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二合一
两人才说了一会儿话, 门口又传来辛十一焦急的询问声。
沈栖鹤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殿下只是旧疾复发,无碍的,你先回去吧。”
辛十一声音气弱:“殿下旧疾复发不是这种疼法, 你肯定搞错了,要不还是请大夫吧?”
沈栖鹤阻拦,两人在门口拉扯。
陆昭整了整衣摆,朝周云舒道:“让他们两个进来。”
周云舒点头, 立刻乖觉的跑去开门。门吱呀一声响,辛十一吓了一跳,随即往屋内看。
周云舒赶紧道:“殿下让你们都进去。”
辛十一立刻绕过阻拦的青织,转身就往屋内走。青织也赶紧推着沈栖鹤往屋内去。两人绕过屏风就瞧见早已经坐起来靠在床边上的陆昭。
辛十一见她面色缓和了才问:“殿下真不用请大夫?”他还是感觉到下腹部一阵阵的难受,虽不如刚开始那么剧烈,但总归异常。
而且, 屋子里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陆昭肯定摇头:“真不用,你先去待客吧, 我换身衣衫就来。”
辛十一眸光在她身上打转, 微微凑近,手刚伸到床前。沈栖鹤就伸手截住了他的手,沉下眉眼道:“肖二公子, 你没听明白殿下的话吗?”他声音明明不重,又是坐在轮椅上, 但却极具压迫力。
辛十一明知道自己只要动用武力,就能轻易知晓殿下到底怎么了, 但他就是下不去手。
他最终收回手, 耷拉下眉眼:“好吧,那殿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先去前院了。”
等他走后, 陆昭长松了口气,她的命系着十一的命。自从肖府那一夜后,十一又似乎更亲近依赖她,把她当家人。她只怕对方担忧她,不管不顾要刨根到底。
她眸光又落到沈栖鹤身上,问:“方才静之一直在外面?”
若是静之一直在外面,十一能闻到血腥味,青织定然也能的。刚刚又极力帮她挡着十一,以静之的聪慧……
陆昭若有所思,突然又问:“青织呢?怎么没跟着你?”
沈栖鹤:“我让他去办点事了。”
“什么事?”陆昭刚追问完,就瞧见青织端着一碗褐红色的东西走来,递到沈栖鹤面前。沈栖鹤端过碗递到她手里,温声道:“快喝吧,喝完殿下就完全好了。”周云舒的药虽能缓解大部分的疼,但不能马上凑效,他这个更快。
陆昭狐疑接过,方才面前嗅了嗅,里面有红糖姜丝,还有一味苦药,闻着有点像吴茱萸,但又不太像。
但这确确实实是一碗暖宫的汤药。
陆昭眸光波动,再次抬头看他。沈栖鹤不闪不避和她对视,继续道:“这东西是青织亲自熬的,没人瞧见,快些喝吧。”
陆昭压下眼里的情绪,一口饮尽,一股暖流从喉管滑下胃部再到小腹。不过是几息的功夫,原本小腹剩余的轻微痛处都消失了。
她把碗交给周云舒:“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和静之说。”
周云舒端着碗,目光在两人身上犹疑:好聪慧的沈三郎,什么时候识破殿下身份的?她再也不是那个唯一知道殿下秘密的人了。
周云舒有些小小的郁闷,拿着碗和青织一起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内室只剩下陆昭和沈栖鹤。陆昭也不遮掩了,直接问:“静之知道我的秘密了,你打算如何做?”
不是她不信沈栖鹤,古代人对血脉都是很看重的。沈栖鹤再怎么洒脱不羁,也是世家嫡子。她如果不是七皇子,那就是混淆皇室血脉,对方有雄心抱负,会跟着她这个冒牌货吗?
关键她还是女儿身。
这也是她再怎么信任沈三郎、十一和乔驰,都没找他们帮忙的原因。
沈栖鹤表情亦如从前,无波无澜:“殿下以为微臣会如何做?微臣既俸殿下为主,就是认定了殿下。不管殿下从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就只是大雍的永亲王。微臣要的是大雍海晏河清,这点只有殿下可以做到。所以,殿下以后有任何困难都可第一时间告诉微臣。”他清雅如华的脸透露出坚定,通身都有股让人稳定的安心。
陆昭心念微动:难怪人人都爱沈三郎,就这么被他看着和肯定都有股虽死无憾的感觉。
“本王知晓了。”陆昭郑重承诺:“先生助我登高位,我还先生盛世太平。”
沈栖鹤难得露出点笑意:“那殿下换身衣衫,鹤去外面等。”说着自行滚动轮椅到了外间。
里间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没一会儿陆昭焕然一新出来,发冠端正,交领一丝不苟扣着,俨然偏偏少年郎,疏浚清朗。她走到沈栖鹤身后,推着轮椅往外走,然后拉开门,把人推了出去。阳光一瞬间洒在两人脸上,陆昭浑身舒爽的眯眼,只觉得笼着光的静之连头发丝都在发亮。
她伸手挡了一下,周云舒立刻就站在她身侧,挡住了日头,亲昵道:“殿下,我们可以去前院了吧?”
陆昭点头,正要推着沈栖鹤继续往前走,青织就主动过来把人接了过去,周云舒挽着陆昭的手往前走。于是情况变成两人在前面,青织推着沈栖鹤在后。
四人一路到了前院,前院的热闹还未散去,众人瞧见陆昭和周云舒并排走出来的一瞬间,各种猜测纷杂踏来。
方才陆昭离席就惹来许多人的注意,不一会周家姑娘也走了。他们自动忽略坐在轮椅上的沈栖鹤,目光在陆昭和周云舒身上来回打转:永亲王去一趟后院居然换了衣服,再瞧周家姑娘笑颜如花,亲昵甜蜜的模样,莫非这两人……
众人想入非非,早在心中排了八百场缠绵悱恻,香艳动人的戏。
陈寺卿举杯凑近段御史,压低声音道:“段大人,永亲王王妃的位子,只怕要被这周家姑娘捷足先登了。”
段御史眸色阴沉的盯着两人看,兀自饮尽杯中酒。
待陆昭走近,又斟了一杯酒上前,面上带了笑寒暄:“殿下怎么早早去歇息了?您举荐我儿去户部任职,老臣还没来得敬您一杯呢。”说着把酒递了过来。
几乎是他递过酒的第一时间,青织就把酒接了过去。段御史正要呵斥,沈栖鹤就出了声:“殿下不甚酒力,方才就是多饮了两杯酒头晕去后宅休息了。你们尽管喝你们的,莫要再敬殿下的酒。”说着接过青织手里的酒,一口饮尽。
原本想上前敬酒的众人见他这样,哪里还敢上前。
段御史虽不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暗骂了句:还真是殿下的好老师,连殿下寻欢的借口都给找好了。
“是老臣疏忽了。”段御史弯腰致歉,随后又道:“两日后,老夫府上办赏荷宴,还要请殿下赏脸光临。”
陆昭还未说话,周云舒先抢话道:“听闻段大人府上的荷花每年开得格外艳,不知臣女是否有幸一并去。”
段御史当即就黑了脸,正要拒绝,陆昭就道:“那正要,段御史府上大,赏荷宴办大一些,将中都的公子小姐们都请去热闹热闹。本王来中都这么久,还未见过太大的场面呢。”
她都这样说了,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段御史还真不好拒绝,于是只能应下来。待到酒席快散场,官员都走得差不多了,辛十一才道:“王相一党的官员基本都没来,镇抚司的副指挥使也未到。”
陆昭:“王家一党的人不来早有预料,那副指挥使不来也别留着了。位子空下来,让你的人顶上。”
辛十一点头,随即目光也在陆昭和周云舒身上犹疑:“殿下和周姑娘……”
周云舒方才也听到众人小声的议论,笑眯眯道:“我倒是想同殿下有什么关系,可惜殿下薄情,明日还要去相看呢,我只好死皮赖脸跟过去捣乱。”她看向陆昭,一双眼睛妩媚生情:“殿下,明日我若是吓着段家姑娘,您得护着我啊。”
辛十一被她娇柔的神情弄得一身鸡皮疙瘩:殿下应该不喜欢这种吧?但殿下一点都不抗拒,还含笑瞧着她作妖的表情是什么鬼?
乔驰和沈三郎也就算了,又来一个周云舒,辛十一颇为郁闷,拉开周云舒就站到陆昭身边。
周云舒不服气的挤到两人中间,手已经直接跨上陆昭的手了。辛十一上手就去掰两人的手,咬牙瞪着她:“松开!”
周云舒美眸也瞪圆:“不松!”
两人就这么杠上了。
陆昭有些好笑:这两人,幼不幼稚。
她松开周云舒的手,推着沈栖鹤走了。
“殿下!”周云舒立刻小跑着追上来,辛十一也想跟,但今日是乔迁之喜,他还真不好走。他愤愤跺脚,一旁的紫煞小声劝他:“主子,周姑娘有可能是未来的王妃,您同他计较什么……”
辛十一如同炸毛的狐狸:“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另一边,追出大门的周云舒连打了几个喷嚏,小声嘀咕道:“肖二公子还真小气,肯定在骂我呢。”
陆昭没好气道:“你知他记仇还招他。”
周云舒乐呵呵的:“肖二公子好颜色,格外招人,殿下说是不是呢?”
陆昭扶额:“你就是欠。”
“殿下,过两日段府见。”说完,笑眯眯上了自己的马车。
陆昭推着沈栖鹤上了王府的马车,亲自把人送回沈府。回去后还有些不太舒服,早早便睡下了。
次日也未开直播,在府中休息了一日。第三日早早便收拾出了门,先去周府接周云舒,然后两人一同往周府别院去。周府别院坐落在南城,占地面积极大,府中有一方碧湖。此时盛夏,湖中荷叶碧绿茂盛,粉白的莲花拥挤热闹的盛开。
碧湖中间四通八达建了许多小道,小道最中央有一处碧波庭,湖的两岸垂柳依依,花草茂盛,风景宜人。
中都不少公子小姐已经到了,或坐或站围着湖谈心散步。
陆昭一来,闻讯的段御史就匆匆赶来。瞧见她身侧明媚妍丽的周云舒时,脸色立马又拉了下来:“殿下怎么同周姑娘一起来?”永亲王府和周家并不顺路吧。
这周家女怎么阴魂不散?
周云舒朝他盈盈一拜,然后起身:“小女先前病重,殿下怕小女认不得路,才特意去接小女的。来得有些迟了,段大人莫怪。”
这话怎么茶里茶气的。
段御史心说:你是‘病重’多年,但未‘病重’前,可满大街乱窜的。
不认得路,骗鬼呢。
他心中不快,但面上依旧客气:“周姑娘,姑娘们都在西边游湖,你去那边吧,老夫有话要同殿下说。”
周云舒知道他在支开自己,丝毫没在意。点头应是,然后就带着婢女往西边去了。
段御史这才吐出一口郁气,带着陆昭往湖中心的凉亭去。两人一路走,一路聊起王相一党今日的动作,待到了凉亭,没坐多久,府上便有人来请段御史过去。说是陈寺卿来了,有要是相商。
段御史踟蹰,陆昭便道:“陈寺卿这个时候来肯定有什么急事,段大人先去吧。这一湖的荷花开得正盛,本王好好欣赏欣赏。”
段御史连声抱歉,然后吩咐下人上茶水点心,起身先行。
原本远远瞧着这边的一群少年见他走了,立马都围了过来。众人都觉得她平易近人,也不拘礼,围着她说笑,间或吟上几首酸诗。湖对岸,一群少女也摇着团扇语笑嫣然的往这边看。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沈祭酒到了,围着陆昭的少年郎们呼啦啦全跑了,往入口处涌去。姑娘们那边也躁动起来,垫着脚往入口处看。
陆昭长出了口气,终于有机会赏面前的荷。
系统提醒她【宿主,你该开直播了。】
陆昭这才记起还有直播没开,她说怎么感觉少了什么。
直播打开,上万号人就冲进直播间,弹幕一时间挤得都有些卡。
【贱萌天下:啊啊啊,主播,上次怎么突然就关直播了?到底什么原因肚子疼啊?是不是中毒了?】
【帅得不明显:对啊对啊,刚看到主播倒在床上直播就关了,吓死了!主播现在在哪?哇,好多荷花啊,主播不是挂了,上了天堂?】
众人都在询问关闭直播的原因。
陆昭解释了一句【那天不是中毒,是来例假了。】
弹幕立刻又问【嘴炮天王:啊,那主播会不会被发现身份?那种情况找谁帮忙的?】
观众把所有的人都想了一遍,觉得找谁都不合适。
陆昭把后续的事情解释了一遍,直播间瞬间反应更热烈。
【司机不刹车:啊啊啊,主播是说沈三郎知道了你女儿身?沈三郎居然坦然接受了主播?这是真爱吧?】
【含个奶嘴闯天下:比起沈三郎我更磕周姐姐和我们主播呢,要不主播和周姐姐重新订婚,正好让段御史算盘落空。】
【二月红:哈哈哈哈,赞同楼上的主意。主播和周姐姐成亲,然后沈三郎和辛美人爱而不得,强取豪夺,催心折肠……】
直播间思维越来越发散,到了后面已经脑补出好几台大戏。
陆昭揉揉额头,视线从直播间移开,又重新眺望碧绿的荷叶池,这才舒适些。
“殿下。”身后有声音,陆昭转头,就瞧见青织推着沈栖鹤过来,围着的那群少年已经不见人影。
陆昭诧异问:“那些人呢?”
