本没有一点防护作用!啊啊啊啊要开门了!
梅因库恩慌地六神无主,他摇着自己比狮子还大的头颅,试图去把芙宁娜叼起来,放在椅子上摆个姿势装成工作的样子——神明工作吗——?
巨猫已经把少女的手臂衔进嘴里。
咔,钥匙也插进了门锁里。
“出去。”
熟悉的女声终于在绒毛的簇拥下响起,“我现在有要事。”
“芙宁娜大人?”
“出去。”
“好、好的。”
“你也是。”
她压低声音向半妖:
“把胳膊给我吐出来。”
[!]
好、好的!
在猛然中止的开锁声中,巨猫感觉到自己宽广的腹部间有什么又小又脆弱的东西在挣扎着伸出手臂,幼儿驯服四肢般努力。
“猫神。”
过了好半天,芙宁娜才重新控制住僵硬的手指,她揪住猫肚子上雪白的绒毛,坚强地站起身体,与巨猫对视。
“你实在吓到我了。”
咪
还没等梅因库恩做出什么回应,她忽然歪歪头,声音轻飘飘地抱怨。
“好冷。”
她向前扑倒。
“让我再抱一会。”
*
头脑晕乎乎的,胸口也在发闷。
芙宁娜趴在巨兽的身上,如羊躺卧青草地。
只是青草地才不会发出如此沉重有力的心跳,鼓动血脉让人不得安宁。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人类少女将头垂在大猫的肚皮上,随着心跳调整着虚弱的呼吸。
“你是妖吗,是仙吗,还是某种我不曾知的精怪呢。”
“”
巨兽沉默,只是一动不动地侧躺着,任由倦鳥在其中休憩。
“你出现的意义是什么呢。”
“你会将枫丹带到哪里呢。”
那鸟却不肯休息,扯着细哑的喉咙固执歌唱。
“地狱或是天堂,死亡或是新生,或是最好的,什么也没改变的人间。”
“”
梅因库恩听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只是觉得芙宁娜定是渴坏了,嗓子都变调了。
于是伸出他虎兽般的前肢,从爪鞘中探出一柄天生的弯刀。
“咪。”
巨猫用那柄弯刀钩起书桌上的茶壶,放到肚子上,芙宁娜的手边。
给。
“”
笨蛋。
神明忽然妥协,看向未来的共犯。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看情况回答。”
第75章 与神共享,悲伤痛苦和焦……
“变回去吧”
“你这样的大, 讓我怎么与你交流呢”
芙寧娜覺得,就算是在提瓦特世界观里,眼前的场景也堪称梦幻了。
还原身形, 体格缩小的貓跳上桌子,圆亮的金瞳迟疑着打量自己,最终翘着耳朵, 缓缓举起它浅粉色的肉垫。
嗒。
拍在了键帽上。
真可爱。
芙寧娜看得出, 此时此刻这小獸的表情是非常严肃的, 但毛茸茸的小脸和圆润的头型,讓貓永远无法拥有他老师一般的庄严和威信。
只有无害的可爱。
嗒嗒
[枫丹人溶解 毁滅解决方法情报]
啊,突然又不可爱了。
等等。
“我以为你会质问我为什么假扮骗人呢。”
芙寧娜靠在椅子上,有点惊讶,有点疲惫地眨眨眼:
“结果现在看来, 你知道的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多啊,毕竟我的大部分子民们, 都以为那预言只是个有趣的传说。”
“你却当真了,还为此撕破了我的假面,这不寻常。”
“……”
梅因库恩不敢说, 这是芙卡洛斯为了从自己手里保住谕示裁定枢機而妥协透露的情报。
“不做回应,反而舔起了爪子嗎,现在假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已经晚了哦。”
“咪!”
给我!
貓以为芙寧娜不愿意配合, 急地背起耳朵,威胁性地朝她叫。
但由于缅因天生细软的嗓音, 芙宁娜只能感覺到滑稽。
“给你看看我这些年来收集的信息,也不是不行。”
她伸手,在书桌下抽出一个隐藏的暗格。
“但你真的做好准備了嗎。”
准備?什么准備?
貓立刻闭了嘴, 全神贯注地看着芙宁娜手中的纸張。
看个情报而已,我需要什么准备?
*
虽然很难过,但也在意料之中,芙卡洛斯说的果然都是真的。
雷穆利亚时代,疑似追求□□的不朽,已失败。
猫用他尖尖的爪尖翻页,时不时又把打字機拍得啪啪响。
[几千年前就有人尝试救世了?]
“是啊,我还派情报人员探查过那些遗迹。”
芙宁娜将身体的重量依在椅背上,安安靜靜地陪伴,偶尔讲解。
“他们还没来得及拍上几張照片,就全被会动的石像打出了工伤。”
第一次涨水期,枫丹大量建筑被淹,国土面积大幅度缩减,大量人口失踪,生死不明。
嗒嗒嗒!
[五百年前,原来已经涨过一次水了?]
“是啊,那时我还懵懂如白纸。”
芙宁娜回忆起自己刚刚降生的日子:
“刚一上任,就不断地有难民涌入枫丹廷。”
“偶尔我走上街,想看看这属于我的国家时,總有衣衫褴褛的孩童冲上来抱住我的腿,问。”
“神明啊,神明啊,你何时去拯救我的家园?”
“”
想继续追问的爪忽然顿住。
嗒嗒
[你只是个人類。]
猫试图安慰。
[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撕拉!字还没打完呢,他就看见芙宁娜一把将纸抢过去,扯碎后丢入火中。
“停下!”
本来安静歇息的少女忽然暴起:“我警告你,不许再打这两个字!”
[抱、抱歉!]
猫被吓得险些跳起:
[我不会再打人類二字、]
撕拉——
“你还打!你就没停过!”
等芙宁娜气喘吁吁地重新坐会椅子上后,梅因库恩终于能继续胆战心惊地翻起情报。
[雷内,与雷穆利亚相反,选择抛弃□□保存精神情报上怎么没有写关于他的下落?]
“他失踪了,我的人找不到他。”
[将人类意识移植到机械里,这是阿兰·吉约丹的假想,好多图纸,看起来可行性很高。]
“自他以后,科学院再也没出现过这样耀眼的天才,复现也无从谈起。”
[研制潜水设施,试图建立水下城市]
“国库都要掏空了也没见成效。”
[哦,科学院最新提出的,讓整个枫丹上升,成为天空之城的项目,正在进行中啊。]
“听起来很浪漫,不是嗎?”芙宁娜有点喜欢它。
“咪。”
感觉不靠谱,我怕被摔死。
这么多救世计划,怎么不是躲起来就是改造人类?仔细一想全是逃避。
就没有什么爽快点的吗?
猫在心里抱怨着,伸爪想要翻开下一页。
欸?空的,这本已经看完了。
“咪。”芙宁娜。
猫坐在桌子上回头张望,拍打着书背向神明明示。
“咪。”下一本呢?快拿过来,我还要看。
“你在这里咪咪喵喵的,是在向我讨什么呢?嗯?”
少女很壞,装成无知的样子,拄着下巴看他,“就算是神明,也听不懂猫语啊。”
[当然是救世计划了]
猫以为她真不明白,呆呆傻傻地重新拖来打字机:
[你给我看了这么些失败的案例了,總该轮到成功的了吧。]
“”
少女没有动作,也没有打开其他的暗格的意思。
芙宁娜?快一些。
猫摇着他兔子一样的短尾巴催她。
如果是饿了的话,你可以先把情报都给我,自己去吃饭,我乖乖地看,保证不捣亂。
“哈哈。”
她忽然微笑起来,笑容并不温柔,顽劣得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壞孩子。
“没有了哦。”
“?”
银灰色的猫向她偏头,尾巴也迷茫地僵住。
“没.有.了.哦。”
生怕猫听不懂,她特意一字一字地重复:
“这些就是我五百年来无用的挣扎,重要的都给你看了,其他的更是垃圾。”
什么?
可是我只看了一本,虽然很厚,但它确确实实地只有一本,上面还有好多我看不懂,只能略过的公式——
“没有了哦,这些年来,无论怎样努力,我与枫丹的各类勇士,都没有找到任何拯救枫丹的办法,一点可能性也没有。”
芙宁娜用冰冷的手套摸摸猫的耳朵,带着点恶意的快感,更多的绝望与无奈,将缠累己身多年的痛苦倾吐,泄给呆滞的猫看。
“我救不了她,也许枫丹注定会因我的无能毁滅。”
“!”
