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光脸色铁青如铁,指节攥得咯咯作响。密道出口被堵的消息如同惊雷,炸得他心神俱乱——他本以为靠着密道能从容脱身,却没料到李司马心思缜密,竟瞬间断了他的后路。可事到如今,已无退路可走,唯有拼死一搏!
“谢临荃!给我死挡着他们!”王承光厉声嘶吼,眼中迸出狠厉的光,“我带着陛下先进密道,你若能拖住一炷香,我保你家人平安无恙!若敢让李司马追来,你全家立刻人头落地!”
谢临荃浑身一震,肩膀的伤口还在渗血,可家人的性命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由不得他犹豫。他猛地拔剑出鞘,对着身边的禁军士兵怒喝:“弟兄们,死守此地!今日要么战死,要么跟着王大人求一条活路,冲!”
话音未落,谢临荃已带着十余名禁军士兵,朝着李司马的亲兵扑了过去。长剑交错,寒光四射,双方瞬间缠斗在一起。谢临荃知道自己已是叛党,唯有死战方能换得一线生机,招式狠辣决绝,招招直指要害。李司马的亲兵皆是北境精锐,战斗力远胜禁军,可谢临荃等人抱着必死之心,竟是一时之间难以攻克,双方厮杀得血肉横飞,惨叫声响彻小径。
王承光趁机死死拽住萧岑岿的胳膊,推着他往密道里冲。萧岑岿本就神志不清,被他拽得一个踉跄,额头重重撞在密道石门的门框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瞬间昏死过去,嘴角溢出一丝黑血,缠丝露本就伤损心脉,这一撞更是雪上加霜,气息瞬间变得微弱起来。
“陛下!”李司马见状,目眦欲裂,再也顾不得投鼠忌器,怒吼着挥剑劈开身前的两名禁军士兵,朝着密道入口冲去。
可谢临荃早已红了眼,拼着被一名亲兵刺穿手臂的代价,猛地扑到李司马面前,长剑直刺他的咽喉:“李司马,拿命来!” 李司马侧身避开,反手一剑砍在谢临荃的肩胛上,锋利的长剑直接劈开了他的甲胄,深可见骨。
谢临荃惨叫一声,却死死抱住李司马的胳膊,不肯松手,眼中满是疯狂的执念:“王大人,快走!”
王承光回头瞥了一眼缠斗的两人,眼中没有丝毫留恋,只余下逃生的迫切。他看了眼昏死的萧岑岿,心中暗骂一声累赘,却又舍不得这张最后的底牌,咬牙将他往密道深处一推,对着身后两名禁军喝道:“看好他!我去关石门!”
那两名禁军连忙跟上,架着昏迷的萧岑岿往密道深处跑。王承光则冲到石门机关处,双手死死转动石壁上的铜环。“嘎吱——嘎吱——”沉重的石门缓缓闭合,眼看就要彻底关上。
“逆贼,休走!”李司马怒吼着,猛地发力挣脱谢临荃的纠缠,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朝着石门冲去。可就在他伸手要去阻拦石门闭合的瞬间,王承光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淬毒的短镖,狠狠朝着他射来。
李司马猝不及防,只得侧身躲避,短镖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划破一道血痕。就是这片刻的耽搁,石门“轰隆”一声,彻底闭合,将密道内外隔绝开来。
“王承光!”李司马一拳砸在石门上,震得手掌发麻,眼中满是不甘与怒火。身后的厮杀已然停歇,谢临荃被亲兵制服,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气息奄奄。其余的禁军士兵要么战死,要么被擒,小径上血流成河,松柏的枝叶上都溅满了鲜血,风一吹,血腥味愈发浓烈。
“将军!”一名亲兵连忙上前,查看李司马的伤势,“您没事吧?”
“我无碍!”李司马摆了摆手,目光死死盯着紧闭的石门,“立刻派人凿开石门!另外,加派兵力守住十里坡密道出口,就算挖地三尺,也要把王承光给我揪出来!”
