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越眼疾手快将他捞进怀里,触手所及是一片惊人的热度,他发烧了。
他没有任何犹豫,把容憬背到背上,脱下自己的外套盖住他,随后沿着来时的山路,快步向下走去。
下山的路并不比上山轻松,尤其是背上还背着一个病人。
石阶湿滑,夜色渐浓,路边安了地灯,隋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生怕颠簸到背上的人。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容憬滚烫地体温透过衣料传递到他背上,那温度简直在灼烧他的神经。
山林静寂,只有脚步声,呼吸声,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整个世界仿佛都浓缩成他背上这个人的重量和温度。
不知道走了多久,当山脚的灯火终于出现在视野中时,隋越径直将车开往了最近的医院。
诊室里,医生检查后出具了诊断结果。
容憬长期劳累熬夜,突然进行剧烈运动,出汗后又吹了冷风,不着凉发烧才怪呢。
“先输液退烧,回去好好休息补充营养,近期别再折腾了!”
医生如是说道。
容憬躺在病床上,意识模模糊糊,只觉得浑身像被拆开重组了一样又酸又痛,喉咙干的冒火,脑袋更是昏沉的像一团浆糊。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病的这么厉害过了,这种虚弱无力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些委屈。
恍惚间,他感觉到手心里被塞进了一个冰凉的东西,随后一只温凉的手握住他的手。
那触感很舒服,瞬间缓解了高烧带来的燥热和不适。
他费力睁开一点眼睛,模糊的视线里,隋越的脸近在咫尺。
“小时候每次生病,我妈妈会在我手心里放纸巾包着的冰块,握在手里,总会好受一点。”
隋越放下他买来的粥,蹲下来趴在床沿看着容憬。
他刚才趁容憬昏睡,下楼去买了些清淡的粥,回来时路过儿科的小卖部,顺手买了一个星星玻璃球项链。
容憬握了握手里那颗凉丝丝的玻璃珠子,那点冰凉顺着手心一路蔓延,他闭上眼,将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含糊地“嗯”了一声。
“抱歉啊。”容憬艰难的喘着气道:
“今天是你生日,应该好好陪你的。”
隋越伸手覆在他额头:
“你这样就算是在陪我了,只要你在就好了。”
隋越就坐在床边,看着他重新睡去,他手指无意识蜷缩,握着那个项链。
生日什么的,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像一层冰凉的薄膜糊在口鼻上。
容憬烧的昏昏沉沉,天花板好像在缓慢的旋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层灼热的沙砾感。
他很久没有病的这么凶了,上一次这样天旋地转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大概是容庆良还活着的时候吧。
“隋越......”他哑着嗓子:
“我想回去......不想在这里待着......”
隋越看着没什么焦距的眼睛,他没多说话,伸手探了探他滚烫的额头,然后利落地起身出去办出院手续。
回到熟悉的家,空调早被隋越提前打开了,容憬进了门,几乎是立刻瘫软在沙发上。
“到床上再睡。”隋越把没骨头似的容憬拎起来抱去卧室。
把他安顿好,隋越转身进了厨房。
他烧了水,把药一起放在托盘里端出来。
他把水递到容憬嘴边,容憬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不情不愿吃了药,温热的水流划过喉咙,稍微舒服了些。
病中的容憬格外不安分,稍微恢复一点点精神,他就摸索着去找手机。
工作室刚刚步入正轨,一堆事情等着他处理。
才看了一会儿,他的眩晕感最严重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标在眼前晃动,重叠,他烦躁地划拉着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过来,不容反抗地抽走手机。
“别看了。”隋越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好好休息。”
手机被扣在远处的茶几上,容憬没了分散注意力的东西,浑身难受又睡不着觉。
他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怎么躺都不舒服,喉咙里发出细小的哼哼。
隋越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几封邮件,合上平板,他看了看沙发上烙饼似的容憬,沉默地走过去,在沙发下侧坐下,盘起腿准备继续看文件。
他刚敲了几个字,就感觉腿上一沉。
容憬不知何时滚了过来,钻进隋越怀里躺下,脑袋直接枕在了他盘起的膝盖上。
大概是觉得这个高度正正好,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整个上半身就这么横着嵌进隋越盘起的腿窝里。
