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别院的晨光裹着露气,透过东厢的窗棂,在阿辞床前洒下细碎的光斑。许砚樵是被院外槐树上的鸟鸣吵醒的,睁开眼时,廊下的残烛早已燃尽,只剩半截焦黑的烛芯,一缕青烟袅袅散去。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坐起身,昨夜的愧疚与忐忑还在心头盘旋。沈青山为救他挡下瓷片的画面、腕间刺目的鲜血、温柔安抚的语气,还有自己偷偷取样的卑劣,像一团乱麻缠得他喘不过气。
第一反应便是往东厢去。阿辞还蜷在床上,枯槁的棕色卷发乱糟糟地遮着大半张脸,眉头皱得紧紧的,连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像是在做什么噩梦。薄被滑到了腰际,露出的脊背瘦得硌眼,嶙峋的肩胛骨在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许砚樵放轻脚步走过去,指尖碰了碰阿辞微凉的肩头,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拉上来,掖好边角。
“别碰……”阿辞在梦里呓语了一声,眼睫颤了颤,却没醒,嘴角还在无意识地呢喃,“有毒……有毒……”
许砚樵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俯身替他掖好被角,蹲在床边看了片刻。弟弟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曾经灵动的眼睛如今紧闭着,满是惊惧。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退出卧房,下意识就往西厢去。
沈青山的伤是他最挂心的,昨夜医官反复叮嘱,伤口深及筋络,需静养,绝不能动怒或劳累。可西厢的门一推开,许砚樵就愣在了原地。床上的被褥叠得整整齐齐,棱角分明,像是从未有人躺过,矮几上的药瓶还敞着口,残留着些褐色药渣,旁边放着用过的棉球,却空无一人。
“汀兰!”他喊了声,语气里带着难掩的急意。
汀兰端着一碗温热的粥从厨房跑出来,围裙上还沾着米粒,额角沁着薄汗:“许公子,您醒了?”
“青山君呢?”许砚樵指着空床,声音都拔高了些。
“青山君天刚亮就走了。”汀兰放下粥碗,声音压得低了些,眼神里也带着几分困惑,“天不亮就有宫里的内侍来传信,说有紧急公务召大人入宫,大人没等您醒,只让奴婢转告您,让您别担心,好好照看阿辞公子,等他处理完公事就回来。”
“紧急公务?”许砚樵眉头拧成了结,沈青山向来稳妥,就算是宫里急事,也绝不会连句亲**代都没有。他腕间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昨日还渗着血,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你确定是宫里来的人?看清是谁了吗?”
“是内侍省的小李子,常跟着总管公公跑腿的,奴婢见过几次。”汀兰点头,“他说陛下催得紧,好像是跟王承光叛乱的余党有关。”
许砚樵没再多问,心里的不安却愈发强烈。他顾不上喝粥,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我去找他。阿辞醒了就说我去寻青山君,让他别急,我很快回来。”
“公子,您不吃点东西再走吗?”汀兰在身后喊。
“不了!”许砚樵的声音远远传来,脚步没停,“他伤得那么重,我不放心。”
马车在往京城的土路上跑得飞快,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咯噔咯噔”,像敲在许砚樵的心尖上。他坐在车里,指尖反复摩挲着袖口。
马车在往京城的土路上跑得飞快,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敲在许砚樵的心尖上。他掀着车帘,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心里乱糟糟的,沈青山的伤口连大幅度动作都受影响,怎么禁得住来回奔波?万一伤口崩裂了怎么办?无数个念头盘旋,让他坐立难安,频频催促车夫:“再快些!麻烦再快些!”
赶到宫门口时,晨光已升高了些,宫墙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灰。许砚樵跳下车,快步往宫门走去,却被守门的禁军拦下:“公子留步,入宫需有令牌或通传。”
许砚樵许久没有进宫,原本皇帝给他开的那道小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王承光造反之前长姐说他已经长大了不适合再像小孩子一样随意亲近御驾,王承光造反之后,整个禁军连带着禁军头子都被大换血,为了防止发生不测,谨慎一些也是好事,一切看似合乎常理,但许砚樵知道,皇上的心门已经不对任何人开放了。
“我是许砚樵,找内阁首辅沈青山,有急事!”许砚樵语气急切,“方才是不是有内侍传他入宫?他腕间有伤,我来送药。”
有人认得他是昭妃的弟弟,又是沈首辅的亲近之人,不敢怠慢,连忙让人进去通传。可没过片刻,通传的人回来,摇了摇头:“回公子,内侍省说并未见沈首辅入宫,也没接到相关传召。”
“没入宫?”许砚樵心头一沉,不安更甚,“可天刚亮就有内侍省的小李公公去别院传信,说陛下急召他议王承光余党的事,怎么会没入宫?”
