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烫!好烫!阿母!”
许砚樵从混沌中睁开眼。仔细打量着周遭的环境,这不是扬州,也不是许府,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竟然梦见了那么多往事。他是被鼻尖一缕若有似无的冷香勾醒的,那香气像浸了雪的梅,又裹着丝若隐若现的龙涎香,冷得勾人,却又沉得压心。雕花拔步床的纱幔垂得密不透风,淡青料子上的暗金云纹在昏暗中蜷着。唯有窗缝漏进的几缕天光,在纱幔上投出细碎的亮,反倒让满室更显诡谲。身下锦褥厚得像陷人的软泥,触手却带着冰丝似的凉意,贴着背脊时,竟让他恍惚觉得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缠上,混沌的意识瞬间被惊出几分清醒——这地方,连空气都透着股不怀好意的精致。
许砚樵刚动了动手指,腕间便传来细碎的“叮铃”声,低头才见圈浅褐绒绳缠在腕上,绒线里竟掺着极细的金丝,末端缀的银铃小巧得能藏进掌心,铃芯却似裹了冰,碰一下便凉得刺骨。视线扫过屋内,紫檀木多宝阁上的青瓷瓶釉色莹润,瓶中干枝梅枯而不折,枝桠斜斜挑着,像极了刑具上的弯钩;桌案上那盏茶还冒着极淡的热气,白瓷杯沿的水珠坠而不落,旁边摊开的兵书墨痕未干,笔锋凌厉得像要从纸里扎出来,倒像是主人刚在这里盘算完什么,连气息都没散干净。许砚樵伸手去扯那根绒绳,拽了半天才将绳子摘下,洁白的手腕上倒是留下了绯红的勒痕。
窗外的脚步声忽然近了,沉稳得像踏在人心上,每一步都带着金属般的冷硬,混着风里卷来的冷香,还有远处马鞭抽过空气的脆响——那声音太熟悉,让他猛地想起昏迷前,狐狸面具后那抹吊诡的笑,眼尾里藏着的、把玩猎物的慵懒。许砚樵只觉得后颈微微发汗,凉得像贴了块冰,连呼吸都变得滞涩,只觉得这满室的精致,都在等着将他一点一点缠紧、勒透。
门被推开了,许砚樵刚从床上爬起来就被胸口隐隐作痛的鞭伤压倒,低头捂着伤口,“无意冒犯大人,我当时喝醉了酒,是一场误会,还请大人开恩放我……”
陆锷锴望着床上坐着的这位刺客,这弯眉毛像极了边疆的月亮,眼里却闪着瀚海般的波浪,一抹红唇像是胡地的葡萄露,肤白胜雪又如梨花般娇嫩,卷卷绒发自带玉兰花香,偏衬得那张脸,是江南烟雨浸软的玉。眉眼柔得像融雪,既有边境疏朗的韵,又裹着江南水汽的软,弱得勾人,连垂眸时,都像春溪绕着胡杨,柔婉里藏着说不清的缠。可真是个尤物。
“你是沈青山的娈童?”
许砚樵脑海里飞闪过无数个回应问罪的理由,这样一句突如其来无礼又颇具羞辱意味的问题,竟让他如鲠在喉。没有回答,对方似乎不依不饶,仿佛就喜欢看他这副羞愤难当的样子。眼前这人玄色暗纹锦袍松松垮垮拢着宽肩,领口滑落半寸,露出颈间道浅淡的纹饰旧疤,反倒衬得肌理更显结实。腰间玉带没系紧,垂着的玉珏随动作轻晃,却压不住袍下绷起的肩背线条——比汉族官员宽出半分的骨架,血脉里的壮实让那身雅致官袍都添了几分野性。
“还没人敢跟本督装聋作哑。”他贴得极近,指节扣进那蓬卷发里狠狠攥了把,逼着人抬头时,指腹故意蹭过耳后软肉。滚烫的气息裹着酒意扑在脸上,不是嗅,是近乎啃咬般贴着颈侧深吸,喉间滚出粗哑的笑:“这么软的骨头,倒会拿乔。真当本督不敢把你这副模样,拆给底下人看?”
