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当宠妃,你想当皇帝?》 1、第 1 章 秋日寒冷,北风呼啸过峡谷。 峡谷的山坳处藏着一座矿场,四四方方像监狱。矿场西南角一间石屋,屋内昏暗,只有头顶天窗透出一丝月光。 寒光倾洒而下,三十几个衣衫褴褛的矿工聚集在一起,小声交谈。 “我查探过了,矿场有两个出口,东边是那些衙役运送兵器的出入口,西边通往后山乱葬岗。这批兵器已经做好,今夜子时矿场内大部分官差会从东边押运兵器出去,我们这个时候从西边逃跑,出去后就分散开,运气好总能跑掉几个。” 西边后山全是密林,藏起来不容易被发现的。 为首的大汉眼神锐利,手持一根木棍快速在泥地上画出整个矿场的地形图,边画边分析每一处的布防。 他计划周密,分析得十分精准。 旷工眼里全燃起了希望,一番商议过后,人群里才响起了一个小小、怯弱的声音:“西边小门通常也有兵丁把手,俺们要怎么让他们开门?” 为首的大汉早就想好了,目光落在了人群之外,抬抬下巴,压低声音道:“他不是快没气了?” 石屋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他视线,落在了阴暗角落里蜷缩着的一团上。 杂乱的茅草堆上侧弯着一个单薄寡瘦的少年,背脊弯曲,面容灰敗,一看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大概率是快死了。 在这黑矿场内,这种事情隔几天就会发生。 众人从愤怒到害怕,从害怕到惊惧,惊惧哪一日躺在那儿的人成了他们自己。 所以他们必须逃。 每次他们人中有人死了,看押的兵卒嫌晦气,都会让他们抽两个人把死掉的人抬到后山丢掉。 为首的大汉继续道:“等人咽了气,临近子夜,就通知官差来收尸。趁兵卒来查看的功夫,将人制住,然后剥了他们的衣衫套上,抬上人从后门出。黑灯瞎火的,只要有腰牌小门就会开,其余人跟在身后,等小门一开就杀出去!” 先前发问的怯弱汉子怯怯又问了一句:“那万一子夜之前,他没咽气呢?”小门处的守卫除了看腰牌,总要看看人死没死才能开门。 为首的大汉双眸微眯,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少年迟迟没开口。 冷光照在每一个人脸上,一阵静默过后,同样瘦小的方脸青年一巴掌拍在对面怯弱男人的脑袋上,压低声音骂道:“少找事!哪来的万一?”若真有那个万一,也得让人真死了。 怯弱的男人不敢说话了,巡逻官差的脚步声靠近。为首的大汉打了个手势,三十几个旷工立马散开,惊慌的各自躺下。 怯弱的男人被推得踉跄,一个跪趴直接摔到了蜷缩的少年身侧。 两人脸对脸对上了,方才还闭着眼快死的病弱少年此刻双眼圆睁,漆黑的眸子定定瞧着他。 怯弱男人吓得心口狂跳,差点就尖叫出声,又被门口官差的声音吓了回去。 回光返照? 眼珠子一动不动,这是快死了还是没死? 就在他还要细看时,下一秒,对方眼皮又好好的盖着,好似方才是他的错觉。 怯弱男人惊疑不定,他对面侧躺着的陆昭也很想问,她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她是末世一名赏金猎人。 前几天接到任务,去死亡城斩杀变异风狼,她明明记得倒下去的最后一秒,那群变异狼都被她撕碎了,怎么再睁眼就到了这奇怪的地方? 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还有一群衣衫褴褛的——古人,是古人没错吧,在这讨论逃跑大计? 是有人恶作剧? 她的光脑设备呢? 陆昭努力想抬起手腕,然而指尖都不能移动分毫。 她尝试着用脑电波控制,尝试了几次,一串信号不良的刺啦声响起。大脑一阵晕眩,随后一个冰冷的电子女音在脑海里响起。 【直播系统绑定中,绑定成功。】 【系统开启全面扫描,主播身份确认中……】 【灵魂姓名:陆昭】 【年龄:28】 【性别:女】 【身份:来自末世十年。】 【特长:格斗、猎杀、追踪,其他……】 【武力值:99】 【智力:99】 【容貌:99】 【灵魂和身体数据融合中,请稍等……融合完成】 【主播新身份,姓名:陆昭】 【年龄:16】 【性别:女扮男装中】 【出身:大雍凉州西山村猎户。】 【原始特长:打猎融合后:暂定】 【原始武力值:3融合后:暂定】 【原始智力:5融合后:暂定】 【原始容貌5融合后:暂定】 女音播报完,一段长长的记忆又被强塞入陆昭的脑海。刺痛过后,根据多出来的记忆,她终于搞清楚现在的状况了。 她晕倒后,灵魂被绑架到了异时空,附身在一个同样叫陆昭,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女扮男装的战五渣手里? 这个什么破直播系统把她弄到这来做什么? 她刚这样想完,脑海里的冰冷的女电子音突然变得欢快起来,有了人类的情感【宿主你好,位面直播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主播当前等级lv1,可开启直播功能,请问是否开启直播?】 陆昭不动声色在脑海里和它沟通:“直播内容是什么?” 系统【主线任务,以侍妾身份扶持本世界的气运之子,大雍朝流落在外的七皇子沈柒登基为帝,成为宠妃。】 “侍妾?宠妃?”这两个词跟她这个末世杀神挨边? 陆昭呵呵两声,系统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语气里的不满,迟疑改口:“皇后也行。” 陆昭嘲讽更甚:“所以,最主要是扶持气运之子登基?” 系统坚持不承认【扶持气运之子登基和宿主当皇后不是一件事吗?他登基了,你才能当皇后。】 陆昭抓住其中关键:“其他人登基了我不能当皇后?” 系统:【不能,本位面世界是由气运之子支撑,一旦他偏离原来的轨迹,无法称帝,本位面将会崩塌,谁也活不了,包括宿主在内!】 陆昭不接受威胁:“那系统可以直接去绑定气运之子或是别的什么人继续任务就行。”总之她决计不接受为他人做嫁衣。 系统欢快的声音有点暴躁了:【本系统不属于本位面,也不能绑定该位面的其他人。】 陆昭:“那你可以再找一个异世灵魂绑定。” 这个宿主怎么这么难搞? 如果系统有实体,都想翻白眼了。 当它不想找个听话的宿主吗? 系统支支吾吾【宿主灵魂和本系统最为契合,完成直播任务的可能性最高,且该世界只有宿主一个异世灵魂。】 陆昭哦了一声,直接点明:“所以,系统一旦绑定,就无法更换宿主?” 系统【……】 要死了! 系统想暴走:宿主怎么猜到的? 系统穿越位面的同时会自动匹配同一时间进入时间虫洞的灵魂,一旦绑定确实无法解绑。换句话说,它和宿主已经绑死了,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除非宿主死亡,它才可以寻找下一任宿主。 气运之子无法登基,系统也得玩完。 陆昭看着长久安静如鸡的系统,唇角微微上扬:看来她猜对了! 看来这破直播任务也并非没有空子可以钻。 被揭了老底的系统开始利诱【完成直播任务后,宿主可脱离本世界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时间点可以任由宿主选择。且直播积累的人气值可兑换成人民币带回现实世界,一亿人气值可兑换一亿人明币哦。】 陆昭双眸顿时亮了:“完成直播任务后,可以回到末世前?” 回到末世前,她就可以用兑换的钱财提前囤够大量的物资,还能救下父母…… 系统给了肯定的回答【可以】 这次陆昭没有丝毫的犹豫:“开启直播!” 系统长长舒了口气,生怕她反悔似的,立刻弹出一条提示【宿主是否开启直播?1是,2否。】 陆昭控制意识点了是,僵硬的身体也犹如点了开关,突然就能动了。她滚动眼珠子,终于再次掀开沉重的眼皮。同一时间,脑海里弹出一个直播间,直播间的视角以她的视角为基准点打量起石屋。 直播间最上面显示加粗的标题【明君扶持计划,主线任务——当皇后。支线任务,帮助气运之子逃出黑矿场,任务完成,可得到奖励,任务失败,会电击惩罚哦。】 【在线人0】 陆昭嘴角抽了抽,问:“这直播都是哪些人在看?” 系统【随机位面的观众在观看,系统也不是很清楚呢。】 陆昭努力为自己谋福利:“就没有什么新手大礼包?” 系统卡壳一秒:这宿主简直是个事妈! 【没有,一切要靠宿主自己努力积攒人气值,人气值除了可兑换成原来世界相应的钱财外。还可在系统商城兑换成需要的属性点以及特殊技能,比如力量、智慧、魅惑……】 人气值等于人民币,这和让她氪金有什么区别? 陆昭岔开这个她不喜的话题,继续问:“本世界的气运之子是哪个?” 系统既然让她附身在这个身体上,那气运之子必定就是在她附近,或许就在这个石屋内。 “是刚刚领头计划逃跑的那人?”她方才眼皮虽然没掀开,当五官极其敏锐,这些人方才的小声交谈她听得一清二楚。 自己应该就是这群矿工计划中最重要的一个道具——快要咽气,被抬出去的尸、体。 系统还没来得及给她提示,她的双眸就猝然和黑暗中的一双眸子对上了。 眸子的主人挨着为首的大汉,倚靠在冰冷的石墙之上,一动不动盯着她。狭长,下压,盛着冷月尤为阴鸷冷漠,仿佛再说,你怎么没死…… 系统兴奋道【看到了吧,他正盯着你呢。】 陆昭:看倒是看道了,但这气运之子似乎不是个善茬。 2、第 2 章 陆昭双眸无神的转动了两下,然后又散漫的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直播间的人数从0变成2。 两个人在弹幕上缓缓打了个问号。 【贱萌天下:????这个直播间是干嘛的?怎么黑漆漆一片?】 【帅得不明显:主播是在表演挺尸吗?】 镜头内,只看见陆昭闭眼躺着一动不动,昏暗的月光下,周遭还躺了一大片。 【贱萌天下:主播和周围的人穿着怎么这么奇怪?是哪个片场在拍戏?】 陆昭在脑海里和观众沟通【大家好,我是主播。如你们所见,不是片场也不是在拍戏,这是高等位面直播间,主播身在古代大雍朝,目前正被困在一座黑矿场内。主线任务是扶持本位面气运之子登基,当上皇后。目前支线任务,帮助气运之子逃出黑矿场。】 直播间又陆陆续续进来几个观众。 【嘴炮天王:当皇后?主播是女的?】 【司机不刹车:哈哈哈哈,还气运之子?现在的主播为了吸引观众什么谎话都编的出来!请这么一大帮人也不容易,坐等主播露馅!】 【贱萌天下:坐等主播露馅+1】 【帅得不明显:坐等主播露馅+2】 脚步声靠近铁门,兵卒举着火把朝石屋口看了一眼,火光冲散了月光,照亮了石屋门口的一片位子。见里面静悄悄的,两个上前的兵卒才转身,边走边小声骂道:“晦气,其他人都跑去吃酒了,就我们哥俩留下来看这帮贱民!” 石屋里的人俱都悄无声息坐了起来,眸子里盛着不忿! 凉州牧野心勃勃,强行征丁,把他们这些百姓不当人看,简直可恶。 待听不见了脚步声,为首的大汉才看向靠墙而坐的沈柒,压低声音道:“待会直接将人杀了,不要留手!” 他说完,见沈柒没搭腔,不禁蹙了蹙眉,又压低声音喊了句:“陆十柒!” 沈柒依旧没搭理他,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陆昭。 为首的男人顺着他目光看向陆昭,原本卷缩在地上的少年已经换了一个姿势,单薄的胸口起伏明显,长睫微颤,明显又有气息。 他微愣,就听沈柒凉薄道:“他方才睁开了眼。” 听他这么说,靠近陆昭,胆怯的男人立刻也结结巴巴道:“俺方才也瞧见了,他眼睛睁得老大,一直盯着俺!”他就说,方才不是错觉。 话落,石屋里所有的人都看向陆昭。 这效果,无异于四十几人同时仰头看向镜头,直播间里零星几个观众吓了一跳,纷纷卧槽出声。 【嘴炮天王:主播,快起来,别装死了!】 【帅得不明显:主播请的这些演员也太敬业了,眼神好吓人啊!好像想活剥了主播!】 【贱萌天下:就是就是,吓老子一跳!主播,起来发工资了!】 被这么一群人盯着,陆昭也装不下去了,睫羽闪动两下,再再次睁开了眼,撑起了半边羸弱的身体。 石屋里一瞬寂静,很快众人神色慌张的看向为首的大汉:还真叫那乌鸦嘴说中了,人居然活过来了,怎么办? 为首的大汉眸子一声叹息,压低声音道:“也是他命不该绝,再想想其他法子。” 有人着急了:“还想什么法子?子时快到了!” 石屋内的众人又都虎视眈眈的盯着陆昭,这种眼神陆昭太熟悉了:末世初期,丧尸围城,食物短缺,彼时弱小的她也被一群异能者盯着。 那是狼看见猎物的眼神。 现在这些被折磨得濒临崩溃的矿工,为了安全逃出去,怎么会放过她这个‘弱着’。 石屋内压抑,直播间内也憋着一口气。 陆昭身后的方脸青年黢黑的脸上戾气横生,解下腰间同样黢黑的裤腰带就朝着她脖子勒去…… 石屋内的众人齐齐屏住了呼吸,但没有一人出声阻止。 他们不是没有同情心,而是更想自己活着。 反倒是直播间的人有些看不下去了。 【帅得不明显:草草草,主播小心!有人想偷袭你!】 【嘴炮天王:主播快转头啊啊啊啊啊啊!】 零星进来的几人淡定掏耳。 【贱萌天下:安了,都说了这些人都是主播雇来的,都是在演戏!】 【司机不刹车:演戏+1。】 【含个奶嘴闯天下:演戏+2,没意思,老子要退出直播间了。】 就在‘含个奶嘴闯天下’要退出直播间时,直播画面里方脸大汉五体投地砸在了陆昭的脚边,头颅插进了地上一块凸起的尖石上,双目圆睁,血雾四溅,没了声息。 刚好摸进直播间的十几个观众被这血腥的画面吓得呕吐,立刻又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又点了进来,弱弱问【在演戏呢?】 【古代杀头大戏?】 后进直播间的,问先进直播间的几人。 原先直播间的几人已经呆若木鸡,敲键盘的手都开始抖了。 【含个奶嘴闯天下:貌似不是在拍戏……】 【司机不刹车:主播真在别的位面古代啊?】 【贱萌天下:这是穿越自带直播系统?】 【嘴炮天王:老子都快吓死了,随手点了举报。】 【举报+1】 【举报+2】 系统自动自觉给方脸大汉死不瞑目的脸打上马赛克,但石屋内众人惊恐的脸依旧明晃晃戳在直播镜头内。 方才发生了什么?方脸大汉怎么就死了? 其余矿工不知道,坐在陆昭对面有些身手的领头大汉和沈柒却看得分明:在方脸大汉弯腰要勒人的瞬间,陆昭撑在背后的手极快动了一下,方脸大汉猝不及防就倒下了,正好砸在了凸起的石头上。 两人目光同时在陆昭脸上圈巡,对方依旧是一副病入膏肓的羸弱模样。 瘦弱的一阵风能吹倒…… 是巧合吧。 挨着陆昭的胆怯汉子后知后觉尖叫出声:“死,死人了!!!!” “死人了!!!!” 胆怯汉子摸了满手血,起身连连后退,试图远离那恐怖的尸、体。石屋全是人,他一动,被踩着的人也跟着尖叫出声。 声音透过天窗、铁门传出老远。 远山孤寂,惊飞寒鸦。 两个看守的守卫去而复返,到了近前,举着刀柄敲打铁门,朝里面啐了一口:“吵什么吵?” “死人了,死人了!差爷死人了!” 起初两个兵卒都以为是早快咽气的陆昭,直到血腥味顺着冷风传出去,他们才惊觉大事不妙。立刻扯下腰间挂锁,开门。 门锁叮当声在暗夜里响起,犹如敲在众人心口的鼓点。 众人散开皆紧张的盯着门口,等待狼入羊口。 为首的大汉贴在铁门的左边朝沈柒打了个手势,沈柒悄无声息蛰伏在了铁门的右边,手握成拳,一副攻击姿态。 哐啷,铁门打开。 两个兵卒逆着光出现在门口,随即举起手里的火把往石屋里照,看到地上方脸大汉的惨状也吓了一跳,大喝问:“怎么回事?谁干的?” 众人支支吾吾。 两个兵卒举着火把朝里走了两步,正要弯腰查看时,沈柒和为首的大汉同时暴起,一手捂嘴一手想扭断对方的脖子。 沈柒的动作干净利落,兵卒悄无声息从他手里滑落,手里的火把落到了他手里。为首的大汉只慢了一步,堪堪把人扑到地上。