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的明黄绸缎帘子总在无风时飘,像被无形的手扯着,晃得殿内烛火忽明忽暗。空气里缠着两股气味,一股是煎得发苦的汤药味,另一股是缠丝露甜得发腻的残香,混在一起,成了让人胸口发闷的腥甜。
萧岑岿蜷在龙榻上,指尖死死抠着锦被的金线。他刚被一阵心悸惊醒,额角的汗把发丝黏在脸上,眼底是未散的猩红。
“缠丝露……”他哑着嗓子喊,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朕的缠丝露呢?传朕的话,让御药房立刻送过来!”
殿外的宫女们吓得挤在一处,没人敢应声。昨夜昭妃看着他抱着缠丝露的玉瓶蜷到天亮,眼窝深陷得吓人,心一横,让人把殿内所有缠丝露都收了,藏在冷宫偏殿的暗格里,连御药房的存份都换了装缠丝露的空瓶。
“你们没听见朕说话吗?”萧岑岿猛地坐起身,龙榻上的玉枕被他扫到地上,“哐当”一声砸在金砖上,裂了道缝。他踉跄着爬下榻,脚步虚浮地往殿门走,明黄龙袍的下摆拖在地上,沾了满地散乱的瓷片,那是他方才摔碎的药碗。
“皇上,您慢些……”领头的宫女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刚要扶他,却被萧岑岿一把推开。
“滚开!”他嘶吼着,掌心的力道大得能捏碎骨头,“朕要缠丝露!你们这群废物,再找不到,朕诛你们九族!”
宫女吓得“噗通”跪倒在地,浑身发抖:“皇上饶命!不是奴婢们不找,是……是昭妃娘娘昨夜让人把缠丝露都收走了,说……说要让皇上戒瘾……”
“昭妃?”萧岑岿的眼神骤然变得狠戾,像被惹急的野兽,“好啊,去把昭妃给朕找来!”
他踉跄着转身往殿内走,绸缎帘子拂过他的脸颊,冰凉的触感突然让他晃了晃,眼前的烛火突然变成了漫天流萤,明黄的帘子化作垂到湖面的杨柳,连空气里的腥甜,都换成了青草混着桃花的香。
“瑞王殿下……”
许栖梧如梦似幻的声音在萧岑岿的脑子里荡漾,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传来。
“瑞王殿下?我是栖梧啊……”
“栖梧?”萧岑岿脚下的步伐凌乱,在大殿里挂着的绸绫里窜来窜去,“栖梧……你在哪?”
“瑞王殿下……我在这儿……”
突然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萧岑岿一转身,竟然已经出了宫。
“瑞王殿下,你看那朵桃花,开得比去年还艳呢!”清脆的女声在耳边响,萧岑岿猛地转头,看见东湖边的桃树下,许栖梧穿着粉白襦裙,正踮着脚够枝桠上的桃花。她发间簪着朵刚摘的迎春,笑起来时嘴角有个浅浅的梨涡,手里还拎着个竹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刚采的花瓣。
这是……焕京城外的东湖?是他还是瑞王的时候,偷偷带着许栖梧来的地方。
“小心摔着!”萧岑岿下意识喊出声,声音竟还带着少年人的清朗,他低头看自己的手,不再是戴着玉扳指的帝王之手,而是骨节分明、没沾过血的手掌,身上的龙袍也换成了月白锦袍,腰间系着许栖梧亲手绣的双鱼玉佩。
许栖梧回头,见他过来,笑着把桃花递给他:“我想编个花环给你戴,你帮我拿着这些,好不好?”她的指尖碰到他的掌心,温软的触感真实得不像话,连指尖的薄茧,是她绣玉佩时磨的……都清晰可辨。
“好。”萧岑岿接过桃花,指尖发颤。
他记得这一天,是他刚从太学回来的春日,偷拿了王府的令牌,带着许栖梧溜出焕京。他们租了艘乌篷船,许栖梧坐在船头,伸手去够水里的浮萍,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襦裙下摆。
“瑞王殿下,你看水里有小鱼!”她指着船边的涟漪,兴奋得像个孩子。
萧岑岿撑着船桨,笑着看她:“慢些伸手,小心掉下去。”
“才不会呢。”许栖梧吐了吐舌头,却还是缩回手,转而拿起篮子里的桃花,一片一片往他衣襟上放,“你看,这样就像桃花仙人了。”
萧岑岿不躲,任由她折腾,只觉得满船的桃花香都比不上她的笑。
“等明年春天,咱们还来这儿划船,好不好?”他轻声问,语气里是少年人藏不住的欢喜。
“好啊。”许栖梧点头,眼睛亮得像星星,“到时候我还要带梅花酥来,去年你说集市上的梅花酥好吃,我让厨房学了,下次给你带刚出炉的。”
他们划着船绕了东湖一圈,又去了湖边的集市。
许栖梧被杂耍艺人的吞剑表演吓得捂住眼睛,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惹得萧岑岿笑个不停。
“你怕还看?”他递过刚买的糖葫芦,山楂裹着晶莹的糖霜。
“我就是好奇嘛。”许栖梧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糖霜沾在嘴角,“你别笑我,待会儿你看那耍猴的,指不定比我还紧张。”
萧岑岿刚要反驳,却见她盯着路边的糖画摊挪不动步。“喜欢?”他问。
许栖梧点头,指着摊上的兔子糖画:“那个好看。”
萧岑岿掏银子买了糖画,递到她手里:“小心化了,快吃。”
她捧着糖画,小口小口咬着,阳光落在她脸上,暖得像要融进去。
天色渐晚时,夕阳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萧岑岿牵来那匹他常骑的白马,扶许栖梧上马,她总说骑马怕摔,他便让她坐在前面,自己从身后环着她的腰,慢慢往城里走。
“瑞王殿下,”许栖梧靠在他怀里,声音软软的,“你会娶我吗?”