“末将遵令!”亲兵应声而去,立刻调遣人手,拿着工具赶来凿门。
李司马快步走到谢临荃面前,用剑指着他的咽喉:“说!密道内还有什么机关?王承光还会从哪里逃窜?”
谢临荃咳着血,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李司马……你赢不了他的……密道深处……还有岔路……他早就留好了后路……”话未说完,便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李司马心中一沉,正要再问,却突然听到密道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将军!快!里面有动静!” 他立刻冲了过去,只见几名士兵已经凿开了一道石门的缝隙,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禁军士兵的惨叫。
李司马当机立断:“加大力气,尽快凿开!”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石门终于被凿开一个足够一人通过的缺口。李司马率先钻了进去,密道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霉味与血腥味。借着士兵手中的火把,能看到地上躺着两具禁军士兵的尸体,显然是被人灭口,而萧岑岿则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陛下!”李司马心头一紧,连忙冲过去将萧岑岿抱起。只见皇帝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乌青,额头的伤口还在流血,胸口微微起伏,随时都可能断气。
“快!传太医!立刻传太医!”李司马抱着萧岑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低头看着怀中毫无生气的帝王,心中焦急万分,虽救下了陛下,可看这模样,已是危在旦夕,若太医不能及时赶到,恐怕还是回天乏术。这时,一名士兵在密道深处探查后匆匆跑来:“将军,密道深处果然有三条岔路,其中一条通往十里坡,另外两条分别通往城外的乱葬岗和西山林区!王承光应该是从西山林区的岔路逃了,沿途没有留下踪迹!”
李司马脸色凝重,抱着萧岑岿快步走出密道:“留下一队人继续搜查密道,其余人跟我回宫!务必保护好陛下的安危!”
此刻的皇宫,硝烟尚未散尽,残垣断壁间还能看到零星的厮杀。李司马抱着昏迷的萧岑岿,策马穿过混乱的宫城,直奔养心殿。沿途的士兵纷纷跪地行礼,看着怀中气息奄奄的皇帝,脸上满是惊骇与担忧。
养心殿内,太医早已被紧急传召而来,正焦躁地等候着。见李司马抱着皇帝进来,立刻上前接过,小心翼翼地将萧岑岿放在龙床上,拿出银针、药材,紧急施救。李司马站在殿外,看着殿内忙碌的太医,眉头紧锁。他知道,皇帝的安危牵动着整个大祯的命脉,若是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大祯必定陷入内乱,而逃遁的王承光若是趁机勾结槟腊带着他的走象军反扑,后果不堪设想。
一名亲兵匆匆赶来,单膝跪地:“将军,宫中逆党已基本清剿完毕,共抓获叛兵三百余人,收缴兵器无数。谢临荃已被押入天牢,等候发落。另外,城外十里坡的密道出口并未发现王承光的踪迹,西山林区和乱葬岗也已派人封锁搜查,但尚未有消息传回。”
李司马点了点头,沉声道:“继续加派人手搜查,务必找到王承光的下落!另外,立刻传信给西南总督陆锷锴,告知京城变故,让他务必守住边境,严防槟腊象军趁机入侵!”