眼看着那兵卒双眼圆凸,要喝骂出声,举着火把的沈柒就一脚踩在了对方头颅上…… 啪嗒。 鲜血混在了一处。 石屋内的矿工都面有菜色。 为首的大汉也满脸复杂的盯着沈柒,沈柒依旧淡定,解释了一句:“不是你说不能留手。” 为首的大汉噎了噎:这话是他说的没错,可把人头当西瓜踩,未免也太残忍了…… 当然,这样容易引起内讧,动摇人心的话,他不会说出来。 心里已经安安打定主意,等出了矿场就和对方分开跑。 一直默不作声的陆昭心里也有了计较:这气运之子下手够黑的。 倒像是和她一个地方出来的。 沈柒也不管其他,把火把往旁边人手上一塞,然后弯腰就开始剥地上兵卒的衣衫往自己身上套。 为首的大汉也不敢耽搁,也弯腰伸手去剥另外一个兵卒的官服,边把官服往自己身上套,边吩咐其余矿工道:“把这两人拉到角落用茅草盖住,不要叫人发现了端倪。” 众人照做,拖着人就往陆昭身后的草垛子里塞,陆昭扶着石壁摇摇晃晃起身,静静看着这一幕。 她这身体是病了多久?只是一个简单的站立动作,就觉得眼前阵阵发黑。 她只能靠着石壁坐下,深呼吸调理气息。 直播间的观众也有些心惊。 【含个奶嘴闯天下:如果主播没说谎的话,这个气运之子貌似有些心黑啊。】 【司机不刹车:岂止心黑,他拧断别人脖子和踩下脑袋丝毫不带犹豫的。】 也有人替他说话。 【嘴炮天王:楼上可以想象古代黑矿场里面的情况,这些矿工一看就被折磨了很久吧,对天天鞭挞他们的兵卒留手,还手下留情?圣母转世吗?】 【贱萌天下:就是就是,是我都恨不能连捅折磨我的人八十刀了。】 【帅得不明显:主播惨了,看她那病弱的小身板,确定是她帮助气运之子逃出去,而不是气运之子拖着她往外跑?】 陆昭无声嗤笑一声:谁拖谁还不一定呢。 几息的功夫,为首的大汉已经穿戴整齐,拿起火把,指了两个人抬起方脸大汉的尸体。其余人立刻按照先前的计划跑出石屋,胆怯的大汉出去前又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暗处的陆昭:“他……” 那意思很明显:就把他丢在这啊? 沈柒冷漠:“你背他走?” 胆怯的汉子吓得缩回了手,转身就跑。 沈柒看也看没陆昭,反手戴上了门,门锁落下的声音响起。 咔嚓,这一声在直播间里炸开了锅。 【贱萌天下:靠靠靠,心疼主播一秒,人家都不屑拖她走,直接落锁了,这是要玩玩的节奏啊。】 【帅得不明显:这岂止是心黑,这是心肝脾肺肾全烂了,同情主播两秒。】 【嘴炮天王:我错了,刚才还替气运之子说话,对同伴主播也这么狠,确实心黑。什么也不说了,给主播一点安慰。】 随即,直播画面上闪过几个小星星特效。 系统适时提醒【一颗小星星等于一点人气值哦,关于礼物人气值的换算,主播可以查看直播后台礼物栏。】 前面有人刷了,先前几个替沈柒说话的人也陆陆续续送出几个小星星。 大有主播一路走好的架势。 系统看到后台二十几个小星星双眼发亮,立刻弹出提醒【主播当前拥有21点人气值,是否需要兑换相应体力属性?】 陆昭打开直播后台属性兑换栏查看,10点属性值才能兑换1点体力属性值。 她果断关了界面,薄唇轻启:“不换!” 然后起身拨开了茅草堆,从死去的兵卒腰间又拿了水壶灌了一大口水。然后把水壶往地上一丢,捡了方脸大汉的腰带系在石壁放火把的两个突出石柱上,拉了一条线。脚尖用力,双手踩上了腰带,然后利落攀上了天窗,借着身体瘦弱的优势,从天窗直接爬了出去。 系统都惊呆了【宿,宿主,你融合后的体力值不是零?】 落在黑暗处的陆昭唇角扬起:怎么可能是零。 她原身的战斗力本来就是顶尖,即便没了异能,融合后也绝对不可能是零。 系统立刻拉出她属性面板查看。 【主播新身份,姓名:陆昭】 【年龄:16】 【性别:女扮男装中】 【出身:大雍凉州西山村猎户。】 【原始特长:打猎融合后:格斗、猎杀、追踪,其他……】 【原始武力值:3融合后:3】 【原始智力:5融合后:暂定】 【原始容貌5融合后:70】 系统不可思议【就三点武力值你怎么办到的?】 直播间的几个观众也惊呆了,随后喝彩。 【贱萌天下:太好了,家人们,有救了,主播原来不是弱鸡!】 【嘴炮天王:主播动作太帅了,已录屏!】 【帅得不明显:主播,给你刷火箭,快追上去爆了气运之子的狗头,然后勒住他的脖子告诉他,老娘就是你的金手指!】 火箭的特效占满整个直播间,一个火箭五百个人气值。 陆昭眸色熠熠生辉,追着暗处快速移动的某人而去。 3、第 3 章 出了石屋,视野一下子开阔。 直播镜头拉高,清辉冷月下,矿场寂静又广阔。 居然是全视野镜头。 直播间里的十几个观众忍不住哇哦一声。 【贱萌天下:这么清亮的夜色只有小时候才有,主播真是在古代没错了。】 【司机不刹车帅:确实,虽然是黑矿场,但这种山景真的很少见。】 【嘴炮天王:主播就算没有直播任务,就在古代吃吃喝喝,带我们体验古人的生活也挺有趣的。】 【帅得不明显:别吧,我那个急啊,主播,快去追人啊!我的火箭不能白刷啊!】 【含个奶嘴闯天下:就是就是,追求的就是一个刺激!想看他们一群人怎么逃出去,想看干架!】 弹幕一片想看热闹的刷屏。 陆昭也没回,隐在暗处悄无声息跟了上去,看到避开兵卒夜间潜行的一群矿工,也不上去,就不远不近的坠着。 走了一半路,迎面来了两个兵卒,腰间跨刀,肃穆而行。 众人顿时急了:不是说这个点位今夜没有巡逻的?再过来一些就要发现他们了。 矿工颤颤时,沈柒压低声音道:“你们往回走,从另一边绕过去汇合,我断后来引开他们。” 矿工皆觉得他仗义,又怕错过唯一逃跑的机会,当即也不再犹豫,立刻掉头从另一边走了。 沈柒手里握着短刀,等着两个巡逻的兵卒靠近,然后一刀划断了两人脖子,将人拖到暗处。他回头,四下警惕的查看,没有继续跟着其余矿工往西门去,而是掉头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直播间里的十几人远远看着,都有些疑惑。 这个沈柒要做什么?他不想逃了吗?怎么还往回走? 十几人都在刷屏分析他想做什么,陆昭眸色微动,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跟了一路,就见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扯散了身上的衣服,冲出暗处,跌倒在木棚里正在聚餐的四个官差面前。 四个兵卒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和酒杯都没来得及放下,连忙问他:“怎么回事?” 他垂着头,带血的手指攀在桌沿,惊慌喊:“那,那些贱民突然发难,集体往西门逃了!” “什么?”四个兵卒酒也不敢吃了,也顾不上报信的同伴,立刻拿起桌边的佩刀起身去追。 今夜要运送兵器出矿场,矿场内的守卫本就不多。看守矿工的活分配下来给他们六人,他们四人在这吃酒本就不对,若真让人逃了出去,将凉州牧私造兵器的事说了出去,他们也活不成了。 等人惊慌跑远,沈柒才缓缓抬头,双眼冷漠又阴鸷。 目睹全过程的直播间观众更懵了。 这气运之子究竟想干嘛?帮助矿工一起逃跑,又转身告密。 这是不想活了,还是想害死所有人? 十几个人在直播间玩你猜我猜,猜了半天又问陆昭的看法。 陆昭什么看法也没有,继续跟着人。 沈柒演完戏立刻起身,脚下生风,转了几个弯摸进了一间木屋,木屋亮着昏黄的油灯,远远就能闻见有饭菜的香味和烟火气。 很显然这是黑矿场的灶房。 灶房的厨子正在外间收拾近日积攒的泔水,烂菜叶子和报废的厨具。收拾完,刚转身迎面就撞上翻窗进来的沈柒。还没来得及喊,一把匕首就架在他的脖子上,然后在惊惧中被敲晕。 沈柒先脱去了自己的兵卒服,然后如法炮制剥去了对方油腻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带上厨子的遮风帽子,才弯腰用力拖动只剩底衣的胖厨子往灶房黑暗的角落里走。 陆昭冷笑一声,一句话解开了直播间十几人的疑惑【他是想利用那些矿工制造混乱,自己假扮成厨子从东门出。】 根据原身的记忆,这厨子每逢初一十五就要运送灶房的杂物出去一趟,顺便采购半个月黑矿场需要用的食材。 今夜就是十五,运送兵器走了大半的兵差,若是西门起了混乱,东门的仅剩的守卫就会去支援,肯定没空管这个无足轻重的伙夫。 这沈柒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这是拿所有矿工的命来确保自己能逃出去。 典型的死贫道不死道友,损人利己的人格。 经她这么一说,直播间瞬间炸了。 【含个奶嘴闯天下:靠!这么狠?主播,你确定你要扶持他登基?这种人上岸第一件事,必定是先斩意中人!】 【贱萌天下:是啊主播,等他登基了,看见你就会想起自己悲惨的日子,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帅得不明显:干脆换一个直播主题吧,直播卸磨杀驴。】 直播间里各个气得跳脚,都在劝主播。 系统急了,生怕陆昭又撂蹶子不干了,连忙替沈柒说好话【宿主,别听他们瞎起哄。成大事不拘小节,而且这些旷工也不是全然的好人,你不记得他们想杀你抬出去的事了,刚刚他们逃跑也没想过要带上你。沈柒六岁就随梅妃流落在外,被人追杀了十年,性格本来就有些阴冷。这次又被抓来矿场折磨了两个月,扭曲一些也正常。这样你才好拯救他,温暖他,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乃至不可忘记的白月光,扶持他登基后,才能顺利当上皇后。】 系统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陆昭凉凉来了一句【你确定扶持他上位后,不是兔死狗烹?】 这点系统还真不敢保证,它弱弱回了一句【就算当了一天皇后也是皇后,主播也算完成任务。只要过程足够精彩,有观众打赏有人气在,主播和本系统都能安全的返回自己的位面。】 陆昭呵呵两声:“是吗?” 系统总觉得这两个字凉飕飕的,也不敢搭腔。 就在它提心吊胆时,陆昭又来了一句:“那沈柒当一天皇帝算完成任务吗?” 系统:…… 救命啊!!!! 宿主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等气运之子登基后,先下手为强? 【算,算吧。只要沈柒有后,本位面有新的气运之子诞生,就行。】 陆昭挑眉:这么说来,气运之子也并非不可代替。 系统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它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沈柒已经把厨子绑好,收拾妥当,推着泔水车出去了。 陆昭也不急,等人彻底走远,这才慢悠悠翻进灶房。伸手解开厨子手上的绳子,圈寻了一圈,拿起灶台上的葫芦勺打了一勺凉水往厨子脸上泼去。 深秋天寒,山泉冰冷刺骨,厨子一个机灵,被冻醒了,看见面前的陆昭又是一阵惊慌失措。 陆昭没理会他的惧怕,提醒他:“打晕你的贼人假扮你推了泔水车往东门出去了,一旦让他逃出去,你会怎么样?” 厨子瞳孔剧缩:一旦人逃出去,凉州牧私造兵器的事传出去,他也不必活了。 他颤巍巍爬起来,脚上掉了一只鞋也顾不上,就往东门口跑。 系统急了【宿主!你在做什么?支线任务是帮助气运之子逃出矿场!” 陆昭呜了声:“我知道啊,是我帮助气运之子逃出矿场,不然如何成为他的救命恩人?” 系统机械脑转了几个弯,似是恍然大悟【宿主是想他危机时,出手相救?可是宿主有能力能从前门突围?】 陆昭:“你绑定我难道不是相信我有这个能力?” 系统被噎了一下:这个还真不是,原本想绑定的是主脑测算出最适合的人选,没想到关键时刻宿主魂魄进入了时间虫洞,自动绑定了。 系统沉默的同时,直播间十几人也在讨论。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主播学习能力超强啊,这么快也会背后捅刀了?】 【司机不刹车:我怎么觉得主播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还记得那个方脸大汉吗?不可能是巧合自己摔死的吧?】 【嘴炮天王: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主播从前是干什么的?感觉身手很好啊,翻天窗,翻墙太利落了,隐蔽、追踪的速度也不是一般的快。】 【含个奶嘴闯天下:我刚刚看了主页介绍,主播的身份是猎户。】 【嘴炮天王:怎么可能是猎户,主播肯定还有隐藏身份。】 【帅得不明显:管他什么身份,急死老子了!主播快跟上去看热闹啊,我的火箭不能白刷!】 陆昭【放心,你的火箭不会白刷】 她快速出了灶房,抄近路赶在厨子前到了东门。 此时沈柒已经推着泔水车到了东门处,东门处今夜果然守卫松懈,但兵卒还是尽职尽责拦下车马检查。 距离有些远,直播间内的观众急得要死,催促她靠近一些。 陆昭:果然,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她又靠近了一些,还主动调高了镜头的参数,直播画面一下子变得高清。这下直播间的观众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瞧见东门口的情况以及每一个人的面部反应。 镜头下,沈柒低垂着头,厚重的帽檐将他脸遮去了大半。 两个兵卒上前,围着泔水车上下仔细检查了个遍,又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体型有些不对。刚要上前揭开帽子查看,西边就传来砰咚一声巨响。 守门的兵卒齐齐吓了一跳,原本打算揭开沈柒帽子的人放下手,不耐烦朝他挥手:“快走,快走,别碍事!”随后又往前走了两步,大喊:“快去看看西门怎么了?” 十几个兵卒握着刀往西门跑,沈柒低头,推着泔水车往外走。 东门打开,门缝外天高原阔,曙光就在眼前。 他握着车把手的掌心都全是汗。 直播间里的观众更紧张。 【帅得不明显:卧槽,这气运之子的心理素质不错啊。大冷天的额角都紧张得冒汗了,愣是一点馅都没漏。】 【嘴炮天王:毕竟是面不改色踩爆别人脑袋的男人,男人不狠,地位不稳!】 【含个奶嘴闯天下:我就想看看那厨子过来时,他能不能这么淡定。】 【贱萌天下:话说那厨子呢?动作怎么这么慢?再晚气运之子就要自己逃出去了,主播,你不会要失策了吧?】 陆昭【急什么,这不来了?】 随着她调转视线,直播间的镜头转向身后。 众人就看到只着了底衣的胖厨子气喘吁吁的往东门口跑,一只脚还光着,边跑边指着一脚将要迈出东门口的沈柒大喊:“快,快拦住他!他是假的!” 原本打算去支援西门的十几个兵卒同时回头,抽刀就往东门跑。 “关门——别让那贱民跑了!” 东门的士兵反应也快,快速落下门闸,刚开了一半的大门又在眼前缓缓关闭。 沈柒瞳孔微缩:他敲人的力道足够对方昏迷一整夜,又绑了手脚,堵了嘴,怎么会…… 他计划得万无一失,到底哪里出了变故? 形势危急,他也来不及细想,弃了马车闪身就往外跑。 直播间的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集体催促【主播,快上啊!把他一脚踢出门去,然后告诉他,老娘来救你了!】 4、第 4 章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应该虎口夺刀,勾住他下巴告诉他‘男人,从今以后你就是老娘的人了’】 【嘴炮天王:不不不,应该等他快死的时候从天而降,让气运之子把主播当唯一的光!】 