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孟庆走出房门长长伸了个懒腰，扭头一看，白家那一家子比他起得还早，大的小的都在棚子里忙活。
孟庆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拿起房里的座机拨号，拨了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接了。
“喂，哪位？”
却是那蔡姐的声音。
孟庆：“叫我姐接电话。”
“是孟老板啊，好的好的，我马上去。”
又等了好一会儿，孟菲菲的声音传出来：“一大早打什么电话，人都没醒。”
孟庆看了眼时间：“这都快六点了。”
“谁没事六点起床？到底什么事？”
孟庆忙说明来意：“我帮你找到新的保姆了，这次保证靠谱。”
孟菲菲：“能有多靠谱？”
孟庆：“我观察了，这次的人手脚干净利索，厨艺还好，而且她有两个孩子，很会照顾孩子。”
“人家有孩子还能来我这当保姆？”
孟庆：“人家还有爹嘛。我还没说完呢。”
“你说。”
“我看他们一家都想留在县城，姚家不是还有个老房子吗，你就让他们一家都住那老房子里去，让她去照顾你。她身边有家有小，丈夫瘸着腿，孩子又小，跑不快，顾忌着家里人，她肯定也不敢偷你东西。”
“我找个保姆还得把人家一家子都养起来？”
孟庆：“那找什么你能放心？咱妈去世得早，家里近一点的亲戚也不好给你当保姆吧？当时候要说你派头大。远一点的亲戚……”
孟庆都不好说，他爸回去骂人，人家和他爸对骂，说孟菲菲难伺候，冤枉她，现在村里关系近的过来伺候人都得掂量掂量。
孟菲菲夫家和他们村的人也不亲近，人丁又单薄。
“你也只能找别人介绍，到时候介绍来的更不知底细，人家想跑就跑，现在有人能给你拿捏，不是比别人随便介绍来的人好些？”
孟菲菲：“可是蔡姐也……”
孟庆打断她：“你自己看看你怀孕后瘦了多少了，蔡姐那菜对付一帮老爷们还行，肯定不合你口味。”
孟庆直接做了决定：“中午我过去接你，你带姚希燃过来先看看，试试她做的饭菜合不合你胃口再说。这位董姐比蔡姐那手艺可强多了，我也不是随便给你介绍的。”
孟菲菲沉默两秒答应下来：“好吧。”
早餐吃的面条，浇头便是用昨晚剩的一点鸡汤做的香菇肉末汤，吃得一群人唏哩呼噜，头都来不及抬，等孟庆加了面，还要舀浇头，却见盆子里连最后一点辣椒末都刮干净了。
董如萍见状：“孟老板我给你煎个鸡蛋下点青菜吧？”
孟庆只好把碗递过去。
开车出去时，孟庆叫上了董如萍，俩人一块去菜市场买菜。
其他都是他出钱，但到一块二两的肉，董如萍却坚持自己出钱。
“你买这么点肉做什么？”
董如萍不好意思道：“给我两个女儿的，她们不能白吃白住你的，吃的再少也不行啊，她们又干不了什么活。”
“你倒是疼你两个女儿，还特地给她们单独买肉。”
农村出来的，一般都舍不得，尤其还只是两个女儿而已，又不是儿子。吃个鸡蛋都最多了。
看到董如萍这样，孟庆反而更加放心了，将那肉扔开：“用不着，就让她们一起吃吧。”
他不知道董如萍也舍不得，只是董如萍想着孟庆肯定还是不愿意她将两个孩子留下，她便想着两个孩子陪她住一阵，吃得好点，再送回去。等回到奶奶身边，她两个女儿日子就苦了。
买完菜，孟庆先把董如萍送回厂里，才又开车出去。
等到中午，孟菲菲被孟庆接来，就见厨房大棚下，赫然是昨天她带过路的那一家人。
“是他们啊？”
孟菲菲对这家人的印象倒还算可以。夫妻俩看着是踏实的，人也很礼貌，两个孩子也算机灵懂事。
不过这会儿，这家人在棚子里似是有些不愉快，妻子板着脸，压低了声和男人吵架。