“小李公公?”禁军愣了愣,“他今日轮值,就在宫门西侧的廊下候着,公子不妨去问问。”
许砚樵谢过禁军,转身就往西侧廊下跑。果然,远远就看见一个穿内侍服饰的年轻人,正靠在廊柱上打盹,正是汀兰说的小李子,这小李子许砚樵见过好多次,他是司礼监掌印太监老李公公面前的红人,也是心腹,带在身边好些年了,这小李子也经常在昭妃身边看见许砚樵,二人并不陌生。
“小李公公!” 许砚樵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小李子被惊醒,揉着眼睛抬头,见是许砚樵,连忙躬身行礼:“许公子?您怎么来了?昭妃娘娘现下去御前陪驾了。”
“我不是来找长姐的。” 许砚樵攥住他的胳膊,语气急切,“天刚亮是不是你去京郊别院传信,说陛下急召青山君入宫议王承光余党的事?”
小李子眼神闪烁了一下,脸上露出几分慌乱,支支吾吾道:“是…… 是小的传的信。”
“那青山君呢?”许砚樵追问,“可我刚问过,宫里说没见他来!”
小李子被他问得额头冒汗,眼神愈发躲闪,嘴唇哆嗦着:“这……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小人只是按吩咐传信,说陛下有紧急公务,召沈首辅即刻入宫,至于沈首辅去了哪里,小人真的不清楚。”
“按谁的吩咐?” 许砚樵盯着他,语气加重,“是陛下的旨意,还是有人让你这么传的?”
小李子吓得腿一软,连忙摆手:“是…… 是沈首辅身边的亲随交代的!他说首辅有急事要处理,怕许公子担心,让小人去别院传个口信,就说入宫议事了!”
“亲随?”许砚樵眉头皱得更紧,“赵擎让你传的假信?那青山君现下在哪?”
小李子被他的气势吓住,不敢再隐瞒,压低声音道:“公子别问了,沈首辅是去天牢了!他的亲随偷偷跟我说,让我千万别露馅,说首辅要去审谢临荃”
“去天牢就去天牢!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许砚樵沈青山此举无解。
“兴许是首辅大人不想惹您担心,才让我这么传的!”
连皇帝身边的内侍都能替沈青山假传圣旨了,可沈青山为何特意要瞒他呢?许砚樵心里拐了几个弯,没明白沈青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没多想,毕竟只要见到他,看见他没事就好了。
“天牢里押的都是死囚,有狱卒审问便是,他何必亲自去?”
“这……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小李子缩了缩脖子,“沈首辅的亲随只说事情紧急,首辅必须亲自去,还让我守好秘密,别让您知道了跟着操心。”
“多谢。”许砚樵强压下心头的纷乱,转身就往宫城外走。既然知道了去向,他必须立刻赶去天牢,他实在放心不下那个带着伤,却不知在暗处做着什么的沈青山。
天牢的门阴森森地立在街角,墙头上爬满枯藤,风一吹就发出“呜呜”的声响,像鬼哭。许砚樵刚下马,就闻见里面飘来的腐臭与血腥气,混杂着潮湿的霉味,呛得人胸口发闷。他快步往里走,穿过幽暗狭窄的甬道,石壁上的烛火摇曳不定,把影子拉得扭曲怪异。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浓,还隐隐传来压抑的惨叫,尖锐得像被掐住喉咙的野兽。
而此刻的死牢深处,烛火摇曳得愈发厉害,石壁上的影子忽明忽暗,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沈青山站在牢栏外,玄色劲装的袖口挽着,露出腕间缠着的纱布,纱布已被血浸得暗红,边缘还在往下滴着血珠,却不是他自己的伤。
他身前的牢里,谢临荃被粗重的铁链锁在石壁上,曾经威风凛凛的禁军头子,如今像条破布袋子般瘫着。谢临荃的头发黏在满是血污的脸上,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狠戾地瞪着沈青山。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外淌血,滴在青石板上,嗒嗒作响,积成一小滩暗红。
“王承光在哪?”沈青山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手里把玩着一把淬了盐水的匕首,匕首尖上还挂着血丝,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谢临荃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突然啐了口血沫,溅在牢栏上:“沈青山,你少白费力气!就算你杀了我,也别想从老子嘴里掏出一个字!”