【司机不刹车: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含个奶嘴闯天下:呕,你们还能更油腻一点吗?】 弹幕上一片哈哈哈,系统都快抑郁了:怎么整得和搞笑直播间一样。 这到底是哪个位面的观众,这么紧张的时刻就不能正经一点? 千万别把宿主带偏了。 它仔细感应陆昭的情绪,不过好在宿主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依旧冷静的可怕。 砰咚,又一声巨大的响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急着关门的两个兵卒已经被砍倒,沈七再次往外冲,前脚才踏出大门,后脚就被一条鞭子给卷了回去。鞭子用力,拖着他一路远离大门口。 他焦急万分,捡起地上掉落的大刀砍断了鞭子,起身才抬头,领头兵卒的大刀又兜头罩下。刀锋快如闪电,眨眼就至…… 就是这个时候。 陆昭在脑海里催促:“系统,兑换20点体力值,把武力直接拉到23!” 系统一听她要氪金,高兴得不得了,立刻就给她兑换了。 几乎是瞬间,陆昭感觉软绵绵的手腕有了力气,沉重的身体也松快起来。她闪身冲了出去,在刀锋削断沈柒发丝的瞬间扭断了领头的兵卒手腕,然后一个大力,又将对方灌倒在了地上。 咔嚓。 领头兵卒整个身体抖动了两下,面目肌肉因为疼痛而扭曲。 变故来得太快,十几个兵卒吓了一跳,仰头的沈柒瞳孔微缩,也有震惊。 高高的瞭望台上,哨兵挽弓搭箭,手松开,箭矢破空而来,箭尖寒光闪闪,如流星直射沈柒胸口。 速度太快,避无可避。 沈柒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把将刚松手起身的陆昭拉到了身前抵挡。 直播间内全是惊呼声,先前被陆昭利落身手惊到的众人气得直接爆了出口【帅得不明显:艹,这孙子还是人吗?恩将仇报啊!】 【贱萌天下:怒摔键盘,人至贱则无敌!什么狗屁气运之子,宁可负天下人,也不叫一人负他!】 【嘴炮天王:呸呸呸,拿朕的上方宝剑来,朕要砍了这个杂碎!】 【司机不刹车:完了,主播又要凉凉了。】 【含个奶嘴闯天下:艹,叫什么气运之子,叫捅刀黑面鬼吧,十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下作的人!】 系统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完了,该不会不到一天它就要更换宿主吧。 它没启动一次程序消耗也很大的,次数多了,就会无尽休眠。 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它不想宿主出事。 就在箭矢要插进陆昭后背的那一刻,她肩膀稍微用力,使用巧劲脱离了沈柒的掌控,弯腰伸手去捡地上的鞭子。 刺啦! 箭矢入肉。 箭声颤巍巍嗡鸣,沈柒目光从自己抓空的右手看向流血不止的左胸,眼里满是不可置信:他用了十成的力……这个病得快死、瘦得一阵风能吹倒的贱民怎么可能轻而易举挣脱了钳制? 他随后又低头剐向陆昭,陆昭手里还拿着刚捡起的鞭子,同样一脸震惊:“你怎么中箭了?” 沈柒:他怎么中箭了? 他咬牙切齿,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无数的箭羽又紧随而至。 陆昭眼疾手快,夺了他手里的刀,一刀砍在拉泔水的马车缰绳上。然后丢了刀跳上马背,用鞭子卷了他的腰拖着就往大门外跑。 咕噜噜,咕噜噜。 沈柒胸口中箭,被马拖着一路滚出了矿场。 无数的箭羽追着他脑袋落下,漫天寒光都抵不过他此刻身上的剧痛。 贱民! 这是在报复他落锁! 他疼得眼冒金星,身后追出了大批同样骑马的兵卒。 系统急得跳脚【宿主,快停下来,沈柒快被你拖死了!】 陆昭就当没听到,继续驱马奔跑。 直播间方才气得跳脚的观众总算舒坦了。 【贱萌天下:严重怀疑主播是故意的!你没看到刚才气运之子的脸,扭曲中不可置信,像被人连捅了数刀!】 【帅得不明显:活该,谁让他心黑。要是刚刚举刀抵挡,说不定能躲过去!】 【嘴炮天王:就是,拿主播当肉垫。话说,主播刚刚怎么挣脱开的,我可看到那个沈柒抓人指骨都发白了,力道可想而知。】 【司机不刹车:主播学过金蝉脱壳吧!这反击太爽了,给主播棒棒糖奖励一下。】 三个棒棒糖的特效一闪而过,有人开了头,就有人跟着打赏,星星棒棒糖不断闪烁。因为人数有限,收到的礼物也有限。 马背上的陆昭边跑边发弹幕【接下来会有一场激烈的追逐战,觉得刺激的地方可以录屏,帮忙分享到其他地方,给主播增加点人气。】 末世前她也接触过直播,这样说应该没错吧。 经她提醒,十几个观众赶紧开始录屏。 系统电子音喊得都快劈叉了【宿主,先别管人气了,你的气运之子再拖下去就真的无了。】 陆昭玩够了,手腕一用力,终于将拖在地上的人提上了马背。山路崎岖,马背颠簸,仰躺在马背上的人也没觉得好多少。 马儿每颠簸一下,就感觉胸口的箭羽深一厘。 疼得他后背汗湿,几乎昏死过去,血滴滴答答顺着胸口滴进草地。 “停,停下……”他左手颤巍巍抓住陆昭一截衣袖,发出微弱的求救声。 系统跟着响起刺耳的警报【宿主,停下,快停下替气运之子拔箭包扎!再颠簸下去,箭尖就要扎到他心脏了!停下,你不要命了?】 系统说到后面,电子音里几乎带了求饶。 踏马的,这个宿主不仅难搞,特定的时候还是个听不懂统子话的疯子。 呜呜呜,主神,统统要回家! 陆昭任由一人一统如何求救都充耳不闻,跑了一段路,看见前面有一方密林,毫不迟疑就调转马头冲了进去。 她带着一个伤员,自己体力又快耗尽,要是一直沿着山路跑一定会被追上,不如先跑进深山老林躲一躲。 她在末世呆习惯了,变异植株和动物见得多,相比较而言,古代的密林和野兽比身后那群紧追不舍的人更好躲避。 只是她才打马冲进林子,沈柒就再也受不住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去。 陆昭好像慢半拍似的,等他人着地了才‘着急忙慌’的跳下马,伸手去扶他。 被扶起来的沈柒胸口依旧在流血,整个面色煞白,阴冷的盯着她,问:“你怎么逃出去石屋的?” 陆昭没搭理他,伸手就去拔他胸口的箭:“别说话,拔完箭我给你找药。” 就在她要用力时,沈柒一把摁住她的手,咬牙:“你怕是嫌我死的不够快!”这个时候拔箭,下一秒就会血流如注,失血而亡。 陆昭面上不显,心里略有些遗憾:呵呵,都颠了这么久,头脑居然还清醒着。 难得啊。 “我若是想你死就不会救你。” “救我?”沈柒冷笑,“那厨子是你放出来的吧?”除了她这个变数,他想不到其他人。 方才她的身手足够她干这样背后捅刀的事。 陆昭不答。 沈柒又继续道:“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气我落了锁?我落锁你反而安全。还是说,你觉得我用那些矿工做诱饵太过狠毒?你别忘了,他们想杀你,走时也没想带着你!”他总觉得面前这人对他有敌意,若是不能攻心,自己接下来可能危险了。 陆昭听完他的话呵呵两声,连装都懒得装了:“我怎么记得是你提醒他们我醒了?” 沈柒辩解:“我就算不提醒,到了子夜他们也会发现你活过来了。” 陆昭:“一码归一码。” “你!”沈柒还要说,密林外头追击的兵丁就紧随而至。 陆昭想也没想,拎起人就跃上马背继续往林子里跑。 身后大批的马蹄声跟着进来了,等跑了一段路,林深树密、落叶纷杂,压根跑不了马。陆昭只能下马,把人反向背着往林子更深处跑。说是背着,其实是半拖在地上跑。 不过片刻功夫,沈柒原本煞白的脸已经呈现死灰,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系统担心得要命,不断提醒她【宿主,你倒是把人背起来啊,再拖下去他就真的咽气了。】 陆昭边跑边冷声道:“要怪就怪他长得比我这具身体高吧,跑了一路,我还能背着他你应该偷笑了!】 原主本来就年纪小,自小又营养不良,又是个女子,十六的个子只到沈柒脖子,背一个人逃命确实为难了。 系统期期艾艾【那你好歹想想办法,他要是死了,我们两个就玩完了。】 陆昭:“那要不你直接把我所有的属性点拉满,或者莫名奖励我一些技能,让我不费吹灰之力跑得远远的?” 系统无语【那不可能,属性点和技能点必须要人气值兑换。宿主后台还剩三百多人气值,可全部兑换成属性点,利于逃跑。】 陆昭大吼了一句:“不可能就闭嘴!再瞎逼逼我就把人直接丢了!”大不了一起死。 系统吓得抖了抖,顿时安静如鸡。 耳边清净后,陆昭终于能静下心来辨别方向。 这个时候自带直播系统就有一个好处,由于镜头是全景夜视模式,直播间里有多少人她就像有多少眼睛。 比如前面有坑,左边有蛇,右边有豺狼,追兵还有多远……等等诸如此类的危险,直播间的观众都能及时提醒她,帮她避开。 原始森林里雾气森森,茂密复杂,她有着天然的优势,不一会儿就甩出了追兵好大一截路。 又跑了片刻,林子远处传来一阵熊吼,估计是快要冬眠的熊瞎子被追兵惊到了。 惊鸟四起,慌乱的脚步声远去。 陆昭找到一处隐蔽的空了树洞暂避了进去,这才把人放下。 直播间里的十几人还依旧沉静在紧张的追逐战里,连忙问她为什么不跑了。 陆昭发弹幕解释【追兵遇到了熊,应该损失惨重。身处密林,又是子夜,野兽又多,他们不知道我的位子,暂时不敢再追,我先歇歇。】 她体力都快耗尽了,从醒来到现在就喝了几口水,肚子实在饿得不行。 【帅得不明显:主播停在这里不怕也被野兽袭击?】 陆昭【我探查过后,这树洞周边有大量的硫磺石,一半的动物都不喜这气味,不会轻易靠近。而且周围也没有猛兽蛇类爬行的痕迹,危险气息不明显,适合暂避。】 【嘴炮天王:哇哦,主播还懂野外生存知识?】 陆昭【略懂一些,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位子枝叶茂密,树皮光滑,苔藓也多,应该是在这片林子的南部一些。枯枝下的地面比较干,很难找到水源,这个时候为了避免渴死,可以寻些小动物放血止渴,还可以补充盐分……】 她讲一些浅显的东西。 直播间里十几人听得津津有味。 系统欲哭无泪:喂喂喂,你们倒是管一下气运之子的死活啊! 它是扶持明君系统,不是科普野外生存直播间啊! 真是什么宿主就有什么样的观众。 5、第 5 章 过了许久,系统实在忍不住了,弱弱问【宿主,你能先看看地上人的死活吗?】 陆昭这才停下讲解,侧身去查看脚边躺着的人。 身上发烫,意识模糊,居然还没晕过去。 意志力还挺强。 她撕开对方胸前的布料,伸手握上箭柄打算检查一下箭的深度。 手才放了上去,意识模糊的沈柒努力吐出了一个字:“药——” 陆昭挑眉:还记得这茬呢。 她松手起身往外走。 系统急了【宿主,你药去哪?不拔箭了?】 陆昭没好气道:“你没听见你的气运之子说‘药’?拔箭后不得止血?” 系统弱弱闭嘴。 陆昭出了树洞开始寻找能用的草药,只是周围硫磺石太多,草药踪迹比较少,她只能越走越远。 系统暗暗焦急,又不敢催。 陆昭倒是一点也不急,身处深山,像是闲庭信步在自家后花园。边辨别草药边回答直播间里观众的问题【这个是白芨,止血生机有奇效。】 【这个是三七,也能止血化瘀。像沈柒那种情况是外伤,拔箭后可用三七捣碎敷在伤口处,效果来得比较快。】 【地榆也是能止血的,不过它治疗便血的情况比较多。】 【这是七叶一支莲,也叫重楼,对五步蛇和竹叶青咬伤有奇效。】 【……】 她一路讲解过去,系统急得团团转【宿主,你还记得你出来做什么的吗?】 陆昭:这不废话? 出来当然是拖延时间的。 见她没搭腔,系统右怨念道【宿主对直播间的观众比对我这个统子温柔多了。】 要是它敢一直问东问西,宿主肯定发飙。 陆昭:给钱的是大爷。 “我对待衣食父母素来温柔。” 从前她接任务时,委托人的要求她都包完成。 直播屏幕上不断闪过礼物特效。 陆昭那眼神,仿佛在说:你看,他们能给我人气值,你能给我什么? 你只会消耗人气值,逼我氪金! 系统无法反驳,又焉耷耷的缩了回去,任由陆昭继续逛。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昭才拿着找到的草药和果子回到树洞。 缩在树洞里的人已经晕了过去,脖颈处的脉搏缓慢的鼓动,居然还活着。 陆昭不禁感叹:不愧是气运之子,命是真硬。 她捡了大石头,先把草药捣碎,然后抽出沈柒一直藏在腰间的匕首,抹了点药汁在刀刃处,开始处理他胸口的箭。 刀尖划开皮肉,原本快止住血的伤口立刻又血流不止。昏迷的沈柒疼得睁开了眼,眼里寒光闪动。 陆昭就当没看到他杀人的眼神,刀尖继续向下,生生破开箭头周围的血肉。在沈柒又快疼晕过去的时候,把刀往地上一丢,握住箭羽的前半段,转了两圈,然后用力一拔。 箭头带着肉沫被拔了出来,胸口血流如注。 陆昭不急不徐把捣好的药覆到他胸口,动作粗鲁,甚至还恶劣的摁了摁。 沈柒疼得脖梗青筋暴起,指骨抓地,全身肌肉紧绷。 这一路逃亡,他算是看出来了,面前的人对他的生死毫不在意,甚至说是巴不得他早死。却还要假心心救治他,着实叫他恶心。 他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目的,他只知道,以他现在身体的情况,再不走会被对方玩死。 等他伤口恢复一些,一定远离这个贱民。 场面极度的不适,直播间的观众却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陆昭一边操作一边科普,倒像是在看一场利落的手术。 【贱萌天下:越来越发现主播厉害,简直全能啊!】 【帅得不明显:下手又稳又准,太适合拿手术刀了。】 【嘴炮天王:已录频,待会就发给我学医的朋友看看,他实习老是手抖。】 【司机不刹车:已录频,我要向全世界安利主播。】 【……】 陆昭丝毫不被这些夸夸影响,收了手,清理完双手的血迹,拿起刚才摘的野果充饥。等吃完果子,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于是问系统:“这直播能先关掉吗?我要睡觉。” 出于末世的习惯,即便睡着她也十分警觉,不喜欢被一大群人盯着。 系统【宿主当前等级才lv1,还不能自由关闭直播呢。】 陆昭继续追问:“那什么时候能?” 系统【主播升级到lv2就行,或者完成支线任务,可抽卡牌一次,卡牌里可能会爆出lv2主播才能使用的功能呢。】 陆昭:“沈柒人已经在黑矿场外了,不算完成支线任务?” 系统小心翼翼【不算呢,要安全逃出,气运之子暂时还未摆脱危险呢。】 陆昭暗骂了句,尝试走另一条路:“那主播升级条件呢?” 系统兴奋道【只要一万人气值主播就能升级到成lv2主播哦,lv2主播可以解锁更多直播权益……】 一万人气值? 陆昭犹如被人泼了盆凉水,直接打断它的话:“打住,还是开着直播吧。” 她努力克服一下,也是能睡着的。 系统无语:宿主还是一如既往的抠门。 陆昭在一堆枯枝树叶中躺下,和直播间打个招呼【主播实在太累,要睡一觉补充体力。就劳烦大家帮忙看着旁边的沈柒,人别死了就行。】 这样,直播间那么多眼睛总不在她身上了吧。 直播间里的众人很乐意效劳。 【贱萌天下:主播确实太累了,这一路我看着都累,快睡吧,老子熬夜也得帮你守着。】 【帅得不明显:对对对,反正我还有工作没做完,我边工作边帮主播盯着。】 众人说得信誓旦旦,在陆昭顶不住困意睡着后没多久,也陆陆续续睡着了。 石洞内很安静,伴随着外头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临近天亮,身边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陆昭立刻警觉,躺着不动,同时握紧了身侧的匕首。 