沈栖鹤温声解释:“我让他们去另一边逛了。”
陆昭:“他们倒很听你的话。”果然,无论哪个时代,学生就没有不怕老师的,更何况面前这位还是最最高学府,在一定程度上能决定他们未来前途的老师。
沈栖鹤轻笑:“不是听我的话,少年慕艾,大好时光,自然是要去寻觅佳缘。”
陆昭摇摇头:“静之年纪也不大,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做什么。自从你出现,对岸的姑娘时刻瞧着你呢。”
沈栖鹤往对岸看去,荷叶遮挡下,那些姑娘立刻羞怯的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如果归于中都的少年来说,沈栖鹤是学神般的人物;那对于这些闺阁女子,沈状元郎就是神邸般的存在,可玩不可及。
一个人优秀到一定程度,就能掩盖他身体的一切残缺。
更何况沈三郎的脸还那样好看。
沈三郎毫无波澜:这些姑娘只是把他神化了,若是知道他亲手把自己父亲弄‘卒中’了,应该就会惧怕的远离吧。
微风拂过,河面碧波荡漾。
两人坐到湖中心的石桌上,安静的下棋。
与此同时,湖的另一边。
沈云舒一出现,就成了焦点。所有姑娘都朝她看来,眼里满是打量。
这位前未来太子妃称病多年,今日太子被废,立刻又和永亲王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方才还是和永亲王一道来的。难道传闻是真,周云舒和永亲王有再续前缘的打算?
众贵女虽都八卦,但也知道段家办这赏荷宴的意图,碍于段家两位姑娘在,都不敢贸然上前搭话。
周云舒也不在意,在树荫下坐了会儿,见段御史走了,就起身往湖中心的凉亭走。
段妙仪和段妙心两姐妹立刻跟了上去,其余贵女刚想跟过去瞧热闹,就被段妙仪的贴身婢女给拦住了。
段家姐妹不紧不慢的跟着,在人群看不到的荷叶小道上,将周云舒拦住了。
周家婢女着急,正要上前,就被周云舒挡下。她巧笑嫣兮的瞧着这两姐妹,问:“段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段妙仪丝毫不客气:“周云舒,你当知道这次荷花宴是特意为我和永亲王相看准备的。永亲王妃只能是我,你父亲不过是个闲职,你争不过我的。”
周云舒瞧她斗志昂扬的模样,忍不住问了一句:“段姑娘见过殿下?喜欢殿下吗?了解殿下吗?”
“自然见过。”段妙仪挺直身板,不肯示弱。
至于喜不喜欢,这重要吗。
婚后也可了解。
“总之殿下是我的,你别想拆散我同殿下的姻缘。”
周云舒委屈:“我没想拆散你和殿下呢,我只是来加入你和殿下的。王府那么大,住我们三人绰绰有余,闲暇时还能一起打叶子牌,但打叶子牌要四个人才好玩呢……”她一副苦恼的模样,随后眼睛又亮了,看向段家庶女:“对了,还有你,也可一起嫁入王府。你姐姐做正妃,你做侧妃,我不在乎名分的,只要殿下的真心。”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段妙仪俏脸通红,怒道:“谁要和你打叶子牌!永亲王才不会娶你。”
周云舒弯着眼笑:“怎么不会,我同殿下本来就定了娃娃亲。属于青梅竹马,天定姻缘,虽后面被人横插一脚,但殿下为了我开罪太子,解除婚约。如今我们已没有阻碍,不正好再续前缘?”
这段家嫡女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周云舒知道,她平日都会去书斋购买大量的话本回去看,是最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若是知道殿下如此博爱,说不定就不嫁了。
段妙仪说不过她,红着脸骂道:“狐狸精,总之我不会同意你嫁进永亲王府的。”
“这可由不得你。”周云舒幽幽道:“那日肖府乔迁宴你没去,想必你也听说我同殿下中途离席去了后宅,回来殿下还换衣衫了……”这件事在中都传得沸沸扬扬,她昨日出门都听见好几回了。
段家姐妹虽没去乔迁宴,但也听说了这件事。
而且听说的版本还是传了好几手,早就到永亲王和周云舒你浓我浓,翻云覆雨上去了。
段妙玉见自己姐姐气得不行,快跑几步追上走远的周云舒。然后背过身,伸开双手挡在她面前,跺脚:“你胡说,我听说沈祭酒那日也中途离席了。沈祭酒那样的人物,定不会让你们胡来的!”
周云舒挑眉:“怎么不会,沈祭酒是去给我们当挡箭牌了……”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段妙玉见她一动不动,双眼直直盯着她身后,似是她身后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狐疑,转身去看,然后也双目圆睁,定在了原地。
段妙仪见两人都呆立不动,也很是疑惑,快走几步顺着两人视线看去。然后瞳孔同样扩大,樱桃小嘴直接张成了口型。
距离三人十米远处,几片硕大的荷叶遮挡亭子内。金丝蟒袍的陆昭正埋头在沈栖鹤的双腿之间,来回耸动。而向来克制的沈三郎手里捏着一枚白玉棋子,指骨都有些发白,仰头克制的轻哼……
这这这……
段妙仪抖了一下,袖子里藏着的一本话本啪嗒砸在了三人脚边。
风吹书动,周云舒瞧见书的扉页上,两个男子相拥在一起……
段妙玉声音都有些抖:“周云舒,你是不是说反了。乔迁宴那日,你是去给永亲王和沈祭酒做挡箭牌了吧?”
周云舒:“……”殿下这招比她更绝啊!
这是想釜底抽薪?——
作者有话说:抱歉,今天晚一点,以后改成晚上六点更新。[比心][比心]
第67章 二合一
大概在几息前, 一盘棋下罢,沈栖鹤掩唇咳嗽了两声。
陆昭瞧他面色不对,便问:“静之可是身体不适?”
沈栖鹤摇头表示没事, 青织忍不住道:“我们公子昨夜熬夜著书,铁定是风寒了。殿下也劝劝公子,身子骨又不是铁打的!”
“青织!”沈栖鹤低喝。
青织不情不愿住了嘴。
陆昭温声道:“青织说的对,身子骨又不是铁打的, 静之不注意,以后可是要吃苦的。青织,你去我马车上找阿莹,她身上有治风寒的药丸。”
青织欣喜,立马转身往亭子外跑。
陆昭又斟了杯热茶,递给沈栖鹤:“先喝杯热茶暖暖吧。”
沈栖鹤刚伸手要接, 一只猫从凉亭的屋瓦上窜了下来,正好砸到陆昭手上, 然后掉在棋盘之上。黑白两子咕噜噜滚了一地, 陆昭手一个没拿稳,整杯茶直接泼到了沈栖鹤双腿之上。
沈栖鹤轻嘶了声,偏生又没办法站起来。
陆昭是真有些慌了, 这水虽烧开有些时候了,但还是有些烫。她连忙起身, 蹲到沈栖鹤腿前,伸手不断给她抖动衣料, 边抖边问:“要不要紧, 是不是很烫?”
夏日的衣料薄,沈栖鹤烫得吸气,执棋的指骨都有些发白。
“快把衣衫拉开, 别黏在肌肤上。”陆昭伸手就要去拉沈栖鹤的外裳,直播间疯狂在刷屏【空调不用电:主播,你身后十米远的地方有三个小姐姐在偷看!!】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主播,三个小姐姐都惊呆了!你的手再不从沈三郎腿上挪开,她们就要流鼻血了!】
陆昭透过直播间看到呆如木鸡的周云舒三人,但此刻她也没空管,捡了掉在地上的杯子,从湖里打了些水淋到沈栖鹤腿上,伸手又给他拉着紧贴的裤管。
沈栖鹤抬头,也看到周云舒三人,神情有瞬间的尴尬。他一把伸手拉起陆昭,语气有些急:“我无碍,殿下快起来!”
陆昭被强行拉起来,沈栖鹤远远瞧见青织,又道:“我先去换身衣衫。”说着就手忙脚乱滚动轮椅走了。
很快,青织推着他走远。
陆昭打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一把提起还未跑的罪魁祸首,恼道:“你这东西,眼瞎吗?往哪里跳不好,往本王手上窜?”
小橘猫琥珀眼转了两圈,无辜的喵喵叫,毛茸茸的耳朵尖竖起来,四肢粉嘟嘟的肉蹄在空中乱抓,显得可怜极了。
直播间的观众被萌得不行,都在替它求情。
【司机不刹车:主播,放过它吧,它肯定不是故意的。】
【含个奶嘴闯天下:是啊是啊,猫猫那么可爱,能有什么错。肯定是凉亭上有老鼠,吓到它了!】
【八角莲:我给主播刷火箭,主播,高抬贵手啊!】
弹幕还没刷完,段妙仪先冲了过来,一把夺下陆昭手里的猫咪,生气道:“不准欺负小橘。”
她一过来,周云舒和段妙玉也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满地狼藉又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本王欺负它?”陆昭呵笑两声,问她:“这是你的猫?”
段妙仪点头:“对,就是臣女养的猫,殿下不仅欺负人,还欺负猫,实在过分。”
陆昭拧眉:“欺负人?本王欺负谁了?”
段妙仪不答他的话,只板着脸道:“沈祭酒高华,乃天上明月。殿下不要仗着他腿脚不便就欺负他,既欺负了也该负责,三心二意还来与我相看,着实令人不齿!妙玉,我们走!”说罢,抱着猫,转身就走。
段妙玉也气鼓鼓瞪了陆昭一眼,跟着走了。
陆昭看向周云舒:“我欺负沈祭酒?三心二意?令人不齿?”这段家姐妹什么脑回路?自己猫犯了事,还倒打一耙?
周云舒一言难尽,把手里的书递给陆昭看。
陆昭随手一翻,便翻到书中间的那张精美插图。图上,两个俊美男子相互依偎,引颈交握,手都伸到衣襟里面去了。插图的旁边是话本内容,描写得十分露骨……
陆昭天灵盖像是被人劈了:“段家姑娘以为我……”
她后面没说出口,周云舒补充道:“段妙仪两姐妹以为您方才在欺负沈大人,还以为肖府乔迁宴那日,您去后院是去和沈大人幽会了,而我是去给你们打掩护的‘工具人’。”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吧。
陆昭:“……”
段家姑娘想象力挺丰富。
周云舒已经恢复正常,笑嘻嘻道:“其实殿下和沈大人很般配啊,段家姑娘误会了也好,听她意思,是不打算拆散您和沈大人的。”
陆昭心想:幸好静之不在这,不然脸得黑成锅底。
段府的小人匆匆朝这边而来,走近后朝两人行礼:“永亲王殿下,宴席快开始了,老爷请二位过去。”
陆昭轻咳,默默把书收进了袖子,周云舒憋笑跟在她身边往不远处的二层小阁楼去。
直播间的观众就没她这么克制,都快笑疯了。
【基基复基基:哈哈哈哈,没看出来,段家姑娘还是同道之人!要是沈三郎刚刚在就更好玩了!】
【八角莲:哈哈哈哈,我也很想看沈三郎那种端方君子听到这个言论会怎么样!】
【国民小可爱:哈哈哈哈,主播,听段姑娘的话,万不能辜负了沈三郎啊!】
直播间已经在开车,陆昭脸皮厚得浑然不觉,跟着婢女一路上了阁楼的二楼。
段御史连忙起身将她引到主座,主座视野极好,从这里往下看,能看到大片碧绿的荷叶和盈盈摇摆的莲花。
清风徐来,清香满楼。
少年们和姑娘分坐在两侧,面前摆着小几,时令瓜果、荷叶茶摆了满桌。每人桌前放着一盏细口琉璃瓶,瓶子里插着朵微微绽开的莲花花骨朵。
沈栖鹤已经换好衣衫坐在她边上,而右边最前面,抱着猫的段妙仪端坐着,看也不看她一眼。
仿佛嫌弃的不行。
她身侧的段妙玉间或偷偷瞪她两眼。
陆昭只当没看到,伸手去端面前的茶。沈栖鹤就伸手把茶拿了过去,顺带换了自己的茶给她:“殿下身体寒,这荷叶茶带凉,还是喝微臣的吧。”
段御史连道自己疏忽,又夸沈栖鹤周导。
段妙仪这才看过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
陆昭靠近沈栖鹤耳语一句:“静之真没事?”