“会!”萧岑岿坚定地说道,“我爹可是太子,以后他可是会成为皇上的!”
“那你也会成为皇上吗?”许栖梧好奇地问他。
“嗯……或许吧。”萧岑岿竟然犹豫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犹豫,因为他对什么皇帝皇位都一无所知。
“那我岂不是会成为皇后?”许栖许满脸期待地看着萧岑岿。
“倘若我哪天成了皇帝,我只会娶你一个人!只会有你一个皇后!”萧岑岿低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能闻到她发间的桃花香,“等我将来……”
萧岑岿其实想说“等我将来能护住你”,可话到嘴边,却被一阵风吹散了。前面的林子口,突然冒出了一队黑衣卫士。
许栖梧也看见了,有些害怕,伸手攥住他的衣袖:“他们是谁?”
萧岑岿勒住马缰,心里咯噔一下。
林子空地上停着两辆黑漆马车,卫士们垂手站在两侧,为首的是皇爷爷最欣赏的殿阁大学士沈青山,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皇爷爷找他有事?
白马刚停下,沈青山便带着众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瑞王殿下!许小姐!”
萧岑岿的心瞬间沉到谷底,他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扶住沈青山的胳膊:“青山君,出什么事了?”
许栖梧也从马上下来,走到他身边,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糖画,脸上的笑意早没了,只剩慌乱。
沈青山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连胡须都沾着泪渍。他望着萧岑岿,嘴唇抖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太子他……”
“父王怎么了?”萧岑岿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
“太子殿下在北境,英勇殉国了……”沈青山的声音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劈在萧岑岿身上,那种眩晕感,窒息感瞬间让他感觉浑身无法动弹。
“殉国?”萧岑岿的声音发颤,“怎么可能?父王他武功高强,怎么会……殉国?”
“昨日北境下了暴雨,挡兵河涨了大水。”沈青山的声音像被掐住的弦,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当时北裘趁机来犯,太子带着李司马去迎战,李司马为保护太子负伤而被北裘人强行带走。原本太子可以带着军队按时返回的,可太子不忍看着亲兵就这么被北裘人带回去折磨,于是亲自率兵狂追,好不容易将李司马追回。没想到河水突然漫上来,将太子河李司马等人冲散,李司马侥幸捡回一条命而太子……至今没有音讯。”
“你说什么?”萧岑岿如遭雷击,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栽倒。他扶住身边的树干,指尖抠着树皮,“不可能……父王临走前还跟我说,等他回来带我去猎熊,他怎么会……”
“千真万确!”沈青山重重磕了个头,额头撞在石头上,渗出血迹,“北境的急报半个时辰前刚到宫里,皇上已经派了五百精兵去搜救,可挡兵河水流太急,河道又弯,如今已有半月,到现在……到现在还没找到殿下的踪迹啊!”
许栖梧捂住嘴,眼泪瞬间涌了出来:“青山君,你再想想,是不是哪里弄错了?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被洪水卷走?”
“许小姐,我亲眼看着急报上的印信,是北境总督王承光亲自盖的,绝不会错!”沈青山压低声音说道,“皇上怕太子妃受不住,要我来寻了你立刻送回王府,不许在外逗留,还……还让许小姐也尽快回府,许大人还在府里等消息呢。”
萧岑岿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全是“嗡嗡”的响声。他想起父王临走前摸他头的温度,想起父王说“岿儿要好好读书,将来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那些话还在耳边,人怎么就没了?