几乎是下一刻,半妖忽然大大地战栗起来,身体抽搐着扭曲。
“怎么这么个表情?接受不了事实吗,白让你做好准备了。”
以一种近乎解离的麻木视线,她无情欣赏了一会弓腰炸毛的小獸。
“枫丹人生来就背负着无法被饶恕的罪孽,因着这份罪别打字了,我也不知道小婴儿能犯什么罪,总之,总有一天,所有罪人都会被不断上升的海平面吞噬,只剩下水神在神座上哭泣。”
芙宁娜知道自己此时的情绪不对,最好安静会保持沉默,可是她现在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嘴——这些话本无处可说,无人能听,但现在它们有了!
“护卫长吕卡先生,德波饭店的瓦纳格姆老板,咖啡厅的阿鲁埃店主,新来的克洛琳德,公爵莱欧斯利,钟表店的卡隆大家都会消失,一个不留”
“嗷!”
猫一脚蹬翻了打字机,缩到桌角,扭头伸出舌头,胡亂地舔自己身上干净又无需清洁的背毛。
“可是人类的毁灭与你——非人之物何干呢。”
说出来芙宁娜自己都感觉可耻,但在猫错乱的表现中她真的好像得了一种说不出口的舒畅。
像是要被执行枪决时往两边一望,惊喜地发现熟悉的狱友,自己竟不是唯一一个要死的!
“在猫中,缅因也算是善水的品种,又正好不溶于水,无论如何,你的性命定得保存。”
“嗷!”
明显没有得到安慰,猫发疯似的啃了几口书架,又立刻双腿直立又桌角摩擦颈毛与背部。
一撮撮绒毛被缝隙钩住,轻轻松松地脱落,挂在上面当了装饰
唔?
恍惚的心情忽然回神。
猫神最近,掉毛好严重啊。
芙宁娜突然想起最近自己和那维莱特身上换了不知道多少套的礼服。
明明是寒风凌冽的冬日。
让猫掉毛的原因都有哪些来着。
“”
强烈的焦虑,极度的不安。
什么啊,真是疯了,我这是在做什么啊。
“猫神,哈哈哈你才知道这事情几天啊,毛就掉成这样了。”
情不自禁地轻笑出声,芙宁娜弯下眉眼,微笑着向猫伸出僵硬的手臂。
“来吧,到前辈这里来,让我来教教你五百年也不会脱发的秘诀。”
她将颤抖的缅因抱进懷里,同时将双脚从地上抬起,极不优雅地在椅子上蜷起身体。
“啦,啦~”
猫太大只,圈在懷里实在是拥挤又沉重,但芙宁娜感受着怀里的热度,毫不在意地哼起轻快的安眠曲。
你完蛋啦。
知道了一切的你完蛋啦。
她一边唱一边揉猫的耳朵。
从此以后,你将再也不能安享一个完整的睡梦。
每一个寂静的夜里,都必有深海灌满你的躯干,你必因窒息感抽搐惊醒。
因着多次失败,你的味蕾会被焦灼烧坏,带着满嘴苦意一次又一次地下跪祈祷,匍匐于地,哀求那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救赎之路降临。
就像我一样。
“别怕,别怕。”
芙宁娜亲亲密密地用躯体护住瑟缩的半妖,就像巨兽之前怎样圈住她一样。
“以我的性命起誓,那一天绝不会来到。”
誓言坚定,怀抱也固执,她仿佛忘了自己只是个脆弱的人类。
“芙宁娜大人,快到下午了哦。”
侍者又来敲门,催她的神明前去用餐。
“我来啦。”
这次很顺利,芙宁娜的脸上挂着熟悉的微笑,轻快地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不,并不轻快。
“咦,大人,您怀里的是猫?”
“哇,真难得,你头一次见猫神吗?”
芙宁娜笑嘻嘻地将怀里萎靡的兽展示给她看:
“麻烦你,在我的餐桌上帮我准备些猫咪能吃的食物吧,他没有吃早饭,现在已经饿坏了。”
“好的。”
侍者贴心地笑:“我还会准备一把高椅,让您能和您的宠物一同进食。”
“谢谢你,安娜,但他不是我的宠物哦。”
“欸?那是什么呢。”
“是”
芙宁娜听说,有些凶手杀人埋尸后,还会再宰一条大狗,压在尸体的身上做障眼法。
芙宁娜觉得,这对狗很残忍,对已经死去的受害者倒是挺好的。
“为什么这么说?”那维莱特曾经疑惑不解地问她。
“因为,假如我是受害人的话。”
芙宁娜笑着回应:
“前往阴间的路上有狗狗陪着一起走!想想感觉都不会害怕了!”
“你又在胡言乱语了。”
“芙宁娜大人?您为什么沉默?难道它不是您的宠物吗?”
“不是的,猫神是我最喜欢的同事哦。”
容颜百年未改的少女回神,欢笑着把猫举给她看。
“大狗同事!”
“哈哈,大人又在开玩笑了。”——
作者有话说:
第76章 见弟心切,满嘴胡言骗龙……
萊歐斯利久违地梦到了些往事。
“大家。”
梦里的视角偏矮, 能顺畅地与少年少女们对视。
“你们看见小梅因了嗎,唉,我找了好半天也没找到我们的弟弟, 真不知道他又藏到了哪里和我玩躲猫猫。”
“我不知道,我不在意。”
这本是普通的问话,却遭遇了厌恶的挤兑:“纠正你一点, 他才不是我的家人呢, 他只是一个爱惹祸的捣蛋鬼。”
“他怎么就不是家人了?”
梦里的自己有些生气, 用尚未成熟的嗓音辩解:
“他在我们的注视下长大,从软趴趴的婴儿长到健康的小孩子,还有着同一对爸爸媽媽,这样还不算家人嗎?”
“不算。”
有人接话:
“我不想要有爪和牙的小怪物当家人,真恶心, 这种破烂只有你这个笨蛋会捡。”
“喂,塔奥, 你最好收回这句话。”
萊歐斯利感受着少时的自己捏紧了拳头:
“否则,否则我就、”
“怎么,你、你还要打架嗎?我、我只是把大家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已!”
“好了好了, 都消消气。”
笑容慈爱的大人及时赶到,制止将起的纷争。
“可是他——”
“口口,你也别怪塔奥。”
他弯腰拍着少年人的肩膀,亲昵地叫着公爵都已经很陌生了的旧名字:
“他昨晚起来上厕所, 结果一开卧室门,梅因庫恩两个亮堂堂的黄眼珠飘在半空, 直接把他吓尿了一地!哈哈,他现在正羞着呢,对你有些怨言也正常, 毕竟你和小梅因关系那么好。”
“呀!”
孤儿们吵吵嚷嚷地叫开来:
“爸爸!你不是说会给我保密的嗎!?”
“塔奥,你好丢人。”
“不能怪塔奥的,晚上的梅因庫恩確实瘆人,我也害怕就应该把他一直关起来!”
怎么这样小梅因,告诉你多少次晚上要好好睡覺,不要在走廊里玩了,唉,又忘記了!
暂时忽略掉一些不和谐的言語,翘发的少年立刻拉住养父的衣袖:
“请问您看见小梅因了吗?我把所有柜子和床底都找了,怎么也看不见他。”
“啊,小梅因啊”
养父为难地挠起脖子,喉间响起和蔼的叹息:“我该怎么能讓你安分些呢别激动到惹出事端来才好。”
为什么这么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梅因在家里待着还能出什么事?
“哦,我亲爱的,你可真体贴,但在我看来实在是没有必要,毕竟羊羔们都是无力可戏的。”
养母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开口打断丈夫的犹豫,直截了当地通知。
“那个淘小子被收养了。”
“收、收养?”
“对,收养,我亲手将他交到新父的手中。”
她特意放慢了語速,低头高兴地盯着小少年的脸。
“那是一个慷慨,富裕,强健的男士,足以讓你的弟弟在床上度过安然而幸福的一生。”
“你覺得怎么样,口口?”
公爵感受到自己的嘴唇无措地开合了几下。
收养是正常的,这个家里的孩子都会在某一天被突然地收养走,再不回来。
“但是,好突然啊”
那时的他还不够敏锐,反应也迟缓,没辦法察覺到养母眼中的期待与恶意。
“你觉得怎么样,口口?”