那声音在她身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毅然往树洞口移去。 等那声音远去,陆昭翻身起来,站到了洞口,静静注视着前方不断晃动的枝叶。 系统提醒她【宿主,气运之子跑了,你不去追?】 陆昭唇角翘起:“追什么,他自己会回来的。” 系统不解:【为什么?】 陆昭笑笑,突然问:“系统,说实话,你是不是被统界流放到这个位面的?” 系统茫然。 陆昭:“蠢得还挺可爱。” 说完,她就钻进了林子。 这话简直戳心啊,系统郁闷得不想说话了。 雾散鸟鸣,林子里显出薄亮。 抬头四顾,林深树高,神清气爽。 陆昭看了眼直播间,在线人数还是十几个,但弹幕静悄悄的,无人说话。 显然都在挂机。 她也没发声,干脆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挖坑砍树。 就在她默默干活的时间段,直播间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少人,在线人数不断跳动,最后定格在五百多。 郁闷的系统终于又活了,激动得不得了,陆昭依旧波澜不惊,继续手上的事。 直播间新来的观众满脸疑惑。 【八角莲:被那段追逐大战吸引过来的,不是说主播身手了得,正在上演全武行,现在这是在干嘛?直播野外求生?】 【智商已下线:我也是被那段追逐大战吸引过来的,主播不打架改直播吴刚砍树了?】 【国民小可爱:我是看主播直播讲解草药的,主播别砍树了,快去采药啊!】 【未来首席主刀:我和你们都不一样,我是被主播利落开膛拔箭的身姿深深吸引,特意来拜师学艺。】 【……】 人一多,直播就热闹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占据了整个屏幕。 陆昭也懒得看,自顾自做自己的事。 很快,有些观众不高兴了。 【桃花劫:主播是不是聋了……】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主播踢了出去。 然后又有几个人出言不逊也被踢了出去。 这下是确定主播没聋了。 【二月红:卧槽,主播脾气那么差吗?玻璃心,说一句就随便踢人。】 挂机的十几个老观众终于活了,赶紧替她解释【贱萌天下:主播很好说话的,前提是你别辱骂主播。】 【帅得不明显:确实,主播有自己的节奏,大家安静看就是了,不喜欢就默默退出去,别瞎逼逼。】 在老粉丝的澄清下,直播间终于一派祥和,默默继续观看陆昭干活。 看了片刻,他们终于看出点门道了:主播这是在制作陷阱和暗器。 大早上的弄这个做什么? 不会是想打猎吧? 话说,主播的职业好像是猎户。 陆昭弄完这些饿得不行,又随手打了猎,生了火坐在林子里生起火来。火光驱散了寒气,架子上的猎物不一会儿就被烤得滋滋冒油。 直播间又从野外求生改成了直播美食。 在一堆隔着镜头被香迷糊,流口水的人里,总算还有些清醒的人。 【含个奶嘴闯天下:昨晚不小心睡着了,话说主播,那个气运之子去哪了?不会是昨天拔箭后没挺过去死了吧?】 【司机不刹车:卧槽,我说一大早的,怎么老感觉少了什么,原来是少了一个人。主播,你不会把那个什么气运之子埋了吧?】 新来的观众里不少人在问什么气运之子。 陆昭边吃着烤熟的猎物,边解释【天还没亮就自己跑了。】 【含个奶嘴闯天下:跑了?他娘腿的!主播才救了他,居然偷溜!这小子惯会忘恩负义。】 【帅得不明显:就是就是,真应该把他架在火上烤!】 【贱萌天下:主播的直播主题不是扶持他登基,然后自己当皇后吗?知道人跑了你不追?还有闲心坐在这吃呢】 陆昭【我在守株待兔。】 追人是小,饿死是大。 人是铁饭是钢,首先得吃饱,待会才好有体力杀人。 【贱萌天下:主播的意思是气运之子会自己跑回来?不能吧?】 【帅得不明显:以那小子黑心程度,我也觉得不可能。】 【不可能+1】 【不可能+101】 【含个奶嘴闯天下:就没见过肉包子打狗能回来的。】 【嘴炮天王:卧槽,肉包子回来了!主播你左边!】 直播间静了一瞬,齐齐跟着陆昭的视线往左边看。左边的树丛内跌出一人,身上的衣服被挂烂,脸上也是荆棘的划痕,捂着胸口,脸色白的像鬼。 肉包子还真的回来了。 【帅得不明显:主播料事如神啊!】 【二月红:我就想知道发生什么?这人是听到了主播的召唤吗?】 沈柒可不是听到陆昭的召唤,他逃出林子没多久就碰见了凉州牧的人在东边外围守着,于是转了方向往西北角走。才出林子,又碰见了曾经追杀过他和母妃的一伙人。 这群人还真是阴魂不散,都十年了,每次他们母子换一个地方,没多久都能寻着味找来。 他权衡利弊,当机立断沿着原路返回。 隔着老远就闻见一阵烟火气,意识到是陆昭在生火进食。沈柒气不打一处来:这蠢货,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吗?居然生火主动暴露自己的位子。 他一着急,脚下绊了一下,就直接跌出了树丛。 虽然避开了胸口,但还是震得伤口发疼。 陆昭啃完最后一口骨头,坐在原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见她没有搭手的意思,沈柒咬牙怕了起来,冷声道:“还不快把火灭了,凉州牧的人正进山搜寻。” 陆昭抬头看向他身后:“好像晚了,人来了。” 沈柒惊恐回头,就见身后不远处枝叶浮动,脚步声由远及近,不过片刻便到了近前。 “在那里,别让他们两个跑了!” 一群兵丁举着大刀冲了过来,沈柒捂着伤口赶紧爬了起来,朝陆昭喊:“你还不快跑!” 陆昭依旧坐在那岿然不动,吐了最后一口骨头,静静的数:“一,二,三……” 沈柒:这人有病! 直播间五百多个观众也跟着他数:“一,二,三……” 十几个兵卒刚跨进陆昭范围的百米远,无数支削尖的竹箭就破风而出。 嗖嗖嗖—— 惨叫声此起彼伏,惊飞了早起的鸟。 接着藤条编织的兜网、成排的木桩、踩踏的深坑一个个接踵而至。 数十秒后,林子又重新归于寂静。 凉州牧进山搜人的兵卒横七竖八,死状凄惨的躺了一地。 直播间的观众只觉得热血沸腾。 主播牛逼! 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出现,光这一场就赚足了一千点人气值。 血气浓郁,现场唯二的活人——沈柒捂着胸口回头,整个人被钉在原地,瞳孔里全是震惊。 直到陆昭起身,他才终于回神,重新看向陆昭:“你什么时候挖的陷阱?” 陆昭实话实说:“就在你自己摸出树洞时。” 沈柒眸色微压:他居然发现了。 他捂着胸口道:“我本不想拖累你,才不辞而别。但你终究救了我一场,直接走了未免太不地道。”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递给他,情真意切道:“这玉佩是我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是我出生时父亲所赠,价值不菲,今日就赠与你,全当还你救命之恩。” 那玉通体透亮纯净,却在玉心处蜿蜒一道七色纹路,像彩霞凝于澄澈的苍穹。 独特又奇异。 直播间十几个熟人不紧疑惑:这黑心莲转性了,居然良心发现回来报答主播? 还送上一看就这么贵重的玉? 相比较观众的疑惑,系统激动了【宿主,快接住。传闻大雍七皇子降生时,满室华光溢彩,皇帝甚为高兴,将七彩宝玉赐给了他。大雍仅此一块,见玉如见人。气运之子这是被你感动了,在像你表达心意。这是你攻略他的第一步,接下玉佩,皇后之位指日可待。】 沈柒细看,果然见那玉的左下角雕刻着一个小小的柒字,那应该是代表着皇子排序。 这玉的背后应该是龙纹图样吧。 以沈柒心黑的程度,绝对不可能把能认祖归宗的东西给她。 她目光从那玉佩上移开,又移到沈柒脸上。 沈柒乌黑的眸子和她对视,眼里是全然的真心:“你拿着玉从西北角出去吧,我方才看过了,从那边出去是一片荒野。没有人守着,蒿草繁多,你躲进去一直朝北走就能逃走。” 陆昭问:“那你呢?” 沈柒惨然一笑:“我不能再拖累你,你尽管走就是。”他算准了面前这人就不是个舍己为人的,性命攸关,一定会先跑。 只要对方带着他的玉从西北角出去,叫外头那帮人杀了,才能永绝后患。 他身上有记号,又有母妃在,就算没有玉佩,将来也能认祖归宗。 陆昭再次确认:“你确定要把它给我?” 沈柒郑重点头。 陆昭灿然一笑,毫不客气的把玉佩抓了过来,系在自己的腰间。 既然是对方主动给的,她就笑纳了。 不仅是玉佩,还包括七皇子这个身份! 6、第 6 章 陆昭收了玉佩,提醒他:“血气会引来猛兽,你也快走吧。”说完,抬步就往西北方向去了。 沈柒点头,盯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精光闪过。 直播间的观众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贱萌天下:宿主,你真相信这人说的话啊,总觉得他又在憋着什么坏!】 【司机不刹车:就是就是,他刚刚好像翘嘴角了,肯定又在算计你。】 【含个奶嘴闯天下:林子的西北角该不会有埋伏吧?】 【帅得不明显:我也觉得是,沈柒这黑心莲应该是半夜逃跑,发现西北角有人守着,然后又逃了回来。给主播玉佩是在取信主播,其实是想报主播拖他一路的仇呢。】 【嘴炮天王:主播别去!】 先前老观众已经没办法相信沈柒这个气运之子的人品了,新进的观众显然还没有体会到什么叫人心险恶。 忍不住说了两句。 【二月红:你们是不是把他想象得太坏了?主播到底救了他一命,说不定他良心发现。】 【智商已下线:就是就是,他眼里的真诚我刚刚感受到了。】 直播间的观众七嘴八舌,大多分成两派,一派认为沈柒没憋好屁,劝陆昭别去;一派认为沈柒是真心被主播感动了,西北边肯定没有危险。 两方人马吵到打赌,谁输了谁就给主播刷礼物。 陆昭乐见其成,一问一个不吱声。 系统见缝插针替沈柒辩解【宿主,你别听他们瞎说,气运之子这次肯定是被你感动了。你可千万不能抛下他啊,别忘了我们的主线任务。】 “是吗?”陆昭漫不经心问:“倘若他再死不悔改,我能不能掐死他?” 系统被她语气里的冰冷吓到了,战战兢兢确认【宿,宿主,你开玩笑的吧?】 陆昭呵呵两声:“别紧张,你都说了,我在开玩笑。” 系统:呜呜,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宿主不仅难搞,动不动就发疯,还恶趣味十足。 它怎么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一个宿主! 系统闭嘴装哑巴,继续看着陆昭往西北角走。 林子里的小动物闻到她身上浓重的血腥味都自动退避三舍,天色渐亮,密林出口近在眼前。还有百米远时,初升的日头透过密密匝匝的枝叶照了进来,透过林中的雾气折射成七彩的光。 陆昭伸手抵挡,直播间里的五百号观众只觉得一阵炫目。 丛林出口,逆光处站着一队人马,统一黑衣劲装,头覆黑带,腰配宝刀,眉目凶戾,面似阎罗。 目光皆集中在陆昭腰间悬挂的七彩宝玉之上。 直播间里的人齐齐卧槽一声,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那些黑衣煞神就抽刀朝陆昭砍了过来。 利薄的刀刃闪着寒光扑面而至,陆昭转身就跑,只是一个照面便窜出十米远。 暗器从他头顶、身侧呼啸而过,直播间的观众只觉得寒芒嗖嗖糊一脸。隔着一个位面都能感觉得到紧迫和危险。 【智商已下线:卧槽,还真有埋伏!】 【八角莲:妈妈,我错了,气运之子果然是个黑心莲!】 【未来首席主刀:主播快跑!】 【贱萌天下:看这些人的装束好像不是黑矿场的追兵,所以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啊!】 大家都在猜测这些人的身份,陆昭边跑边解释【这些人是追杀沈柒的人,刚刚沈柒偷跑应该是碰到他们了,才跑回来把玉佩塞给我。就是想让这些人把我错认成流落在外的七皇子,当他的替死鬼!】 【智商已下线:我靠,这么阴险的吗,亏得我刚刚还觉得他情真意切!】 【八角莲:心疼主播一秒,识人不清,我认输,给主播刷火箭。还有刚刚赌输的人,也快点认赌服输!】 直播间外暗器刀光乱飞,直播间里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 刷完礼物后,直播间所有人难得一致都在骂沈柒不做人。 看着不断上涨的人气值,陆昭唇角勾起【大家别气,主播带你们去泄愤。】 直播间里观众一头雾水:泄什么愤?怎么泄?找谁泄? 系统已经闻出不好的苗头了,它立刻紧张问【主播,你又想干什么?气运之子经不起折腾了。】 陆昭挑眉:“不是你说不要抛下沈柒?你看,作为宿主,我多听话。” 系统还没想明白她要做什么,直播镜头里就出现了沈柒捂着胸口蹒跚而行的身影。 陆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快如闪电窜向沈柒,等沈柒听见声音回头,视线所及,就是大批的追兵、无数的暗器和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的煞星。 他已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相反、反向移动了,这个贱民到底怎么做到从这么多高手底下跑出这么远? 往哪里跑不好,还又跑到他面前来。 沈柒觉得对方简直克他。 他箭伤未愈,来不及躲闪就被陆昭拉了个正着,然后被带着躲到了一颗大树下。 沈柒捂着发疼的胸口,咬牙切齿问:“你又跑回来做什么?” 陆昭理所当然道:“凉州牧的人来势汹汹,决计不会留下一个活口。你既赠我宝玉,我自然不能丢下你不管。” 沈柒:那还真是谢你八辈祖宗。 这些哪里是凉州牧的人,都是冲着他来的。好在这些人已多年没见过他,只认玉不认人。 沈柒用力推她:“你走,你不必管我!” 这个时候的陆昭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义气’,说什么也不‘抛弃’同伴,无时无刻不拉着沈柒。 躲避、跳跃、奔跑…… 穿越荆棘,滚下斜坡……本就旧伤未愈的沈柒伤口再次崩裂,长发散乱,面容惨白,十分凄惨。 后背、手臂、脸上都有了伤。 系统一颗心忽上忽下的,生怕他下一秒就挂掉。 直播间里的五百号观众集体哈哈哈哈。 【贱萌天下:痛快,终于知道主播说泄什么愤了。】 【司机不刹车:主播真是绝世好兄弟,不抛弃,不放弃。】 【含个奶嘴闯天下:沈兄,坚持住,坚持让主播再玩一会儿!】 沈柒坚持不住了,声若蚊吟,含着怨念开口:“放手……你放手……” 陆昭反手拉得更紧:“我决计不会抛下你。”说着反手又砍死了一人。 林子树木越见稀薄,出口近在咫尺,十几匹马系在出口处。 陆昭拉着人冲了出去,把人推上马背,然后挥刀斩断了系马的绳子,借力跃上马背。 就在她要坐上马背时,沈柒突然眼神发狠,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向她。 陆昭故作惊愕躲避,待她落地,马匹已经冲出老远。 追兵紧随而至,将她团团围住,她再想夺马而逃已经不可能。 直播间又是一片骂声。 【帅得不明显:我就说那个什么狗屁气运之子一肚子坏水,又背刺主播。】 【未来首席主刀:确实,不怪主播要玩他,每次都捅刀!】 【智商已下线:主播不会要交代在这了吧?呜呜呜,这么精彩的直播我还没看够呢。】 众人骂完又是一阵担忧,直播间的人数也从最开始的五百人上升到八百人。 陆昭站稳,抹了把脸上的血,撕下一截衣袍缠上了受伤的右手,缓缓扯出一个兴奋的笑【怕什么!