“我一个人在这里怎么不行了，你就是和你那个娘一样，你那年趁着农闲找了个修路的工地做小工，那段时间，你老娘就天天晚上硬要挤来和我一起睡，防我跟防贼似的。”
“你家就那么大点的院子，这边放个屁那边都能听到，她还要那样防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白天强叹气：“我不是防你，我是防别人。这里全是男的你没看到吗，我要是回去了，就你一个女人，还都不认识，你要是被欺负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你说，两个女儿怎么办，她们回去你那个娘能照顾得清楚？到时候我们这边挣了钱，那边把两个女儿饿得面黄肌瘦，她平时肯定还得问我要钱，要了钱又用不到你女儿身上！”
白天强也知道，也为难，闷着头不说话。
董如萍：“你就是看不起我，就这么几个男的，还未必打得过我呢。再说你瘸着腿，人家要真干什么坏事，你能帮上什么忙？”
“我在这，他们多少有点顾忌嘛。”
“你想太多了，我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不行我就在枕头底下藏菜刀……”
董如萍还没说完，孟庆已经走进了棚子里。
“藏什么？”
“没什么，孟老板你来了。”董如萍讪讪一笑，她看到孟庆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熟的女人，微微意外，“孟，孟小姐，你也来了？过来玩吗？”
董如萍在孟菲菲的称呼上打了个磕巴，本来想叫孟太太，但喊得好像孟菲菲是孟庆的老婆一样，就改了口。
孟菲菲忙道：“别这么叫我，你就叫我名字吧，孟菲菲。”
在这小县城哪来什么小姐，她就是一个普通护士，家里丈夫能挣点钱罢了，这称呼要是被人听了，还不知道背后怎么笑话她呢。
“好的好的。”董如萍却避过了称呼。
孟菲菲看了眼厨房：“比上次我来收拾得干净多了。”
孟庆：“我说吧。”
那蔡姐也是个糊弄人，要不是沾点亲，她丈夫还能帮着看着点木材厂，他肯定是不乐意请蔡姐的。
俩人不想打扰厨房做饭，只是看了一眼就出去了，倒是姚希燃非要留下来和白书佳白书玲说话。
“你们在干嘛？”
白书玲和白书佳正蹲在盆子边洗小肠。
小少爷从没见过这种滑溜溜的东西，但是又忍不住好奇，趴在轮椅扶手上咦了一声：“这是什么，好恶心。”
白书佳给姐姐打下手倒盐：“这是猪小肠，做三鲜汤很好吃的，我妈妈做的猪杂三鲜汤是世界上最好吃的汤。”
前世早年家里没钱，吃不起别的好东西，都说猪肚猪肠猪肝也补，每到大型考试，董如萍就给白书佳做三鲜汤。
大学后，白书佳知道自己是个扫把星，除了寄钱，都不怎么回家，后来她妈妈明明不识字，害怕出远门，还是一个人千里迢迢，一路问到她工作的城市，在出租房里给她做了一桌菜，还特地煮了三鲜汤，抱着她求她回家。
“家里谁嫌你是扫把星了，你才不是，你永远是妈妈的幺儿，是妈妈的福星。”
董如萍是迷信的，但在女儿身上，她却偏不信邪，就算她明知和女儿上街就老是丢东西，磕磕碰碰，她也只会骂小偷，骂自己不小心，骂别人不长眼，绝不会是女儿的问题。
姚希燃不知道白书佳想什么，道：“我才不信。”
“你没吃过，当然不信。”
姚希燃不服气：“谁说我没吃过，去年暑假我跟我爸去深市去海市，还去了首都，每个地方的大饭店都吃过，你妈妈是饭店大厨吗，你就敢说她做的最好吃？”
