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一般过去,白毛雪盖住京城,冬天来了。晏清宁只是觉得冷,北方的风直往骨头缝里钻,她把自己裹得似只熊,缩在房中不肯出门。
“这还没到腊月呢,再过段日子你可怎么办啊?”苏苏替她发愁。
“我要冬眠,跟小金一样。”晏清宁抱着手炉,打着哆嗦,把头拱进棉被中。
白唇竹叶青死于沈夜刀下,清宁送一边唏嘘心痛、一边将它尚未吐尽的毒汁制成两颗药丸,这叫物尽其用。至于赤尾金蝎小金,把蝎尾缩在肚子底下,开始冬眠,三只蓝被冻傻了,某天日落时分死了一只,幸免于难的两只渐渐也不那么活泼,冬天真的来了。
腊月是晏清宁来到鬼市的第五个月,满山红和阿卯依旧杳无音信。鬼市越加冷清,晏清宁摸着怀里的朝云给的金元宝,心中稍安。大家都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隔壁的朱娘子不知为什么又打了一架,朱娘子抓破了朱老板的脸,朱老板气坏了,连续数日在坊间喝酒鬼混。刀顺前几日说起余书舟,“已经回京城了。”
小年那天,京城大富之家开始放烟火。爆竹冲天而起,将半边天都映得五彩缤纷。刀顺要请手下人吃饭、派红包,吃过这一顿,鬼市就要暂时关门,二月初二才会重开。
晏清宁睡了一整个下午,招财被爆竹声吵得上蹿下跳,不知怎么对小墨蓝产生好奇,凑着鼻子去嗅,被一口咬在鼻子上,狗脸肿得像猪头,顿时僵硬地躺下了。
晏清宁赶忙跑来救它的狗命,它可怜巴巴窝在清宁怀里流泪。
“招财,好招财。”晏清宁揉着狗头它安慰,给它一根肉骨头。
招财张不开嘴,泪汪汪地看着她,说,“呜嗷,呜嗷。”
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招财,说,“招财,我想家了。”
沈夜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一人一狗不知所云地互相哭诉,晏清宁穿得臃肿,可还是看得出消瘦不少,下巴尖尖的,眼睛湿漉漉的。
“快关门,好冷。”清宁叫,把脸藏在袖子后偷偷擦了眼泪。
“怎么好好地哭了?”沈夜奇怪地问。
“风大,风沙迷眼。”
“招财怎么了?”
“撩闲小蓝,被咬了,要躺到明日才能动。”
“不会死吧。”沈夜揪起招财一只耳朵看。
“你说我是神医来着。”说完,晏清宁又要钻回房中。
沈夜拉住她,笑道:“你都快在那间屋里生根了。”
“可是,别处好冷啊,京城为什么这么冷。”小晏姑娘苦着脸。
“这里是京城,又不是江南。”
清宁心情不好,不想理他。“我要回去睡了,不送不送。”
沈夜笑,“真可怜,我都不忍心这么就走了。今夜是小年夜,我请你吃饭。”
“不去,外面更冷。”
沈夜解开自己的斗篷,裹在晏清宁身上。拽着她出了门。
斗篷里热烘烘的,外面是玄色素面,里面是厚厚的皮毛,有股清新的皂角味道,还有些青年男子特有的气息,生机勃勃、热气腾腾,清宁的脸有些发红。她想将斗篷还给他,但又贪恋那些暖意,于是站在门口纠结。
沈夜里面只穿了一件夹棉的黑袍,腰间是一掌宽的牛皮腰带,他并不怕冷,反倒更显身长玉立的精神,站在旁边的清宁就越发觉得自己窝窝囊囊。“你要带我去哪?”
沈夜问她,“想吃什么?”
晏清宁认真的想了想,“好吃的,特别贵的。”
沈夜笑了笑,带着她出了鬼市。
~~
沈夜和晏清宁站在光明与黑暗交界之处。他们面前,京城最繁华迤逦的东门大街,灯火灿烂,宛若仙境;映得他们身后的鬼市越发显得幽深阴暗。
这会儿正是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的时候,千盏万盏彩灯恍若银河倾泻,满城灼灼光辉。晏清宁跟着沈夜往前走,完全不知东西南北,她也不担心,反正沈夜分得清东西南北。小晏姑娘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笼着宽大的斗篷,也许是华灯更亮、也许是人气更足,人间烟火气让东门大街比鬼市多了几分暖意。
几辆华盖马车冲开人群,疾驰而去,为首的那辆车上挂着精致的宫灯,上面大大一个“成”字。晏清宁只顾着东张西望看热闹,差点被车轮撞到,沈夜手疾眼快地把她拽回来挡在自己身后。那几辆马车竟然丝毫不减速度,在人们的惊叫中撞翻了几个摊子,撞倒了几个行人,绝尘而去。
“谁家子弟如此嚣张”,晏清宁好奇地问,“闹市纵马,全然不顾人死活,哼,该让五城兵马司捉去打板子。”
沈夜抬眼瞄了下远处马车上的灯笼,漫不经心地应道:“成王府。”
晏清宁听说“成王府”,立刻闭嘴,“我可什么都没说过。”沈夜笑她胆小鬼,同她停在一座三层高楼前。
“抱-月-轩。”晏清宁看清招牌。
“来过吗?”