“末将遵令!” 李司马抬头望向窗外,焕京的天空已渐渐放晴,可他的心中却布满阴霾。王承光逃脱,皇帝危在旦夕,边境战火未平,这重重危机如同巨石压在他的心头。这场风波,显然才刚刚进入最艰难的阶段。
西南边境,瘴气弥漫的盘龙山隘口,数万大祯守军依托险峻山势列阵,与对面黑压压的槟腊边防军对峙已有半月。陆锷锴身披玄色软甲,腰间佩着先帝御赐的刻有狐狸面的赤狸刀,正站在隘口最高处的瞭望塔上,眉头紧蹙地盯着山下。
那些披甲的槟腊人驯养了战象,而这些战象每一次踏地,都能震得隘口岩石簌簌作响,槟腊士兵的弯刀在烈日下泛着嗜血的寒光,显然在等待最佳的进攻时机。
“锷帅!京城八百里加急!” 曲锡怀浑身是汗,策马冲至塔下,高举着密封的锦函,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
陆锷锴纵身跃下瞭望塔,接过锦函时指节微颤。火漆封口是李司马亲印,他撕开函封展开信纸,目光扫过字迹刚劲的几行字,脸色渐渐沉定:“帝虽危,然京中已布防,卿勿回京!王承光叛逃,恐引槟腊军趁虚攻边,守住西南,便是护大祯根基。京中动向,我自会遣人续报。” 末尾还添了一笔小字:“槟腊军若异动,可相机行事,勿让逆贼与外邦勾结得逞。”
“勿回京……” 陆锷锴低声重复,掌心的信纸不再发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笃定。他早察觉王承光私调走象军有异,此刻才知京中已是生死局,而李司马不让他回援,正是怕西南防线崩溃。一旦槟腊军突破盘龙山隘口,便可长驱直入,届时京中平叛、边境御敌双线溃败,大祯便真的危在旦夕。
“锷帅,李司马不让我们回援?” 曲锡怀见他神色变化,小声问道。
“是。” 陆锷锴抬眼望向山下敌军,眼中没了之前的焦灼,只剩冷冽的坚定,“传我令!第一,即刻加固隘口防御,在山道两侧增设暗弩陷阱,战象必经之路埋上削尖的木桩,再备足滚石热油,严防槟腊军突袭。第二,命参军赵彦率三百精锐轻骑,携带我亲笔信,从秘道绕出边境,直奔焕京外围,不必进城,只需将西南防线稳固的消息传给李司马,再探听京中最新动向,若遇王承光残党,就地剿灭!第三,伪造两封密函,一封写京中已擒王承光,援军三万即日赴边,另一封写槟腊王室内乱,急召莽曼黎回师,让死士混入敌营散布,乱其军心。”
曲锡怀领命正要走,又被陆锷锴叫住:“再加一条,让后勤官清点粮草箭矢,联络邻近的渝州、黔州,调运粮草补充,务必保证守军半月内供给无忧。我们要做的,不是速战速决,是拖,拖到京中平叛结束,拖到槟腊军锐气尽失!”
军令如流,隘口守军立刻忙碌起来。士兵们扛着木桩钻进山道两侧的密林,用锄头挖坑埋桩,桩尖朝上,再盖上落叶伪装。城头的滚石堆得更高,大锅架在火上熬着热油,热气蒸腾,与山间瘴气混在一起,呛得人睁不开眼。赵彦挑选的三百轻骑也已备好,卸下重甲,只带水囊和干粮,趁着午后瘴气最浓时,悄悄钻进了西侧秘道。那是以往西南总督驻守时特意让人开凿的应急通道,窄得仅容一骑通过,却能避开槟腊军的哨探,直通内陆官道。
与此同时,两名死士换上槟腊士兵的破烂服饰,脸上抹了泥灰,揣着伪造的密函,趁着夜色摸向敌营。槟腊军主将莽曼黎正坐在帐中焦躁踱步,他早接到王承光的密信,说待他发动宫变,便引大祯守军回援,莽曼黎可趁机攻破盘龙山隘口。可如今宫变消息没等来,却等不到王承光的后续指令,心中本就疑虑重重。
当夜,京中擒王承光、槟腊内乱的消息便在敌营中传开。莽曼黎派人抓来那两名死士,搜出密函,虽半信半疑,却也不敢冒险,他此次带了五万大军出征,粮草本就有限,若京中真有援军来边,或国内真的内乱,他再执意攻城,便是自寻死路。犹豫再三,莽曼黎下令:“暂缓进攻,再等三日,若还无王承光消息,便派哨探去焕京方向探查!”
