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岑岿靠在龙榻上,额角的冷汗刚被许栖梧用帕子拭去,又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混着未散的高热,在烛火下泛着病态的光。他望着眼前满眼疼惜的昭妃,喉结滚了滚,刻意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沙哑得像蒙了层砂纸,还带着刚从梦魇中挣脱的疲惫:“你……额角的伤怎么样了?方才朕失态,伤着你了?”
许栖梧下意识摸了摸额头,方才被他推倒时撞出的红肿还在,指尖一碰就泛着疼,可她摇了摇头,语气柔得像水:“臣妾无碍,一点皮外伤罢了。倒是皇上,刚退了烧,又受了惊吓,就让臣妾留下来陪着您吧,万一再做噩梦,也好有个人照应。”
她说着,就想去拿案上的汤药,想趁热喂他喝:“太医说这药能安神,皇上喝了或许能睡个安稳觉,臣妾守着您,等您睡熟了再走。”
可她的手刚碰到药碗,就被萧岑岿抬手拦住了。他的动作不算重,却带着明显的疏离,指尖触到她的手背时,飞快地缩了回去,仿佛那温度烫人。
“不必了。”他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掩去了眼底的复杂情绪,“朕现在不想喝药,也不用人陪。”
许栖梧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涩得发慌。这些日子,他对她越来越冷淡了,不再像从前那样跟她闲话家常,不再让她近身伺候,甚至连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刻意的躲闪。她知道他被梦魇和缠丝露折磨得痛苦,可她想陪着他,想为他分担,他却始终把她推得远远的。
“皇上,”她咬了咬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臣妾知道您心里难受,可您一个人待着,万一再胡思乱想……不如让臣妾留下来,给您读段书,或者只是陪着您坐着,不说话也行。”
萧岑岿却摇了摇头,语气里添了几分不耐,刻意找着借口:“后宫还有许多事等着你来打理,你总守在这儿也不是办法。朕是皇帝,难道还照顾不好自己?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朕会让人传你。”
他的话像一道无形的墙,把她挡在外面。许栖梧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看着他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心里清楚,他不是不需要人陪,而是不想让她看见他的狼狈,不想让她知道,他早已被缠丝露困住,早已被梦魇吓得连闭眼都不敢,不想让她看见,他这个皇帝,如今活得有多不堪。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对上他那双刻意冷淡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最终,她只能轻轻叹了口气,屈膝行了一礼:“既然皇上这么说,臣妾便不打扰了。皇上若有任何不适,一定要即刻派人传臣妾,万万不可硬撑。”
她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走到殿门口时,还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望了他一眼。萧岑岿始终背对着她,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根绷紧的弦,仿佛只要再轻轻一扯,就会断裂。
殿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微光,也隔绝了那道满是担忧的目光。萧岑岿紧绷的脊背瞬间垮了下来,他捂住胸口,大口喘着气,刚才强装的镇定和冷淡荡然无存。自染上缠丝露的瘾,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次闭眼,不是被王承光染血的大刀追着砍,就是看见父王被洪水卷走的背影,梦境与现实搅成一团,醒来后总要愣怔许久,才能分清何为真、何为幻。久而久之,他对睡眠生出了刻骨的恐惧,宁愿强撑着睁着眼到天明,也不愿再踏入那片失控的黑暗。
可高烧刚退,身体的虚弱像潮水般涌来,眼皮重得几乎抬不起来。他知道,再这样硬撑下去,不等王承光打进来,自己就先垮了。而此刻,唯一能让他暂时摆脱梦魇、获得片刻安宁的,只有那甜腻得让人沉沦的缠丝露。
他猛地攥紧拳头,眼神变得决绝。他掀开锦被,踉跄着走到殿角的暗格前,按下机关,这是他与内阁首辅青山君秘密联系的方式。
青山君身为百官之首,本该是匡扶社稷、规劝君主的表率,如今却被他以皇权相逼,暗中为他藏匿缠丝露。这事一旦泄露,不仅青山君会身败名裂,整个朝堂都会掀起滔天巨浪,所以每一次传召,都得做得隐秘至极。
萧岑岿取出刻有龙纹的玉牌,递给守在殿外的贴身太监,声音压得极低:“速去首辅府,让青山君带东西从侧门入内,不许惊动任何人,违者立斩。”
太监脸色一白,连忙躬身接牌,快步消失在夜色中。萧岑岿靠在墙上,胸口仍在剧烈起伏,他知道这事荒唐,知道自己在饮鸩止渴,可梦魇的恐惧像附骨之疽,让他别无选择。他是皇帝,却连自己的梦境都掌控不了,只能寄希望于这害人的毒物,换取片刻喘息。
约莫半个时辰后,侧门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青山君身着一身素色便服,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只是眼底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忌惮。
他避开所有宫人,悄无声息地走进养心殿,一见萧岑岿,便躬身行礼,声音低得像耳语:“皇上深夜传召,可是又被梦魇所扰?”
