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啊大哥嫂子，我男人的堂侄女儿闹着不读书了，要过来帮忙，中秋节那天就来了。”
冬雪姑子刘晓红在后面做点心，身上一股热烘烘的甜香，她用围裙擦了擦手，使唤旁边一个姑娘：“快去取些南瓜饼花生糖来给叔叔阿姨。”
“不用不用，不用客气，哎，主要是我之前一直拿不定主意，你生意忙，急着要人，又是自家侄女，正常的正常的。”
董如萍连连摆手。
但刘晓红人也客气，执意要董如萍拿着那袋点心：“给两个孩子吃。”
“你们这一路也辛苦了吧，大哥腿还伤着，是去医院看了？”
“是啊，幸好没什么大事，这次打了石膏就好了。”
刘晓红很过意不去，要留他们吃晚饭，董如萍哪能答应。
“不用不用，我们趁早回去，再吃晚饭车没了天也黑了，我带着两个孩子，你这大哥腿还伤着，得抓紧回去。”
董如萍让刘晓红千万不要再留，带着白天强连忙从店里退了出来。
一家人走到路边，都是说不出的失落。
董如萍扶着树叹了口气，最后拍了一巴掌：“算了，今天带你来医院看过腿，免了你以后变跛子的祸处，还白捡了一百块，也算两个月工钱呢，没白来。”
白天强拍拍老婆的背：“走吧，回家，以后有机会还能有活的，等我腿好了，我也能来县里找活，说不定能给你留意到合适的。”
白书佳心里也有些难受，她还想着一家人能留在县城呢，就这么回去了，还不知道哪天能再出来一趟，实在让人不甘心。
到了路边，白天强去找车，白书佳瞥到一边停着的货车，眼睛蓦然一亮。
董如萍挎好包，拉过白书玲，刚要去牵白书佳，就见小女儿一溜烟跑了出去。
“你干嘛去啊？”
董如萍急坏了。
白书佳一路小跑，在一家米酒店门口停下来，拉住一个正和人说话的男人：“叔叔，你家厂子是不是要找厨子做饭呀？”
男人下意识问：“你谁啊？”
等低头看到一个才到他大腿根的小萝卜头，仰着白净的小脸，眼睛亮晶晶，笑得还有个梨涡，他声音陡然就软了下来。
“哎哟，是你啊。”
白书佳“哇”了一声：“叔叔，你记性好好呀，你还记得我？”
孟庆好笑：“这才过去几分钟，扭了个头还能不记得？你爸瘸着腿，你妈要抱你姐姐，还是我抱你上下货车的呢。”
他看白书佳第一眼就觉得这小丫头片子顺眼，把白天强推上车后，本来董如萍要抱小女儿上车，他一把就抢先抱了过去。
白书佳嘴还甜得很，上了车便说：“谢谢叔叔载我们，叔叔你力气真大，一下就抱起我了。”
她才几两重，能不一把抱起吗，差点没把他逗笑。这孟庆能不记得吗。
“你有什么事吗？”
见他抓着自己不放，孟庆弯下腰问她。
这时白天强和董如萍也带着大女儿过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想让白书佳回到身边。
白书佳却不为所动，问孟庆：“叔叔，你厂里是不是要招人做饭呀，我妈妈会做饭，她做得特别好吃。”
“原来是给你妈找工作来了。”孟庆把她抱起来，看向董如萍和白天强，“你们不是来城里看腿的吗？”
董如萍意识到这可能是个机会，连忙解释：“是来看腿的，但我今天本来也是要来上工的，熟人开了家点心铺子，要人帮忙，结果我去了后，她却说她家堂侄女儿已经去了，就不好再要我了。”
“那你都会做什么菜？”
“我老家是南省的，嫁来河省已经七年了，南省的菜河省的菜都会做，我爹以前专门给村里做杀猪菜，还掌过红白事的厨，我跟着学了一点。”
董如萍还要列举，孟庆却又问：“那你来我厂里做饭，你老公孩子怎么办？”
“他们回去，家里还有奶奶。”
孟庆便不再说什么，直接抱着白书佳回车：“先上来吧，今晚过去，先试做一次，看看效果。”
“你们是哪里人，怎么称呼？”他一边把白书佳往车里塞，一边问董如萍。
董如萍心里有些着急，暗暗吐槽这莫不是人贩子，一边回他：“我们是樟岗村人，我姓董，我男人姓白，叫白天强，樟岗村六组白青水家……”
“哦，樟岗村，那个谭漆谭老板是你们那儿的吧？我以前还给他们家送过家具。”
“对对，他是四组的，而且去年谭老板就把一家人都接去省城了。”
“谭老板这个人确实厉害，听说在M国做玉石生意发了一笔大财。”孟庆啧声，推了一把白天强，帮他上车。
董如萍也唏嘘，就是这个谭老板发了财，大家才一窝蜂往边城跑，以为人人都是谭老板。