这时许砚樵才看清楚眼前人的脸,他没带面具。这张脸泛着日光晒出的麦色肌理,显棱角生猛。眉骨凌厉如削岩,眼窝沉得像藏了雪山的影子,瞳仁里裹着股悍劲。鼻梁直挺如夯石,唇线紧抿时带着草原风的硬,更衬出下颌线条的利落。双耳银环坠着,冷金属碰着鬓发,把那股风沙走石的沙场味道裹得又糙又烈——像刚从雪山风里闯出来的人,每道纹路都沾着天地的粗粝,却偏偏生得撞眼。
“我……”许砚樵羞愤难当,竟然急红了脸,说话的声音压到了最低,“我不是。”
陆锷锴缠着许砚樵的卷发在指尖绕上几圈,打趣地说道,“既不是娈童,莫非是妻妾?离开焕京太久,我竟不知沈阁老竟还有娶男妻这等佳话,明天我便去奏请皇上,高低也得到沈府讨杯喜酒喝。”
“不可!”许砚樵瞪着陆锷锴,咬牙犹豫说道,“我不是他的妻妾,沈大人待我好,我愿意跟着他。”
“可笑,许府二公子怎的如此自轻自贱,开口说话哪有半分焕京公子哥的矜贵,倒像个伺候人的……”陆锷锴坐在许砚樵身边对着他的脸吹了口气,几句话轻飘飘,最后落下的两个字却似千金锤,“奴婢。”
许砚樵经不起此人的调戏,站起身来穿鞋就要走,“大人既已明了我的身份,还是快些放我回去的好,否则青山君找急了,只怕会给大人惹上麻烦!”
“麻烦?本将军就是麻烦,如今你惹了我,难不成还以为就能这样一走了之?”陆锷锴一只手从身后揽过许砚樵的腰,力道控制得刚刚好,轻而易举就将人放倒,再借着着倒下的趋势,一拉一扯间,许砚樵的衣服被悉数解开,就这么乖乖地躺在床上,陆锷锴一只手撑着头打量着许砚樵下一步的动作,另一只手已经掐上了许砚樵的腰,许砚樵伸出手抵抗着陆锷锴放纵的手。
“你到底要做什么!”许砚樵嗔怒道。
突然的,随意的,逾矩的吻,不由分说地压上许砚樵的唇,接着就是野兽般的啃噬。这是许砚樵第一次同人接吻,来不及设防,对方很快就攻陷了自己的领地,他被长驱直入,直到被剥夺了呼吸的权利,头脑竟泛起一种眩晕感。陆锷锴松开他时,眼前人的眸子就像迷了路的幼兽。陆锷锴心中一喜,这是,被亲晕了?伸手拍了拍许砚樵的脸。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许砚樵满脸通红,语气倒是软下来许多。
陆锷锴不明所以,倒是有些想笑地望着眼前人,“做哪种事?”
“你!”许砚樵瞪着他,竟然哭了,“我又不是娈童……”。
响起了敲门声,“大人,沈青山来了,在侧厅等。”
房中无人说话。
“大人,沈……”仆役说道。
“让他进来吧。”陆锷锴说道。
“什么?进……”仆役先是一惊,然后答话也变得支支吾吾,“是,大人。”
许砚樵心头猛地一缩,那狐狸般狡黠的军帅,怎会轻易让沈青山这个外人踏入自己的卧房?他到底打着什么算盘?
他本能地想高声呼救,可低头瞥见自己衣衫半褪、狼狈地陷在陌生男人的床榻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沈青山若见了这副模样,会怎么看他?
喉间发紧,许砚樵一个字也不敢吐,陆锷锴的手指却已轻轻覆上他的脸颊,温热的气息裹着话语钻进耳窝:“在想什么,樵郎?我们不过是亲了亲,还没做旁的事呢。”
“你……住口!”许砚樵的声音不知何时弱了下去,只剩几分虚张的气势,“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人!”
“那我也能现在就办了你。”陆锷锴的语气软下来,竟带着几分小媳妇向丈夫撒娇般的亲昵,尾音还轻轻勾了勾,“正好让门外的青山君,也听听动静。”
至于这人是如何知道自己名字的,许砚樵一概不知,但这样轻浮的举动让他心神不宁,那些下流不堪的场景竟然一一出现在脑海,完全没有察觉到门外已然站着一个人。
“天下有胆识的人不多,都说我陆锷锴是活阎王,避之而不及,像这样擅闯阎王殿的人,沈阁老还是第一个。”陆锷锴突然抬高了声音。
“三日前赤狸不良奉召回京,沈某听闻锷帅在小东门街遇刺,你的狐狸军便将抱山楼所有客人拿回去审问。沈某身边两个小厮恰在其内吃醉了酒,这几日在牢中怕是没少受苦。”
胖墩和阿弦!许砚樵心头骤然一沉——原来自己已昏迷了三天三夜?这三日里,那两个孩子竟被陆锷锴抓去折腾,狐狸军素来心狠手辣,此刻二人怕是生死难料……
“你把胖墩、阿弦他们藏到哪去了?”许砚樵猛地挣扎着想推开陆锷锴,房内短暂的骚乱终被压制,陆锷锴将他死死按在身下,眼神冷得淬了冰,明晃晃透着威胁。
陆锷锴拇指按在许砚樵唇上压出一道浅痕,无声比了嘘,尾音拖得慵懒又危险:“还动?再动一下,我就把你这不安分的手给捆了,到时候樵郎想求我客气,可就晚了。”
“不过两个小厮罢了,沈阁老日理万机,倒还有闲心管这些琐碎。”
“锷帅若是对那两个小厮感兴趣,沈某明日便派人送些听话的到府中伺候。”沈青山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凝重,“但有一人,还请锷帅务必交还沈某,免得伤了和气,再生事端。”
陆锷锴指尖骤然发力,在许砚樵腰窝上狠狠一掐。“唔!”许砚樵疼得闷哼出声,额角瞬时沁出冷汗。
“陆锷锴,不妨明说。”沈青山声音里带了几分笃定的施压,“明日朝堂之上,借粮之事便要一锤定音。同在内阁的兵部尚书王承光大人,与次辅薛秉昂素来意见相左——王大人力主向西南槟腊国借粮,薛大人却执意要与边南岛巴雅部落交涉。沈某向来敬王大人胸有丘壑、目及万里,深以为他所言极是。”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屋内:“倘若今日你不肯将沈府之人交还,明日朝堂之上,沈某若突然倒戈……锷帅觉得,皇上还会选槟腊国吗?”