沈青山笑了,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反而透着彻骨的冷,像寒冬里的冰棱:“是个硬骨头。”
他往前走了两步,匕首尖隔着铁栏,轻轻划了划谢临荃的脸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谢临荃,你不会真以为王承光能保得了你的亲信吧?”
“你想干什么!”谢临荃猛地挣了挣铁链,铁链与石壁碰撞发出“哗啦”的巨响,眼底满是疯狂的狠戾,“沈青山,你以为陛下真的信你?你不过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你要是敢动我的人,等王尚书卷土重来,定要扒你的皮、抽你的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王尚书?”沈青山的眼神骤然变冷,手里的匕首突然往下,狠狠扎进谢临荃未受伤的右臂,“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声响在死寂的死牢里格外刺耳。鲜血瞬间溅了出来,溅在他的玄色衣角上,晕开一片暗红的污渍。谢临荃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淌,浸湿了头发,整个人都在剧烈发抖,疼得几乎要昏过去:“啊——!沈青山!你不得好死!”
沈青山却像没看见,也没听见,缓缓转动匕首,盐水渗进伤口,疼得谢临荃浑身抽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对王承光在哪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凑到铁栏边,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吐信,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冷,“我奉劝你还是乖乖听话,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保你全家安然无恙,你要是还在焕京乱传乱说些妖言惑众的鬼话,那我会把你的家人全部剁碎,然后喂狗……”
谢临荃的瞳孔骤然收缩,挣扎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发出一阵嘶哑的冷笑,笑得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抬眼,死死盯着沈青山,眼底满是嘲讽,“好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焕京之蟒,没想到也有害怕的时候……你在焕京装忠良了这么多年,骨子里和我们这些造反派又有什么两样!”
“哦?”沈青山的匕首又往深里扎了几分,语气听不出喜怒,“谢大人要是拿不出证据,那可是污蔑啊……”
“证据?”谢临荃咳了口血,笑得愈发猖狂,“当年你科举入仕,名额是王尚书花五千两白银给你捐的!你升御史台时,有人弹劾你贪腐,是王尚书帮你压下了奏折,还杀了那个弹劾你的小官!这些算不算证据?”
沈青山的眼神冷了几分,指尖微微用力,匕首又转动了半圈:“你知道的还挺多。”
谢临荃吐了口血,“我知道的……可、可不只这些……”谢临荃疼得声音发颤,却依旧咬着牙,不肯示弱,“你帮王承光往西南输送粮草和……和兵器,每月初三夜里,在城外破庙接头!你们往来的字据,王承光都让我抄了副本,上面写着你要帮他颠覆大祯,扶持他登基,你要做开国首辅!”
“字据在哪?”沈青山的声音冷得像冰,握着匕首的手青筋暴起。
“你猜?”谢临荃笑得得意,“王承光早留了后手!他知道你野心勃勃,迟早会为了自保卖了他,所以让我把密信和账目藏在了安全的地方!”他顿了顿,眼底满是算计,“他说了,若是他能成事,你便是功臣。若是他败了,你也别想好过!如果我死了,这些证据就会传遍京城,到时候,陛下会剥你的皮,抽你的筋,让你身败名裂!”