养母对这反应不太满意,蹲下身,扶着少年的肩膀皱眉:
“你的弟弟来得比你晚,年龄比你小,却比你更先被收养出去,新家还既富裕又尊贵,你不嫉妒,你不生气?他可要成小少爷了,救了他的你却还一无所有,你该生气的。”
为什么要生气?
萊歐斯利到现在也无法理解她的逻辑。
“不要忍耐了,媽妈都能理解的,忘掉他,也别去试图联系他,依靠我吧。”
养母的眼角真真切切地挤出了两滴泪水,身后也传来兄弟姐妹们羡慕的驚叹。
“真希望收养我的也是个有钱人,那样就可以想吃多少饼干就吃多少了凭什么是梅因庫恩啊。”
哦!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一听这话,少年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真好啊。”
“梅因库恩那么挑食,怎么管也不听。”
“现在我终于不用担心他被饿死了!”
“?你在说什么?”
“爸爸,妈妈,小梅因已经被带走了吗?我还来得及和他道别,祝福他一切顺利吗?”
在农场主惊愕的目光里,少年人有点难过,又十分喜悦地祈求他:
“或者请你们告诉我,他的新家在哪里?放心吧妈妈,我不会纠缠他的,我只是想隔着院子看看他,看看他瘦没瘦,是不是每顿都能吃上肉,有没有被欺负——”
“这样就足够了!”
萊歐斯利觉得自己的要求合情合理,也算不上贪婪。
只是他没想到近十年过去,他已成为万人之上的公爵后,这个小小的要求还是没被满足。
“啊”
“怎么啦,公爵先生,睡得不好?要不要休息一会再开始工作?”
人类模样的美露莘,向他投来关心的目光。
“放心吧,护士长,我只是在海上睡了几夜后,忽然有些不习惯自己的床了。”莱欧斯利难得地开口抱怨起来:
“以前怎么没发觉梅洛彼得堡这么潮,要是来个厚毛的小动物在这里生活,估计很容易长蘑菇吧。”
“你在说蕈猪?”
希格雯迷茫。
“蕈猫更贴切些咳,别在意,只是有感而发罢了,护士长,我要的人你带来了吗?”
“当然啦,公爵一发令,谁敢不来呢?”
美露莘犹豫地眨眨眼睛,劝:“虽然她治好营养不良后,已经不是病人了,精神也处于正常水平,但我还是希望你能温柔地审她。”
“嗯?哈哈哈,你误会了,阿梅麗没有犯事。”哭笑不得地摆摆手,莱欧斯利赶紧解释:
“我真的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她。”
希格雯回想起自阿梅麗入狱后,莱欧斯利一直都没有停止过的严密监视。
“好吧,你就当我信了吧。”
她挥挥手,招来在门外忐忑不安的母亲:
“阿梅麗夫人,来这里。”
“别害怕,公爵是个宽容的人,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会有事的,问话结束后記得来医务室找我做复检哦。”
怎么可能不害怕。
阿梅因在心里疯狂嘀咕。
入狱第一天就被这个年輕人拦住一通盘问,按照回复那維莱特的话术回复后立刻被当成精神病人控制住的经历,真不想再有了
“请坐,夫人。”
“好的。”
就是这样!彬彬有礼的态度,他就是这样很有礼貌地给我关进病房里的!
“希格雯很喜欢你。”
“毕竟作为精神病人我还算乖巧。”阿梅丽记仇,刺他,“能快些问话吗,我赶时间。”
“唔居然是这种性格吗,也对,那小子从小就喜欢被强势地照顾。”
年輕的公爵在她的面前自言自语了一会,终于在她不耐烦之前再次开了尊口。
“我要问有关你的长子,恩先生的事情。”
“我都告诉你了!”
阿梅丽从来没有如此后悔自己的胡言乱语过:“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说的確实是实话,你不能为此怀疑我是妄想症患者!”
顶多只是隐瞒了一些事实!但那是因为我说谎会被那个美露莘立刻看穿!
“别激动,别激动,夫人,我今日不问恩先生的行为特征。”
“那你问什么?外貌?性格?行事为人?”
“不,都不是,我想问”
沉吟了一会,年轻的公爵忽然极认真地拿起纸笔:
“我想问恩小先生的腰围,胸围,肩宽,身高,鞋码”
“???”阿梅因缓缓地睁大了眼,看着莱欧斯利发起了呆。
“夫人?”
“变态!”母亲大驚失色,莫名想起半妖漂亮的脸:“我不会告诉你的!”
“他涉及到一场刑事案件,逐影庭令我收集情报。”莱欧斯利说谎。
“哦!”
原来是刑事案件啊,那太正常了,我放心了。
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阿梅丽极配合地回答起来:
“我记得未成年有减刑吧?那早些抓来也好,我还能陪陪他。”
“?”
大惊的人变成了莱欧斯利:
“案情什么的都没说,为什么你已经确定了犯人就是恩小先生?”
“咦?欸?那个、那个——不是你们先怀疑的吗?我只是顺着往下说而已!”
“”
最好是这样。
压下疑虑,莱欧斯利继续记下情报,却是越记越心惊。
“腰围你确定是这个数?我不是问你菲米尼的腰围。”
“真的!菲米尼没有那么胖!”
阿梅丽恨不得赌咒发誓:“我没仔细量过,但大致确实是这个数,我亲手为他换过衣服!”
怎么这样
“无论哪项数值,都与普通的少年人相差甚远,连身高都低于平均值。”
“是发育有问题,还是营养没跟上?”
果然,光看他的猫形态是看不出什么的。
可是又找不到他人形态时的居住地点,连悄悄看上一眼都难。
“公爵?”
沫芒宫外长椅上,芙宁娜手里梳着半妖的毛,抬头疑惑不安地与莱欧斯利对视。
“你的眼神有点恐怖。”
“咪?”猫没精打采地抬头看他。
怎么了哥哥?
“”
莱欧斯利大手一张,把住猫的整个后颈。
噌!
“咪!?”
“哇!抢猫贼!抢猫贼!”
他夺了猫,毫无绅士风度地迈开长腿,将气急败坏的水神远远甩在身后。
抱歉,梅因库恩,我知道你可能不想见我,但我实在等不下去了。
我必须得亲手摸摸你的肩膀才能安心!
“那維莱特!”
他刚一进门就疾呼龍名。
“怎么了!”
龍被叫得大惊,猫也在他怀里蒙圈。
“我被下诅咒,得绝症了。”
莱欧斯利一把将猫扔到身后的沙发上,务求让对方看不见自己僵硬的脸。
“什么!?”
“咪!?”
“那维莱特,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这绝症挺罕见的,听过的人也少。”
他背着焦急的猫拼命地向龙眨眼,力求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暗示。
“是眼部疾病吗?这可难辦,放心,我会拼尽全力帮助你。”
“希格雯说,我被下了一种‘见不到弟弟就会死’的诅咒,所以我必须得见梅因库恩一面。”
“哦,这太不幸了。”
龙立刻隐秘地以余光扫猫,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我感觉,这实在有些困难,没有别的解咒办法吗。”
“没有。”
“若我以官方名义为你向他国寻求解咒办法”
“没有其他办法。”
莱欧斯利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指,挡住他的嘴:
“我必须得见梅因库恩一面。”
“只要一面就好。”
第77章 时机未到,本不该有的重……
“身体现在有哪里不舒服吗?希格雯有没有说诅咒什么时候会发作?”
“没有, 都没有。”
十分无奈,萊歐斯利只能任由龙把自己小心地按在沙发上,像看易碎品一样看他。
这么拙劣的谎言, 我都害怕梅因庫恩会怀疑,可你为什么反而会信得这么果断啊那維萊特。
“咪?”
猫扑过来,黄澄澄的眼睛中闪过几分掩飾不住的迷茫与驚愕。
嗅嗅, 嗅。
毛茸茸的胡子在萊歐斯利的手掌里扎来扎去, 梅因庫恩贴着义兄, 越闻越疑惑。
[荷尔蒙分泌正常,汗液中的成分比正常,闻起来有点奶味,吃的奶油炖鸡?胃口很好,气味挺浓烈的, 应该是吃了很多,除了压力有点大外无论怎么闻也没有要生病的迹象等等, 这个气味是——阿梅丽妈妈!?]