沈栖鹤摇头,压低声音回:“臣真无事。”
两人交投耳语的模样,落在段家姐妹眼里又是两人有什么的佐证。段妙玉和段妙仪咬耳朵:“阿姐,看来沈祭酒也是欢喜殿下的,他们是两情相悦啊。”
段妙玉面色这才好看了些。
段御史适时道:“赏荷干坐着也不是事,不如诸位来行酒令。赢的人可以向在坐的任何一位提出一个不过分的要求,可好?”
众人都赞同,段御史又道:“就以荷花为题行酒令,既是在段家办的宴,就从妙仪开始吧。”他这个孙女在中都贵女中才名远播,定能出彩。
段妙仪放下橘猫,捻起桌上的荷花开始起令,然后荷花从她手里传到下一个人手中,转了一圈最后到了陆昭手上……
每次轮到陆昭罚酒,沈栖鹤总要拦住帮忙饮酒。
段御史调笑了两句,沈栖鹤就道:“殿下不甚酒力。”
看了两圈下来,段妙玉又和段妙仪咬耳朵:“阿姐,看来沈祭酒爱惨了永亲王,处处维护他呢。”小姑娘颇为郁闷感叹:“沈祭酒这般神仙人物,怎么就从了他呢?”
段妙仪见陆昭一副心安理得让沈栖鹤挡酒的模样就来气。
陆昭心中暖流升腾:静之这是知道她不方便,才主动挡酒的吧。
行酒令持续半个时辰,最后段妙仪胜出。她抱着猫起身,在段御史满意的目光中,微抬起下巴看向陆昭,高声道:“殿下陪臣女去游湖吧。”
众人都默契的低头喝茶:来了来了,看来段家和永亲王的亲事是榜上钉钉了。
段御史起身笑道:“对对对,去游湖,大好的时光,大家都去游湖。”
陆昭跟着起身:“段姑娘既赢了,本王奉陪。”说完,起身朝段妙仪走去。
沈栖鹤伸手拉住她,不放心问:“殿下可会水?要不让青织跟过去?”他这话本意是担心陆昭落水,发生意外。
听在段妙玉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她继续和段妙仪咬耳朵:“阿姐,沈祭酒这是怕您抢了殿下吧?殿下真渣,还真答应同您去游湖。”
段妙仪当即就道:“沈祭酒放心,臣女一定会把殿下好好还给您。”
众人不知先前的事,只觉得这话再正常不过。段御史也跟着道:“对对对,湖四周都有擅泳的高手,不会有任何意外。”
陆昭则眼角抽了抽,一时间觉得被抓住的手都有些烫。
沈栖鹤这才松手,陆昭立刻迈步走向段妙仪,两人并排而立,如一对碧人缓缓走下阁楼,朝着莲湖走去。
下人稳住船只让两人上去,陆昭先一步跨上去,随后绅士的伸手去扶段妙仪。但段妙仪好像很嫌弃她,避开她的手一脚跨上船,坐到小绣凳上。
两人坐稳,段妙仪就问:“殿下会摇船吗?”
陆昭点头:“会。”
段妙仪立刻又道:“那殿下来摇船吧,臣女有话要同殿下说,不想其他人听见。”
陆昭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主动接过船工手里的桨,船工赶紧下船。陆昭摇着桨往密实的莲湖中心使去,小舟摇摇,莲叶遮天,入目一片碧绿。待驶入莲池中心时,船只停下,陆昭放下桨问:“段姑娘想同本王说什么?”
段妙仪放下手里的猫,很郑重道:“永亲王殿下,今日相看是祖父安排的。我不会嫁您,也可保证庶妹不会嫁您。也请你好好对待沈祭酒,莫要辜负他一片真心。”
果然,这姑娘完全沉静在自己假想的剧本里了。
这正随了她的意。
陆昭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而无奈道:“本王也知静之的心意,但段御史执意撮合你我,你有心想成全我们也无用啊。”
“有用的!”段妙仪信心满满:“只要你们矢志不渝,臣女也绝不会按照祖父的安排走。”
陆昭很是感动:“段姑娘高义,本王在此也用母妃发誓,此生绝不负静之。”
段妙仪还是不太放心:“那你再发誓,绝对不会再去相看,任何人逼迫都不可以,不可以让沈祭酒伤心。”
陆昭继续发誓:“本王发誓,今后绝对不去相看,今生今世,绝不伤静之的心。”她发完誓又朝段妙仪道:“希望段姑娘也说到做到,绝对拆散本王和静之。”
段妙仪:“臣女自然说到做到,不仅臣女,往后中都贵女谁想拆散殿下和沈祭酒,臣女都不会放过她!”
陆昭憋笑:这段家姑娘还挺好玩。
系统提醒她【主播,周围有人在偷听你们说话呢。】
陆昭注意力刚要移到直播间,就听得砰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面前的荷叶倒了一大片,一个少年砸到了两人眼皮子底下。
船上的橘猫吓得炸毛,一下子窜到了段妙仪怀里。段妙仪抱着猫惊慌站了起来,脚下的船跟着摇摆,她身子不稳往后倒去。
扑通,又是一声水花溅起。
倒下去之前,她只来得及把猫抛到陆昭怀里。船因为她的落水的推力往另一边窜去,撞得隔壁的船跟着晃动,船上的另一名少女身形不稳,也掉进了水里。
呼救声四起。
抱着猫的陆昭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拿了船桨就去捞人。岸上的护卫听见呼救声,第一时间摇着船快速靠近,不过片刻功夫,就把落水的三人全拉上了岸。
段妙仪和另一个姑娘还好,只呛了几口水,浑身打颤。最先落水的那个少年比较倒霉,直接溺晕了过去。
能来这宴会的人都是高门贵客,护卫赶紧把人抬去了厢房,请大夫过来医治。
段妙仪和另一个少年也给安排去厢房,换衣裳,和姜汤。
出了这等事其余人也不好在府上逗留,陆昭提出告辞,段御史挽留了几次都无果。回到正厅后,扼腕叹息,待看到换了衣裳出来的段妙仪后,脸拉得更长。恼怒质问:“不是让你陪着殿下好好游湖,趁机拿下他,怎的好好就落水了?这么好培养感情的机会,你是要气死老夫?”
段妙仪委屈,咬唇道:“孙女不想嫁永亲王,祖父以后莫要安排我们相看了。”
“你说什么?”段御史虎目圆睁:“你不想嫁?你是脑子进水了?你知不知太子被废,永亲王很可能是下一个太子,说不定以后你能母仪天下!”
段妙仪不屑:“当皇后有什么好的,王皇后还不是照样被废了,现在还待在冷宫呢。总之,孙女死也不会嫁给永亲王的!”
“你!”段御史气得不行,伸手就要打她。
段大郎连忙伸手去拦着:“父亲,父亲!妙仪糊涂,您莫要动气。”
“别动气!”段御史越说越气:“老子怎能不气,若不是六殿下没了,文新又不明不白的死了,段家何至于要她来撑这个门楣。她被好吃好喝的供着,岂能任性!”说着手已经要掴到段妙仪脸上。
一直缩在姐姐身后的段妙玉冲了出来,双手张开,挡在前面,闭眼高声喊:“祖父也不问缘由就要打阿姐,阿姐又没错,是那永亲王心有所属,和沈祭酒不清不楚。您让大姐姐嫁他,是要大姐姐守一被子活寡吗?”
段御史举高的手僵在半空,眼珠子都似不会动了。段大郎阻拦的身体也僵在那,不确定问:“什么沈祭酒?哪个沈祭酒?”
段妙仪正要呵斥,段妙玉就大声道:“自然是新上任的沈家三郎沈祭酒!”
段御史嘴唇哆哆嗦嗦,不可置信问:“你说永亲王心悦沈祭酒,沈三郎?”
段妙玉用力点头,啪嗒,正在上茶的两个下人惊得直接把手里的茶碗砸了。两人吓得立刻跪下讨饶,低垂的眉眼里确实吃到大瓜的惊骇。
永亲王和沈祭酒?他们是那种关系?
段大郎连忙让所有人都下去,并勒令他们不许乱说话。随即又呵斥段妙玉道:“姑娘家家的,胡说八道什么?”
段妙玉委屈:“我没胡说,父亲没发现永亲王身边皆是好看的男子吗?他就是喜欢男子,而且和沈祭酒早就有了首尾。”
段大郎仔细一想,永亲王身边的人,乔骁骑、梅先生、肖二公子、沈三郎确实一个顶一个好看,但不是还有个周云舒?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道:“永亲王不是和那周云舒牵扯不清吗?”
段妙玉:“周云舒就是个幌子,先前肖府乔迁宴,是永亲王和沈祭酒在幽会,周云舒给他们打掩护的!不信你问阿姐,永亲王都承认了的。”
段家父子一同看向段妙仪,段妙仪在两人的逼视中缓缓点头。
段御史只觉得五雷轰顶,直接就气病了。
大夫才走又被请了回来,他一病,整个段府的下人忙得不得了。下人边忙着收拾正厅的瓷片,边嘀咕:“大姑娘落水了都没病,怎么老爷还病了?”
另一个下人左右扫了一眼,见厅中无人,压低声音道:“是被大姑娘气病的,大姑娘吵着不嫁永亲王,说是永亲王好男风!”
“什么?永亲王和沈三郎是一对?”
“永亲王当众挑明,大姑娘不堪受辱才跳湖自尽的?”
“永亲王和沈三郎已经山盟海誓,矢志不渝了?在肖家乔迁宴那日两人就缠绵许久了?”
“永亲王幼时就对天人之姿的沈三郎一见钟情?”
“老祭酒处处针对永亲王就是因为知道两人之间的情谊?老祭酒也是因此卒中?”
“……”
很快,段家赏荷宴上落水的两位当事人也出来作证:那日永亲王确实承认了和沈三郎的情谊,沈家大姑娘是因为羞愤才跳湖的。
谣言以段家为中心,向中都各处扩散,而且还越传越离谱。
青织在集市上听到这种传闻时,素日面无表情的脸都在抽动,回到国子监看到自家主子,一副欲言又止又难以启齿的纠结表情。
沈栖鹤自然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百忙从一堆书籍中抬头问:“怎么了?有话就说。”
青织张了几次口,还没挤出一句话,刚教完学往这边走的冯博士就走过来,拍拍沈栖鹤的肩,语重心长道:“沈贤侄,莫要在意外面的流言,你心中欢喜便好。”
沈栖鹤莫名其妙,等冯博士走后,他再次问青织:“什么流言?”
青织涨红了脸,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道:“外头都说您和永亲王殿下是一对,肖府乔迁宴那日,你和殿下在后院,在后院……”他眼一闭心一横,用力喊:“在后院翻云覆雨,周姑娘帮你们守门!”
沈栖鹤手上的书啪嗒落地,玉白的脸染上薄红。
饶是他再老沉,也从未成为过风月韵事的主角。
青织吼完后,就像开了闸洪流,一股脑把坊间所有的传闻都抖了出来。最后双手撑住桌子,恼道:“这些人简直嘴碎,无凭无据就乱传,这不是在败坏公子您名声吗?公子,我们去找殿下,让他出面澄清!”