须臾,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锷锴敞着衣襟,指尖漫不经心地系着玉带,墨发上还沾着几分未散的暖香,步出时唇角勾着揶揄的笑。他走向廊下的沈青山,语气里满是不加掩饰的狎昵,轻声说道:“沈阁老久等了。说来也巧,我近日得了位妙人,**得很——便是醒着,也似沉在温柔乡里。方才春风几度,只觉这小美人比陈年佳酿更醉人,缠得我没了定力,多要了几次仍觉不够,到现在心口还发着热呢。”
沈青山立在原地,指尖攥得发白,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痕。方才陆锷锴话语里的轻佻,像淬了毒的针,一下下扎在他心上——那分明是他放在心尖上护着的人,竟被这般折辱。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理智,面上却仍需维持着首辅的端庄镇定,只将眼底的猩红死死压住。他喉结滚动了两下,终是没说一个字,只朝陆锷锴冷然颔首,转身便拂袖而去,袍角扫过阶前青石,带起一阵凌厉的风,却掩不住步履间的僵硬。
那天晚上,许砚樵被人送上马车,马车哒哒往沈府方向跑去,在临近沈府两个街头时候被拦住了,拦车的正是另外一辆挂着沈字灯笼的马车。
“什么人当在前面,知不知道这是谁的马车?”许砚樵听见车夫说话。
“好个不长眼的狗奴才,竟然连青山君的马车都不认识了?”是沈府管家赵擎的声音。
车夫当即下马,“沈大人莫要见怪,我家大人派我完璧归赵,这正要往沈府去,不想在路上就遇见了大人。”
赵擎来到对面马车,掀开帘子,嗔怪道,“筠哥儿,快下来吧,可让青山君好等!”
明明什么也没做,许砚樵心里却在打鼓,上了沈字灯笼马车。马车内,沈青山面色铁青地看着他,眼神中竟带着一丝以前从未有过的感情……这是嫌弃?
回沈府的路上,二人无言。直至进了沈府,沈青山步履匆匆地往房内走去,“赵擎,让人烧水准备着,给你们筠哥儿沐浴。”语气似乎很不耐烦,说完就将许砚樵一个人丢在身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在给他许砚樵甩脸色吗?许砚樵懒得去想,进卧房吃了点桌上摆放的点心,下人们在角落里准备好了大木桶,一盆盆热水往里倒,直至花瓣铺满水面,赵擎用手摸了把水温。
“筠哥儿,水好了,让奴才们伺候你沐浴吧。”
“你们都出去吧。”
下人们撤出房外,关上门。许砚樵懒懒地从书桌前起身来到木桶旁,将衣衫尽数脱下,踏入木盆中。门被推开,有人进来了,沈青山望着许砚樵洁白的香肩,没有痕迹。落花流水间,一只手伸入水中,捧起一掌水,浇落在许砚樵的头发上,水滴从许砚樵没有表情的脸上滑落。
“胖墩和阿弦呢?”许砚樵问。
“死了。”声音冰冷,没有温度,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什么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许砚樵飞快扭过头,“什么!”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沈青山掐住了脖子,窒息感迎面而来。
“他倒是个怜香惜玉的。”
“什么?”许砚樵不知道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沈青山俯视着许砚樵的脸,两只手像把玩着某件珍贵的宝物,检查着这张脸的每个角落。只是这两瓣红肿的被咬破的唇,太过刺眼。沈青山用手拂上去,力道渐渐变大,用力地搓揉着,然后一根手指不耐烦地探了进去,当三根手指同时伸进去时,许砚樵泛起了恶心想要吐却吐不出来,进而转化为咳嗽,沈青山这才把手拿出来。
湿哒哒的手继续往下摸过脖子,锁骨,伸进水面之下,直到碰到许砚樵胸口的那处鞭痕,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他打你了?”沈青山这才回过神智一般,着急地问。
许砚樵从水中站了起来,跨出木盆,春色被沈青山尽收眼底。许砚樵擦干水,穿上单衣就要往床上去。
“已经好了,天色不早了,青山君也早些回房歇息吧。”许砚樵很烦青山君总是一副不能沟通的样子,他对他的爱总是单向的,既然青山君已经认为陆锷锴已经侵犯了自己,刚刚还十分嫌弃的模样,现在又突然装出一副关心人的态度,真的让人无法理解。还有胖墩和阿弦,许砚樵想起他们在抱山楼里说自己的主子自己的山是青山君,可眼下的青山君却当他们就像从来没有来到过这个世界上,难道就因为他们是奴隶,命天生比别人贱,所以就得不到一丝主子的垂怜和爱护吗?