隋越的腿是真长啊,两条腿盘起来足够容憬把整个上半身窝进去了。
他这么感慨了一下。
隋越打字的手指顿住了。
他低头,看到容憬毛茸茸的发顶。
他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只是将平板稍微拿远了一些,避免碰到容憬,从是沙发上抽走一条毯子盖在他身上。
隋越的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才继续落下,敲击的动作也放轻。
容憬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他不再乱动,很快又陷入昏睡,呼吸逐渐沉重而均匀。
他睡着了也不安稳,脸颊无意识贴着隋越膝盖,贪恋那点微温,一只手也搭了上来,手指蜷缩着,轻轻抓住了隋越腰侧的一点衣料。
隋越空出一只手来,指尖轻轻拨开容憬前额被汗水濡湿的碎发,碰了碰他的脸。
然后,他的手指停留在容憬柔软的发尾,无意识地绕着那几缕微卷的发丝,一圈,又一圈。
他就这样一边任由容憬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手,一边有条不紊处理着工作上地琐事,时不时抬手探一下容憬额头地温度,帮他掖一下滑落的毯子。
时间流淌的很慢,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缓缓流动。
容憬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夜半,隋越才小心的把他抱起放到床上......
直到第三天傍晚,那股缠绕不去的灼热感才退潮一般散去。
容憬的烧大概是褪了,喉咙也不再干涩,除了身体有些发软,他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甚至还原地跳了两下。
“终于退烧了,要命要命。”容憬立马摸出手机给助理打去电话询问公司情况。
和助理聊了半天,他才想起隋越来。
容憬上楼去书房找他,他推开门环视了一圈:
“喂!我退烧了!”
“......欸?”
书房里是空的,他没看到隋越:
“隋越,隋越?”
容憬左右环顾了一下,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从身后笼罩住他。
隋越把他抵在书房门上,他脸色不算好看。
这几天里一边要处理公司事务,还要分神照顾这个病中变得格外会折腾人的家伙,几乎都没怎么合眼。
此刻他眼下挂着明显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些许胡茬,整个人透着低气压。
他向前一步把容憬抵在沙发靠背上,手臂撑在他身体两侧,目光沉沉。
容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弄得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咯噔一下,似乎明白了这怨气的来源。
他心虚的眨了眨眼,脸上立刻堆起一个讨好的笑来。
容憬用脸颊蹭了蹭隋越的脖颈,声音放软:
“啊哈......这几天是辛苦你了。”
他顿了顿,眼珠一转,仰头贴近隋越的耳朵,气息温热,语气带着些狡黠的诱惑:
“我现在还没完全退烧呢,要不要试试现在这个温度的我?”
他以为会得到一个同样火热的回应。
然而,隋越只是抬手贴了贴他额头,然后略有怨气的瞥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带着一丝被勾起来又被强行压下去的暗火。
下一秒,天旋地转,容憬直接被打横抱了起来。
“欸??”
隋越抱着她,大步走向卧室。
把他放在床上,隋越拉过被子盖住他。
“别折腾了,陪我睡一觉。”隋越的声音带着倦意,自己也上了床,在容憬身边躺下,手臂一伸,将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捞进怀里。
然后,他闭上眼,下巴抵在容憬的发顶,呼吸很快变得沉重绵长,秒睡。
容憬被他牢牢箍在怀里,动弹不得。
他仰头看着隋越近在咫尺的脸,安静下来不再乱动了,慢慢闭上了眼睛。
容憬很快回到工作室。
在一个慵懒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浅灰色地板上投下浅淡的光斑,敲击键盘的细碎声响在空气里蔓延。
容憬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设计草图,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今天心情很好。
非常好。
明天就是容昭出狱的日子,他在服刑期间表现突出,多次获得嘉奖符合减刑条件,刑期即将结束。
这些日子,容憬也定期去探视,容昭虽然话不多,但也看得出在逐渐变好。
李承砚那小子更是跑监狱跑的很勤快,完全把容昭当哥们唠上了。
刚才的工作间隙,容憬还特意给常去聚餐的餐厅打去电话,预定了明晚的包厢,他要给容昭办个热热闹闹的接风宴。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