沈栖鹤脸上的红一直没退去,只轻咳一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实的流言无须在意,也不必去麻烦殿下。”殿下是女子,好男风不是很正常。
“可是!”青织还想说,
沈栖鹤摆手打断他:“好了,你退下去吧。”说完,继续埋头著书。
青织退到外头守着,时不时还能听见国子监的少年们在低头窃窃私语。一个时辰后,沈栖鹤离开国子监上了马车。马车才走没几步,就被骑着马的辛十一从后面赶上了。
一身飞鱼服的辛十一弃了马,翻身上马车钻进车厢,开口便问:“沈栖鹤,外头传言是不是真的?你和殿下真有事?”他眸光定定瞧着他,好像这个回答很重要。
沈栖鹤无语:“乔迁宴那日你不是也在,是不是真的,你不知?”
辛十一:“但周云舒说,那日你确实和殿下单独呆了片刻,她在屋子外头守着。”
周云舒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沈栖鹤:“我只能说没有,你若不信,可再去问殿下。”
辛十一抿唇,掀开帘子又翻身上了马,一路往永亲王府去。下了马也不管迎上来的管家,丢了马绳就往王府走,然后根据体内的蛊虫在书房找到了躺在摇椅里看书的陆昭。
他也不含蓄,直接便问:“殿下,你和沈三郎的事情是真的吗?”
陆昭眼皮都没抬,翻过一页书否认:“不是,不过是拿来堵段家姑娘的借口。”
辛十一瞬间松了口气:他就说嘛,他长得如此出众,先前同住了那么久,也没见殿下逾矩。
“殿下在看什么书?”那书的封面是最普通的黄色书封,看不出什么特别。
陆昭双手微垂,那书就摊开在了她身上。书的中间页是两个男子相拥的画面,旁边还写了一段缠绵悱恻的文字……
辛十一瞬间像被雷劈了,呆若木鸡的站着。
陆昭觉得他表情甚是有趣,还欲盖弥彰解释了一句:“你别误会,这书是段妙仪丢的,我捡来看看。”说着把书往桌案上一丢,拿起手边的茶喝起来。
书页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辛十一想起沈三郎那不便的腿脚,又看向自家殿下。憋红了脸,最后憋出一句:“沈三郎是自愿的吗?”
陆昭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噗嗤一声吐了出来,直接喷了辛十一满身。
第68章 二合一
陆昭放下茶盏问:“你觉得是我强了他?”在他心里, 她人品是有多不行?
辛十一嫌弃的抖了抖自己外衫,反问:“难道不是?你这身手,他坐轮椅的还能强迫了你去?”
陆昭:“……”
也是, 静之那谪仙的模样怎么都是让人信任的。
这流言辛十一都听说了,肯定也传到了静之耳朵里,看来要去他府上道个歉才是。
她行动力很快,午后就往沈府去了。
往日恭敬的沈府下人, 今日看她的眼神尤其复杂。尤其是沈家大哥和二哥,好像她是拱了沈家大白菜的猪,都不想搭理她。
陆昭脸皮一如既往的厚,像个没事人一样坦荡往沈三郎的院子去。
沈三郎依旧在书房著书,清俊的眉眼沐浴在暖阳中,丝毫不受外界的打搅。陆昭进到屋子里坐到他对面, 也不出声,静静看了一会儿。直到沈栖鹤写完最后一笔, 抬头问:“殿下过来可是有事?”
陆昭先说了声抱歉:“昨日在段府, 段家姑娘误会了我们二人的关心,我将错就错,绝了她的心思。流言你也听说了吧?若是觉得困扰, 我可想办法解决。”
“怎么解决?”沈三郎不赞同道:“解决后,段御史亦或是其他大人又提及联姻, 殿下要怎么办?”
陆昭没接话,沈三郎继续:“现在这样也挺好, 算是釜底抽薪, 至少在登高位前,不会有其余是让殿下分心。再说,外头传闻殿下好男风也不算胡说。还是说, 殿下其实更好女风?”
陆昭连忙摆手:“绝对没有。”这人真是一点不生气?正得有点发邪啊。
她仔细观察对方,直播间的观众都在暗搓搓磕糖【智商已下线:主播,沈三郎愿意和你炒CP肯定就是喜欢你的,你别被他正经的语言给骗了。】
【国民小可爱:就是就是,他是知道你是女子才不在意的吧。要是换成别的皇子,他能把人脑袋拧下来!】
沈三郎见陆昭一直盯着他看,突然啪嗒一声把书合上:“微臣还要去一趟国子监,殿下自便。”说完滚动轮椅就要走。
陆昭伸手,直接摁在了轮椅上。
沈三郎神色紧绷:“殿下这是?”
陆昭瞧着他:“静之牺牲如此大,我总得报答一二。近日研习了一套针灸之法,或许多你的腿有用。”
沈三郎稍稍放松:“不必了,微臣这腿是陈年旧疾,无用的。”
陆昭坚持:“不试试怎么知道无用?本王相信事在人为。”大有他不松口就不放人走的意思。
沈栖鹤也不想同她僵持,干脆随他去了。
只是他伤在膝盖,要施针必定是要退掉外衫挽起裤腿的,虽说医者不分男女,但到底男女有别。
陆昭施针时,他抓住扶手的手五十捏紧,后脖颈悄然红了一大片。扎到要紧处时,忍不住发出忍耐的声音。
陆昭欢喜道:“你的腿还有感觉,肯定还有救的。”
沈栖鹤也不想打击她,但还是道:“我的腿只是腿骨被砸伤,并不是卒中,自然有感觉。但病骨难医,还是莫要浪费殿下时间……”
陆昭打断他:“难医也得医,静之就当把腿给我练习针法了。”
沈栖鹤表情有些龟裂:拿他腿练习针法?
又是一针下去,沈栖鹤一个没留神,疼得呻、吟了声。
然而只是短促的一小声,守在外头的青织也听见了。他瞳孔猝然睁大,一时间只觉得门口的地都烫得不像话。
公子和殿下不会真是那关系吧?
他浑身一抖,连连摇头,然而屋子里隐忍的闷哼声不断传来。就在他想拔腿跑出二里地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陆昭浑身舒爽的走了出来,吩咐他道:“你们公子累着了,这会儿睡着了,莫要去打搅。”
青织瞬间之觉得五雷轰顶,红着脸目送陆昭出了院子。
陆昭走到府门口时,瞧见沈府门口正在套马车,行礼也准备了两车,好奇问:“这是谁要出远门?”
门口的沈大郎语气有些冲:“昨夜父亲听闻殿下和三郎的事,又气晕了过去。在府中恐怕没办法好好修养,三郎说先将父亲送回荆州老家。”
“又晕过去了?”陆昭连声抱歉:“都是本王的错。”
沈大郎冷脸:“抱歉就不必了,三郎年少多磨难,还望殿下莫要负他!”三郎都二十有七了,还迟迟不肯娶妻,他就知道有问题。
不管这两人是不是真的,他只希望三郎今后都好好的。
说完,他就继续去忙自己的了。
直播间的观众笑得不行。
【基基复基基:主播,你得负责到底啊,要是今后对不起沈三郎我们大家都不会放过你!】
【八角莲:对对对,沈三郎牺牲如此大,主播千万不能负心。】
陆昭讪讪,摸了摸鼻子:好吧,这是她该受的。
次日她去上朝,宫门口的官员见到她来连眼神都变得奇怪了。五皇子有心想凑过来问她,但沈栖鹤的到来成功阻碍了他想八卦的心。
沈栖鹤倒丝毫不避嫌,和陆昭并排往宫内去。文武百官的目光都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连,待到了金銮殿之上,这种目光也没少过。
众人心思都在八卦上,自然上奏的兴趣也就少了许多。早朝没一会儿就散了,散朝前,老皇帝点名让陆昭随他一起去紫宸殿。
这些文武百官又都提起了兴趣:皇上不会也听说了这事,想问问永亲王吧?
陆昭也猜到老皇帝是为了这事,别看老皇帝没有实权,但公里宫外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父子两个到了紫宸殿,老远便瞧见小皇孙矮墩墩的身板坐在紫宸殿的门槛上,两只小手捧着脸,望眼欲穿的表情。
待看到陆昭过来,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像只小企鹅屁颠颠朝她跑来。然后一下子抱住她的腿,求抱抱。
陆昭一手将他托起抱在了手里,小娃娃立刻搂住她的脖子,奶呼呼的喊了句:“皇叔,你有没有给我带小木鸟呀。”
陆昭从袖兜里掏出一只小木鸟塞到他手里:“诺,答应曦儿的,皇叔肯定不会忘。”
小皇孙葡萄眼顿时笑弯了,抱着那只木鸟爱不释手。
老皇帝看得眼酸:“曦儿,拿到木鸟了就回去你皇祖母那,皇爷爷还有话要和你皇叔说。”这是小孩子听去了不好。
小皇孙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又一把抱住了陆昭:“不要,要皇叔抱。”小娃娃像个牛皮糖,粘在陆昭身上了,奶声奶气的嘟嘴:“皇叔都好几日没进宫了,曦儿想皇叔,想和皇叔玩。”
老皇帝无奈,只能让陆昭抱着人坐到了木椅上。
小太监上了茶,老皇帝抿了一口,欲言又止看着陆昭,迟迟开不了口。倒是小皇孙突然语出惊人:“皇叔,什么是断袖啊?”
陆昭:“呃……”
老皇帝拧眉:“谁教你这么问的?”
小娃娃立刻奶声奶气的回:“方才孙儿听见奶嬷嬷和宫女姐姐说,皇叔和沈叔叔断袖。还说他们不要脸,孙儿很生气!皇叔和沈叔叔是最好的人,才不是不要脸的人呢。”小娃娃叉腰,气鼓鼓的瞪眼眼睛。
他虽不知道断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知道不要脸是骂人的。
奶嬷嬷骂皇叔,他不高兴。
旁边带着他的奶嬷嬷扑通就跪下了,连声喊饶命。
老皇帝丝毫不留情,让人把她拖出去打了二十杖,又让人传话到惠妃宫中,给曦儿换个奶嬷嬷。
经过这一遭,惠妃哪里还敢让小皇孙在老皇帝跟前多待,亲自来把人抱了回去。
待那孩子一走,老皇帝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问陆昭:“小七,你同朕说句实话,你和三郎那事儿是真还是假?”
陆昭一口否认:“假的,是段御史想让儿臣娶段家姑娘,儿臣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是委屈了静之。”
老皇帝长长松了口气:“假的就好,确实委屈三郎了。正好,沈老祭酒也返乡了,三郎这个代理祭酒也该扶正,朕待会就下旨。”好男风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要立小七为储,那些大臣难免会有微词。
陆昭:“儿臣就替三郎多谢父皇了。”
老皇帝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又想不出来哪里怪。他语重心长道:“虽说你这法子能一劳永逸,但也别真挡了你的姻缘。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婚事,只要不是世家女,父皇都没有微词。朕瞧着那周家姑娘就不错……”
“父皇!”陆昭生怕他再说下去,自己的婚事就定了,连忙起身道:“儿臣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哎!”老皇帝用力拍腿,叹气道:“这孩子,他若不成亲,在老大那没有一点胜算。”
田禧劝慰道:“皇上,王相一党还未彻底铲除,殿下没心思考虑终身大事也正常。”
提起王相,老皇帝眉头就不自觉蹙起,冷声问:“王相近日如何了?”
田禧:“自从被罢官后就一直规规矩矩缩在府中不曾外出,王氏一党也安分守己,三皇子也闭门不出。只有明珠公主,闹腾得很,整日吵着要去冷宫看废后。”
老皇帝不悦:“告诉明月宫的下人,不许明珠去冷宫,王氏那贱人心思歹毒,莫要让她再教坏明珠。”
田禧应是退了出去,才出紫宸殿就见五皇子追在陆昭身后跑。
五皇子体位敦实,气喘吁吁跑了一路,才终于在紫宸殿的回廊尽头追到人。他一把拉住陆昭的衣袖,喘气道:“你跑什么?我有话要问你呢。”
陆昭回头看他:“你是不是想问我同静之的事?”
五皇子连连点头:“嗯嗯,小七,你和我小舅舅的事是不是真的?你们真是一对?”
陆昭轻笑:“五哥想喊我小舅妈?”
五皇子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但立刻又点头,最后气恼道:“哎呀,你这人能不能有个正经话。你是男子,小舅妈是什么鬼?”