废物走了,才好杀人!】 “系统,兑换速度技能。” 系统立刻弹出一条提示【消耗300点可兑换‘速度’技能一次,主播是否确认兑换。】 “这么贵,那还是算了吧。” 系统:…… 宿主不仅难搞,动不动就发疯,恶趣味十足,还是个守财奴! 【宿主确定要用自己23点武力值对抗三十几个高手?主播的体力值已经急速下降,为了避免人物死亡,还是建议主播兑换技能呢。】 它话还没说完,陆昭已经杀了出去。 直播间里瞬时刀光剑影,血肉横飞,新进直播间的观众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直播间是真刀真枪,真杀人啊! 众人一边觉得吓人,一边又觉得刺激,但没有一个主动退出去的。 两刻钟后,陆昭摇摇晃晃的走出了林子,抬头仰望已经升至半空的暖阳。 带血的面庞浸润在万丈霞光中,身后血染秋林。 茕茕而立,叫人肃然起敬。 她伸手静静安抚着受惊的马儿,然后慢条斯理解开马绳,翻身上马往辽阔无垠的荒原行去。 秋风徐来,人高的蒿草从视线所及处眼延伸到视野的尽头,野花、蜻蜓、偶尔闪过的野兔,静谧美丽,令人内心平静。 末世后,这些都不复存在。 陆昭体内沸腾的鲜血渐渐平静,驱赶着马儿缓慢前行,仿佛刚刚杀人不眨眼只是错觉。 直播间激动的观众也渐渐平静下来,杀戮过后,是视觉享受的极致冲击。 【未来首席主刀:好喜欢主播这种松弛的状态啊,现在躺进蒿草丛里肯定很舒服。】 【智商已下线:突然被主播迷住了,身上有种矛盾的美,又脆弱又坚韧。】 【帅得不明显:确实,我一般不轻易承认别人比我帅的,主播帅毙了!】 这些人说话一个比一个夸张,陆昭被夸得实在难受,都想直接关了直播。 看在不断有人刷礼物的份上,她又生生忍住了。 好在行了半刻钟左右,远远瞧见另一匹乌棕色的马停在不远处打嚏。 直播间有人眼尖,一眼便认出了那匹马是先前沈柒逃跑骑的那匹,催促着陆昭走近看看。 陆昭调转缰绳,驱马走近。 腿高的蒿草中躺着一个人,双目紧闭,面呈青灰,唇色乌紫,身下是一淌黑血。 居然就是沈柒。 这孙子居然送到她面前来了。 【帅得不明显:哈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人居然在这碰见了!】 【智商已下线:这是死了还是没死?】 直播间被密密麻麻的询问刷屏。 相比较陆昭和直播间众人的幸灾乐祸,系统都快急哭了,发出红色警报【滴滴滴,检测到气运之子生命垂危,请宿主及时救治,请宿主及时救治!!!!】 陆昭慢悠悠翻身下马,蹲到沈柒的面前,伸手探向他鼻尖,然后又摸了摸他颈动脉,很遗憾的说了一句:“已经死透了。” 系统犹如晴天霹雳,整个统子滋啦滋啦作响,直播间也跟着一阵滋啦滋啦作响,闪了两下了后直接黑屏退出直播了。 直播前的观众一片哀嚎,都在询问怎么回事。 正是紧要的时候呢,他们无比想知道气运之子死了,主播要怎么办。 众人没有点关注的纷纷点上关注,然后又自动自觉把录频分享到各个贴吧和自己的亲友群内。 一群人浩浩荡荡跑到陆昭的直播间蹲守,生怕错过下一场直播。 另一个位面,系统还在发疯【死了?怎么会死了呢?是被主播折腾死的?】 它仔细回想宿主的所作所为,是宿主折腾死的没错吧。 陆昭翻了个白眼:“抬举我了,他当是踢我下马时,被那些黑衣人的暗器射中了后背,而那暗器抹了剧毒。” “这算上赶着投胎吧。” 系统欲哭无泪【那现在怎么办?气运之子死了,这位面肯定会崩塌,我们两个都完了!!】 晴朗的天空突然狂风大作,乌云滚滚,电闪雷鸣后,顷刻大雨倾盆。 陆昭牵着马,不躲不避,承受着天地威压,缓声建议:“要不,我吃点亏……假扮七皇子,直播当皇帝?” 7、第 7 章 【你,你……直播当皇帝?】 系统似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整个统直接宕机了。 陆昭轻嗯了声,拿出那枚七彩宝玉晃了晃,很认真道:“身份是他主动让给我的,他既然死了,那我成为他不是正好?” 系统被她大胆的想法惊到:【怎么正好?】 陆昭循循善诱:“气运之子是大雍七皇子,就是一个身份。只要所有人都承认我这个身份,我就是他。那这个位面就能继续运行,你和我都不用死,也都能活着回到自己的位面去。” 系统重复她的话【所有人承认你的身份?可矿场那些人……】矿场兵卒、矿工还有沈柒和宿主的同乡。 陆昭自然知道它在想什么,直接打断它的话:“根据这身体的记忆,那些矿工都是从不同村子抓进来的。而且抓进矿场后,所有人都是按照排序称呼。沈柒排序陆十柒,计划逃跑时,石屋内其余人也都只喊他的代号,纵使沈柒和原主同村的几个矿工知道他们的名字,能活着还是问题。” 系统结结巴巴【但根据原来世界线,皇帝派出来寻找梅妃和七皇子的人就快找到他们了。即便气运之子出了变故,被带到了矿场,他们也快找过来了……】 陆昭问:“那他们见过沈柒?” 系统否认【没有,气运之子六岁那年就失踪了,如今已经有十年,皇室中人没人见过他现在的样子。】 “那不就结了。”陆昭冷静道:“方才那些追杀我的人明显不是凉州牧的人,以沈柒的行为来看,必定就是皇城那边派来的人了。他们发现我时就传信出去了,再过不久,皇城那边应该都会知道七皇子就长成我这样。” 系统:…… 宿主这是早有预谋啊! 系统还想挣扎一下【但,但梅妃还活着,就算所有人都认你为七皇子,那梅妃呢?她总不能老眼昏花不认识自己儿子吧?】 陆昭:“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然有法子让她认下我。你需要做的就是在后台篡改我的人物面板,不让高等位面发现我们偷梁换柱。” 系统还在游移不定。 陆昭温良的声线暗含催促:“你快点决定,再晚就来不及了!” 她话落,天空惊雷更胜,雨势瓢泼,乌云滚滚隐隐有山川翻倒之势。系统受到一股强磁场干扰,隐有要销毁的迹象,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在电子面板上来回窜。 系统吓得赶紧道【好好好,我帮忙篡改你的人物面板就是,但我篡改数据要消耗大量的能量,可能要进入一段时间的休眠才能重新开机。在我醒来之前,要是碰到皇帝派来找七皇子的人,你要稳住。】 陆昭唇角翘起,点头保证:“你放心,绝对不会出任何纰漏。” 形势危急,系统一秒不敢停的启动后台数据更改程序,高密度代码不断运行…… 很快,雷声止,雨声渐小,不过片刻,云开天霁,乾坤明朗。 陆昭盯着地上的某人看了两眼,然后将人上下左右,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确保没有遗漏任何身上的特征,才好心的挖了个坑,把人埋了。 若是直播还开着,直播间里的观众定骂她变态了。 连死、人都不放过。 半个时辰后,一望无际的荒原多了一个小土堆,没有立碑,土堆之上一片紫色的小花。 陆昭伸手把土堆拍夯实了,自言自语道:“这也算对得起你了,好好躺着,你的母妃和江山我来护。” 说完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黄泥土:真脏,得洗洗。 脸上身上也得洗洗。 她四下查看,距离她百米处有一处小湖泊,湖面波光粼粼,旁边还停着几只饮水的白鹭。 陆昭翻身上马,朝着湖泊行去,到了近处又下了马,把马儿随意留在一边。马儿跑了一路也累了,兀自低头啃起青草。 陆昭走到湖边蹲下,把满是黄泥的手往水里伸。湖水清澈冰冷,只搓了两下她的手心就冻红了。正打算洗一洗带血的脸时,脑袋内突然一阵刺痛。紧接着一阵电流窜向全身,直击心脏。灵魂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疼得她额头青筋鼓起…… 系统不稳定的滋啦声在脑海里不断闪动【主播支线任务,帮助气运之子逃出矿场任务失败,电击惩罚中……】 陆昭暗骂了声:不是吧,都决定帮她篡改后台数据了,还判定任务失败? 她后背冒汗,强忍着不适起身,想远离水源。 起身后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模糊的视线里,瞧见一队人马已然到了湖对岸。 那些人也是一身黑衣束甲,腰佩长刀,和先前追杀她的皇城来人十分像。 陆昭心生惊觉,奈何身体的撕裂感越来越强烈,又是一串更为强烈的电流击在心脏上。剧痛侵蚀四肢百骸,她身体晃了晃,还是一头栽进了湖里。 砰咚! 湖水四溅,冰冷的湖水瞬间没过头顶。 她整个人下沉,下沉再下沉……胸腔憋闷的难受,呼噜噜的气泡往湖面跑…… 她努力睁眼,水纹荡漾,湖面上湛蓝的天,摇摆自由的蒿草,悠闲散漫的马儿…… 不会这么倒霉吧,才挤掉气运之子上位就要英年早逝了? 就在她意识越来越模糊时,湖面之上出现一张焦急的脸,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求生本能,陆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用尽所有的力气,用力一伸手,紧紧握住了那只手。一股大力拉着她往上,带着她破水而出。 哗啦! 她被拉上了岸,连带着拉着他的人一起滚进了摇晃的蒿草丛内。 密密麻麻的人头伸了过来,一个两个三个……眼神里都充满了急切,目光都集中在她腰间的七彩宝玉之上。 模糊的询问声在头顶响起:“你可是沈柒?” 这群人身上并没有恶意,不是追杀七皇子的人,应该就是系统说的,皇帝派出来寻找七皇子和梅妃的人。 陆昭长舒了口气,随着系统的休眠,她也闭了眼,整个人像是飘在一团柔软的棉絮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又有了意识。 陆昭只觉得身上酸痛,人难受得紧。偏偏周身都在摇摇晃晃,摇摇晃晃,完全落不到实处。 她睁开眼,头顶是青棚雕花的厢顶,顶下垂挂的银香球跟着她有韵律的晃动。再扭头四顾,侧窗悬的竹帘半卷,漏进几缕被棂格切碎的阳光。 她在一驾马车内。 她被皇帝派来的人救了? 想到这,她连忙伸手摸索自己身上,依旧是原先脏污的衣衫。 很好,没有暴露。 她撑着手臂想爬起来,却因为身上没力,一不小心打翻了旁边小几上的铜质暖炉。 陆昭暗叹:原主这身体素质是真不行,先前是靠她灵魂的意志力撑着。这会儿完全像泄了气了皮球,估计要养好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不过这样也好,很符合一个被抓去黑矿场折磨许久的少年形象。 在没摸清楚皇帝派人救她的人心性如何前,不宜暴露自己真实实力。 她就先做个病弱的皇子好了。 里面的声响惊动了马车外头的人,很快马车停了下来,急切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有人掀开了马车的帘子。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站在马车前,关切问:“您醒了,没事吧?” 陆昭虚弱的摇头,问:“我昏睡多久了?”她说话时,一双眸子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对方。 来人四十好几,面容利落硬朗,皮肤粗粝,明显常年经历风沙。一身不起眼的粗布麻衣,落出的手臂结实有力,虎口处有常年握兵器形成的厚茧。 应该是个武夫。 他身后的车夫,随行的十几人各个眼神精铄,都是有功夫在身的练家子。 对方似乎察觉出了她的打量,立刻又解释了一句:“您昏睡了半个时辰,我们是受您母亲沈夫人之托前来救你的。” 陆昭眸色微动,面上的戒备刹那消失,焦急问:“我母亲可好?她人呢?” 这就是间接承认自己身份了。 中年男子欣喜,他身边几人眉眼里也染上了喜色,突然朝着他齐齐跪下,拱手作揖,激动道:“七殿下,臣等终于找到您了。” 陆昭故作惊讶,随即又警惕问:“你们是?” 中年男子抬头解释:“微臣是您的外祖父,镇国将军的旧部,姓乔名炳,现在中都任正六品骁骑校尉一职。自从您和梅妃娘娘走丢,陛下日夜挂念你们母子,特让微臣带领亲卫在大雍秘密寻找。”他们一找就是五年,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被他们找到了。 “我外祖父旧部?”陆昭眸色深沉,语气重新变得柔软:“起来吧,你还没说我母妃如何了?” 提及梅妃,乔炳眉头立刻打结,忧心忡忡道:“臣等在西山村找到梅妃娘娘,那时她已经病重,她告知我们您被凉州牧的人强行征兵抓走了。我们找到七皇子下落后,她坚持要跟来营救。途径宣平城就一病不起,微臣便将她安置在了一处寻常的百姓家,寻了大夫,派人守着。” 人已经离开了西山村? 陆昭心里长松了口气,面上立刻显出惊慌:“一病不起?在宣平城哪家客栈?快,速速备马去寻我母妃!”她起身就想跳下马车,整个人头晕目眩直接又跌了回去,捂着胸口连连咳嗽。 乔炳吓得不行,连忙吩咐身后的人:“快,快去阿驰那弄些热水来。” 身后的人赶紧去了,乔炳便让他赶紧躺下,便告罪道:“是微臣疏忽了,七殿下刚逃出虎口,身上暗伤繁多,不宜忧心。我们先去最近的城镇,给您找身干净的衣衫,治治身上的伤再赶路不迟。” 陆昭缓了口气,摇头:“我的伤不碍事,不必特意停留,换了衣衫,弄些伤药继续赶路要紧,我想快些见到母妃。” 她声音嘶哑,单薄又瘦削,一副随时又要晕倒的模样。 乔炳是不赞同她想法的,但此刻也不好争辩,只道:“七殿下说的是,您先歇口气。” 很快,有人提水囊过来,乔炳瞧见来人,温声嘱咐道:“阿驰,快伺候七殿下用水,你就留在马车里照看他吧。” 那人应了声,是个清朗的少年音。 陆昭抬头看去,少年也正好低头,和她看了个正着。 他眉眼和乔炳有些像,但五官更为鲜艳、明亮,像她走出林子外看见的第一抹骄阳。眼神清透又含着少年人的骄傲。 见陆昭看着他,乔炳又接着介绍:“七殿下,这位是家中小儿乔驰,比您大一岁。也是他先发现了您,将您从湖中捞出。” 陆昭挑眉,目光落在他右手腕上。那落在外头一截劲瘦的手腕新缠了一圈纱布,浓重的药味还清晰可闻。 她记得对方拉她出湖面时直接给她当了肉垫。 这是一见面就把救命恩人的手压骨折了? 8、第 8 章 陆昭正打量对面的人,休眠的系统突然启动,没什么起伏的电子音在脑海里响起【宿主,后台个人数据已经篡改完毕,请及时查看。】 系统的声音蔫哒哒的,明显一副消耗过大,没什么能量的感觉。 陆昭在脑海里不动声色问:“系统,你没事吧。” 系统难得见宿主主动关心它,声音稍微雀跃了一些【没事,只要宿主好好做直播任务,统统就没事。】 它和宿主现在算是彻底绑死了,是真心希望宿主好好的。 陆昭应了声,打开后台个人属性面板查看。 【主播新身份,姓名:沈柒/陆昭】 【年龄:16】 【性别:女扮男装中】 【出身:大雍七皇子/大雍凉州西山村猎户。】 【原始特长:打猎融合后:格斗、猎杀、追踪,其他】 【原始武力值:3融合后:23】 【获得技能:暂无】 【关注主播人数:1000】 【主播当前人气值:0】 陆昭向来波澜不惊的眸子终于有了变化,方才的温和消失不见,提高嗓音质问系统:“我那么多人气值呢?” 她记得系统篡改数据前,她明明收到了很多打赏,合计应该有两千加了,怎么一下子就清空了。 系统被她吼得抖了抖,弱弱解释【也许,可能,是系统篡改数据时,不小心丢失了部分数据,造成人气值意外丢失……】 “意外丢失?”陆昭一阵无语。 她回忆系统日常眼馋人气值的样子,凉凉问:“该不会是你趁机私吞了吧?” 系统三联否认【没有没有,绝对没有!统统是个好统子,绝对不干这种没有底线的事!】 它生怕陆昭揪住这是不放,连忙转移话题【主播,这次篡改数据后,您的个人面板上还多出一项可以提升的属性点,请您及时查看哦。】 