萧岑岿背对着他,不敢回头,怕被人看见自己眼底的急切与狼狈。他声音发颤,却还强撑着帝王的威严:“嗯,东西带来了?朕……朕实在撑不住了。”
青山君会意,从袖中取出一个雕着缠枝莲纹的玉瓶,快步上前递给他。玉瓶入手微凉,正是他私下为皇帝封存的缠丝露。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低声劝道:“皇上,此物伤身,臣已让人寻了安神的草药,不如……”
“闭嘴!”萧岑岿猛地回头,眼底满是血丝,语气带着失控的暴躁,“朕让你带东西,你照做便是!哪来这么多废话?难道你也想违抗朕的旨意?”
青山君脸色一白,连忙躬身告罪:“臣不敢。”
萧岑岿不再看他,紧紧攥着玉瓶,仿佛握住了救命稻草。甜腻的气味从瓶口溢出,钻入鼻腔,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了几分——就是这个味道,能让他暂时忘却恐惧,在混沌中获得片刻的安宁。
他拔开瓶塞,仰头就要倒入口中,却又顿住了。眼前闪过许栖梧方才担忧的眼神,闪过她额角的红肿,闪过青山君劝诫的神色,闪过朝堂上百官期盼的目光。可下一秒,梦魇中那把燃烧的大刀又在眼前晃过,父王呼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他闭了闭眼,终究还是将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甜腻的滋味在舌尖蔓延,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一股暖意渐渐扩散开来,那些缠绕心头的恐惧似乎被暂时压制下去。萧岑岿靠在墙上,缓缓闭上眼,这一次,没有烈火,没有大刀,只有一片模糊的安宁。
青山君站在一旁,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眼底满是忧虑,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他知道,自己这是在助纣为虐,可君命难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帝王沉沦,看着大祯的根基,在这甜腻的毒物与无尽的梦魇中,一点点崩塌。
缠丝露甜腻的滋味在喉间散开,一股暖意顺着经脉蔓延全身,萧岑岿紧绷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额角的冷汗停了,眼底的血丝淡了些,连方才被梦魇纠缠的恐惧都褪去大半,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只是那精神里带着几分瘾症发作后的亢奋,眼神亮得有些不真切。
这时,沈青山才开口说道,“皇上,臣有事要奏。”
皇帝靠在龙椅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空了的玉瓶,声音终于恢复了几分帝王的沉稳:“说吧,还有何事要禀?”
沈青山见状,才敢上前半步,依旧躬身垂眸,语气谨慎得如同踩在薄冰上:“回皇上,巴雅部落的粮草,明日即刻抵达焕京。”
“哦?”萧岑岿挑眉,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全到了?有了这批粮,焕京的粮荒也能缓一缓了。”
“回皇上,并未全到。”沈青山的声音低了些,带着几分难言之隐,“只运到了半数,余下的粮草,巴雅领主苏木达说,需向皇上求一件事,才肯尽数交付。”
萧岑岿的脸色微沉,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求事?他一个南边的部落领主,敢跟朕谈条件?说,是什么事。”
沈青山喉结滚了滚,迟疑了片刻,才硬着头皮说道:“苏木达……苏木达想向皇上求亲,要娶的,是允亲王殿下。”
“咚——!”话音刚落,萧岑岿猛地一拍案台,力道大得让案上的茶杯都震倒了,茶水泼了满桌,浸湿了奏折。
他豁然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地面,带着凛冽的怒气:“放肆!简直是放肆!”