两亿个嗅觉受体全力工作时,几乎没有一丝线索能逃过半妖的鼻子。
[确实是阿梅丽,而且不是普通的擦肩而过。]
猫下了定论。
[气味很清楚, 无混杂,他们两个人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相处了很久。]
[]
那維萊特还在那边锲而不舍地追问:
“是谁诅咒的你,有没有办法让他直接解咒?毕竟解咒方法实在是……那个,我、我、我是说可能找不到你的弟弟, 毕竟警备队的队长们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看着满脸擔心还不忘找补的水龙王,莱歐斯利心中哭笑不得。
好像演得更真实了, 也不错。
“问题不大,犯人已经被我控制住了。”
他不忍再乱编,只好含糊地搪塞。
“但以防万一, 我还是想见梅因庫恩一面,你知道的,这叫保险措施……当然,就算是没有这件事,我也非常想见他。”
“……”
方才还在仔仔细细地用鼻尖闻他衣服的大猫忽然停住,摇摇短尾巴,卧下不动了。
“?”
这反应,信没信啊。
莱歐斯利狐疑地伸手摸猫。
“完全不用擔心我,那維莱特,说起来你的学生这两天是不是咦?”
平日里一身厚毛不显身形,但伸手一捏才发现——
“好像瘦了好多。”
“有吗?我看看。”
猫神身份暴露后,那維莱特就不太敢在私下里摸他了,现在猛然一抱他立刻驚觉不对:
“手感确实轻了许多。”
再顺顺脊背,捏捏爪子。
“毛也薄了?”
“。”
猫随便他摆弄。
“怎么回事?我记得枫丹是在入冬不是在入夏没错吧。”
莱欧斯利也直接利落地拎过大猫上下撸了两遍。
“那维莱特,他最近胃口不好?”
“抱歉,我不清楚,你也知道,最近猫神不太愿意和我待在一起,总是和芙寧娜整天整天地跑出去玩”
“玩?玩能玩成这个样子?”
莱欧斯利看猫萎靡不振的精神状态:
“那维莱特,你实话告訴我,芙寧娜是不是经常玩到忘记喂猫?”
“胡说八道!莱欧斯利!”
气喘吁吁的芙寧娜終于追上来,愤怒地大声控訴:
“猫神的每一顿饭都是和我一同吃的,有记录!你抢猫就算了,还在这里污蔑我!我要把你关进梅洛彼得堡!”
“谢谢。”
礼貌地敷衍一声后,莱欧斯利纳闷地与梅因库恩对視:
“那你为什么突然瘦了这么多,嗯,不开心?”
“”
猫当然不会回答人的疑问,点头和摇头都不会。
“唉,你在不开心什么呢。”
一无所获的兄长只能无奈地伸手挠挠猫的脖颈,安慰:
“你瞧瞧,你已经有了这么多朋友了,无论遇见什么悲伤和困难,大家都会陪着你一起度过的。”
“咪。”
猫恹恹地叫了一声,不太赞同的模样。
*
该怎么拯救你们,我的家人,老师,和朋友?
“猫神,来,嘗嘗这个虾仁吧,很甜的哦。”
芙宁娜在侍女的注視下强硬地将食物塞进猫嘴里,又在背地里悄悄地捏他耳朵训斥:
“不是告诉你不要焦虑了吗!只要相信我就好!”
可是芙宁娜,你自己都会因心慌而夜不能寐,非要抱着我才能安心午睡。
“小恩先生,你若是再闹,我可要后悔把真相告诉你了。”
芙卡洛斯温柔地拒绝回答少年人的所有提问,只是站在蓝色的巨剑下承诺:
“相信我吧,你恐惧的那天必不会到来。”
可是芙卡洛斯,你自己都是一个机器里的囚徒,甚至会对我无意间帶来的海露花驚喜不已,倍感怀念。
相信你们?我怎能相信将折的芦苇,我怎敢相信将死的鸟雀?你们先顾好你们自己吧。
“恩先生?”
连孩子们都能察觉到半妖糟糕的状态。
“是、是没钱了吗?”
林尼一如既往地多虑:
“要不,你让我出去表演魔术赚些钱放心!我不会逃跑也不会去警卫队举报你的!”
“不要理他,恩先生。”
琳妮特試着把热乎乎的糕点放进我手里:
“在菲米尼的帮助下我烤了些饼幹,你要不要尝尝?”
“你吃些吧,恩哥哥,总是不见你吃东西。”
菲米尼在旁边很担忧:
“琳妮特姐姐用过的电器总会莫名其妙地坏掉,但是没关系,因为我都能修好。”
“但是恩哥哥如果坏了那就糟糕了,因为我真的一点也不会修,你要保养好自己啊。”
垂耳的少年沉默地用指甲扎起了一块饼幹,背对着孩子们,嘎吱嘎吱地丢进嘴里嚼尽了。
“好吃吗?这是我第一次做,会不会太甜了?”
梅因库恩不知道什么是甜,但是吃了后心里确实高兴,就胡乱地点头。
“我尝尝!”林尼伸手摸了一片开啃。
“噫!妹妹——”他甜到面色发僵:“感觉糖分在殴打我的牙。”
“太夸张了吧哇。”
琳妮特本在不服气地反驳,却见林尼一张嘴,真的吐出颗帶血的乳牙。
“完了,哥哥的门牙被甜掉了。”她脸色发灰:
“对不起林尼,你以后啃不了玉米了!”
“啊?没管系妹妹,为了你,我阔以不次玉米。”
“欸?可是玉米那么好吃,我、我試试能不能把牙给林尼哥安回去!”
“。”
冷静,只是掉了颗乳牙而已,你们以后都会掉的。
拿走菲米尼手里的螺丝刀,用手背蹭了下琳妮特的头权作安抚,再把棉球指给满嘴漏风的林尼让他咬住止血,梅因库恩終于捡起了带血的乳牙,把它清洗擦干,放在手心观察。
和半妖幼时脱落的细小尖牙不同,它的牙冠是平的,直的,没有内扣的弧度,看起来友善又无害。
林尼迅速地适应了少了颗牙的自己,对自己又接受了杀手的帮助感觉有点羞耻。
“恩先生,别看啦。”
他嘟囔着:
“你把它给我,我扔掉吧,也没用了。”
“”
梅因知道他说的对。
于己身无用之物没有存留的必要。
可是半妖从来都搞不懂自己的行为,他只是顺从心意地掏出了愚人众遗留下来的首飾盒,将里面的戒指扔掉,乳牙装进去。
“留下。”
他把首饰盒送给林尼,如此命令道。
留下。
都给我……留下。
*
莱欧斯利今夜没回梅洛彼得堡。
他花了点时间预约了枫丹廷最好的兽医,一切结束后,天已全黑,干脆就在沫芒宫的客房里住一夜。
这里住了水神与审判官,倒也不差一个公爵。
“对了,审判官先生,睡前我有件事要向您坦诚。”
“什么?你没有被诅咒?”水龙大惊。
“那维莱特,这话你也能信?”芙宁娜大惊。
“?芙宁娜女士,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莱欧斯利直接推起椅子,连神一起送出客房。
“沫芒宫是我的地盘,我想去哪就去哪!哎哎哎——可恶!凭什么不让我听八卦!你们背着我搞卧谈会!睡衣派对!”
“晚安,神明大人,祝您有个美好的夜晚。”
一切抱怨全都忽视,莱欧斯利利落地把门上了锁,回头对上那维莱特微微睁大的眼睛。
“怎么,想训斥我不敬神明吗?可是明明是她先不请自来的……还几次三番地干扰我与梅因接触。”
说不清这两个原因哪个让他怨气更重一些,莱欧斯利妥协:
“既然你这么在意,那我明天找芙宁娜女士道个歉”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最高审判官直愣愣地开口。
“我没有带睡衣,所以可以只办卧谈会吗。”
“……”
“抱歉,看你的表情,我好像又误解了什么。”
不太好意思地移开眼,那维莱特试图错开话题:
“没关系,芙宁娜女士其实并不太喜欢人们过于尊敬地待她……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说谎呢?是为了见梅因库恩吗,你不是本不想为难他的吗。”
当然了。
但那维莱特,你不懂的。
明明身体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却无法面对面看一眼的感觉实在是太难熬了。
“不见一面,实在难以安心。”
莱欧斯利坦诚:“所以我要用可耻的谎言骗他出来,他要怪就怪我吧,只是实在没想到会浪费你的真心,抱歉。”
“我从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只是…”
宽容的龙没有生气,只是担忧:
“这是你强求而来的重逢。”
“也许,我是说也许。”
“它可能不会那么自然和愉快。”
“放心,我有心理准备。”
彼时的莱欧斯利虽然担忧,但还算乐观:
“极端怕人嘛,我会小心待他,不惊动他,与他保持安全距离的。”
“只要把他当成怕生的孩子般小心呵护,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莱欧斯利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
大错特错。
“哥哥…”
轻渺如鬼哭的呼唤声在黑暗中响起时,莱欧斯利立刻惊醒,他试图挥拳反击,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死鱼一样无法动弹。
“!”