陆昭也不是个纠结的性子,暗暗先记了系统一笔,继续查看个人面板。 个人面板最后一栏多出一个精神力,后面显示5。 陆昭欣喜:这精神力是她前世才有的。 她仔细感觉了一下,有了精神力的加持,五官好像更明锐了:马车外的人,周围摇曳的花草,吹过的风,一切都清晰感知。 原身这具身体亏空严重,要是精神力提高,是不是能慢慢养好,彻底和她以前身体那么强悍? 既然其他属性能提高,精神力肯定也是能提高的。 “系统,精神力是不是也能用人气值兑换?” 系统【系统商城暂时没有精神力的兑换哦,可能主播等级升级后才会出现吧。】 系统原本记录的个人属性面板里压根没有精神力这个属性,换句话说,这可能是宿主个人灵魂自带的属性。 系统暂时也没研究明白这个精神力要怎么积攒。 【只要一万人气值主播就能升级到成lv2主播哦,lv2主播可以解锁更多直播权益……】 陆昭根本懒得搭理它:她现在1点人气值都无了。 升级的问题还是等一等,精神力的提升,她再研究研究。 “先开直播吧。” 系统:没关系,总有一天主播会心动,主动升级的。 它打开直播,几乎是瞬间,一大群人直接涌进直播间。 在线人数从八百直接飙升到两千,然后保持在两千不动了。 直播间空白的地方也瞬间被弹幕占满。 【帅得不明显:啊啊啊啊啊,蹲守了一天一夜,终于等到主播开播了!】 【贱萌天下:同蹲了一天一夜,还以为气运之子死了,主播被直播系统抹杀了呢。】 【嘴炮天王:主播现在在哪?】 陆昭下意识抬头往马车外看,入目便是乔驰那张俊俏疑惑的脸。 不怪乔驰疑惑,陆昭和系统交流了多久,就盯着他受伤的手腕瞧了多久。虽然时间不算长,但也着实不算短。 任谁被这么一直盯着都奇怪。 十七岁的少年,常年习武,面容已经显出少年人的英气蓬勃。立体的五官,清俊的面庞,在高清晰、怼脸直拍的镜头下反而更显优越。 直播间观众瞬间花痴。 【二月红:卧槽,好一张伟大的脸!哪里来的俊俏小哥哥?主播换直播主题了吗?直播我在古代撩男?】 【八角莲:啊啊啊啊,我死了,浓眉大眼高鼻梁,关键还是麦色肌肤,长在我心巴上了。】 【司机不刹车:这个是真帅!书上说的剑眉星目就长这样吧!】 【含个奶嘴闯天下:话说主播所在的大雍帅哥很多啊,之前那个气运之子也长得出类拔萃!】 直播间里一片夸赞声。 也有人不耐烦。 【下雨天不打雷:少在这里花痴!老子蹲了这么久就想知道气运之子死后,主播后续怎么办了?】 【基基复基基:对对对,都快急死我了!主播现在在哪?那个气运之子怎么办?】 很快,问沈柒死后事情的观众盖过了花痴的观众。 他们都是一场场直播追下来的,实在是太好奇后续发展了。 陆昭解释【人死了当然埋了,主播现在是大雍流落在外的七皇子沈柒。如你们所见,面前的小公子和他身后的十几人正是皇帝派来找七皇子的。】 众人这才发现直播主题已经悄然变成—明君扶持计划,直播夺嫡当皇帝。 【智商已下线:啊?主播这是顶替了沈柒的身份?准备直播当皇帝?】 【国民小可爱:虽然,但是,这样真的好吗?主播抢别人的身份,别人的父母,别人的皇位,有点过分了吧?而且主播不是女的?女的怎么当皇帝?】 楼上刚发言,立刻就被人骂的狗血淋头。 【未来首席主刀:楼上什么逆天发言?什么叫抢?什么东西天生就该是谁了?那个沈柒都死透了,主播好心帮他孝顺父母,夺回皇位,让他的名字流传千古,怎么就过分了?】 【贱萌天下:就是就是,老子早就看不惯那个什么气运之子了!早想让主播剁了他,自己上位。】 【司机不刹车:对啊,直播凭什么让中间商赚差价?皇位就该自己上,当个皇后算怎么回事?】 【贼拉风:女的怎么就不能当皇帝了?武则天还当皇帝了呢!楼上爱看不看,不看滚!】 国粹一句接一句,弹幕密密麻麻,陆昭看得眼晕。 一直没等到她反应的乔驰微微蹙眉,冷声喊了句:“七殿下!” 乔炳一听他语气,一脚踢在了他小腿上。 乔驰吃痛,还是缓和了语气,又喊了句:“七殿下……” 陆昭终于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他身上:这少年给她递个水似乎都有些不情不愿。 看来对她有些怨念。 到底是她把人砸伤了,于是温声问了句:“你手无碍吧?” 乔驰见她终于开口,瞬间松了口气:“小伤,无碍。” 陆昭郑重道谢:“今日多谢乔小公子相救。” 乔炳听她称呼,连忙道:“七殿下,您称呼小儿阿驰就好。” 陆昭从善如流:“今日多谢阿驰相救。” 乔驰顿时不自在了:父亲找了七殿下五年,唯一这次有了确切的消息就带他同行。无非是想要他在七殿下面前混个脸熟,七殿下将来若有大造化,他也有患难的情分在,将来好振兴乔家。 他理应按照父亲的吩咐多亲近七殿下。 但还是不习惯除家人以外的人直接喊他单名。 他干巴巴说了句不谢,立刻又惹来乔父的一顿白眼。随后乔炳拱手告罪:“七殿下莫怪,阿驰从小就是这性子,外冷内热。” 陆昭点头:“我知晓。”不然也不会伸手将他从冰湖里捞起来。 这少年有着一腔意气,这个年纪,性子最是骄傲。 乔炳告罪完,又冷脸朝乔驰道:“还不快进去照顾七殿下,手脚利落些。” 乔驰冷着脸上了马车,马车继续前行。 陆昭一个没撑住,人又撞向车璧。乔驰及时伸手扶住她,肃着脸将她扶靠到最里面的夹角处,然后拿出水囊,倒了杯热水递过来。 陆昭接过茶碗喝了两口,嗓子才好受点。 乔驰紧跟着问:“七殿下是如何逃出矿场的?” 陆昭半真半假道:“那矿场不是寻常的矿场,是凉州牧私造兵器的黑矿场,进去的人只能死在里面。趁着兵卒运送兵器,矿场守备松懈,我们所有人分两拨从东西两个门逃跑,我和陆兄扮作厨子从前门跑……”她说得惊心动魄,末了又伤感道:“可怜陆兄为了救我惨死,我是定要安葬他的。没想到体力不支,直接栽进了湖里……” 乔驰仔细回忆,他把人拉起来时,确实瞧见对方双手指尖沾满了泥。 这人竟是用双手刨坑把人安葬了吗? 他将来要效忠的主子好像还是个重情义的。 直播间里观众都被陆昭的厚脸皮惊呆了。 【国民小可爱:哈哈哈哈,黑心莲可以瞑目了,居然被主播渲染得这样有情有义!】 【司机不刹车:这哪里是在渲染黑心莲,分明是在变着法的渲染自己。主播这是在刷乔小哥哥的好感度呢。】 【嘴炮天王:乔小公子明显被主播骗住了,对主播态度好了不少呢。】 【八角莲:主播别是想泡小公子吧?】 陆昭嘴角微抽【我是个正经的主播,大家别乱开车!】 直播间里笑作一团。 陆昭无奈,转而开始套乔驰的话:“你们救起我时,可有去黑矿场打探过?可还有其余人逃出来?” 乔驰:“父亲派人去打探过了,除了你应该还有人逃出来。凉州牧的公子谢金池亲自带了大队人马赶来,我们走的时候,听见他们打算放火烧山,把人逼出来。” 陆昭拧眉:“不是才下过雨,山上树木潮湿,放火能行得通?” 乔驰冷声道:“他们带了火油,再潮湿的山也能点燃!凉州牧野心勃勃,不会在乎山上生灵和附近的百姓。若是没找到逃走的矿工,估计会将整个矿场全部埋掉来防止消息泄露。” 直播间一听凉州牧的人要放火,转而又开始骂起凉州牧。 【司机不刹车:放火烧山,牢底坐穿!这个凉州牧一点底线都没有!】 【贱萌天下:主播,你这个直播间接受指定直播内容吗?有机会搞死这个谢金池和凉州牧,老子打赏一辆跑车!】 【贼拉风:跟一辆跑车!】 直播间众人纷纷响应,陆昭有些心动。但她现在的身体严重亏空,再来一次高强度逃杀,只怕会交代在这。 求稳,还是先苟住,养好身体再说。 她一心二用,继续听乔驰说话。 “我们要快些进城,谢金池他们估计放完火就会带兵在附近搜寻。道路泥泞,马车很容易留下痕迹,万一被他们追上恐怕不好。” 陆昭放下茶碗,茶碗跟着马车摇晃,碗身几不可查发出震颤。 她面色变了变,突然开口:“快停车,身后有大批的人马追了上来。” 乔驰拧眉:“七殿下为何如此笃定?” 他自认为功夫不弱,都没察觉。 七殿下身体如此弱,看身段和落在外头的手脚也不像功夫高强之人。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跟着发问。 【司机不刹车:主播认真的?真有追兵?】 【贱萌天下:看主播表情不像说谎,应该是真有。】 【贼拉风:不能吧,倒是知道耳朵贴地上能听见有追兵,但主播一直在马车里,刚刚都没动……】 陆昭来不及解释,直接掀开马车帘子,提高嗓音吼了句:“快停车,让我下去!” 她身上的衣服明显是矿场出来的,若被追上,车队必定被牵连,她也免不了一番打斗。 若她不在车队里,就算被追上了,凉州牧的人也不好发作。 乔炳听见声音,立刻叫停了车队,驱马上前询问什么情况。 陆昭又把话说了一遍,乔炳神色凝重,吩咐乔驰道:“你快扶七殿下到前面的草丛里避避!” 乔驰拧眉:“父亲,我们都没察觉到有人追来,他如何能知晓?莫要当务了行程……” 乔炳吼道:“让你去就去!军令如山,快去!” 乔驰这才跳下马车,弯腰背起陆昭往前面隐蔽的草丛去。 乔炳下了马,径自坐进了马车,命令车队继续前行。 几乎是车队动起来的那一秒,身后的追兵就出现在视野里。 领头的是个年轻公子,容貌上乘,锦衣玉带,甚是高傲,老远便喝道:“前面的人全都给小爷停下!” 躲在草丛里的乔驰愕然:还真有人追上来了! 追上来的人还是凉州牧家的公子谢金池! 9、第 9 章 看到真有人追上来,直播间也沸腾了。 【嘴炮大王:我靠,还真有人追上来啊,主播真的神了!主播解释一下呗,是怎么发现的?】 【帅得不明显:一二三四五……有三十多个人呢,领头的这个长得倒不错。】 【司机不刹车:什么不错,眼下青黑,一看就肾亏虚得一批。等等,这肾虚公子不会就是那个放火的谢金池吧?】 陆昭在直播间回了一句【你们猜对了,就是谢金池,他应该是发现了车轮印才追过来的。】 她一出声,直播间又炸了【含个奶嘴闯天下:靠靠靠!真是这孙子,牢底坐穿两脚兽啊!】 【二月红:主播,我之前说过的话算数,扇他一耳光一颗小星星,踢一脚一支玫瑰,把人弄死一辆跑车。】 【八角莲:随一辆跑车,但主播必须揪住他耳朵,念出经典台词‘放火烧山,牢底坐穿’】 【下雨天不打雷:主播,快上啊!】 【基基复基基:上上上,主播上——上去爆掉他的狗头!】 陆昭无语:上什么上,就他现在这身体,上去等于自爆。 都不用去见梅妃,就先去地府见沈柒那个黑心莲了。 要收拾人有的是机会,况且,乔家父子还在,不到关键时刻,她不想过早暴漏自己全部的底牌。 陆昭按兵不动。 车队停下,谢金池带着大队的人马追了上来,驱马在马车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盯着帘门问:“里面是哪个?” 车帘子掀开,乔炳下了马车,朝他拱手:“大人,我们是北下经商的商队,途径此地,请问拦住我们有何事?” 车队尾端有货车,车队随行的人也是护卫打扮,没毛病。 谢金池上下瞧了他两眼,高傲问:“路引和通关文牒呢?” 乔炳连忙从怀里掏出路引和通关文牒递了过去,谢金池随意瞟了两眼,问:“中都皇城来的?” 乔炳点头,态度不卑不亢。 俗语有云‘宰相门前七品官’,皇城来的商队,多多少少和朝中官员有些关系。一般人看看到路引上的‘中都’二字都不会太为难他们。 但谢金池偏偏是个意外的,他把露营和通关文牒一合,冷笑道:“中都那边的商队,千里迢迢跑到凉州这弹丸之地做什么?明明才从许阳城出来,走到一半就折返,明显有问题,来呀,先把人押走再说!” 他身后的侍卫齐齐应是,翻身下马,就要来拿人。 车队一行人立刻戒备,乔炳拧眉,大喝一声:“谁敢!”他声如洪钟,气势凛然。 围上来的侍卫吓了一跳,竟一时不敢上前。 乔炳这才又看向谢金池,肃声道:“谢公子,我们商队没犯任何事,你身为谢州牧家的公子怎可随意拿人?” 谢金池眯眼:“你认得本公子?” 乔炳下巴微抬:“某不仅识得公子,还识得谢州牧。当年你父亲在中都为官时,还曾受过某的恩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就差告诉他,我皇城有人,就算你父亲来了,也得给几分薄面。 可谢金池偏生就是个混不吝,当惯了地头蛇,最讨厌被人压一头。 他冷笑连连:“本公子最讨厌挟恩图报之人,拿下!” 这人简直毫无道理可讲! 乔驰忍不了了,提起随身的银枪就杀了出去,速度快到陆昭都没来得及拉住他。 陆昭暗自摇头:少年人太冲动,乔炳混迹官场多年,自然有办法解决面前的困难。 他这个时候杀出去不是激化矛盾。 果然,乔驰一枪将谢金池挑下马后,谢金池捂住受伤的手臂阴冷瞧他:“你又是谁?” 乔驰一句废话也不说,挑起银枪又刺。 乔炳喝了一句:“阿驰!” 谢金池连连后退,待退到侍卫身后,才抽刀指着他,眼含阴狠:“阿池,凭你也配和本公子共用一个字?既不配合,那就直接杀了吧。来人啊,本公子怀疑他们窝藏逃犯,给本公子就地格杀!” 敢伤他,管他什么身份,都统统去死。 谢金池身后的侍卫驱马就冲了过去,乔驰一脚踢在马腹上,借力跃起,一杆银枪直取他咽喉。乔炳见此战已经无可避免,接过银枪紧随而至,乔家随行之人也纷纷抽刀而上。 现场打成一片,刀枪之声繁杂。 直播间里的观众兴奋得嗷嗷叫。 陆昭隐在草丛里默默看着,顺带给直播间里的观众讲解。 【乔驰右手受了伤,所以只能左手发力。但他基本功扎实,左手虽然不如右手灵便,对付谢金池也够了。】 【他这一招叫‘雪浪回潮’,姿势帅是帅,准头差了点。】 【这谢金池绣花枕头一包草,不是他的对手,最多十个来回就会败下阵来。凉州牧的兵虽然身手不弱,但和乔炳这种久经沙场的老将比还是有些差距。这种级别的打斗场面还用不着我出手,很快就能结束……】 系统默默吐槽:呸,诡诈宿主,明明是身体亏空严重,不能动手,偏偏还讲得这样冠冕堂皇。 偏生直播间的这些观众还被她虎得一愣一愣的,小星星一个接一个的刷。 系统不懂,但凡华国人都有一颗武侠英雄梦。 现代人哪里见过古代这样真刀实枪的打斗画面。况且乔驰还长得这样养眼,一杆银枪飒飒生风,虽还年轻但已经有了未来少年将军的英姿。再加上陆昭的精彩讲解,这效果,比一场世界杯解说更振奋人心。 几颗小星星算什么。 他们高兴花这个钱。 乔驰最后一招‘灵蛇探月’,将谢金池抵在地上动弹不得时,直播间连刷了好几次烟花特效。 陆昭突然就找到了一条新的发家致富道路:人气值似乎也不一定非要自己亲自卖力挣才行嘛。 她未来登顶九五之尊的话,就得有足够的人手。 面前俊俏的乔驰就是不错的苗子。 她盯着惶惶日光下背脊笔直的少年双眸发亮,似乎看到了无数金子在朝自己招手。 被抵住命脉的谢金池眼见不敌,立刻搬出自己老子,阴狠道:“这里是凉州地界,你们若是敢伤本公子,本公子父亲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乔驰银枪往前,划破了他脖颈。 鲜血顺着他脖颈滑下,黏腻血腥味十足。 谢金池伸手抹了一把,吓得惊叫连连,身上那股子盛气凌人瞬间卸了个干净。连连讨饶道:“好汉饶命!是本公子无事生非,你们尽管走就是!” 乔驰嗤笑一声,不想和他瞎逼逼,一枪就把人拍晕了。待还要动手,乔炳及时握住他肩膀,阻止道:“莫要伤及性命,正事要紧!”谢金池说得对,以凉州牧的性子,若是自己的嫡子死了,绝技不会善罢甘休。 乔驰抿唇,最终收了银枪,乔家侍从把剩余的凉州侍卫全都打晕,然后把所有人捆在一处。 陆昭被重新请进了马车。 马车外乔炳压低声音训斥乔驰:“你做事太冲动了!就算他要抓人,让他抓去便好。我手上有皇上亲自的令牌,凉州牧也会礼让三分,能有什么事?到时你再带着七殿下单独进城疗伤,与我们汇合……” 乔驰不愤:“七殿下说那矿场在私造兵器,凉州牧野心勃勃,早就不把皇室放在眼里,今日从谢金池的跋扈就能看出来。就算父亲手里有皇上赐下的令牌恐怕也无济于事……” “你还要诡辩!”乔炳气急:“凉州牧既然还想着遮掩私造兵器的事,就会顾忌皇室。右手才骨折就那样使力,我看你那手是不想要了!来时千叮咛万嘱咐,一切以七殿下安全为先。