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朱漆大门在身后闭合时,许砚樵扶着沈青山的力道始终保持着半臂距离,指尖搭在对方的肘弯处,既稳妥又不打算逾越什么,目光落在沈青山染血的袖口上,眉头拧得比来时更紧。
马车颠簸让沈青山的伤口受了牵扯,方才路上偶尔的蹙眉,他都看在眼里,只是话到嘴边,也只剩一句:“慢些走,别扯到伤。”
沈青山能察觉这份刻意的疏离,他垂眼望着许砚樵紧绷的侧脸,原本想搭在对方肩头的手,悄悄收了回去,只低声应:“嗯,不急。”
进了卧房,许砚樵没多话,转身就让下人备温水、新纱布和药。那药是前几日医官留下的上等品,他从抽屉里翻出来时,动作利落,没有半分犹豫,仿佛处理沈青山的伤口,只是一件该做的事。
“你坐好。”他扶沈青山在窗边软榻坐下,伸手去解对方腕间的旧纱布,指尖碰到纱布上的血渍时,动作顿了顿,却没抬头看沈青山的眼睛。
旧纱布层层褪去,伤口的红肿比早上更明显,边缘的血痂被蹭开,新血正慢慢渗出来。
许砚樵的呼吸沉了沉,拿起温水帕子轻轻擦拭,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医官说你这伤口不能动,你在天牢到底做了什么?”
“谢临荃挣扎得厉害,我拦了一下。”沈青山看着他专注于伤口的模样,语气放得极柔,带着几分解释的意味,“没大碍,你处理得仔细,很快就能好。”
许砚樵没接话,只是撒药的动作更轻了些。金疮药撒在伤口上时,沈青山的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却没提疼,只静静看着许砚樵垂着的眼睫,那眼睫很长,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模样认真得让他心头发暖,可这份暖意里,又裹着一丝说不清的凉。
他知道许砚樵的关心,更多是出于十年养育的情分,是道义,而非他想要的那种爱。缠好纱布,许砚樵把用过的旧纱布扔进铜盆,才抬头看向沈青山:“好了,接下来别再动伤口,也别处理公务了,好好躺着。”
沈青山望着他,沉默片刻,才开口:“这会儿日头还早,你去找游龙君练剑吧。他昨日跟我说,你上次练的回风剑,就差最后几招没吃透,今日正好指点你。”
许砚樵愣了愣,随即点头:“也好,总在府里待着也没事。”
他想起自己练剑的初衷,之前沈青山总说他手无缚鸡之力,容易吃亏,如今倒真盼着能早点练出模样,至少不用总让沈青山为自己分心。
“等你学会了,往后出门,也能护着自己。”沈青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期待,目光紧紧锁着他。
许砚樵没多想,随口接道:“嗯,到时候就不用你总护着我了。”
这话让沈青山的脸色瞬间淡了些,握着软榻扶手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喉结动了动,想问“你不想我护着你吗?”。
许砚樵这才察觉到沈青山的情绪不对,他顿了顿,看着对方眼底的失落,心里莫名有些发慌,他知道沈青山对自己好,好到掏心掏肺,可他实在没办法回应同等的感情。
犹豫片刻,他才低声说:“要是你……要是你遇到危险,我也会护着你。”
这话像一束光,瞬间照亮了沈青山的眼底。他紧绷的肩线松了些,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语气也轻快了些:“好,我等着。”
他没再追问更多,怕逼得太紧,反而让许砚樵往后退。
许砚樵松了口气,拿起放在桌边的剑谱:“那我去了,你好好养伤,别乱跑。”
“知道了。”沈青山看着他转身往外走,脚步没有半分留恋,眼底的笑意慢慢敛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温柔与怅然,他等了十年,也不怕更久,哪怕许砚樵的心里,始终没有那么在意他,只要允许他爱他的筠儿,护着他的筠儿就好。
许砚樵走后没多久,卧房的暗门被轻轻推开,黑衣人单膝跪地,双手奉上密信:“大人,薛秉昂查到了户部粮食的事。”
沈青山接过密信,扫完内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将信纸扔在案上,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语气冷得像冰:“薛秉昂倒真是不知死活,敢查粮食。”
“薛秉昂说近三年户部秋粮数额不对,每年都少三成,准备明日早朝弹劾户部尚书,还派了人去大祯四处查田亩。”黑衣人低着头,声音低沉。
沈青山冷笑一声,眼底闪过凶光,“他倒会装糊涂。大祯的田,早就不种粮食了。如今萧岑岿离了缠丝露就活不了,这焕京谁当家,他看不懂?”