“不曾来过,我或许是被人打晕后直接扛进城的。”
迎出来是掌柜,对着沈夜弯下腰,殷勤地招呼着,“给您留了楼上包间。”沈夜微微点头,带着晏清宁穿过吵吵嚷嚷的一楼,又登上富丽堂皇的二楼,直接上了三楼。但见三楼一水的紫檀木门和紫檀雕花的窗子,门窗都紧闭着,有穿青衣的少年安静迅速地传菜,偶有嬉笑从紧闭门窗中传出来。
三层比楼下幽静不少,沈夜走进个位置极好的包间。一进包间,热气扑面,室内灯火通明,暗香浮动,不像是寻常酒楼包间,倒似雅室。沈夜自然而然地接过晏清宁身上的斗篷,清宁则站在包间窗口,往外探头看热闹。
楼下的大厅富丽堂皇,竟不知从何处引来一汪活水,直引进大厅中央,数十条白色红顶的锦鲤在水中穿游,这店的布局随着水流因势利导,疏落有致地摆放着不少红木圆桌。水中央一座半人高的木台,两个穿素纱的女子一人吹箫、一人抚琴,犹如仙子,乐声若隐若现在耳边萦绕,透着雅致。
清宁看了会儿,回头对沈夜赞道,“不愧是天子脚下,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连吃饭的馆子都这般高雅华贵。”
沈夜撇了撇嘴,晏清宁忙说,“你可不许扫兴。”
沈夜奇道:“我说什么了?”
晏清宁从窗边走到食案前,抓了把桌上准备的餐前小食坐下,“你心里说不定在想,这华丽之下,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沈夜笑道:“我是个及时行乐的人,从不给自己找不自在。”
晏清宁点头说,“我也是。”她环顾四周一番,对沈夜选的地方甚为满意,这一顿必定价值不菲。她笑嘻嘻道:“夜老大,点菜点菜。你跟顺哥一直吃我的,今日我要吃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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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夜就真的点了一大桌菜,亮晶晶的水晶肘子、蜜炙斑鸠、槽琼枝、莼菜笋、云腿火锅……一坛清冽的梨花白,餐前送进来四碟小点心,其中有碟艾草团子。
晏清宁一下子就被震住了,“这是腊月,是京城啊,怎么可能有青团吃。”
沈夜不在意地给她倒了杯酒,又给自己斟满,“你也说这是京城,物华天宝。小小青团罢了,又不是龙肝凤髓。”
晏清宁夹起个艾草团子就开始眼泪汪汪,沈夜笑话她,“这么好吃呢,你都馋哭了。”
晏清宁忍着酸楚,不肯承认自己想家,恶狠狠咬了一大口青团,把自己噎住了。沈夜哈哈大笑,把茶杯递给她,轻轻拍她后背,笑得眉间那条淡淡的疤都舒展开了。
菜做得地道,老酒甘醇,清宁吃得眉眼弯弯,梨花白让近来总是寒玉一般的脸染了层火红的胭脂。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楼下有人敲响云板,传来婉转的乐声。
清宁丢开酒杯,走到窗口,大厅的高台上涌出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南曲艺人,开始做戏。
楼下的客人众多,声音也有些嘈杂,不过戏子的声音婉清悦,晏清宁凝神去听,倒是听得分明。
这段戏说的是一对兄弟,哥哥娶了位娇妻,却不料娇妻不安寂寞,与人私通,一副毒药毒死了亲夫,带着万贯家产改嫁他人。弟弟在哥哥坟前饮血酒、于当夜潜入嫂子新家,将奸夫□□一刀一个杀了,自己远走他乡。
台下客人稀稀落落地拍着巴掌,隔壁包间里,有个人趁着酒意高声叫。“杀得好。奸夫□□,人人得而诛之。”
晏清听得津津有味,也跟着隔壁那人赞了声“好。”
沈夜对戏文兴趣寥寥,一只手上捏着酒杯,偶尔慢条斯理地抿一口,另一手支着腮,闭目养神。
听了晏清宁的话睁开眼,笑问她,“你听懂了么?哪就好了?”
“这嫂子心思歹毒,弟弟有情有义,恶人有恶报,难道不好。”
沈夜笑笑不语。隔壁包间涌出来几个男子,就在他们的包间窗外站定。其中一人高声道:“台下这出戏唱得好,我家主人有赏。“说罢他一抬手,几块白亮亮的银子丢在了台上。
戏子们跪下磕了个头,喜不自胜地将银子拾起来。晏清宁把自己藏在窗边偷偷看,见个穿宝蓝镂金刻丝锦袍的青年公子居中,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他身后跟着七八个穿着华贵的跟班,都一脸狗腿子的神态。
只听其中一个低笑道:“要我说这出戏就应到宫中去唱,给陛下好好唱一回。“
另一人压着嗓子接话,“可不是,坊间传闻,那位老贵人把密道修得直通床榻之下,说是双休延年,嘿嘿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还真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别瞎说。”锦袍公子小声斥责,可笑容不变。
“我懂,我懂,宫闱之事岂可宣之于众。”穿绿袍的是个客卿,见主人斥责,带笑退了一步。又觉得自己的马屁还未能拍到位。小声笑道:“不过拨乱反正是迟早的事,陛下年岁渐长……”
“讨打,还敢胡说。”那锦袍公子骂了句,大家嘻嘻哈哈地把这话题岔开了。
晏清宁听得一头雾水。走回桌前,一边给自己倒了杯酒,一边问沈夜。“他们在说什么?”
沈夜笑眯眯抿了口酒。“他们说当今太后偷养面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