好高明的下药手法。
“哥哥…嗚嗚呜……”
他只能偏头躺在床板上,看着一道瘦小灵活的身影一边抽泣,一边从窗户外笨拙地翻进来。
“……”这是贼还是鬼。
别叫了,伙计,你实在有点吓人。
莱欧斯利躺在床上绷紧肌肉,挣扎着试图张口调侃几句,却叫不出声。
“……”
药哪买的,我要批发送希格雯几箱。
啪!那小贼太慌了,慌到直接摔到地板上,摔倒了也不爬起来,就这样缩在一团,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哥哥我实在太害怕了”
“?”
不是,你哭什么,我们两个到底谁是受害者?
在莱欧斯利又犀利又茫然的视线里,那小贼终于缓缓地抬头,露出一对反光的金瞳。
“所以,我就把你药倒了。”
“……”
“对不起,对不起!”
莱欧斯利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看着,他却忽然惶恐起来,垂耳抽搐着将尖指甲塞进嘴里啃咬:
“我不该见你的,我不配来见你的——”
“!??”
等等!这是梅因库恩!?
第78章 狡猾公爵,对梅因手拿把……
梅因库恩本没想哭的。
可是忍不住。
他本来也没想来的。
可是忍不住。
无法动弹也无法交流的萊歐斯利给了他一点勇气, 讓他也能胡乱地说些人话。
“哥哥…哥哥,你很想见我对吗…你在担心我对吗?”
要不然您怎么会以自己的健康为谎骗那維萊特呢?你一定是在阿梅丽那里听见了什么,所以想讓老师放下手里的工作, 更加专注地来寻找我吧?
“好高兴……”哥哥一直记得我。
“好難过……”居然讓哥哥为我担忧。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一張嘴,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下掉,梅因库恩哭到站不起来, 手脚也怕得发軟, 动不了, 就在地上顾涌着往萊歐斯利床邊爬。
“哥哥的愿望必须要实现……”
“……”
萊歐斯利在床上側着眼睛,拼命往床下瞟那蠕动爬行的黑影。
真是梅因库恩?这个精神状态——我倒情愿今夜只是撞鬼了!我得好好看看他……看、看不清楚,可恶,我为什么要有关着灯睡覺的陋习?动起来啊身体!
“哥哥……”
在公爵无声息的挣扎中,细长的手指, 带着与之毫不匹配的狰狞利甲,終于扶上了床檐。
少年颤抖着, 痉挛着,小兽一样趴在他的枕邊,极吝啬地撑出上半張脸。
“!”
中端圆如满杏, 两端锋锐如刀,含泪也略带凶逆,错不了!这就是梅因库恩的眼睛!
“……”
等等,其他部分呢?梅因库恩, 你不能只讓我看半张脸啊!见面不是单指字面意思的啊!
让我看看你的全身!
公爵眼皮子拧得要抽筋。
……尾巴果然没了,其他部位呢?其他部位有没有什么缺损?可恶, 我必须得亲手捏捏你的胳膊腿——
“哥哥…”
这半张脸莱歐斯利也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垂耳的少年在他灼热的注視下很快就额头冒汗,牙齿打战。
“对不起……让你看见了恶心的东西…”
金灿灿的竖瞳在黑暗中向下沉, 最終被床垫完全挡住。
“……”
他亲手养大的弟弟躲他,不敢与他对視。
“????”
莱欧斯利是不骂人的,也很少放狠话,在最困難的日子里他也在踏踏实实地挥拳,实实在在地进步,从来不用言语无力地发泄自己的愤怒,但今日的他却实在地破功了。
[混账!梅因库恩!哪个狗畜生把你变成了这样!]
莱欧斯利急得浑身肌肉绷直,身体在被子的遮掩下轻微打挺,也动不了一分。
[如此极端的自我贬低……到底是多少次的绝望才能打碎一个人所有的尊严!?]
[不求你能像幼年一样活泼开朗,只求你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站立着与我对视,哪怕只是远远地见一面——]
莫大的哀痛忽然席卷了莱欧斯利的心:
[原来也做不到了吗。]
“…哥哥!”
灰軟的垂耳忽然在黑暗中惊跳了一下,床下传来惊恐的惨叫。
对,惨叫,只有同类的惨叫才能让人如此心惊肉跳。
“…难过…好难过…悲伤……因为我?不不不——不要!”
扶在床边的尖爪立时松了,地板上杂乱地传来毛毯与衣物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里十分响亮,向着窗户蔓延:
“对不起…我这、这就走,不要、难过!”
走?你就想这么走了?
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梅因库恩!
“嗚嗚呜……唔?”
极致的冰寒之气降临在屋内,半妖身上的旧风衣并不保暖,很快就被冻得瑟缩起来,趴在地上迷茫抬头。
我记得,我关窗了啊……!
那寒气不来自于冷酷的夜风,梅因库恩猛然回头,却见原本躺着人类的床上已经空荡——莱欧斯利不在上面,残留其中的是浓郁的冰元素力。
哪里去了?……!
一点冰凉的碎发,忽然软垂到半妖的脸側。
“在找我吗。”
接下来是沉重且无力的胸膛。
啪。
莱欧斯利利用身体的优势,将瘦小的少年囫囵罩在身下:
“真是久违的教导时间啊,梅因。”
“!!!!”
药效消退的程度不高,四肢躯干也动不了,对着半妖瞬间扩散的竖瞳,公爵只能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当对手有神之眼时,记得先缴械。”
“利用元素力短暂腾空什么的,逼急了谁都能做得到。”
“”
意料之中,被教导的另一方没有像小时候那样蹦起来,大喊着“我学到了”之类的话,只是在身下直崩崩地僵住了。
像只被黄鼬吓晕的野兔,可怜呐。
“怎么不说话了,小梅因。”
公爵慢慢地在他的绒耳边说话,鼓起僵硬的唇舌去吹他的耳尖毛,“要有礼貌啊,你该谢谢我的指导才对。”
“!!!”
那身体果然随着毛簇一齐哆嗦了起来,梅因库恩立刻直起身子,将尖指甲拢在掌心,要用指关节将莱欧从自己的后背上推下——
“不过是几年不见,你就这样讨厌我了吗。”
“……”指关节颤抖着停在空中。
“连个久别重逢的拥抱也没有,真叫人难过,呜呜。”
“……”少年打着战,趴回到了毛毯上。
“呵呵…”
他的肩膀震得厉害,震得莱欧胸膛里的笑声都断了几截:
“你还是这样乖巧。”
黑夜里,在药效的作用下,他摊开浑身的肌肉,任自己的手臂松散在地,给了半妖一个软烂如泥,也包容如棉的拥抱。
“一点也没变啊。”
*
瘦,太瘦了,隔着风衣都能感受得到的瘦弱。
和那維莱特说的一样,戴着围巾,包得严实。
和那维莱特说的不一样,没有戴口罩,大概是为了让我‘见一面’,哈哈。
还在抖,就没停过。
……
怎么不说话了。
“梅因,梅因,怎么瘦成这样,莫不是没钱吃飯。”
莱欧斯利有意逗他开口,也想让他放松:“叫我声全世界最好的兄长大人,公爵保你下辈子衣食无忧哦。”
“……”
没有回应,只是抖。
“若不是刚才听见你喊了这么多声哥哥,我都要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嗓子了。”
所以梅因库恩到底该去兽医院还是人医院?
唉,胸下像是压了个按摩机,震得还挺舒服的。
但也不能一直这么震啊,震出问题了怎么办。
“梅因,咳咳。”
莱欧斯利清清嗓子,试图找个话题:“说起来……?”