“是吗?你觉得我不敢杀你?”沈青山的眼神瞬间变得狠戾,像淬了毒的刀,猛地拔出匕首,又往谢临荃的小腹捅了过去。这一次,鲜血溅得更远,不仅染透了他的衣角,还溅到了他的袖口和脸颊上,温热的血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淌,与腕间伤口的血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谢临荃的惨叫戛然而止,只剩下微弱的喘息,脸色惨白得像纸,嘴唇哆嗦着:“沈……沈青山……你真是下作、阴险、卑鄙的小人!你杀了我……你会身败名裂……总、总会有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可惜,你看不到那一天了。”沈青山缓缓抽出匕首,用谢临荃的衣衫慢条斯理地擦着刀上的血,动作优雅,眼神却冷得像冰,“你以为王承光真的信任你?他不过是把你当弃子。就算我不杀你,他也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死牢。”
他抬手敲了敲铁栏,三道轻响,一道黑影立刻从暗处窜出,单膝跪地,声音低沉:“大人。”
“做干净点。”沈青山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外便称,前禁军统领谢临荃不堪审讯、畏罪自戕,尸体即刻就地处置,销毁所有痕迹,不许留下半点可供追查的凭据。”
“是!”黑影应声起身,从腰间抽出短刀,寒光一闪,走向瘫软在地的谢临荃。
“沈青山!沈青山你不得好死!沈青山——”谢临荃发出恶狠狠地咆哮,像是诅咒从天牢里一串串传出。
沈青山转身往外走,衣角和袖口的血迹随着他的动作晃荡,脸上的血珠还没干,他却毫不在意,甚至没回头看牢内一眼。刚走出死牢的甬道,就撞见快步走来的许砚樵。
那一瞬间,沈青山眼底的狠戾像被风吹散的雾,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眨眼的功夫,他脸上就扬起了熟悉的温柔笑容,像往常一样朝许砚樵伸出手,声音里带着几分惊喜与嗔怪:“筠儿?你怎么来了?你听到什么了?”沈青山转念一想,笑着说道,“这么远,你怎么还跑来了?”
许砚樵的脚步猛地停住,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刚才那一眼,他看得真切,沈青山转身时,眼底还残留着未褪去的冷意,像淬了毒的冰,脸上的血珠还在往下滴,可不过转瞬,就换成了惯常的温柔。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沈青山的衣角、袖口,甚至脸颊上都沾着大片鲜红的血迹,颜色鲜亮,绝不是腕间伤口那种暗沉的血色,而且位置也不对,绝不可能是自己渗出来的。
“青山君!”许砚樵快步上前,目光死死盯着他脸上的血珠和染血的衣角,声音发紧,“你脸上怎么有血?还有衣服上……是不是伤口崩裂了?还是你跟人动手了?”
沈青山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抬手随意地抹了抹脸颊的血珠,又拍了拍衣角的血迹,语气云淡风轻,仿佛只是沾了点灰尘:“哦,这是方才审谢临荃时不小心蹭到的。天牢里湿气重,地上积了不少血污,他又挣扎得厉害,溅到身上罢了。”
他说着,还故意抬了抬腕间的纱布,露出里面渗着暗红的伤口,“你看,我的伤好好的,没崩裂,医官包扎得结实。”
“谢临荃?”许砚樵的目光落在他染血的袖口,声音有些发颤,“刚才的惨叫……是他?你……对他用刑了?”
“他是叛乱的主犯,嘴硬得很,不用点手段,怎么能问出王承光的下落?”沈青山笑了笑,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陛下催得紧,也是没办法。筠儿,你别多想,都是为了公务。”
许砚樵盯着那片鲜红的血迹,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方才那声惨叫还在耳边回响,沈青山眼底那瞬间的冷意、脸上未干的血珠、云淡风轻的解释,还有这刺鼻的血腥味,像一块块碎片,拼出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沈青山。眼前的人依旧笑着,语气依旧温柔,可许砚樵却觉得后背发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就像隔着一层薄薄的面具,面具后面是什么,他看不透,却莫名觉得恐惧。
“筠儿?怎么了?脸色这么白?”沈青山见他愣着,伸手想去碰他的脸,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是不是担心我?还是被这天牢的气味呛着了?我没事,真的,就是审了半天,有点累。”
许砚樵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指尖碰到冰凉的石壁,才勉强找回声音:“没……没事。”他避开沈青山的目光,落在地上的血渍上,声音有些飘忽,“我就是见你没回宫,又听人说你来了天牢,担心你的伤。这里太脏太乱,对你的伤不好,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他看着沈青山温柔的笑容,却再也找不到往日的安心,只觉得那笑容像画上去的,轻轻一碰就会碎。那个教他正直报国、仁者爱人的沈青山,那个舍身护他、温柔体贴的沈青山,和眼前这个染血、阴狠、会瞬间变脸的沈青山,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沈青山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随即又恢复如常,只是语气软了些,带着几分纵容:“好,听你的,我们回去。”他收回手,自然地牵住许砚樵的手腕,指尖的温度却让许砚樵下意识地颤了一下,“让医官再给我换次药,换身干净衣服,也让你放心。”
他说着,率先往前走,衣角的血迹在幽暗的甬道里格外刺眼,每走一步,都有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许砚樵被他牵着,跟在他身后,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心里却翻江倒海。他看着沈青山挺拔的背影,看着那片刺目的红,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真正认识过这个陪伴了他十年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