沈青山没法接受他心心念念守护的玉器被陆锷锴这样的人染指,心里一肚子火正要发泄,却还是故作镇定。
“我今晚就宿在这儿。”
许砚樵也没说话,只是往红木床里边躺去,腾出外面一大片地方留给沈青山。沈青山吹了灯和许砚樵睡在一起,许砚樵一如既往背对着他睡,却不知为何今夜抱他睡觉的手似乎勒的格外紧。
“青山君……”
许砚樵试图挣脱却反而被抱的更紧,直到他开始喊疼。
“筠儿。”沈青山将许砚樵翻过身来,“我一定不会让陆锷锴好过。”
许砚樵轻轻应了一声,黑暗里他看不清沈青山的面孔,但他能感受到沈青山的手顺着他的腰椎往更私密的位置摸去。许砚樵本能地将身体往后靠,躲开了沈青山的手,“青山君,我不想……”
“不想什么?是不想和我睡还是不想同我做夫妻之间的事?”沈青山说道,“筠儿,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情到浓时,不能自已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
“不。”黑暗中许砚樵坚定地说道,“你没有娶过我,我们也没有拜过堂。”
“整个大祯谁不知道我沈青山只有你一个妻子?只是今上最不喜民间所盛行的男风,而我又是大祯的内阁首辅……”沈青山重新贴近许砚樵的脸,在他额头上温柔落下一个吻,“筠儿,你七岁时我就把你从许府接来身边亲自抚养,如今已有十载春秋,我也三十四了,年纪也不小了,却并未有绵延子嗣之意,因为我独独钟情于你,难道这些都比不过一个空头名分吗?”
沈青山紧紧抱着许砚樵,像是苦苦哀求,“筠儿,别躲我,别抗拒我好吗?”
“青山君,我太累了,求你不要禁我的足,我下次不会再像这般饮酒了,明日我想去庙里给胖墩和阿弦烧香……还有就是去看看阿辞。”许砚樵说完就疲惫地转了个身。
自踏入焕京那日起,许砚樵只有在许府的两年,才算睡过几场安稳觉。大房的嫡长女待他最是真心,府里人人算计,唯有长姐护着他的纯粹,待他如亲弟般疼惜。那份暖意,总让他想起过世的阿母——同样的温柔,同样能熨帖他心底的褶皱。
后来父亲把他送予沈青山,这十年里,沈青山待他也算百依百顺。人人都赞内阁首辅仁厚知礼,说这位“焕京之蟒”清高出尘,宛若不染俗世的仙人,许砚樵心底也确实敬他。可这份敬,却始终隔了一层——他总也猜不透沈青山眼底深处藏着什么,那温和的笑意背后,似乎永远隔着一层看不清的雾。
沈青山这样好,他却偏偏生不出半分爱意。许砚樵常想,大抵是自己的问题。焕京城里不知有多少姑娘恨他入骨,恨他占了沈青山十年光阴,却连半分回应都不肯给。念及此,他又觉得自己自私得过分。
这十年的夜,沈青山偶会抱着他睡,忙时便独自歇在书房。可无论哪种方式,他总睡不安稳。即便点了助眠的安神香,他依旧睡得极浅,像只时刻绷紧神经的小兽,稍有响动便会瞬间惊醒。这份不安,他不知道沈青山是否察觉,又是否在意。
但他知道,今夜沈青山没有强迫他。原以为会发生的事,终究没发生。半夜时分,他迷迷糊糊间感觉到身侧的人轻轻起身,像神仙般悄无声息,又像鬼魂般透着寒意,就这么离开了房间。那份定力,竟不似个活生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