提到共同认识的人，大家才总算没那么客气，董如萍也放下了那点防备。
孟家家具厂开在县城边郊林场，说是厂子，其实就是一排红砖平房，一大圈栅栏围着一片空地。
空地上摆了许多的新鲜木材。
另外还有一个大棚，里面是处理好的木材。
加上孟庆，厂里有五个男人，抬木材的抬木材，削木头的削木头，看不到女人影子。
“这边是木材处理厂。”
家具制作手艺是他们孟家的绝学，是不可能外传的，因此真家具厂建在挨着门店的地方，在那边工作的还都是亲戚。
白天强感慨：“你们家这家具厂开得还挺大的，都是卖实木家具？客人是到厂里来订家具？”
孟庆很自豪：“有到厂里来的，还开了店，得展示啊，现在县里市里都有店。大家都很认我爸的手艺，我现在还在学着呢。”
“那你学成肯定不得了，自古老师教徒弟，都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白天强绞尽脑汁文绉绉地拍了句马屁，倒是把孟庆拍高兴了。
他带着一家人找到角落的一个砖房：“你们就住这里吧，等晚上让老刘搬到另一间房去。厨房就在隔壁。”
白天强张嘴：“那个，我能不能……”
他还没问完，被董如萍拉住。
“这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现在就准备给大家做饭吧？”
“行，你可以去厨房看看，今天时间太晚了，要是食材不够，你也先将就着做，反正大家也不挑，能吃饱油水够就行。”
孟庆还有别的事，摸了把白书佳的小脑袋出了门。
白天强拉过董如萍：“他这有地方住，我是想问问我能不能也留下来，我腿瘸了手还是好的，总能帮着干点杂活。这一群男人，你一个女人住在这里，这谁放心？”
董如萍瞪他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你没听人家要先试啊，万一不行呢，你着那个急。”
“怎么可能不行，”白天强对老婆的厨艺是放一百万个心，“你肯定行。他们吃了要是赶你，那是他们山猪吃不了细糠。”
董如萍被逗笑了：“你今天还是文化人呢。”
“这算什么文化人。”
他也就上过几年小学，但几句俚语还是知道的。
“行了，先忙吧，等他们吃了，觉得好吃，肯定好说话，到时候再提你的事也不急。”
白天强便不再多说，跟董如萍进厨房帮忙。
厨房也是个大棚子，只挡雨不遮风。
大概是做饭的阿姨被调走了，大家随便应付，整个厨房乱成一团。
董如萍先整理了一下，散倒的面拾起，砧板菜刀用水冲了，灶台抹了。
乱扔的筷子碗被白天强捡进大盆里，找来洗洁精搓洗，白书玲帮忙开了水龙头的水，拖着塑料水管往大缸里放水。
白书佳则蹲在一旁捡那堆乱七八糟的青菜。
一家人齐心协力，愣是收拾了快一个小时才把厨房收拾清白。
董如萍清点了一下厨房的食材。
肉还有一大块，闻着没有异味，一只剖好的鸡，只是鸡毛还没清干净。
另有毛笋、干香菇、土豆、青菜等蔬菜，干辣椒、青辣椒也都有。
“够了够了。”
董如萍像点兵的大将军，胸有成竹：“书玲和爸爸剥毛笋，书佳帮妈妈摘小白菜……哟，你已经摘好啦？那让姐姐给你倒水，你俩一起洗，别把衣服弄湿了。”
董如萍大刀阔斧地开干。
等天色彻底黑下来，厂里的大灯也亮了起来。
一群男人不干活了，只等着吃，便坐到棚里的桌子那儿开始打牌。
有人问：“孟老板，你又找了个做饭的呀？”
孟庆抽着牌，“嗯”了声：“总不能让你们一直随便应付。”
“还是孟老板人好。”
“就是不知道这新来的做的菜能不能行。”
“肯定不如老刘老婆啊，蔡姐那菜做得油水是相当足。”
“那是，不好也不会让孟老板送去给自家妹妹当保姆。”
那叫老刘的便嘿嘿笑：“是孟老板看得起，我老婆做菜也就那样……”
他正要谦虚几句，却有人打断他。
“嘿，什么味道，好香。”
“是炖鸡的味道吧？”
“鸡好了？”
“还呛鼻子，炒什么呢？”
厨房味道一起，饿了一下午的男人们都坐不住了。
“马上好马上好，”白天强早竖着耳朵听那边动静，连忙道，“过来先收拾了下厨房，导致饭菜做得有点晚了，不过很快就好了。”