“皇上息怒!”沈青山连忙跪地叩首,额头贴着冰冷的金砖,“臣知晓此事荒唐,已暗中劝阻过,可苏木达态度坚决,说这是交付余粮的唯一条件。”
“劝阻?这种事用得着劝阻?”萧岑岿气得浑身发颤,指着殿外的方向,声音又急又怒,“巴雅是什么东西?不过是南边的蛮族部落,茹毛饮血,不通教化!换做往日,大祯国力强盛之时,他们连踏入焕京的资格都没有,朕根本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如今竟敢趁火打劫,求娶朕的胞弟?!”
他越说越怒,眼底的亢奋被怒火取代,攥紧的拳头指节泛白:“允亲王是谁?朕的亲弟弟,天姿国色,才貌双全!大祯境内多少王公贵族、英雄豪杰,求亲的队伍都排出了焕京城!如今竟要被许给一个蛮族领主?这不是羞辱朕,羞辱大祯吗?!”
沈青山趴在地上,不敢抬头,只低声辩解:“皇上,苏木达说,他并非存心冒犯。他久闻允亲王殿下美名,是真心倾慕,愿以全族之力相待。而且……”
“而且什么?”萧岑岿怒喝一声,打断他的话,“难不成他还能给朕金山银山,让朕卖了自己的弟弟?”
“回皇上,苏木达确有实打实的诚意。”沈青山缓缓抬起头,语气依旧恭敬,却条理清晰地陈述,“他承诺,若和亲成事,巴雅部落每年会向大祯供奉十万石粮食,且永不中断——如今西南粮荒,焕京禁军粮草仅够支撑月余,这笔粮食能解燃眉之急,而且近年多方战事频繁……” 他顿了顿,见萧岑岿的怒气稍缓,又继续说道:“此外,苏木达知晓,大祯东部海岸线遭松川国侵袭,港口沦陷,渔获断绝,通航受阻。巴雅部落世代居住南海沿岸,掌控着数处天然良港和海上航线,他愿将所有渔获的三成划归大祯,开放全部通航资源,助皇上抵御松川国的海上攻势,重建东部海防。”
萧岑岿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的怒火渐渐凝固。他踉跄着坐回龙椅,指尖死死攥着龙椅扶手,指节泛白。沈青山说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大祯如今的要害——粮荒是燃眉之急,北境、东海都在打仗,西南更是心腹大患。没有粮食,士兵们根本撑不住,没有海上航线和渔获,东部防线迟早会彻底崩溃。可一想到自己唯一的胞弟,那个从小疼到大、容貌才情冠绝天下的允亲王,要远嫁蛮荒之地,嫁给一个他连面都没见过的蛮族领主,萧岑岿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疼。
“他倒是会选时候。”萧岑岿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甘与愤懑,“知道朕缺粮,知道朕被松川国牵制,就敢拿和亲来要挟朕?这哪里是求亲,分明是趁火打劫!”
“皇上,臣明白您的不舍,大祯明白您的不舍……允亲王他自然也会明白……。”沈青山轻声说道,“如今大祯内忧外患,王承光尚未抓捕归京,西南粮荒未解,东部沿海告急。苏木达的条件,确实能解大祯的燃眉之急,甚至能让大祯稳住局势,徐图后计。”
“稳住局势?”萧岑岿猛地看向他,眼神里带着质问,“用朕弟弟的幸福来换?沈青山,你是内阁首辅,辅佐朕打理朝政,竟也认同这种荒唐事?”