陆锷锴在瞭望塔上看得清楚,敌营只是炊烟袅袅,却没了之前的躁动,知道谣言起了作用。他冷笑一声,又生一计。次日清晨,命两千步兵手持旌旗,在隘口前的空地上列阵,来回演练阵型,黑旗上的狐狸面迎风招展,又让士兵们齐声呐喊:“擒逆贼,守家国!京中稳,边无虞!”
喊杀声顺着风飘到敌营,莽曼黎登上望楼一看,见大祯守军军容整齐,士气高昂,愈发相信京中局势已稳,援军或许真的在路上。他咬着牙下令:“再等五日!若还是没消息,便撤军!”
陆锷锴这边却没闲着。第三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山间瘴气还未散尽,像一层灰纱裹着山道。一名槟腊哨探裹着深褐色的麻布斗篷,猫着腰从密林中钻出来,脚踩在落叶上轻得像只松鼠,他是莽曼黎精心挑选的夜枭,惯会在晨雾中潜行,背上还挎着竹筒,里面藏着画防御图的炭笔和皮纸。他知道盘龙山隘口险要,不敢走大路,专挑山道西侧的陡坡往上爬,指尖抠着岩石缝隙,每挪一步都要停顿片刻,耳朵贴在地上听守军的动静。
可他没注意到,身前三尺处的落叶下,藏着一根细如发丝的牛筋,那是暗弩陷阱的触发绳。就在他伸手去抓一块凸起的岩石时,脚踝不小心勾到了牛筋,只听 “咔嗒” 一声轻响,地底突然弹出一架黑漆弩机,三支铁制弩箭带着破空声射出,直奔他的下盘。哨探惊得浑身一僵,想往后退却已来不及,最中间的一支弩箭 “噗” 地刺穿了他的麻布裤腿,深深扎进右大腿,箭羽还在微微颤动。
“啊!” 剧痛瞬间传遍全身,哨探惨叫着摔倒在地,竹筒里的炭笔和皮纸散了一地。埋伏在附近的两名大祯士兵立刻从树后冲出,一人按住他的肩膀,一人用麻绳反绑他的双手,堵住他的嘴,像拖猎物似的把他往隘口主营拖去。
陆锷锴此时正在主营帐中查看防御图,听闻抓到哨探,当即放下图纸:“带进来。” 帐内只点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映着他冷峻的脸,两侧站着四名持刀亲卫,帐角还放着一套未收起的刑具,烧红的烙铁架在炭盆上,夹棍摆在木案旁,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焦糊味。
哨探被按跪在地上,嘴中的布条被扯掉,他喘着粗气,盯着陆锷锴,眼神里满是警惕,却硬撑着不肯开口:“我…… 我只是迷路的猎户,你们抓错人了!”
陆锷锴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皮纸和炭笔,指尖拂过皮纸上未画完的山道轮廓,突然冷笑一声:“槟腊的猎户,会画我大祯盘龙山的山道?会穿浸了防虫药的麻布斗篷?”
他将皮纸扔在哨探面前,“莽曼黎派你来探查什么?说实话,或许还能留你一条全尸。”
哨探紧咬着嘴唇,仍是顽抗:“我不知道什么莽曼黎,我就是猎户!”
陆锷锴抬了抬手,旁边的亲卫立刻拿起炭盆上的烙铁,烙铁尖泛着暗红的光,凑近时能感受到灼热的温度。“看来你是想尝尝烙铁煨肉的滋味。” 陆锷锴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我知道你们槟腊人最看重家人,你家中还有老母亲和妻子吧?若你今日不说,我便让人把你的尸首送回槟腊,告诉她们,你是因为不肯招供,被活活烙死的,我不仅会烙死你,等我抓住了她们,男的全杀了,女的送去军妓营。”
这话戳中了哨探的软肋,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眼神里的坚定开始松动。亲卫趁机将烙铁往他面前凑了凑,滚烫的热气烤得他脸颊发烫,大腿上的伤口还在流血,疼得他额头直冒冷汗。
“我…… 我招!” 哨探终于撑不住,声音带着哭腔,“是莽曼黎将军派我来的!他说王承光大人的宫变没消息,怕中了你们的计,让我探查隘口的防御,还说…… 还说已经派了另一队人去焕京方向,若查到王承光大人真的叛逃,且京中没稳住,三日内就会派大军全力进攻盘龙山!”