陆昭刚要解释,一个粉色人影就朝着两人冲了过来。两人几乎是条件反射,朝两边退开。那个粉色人影力道一个没收住,扑通一下摔在了两人前面。齐腰的长发铺散开,头上的珠翠落了满地,趴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追过来的宫婢吓得不行,三两步奔过来,伸手将地上的人扶起来,焦急询问:“公主,您没事吧?”
陆明珠转过头,双手破皮,双眼都哭肿了,兔子眼瞪着陆昭骂道:“坏人,你欺负本公主!呜呜呜……”
五皇子不乐意了,撸袖道:“陆明珠,你搞清楚,刚才是你突然冲过来的。你自己摔着了,关我们什么事?”
“本公主也没同你说话!”陆明珠剐了五皇子一眼,随即又狠狠瞪着陆昭:“都怪你,你这个祸害,都是你害了本公主的母妃和太子哥哥!本公主讨厌你!”
直播间的观众听得不住蹙眉。
【基基复基基:这个公主看着挺可爱,怎么是个疯婆子,主播好像也没有喜欢她吧。】
【八角莲:就是就是,皇后和太子那是咎由自取,怎么能怪主播。】
【滚筒坏了:这是没有人众星捧月,公主病犯了吧。主播,快把她也送进冷宫,世界就安静了。】
陆昭瞧着她只淡淡说了一句:“本王也不喜欢你。”
陆明珠瞬间破防了:“谁要你喜欢!你快滚出皇宫,不要出现在本公主面前!”
“陆明珠!你过分了!”五皇子恼怒,丝毫不客气的开骂:“你当谁喜欢你啊,骄纵妄为,一身臭毛病。皇长姐比你好多了,当初被送去和亲的人怎么就不是你?”
“你!”陆明珠气得跺脚:“比本公主好又怎么样?她命不好!”
“你才命不好!”五皇子气得都想打她,但又生生忍住了,拉着陆昭就走:“小七,我们别理这个疯婆子,有她哭的时候!”
陆明珠见两人要走,又跺脚要喊。
拉着她的两个宫女却突然禁了声,匍匐在地。
陆明珠疑惑的转身,就瞧见田禧冷脸站在她身后。待她看过来时,朝身后的太监挥挥手:“来人啊,圣上有令,将二公主幽禁在明月宫,无皇命不得外出!”
几个太监立刻上前,拖了她就走。
陆明珠尖叫挣扎:“放肆!狗奴才,谁准你们碰本公主的!本公主要告诉母后,要告诉父皇,要剁了你们的手,砍了你们的脑袋!”
尖叫声穿透半个皇宫,走出老远的五皇子头皮一阵发麻,回头瞧了一眼,恨恨道:“活该!皇后和太子犯了那么大的事,她还不夹起尾巴做人,嚣张个什么劲!”
陆昭问他:“皇长姐很好吗?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五皇子撇嘴:“你没印象也正常,你失踪前,皇长姐在宫里就是个透明人,母妃只是个美人。后来沈老将军战败,南疆要求嫡公主和亲,但那个时候明珠才六岁。父皇就封了皇长姐为长公主,刘美人为刘嫔,让皇长姐替陆明珠出嫁。刘嫔是不愿意皇长姐和亲的,跪在朝露殿外求了许久,最后是被皇长姐劝回去的。皇长姐说她既是大雍的公主,就该为大雍牺牲,她是替南疆三城的百姓去和亲,不是为陆明珠去和亲。”
五皇子一想到当年的情形还是忍不住流泪:“皇长姐走时还送了许多亲手做的糕点给我,也不知她如今如何了。”
陆昭疑惑:“南疆虽远,就没有家书传来?”
五皇子摇头:“没有,一封都没有。我曾托商人朋友去南疆打探消息,对方只说靠近不了王帐,但皇长姐几年前生了个小公主,小公主一定也像曦儿一样可爱。”
陆昭拍拍他的肩:“有一天你会见到她的。”
五皇子也知道这可能微乎其微,但还是道:“对,一定会见到的。小七,等你登基后,可写文书去南疆,让皇长姐回来省亲,南疆的王肯定会卖这个面子。”
陆昭嘘了声:“别口无遮拦。”
五皇子早忘记问自己舅舅的事了,追着她道:“我怎么胡说,我瞧着父皇就属意你当储君,不日就会在朝堂上主动提出立储一事……”
两人并肩往外走,一路出了宫门。
五皇子被工部拉了去,陆昭回到王府后,被告知段御史过来了。
她到客厅,段御史碗里的茶已经见了底,显然来了好些时候。见到她赶忙起身行礼,陆昭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问:“段御史不是病了,是有什么急事亲自来一趟?那帮下人真不懂事,应该派人去宫里寻本王的。”
段御史连忙道:“微臣的病已经无碍,也没什么急事,就是关于殿下与妙仪的婚事……”
陆昭连忙打断他:“段御史,莫要再提此事。那日段姑娘已经和本王表明态度,说就算死也不会嫁给本王,还跳湖明志。她如此决绝,本王要是再强人所难,岂不是要逼死她。更何况,本王不能对不起静之……”
段御史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不着痕迹甩开陆昭的手,生怕断袖会传染似的。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他的小动作都快笑死了。
陆昭继续道:“段御史也切莫怪罪段姑娘,本王本就有愧在先,若你还要还为难她,本王只能登门赔罪。”
段御史嘴角抽了抽:不是登门赔罪,是登门撑腰吧。
“殿下说的哪里话,微臣怎么会怪妙仪。”段御史还是不甘心:“只是殿下年纪也不小……”
“段御史!”陆昭肃了脸:“威王还有半个月就能到达中都,当务之急是立储一事。”
段御史惊讶:“不是说威王得有一个月才能回来,怎么这样快?”
陆昭:“本王的人查到他中途改走水道,之后每个驿站都换乘马匹,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立储一事确实紧要,他当即道:“殿下说的事,微臣这就回去同陈寺卿好好商议商议。”说完朝陆昭一礼,撩起袍子往外走,转道又去了大理寺。
陈寺卿听闻此事,立刻道:“立储一事确实迫在眉睫,殿下若是为储,就算您不及,皇上也会急着给殿下找太子妃的。段大人也正好趁机开导开导妙仪,她迟早能想通。”
段御史觉得他说的在理,一国储君就算是断袖也得留个种啊。再说,永亲王和那周云舒不清不楚的,不一定就不喜欢女子。
只是沈三郎那脸那气度确实容易迷惑人。
无论多么嫌弃,他还是得邀人过来一起商议立储一事。次日,早朝之上,段御史就主动提起立储,沈栖鹤以储位空悬,动摇国本为由也跟着附和。直接就题名陆昭,声音朗朗道:“皇上,永亲王是英魂之后,又得百姓爱戴,可堪大人,微臣请准立永亲王为太子!”
威王还未归,忠勇侯一党自然是极力反对,忠勇侯高声反击:“立长立嫡,永亲王既不是长也不是嫡,就算要立太子也该长幼有序,立威王才是。再者,若论功绩,威王骁勇善战,又剿匪有功,如今又戍边护佑大雍,合该为储。”
五皇子道:“若论功,小七也救了南城所有的百姓,平了瘟疫,护佑了中都城,功劳也不必比匪小。至于戍边,也不是大哥主动去的,是他犯了错,被父皇罚去的。”
立储大战,寸土必争。
双方在朝堂上展开了持续半个月的骂战,陆昭这边有老皇帝的偏帮隐隐占了上风。
忠勇侯急得不行,生怕威王晚了,又派出心腹出城去迎。
辛十一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陆昭,眼神发狠问:“要不我让玲珑阁去把人做了?”
陆昭接过伙计递过来的糕点,瞧了他一眼:“你现在是官,不是匪,别成日就知道杀人。他既是奔着皇位来的,怎么可能没有防备。”说完,又买了一支糖葫芦包好:“镇抚司可清理干净了?”
辛十一点头:“清理干净了,可任由殿下调度。”
陆昭:“千机营有些棘手,你有空就去帮帮丁一吧。”说完,她就上了马车。
辛十一连忙追问:“殿下要去哪?”
陆昭:“进宫。”马车往宫门去,才到宫门口,远远瞧见一人已经打马进去。
她略略惊讶:是何人居然可以在宫中纵马?
她下轿走入宫门,正好碰见乔驰带队巡职。乔驰见她手上的东西多,挥手让其余人继续巡查,自己则上前帮忙提东西。
陆昭这才问:“方才进去的是谁?”
乔驰:“是威王殿下,他素来好武,先前剿匪有功,皇上准他外宫骑马进入,最多到了宣德门就得下马。”
陆昭诧异:不说说忠勇侯去接人了,怎得提前回了宫。
“看来父皇还挺喜欢这个大哥?”
乔驰摇头:“算不上喜欢,不然也不会遣他去南疆戍边。大抵是因为小皇孙的缘故,才对大皇子有了几分宽容。”
隔辈亲确实不一样,要不是曦儿身上有郑家的血脉,老皇帝也会考虑立曦儿为储君的吧。
乔驰将人送到宣德门才退了下去,陆昭带着小阿莹继续往紫宸殿去。快到回廊处时,远远瞧见一个高大背影从另一个入口处过来了。
肩背挺直,手臂结实,侧脸粗矿分明。
这就是她那嫉恶如仇的大哥?
陆昭眯眼:这是先去了惠妃那?又往这来做什么?
她正思索间,又远远瞧见正托腮坐在紫宸殿门槛上的小娃娃,立时又明白过来,这人是来找曦儿的。
她能看到曦儿,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大笑几声后,喊了句。
曦儿听见声音,葡萄眼突然亮了。蹭的起身,乐颠颠的往这边跑来。
威王身边的侍从谄媚道:“殿下,奴才就说,小皇孙必定是想您的,您瞧他多高兴啊!”
威王见儿子如此,心中有万般柔情,蹲下身张开双手就要把小孩儿抱住。哪想那孩子像个炮弹一样,直接冲开他的手,直奔他身后的陆昭,然后一如往常,一把抱住陆昭的腿,仰着小脑袋甜甜的喊:“皇叔!”
威王僵在原地,先前谄媚的侍从连忙找补:“殿下,您回来的突然,又黑了许多,小殿下心许没认出您来……”
威王豁然起身,回头看向陆昭。
陆昭已然把小皇孙抱了起来,小皇孙手里是一串红艳欲滴的糖葫芦,乌黑的双眸弯弯似新月,奶声奶气的夸:“皇叔最好了,曦儿最喜欢皇叔了!”
威王想骂娘:一年没回来,亲亲宝贝儿子好像被人抢了!
第69章 二合一
威王锋利的眉眼敛了怒气, 快走进步到了陆昭近前,语气不善问:“你就是小七?”
陆昭含笑点头:“大哥。”
“谁是你大哥?”威王嘲讽:“喜好男风伤风败俗,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别带坏曦儿才是。”
陆昭的脸沉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反驳,一支糖葫芦却重重砸在了威王头上,发出砰咚一声脆响。
威王的发冠都被砸歪了, 捂着脑袋不可置信的看向陆昭怀里的小豆丁,吼道:“你这个逆子,本王是你老子!你砸谁呢?”
小娃娃被他吼得抖了一下,旁边的侍从连忙劝慰:“殿下息怒,小皇孙还没认出您来呢。”劝完,他又凑到小皇孙面前, 轻声细语哄:“小皇孙,你快看看, 这是您父王啊。”
小娃娃缩在陆昭怀里小心翼翼打量面前的人, 好像真有点眼熟,确实是他父皇。但父皇怎么黑得像快碳,还长了满脸的胡须?
丑死了。
还是皇叔好看。
他握着糖葫芦凶巴巴的瞪着威王, 奶声奶气的喊:“不许欺负皇叔!”
“兔崽子!”威王都快被气死了,伸手就要过来抱他。
小娃娃毫不客气, 对着他老子的脸哐哐哐又来几下,边砸还边喊:“坏人!坏人!”
陆昭也没阻止, 就稳稳的站在那看威王被砸得满脸糖渍。心中着实解气:看来她平日没有白疼这个小不点。
直播间的观众看得直乐呵。
【螺蛳不要粉:哈哈哈, 威王去边关一趟,回来发现被偷家了。】
【贱萌天下:曦儿威武啊,再砸重一点, 揪他头发,咬他耳朵,上啊!】
被砸得狼狈不堪的威王终于恼了,大吼一声:“够了!”