黑衣人抬头,试探着问:“大人,要不要属下……”
“不用。”沈青山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让他去弹劾。户部那边我自有办法,至于薛秉昂,也真是个蠢到家了,放着好好的次辅不做,想做圣人,我倒要看看,他最后是先做成圣人还是死人。”
“是。”黑衣人躬身退下。沈青山走到窗边,望着院外的海棠树,眼底的狠戾渐渐褪去,又变回了之前的温和,他不能让这些事牵连到许砚樵,更不能让许砚樵知道他的秘密,否则,他好不容易在对方心里攒下的那点分量,恐怕会荡然无存。
片刻后,他唤来管家赵擎:“备些香烛、纸钱,再带一盒桂花糕。今晚,我去西郊许夫人的墓前烧柱香。”
赵擎愣了愣:“大人,您的伤还没好,夜里凉……”
“就按照我之前跟你说的去办,别声张。”沈青山的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京郊的风带着草木的清冽,吹得别院的竹篱笆沙沙作响。许砚樵骑着马赶到时,正看见游龙君站在庭院中央,手持长剑,剑光在晨光里划出冷亮的弧线,一招一式沉稳有力。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院外的仆役,轻步走了进去。
“游龙君。”许砚樵拱手行礼,目光落在对方手中的剑上,“今日来得早,没打扰你练剑吧?”
游龙君收剑回鞘,转过身笑了笑:“来得正好,你今日气色倒比昨日好,沈青山的伤无碍了?”
“多谢关心,已经换过药了。”许砚樵点头,刚要拿出自己的剑谱,就见一道身影从回廊下走了出来,那人身着玄色禁军统领服饰,腰佩虎头刀,面容刚毅,眼神锐利,正是刚上任不久的禁军头子赵彦。
许砚樵愣了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赵彦也看见了他,快步走上前,拱手笑道:“这位便是许公子吧?久仰大名。”
“赵统领客气了。”许砚樵连忙回礼,心里有些诧异,“不知赵统领怎会在此?” “我早就听闻游龙君当年做皇子时,武功也是冠绝天下,一直想登门拜访,见贤思齐。”赵彦说着,目光落在许砚樵腰间的剑上,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方才听游龙君说,许公子一直在这儿练剑?我倒想讨教几招,不知许公子肯不肯赏脸?”
许砚樵有些犹豫,他知道赵彦是沙场出身,剑法定然凌厉,自己不过初学乍练,怕是不堪一击。
可游龙君在一旁笑道:“不妨试试,赵统领剑法刚猛,正好能帮你磨磨招式的韧劲。”
“那我就献丑了。”许砚樵拔出长剑,剑身映着晨光,泛着冷光。他摆出游龙君教过的起手式,心里有些紧张,却也想着正好趁此机会,看看自己的长进。
赵彦也不含糊,抽出腰间长剑,动作利落:“许公子尽管出招,我不会留手,但也不会伤你。”
话音刚落,赵彦的剑便直刺而来,势如破竹。许砚樵下意识侧身躲闪,手腕一转,长剑顺着对方的剑锋划开,堪堪避开攻势。他牢记游龙君教的以柔克刚,不与赵彦硬拼,只借着身法灵活躲闪,偶尔抓住破绽反击一两招。
庭院里剑影交错,金属碰撞的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赵彦的剑法刚劲迅猛,招招直指要害,而许砚樵虽力道不足,却反应极快,身法灵动,总能在险象环生中避开。
一盏茶的功夫后,赵彦突然收剑后退,哈哈一笑:“停!许公子,你这剑法,真是藏着灵气!”
许砚樵也收了剑,额角沁着薄汗,喘着气道:“赵统领手下留情了,我还差得远。”
“差的是力道和经验,可不是天赋。”赵彦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诚恳,“你这反应速度、对剑招的领悟力,都是顶尖的。好好练个一年半载,寻常高手根本不是你的对手,真是个可塑之材!”