陆锷锴眼神一沉,果然如他所料,莽曼黎虽被谣言迷惑,却没完全放松警惕。他盯着哨探,又追问一句:“去焕京的人有多少?走的哪条路?”
哨探疼得浑身发抖,不敢再隐瞒:“有五个人,走的是东边的茶马古道,说是能绕开你们的哨卡,十日之内就能回来报信!”
“来得好。” 陆锷锴听完,非但不慌,反而站起身,走到帐门口,望着外面渐散的瘴气,“传我令,把这哨探打五十军棍,别打死,放他回去,再让他带句话给莽曼黎:想攻隘口,便来试试,我陆锷锴在此,我会扒了他皮抽了他的筋,定让他死的痛快。”
亲卫立刻上前,拖着哨探往外走。哨探一边被拖,一边还在喊:“求您别打我母亲的主意,我都说了!我都说了!”
帐内恢复了安静,陆锷锴拿起木案上的防御图,指尖在茶马古道的位置圈了个圈,对曲锡怀道:“再派二十名精锐,乔装成商人,去茶马古道拦截莽曼黎的人!记住,别留下痕迹,就当他们从没去过焕京。”
曲锡怀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陆锷锴一人。他望着窗外渐渐升起的太阳,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莽曼黎想等焕京的消息,那他就偏不让消息传回去。这场拉锯战,他要牢牢掌握主动权,直到京中传来平叛成功的捷报。
哨探被打得半身不遂,可谓是爬回敌营,把陆锷锴的话传给莽曼黎。莽曼黎又气又怕,正犹豫间,去焕京探查的人也回来了,带来消息:王承光宫变失败,逃遁无踪,李司马率铁骑守着焕京,京中虽未完全平定,却也暂无大碍,且大祯守军并未回援西南。
“好个陆锷锴!竟敢骗我!” 莽曼黎怒拍桌案,终于明白自己中了计,当即下令,“明日清晨,全军进攻!战象在前,士兵在后,务必攻破盘龙山隘口!”
天刚亮,槟腊军的号角便响彻山谷。战象踏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隘口冲来,象背上的驭手挥舞着长刀,嘶吼着助威;身后的槟腊士兵举着盾牌,弯刀出鞘,跟在战象后面冲锋。
“放箭!射象眼!” 陆锷锴站在城头,高声下令。
城头上的弓弩手齐射,箭矢如雨,朝着战象的眼睛飞去。最前面的几头战象中了箭,痛得扬起前腿嘶吼,转身就往回冲,反而撞乱了后面的阵型。莽曼黎见状,拔出弯刀砍了两名后退的士兵,厉声喝道:“不许退!谁退斩谁!”