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安全把梅妃和七殿下送回宫!” 马车帘子随风掀起一角,乔驰垂着头,焉哒哒的应了是,侧脸眉眼却依旧桀骜。 陆昭缓缓吐出一句:“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要么不动手,既然都动手了,不如将人全杀了,以绝后患。 现场处理干净些,凉州牧也未必就查得到他们头上。 但若不杀,以谢金池的性子,脱困后,必定不会放过他们。 往后恐会有不少麻烦。 乔家父子还是太正派了。 这性子,在官场很容易吃亏。 当然,为了保持自己良好的形象,陆昭自然不会上前劝他们把人杀了。 再者,她并不想太早见到梅妃。 说不定有谢金池等人拖一拖,梅妃就不行了,那她身份就算榜上钉钉——稳了。 挨完训的乔驰很快又回了马车,马车再次动了起来。 他抱着手,靠在车璧上,一副丧眉搭眼赌气的模样。 见他如此,陆昭主动开口夸了一句:“枪法不错。” 乔驰闻言抬头,眸子亮如星辰,语气里全是骄傲:“我三岁习武,五岁已经能使动银枪,中都城内的世家子弟都不是我的对手!”说完,他暗自转动了受伤的手腕。 陆昭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轻笑:“原来你这样厉害呢,还是这右手腕影响了你发挥。等进了城,我开一副跌打药,你去抓药敷上。不出十日,右手就能好利索。” 乔驰惊讶:“你还会医术?” 陆昭:“昔年流落在外,识得一些草药,虽是土方子,但极有效。” 乔驰迟疑两息还是主动道歉:“方才抱歉,没有信你的话。” 陆昭摇头:“无碍,你也是着急赶路。” 乔驰对她感官不禁又好了些,追问道:“你是如何发现有人追来的?” 陆昭:“大概是被人追杀,形成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天生叫常人五感敏锐。” 乔驰自动理解成她和梅妃流落在外被追杀的十年,现在想来七殿下也是受害者。他不应该因为乔家被镇国将军一案牵连,就迁怒于七殿下。 乔驰看向她,突然喊了句:“七殿下。” 陆昭抬头和他对视,他抿唇,好像鼓足了莫大的勇气才道:“阿姆同我说,人这一辈子的苦甜都是有定数的,七殿下和梅妃娘娘从前吃了多少苦,往后就有多少甜在等着你们。” 陆昭挑眉:“是吗?” 乔驰郑重点头。 陆昭:这傲娇的脾性,还真好哄。 稍稍顺毛,示弱就交心了。 10、第 10 章 两人的关系无形中又拉近了些。 车队原本打算进入最近的许阳城,乔炳怕谢金池脱困再追上来,临时决定改道,从小路绕路去宣平城。 傍晚分发干粮时,乔炳特意上前和陆昭说明此事,满含歉意道:“七殿下就先委屈一下,若实在撑不住一定要和微臣说。” 陆昭连忙摆手:“不委屈,只是绕路会不会耽搁行程?”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我实在担忧母妃的病……” 乔炳连忙道:“不耽搁的,从小路走只是道路崎岖了些,风餐露宿不利于修养,但路程较官道还短,七殿下一定能尽快见到梅妃娘娘。” 陆昭面上忧色尽去,实则心思百转:若是这样,得主动给他们找些麻烦,拖一拖时间。 很快,她就有了绝佳的理由。 小路颠簸,连行两日,众人都只啃了些干粮。乔家父子和随行的人都是武夫,虽觉得疲惫,但这个强度也能接受。 但陆昭这个身体先受不住了。 起先她一直昏睡,醒后马车也走得不快,所以没有强烈的不适。这两日赶路,身体本来就亏空,加之身上有伤,人就晕得不行。 胃里火烧翻腾,她干脆也懒得克制,任由自己吐得昏天暗地。 同在马车里的乔驰吓得够呛,看着她瘦弱憔悴的身体,生怕一个不注意,她就吐死了。 整个直播间的观众也跟着晕的不行,很多人受不了直接退出了直播间。很快又有新的观众挤进了直播间,跟着晃了一路,忍不住在直播间吐槽。 【洋洋得意:艹,古代马车这么晕的吗?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主播的绝望】 【空调不用电:谁懂,蹲了两天直播间,好不容易挤进来的,人都快给我颠没了。】 【嘴炮天王:主播,说句话啊,别是被颠晕了吧?】 晕倒是不至于,她吐完,就懒言少语靠在车璧之上,面色白得吓人。 任谁都看出她不太好。 乔驰一边嫌弃她体弱,一边又找来乔炳想办法。 乔炳觉得这样下去,只怕人没到宣平城就先没了。第三日,终于弃了小路入了樊城。 入城后,赶紧找了家客栈安置,然后又找来大夫给她检查身体。 直播间观众都在提醒她【主播,大夫把脉,你女扮男装的事不是暴露了?】 陆昭边伸手边科普【少追剧,中医把脉只能看出身体状况,无法准确辨别男女。】 【未来首席主刀:主播说的在理,女性和男性也存在个体差异,体质强弱。脉搏严格说来确实只能诊病,不能确切辨别男女。】 陆昭丝毫不担心,就算能判断,她也有法子瞒过去。 果然,大夫把脉过后并未纠结男女性别,而是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说教:“这位公子身体亏空严重,就算再赶路也不急于一时!亏得他自己意志力极强,不然早死透了!” 乔炳甚是愧疚,等大夫开了药方走后,立刻跪到陆昭面前连连告罪。 陆昭连忙伸手扶起他,温声道:“这不怪你,连夜赶路也是无奈之举。我自己身体自己知道,还死不了。” 乔炳起身,心中暗自赞赏:一路行来,这位小主子行事果断,遇事沉稳,还能体谅他人,是个好主子。 乔家起复有望,镇国将军在天之灵能瞑目,大雍也有希望了。 他家阿驰好好跟着七殿下,将来必定也有大造化。 陆昭实在受不了他一副欣慰的眼神,轻咳了一声后道:“大家赶路都累了,都下去洗漱修整吧,我也要沐浴换身衣衫。” 她身上到现在还穿着那身脏污、带血的破衣裳,又吐了一路,早就臭了。 亏得乔驰一路和她同行,丝毫没表现出异样。 乔炳应声,赶紧转身往外走,乔驰立刻也跟着他往外走。 乔炳停下步子回头瞪他:“你跟出来做什么?” 乔驰不明所以:“七殿下沐浴,我不出来做什么?” 乔炳恨铁不成钢:“大夫都说了,七殿下身体亏空严重,浑身是伤,又虚弱成那样。他沐浴,你自然要在旁边伺候,万一人晕了,出了意外,可如何是好?” 乔驰想起一路行来,对方羸弱苍白的脸,顿觉自家父亲说的在理。 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可不能让他再出意外。 更何况先前在马车内,对方还关心他的手来着。 于是他扭头又回了客房。 乔炳看着他背影深感欣慰:他这儿子总算开窍了些,知道在小主子面前上进了。 开窍的乔驰径自走到内间屏风前杵着,倒完水的店小二一回头差点没吓死。行了个礼,又急匆匆走了。 陆昭试了一下水温,回头瞧见他,疑惑问:“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乔驰摇头:“无事,我守着殿下沐浴。” 陆昭:“不用你守着,我沐浴不习惯有人在边上。” 乔驰耿直道:“我也不习惯看人沐浴,是父亲担心七殿下晕倒。你不必管我,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陆昭:她这病弱的形象已经如此深入人心了。 她也不是矫情的人,温声道:“行吧,你就站在这,有需要我会喊你。” 她不急,系统先急了【宿主,你让他待在屋子里,万一他发现你女扮男装怎么办?】 要是被发现是女子,顶替失败,那他们又得玩完。 陆昭回了它一句:“放心,他不会发现。” 别说乔驰这少年心眼直,为人正派,根本不会乱看。 就算看了,以原主这扁平瘦弱的身体,也很难发现她是女子。 说到身段这块,陆昭有些郁闷。 原主明明十六了,却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身高硬生生比沈柒那黑心莲矮一个脑袋。 要是换做她前世的身段和力气,也不至于折腾这么久才逃出矿场。 比起系统的担忧,直播间的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刷屏起哄。 【嘴炮天王:搓手期待中,主播快把乔小狼狗拖进去一起共浴。】 【空调不用电:哈哈哈,主播快撩他,以后都是要当女皇的人了,提前内定皇夫预备役。】 【司机不刹车:想看乔小哥哥用嘴给主播搓澡,主播敢上就敢刷火箭!】 【……】 这群老司机,越说越污。 陆昭有些无语【你们收着点,别玷污我们纯洁的君臣友谊。】 直播间全是哈哈哈哈,然后继续飙车。 车速一百八,车轱辘都快撵到她脸上了。 陆昭揉揉眉心,问系统:“这直播真不能先关掉?” 虽然她脸皮厚,但也不想洗澡还被这么多人围观。 系统为难【抱歉宿主,不能呢。除非您升级到lv2,或是完成支线任务抽卡牌才有机会抽到自由关闭直播的功能。宿主最近一次支线任务是获得梅妃的承认。】 陆昭:就是说两条路子暂时都没办法达到目的。 “那有没有办法暂时屏蔽直播内容?” 系统【有,但只能屏蔽画面,没办法屏蔽声音。100积分兑换一刻钟,宿主是否需要兑换。】 陆昭:那就是类似于用手挡住镜头的效果了。 “兑换。” 直播间的观众上一秒还在飙车,下一秒画面就直接黑屏了。 【八角莲:啊啊啊啊,怎么回事?正紧要的时候呢,怎么黑屏了?】 【贱萌天下:主播拔了网线吗?有什么是我这个尊贵的骨灰级粉丝不能看的?】 【帅得不明显:主播你出来————】 直播间一片鬼哭狼嚎。 不一会儿哗啦啦的水声传来,然后是陆昭舒服的喟叹声。 东西掉落的声音,乔驰疑惑的询问声,脚步声,布料摩擦肌肤的声音,陆昭的闷哼声…… 想象空间太大,不同的声音像是无数只羽毛挠得人心痒痒的。 直播间的观众急得团团转,刷屏呼叫主播。 陆昭无暇搭理,等直播画面再次恢复,她人已经穿好底衣,坐到了桌前。 乔驰拿了帕子过来绞头发,陆昭温声道:“这个先不急,笔墨拿来了吗?先前答应给你写跌打方子的。” 她衣衫宽大得完全撑不起来,发尾还在滴水,一副随时会病倒的模样。 乔驰忙道:“还是先绞干发丝吧。” 陆昭嗯了声,朝他伸手:“帕子给我,我来说,你来写。” 这意思是她自己绞头发,他来写? 乔驰涨红了脸:不是他不肯写,他的功夫在中都子弟中怎么出类拔萃,文采和一手字就怎么惨不忍睹。 实在拿不出手。 他轻咳:“那个,我手还伤着,还是你来吧。” 陆昭看向他右手,若是再推辞,倒显得自己不是真心要送他药方。 但是她的毛笔字也着实难看,要是写出来,直播间的这些老司机能笑三天三夜。于是道:“罢了,拿笔来。” 乔驰赶紧铺了纸笔,给她研墨,然后把沾了墨的毛笔递到她手里。 陆昭接了笔,眼一闭心一横,下笔时抖了一下,笔就无力掉落。她一副气力不济,头晕眼花随时要昏倒的模样。 乔驰赶紧伸手把她扶到榻上。 陆昭喘匀了气,才抱歉道:“还是你来吧,我实在没力气。你右手受了伤,用左手也可以,字能看就成。” 乔驰无奈,只能硬着头皮上,边写还边替自己解释:“我平时字不这么丑的,是左手不灵便……” 直播间里的观众全在哈哈哈哈。 【贱萌天下:这两人推来推去简直笑死我了!主播的字不会比乔小哥哥的左手字还丑吧?】 【帅得不明显:应该是,不然主播宁可示弱都不肯动笔。】 【嘴炮天王:主播,写两个字来看看,给你刷火箭!】 【司机不刹车:哈哈哈,主播,写两个字来看看。】 【……】 直播间里全是起哄的声音,陆昭只当没看见,兀自报着药名。 药方写好后,接下来无论是用膳还是喝药,她都没挪动半分,心安理得的让乔驰伺候。 等她用完,躺到了温暖的被窝里,乔驰才收拾好碗筷出去。 等到了门外,看见乔炳,乔驰才迟疑问:“父亲,方才七殿下连笔都拿不稳,身体弱成这样,不会还没到中都就没了吧?” 梅妃病恹恹的,生的儿子也病恹恹的。 别刚找到人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呸呸呸,胡说八道什么?”乔炳压低声音骂了他两句,又道:“多休息两日自然会好,这两日夜里你就守在七殿下屋内,务必让他把药都喝了。” 乔驰点头,跟着乔炳走了。 客房内,被子里的陆昭唇角无声翘起:时间足够宽裕了,谢金池,你可不要叫我失望啊。 11、第 11 章 陆昭连续在客栈修养了两日,人眼看着渐渐精神了。 乔炳松了口气,吩咐人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晌午,乔驰送饭到屋子里,提醒她道:“父亲说今夜再修整一夜,明日一早就出发去宣平城,七殿下可还有什么需要置办的?” 陆昭点头:“往后的一路难免磕碰,倒是有些药材要置办的。”她随口报了几样药材,补充道:“你让药铺的伙计把这些药材都磨成粉,每种单独放在一个瓷瓶内就可,我要配些防身的药。” 乔驰默默记下了,也没多问,送完饭菜就出去帮忙置办。 陆昭跟着他出门,从二楼的围栏处俯看整个客栈。 正值饭点,客栈人来人往,谈天说笑声不断,到处都充满着浓浓的烟火气…… 到了此时,她才有了脚踏实地之感。 直播间的观众也不说话,就跟着她饶有兴致的瞧着,一瞧就是半个多时辰。 是夜,乔驰依旧铺了地铺,守在她屋子。 屋内昏黄的烛火跳动了一下,照在少年侧躺的身影上。 陆昭睁开眼,眸光落在他右边手腕上,那里缠着的纱布已经拆掉。 看来她给的土方子不错。 窗外传来细微的响动,若有若无的火油味夹杂在冷空气里飘进来。 陆昭起身穿衣,地上的人听见动静眼皮微颤,就要醒来。她路过时,衣袖轻挥,药香飘散,地上的人也渐渐睡了过去。 她走到窗口,伸手轻推了一下窗子,窗子露出一条缝隙。 她低头往下看,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整个客栈前面的街景。客栈廊下的灯笼轻晃,橘黄的暖光照亮了为数不多的范围。范围可见处的街道上,围满了手持长刀的兵卒。兵卒之外,一人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情倨傲,正是多日未见的谢金池。 他压低声音催促:“动作快些,一个人也别让他跑了!” 四个兵卒慌忙提着火油往客栈门廊上淋,味道浓重得呛人。 陆昭眸子微眯:等了这么些天,还真追上来了。 她活动了一下好了大半的筋骨:主动送上门的人气值,不刷白不刷! 直播间原本昏昏欲睡的观众看见楼下的情形瞬间清醒了。 【贱萌天下:卧槽,这个肾虚谢公子又来了?】 【帅得不明显:这是打算放火烧了客栈?恐怖脸,这家客栈除了主播一行人还有很多客人吧?再加上店里的伙计和掌柜,少说有四五十人……大半夜的,这是一个也不想放过啊!真不把人命当人命!】 【嘴炮天王:放火还放上瘾了,烧完山又烧客栈!艹,草菅人命!狗东西不得好死!】 搞清楚状况的观众出离愤怒,他们日日追直播,早就融入了大雍这个世界。直播镜头里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就在晌午,他们还看见一对夫妻带着两个可爱的孩子住店。 那小姑娘颊边还有个小梨涡,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对着直播间甜甜的笑。 这样鲜活的生命,怎么能被一场大火抹杀? 【司机不刹车:主播说得没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对于谢金池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畜牲就该一刀砍了。】 【智商已下线:主播上啊,我之前说的话还算数,扇一耳光一颗小星星;踢一脚两颗糖果;卸掉胳膊三朵玫瑰,打断两条腿,直接热气球;废了他,一个火箭;把人弄死,一辆跑车!】 