游龙君也点头附和:“赵统领说得没错,你确实有练剑的天赋,就是缺了些实战打磨。”
许砚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剑收回鞘中,指尖却不经意间发颤,方才赵彦的掌风扫过他耳畔时,他看到了他的剑——是雕刻着狐狸军标识的剑柄。
许砚樵正想开口,就听赵彦转向石桌坐下,仆役端来茶水,他喝了一口便感慨道:“说起来,许公子,我此次进京接任禁军统领,在外人看来是一步青云,风光无限。”
“确实,禁军统领位高权重,赵统领年轻有为,实在令人佩服。”许砚樵顺着话头回应,目光却不自觉飘向院外的竹影,喉结轻轻滚动。
“佩服谈不上,只剩无聊了。”赵彦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怅然,“京城里规矩多,人心复杂,不像在边关自在。我还是怀念跟着锷帅的日子。”
锷帅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进许砚樵的耳膜,他手中的剑穗啪嗒一声落在青石上。这个名字,他想起来那些初经人事时的羞涩和陆锷锴如野兽般的温热,他们交缠在一起,并不了解彼此,却先了解了对方的身体。可就是那寥寥几次床笫之欢,不知怎的,这名字陌生又熟悉,许砚樵却怎么也忘不掉。可从政事和军事上来看,他并不了解陆锷锴,更多的是他作为狐狸军头子的臭名昭著,令人闻风丧胆,还从没听过有人会去怀念和活阎王待在一起的日子,许砚樵转念又一想,无非都是些刀尖舔血之辈,或许他们都对杀人有着别样的快感吧。
“许公子?”赵彦见他失神,轻轻唤了一声。
许砚樵猛地回神,掩饰性地弯腰捡起剑穗,指尖竟有些发凉:“我刚才在想练剑的招式。锷帅……外界都称他丛林之狐,说他打仗狡猾得很。”
“狡猾是真,善也是真!”赵彦立刻接过话头,语气愈发激动,“这世上哪有只靠狡猾就能立足的将军?不论是待在皇帝身边还是驻守边关,只要有他在,就出不了乱子,他待手下是真的掏心掏肺!”他顿了顿,眼神亮得像是在发光,“他从不摆将军架子,跟我们同吃同住,士兵受伤了,他亲自上药包扎。士兵家里遭了灾,他自掏腰包补贴。甚至有新兵想家哭鼻子,他都能坐下来陪人聊半宿。”
许砚樵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这是他第一次听人这般形容陆锷锴。他记忆里的陆锷锴带着军人的凌厉和恐吓性质的血腥气,可赵彦口中的善,直白又滚烫,与“丛林之狐”的称号形成了奇妙的反差,让那段露水情缘的记忆,突然变得愈发清晰。
“他总说,手下的兵就是他最亲的人,不是用来卖命的,仗没打赢也不要紧,活着最要紧。”赵彦继续说道,语气里满是崇敬,“只要有机会,他就拼命把我们往上推,哪怕自己吃亏,也要让兄弟们有出头之日。在他手下,我们不用琢磨人心算计,不用怕被背后捅刀,只要好好打仗、好好做事,就能被看重。”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在许砚樵的心湖里。他想起沈青山对自己的好,那种好带着密不透风的保护,却也藏着深不见底的城府,想起天牢里沈青山瞬间变脸的阴狠,想起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而赵彦口中的陆锷锴,哪怕顶着人屠、活阎王这些的名号,也活得坦荡直白,连对下属的好,都不带任何算计。
“不像在京城,看似风光,实则步步惊心,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赵彦叹了口气,满是怀念,“我真盼着有朝一日,能再回到锷帅身边,哪怕只是做个参军,也比在这里勾心斗角强。”
游龙君看着他,轻声道:“既已身在其位,便先做好分内之事吧。陆总督镇守西南,也需要京城有可靠的人护着大祯根基。”
赵彦点了点头,转头看向许砚樵,笑道:“许公子,以后有空多过过招,我也想看看你这天赋能练到什么程度。”
“求之不得。”许砚樵勉强笑了笑,拱手应道。
接下来的时辰,许砚樵跟着游龙君练剑,可心思像被风吹散的柳絮,怎么也收不拢。游龙君教的回风剑第三式讲究借力打力,他却频频出错,长剑挥出去要么偏了方向,要么力道不足,连剑穗都甩得凌乱。
“分心了。”游龙君收剑停在他面前,语气平和,“剑招要随心意走,你心里装着事,剑就握不稳。”
许砚樵红了脸,刚要道歉,身旁的赵彦已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按住他的剑柄。
“许公子,握剑要沉肩坠肘,你太紧绷了。”他的手掌温暖有力,带着边关风沙磨出的薄茧,轻轻调整着许砚樵的手势,指尖落在腕间时,力道沉稳却不逾矩,“你看,这样发力才顺,实战中要的是干脆利落,不是犹豫试探。”
这坦荡直接的教导方式,让许砚樵心头一动。他下意识想起青山君,沈青山也教过他防身术,可指尖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了他,眼神里的纵容浓得化不开,却也总让他觉得隔着一层。
一个是沙场磨砺出的坦荡指引,一个是藏着心事的温柔包裹,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在心头交织,让他愈发恍惚。
“再来试试。”赵彦松开手,退到一旁,目光里满是鼓励。许砚樵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可挥剑时,耳边还是会回响赵彦说的不用琢磨人心算计,眼前会闪过天牢里沈青山染血的衣角,闪过阿辞梦呓时的恐惧,闪过父亲许松棠和整个许家被绑在刑柱上活活烧死时发出的哀嚎。直到日头爬过庭院的竹梢,阳光变得灼热,他才收剑,额角的汗混着心神不宁,黏得后背发紧。
“今日就到这里吧。”游龙君看出他心绪不宁,没再多留,“回去好好歇歇,心思定了,剑招自然就顺了。”
许砚樵拱手道谢,转身牵过马,翻身上鞍时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赵彦正和游龙君站在石桌旁说话,身影挺拔,语气爽朗,像极了边关那些活得坦荡的将士,根本不像令人闻风丧胆坏事做尽的狐狸军,难道陆锷锴也是这样吗?