小豆丁终于停了手,手里的糖葫芦啪嗒一声掉了。他瞪圆眼睛安静了一会儿,在威王的怒试中,突然仰面朝天,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哭声越来越大,小身板都跟着抽动起来,边哭边嚎:“呜呜呜,皇爷爷,坏人欺负曦儿……呜呜呜,皇爷爷……”
这孩子,还会倒打一耙了。
威王才攒起来的怒气瞬间土崩瓦解,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紫宸殿的老皇帝听到哭嚎声,在田禧的搀扶下快步而来,见到哭成泪人的小团子时,一把就将威王推开:“混账东西,一年没回来,回来就惹哭他,有你这样当父王的?”
威王被推得一个趔趄,撞到旁边的石柱上,老大的个子也委屈的不行。见陆昭在憋笑,他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发作,又想到自己儿子,当即只能闷不做声。
小团子被抱到了紫宸殿内,坐在陆昭怀里,还哭得一抽一抽的。怒瞪着自己亲爹,奶声奶气的抽噎:“呜呜呜,坏人,还我糖葫芦……”
陆昭顺着他后背哄:“好了好了,下次皇叔给你带两支糖葫芦好不好?你看,皇叔这里还有好吃的点心。”说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莲子糕塞到小豆丁的手里。
小豆丁这才收敛了哭声,破涕为笑,拿起莲子糕往嘴里塞。
“曦儿!”威王恨铁不成钢,这孩子怎么什么人给的东西都往嘴里送,万一有毒怎么办。
小豆丁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搭理他。
威王郁蹙,垂着脑袋立在御阶几米的距离处,老皇帝肃着脸坐在御案前,斥问:“去了边关这么久,你可知错?”
威王点头:“儿臣知错,儿臣不该冲动行事。”
老皇帝紧蹙的眉头稍微松开:“知错便好,那再说说,方才怎么把曦儿惹哭的?”
威王迟迟没开口,缩在陆昭怀里的小豆丁突然又转过小身板,奶声奶气的学:“他坏,他说皇叔丢脸,还说皇叔伤风,伤风……”小娃娃急得挠头,又想不起来。
陆昭补充了一句:“伤风败俗。”
小娃娃立刻附和:“对。”
威王着实吃味:这兔崽子到底谁生的!
老皇帝又骂道:“你七弟流落在外十多年才找回来,你一见面没一句好话,反而出言不逊,快向小七赔礼道歉!”
“父皇,儿臣又没说错,是他丢皇家脸面在前!”威王不服气。
小皇孙瘪嘴,又要哭。
威王真是怕了这祖宗了,僵硬的转过身子朝陆昭说了一句:“对不起。”
陆昭幽幽道:“大哥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是算了罢。”
小皇孙怒瞪着威王,威王憋着一口气再次道歉:“对不起,本王不该如此说你。”这次语气要诚恳了许多。
陆昭也没得寸进尺,拍了拍小皇孙的脑袋:“曦儿,快喊父王,你爹爹回来了。”
小皇孙这才不情不愿的喊了句:“父王。”
威王心情更郁蹙了:他这名正言顺的老子,还要一个外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忍着气应了声,然后朝老皇帝道:“父皇,儿臣已经回来,今日就把曦儿接回威王府了。”
老皇帝还没应,小皇孙先不一乐意了,一把抱住陆昭喊:“不要,曦儿要跟着皇叔,不要坏人。”
威王脸立刻又黑了。
陆昭心道:静之说的果然没错,曦儿就是他这大皇兄的弱点。
她主动哄道:“曦儿乖,你先去跟你父王回去,皇叔待会也会出宫。”
小豆丁眼睛立刻亮了,不情不愿从她身上爬了下来:“那皇叔出宫后要去看我哦。”
陆昭点头:“好,皇叔有空就去看你。”
威王:还真是叔慈侄孝!
他快步过去,一把将小豆丁抱了起来,然后三步并两步,飞快出了紫宸殿。负责照顾小皇孙的两个宫女立刻跟了出去。
威王疑惑问:“孙嬷嬷呢?”
其中一个宫女立刻道:“孙嬷嬷先前说了两句永亲王的坏话,被小殿下捅到了御前,皇上下令杖责后贬去了外廷扫洒。”
威王拧眉:“小殿下为何如此喜欢永亲王?”
宫女继续道:“永亲王回宫的第一日就送了一包糖给小殿下,之后每次进宫都会给小殿下小玩意,小殿下之后每日都会在紫宸殿等永亲王。”
威王不屑:到底是小孩子,只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就把他收买了。
他顺了顺怀里孩子的小身板,哄道:“曦儿,以后莫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比如你皇叔。”
小团子歪头:“可是皇叔不是别人呀,皇叔对曦儿好,曦儿喜欢皇叔。”
威王觉得应该转移小孩儿的注意力,于是又道:“父皇在边关给你带了许多稀奇的东西回来,今后我们不跟皇叔玩了好不好?”
小团子听到稀奇的玩意眼睛先是一亮,听到后面一句立刻摇头:“不好,要和皇叔玩。”
威王谆谆诱导:“父王给你找许多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啊。”
小团子坚持:“不要,曦儿就要皇叔!曦儿最喜欢皇叔了!”
威王拧眉:“那曦儿不喜欢父皇了?要是你只有一块糖,你是要给父皇还是皇叔?”
小团子毫不犹豫:“给皇叔!”
威王觉得自己简直自取其辱:“为什么给皇叔?”
小团子认真道:“因为皇叔给了曦儿很多很多的糖啊。”
威王不服气:“父王也给曦儿买过很多糖糕,曦儿不记得了?”
小团子果断摇头:“不记得。”其实也不能怪他,威王离开中都时他才三岁,哪里记得那么久的事。他只记得皇叔对他很好很好,每次都会抱他,给他吃的,玩的,陪他玩。
小孩子就是这样,谁陪他他就和谁亲近。
威王不死心:“那皇祖母和皇叔呢?”
这次小团子还犹豫了片刻,但很快又选了陆昭。皇祖母那的规矩太多了,总是不许他做这个,不许他做那个。
大夏天的,烈日当空,威王莫名觉得自己铠甲漏风。
他这是生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逆子啊!
不行,回王府后怎么也不能让这孩子出府了。小孩子忘性大,说不定一两个月就将小七那祸害忘了。
威王在家陪了两天儿子,第三日就收拾干净,同忠勇侯一起来上早朝。在宫门外就遇见同样来上早朝的陆昭和沈栖鹤等人,双方一碰面,立刻火花四溅。
所有人都明白,这次早朝双方要真正交锋。谁能入主东宫,很快就能知晓。
晓色连天,雾气蔼蔼,宫道上只能听见众人沉沉的脚步声。
金銮殿的门大开,三通鼓响。陆昭、威王、五皇子站在最前方,文武百官列队站在三人身后,肃立垂首等候圣驾。随着田禧的一声高唱,老皇帝高坐在龙座之上,百官跪拜三呼万岁。
老皇帝看到齐齐整整的文武百官时,心中未免也激荡起来,喊了平身后,主动开口:“威王已经回朝,先前忠勇侯力谏你为太子。你自己说说,除去年长这一块,比起小七,你有何优势?”
威王出列,高声道:“父皇,比起小七,儿臣已经成家立业。而且有了皇孙,皇家后继有人自然也在储位的考量范围之内。小七体弱,单薄羸弱,即便娶亲只怕也子嗣艰难。更何况,中都城所有人都知晓他好男风!一个好男风又子嗣艰难的太子何以服众?所以,儿臣认为,儿臣比小七更适合为储!”
这话还真是打蛇拿七寸,犀利的很。
忠勇侯趁机附和:“是啊,皇上,延续皇室血脉才是根本。您想想小皇孙,多聪慧可爱……”
他话还没说完,金銮殿外就有小太监急匆匆来报:“皇上,威王府上的奴才着急找威王殿下,说是有要事禀报!”
文武百官惊讶,扭头看向金銮殿外。
威王也微微蹙眉:府上肯定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不然那些奴才不会这么没分寸。
老皇帝高声道:“让人进来,就在金銮殿上说。”
小太监应是,立刻出去喊人。很快,威王府的下人跟着进来,一瞧见最前面的威王,当即哭道:“殿下,小皇孙不见了!”
“什么?”老皇帝蹭的起身,威王直接大步过去,拉起扑倒在地的奴才问:“什么叫不见了?”
陆昭也微微惊讶。
那奴才着急道:“您出门后,小皇孙就吵着要出门玩,奴才们哄了好一会儿才哄住。然后小皇孙说困,要再睡一会儿,碧落把人放进被子里,出去拿早膳的功夫,回来人就不见了。屋子的窗子开着,奴才等在府里找遍了也没找到人。又派了大量的人手出去找,都一个时辰了也未见到人影,实在担忧……”
小皇孙可是殿下的命根子,又得皇上宠爱,万一有个好歹……
那奴才越想越怕。
威王一把将他丢到地上,抬步就往外走。
老皇帝也没怪他的无礼,立刻道:“关闭城门,让五城兵马处,镇抚司和禁卫军全都去找人!”
忠勇侯着急道:“皇上,怎么能让五城兵马和镇抚司的人去找人?”这两拨人可是永亲王的人,永亲王和威王正争夺储位,说不定巴不得曦儿出事呢?
陆昭冷着脸:“忠勇侯难道你想刑部京兆尹大理寺去给你找人,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非得搞花花肠子?”说完,也转身出了金銮殿,看样子也是去帮忙找人的。
忠勇侯被呛得脸红脖子粗,刑部京兆尹和大理寺那可是三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一党的人,让他们找就更不可能了。
只能期盼忠勇侯府的人快点找到人。
好好的一个早朝因为小皇孙的失踪无疾而终,整个皇城的兵马都出动去找人。
除去威王和陆昭的亲信,其余人都希望小皇孙没了,尤其是段御史。
陆昭出了宫就交代小阿莹道:“你去通知你主子,务必注意段御史的人,莫要让他提前找到小皇孙。”
小阿莹点头,跳下马车匆匆去了。
陆昭掉头又往五皇子府去,借了五皇子的几条猎犬在城内一寸寸的搜。乔炳乔驰父子也各自带了一队人马,还有沈栖鹤也安排了人手找。
直播间的观众都急得不得了,然而全城搜了许久,直到暮色四合也没瞧见人影。
才四岁多的孩子,都找了一整日,只怕凶多吉少。
威王都快急疯了,扯着陆昭的衣领子质问是不是她干的。陆昭觉得他有病,捏着他腕骨把人拉开:“大哥有这闲工夫,还是继续找曦儿吧。”
威王只觉得自己腕骨被捏得生疼,但看到陆昭单薄的身体,又觉得这是错觉。
他一定是太伤心了,对,先找到曦儿。
威王急匆匆走了,陆昭揉揉眉心吩咐人回府。
马车停在府门口,晴香立刻拿了薄裳过来给她披上,然后宽慰道:“殿下别担心,府上也派人去寻了,中都城就这么大,肯定能找到人的。”
陆昭径自往卧房里走,边走边道:“准备热水,本王要沐浴,你让人去寻十一过来一趟,本王有事要交代他。”
晴香点头,跟着她走近内室。
陆昭正准备脱外裳,搭在扣子的手忽而顿住,锐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床榻。清晨拢起来的窗幔此刻逶迤拖地,床里面还有细微的动静。
晴香见她不动,很快也注意到床幔的不对劲,她扭头观察四周,又发现地上有大量的草屑和泥巴,脏乱一直延伸到内室的窗台。
难道有小贼跑了进来?
晴香刚要喊人,就被陆昭制止了。她缓缓靠近,然后快速撩起床幔,原本折叠好的被子此刻已经乱七八糟堆在床上。被子最中间鼓起一小团,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唯有一只脏脏的小脚丫子落在外头。
陆昭伸手将被子往下拉了拉,一颗小脑袋歪在柔软的床铺之上,孩童稚嫩熟睡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红彤彤,粉嘟嘟,分外可爱。只是脸上也脏兮兮的,柔软的发丝上还挂着草屑,完全是一个泥猴。
晴香惊呼:“小皇孙!!”
小皇孙怎么会在殿下的床上?外头都找翻天了,结果他在这?