“殿下,您别站着了,快上车吧。”
两名卫士上前,想扶他去马车。
萧岑岿却猛地甩开他们的手:“我要去北境!我要去找父王!”
“殿下!”沈青山急忙拉住他,“皇上有令,您不能去!您去了只会添乱!”
“我不管!”萧岑岿嘶吼着,挣扎着想往北边跑,“那是我父王!我要去找他!”
许栖梧也红着眼眶上前,拉住他的衣袖:“瑞王殿下,你冷静些!青山君说得对,你现在去北境没用,只会让皇上更担心。咱们先回府,等宫里的消息,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丝清醒。
萧岑岿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沈青山,浑身的力气突然像被抽走,瘫软在卫士怀里。
“小姐,您也上车吧。”侍女上前,轻轻扶着许栖梧。
许栖梧回头望了萧岑岿一眼,眼神里满是不舍与担忧,却还是被侍女引向另一辆马车。车帘落下前,她还在喊:“瑞王殿下,保重身体!”
萧岑岿躺在马车里,车轱辘碾过石子路的声音格外刺耳。他攥着腰间的双鱼玉佩,指尖冰凉,那是许栖梧送他的生辰礼,现在却成了唯一的慰藉。
“父王……”他喃喃自语,眼泪终于忍不住淌下来,“父王……”
萧岑岿的眼泪砸在马车的锦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攥着腰间的双鱼玉佩,指尖冰凉得像浸了河水,心脏开始发疼,疼得他心口发紧。意识渐渐模糊,马车颠簸的节奏像小时候母妃哼的摇篮曲,他眼皮越来越重,最后竟歪在车壁上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时,他以为自己终于从悲痛里醒了。眼前是养心殿熟悉的明黄帐幔,龙榻上铺着绣满五爪金龙的锦被,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龙涎香——不是马车里的尘土味,也不是东湖的桃花香。
“什么时辰了……”他哑着嗓子开口,想抬手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却发现手臂重得像灌了铅。
不对。
殿内的温度突然升高,空气中的龙涎香变成了焦糊味。萧岑岿猛地抬头,只见悬挂的明黄绸缎帘子不知何时燃了起来,火苗顺着帘穗往上窜,“噼啪”作响,火星溅落在金砖上,烫出一个个小黑点。殿柱被烧得发红,烟雾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直流。
“救火!快来人救火!”他嘶吼着,想从龙榻上爬起来,可浑身像被钉住了一样,怎么都动不了。锦被缠着他的腿,他挣扎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火苗越来越近。
“皇上,别喊了。” 阴恻恻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萧岑岿猛地转头,看见王承光提着一把染血的大刀,一步步走了进来。他身上的官袍被血浸透,脸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刀背上的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滴,落在金砖上,发出“嗒嗒”的声响,那把刀,萧岑岿认得,是父王的御刀,如今却成了指向他的凶器。
“王承光!你……你怎敢闯进宫来?”萧岑岿的声音发颤,惊怒交加的情绪堵在喉咙里,“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放你进养心殿?!”
王承光走到龙榻前,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放我进来?皇上这话可真可笑,这养心殿的侍卫,早就被我用缠丝露和金银收买了大半。您以为躲在深宫里,靠着那些沉溺毒物的废物,就能高枕无忧?”
他抬起大刀,刀尖指着萧岑岿的胸口,血珠滴在锦被上,晕开一朵暗红的花:“当年太子殿下救李司马,被洪水卷走,您真以为,那只是一场碰巧的天灾?”
萧岑岿瞳孔骤缩,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什么?难道……是你……是你搞的鬼?”
“皇上总算不糊涂。”王承光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的得意,“挡兵河的河堤,是我让人连夜挖松的,也是我故意让人把太子往低谷里引……太子殿下这般菩萨心肠见下属遇险定会伸手去救,这不,就顺理成章地喂了鱼?”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萧岑岿气得浑身发抖,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出来,想扑上去撕咬,可身体依旧动弹不得,“父王当初那般信任你,力荐你为北境总督,让你手握重兵,你竟敢暗中谋害父王,如今还敢起兵叛乱,觊觎朕的江山!”
“信任?皇上的信任,在我眼里一文不值!”王承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愈发阴狠,“您和宫里的这些废物一样,把大祯的江山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像你这样的昏君,怎么还有脸活着!”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毒蛇吐信般的威胁:“您的父王没了,您的禁军挡不住我,您的昭妃……哦,对了,还有许家满门,你在意谁,我就杀谁,我会把他们一个个杀光!”