沈青山连忙再次叩首:“臣不敢认同,只是不敢隐瞒。臣知道允亲王殿下金枝玉叶,远嫁蛮族确实委屈。可皇上,江山社稷为重,若大祯亡了,不仅允亲王殿下难保,天下百姓也会流离失所。苏木达虽为蛮族领主,却治下有方,巴雅部落如今兵强力壮,他承诺会尊允亲王为领主夫人,待之以礼,绝不委屈。”
“待之以礼?”萧岑岿嗤笑一声,眼底满是讥讽,“蛮族的礼,能比得上大祯的规矩?朕的弟弟,是喝着琼浆玉液长大的,怎能去吃那些粗茶淡饭,住那些简陋的帐篷?沈青山,你让朕如何甘心?”他说着,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缠丝露带来的亢奋渐渐褪去,疲惫与纠结涌上心头。一边是唯一的胞弟,是他从小呵护备至的亲人,一边是风雨飘摇的江山,是千千万万需要庇护的百姓。一边是蛮族的羞辱与要挟,一边是能解燃眉之急的粮食与资源。
沈青山跪在地上,不再说话。他知道,这件事终究要由皇帝做决定,他能做的,只是如实禀报,陈述利弊。殿内陷入了死寂,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映着萧岑岿纠结的脸庞。
萧岑岿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反复几次,眼底的怒火渐渐被挣扎取代。良久,他才沙哑着嗓子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力:“苏木达……他真的能兑现承诺?粮食、渔获、通航资源,半点都不能少。”
沈青山心中一动,连忙回道:“苏木达已立下血誓,他会亲自留在边境等候皇上旨意。他说,只要皇上点头,余粮即刻运往大祯,渔获和通航事宜,也会即刻着手安排。”
萧岑岿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的情绪已复杂难辨。他没有回答,只是望着殿外漆黑的夜色,仿佛要望穿这无尽的困境。和亲,还是拒婚?保弟弟,还是保江山?这个选择题,像一块巨石,压在了他的心头。
而养心殿外,夜色正浓,许栖梧并没有走远。她站在廊下的阴影里,看着侧门处青山君离去的背影。
翊坤宫的烛火跳得微弱,映着窗棂上积的薄尘,连空气都透着几分滞重。只见许砚樵掀着棉帘进来,玄色劲装的肩头沾了层夜霜,显然是从府里一路急赶过来的。
“长姐,深夜这么着急见我,可是皇上出了什么事?”许砚樵快步上前,目光先落在她额角的红肿上,眉头瞬间皱紧,“这伤……又是皇上喝药后弄的?”
许栖梧避开他的目光,走到烛火旁,指尖无意识地蹭过冰冷的窗沿,声音压得极低:“不打紧,我今日找你,是有更要紧的事情。”
“什么事?”
“樵郎,你有没有看见青山君在府里用过缠丝露?”
许砚樵摇摇头,“青山君说过,他不用此物。”
“人人都说这是强身健体的灵丹妙药,整个大祯都是这么认为的,可青山君为什么不用此物?”
“或许是不爱用此物吧,就像长姐和我一样。”许砚樵见许栖梧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又开口问道,“长姐问青山君做什么?”
“哦……我已经断绝了皇上进食缠丝露大大小小的各种渠道,可每次来见皇上却总能闻到殿内有一股浓郁胞的缠丝露味,我就知道皇上肯定还是寻着了别的法子用了这缠丝露,而且皇上总是偷偷摸摸地召见青山君,每次青山君走后,皇上他……总之,我觉得青山君不对劲。”
“青山君?”许砚樵愣了愣,语气里满是诧异,“长姐,你是怀疑青山君给皇上用缠丝露?这不可能,青山君还下令让人清缴了整个焕京城的缠丝露,长姐你是不是累糊涂了?青山君是咱们大祯的砥柱啊,当年北境蝗灾,是他说服皇上开仓放粮,松川国来犯,也是他力排众议,举荐优秀的将领守海岸线,怎么会不对劲?”