床榻上的小孩儿听见声音蹙蹙小眉头,转了一个方向继续睡。陆昭连忙嘘了声,然后指了指外间。
晴香立刻轻手轻脚跟着她往外走,等确定里面听不到声音,她才小声问:“你们都没瞧见他进来?”
晴香摇头:“府里的人听说小皇孙没了,一大半人都帮忙出去找人,小皇孙估计是那个时候偷溜进来的。”能精准找到他们府上,又找到殿下的屋子也是个小人精。
陆昭:“这孩子鞋都跑丢了,估计也累着了。让他睡,你派人去威王那招呼一声,让他过来把人抱回去。”
晴香点头,立刻去办。
陆昭也没走,就坐在外间喝茶等人。很快,接到消息的威王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看到独自坐在桌边的陆昭时,他眸色冷冽问:“曦儿呢?”
陆昭起身,带着他往内室去。威王跟着她往里走,身后还跟着平日里伺候小皇孙的两个宫女和几个侍从。
床帐被重新撩开,威王看到床榻上脏兮兮的孩子提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接下来就被滔天的怒火代替,伸手就去抱床上的孩子。
被他这么一动,睡够的孩子突然醒了。看到他的脸,吓得不住蹦跶,然后一把抱住床柱子干嚎。
威王气不打一处来,就杵在床边看着他哭。
小孩子终于哭够了,才抬起头小心翼翼看过来。威王看着他小花脸又好气又好笑,忍着没揍人的冲动问:“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小孩子嘴巴先嘟了起来:“父王说了要带曦儿找皇叔,父王骗人,曦儿就自己来了。”
威王拧眉:“我问你怎么来的?鞋呢?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
小娃娃委屈极了:“鞋子跑丢了,钻狗洞进来的,窗台好高,摔进草丛了。”四岁多的孩子,已经能表达很多东西。
众人算是听懂了:是威王答应带小皇孙来找永亲王殿下,又说话不算话。小皇孙一气之下就趁着威王进宫,偷偷从狗洞里钻出了府,然后一个人找了一路,又从狗洞里钻进了永亲王府。
众人不可思议:威王府和永亲王府隔着两条街呢,这么大点的孩子怎么办到的?
比起现场的人,直播间里的人却没那么奇怪。
【贱萌天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别太小看孩子了。我姐姐家的侄子,八个月,还不会走的年纪,直接从家里爬到了我姐打麻将的地方,你敢相信?当时他奶奶还看着的,差点没吓死!】
【帅得不明显:确实,有些小孩子行动力就是强,还聪明。我弟弟三岁的时候能从家里跑到我爸上班的公司去,还逢人就问我爸在哪。最后被他们公司的大领导撞见抱到办公室去了,让我爸进去时,我爸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找他。】
直播间不少人都在说自己家或是亲戚家的孩子,弹幕全在笑。
只有威王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他伸手就要继续去抱小豆丁。
小豆丁立马又一把抱住床柱不撒手,说什么也不肯走。威王伸手就去掰他的小手,他嗷呜一下就咬在了威王手腕上。
小孩子犬牙尖尖,又是情急之下咬的,看着都疼。
威王轻嘶了声,继续去掰他的手,强硬将人抱了出来。路过陆昭时,小娃娃又一把抱住她脖子干嚎:“呜呜呜,皇叔救命!”
这模样,活像他亲爹是人牙子。
威王举起手又放下,终究没舍得打他屁股。父子两个僵持,陆昭脖子被勒的难受,终于出声:“好了大哥,曦儿这样,你抱回去了他也会再偷跑过来。他既想留在我这,你就让他住几天,住烦了,自然就回去了。”
跟来的大宫女也跟着劝:“是啊,殿下,再这么下去,小皇孙嗓子都要哭哑了。”
小豆丁一听,顿时又撕心裂肺的吼起来,边哭还边蹦跶。
威王是真怕他受伤,终于松了手。小娃娃立刻一把抱住陆昭,整个小身板都盘在了她身上,边抽噎边催促:“走,走,让父王走!”
这明显赶人的意思。
众人都拿眼睛去瞟威王,威王脸都黑成了锅底:怎么才一年,儿子就和他生份至此。
罢了,来硬的不行,就等孩子睡着后再来把人抱走。他打定主意,当即就看向陆昭道:“你照顾好曦儿,若曦儿有什么意外,本王拿你是问。”
这语气陆昭很不高兴,于是道:“那大哥还是把曦儿抱走吧,本王担不起这个责,还有我的被褥,也麻烦大哥府上的人一并拿去清洗。”
小豆丁一听又要抱他走,立刻慌张大喊:“不要走,父王走!”
威王憋着一口气,改了傲慢:“曦儿就拜托小七照看了,本王过两日再来接他。”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五百两银票递了过去:“这算是赔你的被子,曦儿想吃什么你都给他买。”
陆昭还没伸手,小豆丁就伸手一把抓过银票,然后又开始赶人:“父王走!”
威王都被气笑了:他真生了个大孝子。
他吩咐两个宫婢留下来照看小皇孙,然后甩袖就走。待走出永亲王府,瞧见段家的马车停在门外,段御史掀开车帘子瞧他,大声嘲讽道:“听闻小皇孙自己偷跑进了永亲王府?”
威王不搭理他,继续往王府的马车去。
段御史可没打算放过他,继续道:“难怪威王殿下担心永亲王子嗣单薄,感情这小皇孙是替永亲王生的呢。”
威王捏着拳头想动手,身边的护卫压低声音劝他:“殿下莫要冲动,小殿下只是图一时新鲜,估计明日就会想家的。”威王先前就是因为冲动杀了人,若是再犯,只怕储位无缘。
此时,永安王府内,见自己父皇走了的小皇孙别提有多高兴。
哈哈哈,他要一直住在皇叔府上。
第70章 二合一
威王一走, 原本抽噎的小皇子双眼就弯了起来,一副胜利的得意模样。
陆昭掐掐他鼻尖,笑了一句:“小机灵鬼, 你故意的?”
“痛痛。”小豆丁抱住她的手,笑得更欢乐了:“谁让父王坏,不让我来找皇叔。”
两个宫婢面面相觑:感情小皇孙方才哭得那么惨都是装的,就是在赌威王心软。
儿子坑老子也是开了眼了。
陆昭坐到桌边, 吩咐晴香:“把被子换掉,弄些水来给曦儿洗洗。”随即又朝那两个宫婢道:“去灶房,弄些晚膳来,要细软一些的。”
等把所有人都支出去后,她才耐心问怀里的小不点:“你父王不是对你很好,怎么不喜欢待在你父王那?”
小豆丁奶声奶气道:“父皇又不陪曦儿玩。”
陆昭:“皇叔可听说你父王在家陪了你两天。”
小豆丁噘嘴:“父王不好玩。”
这也不能怪小孩子更喜欢陆昭, 威王说是陪孩子玩,就只把搜集来的玩意儿堆到小孩子面前。小孩子玩了一会儿, 把东西举到他面前想分享, 他就嗯嗯的敷衍。没一会就研习自己的兵法,和官员洽谈去了。
不像陆昭,陪小孩玩就真的是在陪玩, 有时候比孩子还玩得高兴。
这点老皇帝和认识陆昭的人有时候都觉得稀奇。
陆昭板脸教育他:“就算威王府不好玩,以后也绝对不能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外头很多拐小孩的人牙子, 最喜欢你这么可爱的孩子了。被拐走后会吃不饱睡不好,以后再也见不到皇叔和皇爷爷了, 知道吗?”
小娃娃被吓得一愣愣的, 连连点头,小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他就抱着肚子讨好的看着陆昭。
陆昭失笑, 让人准备晚膳。吃过晚膳后,又丢进浴桶里洗干净。他白日睡久了,夜里精力旺盛,陆昭干脆把人带到院子里遛弯,一会儿上树,一会儿上屋顶。
满天银河璀璨,小孩子指着天上的星星问东问西,陆昭不厌其烦的讲。等讲到牛郎织女时,小娃娃就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陆昭将人裹住,抱下了床,把人交给晴香道:“让宫婢带着他在本王卧房隔壁睡。”
晴香点头,把小豆丁抱走了。
陆昭这才终于有空沐浴,沐浴完躺上床就睡着。次日天明等文武百官都上朝后,才姗姗来迟,站到了朝堂之上。
她不住的打哈切,文武百官都下意识的看向她。
老皇帝关切问:“小七这是怎么了?没睡好?”
陆昭顺口回:“曦儿一直缠着儿臣,昨夜陪他折腾到子夜才入睡。”
五皇子惊讶:“小七白日也帮忙找了一整日,夜里一直没睡还陪着曦儿玩呢?”
陆昭:“没办法,曦儿就只要我陪着。”
这话听在威王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炫耀,他气得不行,还没办法怼人。
插曲过后,忠勇侯又继续说立储的事,老皇帝便道:“威王连自己儿子都看不好,如何为储,还是等把小殿下哄回去威王府再说吧。”话里话外明显在说他能力不如陆昭,连自己儿子都搞不定,更遑论天下。
散朝后,忠勇侯便同他道:“殿下得尽快将小殿下接回来才是。”
当他不想吗?
那兔崽子压根不让他挨着。
威王一路跟着陆昭出宫,到了宫门口又跟着陆昭一路回到永亲王府。陆昭下马车后故意问:“大哥一直跟着我做什么?威王府可不是这个方向。”
威王理直气壮:“本王来看自己儿子不行吗?”
陆昭笑笑不说话,继续往里走。威王总觉得这笑嘲讽味十足,但儿子在别人府上,他虽不爽,也只能憋着。
两人进了府,一路往后院去,烈日灿灿下,小豆丁正拿着一个布兜,指挥府里的下人捉知了。听到有脚步声,立刻转头,想朝陆昭扑来。但看到威王的一瞬间,步子生生停住了,甚至还往仆从身后躲了躲,一副警惕的模样。
威王看着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你玩你的,父王没打算带你回去。”
小豆丁长松了口气,继续指挥下人捉知了。
陆昭笑着问:“大哥就真只是来瞧瞧曦儿?”
威王转头和她对视,神色立刻便了,冷声道:“你别以为讨好了曦儿就能赢得储位,就算父皇再偏心你,但长幼有序,你越不过礼法,越不过我去。而且,我手中还有十万镇南军!”
这就是为何陆昭朝中势力明明比威王强,却和威王僵持这么久的原因。
陆昭自然也知道,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说出的话却有力:“储位我是一定要争的,镇国将军当年的冤案大哥也未牵扯其中,就算为了曦儿,我也不想拼的你死我活。要不大哥拿出点长兄的风范,尊老爱幼一回?让让我?”
威王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夺嫡这种事是能让的吗?
“就算为了曦儿?”威王不屑:“你待曦儿能有几分真心?你讨好他难道不是为了拿捏我?”
陆昭盯着树荫底下笑闹的孩子,摇头否定:“这你可说错了,对付其他人我或许会心狠手辣,但对待孩子我向来宽纵。就算有一日你我真到了你死我活,我也绝对不会动曦儿。”
威王才不会信她的鬼话。
陆昭挑眉:“你不信?我可以发誓,若我说的假话,就天打雷劈,永堕地狱。”
系统意外【宿主,你这次怎么不拿梅妃发誓了。】
陆昭:因为这次她是真心发誓的,谁会伤害这么可爱的孩子。
威王轻嗤:“用你自己发誓顶什么用,要用就用你母妃和镇国将军府发誓!”
此话一出,直播间的观众都笑疯了。
哈哈哈哈,这次主播诚心诚意,他居然不信!要知道,主播用梅妃和镇国将军府发的誓没一句是真的。
他既如此要求,陆昭还是又发了一遍誓。
威王审视的瞧她,似乎在考量她话里的真假。就在这时,小孩子兴奋的声音传来:“兔子!”
两人又同时朝着小皇孙看去,树荫底下蹦蹦跳跳出现一只小白兔。长长的耳朵,红红的眼睛,雪白的毛皮,可爱极了。
小皇孙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也不要什么知了了。把布袋往旁边宫女手里一塞,就去追兔子。
陆昭疑惑:好好的王府怎么会有兔子?这兔子瞧着异常温顺,像是被人圈养的……
就在小皇孙要扑到兔子时,她突然出声:“曦儿,别动!”
小皇孙听到她的声音,立刻转头过来瞧她,大大的眼里,是大大的困惑:“皇叔,为什么不能动?”