他刚咳了一下,就感覺浑身一轻,自己被以一个诡异的姿势打横抱起,迅速地放回床上。
“哇哦。”
他有点震撼地看着梅因抖着爪子给自己掖被:
“我居然被照顾了啊……停,别走,也别爬,你还想让我再扑你一次吗。”
“……”
梅因库恩站在离床不远不近的位置处,无助地僵住了。
他的脚尖指着窗户,金瞳也不住地往那里瞟,每一根绒毛都述说着想要逃跑的欲望,他也有那个实力,但莱欧斯利说了一句别走,他就真不走了。
“站着不累吗,床很大,上来陪我躺会。”
“……”
梅因库恩以炸开的耳朵毛作为回应。
“嗯……床又空又冷,咳咳,咳咳咳!我好像要感冒了,你能上来帮我暖暖吗。”
体壮如牛的公爵面不改色。
“我动不了,血液流通也不畅,需要热源。”
“……”
床上迅速地多了个人。
哦~梅因库恩。
我知道该怎么支配你了。
“梅因,别在我脚下蜷着。”
他开始实践:“影响我长个,到我旁边来,和我并列。”
“……”
这也太假了,就算是猫现在正处于惊恐之中,也没法相信。”唉,梅因,一直没和你说,怕给你压力,但其实我从小就有个梦想,那就是成为枫丹最高的男人,所以一点能长高的可能性也不会放过的……你不会不支持吧?”
“……”
按摩机颤抖着蜷在他的身边,相隔一臂多的距离。
“哈哈哈…”
控制不住地笑出声来,莱欧斯利没再要求太多,比如脱下外套,一同躺在被子里什么的,虽然他感觉自己强硬請求的话梅因库恩都能同意,但为了半妖的心脏着想,他停止了得寸进尺的行为。
“哒,嗒嗒~”
公爵只是慢慢地哼着小调,在一片灰暗中,注视着义弟布满虎斑纹的后脑勺,听他急促的呼吸,以及布料被尖爪钩裂的声音。
“……”
最终,一切都回归静谧与安详,连颤抖都轻微了。
“梅因库恩。”
在清晨的第一缕晨光中,莱欧斯利平静地开口,仿佛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邀請:
“明天你还能来吗。”
“……”
“好吧,看来是不能……那一周后呢,七天后的夜晚,你能来吗?”
“我想你。””……”
背对着公爵的后脑勺沉默了许久,终于迟疑地点了下头。
“真好啊。”
他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身侧已空空荡荡,只有床上零碎的爪痕,在昭示着昨夜的一切并非梦境。
“莱欧斯利!莱欧斯利!”
门口穿来水神砰砰砰的敲门声:
“这么大人了还赖床?害得那维莱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请你一起吃早飯!”
“芙宁娜女士,等等,万一他还没醒——”
唉,恰恰相反,是刚想睡。
不过吃完饭再补觉也不迟。
“宽容的芙宁娜女士,请容忍臣子的亵慢,在门外稍作等待——”
扯长了声音安抚了下神明,莱欧斯利从床上一跃而起——
啊,什么,你问药效?早就过劲了。
至于什么时候过劲的……
嘿。
第79章 以怨救世,黑暗计划之雏……
恐惧与焦虑一直存在, 从未离开。
想呕吐,想尖叫,想逃跑, 想杀了自己或是杀了别人,但是哥哥一开口,就什么也不想了。
“梅因。”
他在叫我啊。
他在看我啊。
他在抱我啊。
不是叫一只貓, 不是看一只貓, 也不是抱一只貓。
只是我, 只是梅因庫恩,一个怪物,杂种,逃犯。
这明明是件很可怕的事,我明明讨厌别人看着我的脸, 叫我的名字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今夜的我反而会从中感受到幸福呢。
幸福到, 可以忍耐恐惧。
幸福到,可以逼迫自己留下来。
好恐怖…好想哭…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好……
“拜托拜托,陪我躺会嘛。”
哥哥, 你不要再说话了。
因为你一说话,我就控制不住地爱你。
……
而被我如此深爱的人,却终有一天会离我而去……
“梅因?”
做完任务飞回家的阿蕾奇諾,在不知道谁家的房顶上捡了只貓。
她急急地刹住脚, 借着熹微的晨光打量半妖。
“!”
虽然梅因庫恩立刻扯起围巾挡脸,但阿蕾奇諾还是看见了其上斑驳的泪痕。
“不是我的错覺, 梅因,你最近哭的次数有些过于频繁。”
阿蕾奇諾隐晦地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助。
“多愁善感也該有个極限,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不該有这么多泪水。”
“。”
梅因庫恩默默无言地整理起自己的围巾,讓它代替口罩遮住下半张脸。
如果你知道克雷薇可能会溶解的话,你一定会哭得比我更大声的。
……会嗎。
难说,佩佩很坚强。
是我太软弱了。
所以芙宁娜每天到底是怎么笑出来的,真想讓她教教我。
“行吧。”
毫不意外地收获了一耳朵沉默,阿蕾奇諾知道自己撬不开半妖的嘴,只能先说正事。
“在这里碰见你也算是正好,走,和我去壁炉之家。”
[?做什么?]
“你托我制作的药,终于得了第一批成品。”
[药,什么药?等等,难道是——]
“我委托炼金术士从根本上改变了猫薄荷的特性,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药会更长时间地稳定住你的心性,讓你在与人接触时也不会因惊恐而颤抖,哭泣,乃至晕厥,但具体疗效仍需测验……梅因?你这什么表情?如丧考妣?”
“……”
可恶啊。
可恶啊!就差一晚上!只要再等一晚上!
梅因庫恩悔得牙痒痒,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我就可以伪装成正常人,给哥哥一个完美又正常的重逢了!
哭得那么狼狈,抖得像电击,让哥哥为我担心,啊——哎!
时间能不能倒转啊!
*
“父親,你回来啦——哇!还有猫耳大哥哥!”!别过来——
“好啦好啦,孩子们,父親和大哥哥有事情要忙哦~”
把孩子们哄走,克雷薇有点担心地看向角落里被吓得无声惊叫的半妖:
“真的没问题嗎,虽然说许多心理疾病都需要药物幹涉,但那些都是在专业的医生指导下进行的啊。”
“但是克雷薇,大部分的人类药物对梅因库恩有害无宜,我们又很难找到精通精神治疗的兽医。”
“……这倒是确实。”
“放心吧,那个炼金术士很負责,学识也渊厚,他耐心地为我写明了原理与注意事项,我也因此判定此药的危险性極低。”
药水是轻浅的绿色,一根根地装进针筒里,梅因库恩看着,覺得赏心悦目。
阿蕾奇诺把药递给阴郁的垂耳少年:
“但我还是不建议你注射,毕竟真正的强大是心灵的强大,而非依靠外物……”
梅因库恩一把将药夺过!露出手腕,针头扎进疤痕里,射尽了。
“没人和你抢!”
阿蕾奇诺面上无情,心中大怒,一巴掌拍他后腦勺上:“注射首选上臂和臀部肌肉,给我爱惜自己的身体!”
克雷薇挺身护猫:“别打别打!佩佩!小梅因他只是有些心急——”
“好,我还没来得及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在我手里护上人来了。”
手腕一拧,阿蕾奇诺冷酷地揪住她的耳朵。
“你在和孩子们讲我小时候被噩梦吓醒的故事时,笑得很开心啊。”
“啊?什么?你当时在啊?”克雷薇被揪得吱哇乱叫,连连后退:
“我这是在拉进你和孩子们的距离!你不知道他们中有多少在因你冷酷的脸而感到害怕!”
“我是父亲,父亲是威严的象征,你在做无意义的事。”
“慈父也可以威严哒!”
再怎么沉稳她们也不过十几岁的少女,佩露薇利和克雷薇很快就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辩了起来,只是不忘用余光扫视着她们怕人的兄弟。
“……”
没什么变化,少年一如既往地沉默着,视线连同耳尖的猞猁毛一起,低低地下垂,不看人,也不和人对视,像匹累坏了的劣马,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药没起作用?
“小梅因?”
克雷薇小心翼翼开口:“你现在感覺怎么样?”
“……”阿蕾奇诺也想知道。
“!”
好似春雷惊醒眠虫,仆人清晰地看见那对猫耳闻言颤动了一下,然后,緩緩,缓缓地挺立。
“哦……”执行官为之高兴。
“哇——”克雷薇在她旁邊惊叫,又立刻堵住嘴,像是怕把那双耳朵重新吓软了一般;
“我还以为,他要做一辈子垂耳猫了呢…”
“……”
梅因库恩昂头,抽了下耳尖的猞猁毛,如持戟的绝世武将晃他头盔上的长雉翎。
“梅因库恩?”