战象再次冲锋,这次避开了箭雨,踩向山道。可刚走几步,就听到 “咔嚓” 声,前腿踩进了埋木桩的陷阱,木桩穿透象掌,鲜血直流。战象疼得发狂,四处冲撞,把身后的槟腊士兵踩得血肉模糊。
“滚石!热油!” 陆锷锴抓住时机,下令反击。
城头的士兵推着滚石往下砸,巨大的石头顺着山道滚落,砸得槟腊军哭爹喊娘,熬得滚烫的热油倾泻而下,沾到身上就起水泡,惨叫声此起彼伏。莽曼黎看着混乱的阵形,气得脸色铁青,却也无可奈何。山道狭窄,战象一旦失控,后面的士兵根本无法前进,只能眼睁睁看着伤亡增加。
就这样,槟腊军的进攻持续了整整一日,直到黄昏才鸣金收兵。山道上堆满了尸体,鲜血顺着溪流往下流,染红了半边山谷。陆锷锴站在城头,望着敌营的炊烟,浑身溅满了血污,却依旧挺直了脊梁。
“大人,赵参军派人传信回来了!” 入夜后,一名亲卫匆匆跑来,递上一封短信。
陆锷锴展开一看,信上写着:“京中皇帝尚在,李司马已稳住局势,正搜捕王承光。西南防线稳固的消息已传到,李司马回信,让大人安心守边,勿忧京中。”
他长长舒了口气,将信纸叠好揣进怀里,走到城头,望着远方的星空。夜风带着血腥味吹过,他握紧了腰间的赤黎刀,冷笑道,“雕虫小技。”
夜色渐深,盘龙山隘口的风裹着浓重的血腥味,掠过对峙的两军阵营。对面槟腊军的大营里一片死寂,连巡营士兵的脚步声都变得细碎迟疑,唯有几处未熄的残火在黑暗中明灭,映着帐外散落的兵器与来不及清理的尸体。白日里那场惨烈的进攻,终究以他们的溃败收场,连空气里都飘着挥之不去的颓丧。
陆锷锴立在隘口城头,抬手按住腰间的赤狸刀。那刀鞘是深黑的犀牛皮,刀面上刻着一只张着嘴漏出獠牙的狐狸,隐在鞘中,却似有若无地透着一丝冷冽的血气,因每次饮血后,刀身都会泛出淡淡的赤光而得名。他指尖摩挲着刀柄上的纹路,白日里厮杀的场景在脑海中回放:战象倒地时的嘶吼、槟腊士兵中箭后的惨叫……赤狸刀好久没有发出划破皮肉的脆响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正顺着血管悄悄蔓延,压都压不住。
旁人只知他是镇守西南的铁血总督,是把杀人当**好的狐狸军头子,却少有人知,这副沉稳冷峻的皮囊下,藏着怎样一颗嗜战的心。他天生就该在战场上活着,见血时眼底会泛起细碎的光,听着敌人的哀嚎会觉得心神安宁,尤其是遇上强劲的对手,那种棋逢对手的刺激,比任何赏赐都让他着迷。
“拉锯战么……”陆锷锴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血腥味的笑,“莽曼黎倒是比我想的硬气些,可惜,他还不知道自己惹上的是谁。” 他低头看向刀鞘,仿佛能看见赤狸刀在鞘中蠢蠢欲动。这把刀需要人血养着,久不饮血,刀身的寒光都会淡几分。
“等吧,”陆锷锴指尖轻轻敲了敲刀鞘,像是在安抚一头蛰伏的猛兽,“总会有够分量的对手,送上门来给你开荤。”
次日清晨,山间的瘴气渐渐散去,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洒在隘口的城头上。陆锷锴依旧站在瞭望塔上,身姿挺拔如松,目光却不再是昨日的沉稳,而是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锐利与期待。他望着下方槟腊军的大营,见士兵们虽在操练,却没了之前的悍勇,动作间满是畏缩,心中愈发觉得好笑。
这些槟腊人不知道,昨夜那个在城头摩挲佩刀的男人,是个能在尸堆里酣睡、靠敌人鲜血提神的嗜血狂魔,他们更不知道,白日里那场溃败,不过是噩梦的开始。
“大人,早饭备好了。”亲卫轻声上前禀报,见陆锷锴盯着敌营出神,不敢多言。
陆锷锴却没回头,只是抬手摆了摆,目光依旧锁在敌营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不急。你看他们操练的阵型,散乱得像没头的苍蝇,莽曼黎怕是还在犹豫要不要再攻。”
他顿了顿,指尖再次按住赤狸刀,“不过没关系,犹豫不了多久的——他粮草不够,拖不起。而我,有的是时间陪他耗,耗到他撑不住,主动送上门来。”
风再次吹过城头,卷起他的衣袍,露出腰间那柄的佩刀,他陆锷锴就是为战场而生的人,西南的群山是他的猎场,来犯的敌人是他的猎物,而赤狸刀,是他最锋利的獠牙。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好戏,还在后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