“就是因为他是砥柱,才更要防。”许栖梧转过身,眼底带着几分急切,却又刻意克制着情绪,“你可知,近一个月来,青山君每周总有两三夜,从养心殿侧门入宫?昨夜我亲眼见他来,一身素服,没带任何奏本,走的时候也鬼鬼祟祟,连宫门口的侍卫都没敢惊动。”
她顿了顿,又补了句,声音更沉:“皇上如今对缠丝露成瘾极深,每次梦魇后,只有喝了那东西才能平静。而青山君每次来过后,皇上的精神就会好上一阵——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许砚樵却摇了摇头,语气带着明显的不认同:“长姐,这只是巧合吧,青山街是内阁首辅,皇上深夜召他,或许是有极机密的朝政要议,怕走正门惊动旁人。至于缠丝露……皇上成瘾的事,京中少有人知,青山君就算知道,也该是劝诫,怎会帮着藏匿?他为人正直,素来不与奸佞为伍,怎么可能做这种害皇上、害大祯的事?”
“正直?”许栖梧苦笑一声,指尖攥紧了袖口的刺绣,“樵郎,你没见过人心复杂。有些人事事做得体面,背地里却藏着你想都想不到的算计。我倒是也希望青山君是清白的。”
许砚樵立刻接话,眼神里带着维护,“皇上如今被梦魇和瘾症缠着,性子本就敏感,不想让朝臣看见他的狼狈,让青山君悄悄来,也合情理。长姐,你是不是太担心皇上,所以把事情想复杂了?”
许砚樵还想再说,却被许栖梧打断:“我已让晚翠跟着他回府了。明日等宫门一开,晚翠就会传回消息。”
他看着许栖梧紧绷的脸,放软了语气:“长姐,我知道你急,可青山君不是一般人,他是百官之首,根基深得很。咱们没有实据,就怀疑他,万一传出去,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让朝臣人心惶惶。如今战事一波接着一波地来,松川国又在东部闹事,咱们不能再内讧了。”
许栖梧看着弟弟眼底的信任,心里又急又无奈。她知道许砚樵说的是实话,青山君多年经营,在朝中声望极高,没有铁证,谁都不会相信他会做这种事。可那些反常的迹象,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坐立难安。
“我没说要立刻动他。”许栖梧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我只是想让你帮我留意。你认不认识新的禁军统领赵彦将军?他应该能悄悄查一查,近一个月来,沈府的人有没有频繁出入宫城??”
许砚樵沉默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头:“我会去留意的。但长姐,你得答应我,没有实据之前,千万别声张,也别再往坏处猜青山君。他对大祯有功,咱们不能冤枉一个忠臣。”
“我知道。”许栖梧轻声应道,眼底却没了之前的亮意。她原以为弟弟会和自己一条心,却没想到他对青山君如此信任——这也难怪,毕竟青山君和他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就算是条猫狗也会有情分,何况他们还是夫妻。
许砚樵看着长姐疲惫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却还是坚持自己的判断:“长姐,要不你先歇着,若真有异常,我再告诉你。”
许栖梧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她知道,现在多说无益,只有等查到更多线索,才能让许砚樵相信。
许砚樵走后,翊坤宫里只剩下许栖梧一人。她坐在冷凳上,望着跳动的烛火,指尖轻轻抚过额角的红肿——那是萧岑岿失态时推的,可她更心疼的,是那个被缠丝露和梦魇困住的帝王,是这个看似稳固、实则早已暗流涌动的朝堂。
她不知道,此刻的首辅府书房里,青山君正站在窗前,手里捏着一枚槟腊样式的银饰,眼底带着几分冷光。身后的侍从躬身道,“大人,那边似乎有所察觉了。”
“让他查。”青山君淡淡开口,语气里满是笃定,“没有实据,他查不出什么。倒是昭妃那边,盯紧些,别让她坏了大事,必要时……你知道该怎么做。”
侍从应了声“是”,悄然退下。
青山君看着窗外的夜色,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许栖梧想查他?还差得远呢。而暖阁里的许栖梧,还在为如何找到证据发愁。她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已被青山君看在眼里。这场暗中的较量,双方实力悬殊,而她要走的路,比想象中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