他轻轻夹了夹马腹,朝着沈府的方向而去。刚走出京郊的土路,转入通往焕京的官道,身后就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许砚樵勒住马回头,只见赵彦快马追来,脸上没了方才的笑意,神色凝重,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四下无人,才放缓速度凑到他身边。
“许公子,等一等!”赵彦的声音压得极低,靠近后迅速从怀中摸出一封折叠得整齐的密信,指尖捏着信角递过来,“这是昭妃娘娘托我转交的,特意叮嘱,务必亲手交给你,且绝不能让旁人看见。”
许砚樵的心猛地一提,指尖接过密信时,竟有些发颤。那信笺薄薄的,却像压着千斤重量,他几乎立刻就猜到,这一定是长姐的回信,是关于他送去的阿辞每日喝的汤药和安神香的结果。阿辞反复说有人害他,梦里都在求救,沈青山的药若真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可若没问题,那阿辞的疯癫、那些噩梦,又该如何解释?许砚樵心中仿佛已经有了答案,却感觉十分疲惫。
“劳烦赵统领了。”许砚樵飞快地将密信塞进衣襟内侧,紧贴着心口,指尖按了按,确认藏得稳妥。
赵彦点点头,又叮嘱了一句:“娘娘说,看完后务必销毁,别留痕迹。”
说完,他勒转马头,没有多做停留,只留下一道匆匆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官道尽头。
是了,长姐想要瞒着沈青山的眼线送信出宫,现在也成了困难,而这个西南来的赵彦是陆锷锴的人,虽不知道陆锷锴知道了他们在调查沈青山一事会如何站队,可现在是非常时刻,只能一赌。
许砚樵攥着缰绳的手青筋突起,再也按捺不住急切,双腿一夹马腹,骏马嘶鸣一声,撒蹄狂奔起来。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怀里的密信像一团火,灼烧着他的心神。他不敢多想,只盼着快点回到沈府,揭开答案。
一路疾驰,沈府的朱漆大门越来越近。许砚樵没有从正门进,而是绕到侧门,翻身下马时,连缰绳都忘了递给仆役,便快步往里走。他避开廊下打扫的下人,绕过正厅,径直往自己的卧房而去,脚步又急又轻,生怕撞见任何人。
推开门,他反手将门闩插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屋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作响,震得耳膜发疼。他从衣襟里掏出密信,指尖因为紧张微微发抖,拆开封口时,连带着信纸都被揉出了褶皱。
信上的字迹是长姐惯有的工整,只有寥寥数语:“汤药、安神香皆验过,无毒素,亦无异常成分。阿辞之事,或为癫症加重,或有他因,勿轻举妄动,静待时机。”
“无异常?”许砚樵盯着那行字,反复看了几遍,心头的巨石骤然落地,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中衣。原来沈青山的药真的没问题,是他多心了?是他不该怀疑那个舍身护他的人?可松口气的同时,又有一丝疑惑涌上心头。既然药没问题,那阿辞为何总说有人害他?为何梦里都在求救?他想起阿辞枯槁的模样、涣散的眼神,想起昨夜那平静却绝望的梦话,心里又沉甸甸的。
他走到窗边,将信纸凑到烛火旁,看着它一点点化为灰烬,直到只剩下一点火星,才抬手将灰烬吹散。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棂洒在地上,映得一片明亮,可许砚樵的心里,却像是蒙着一层薄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