大家都表示理解，他们也知道自己这几天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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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好事，怪不了别人，还有人关心问白天强的腿怎么回事。
白天强应付了两句。
“菜来咯，青椒毛笋炒肉，你们牌可以收一收咯。”
董如萍喊了一声，让白天强端菜。
有人过来：“我来我来，他瘸着腿别把菜打了。”
这人端过菜，伸手就是一探，捉住边上的一块毛笋往嘴里送去。
“这小子还偷吃！”
“好吃好吃。”这人是个年轻的，回头问董如萍，“姐怎么称呼，你这菜做得真好啊。”
“你就叫我董姐吧，我全名董如萍。”
一听说好吃，敷衍了肠胃几天的男人们彻底坐不住了，连忙要拿筷子拿碗，有手快地夹了那毛笋炒肉往嘴里塞：“确实好吃啊，又辣又香，下饭，孟老板，来二两酒啊。”
孟庆也尝了一口毛笋炒肉，眼睛都亮了。
毛笋鲜嫩，辣椒辛辣，肉嫩而不柴，裹满油汁，一口下去，鲜辣爽口，味蕾被刺激得恨不能往肚子里裹下三大碗米饭。
这董如萍不但是个舍得油水的，也是个会做菜的，比蔡姐强多了。
眼看还有鸡没上来，闻着味儿口水也下来了，孟庆毫不犹豫：“去拿我房间里的劲酒来，今天喝点好的。”
他还想招呼白天强过去喝，董如萍忙道：“他腿坏着呢，大夫不让喝。”
孟庆也不勉强，让他们做好了菜过来一起吃，还招呼白书佳：“带你姐姐过来吃吧，你们两个小娃娃今天也算是辛苦了。”
董如萍这次没拦着，给姐妹俩找了碗和筷子：“你们去吃饭。”
最后，一共出了四道菜。
青椒毛笋炒肉、香菇炖鸡、酸辣土豆丝、猪油渣炒小白菜。
两道素菜就不说了，那香菇炖鸡也是香到了众人肠肚里去。
“我们本来还担心那鸡被我们毁了呢，还好董姐你来了。”
年纪大的也跟着叫董如萍董姐。
“这鸡也不是童子鸡，怎么做的这么嫩？”
董如萍笑道：“是高压锅压的。”
“以前蔡姐压的也没这么香啊。”
这话一出，本来就不说话的老刘脸上就更沉默了，不过他扒菜的手速是一点也没落下。
这顿饭称得上是酒足饭饱，不仅是他们这几天吃得最好的，还是他们来这里工作这么长时间吃得最好的一顿了。
平时孟庆不来，伙食也没这么好，但只看董如萍的手艺，就算是几道小菜，恐怕也能香到让人多吃几口饭。
孟庆很满意，感觉自己大马路上捡到了个宝。
他问董如萍：“一个月五，六十，你干不干？”
他觉得五十多少有点对不起董如萍的那手好菜，有这手艺就是去饭店当大厨都使得。
能比之前说好的点心铺的活还多十块，董如萍哪有不干的，连连答应：“干。”
白天强则忙道：“孟老板，我虽然瘸着腿，但我也能干些活，我能不能也留下来？”
孟庆有些犹豫：“但是你能干的也不多吧……”
“我不要工资也行，就包个吃住，主要我要是回去，我老婆一个人在这，你这厂里又都是不认得的人……”
白天强说的委婉，孟庆反应过来了，道：“那行，你也留下来吧。”
不给工资，仅是吃住花费不了多少。而且他已经跟董如萍确定了要留下她，其他人也都喜欢她做的菜，不好再变卦了。
董如萍和白天强都喜出望外。
“那你们两个女儿呢？让人来接回去？”
白书佳一惊，连忙抱紧了董如萍的腿：“妈妈我们不要走，我们不要回去跟奶奶。跟着奶奶我和姐姐会饿死的。”
董如萍有些尴尬：“不要闹了幺儿，奶奶怎么会饿死你们。”
虽然她也很想留下两个女儿，但孟老板都已经让瘸着腿的白天强留下来了，怎么可能还让她留两个没用的小丫头。
白书佳也知道求她不行，连忙掉过头一把抱住了孟庆的大腿：“叔叔，你让我和姐姐也留下来吧，我们吃得很少的，我们也会干活，我和姐姐都很勤快。”
要是前世，白书佳做不出这样死皮赖脸的事，但现在，她不能让自己和姐姐回去那个火坑。
不开玩笑，姚老太会拿她和姐姐当人质，为了她们姐妹，董如萍在这里干活，赚的钱恐怕都攒不下，全要便宜了那对母子。
虽然白书佳很可爱，但孟庆不是很想同意，但等他再看到董如萍着急的模样，脑子拐了个弯儿，竟然还是答应下来。
“也行。”
董如萍才要揪过女儿，听到这话都愣了：“也行？我两个女儿也能留在这儿？”
“嗯，先留两天看看吧。”
孟庆也没把话说死，他还得看看情况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