威王也跟着问:“你突然喊他做什么?”
陆昭没搭理他,而是朝着小皇孙招手:“你过来,那兔子有些脏,先让下人抱兔子下去洗个澡再抱来给你好不好?”
小皇孙很想现在就抱兔子,但陆昭如此说,他还是一步三回头往陆昭这走。
威王冷嗤:“什么毛病?兔子能脏到哪去?没得让曦儿学了你文弱的样子去!”习武之人随性而为,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和幼时的小七一样,身娇肉贵。于是丰富身边的仆从道:“你,去把兔子抱过来给小殿下。”
仆从应是,小跑着过去抱兔子。然后又小跑到小皇孙面前,把兔子递了过去。
小皇孙高兴的立刻要伸手去接,那仆从突然哐当倒地,四肢抽搐,唇角乌黑,明显是中毒了。
小皇孙吓得双手一缩,连退数步。
小兔子掉在地上,蹦蹦跳跳的追着他跑。此刻看在众人眼里不是可爱,是恐怖了。那一双红红的兔子眼也如索命的厉鬼,叫人惧怕。
小皇孙刚要尖叫,就被陆昭一把抱了起来,威王一脚将那兔子踹出老远。那兔子抽搐几下,歪头不动了。
威王身边的其他护卫上前,看了一下倒地仆从的鼻息,神色凝重禀报:“殿下,人死了。”
威王面色冷沉看向陆昭:“这就是你说的绝不动曦儿?”
陆昭无语:“你是不是蠢?我要动曦儿放着在自己府上,当着你的面?方才可是你要抱兔子给曦儿的。”
威王这才冷静下来,暗骂了自己一句,伸手就去抢他怀里的孩子:“就算不是你做的,曦儿也不能待在你府上了!”
他一伸手,曦儿就死死搂住陆昭的脖子大哭。
威王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他,强硬把人捞了过去,然后转身就走。
陆昭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你就算把他带回去了,能日日在府上看着他?如果不能,还是将他放回惠妃宫中好。”
在小皇孙的哭闹声中,威王的马车迅速远去。
青织推着沈栖鹤进永亲王府时,还能听见余韵。
很快,沈栖鹤到了后院和陆昭一同盯着地上的兔子。了解了事情的始末,问:“殿下觉得是谁下的毒?”
陆昭:“这么恶毒还能是谁,王相的人无疑了。”段御史虽然和她面和心不和,但没有登基前还不至于在她府上杀人。四皇子党就算有余孽毒杀曦儿也无意义,只有被赶出东宫还在禁闭的前太子有动机。
要是曦儿在她府上出了事,威王绝对会拼命。
他们两败俱伤,前太子不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沈栖鹤又问:“那你打算如何处理威王?”他提醒道:“威王刚烈,一旦对上,只怕不死不休。我瞧你如此喜欢曦儿,只怕会心软。”
陆昭:“良将难求,若是能收服最好,南疆还需要人镇守。”
沈栖鹤眸色微闪:殿下到底动了恻隐之心。
但能收服谁想硬刚。
两人又聊了会儿,乔驰匆匆过来。
陆昭问他:“威王可有把曦儿送进宫?”
乔驰点头:“去了,卑职过来时,正好瞧见威王把人扛进宫,小殿下哭得可伤心了。”
陆昭松了口气:好在她这大哥还是听得进去话的。
乔驰又道:“不过威王答应小殿下等皇上大寿后接他出宫玩。”
陆昭倒忘了这一查:“父皇寿宴在什么时候?”先前就瞧见教坊司在排练歌舞,她也没具体问。
乔驰:“在这个月底,还有半个月。”
沈栖鹤:“殿下可要微臣帮忙准备寿礼?”
陆昭摇头:“不必,我自己准备就行。”
这场事故过后,中都城又恢复宁静,因着皇帝大寿的缘故。立储一事暂时搁置,群众都忙着准备贺礼。
威王每回遇到陆昭倒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忠勇侯瞧出点不对劲,生怕威王因为曦儿心软。时不时就撺掇他两句道:“这皇位你势必要争的,不仅是帮郑家争,也是帮曦儿争。”
被唠叨十几遍后,威王还有些烦,但嘴上也不好明说。
日子一晃终于到了老皇帝寿宴,帝王寿宴,势必要办的风风光光,文武百官都必须到场庆贺的。
再加上近一年几个皇子接连出事,又逢大雪瘟疫的。光禄寺特意请了几个大戏班子进宫唱戏,午后,皇宫御花园便响起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热闹从宫内一直延伸到了宫外。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带着家眷进宫贺寿。
陆昭同辛十一一起进宫的,两人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大批的目光。众人交头接耳,他们自以为很小声,但陆昭却听得分明。
无非是说她喜新厌旧。
五皇子更是直接走了过来,问:“小七怎么没同我小舅舅一起来?反倒和肖镇抚使一起来了?”他对着辛十一横挑鼻子竖挑眼。
陆昭只当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直接道:“静之还有事要处理,稍后才到。”
五皇子还是不太高兴,直接就把辛十一拉走应酬了。
陆昭一抬头,就瞧见段妙仪、段妙玉两姐妹幽幽的瞧着自己。她顿时无语,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没走几步,老远就听见小皇孙的声音。对方边跑边笑,直奔她怀里。跑到近前一把抱住她腿,伸手就要抱。
陆昭把人抱了起来,小豆丁高兴道:“皇祖母果然没骗我,皇叔真来了。皇叔,你最近在做什么呀,都没见你进宫?”
陆昭:“皇叔在给皇爷爷准备寿礼呀。”她其实每日都有进宫上朝,但没去紫宸殿罢了。
小娃娃高兴道:“我也给皇爷爷准备了寿礼,我告诉你,是曦儿亲手画的画哦。”
陆昭夸道:“曦儿真厉害。”
小豆丁双眼都笑弯了:“皇祖母也夸我厉害呢。”
后来的威王看得双眼发酸,朝着他伸手:“曦儿,过来,到父皇这来。”
曦儿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要,我今天要和皇叔一起坐,我有好多话要和皇叔说呢。”
周围的官员都低头憋笑,众目葵葵之下,威王也不好抢人,只得假装和其他人攀谈。
文武百官都到齐后,老皇帝终于带着后妃姗姗来迟。皇后被废,后位空悬,老皇帝一人坐在高坐上,其余宫妃分列两侧。
官禄寺的官员唱礼,百官献礼。很快寿宴开始,席间觥筹交错,歌舞丝乐声不绝。
寿宴过半,一声戏腔陡然响起,所有人包括老皇帝目光都集中到高台之上。一个武生手持银枪转了出来,动作有力,声音高亢。他站定,戏台后又翻出十八个手持乾坤圈的童子,手上混天绫耍得飞起,在戏台上连成一片喜庆的红,霎是好看。
小豆丁看得高兴,站在桌上跟着又蹦又跳,指着台上喊:“皇叔,你看,他们好厉害呀!”
威王生怕他摔了,两只手随时注意他。
陆昭跟着鼓掌,看向台上。台上十八个童子的乾坤圈飞出,红色的混天绫的跟着往看台下飞过来,彩绸飘飘荡荡,菜色丝带跟着落下。
不少官员女眷伸手去抓,小皇孙也要伸手去抓,陆昭突然伸手抱过他,用衣袖掩住他口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有毒,现场顷刻乱成一团。
扑通扑通,接见有人倒地。戏台上的十八个童子和那拿银枪的武生突然冲下了台,见人就杀。
禁卫军见势不对,立刻上前护驾。但御花园人太多太杂,根本护不过来,人还叫乱跑的人撞倒了。
陆昭抱着小豆丁就跑,然而,那些刺客好像长了眼睛追着她杀。人多眼杂,她又不好暴露功夫,只能一直跑。
每次都和刺客的剑擦脸而过,直播间的观众看得心惊胆战。怀里的小豆丁却异常兴奋,还以为在玩捉迷藏呢,陆昭一边跑,他就一边笑。
咯咯的一路都没停。
此时下面乱成一团,高高的戏台上反而没人。
陆昭干脆抱着人往戏台后跑,等跑到没人的地方,她就能动手了。没想到威王一路追了过来,每次她想动手,威王的拳头就朝着刺客面门袭来。
陆昭有些无力,这人比刺客还难缠。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叮咚一声响【滴,宿主触发支线任务,‘趁乱杀死威王,除掉最后一个夺嫡者’,完成任务,奖励一万人气值,任务失败,电击惩罚二十分钟,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支线任务置顶发布到直播间。
直播间的观众瞬间骂声一大片。
【空调不用电:系统有毛病吧,当着小孩的面杀他老子?你这不是坑主播吗?】
【八角莲:就是啊,你让小皇孙怎么办?长大了找宿主报仇吗?】
弹幕骂得没完,陆昭也拧眉:“系统,我不是说过想收服威王?你乱发布什么任务?】
系统无辜【宿主,是您自行触发任务的呢,不关系统的事。威王暴烈,杀了他不是登基最快的办法吗?要是你怕小皇孙看到,可以先把他弄晕,然后再对威王下手。事后推到这些杀手这,就万无一失了。】
陆昭眸色冷沉:“谁要你教我做事?快想办法把支线任务撤掉,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系统【对不起宿主,支线任务一旦发布,本系统没有权限撤掉哦,请您尽快完成任务。任务倒计时开始……】
陆昭看着面板上的倒计时面色阴沉的可怕。
就在她晃神的瞬间,一支长枪朝着她怀里挑来。她立刻侧身,把孩子往威王那抛,威王接过孩子就从另一边冲出了后台。
陆昭长松了一口气:这碍事的终于走了。
后台一阵砰砰砰乱响,等禁卫军统领赶到时,只看到遍地的尸体,和摇摇欲坠满身血污的陆昭。
薛统领刚好要口,陆昭就解释道:“大皇兄抱着曦儿从这边跑了,快去保护他们。”
禁卫军统领还以为这些人是威王杀的,也没多想追着就去了。留下几个小兵架着陆昭往前面去,才到戏台上,就看到威王和几个刺客打在一起。
而小皇孙不知所踪。
陆昭拧眉,四下查看,忽然听见一阵小孩的哭声从高处传来。
她抬头一眼,就见小豆丁已经被人逼到了高高的木架子顶端,随着台下的震动,木架子摇摇晃晃,木架子上的小孩也跟着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要掉下来。
台上的威王也注意到了,吓得肝胆俱裂,一拳打退面前的此刻就要往上爬。
但他一动,木架子摇晃得更厉害。他吓得赶紧下来,着急道:“快去拿梯子来,曦儿别动,抓紧了!也别往下看!”
随着威王的一声大喝,被禁卫军围在中间的老皇帝和惠妃这才看到高台上的小皇孙,魂都快吓没了,焦急喊着救人。
但刺客还没擒住,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直播间的观众也看得心惊胆颤,众人屏气凝神瞧着。再一眨眼,陆昭已然从戏台的内部爬到高台之上。
这下轮到段御史一党心焦了,心说你一个病秧子逞什么能,万一掉下来,那他们所有的赌资都打水漂了。
沈栖鹤心跳如擂鼓,让青织快点去帮忙。青织又生怕他出什么意外,沈栖鹤喝道:“让你去就去,快点!”
青织只能冲上高台,帮忙威王退敌,努力靠近木架子。
陆昭身体轻,起初木架子还很稳,但到了高处,木架子也开始晃动。
小孩子还在哭,手已经有松开的迹象。就在陆昭又往上爬了一节时,小孩的手突然就松开了,整个小身板往下坠。
她眸色一拧,再也顾不得,单拉住木架子,另一只手往前探,直接把砸下来的小孩拉住。
木架子随着两人的重量跟着摇晃,然后猝然往高台上倒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太急,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等众人反应过来去抬木架子时,只瞧见高台泼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陆昭抱着小皇孙砸在了两个刺客身上,人事不知。
威王跳下去,赶紧将小皇孙抱起来检查,小皇孙一点事也没有,还在哇哇大哭。拉着陆昭的手不肯放,一直在喊皇叔。
陆昭动了动,整个人都在抽,额头不住冒汗,身体弓成了虾米。
一看就疼得不行。
系统惩罚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小七!小七!”威王终于慌了,大喊太医。
乔驰和辛十一同时冲到了戏台上,看到陆昭的转态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殿下这模样不像摔的,倒像是旧疾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