与往日徒劳的呼唤的不同,阿蕾奇诺清晰地看见兄弟應声扭动脖颈,向自己看来,脸上明媚,浑然无惧。
“佩佩。”
他说。
“!”
晨光软弱,猫瞳是温润的纺锥状。
半妖看了看黑白发的仆人,又拧头看向屏气凝神的姐妹。
“……小梅因?”你能交流了嗎?
“克雷薇。”
“!”
一人叫了一声后,梅因库恩立着耳朵,站在那里,坦荡地看了一会自己的姐妹。
“早上好。”
“!!!!!”
没等她们回话,也没等她们从惊喜中回神,猫忽然十分自我地抬起手腕,伸出薄舌去舔针孔处的血:
“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你们是这么漂亮的人类……奇怪,以前怎么没发现。”
*
梅因库恩感觉药把自己变得有些奇怪。
紧张是不紧张了,克雷薇试探着把手搭在自己肩膀上时也不想甩开了,一切看起来都好,只是……
“小梅因!你再说一句,再说一句话吧!”
就算是你这么要求,我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
立着耳朵左顾右盼了一会,梅因库恩将视线落在阿蕾奇诺身下的座椅上。
上面的纹路很好看,是魔兽皮吗?扶手闻起来很香,是悬铃木吗?
看起来实在很完美,让人想对它做些什么。
做什么呢?
少年控制不住地向佩佩走近一步,再近一步。
“说说你的身体吧,梅因。”
阿蕾奇诺坐在椅子上,X型眼审视着半妖,她总感觉事情顺利到古怪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等等,你做什么!?”
嚓嚓嚓嚓嚓——!
梅因库恩忽然伸出双爪,上下交替着疯狂撕抓椅背,棉絮与布料齐飞,木屑与皮革一色,阿蕾奇诺果断起身回头,却见方才还好端端的座椅立刻被半妖毁了一半!
“小梅因!?”
“???你发什么疯!?”
“抱歉。”
椅子没了,梅因库恩堪堪停爪,很快又立着耳朵,金瞳追逐着阳光下飞舞的棉絮。
“我感觉……我必须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必须要毁我的椅子?”
阿蕾奇诺简直无法理解:“如果是想让我摔倒的话,倒也不必这么间接。”
“我的目标不是你…真的只是椅子……”
说话间,他又忽然蹲下身子,轻扭腰部。
“小梅因?你这是在幹什么?……哇!”
一二三——跳!梅因库恩拔地而起,伸臂上前,双爪在空中相击,啪!
梅因库恩稳稳地落回地面,向克雷薇展示手里被抓住的棉絮:
“舒服了。”
克雷薇:“……”
克雷薇:“?????”
不对啊!不对!这什么药啊?
我家梅因怎么人时候也不人了!??
“佩佩。”
在克雷薇震撼的视线里,梅因库恩又迅速地忽视了她,面无表情地看回阿蕾奇诺:
“我可以舔舔你的头发吗。”
“?”
“我觉得我應该是老大,对吧,啊,当然,虽然你想舔我,也不是不行。”
“……”
滚!
虽然很想抛弃形象地骂上这么一句再把兄弟一脚踹开,但阿蕾奇诺到底是执行官,能忍常人不能忍之事,她强忍着眼角的抽搐给梅因库恩递上一把梳子。
“要么用这个,要么免谈。”
“……好吧。”
不太满意地应了,半妖小心地用指甲掀起一缕她腦后的白发,一点点地认真梳理。
“真的不可以用舌头吗…倒刺比这个更好用哦……”
“不行。”
“我听说人类梳头时会特意把黑发中的白发拔掉,佩佩,我搞不清楚是该给你拔黑发还是拔白发。”
“都别拔,谢谢。”
阿蕾奇诺一邊心惊地观察着明显不对劲的兄弟,一边与克雷薇眼神交流。
克雷薇慌到六神无主: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佩佩!我好害怕!他现在是不怕人了,但、但却像个伪人!
别慌,先让我思考……
阿蕾奇诺拼命将眼前的情况与药劑的原理进行分析,理性推测:
这应该是梅因库恩在药劑的作用下放松过头后的本能大爆发。
克雷薇经常想不起来梅因不是纯种人:啊?什么?什么本能?你是指他另一半的血脉?
阿蕾奇诺:是的,本能,比如磨爪子什么的本来就是猫的日常活动,我们没见过只是因为梅因库恩平日里总是把爪子焦虑地藏起来,而现在焦虑消失,自然也就毫不掩饰了……
克雷薇:……如果是这种本能的话还是压抑一点为好!哪个家具能抗住他的爪子啊!怎么办,现在定钢铁猫抓板肯定也来不及了——壁炉之家不能今天毁灭吧!
冷静,克雷薇。
阿蕾奇诺不着痕迹地将注意力后移,观察着明显十分开心,正晃着脑袋给自己认真梳头发的梅因:
“~”
…以防万一,我今日给他的是超小剂量的药剂。
算算时间,药效也快过了……等等,这个姿势,对正常状态下的他来说还是太亲密了……糟糕,我有不好的预感。
“……”
果然呐,几乎是下一秒,阿蕾奇诺就感觉到在自己发间穿行的指甲可怜地僵住了。
“梅因,你可以继续的,你看,你没有伤害到我。”
阿蕾奇诺试图缓解一下气氛,伸手拿过桌子上的杯子示意:
“累了的话,可以喝点水休息下。”
但是没用。
咚!
她的身后迅速传来巨大的,重物倒地的声音。
“梅因库恩!”
极致的放松与极致的惊恐突兀交换,冲击感得不到丝毫缓和,毫无经验的梅因库恩搞不懂自己怎么敢把危险的凶器放在姐妹的头颅上,险些生生吓死在原地。
你想让她死啊!
用力人类的脑袋就会爆开,你忘了吗!?
“梅因库恩!梅因库恩!”
几乎要把世界淹没的恐惧感中,他看见阿蕾奇诺手中的杯子倾倒,水液摔打在地面上,被灰尘染黑。
……不对,壁炉之家的地板很干净,哪里来的灰尘?
“佩佩,看你的脚边!”
在人类惊诧的目光下,那吸收了巨量負面情绪的黑水,活物一样生长,延展,成形。
最后顺应着半妖的心意,用浑浊的触手将其从地上扶起,靠坐在墙壁上。
“哈、哈…”
阿蕾奇诺戒备地看向那团黑水:“……水系神之眼?不,不是。”
当然不是。
哪怕惊魂未定,梅因库恩也能清楚地感受着自己的妖力在与那团黑水共鸣,有大肆吞噬之意。
提瓦特的水,承载着人的情绪……原来如此,我现在只是在控制水中的负面情绪,间接地控水罢了。
“……”
这与直接控水有何区别?
一个疯狂的,绝望的,大胆的,无与伦比的救世计划,忽然出现在了半妖的脑海中。
第80章 何为真父,药剂维系的正……
梅因庫恩迅速地从驚恐中回过神来, 竖瞳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团黑水。
恐惧的情绪在水中流淌,向半妖散发着熟悉的苦辣气味。
“……”
梅因庫恩小心翼翼地向前伸手,想要摸摸它。
救世的、希望?
这是吗?
“咕唧~”
黑球扭出道极可爱的水声, 如受到呼唤一般向半妖的手里飞去——啪!又随着半妖的本能,在他的爪间自在地变为漆黑的匕首,弓箭, 长刀, 一切他很熟悉抓握的东西。
“……”
用指腹划一下刀刃, 竟是利的。
“!”
梅因庫恩看着指尖的血驚喜不已——
那些负面情绪,那些我所厌恨的,我所憎惡的,与生俱来的缺陷——
竟不是一无是处!