萧岑岿的心跳猛地一沉,死死盯着他。
“怎么?皇上觉得他们都是忠臣?心疼了?”王承光慢悠悠地说着,欣赏着萧岑岿惨白的脸色,“谁让他们不识抬举,挡了我的青云路呢?我要他们的血,还有你的命,都来为我铺路!”
“你……你这个魔鬼!你把父王还给我!你把我的父王还给我!”萧岑岿的嗓子喊得嘶哑破裂,眼泪混合着汗水往下淌,“来人!来人啊!”
可殿外静得可怕,没有侍卫冲进来,只有火苗燃烧的“噼啪”声,还有王承光肆无忌惮的冷笑。
“别喊了,没人会来救您的。”王承光举起大刀,刀身被火光映得通红,锋芒刺眼,“皇上,您的江山,该换个人坐了。今日,我就送皇上下去,跟你父王团聚!”
大刀带着呼啸的风声落下,萧岑岿眼睁睁看着刀尖越来越近,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闭眼,却又不甘心,只能死死瞪着王承光,嘴里还在嘶吼:“来人!来人!”
“皇上!皇上!” 急切的呼唤声将他从死亡的恐惧里拽了出来。萧岑岿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龙榻的锦被。
养心殿的烛火依旧昏沉,绸缎帘子好好地挂着,没有火苗,也没有王承光的身影,刚才的一切,又是一场噩梦。
“水……给朕水……”他哑着嗓子喊,声音里满是惊魂未定的颤抖,连气息都乱得不成样子。
守在殿外的侍女听见动静,急忙端着水进来,刚走到榻边,指尖不经意碰到萧岑岿的额头,瞬间被那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手里的水杯差点摔在地上。
“娘娘!皇上醒了!”
侍女的呼喊引来了昭妃许栖梧。她刚从偏殿过来,手里还端着没送出去的汤药,见萧岑岿浑身是汗、脸色惨白如纸,急忙放下药碗,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指尖触到的温度烫得惊人,让她心头一紧,心疼得眼圈都红了。
“皇上是不是又做噩梦了?”许栖梧的声音温柔又急切,满是疼惜,她拿起帕子,轻轻擦拭着萧岑岿额角的汗,动作轻柔得怕惊扰了他,“您别怕,都是梦,臣妾在这里陪着你。”
萧岑岿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眼神里还残留着梦境的恐惧,语无伦次地喊着:“王承光……是王承光!他拿着刀要杀朕……大殿着火了……到处都是烟……没人救朕……”
他的眼泪又忍不住淌下来,顺着脸颊滴在许栖梧的手背上,冰凉刺骨:“还有父王……父王被洪水卷走了……是王承光害的……全是他的阴谋……”
许栖梧心里一沉——缠丝露的瘾不仅蚀了他的身子,还让他的梦境越来越混乱,竟把陈年旧事和眼前的叛乱搅在了一起,连心智都快不清了。她轻轻拍着萧岑岿的背,柔声安抚:“皇上,您别怕,那只是梦,不是真的。王承光翻不了天,御林军日夜守在殿外,没人能伤您分毫。”
“着火了。”萧岑岿喃喃自语,眼神涣散得没有焦点,像是丢了魂,“栖梧,都是血,都是火……到处都是火……都是血……父王死了……”
他的体温越来越高,说话也渐渐没了力气,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歪在许栖梧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喊着“父王”“别杀朕”“水”。
许栖梧抱着他滚烫的身子,看着他眉头紧锁、满脸痛苦的模样,眼泪无声地淌下来,滴在萧岑岿的衣襟上。她知道,缠丝露的幻梦已经把他困得太深,这场发烧,或许只是开始。若再不能让他戒掉缠丝露,不仅他的身子会垮,大祯的天,怕是真的要塌了。
侍女在一旁急得团团转,声音都带着哭腔:“娘娘,皇上烧得这么厉害,要怕是会出事啊!”
“快去传太医。”许栖梧深吸一口气,擦去眼泪,眼神瞬间变得坚定,“让太医从侧门悄悄进来,不许声张。如今京中局势动荡,皇上病重的消息绝不能泄露出去。另外,再去御药房看看,有没有退烧的草药,越快越好,动作轻些,别惊动旁人。”
侍女应声而去,殿内只剩下许栖梧和昏睡的萧岑岿。烛火映着两人的身影,许栖梧轻轻抚摸着萧岑岿汗湿的发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多难,她都要让他醒过来,为了许家,为了大祯,也为了当年那个在东湖边,笑着说要护她一生的瑞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