“我为什么不敢，我妈妈在我心里就是这个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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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上最厉害的大厨。”
“反正我不信。”
白书佳问他：“你喜欢吃辣吗？”
“喜欢啊。”但他又有些气馁，“我腿伤了，我妈不让我吃辣。你问这个干什么？转移话题？”
上了学的小学生就是不一样，还知道她转移了话题。
白书佳不理他，扭头喊她妈：“妈妈，中午的三鲜汤不要放辣椒，这个哥哥不能吃辣。”
董如萍忙答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让白天强去问：“问问孟小姐是不是要留下来吃午饭，有没有什么忌口。”
白书佳再次扭头，就见姚希燃嫌弃的脸色好看了一些，他还老气横秋地赞扬白书佳：“你很有眼色。”
白书佳心里翻了个白眼，又道：“我们打个赌吧？”
“打什么赌？”
“我说我妈妈做的三鲜汤好喝，你不是不信吗，那你一会儿要是没忍住多喝了两勺，就要把这个送给我。”
白书佳指指他抱在怀里的哆啦A梦漫画书。
“不行，”姚希燃却断然拒绝，“我还没看完呢。再说了，你上学了会看吗就要？”
白书佳也不勉强他，只说：“那你吃过午饭，觉得我妈妈做的三鲜汤好喝，就要承认。”
“你真固执。”姚希燃勉强答应，又说，“漫画书可以借你看。”
“你不是说我不会看吗，还要借我？”
“我可以教你看。”
他说完，又歪头看向一边：“你姐姐怎么一直不说话？”
白书玲已经将小肠洗好了，白书佳给姐姐倒水冲洗双手：“姐姐用点洗洁精。”
说完才回姚希燃：“我姐姐比较腼腆。”
“你还知道腼腆？”
“你不也知道腼腆？”
“因为我奶奶教过我。”
但面前的小丫头才这么一点点大就知道了，怪聪明的，让他奶奶知道了，肯定很喜欢，不过之前在医院，奶奶就见过她，还抱在怀里说话呢。奶奶都很少抱他。
孟庆过来喊姚希燃：“你们聊什么呢？”
姚希燃抽空敷衍了他舅舅一下，又问白书佳：“你怎么没问我腿是怎么伤的？”
白书佳莫名：“为什么要问。”
“因为每个见了我的人都要问。”
“好吧，那你怎么伤的？”
“追狗伤的，”姚希燃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生气，“有人偷我家狗，我发现了，一路追出去，摔下台阶摔断的。后来我妈说，那个偷狗贼是我家保姆的亲戚，是她给那个人开的大门。”
白书佳：“那个人真可恶，狗也偷，还害得你伤了腿。”
“对吧。”姚希燃像是终于找到了知音般，眼睛噌地比灯泡还亮，“你知道我跟那些大人说这事，他们都是怎么回我的吗？”
“说你以后不要乱追人，让你告诉大人？”
姚希燃：“你这都知道？”
白书佳心里哼笑一声，当然知道，她毕竟比他多吃了一辈子的盐啊，而且，她之前的回答也是特意站在小孩的角度回的。
“和你聊完天我心情好多了。”
他闷在家里好些天了，只有在学校才能找到有共同话题的玩伴，但他又不想去上学。
“那就好。”
哄完小少爷，白书佳又去和白书玲洗别的菜，姚希燃想凑过去也找不到地儿，只能遗憾被舅舅推走。
“聊什么呢？”
“随便聊了聊。”
姚希燃有自己的心事，和大人说不来。
被推进房间看了好一会儿漫画，姚希燃突然吸鼻子：“好香，这是做的什么菜啊，肯定很好吃，能吃了吗，妈妈？”
孟菲菲在门口，扭头先问了一遍厨房才回他：“猪杂三鲜汤。吃饭还要等一会儿，你要是饿了我先给你盛一点，有些菜已经做好了。”
姚希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