錯不了。
梅因庫恩看向黑水的目光灼热起来。
如果我能妥善地利用这一特性,就一定能——
“看颜色, 我还以为是库房里的创痛之水飘出来了呢。”
克雷薇开口打断了梅因库恩狂热的思绪。
[!……那是什么。]
貓吓了一跳,肩膀不明显地瑟缩起来。
他才发现自己竟忘了身邊还站着两个人类。
“就是浓缩了恐惧情绪的液体啦, 有时候会被用来折磨人。”
克雷薇向他解释:
“呃,那个,这里的前任院长, 会在孩子们犯了大錯时用空心针吸一点创痛之水注視进他们的大脑里,他们就会陷入整夜整夜的惊恐中,再也不敢犯错……说起来你这个御水的新能力是怎么回事,妖怪能力吗?看起来还挺酷的……”
“克雷薇, 闭嘴。”
阿蕾奇诺感觉哪里不对。
“……”
狂热褪去,梅因库恩看向黑水的視线逐渐冷漠。
啧。
原来是这么惡心的东西。
可惜了这纯净的水。
啪, 小小的匕首褪去颜色,在他爪间碎成无数的水珠,淅淅沥沥地流了一地。
“咦?变成普通的水了?”
在克雷薇的疑惑声中, 梅因库恩将空气中恐惧提取吸收,心中突然犹疑不定了起来。
我的救世计划,真的要建立在这种邪物上吗?
用怨憎将枫丹所有的海水污染,我能做到吗?
……
做到之后,又該将水引到哪里去呢,璃月?须弥?不好,不好,他们的土地也很宝贵。
不断上升的海平面,淹没枫丹的海平面,我到底能不能以一己之力壓下,壓住,压干?
*
梅因库恩将药劑拿走了。
他起先不想拿走的。
[抱歉,好像给你们添了許多麻烦……]
心虚地看着满地的刨花与不成型的椅子腿,梅因库恩沉默地将自己塞进墙角里:[药劑,这是研发失败了吧……]
“失败?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但阿蕾奇诺冷漠地打量着他头上重新软垂下的貓耳朵,脸上露出淡淡的不满来。
“你刚才不是很放鬆吗,本性全暴露了。”
雖然也不正常,但怎么也比现在唯唯诺诺的样子好看。
[放鬆是放鬆,可是——]
实话实说,梅因库恩活了十几年,今日还是头一次在人形态时如此放纵私欲,毫不忍耐过。
可是黑白发滑过指间的感觉实在太鲜明,半妖脸色一青,几欲作呕:
[放松到那种地步也太恐怖了,如果不小心失手捏碎了你脑袋怎么办?我还不如紧张一辈子…]
又是这些毫无必要的担忧。
阿蕾奇诺早已厌烦。
“呵,有时候你真是自大到让人生厌。”
强行拉过少年僵硬的手臂,阿蕾奇诺逼視着梅因库恩颤抖的竖瞳,将药剂放在他手心里:
“捏碎我的脑袋,就凭你?一只蠢貓,充其量也就能挠挠椅子罢了。”
“而几把椅子的钱,富人还是出得起的。”
[可是——]
“梅因库恩。”
她劝半妖,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正在寻死的病人。
“你該放松了。”
[……]
那诱导人坠入深渊的不该是狡诈的毒蛇吗?为什么在我这里偏偏是正直的友人呢?不过阿蕾奇诺的诱惑力确实要比毒蛇大一万倍,梅因库恩挣扎了几下,还是抵挡不住对放松的欲望,摸出了一针药剂,给自己扎上了。
“!”
双耳重新立挺,雖然脸上依旧缺少表情,但亮闪闪的竖瞳已开始在屋里灵活扫视。
“我要走了。”
半妖直接抬爪把桌邊的水壶拍在地上。
啪嚓。
“这个点菲米尼他们应该还没醒,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在他们的床上乱蹦。”
“……”
阿蕾奇诺沉默了一下:
“别踩到人。”
她只能这么叮嘱。
“喵。”
演都不演地敷衍了一下,梅因库恩一把拽开门。
“貓耳大哥哥!”
壁炉之家的孩子们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一个个都伸出小手要抓他的衣摆,生怕他像以前一样不知不觉地跑了:
“一直都没有向你正式道谢——哇!”
冲在最前面的孩子话还没说完,眼里的视野就立刻颠倒,大头朝下地被人拎起。
“佩佩,克雷薇,孩子太多了,你们带不过来。”
迷茫中,孩子第一次听见那少年开口说活。
“我拿回去点。”
克雷薇没反应过来:“啊?”
哇,大哥哥的嗓音真好听,又温柔又轻,为什么之前一直都不说话呢……??等等,你**说要拿什么?
梅因库恩已经开挑,视线无忧无惧,野物般与孩子们对视:
“再拿一个姑娘吧,陪琳妮特。”
……?
“父親!这好像不是救我们那个沉默寡言大哥哥!”
在孩子们惊恐的叫声中,阿蕾奇诺再也忍不了一点,她一把将半妖手里的孩子夺过:
“给我出去。”
“这是我和克雷薇的孩子!”
“父親保护我嗚嗚呜呜——好感动——”
“。”
一片父慈子孝的哭声中,被踹出壁炉之家的半妖满不在乎地抬臂伸了个懒腰,竖瞳正好撞上街边的野猫。
野猫有感炸毛:“哈——”
“嘶!”
梅因库恩立刻弯腰支耳,更大声地哈回去:
“咪。”我才是老大。
“喵……”猫俯首称臣。
“十十五者为俊杰。”
在路人迷茫的目光中,梅因库恩忍住舔下属猫脑袋的冲动,转而认真叮嘱:
“咪……”
我仍允許你仍在此处捕猎,只是切记,莫不可抓咬伤害这家的孩子们,否则……
他眼神冷酷,如同极恶的教父一般,尖爪轻抚猫毛。
“咪。”就割了你的蛋。
“喵!”
猫听明白了,大惊,直接起飞,一头撞向正围观的路人。
“唔!”
“啧。”
药剂虽然让半妖放松,但是出于本性,梅因库恩还是不太愿意和陌生人交流,只能非常不情愿地张口:
“抱歉。”
路人右眼上盖着海盗眼罩,金发金须绅士胡,正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自己。
“你看什么看。”梅因库恩友好地问。
“没什么。”
低头重新打量了一下半妖奇特的灰白发色,挺立的兽耳,路人有点迟疑地把野猫递给他:
“请问你是否……”
“老爹!”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远远传来一道明朗的抱怨声:
“你又抛下我和迈勒斯乱跑!”
金黄色的少女,小娜维婭,举着伞在冬日的阳光下奔跑,跳跃,直冲到半妖和路人面前:
“我要生气啦!可别想用点心哄好我!……咦,是你,你是那个那个那个哥哥——”
“早上好,娜维婭,仔细一看原来你也是个漂亮的人类。”
毛茸茸的兽耳扑棱了一下,猫眼高兴地亮起来:
“我是恩。”
好陌生的名字!啊对对,他上次讲话磕磕绊绊的,问名字就哆哆嗦嗦发抖,所以根本就没自我介绍过!
“早上好啊恩先生……?等等!不对吧!?”
连旁边的親爹都来不及看,娜维婭直接冲上前不敢置信地与梅因库恩对视:
“看起来——好正常!?”
虽然还用围巾挡着下半张脸,但是身体姿势,神态都完全变了!脊背很直,没有收缩弯曲的迹象,胳膊也自然地垂着,指甲随意散开,而且、而且也不会刻意躲避我的视线了!?
“你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她情不自禁地发问。
你是我认识的那个胆怯,惊惶,警惕,却也温柔到不愿意用刀子打劫老人的少年吗?
“当然。”
凭着药效,梅因库恩自如地伸手指指自己的脑袋。
“你见过第二个人有如此奇特的毛色吗。”
“…啊,仔细一看,连耳朵也不垂了…”
虽然现在这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好,但变化也太大太快了…这才几个月啊!
娜维娅很想坦然地为少年欢笑庆祝,但理智和直觉一直在疯狂提醒这事情根本不合理,有猫腻!
“我起先还以为是我认错了人,毕竟恩先生的神态和你描绘的相差了太多。”
路人抱着猫,看了一会自己女儿和少年的相处,终于确定了下来:
“但这头上的奇特虎纹,估计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拥有了。”
“……”
梅因库恩终于抬头,正眼重新看了一遍路人。
“娜维娅经常…和你提到我?”
“是的,小先生,请允许我向你自我介绍一下。”
那男人面相严肃而正直,不苟言笑的模样,但看向孩子的眼神里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爱意。
“我是卡雷斯·卡萨帕,娜维娅的父亲。”
……父亲?
好陌生的东西。
除了阿蕾奇诺外,生长环境恶劣的梅因库恩还真没怎么接触人类的父亲……最初的养父不能算。
于是少年侧头,新奇地看向正抬手轻拍小娜维娅头的卡雷斯:
“啊,原来父亲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长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