【含个奶嘴闯天下:我说的也算数,随楼上。】 【二月红:随楼上+2】 【空调不用电:随楼上+3】 【……】 直播间内呼声震天,弹幕一条接一条。 陆昭不动声色问【他旁边的兵卒怎么算?】 【未来首席主刀:一刀一颗小星星。】 【基基复基基:宿主,快上,这些助纣为虐的畜牲也不能放过。】 陆昭漆黑的睫羽微压,缓缓吐出一句【如你们所愿。】 “系统,兑换速度技能。” 系统瞬间兴奋了,立刻兑换到位。 客栈外的兵卒已经点燃了火把,火光跳跃中,谢金池唇边勾起残忍的笑,果断的挥手。 随着他的手势落下,点燃的火把也从兵卒手里抛出。就在火把要落地的一瞬间,一只纯黑的砚台已瞬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打在火把上。火把被一股大力裹挟,朝着相反的方向砸去,直扑谢金池的面门。 谢金池瞳孔聚缩,弯腰躲避。 火把被击打出老远,滚到另一边街道上,砰砰砰滚了一路,火星子四溅,在浓黑的夜色里格外的清晰。 马儿受惊,前蹄直立嘶鸣。 谢金池用力拽住缰绳,看向砚台砸过来的方向低喝:“谁?” 几乎是他开口的瞬间,一道黑影紧随而至,掌风直袭他胸口。他来不及抵挡,整个人被击飞,重重砸在了快熄灭的火把旁边。 他吐出一口血来,猛的抬头:摇晃的灯笼光下,一人一袭宽袖布衣,同色布巾蒙面,正被反应过来的兵卒团团围在廊下。 几乎是他看清楚人的一瞬间,一片刀光划过,围杀的兵卒就倒了一大片。 这是人能有的速度? 凌厉的目光扫了过来,和他的目光对上。 这人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谢金池惊骇,踉踉跄跄爬起来,转身就跑。 陆昭冷笑,手起刀落,然后几乎没有任何停顿的将所有挡在面前的人抹了脖子。整个人如同一支利箭,眨眼就突出重围,直袭谢金池后背。 谢金池刚跑了几步,整个人又扑飞了出去。 陆昭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避开后背袭来的长刀,侧身滑了出去,拉住他一只手用力一折,一声惨叫从喉咙里发出。 声音还没传出去,陆昭一只手就捂住他口鼻,另一手就掐住他脖子。然后用力一扭,拽脱了他下巴。 谢金池疼得在地上打滚,抬头,双眼里全是恐惧。 陆昭活动了一下手腕,撸起袖子,提起对方一只脚拖进了街对面的暗巷。 谢金池仰面倒吊在地面上,充血惊恐的眼里只能看见头顶投下的一片暗影。那暗影如修罗饿鬼罩住他,他完好的左手,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抓住巷子口的一片墙角。 不能被拖进去,一旦被拖进去就完了。 陆昭犹如一个没有情感的机器,遇到了阻力就生拉硬拽,继续把人往巷子里拖。 谢金池的手指一点点松开,最终如同一条死狗被拖进了巷子里。 砰砰砰砰,咚咚咚,哐哐当当…… 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得心惊肉跳又热血沸腾。 【空调不用电:靠,还以为之前贴吧里的视频是剪辑的,主播下手是真狠啊!】 【今夜睡不着:这速度也太快了,肾虚公子估计都没反应过来。】 【嘴炮天王:越来越好奇主播从前的身份了,这杀人手法太干净利落了。几乎都是一刀毙命,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对方。】 【基基复基基:有没有人数数主播到底打了多少巴掌,揣了几脚,胳膊卸了没,脚断了没有,人还有没有气?】 【未来首席主刀:靠靠靠,主播,你身后有个人。】 陆昭耳尖微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身后袭去。却在看见巷子口站着的人时,生生错开了刀锋。 刀口擦着更夫的面颊划过,斩断了他额前一缕发。发丝悠悠扬扬落到了他手上不断晃动的灯笼上,待看清楚满身是血的陆昭,和他身后惨不忍睹的谢金池后。手一抖,灯笼和更筒都直接砸在了地上。 “杀人了!”更夫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跑了几步又接连不断踩到地上兵卒的尸体,吓得嗓子都劈叉了,一路跑一路喊。 狗吠声此起彼伏,周遭商户的灯接连亮起,客栈的大门打开,更多人发出更多的尖叫。 乔驰清冽的嗓音和乔炳急切的声音混合在烈风中。 陆昭掏了掏耳朵,眉心微蹙,回头看向巷子里躺着一动不动的身影,冷嗤:“算你走运!”说完,跃上屋顶,翻过围墙,从另一侧窗户进了客栈。 她刚摘下面巾,丢了外衣,走进客栈一楼大厅,乔驰的身影就闯入眼帘。 对方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她,快跑几步,隔开慌乱的客人将她护在身边,急切问:“你去哪了?没事吧?”说完上下打量她。 陆昭摇头,借口张口就来:“没事,我内急,喊了你,你没醒,我就自己出来了。” 乔驰长长松了口气:方才他是真真吓到了。 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没了,他万死难辞其咎。 “是我不对,我们快走,出意外了!”他解下外裳给陆昭披上,护着她就往后门去。 陆昭故作惊慌问:“出什么意外了?” 乔驰不知道怎么说:“我也不太清楚,父亲让我们收拾东西,找到你就走。” 两人在一群惊惶失措的客人中往外挤,陆昭袖子里的匕首被直接撞了出来。乔驰弯腰要去捡,陆昭先他一步把匕首捡了起来,朝他道:“防身用的,上面淬了毒,见血入骨,会生不如死,你别碰。” 乔驰只是惊讶一瞬,就拉着她继续往外走。 两人跑到后门出口处,乔炳和二十几个护卫已经等在那了。 乔炳看到他,伸手扶了一把,急切道:“快上马车。” 陆昭满脸疑惑,继续追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乔炳边把她推上马车边道:“谢金池死了,还有大批的凉州兵马,少说也有五六十人,都被人一刀抹了喉咙!” 乔驰紧跟着追问:“谁干的?” 乔炳摇头:“不知道,他们大概是来追击我们,想用火油把我们烧死在客栈内。谢大少在凉州境内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大概是被哪个仇家找上门了吧。但他来前这么大动静,凉州牧可能是知晓的,我们需得尽快离开。” 陆昭上了吗,乔炳招呼着车队快些走。 乔驰骑马,护在马车左右。 街道上乱成一片,血腥味弥散开,浓烈的让人作呕。 车队必经之处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乔驰低头瞥了一眼,那尸体的脖颈处皆有一道细小的刀口。刀口周围乌紫,浓黑的血还在不断往外渗。 能造成这种伤口的明显是薄刃,且带毒。 如此身手,会是谁呢? 他脑海里蓦然闪过陆昭方才捡起的那柄匕首,以及她方才说的话。 薄如弯月,刃如寒星,还抹了剧毒。 方才七殿下也不在房中…… 乔驰越想越心惊,侧头往马车里看。 夜风寒凉,卷起布帘,马车里的少年羸弱纤细,一双手腕正在费力的拧着水囊,半天都没拧开。 乔驰:“……” 他刚刚是不是疯了? 七殿下柔弱至此,怎么有那等身手! 12、第 12 章 陆昭用力拧了好几次才把水囊拧开。 她灌了口水,血液里兴奋渐渐被压下去,才活动了一下手腕。 这身体底子到底是差了一些,只多揍了几拳,手腕就有些酸胀。 要是系统知道她的吐槽,得翻白眼了:这哪里是多揍了几拳?这是往死里揍啊! 宿主为了人气值真的拼了。 直播间还在兴奋的议论刚刚的打斗场面,不断有人询问【谢金池到底死没死?】 【贱萌天下:主播走的时候,我看到他胸口还有起伏。】 【帅得不明显:我也看到了,但刚刚乔校尉说人死了。】 【嘴炮天王:主播,人到底死没死?】 陆昭揉完手腕回复【倒还有一口气,就是个活死人了。断了他四肢,划他的匕首淬了毒,毒入骨髓,即便昏迷不醒,每日也能感受得到万蚁啃心,最终日渐消亡。】 【司机不刹车:这不就是生不如死?好耶,一刀砍了他太便宜他了,这个结果最好。】 【含个奶嘴闯天下:确实,生不如死和肾虚公子才配!】 【二月红:主播威武!送主播一支穿云箭!】 弹幕不断滚动,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 小星星、棒棒糖、玫瑰、一个热气球、火箭不断在直播间内闪现,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系统看着后台不断增加的人气值,整个统子都兴奋得不得了。如果它有实体,都能手舞足蹈了。 陆昭面上不动声色,但特效每闪一次,她的双眼就亮一分,连喝水的动作都明显加快了。 等礼物特效终于停下后,她立刻问系统【多少人气值了?】 系统兴奋道【本次打赏宿主一共收到47个小星星、36个棒棒糖、21朵玫瑰,15个热气球,9支火箭,合计获得10007点人气值。宿主是否需要升级lv2主播?升级到lv2主播后,宿主可自主选择开关直播间。直播间可容纳人数可从2000升至5000人,主播可查看以您直播地点为中心的五百米范围的高清地图。】 陆昭听完播报后恍然:怪不得最近几天她直播间人数一直都只有两千,她还以为只有这么多人进来。 原来主播等级还和人数挂钩。 这个地图好像也不错。 系统见她在思考,还以为她心动了,结果她来了一句:“不升级。” 系统不甘心【为什么不升级?升级后,直播间可容纳更多的人,主播可以获得更多的打赏。有了周围五百米的高清地图后,有人埋伏宿主,宿主只要查看地图就能察觉。而且说不定升级后,主播就能找到增加精神力属性的办法。】 陆昭:“你不是说完成支线任务能抽宝箱,宝箱有机会抽中自主选择开关直播的功能吗?那有没有可能也能抽中升级卡?” 系统一口否定:【不可能!升级卡是稀有卡,抽中概率比中彩票的概率还小!】 陆昭唇角翘起:“我末世前,不是也有人中彩票。概率虽小,总归是有的,不是吗?” “不然统子你也不能在千万亿人中独独绑定了我。” 系统麻了:宿主这突破天际、冲出宇宙的自信到底怎么来的? 是厚脸皮赐予的吗? 主神啊,来一道雷劈死它吧。 轰隆—— 天空惊雷炸响,系统吓得畏缩,再也不敢吱声了。 滂沱大雨倾泻而下,眨眼间,天地便陷入一片混沌。狂风扫落叶,前路变得泥泞,车队一刻也不敢停,继续在大雨里奔驰。 幕帘被卷起,雨水往马车里飘。 陆昭疲惫的揉揉眉心,靠在马车内昏昏欲睡,无聊到只能反复拉自己的属性面板解闷。 【主播姓名:沈柒/陆昭】 【年龄:16】 【性别:女扮男装中】 【出身:大雍七皇子/大雍凉州西山村猎户。】 【原始特长:打猎融合后:格斗、猎杀、追踪,用毒其他】 【武力值:23】 【获得技能:速度卡牌(已消耗)】 【关注主播人数:2000】 【主播当前人气值:10437点】 【主播当前等级lv1(可升级)】 马车外早已经淋湿的乔驰暼了她一眼,时不时就伸手摁一下车帘,生怕里头的人被冻病。 车队连续行了数日,干粮耗尽。乔炳让大部分人马留在城外一处破庙歇脚等待,他带着两人进城补充干粮。 破庙里四处漏风,一群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篝火之上咕隆隆煮着热水。 乔驰将陆昭让进最里面的避风处,从陶罐里打了热水捧到她手上,催促道:“快些喝,别着了风寒。” 陆昭失笑:看来自己这病弱的形象在他心里已经根深蔕固了。 其实颠了这么多天,她都颠习惯了,况且她身体日渐好转,马车也就没那么晕。 她喝了热水,问:“我们还有几日可以到达宣平城?” 乔驰看着外头的天色蹙眉:“拿不准,若是这雨一直下个三四日,天气好兴许两日能到。等父亲回来,我们就继续赶路。” 陆昭跟着看向外头的天色,外头依旧细雨连绵,看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 一行人在破庙待了片刻,乔炳三人就回来了,手上各自提了一大袋热乎乎的馒头。乔炳把馒头递给身边的人,让他分发一下,然后才坐到陆昭身边,把仅有的几个肉包子递给他,压低声音道:“七殿下,城里现在都在议论那日的事。谢金池好像并没有死,但手脚筋被人挑断了,身上骨头也断了好几根,一直中毒昏迷不醒。凉州牧重金悬赏名医,又亲临樊城调查此事。当夜住宿客栈的人全部被扣下审问,只怕已经查到少了我们的商队。我们得尽快赶去宣平城接了太妃出凉州地界。” 乔驰愤愤不平:“是他谢金池企图放火在先,那夜火油味冲得几条街都能闻见,他凉州牧还有脸扣人审问?” 乔炳:“就是心虚才只扣人审问。”不然以凉州牧的性子,早就直接把人全下狱了。 乔驰追问:“那父亲有没有听到风声,这事是谁干的?” 乔炳摇头:“最先发现谢公子的那个更夫说是一个蒙着面的人。” “一个人?”乔驰不可置信:“死了那么多人,是一个人干的?” 乔炳点头:“从那些兵卒的伤口来看,确实是一个人干的。” “会是谁呢?”乔驰拧眉细思:“能不惊动客栈和周遭商户分毫,一个人把那么多人杀了,手法又干净利落……”他目光缓缓落到陆昭身上。 直播间的观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上。 【贱萌天下:卧槽,乔小哥哥不会猜到是主播干的吧?】 【帅得不明显:很有可能啊,先前他不是发现主播身上的匕首了?主播还告诉他匕首有毒了。】 【嘴炮天王:关键是主播当时还不在客房内,这些疑点还不够让人怀疑的吗?】 直播间里讨论得热火朝天,陆昭一点反应也无,继续吃着手里的包子。甚至还递了一个过去给乔驰。 乔驰摆手,然后问:“七殿下那日起夜,可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陆昭很自然的摇头:“没有,我身子骨向来弱,那夜也是昏昏沉沉的。” 乔驰不疑有他,转而默默啃起馒头。 直播间里的观众集体切了一声。 【帅得不明显:都这么明显了,乔小哥哥脑袋就不能转一转?】 【司机不刹车:哈哈哈哈,谁叫主播在乔小哥哥心里就是个弱鸡!】 【含个奶嘴闯天下:确实,主播弱得都成乔小哥哥的心魔了,你看他一路走一路给主播拉车帘的行为就能看出来。他都担心主播随时挂了,哪里能想到这上面去。】 【二月红:期待乔小哥哥看到主播出手时的震惊脸。】 【智商已下线:期待+1】 【国民小可爱:期待+2】 【……】 看着直播间一连串的期待,陆昭居然也有些恶趣味的期待了。 对此,乔驰浑然不觉。他咽下手里的馒头,突然又抬头看向乔炳问:“不会是玲珑阁那位干的吧?” 乔炳摇头否定:“不太可能,玲珑阁从不涉及朝堂。” 陆昭来了兴趣,问:“什么玲珑阁?” 乔炳道:“江湖上的一个杀手组织,他们阁主功夫奇高,据说一夜之间灭过一个帮派。但也只是传闻,没人见过他。” 陆昭对于这个大雍朝的结构越来越好奇了,有朝堂有江湖,还有各州势力。 他觉得自己在见梅妃前有必要多了解一些,才能更好的说服梅妃接纳自己。 “系统,你对这个位面的情况了解多少?” 系统支支吾吾【本系统只负责发布任务呢,这个位面的情况还要靠宿主自己摸索了解呢。】 陆昭无语:“要你有什么用?” 系统被骂了也不敢说话,它要是有用,早把宿主这张毒嘴封了。 陆昭骂完系统,又没事人一样的继续问乔炳:“我外祖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乔炳没料到她突然问这个,怔愣一瞬后,反问:“七殿下不记得沈老将军了?” 陆昭故作情绪低落:“这些年我和母妃一直被追杀,东躲西藏的,对外祖父的模样早淡忘了。每次我问及母妃,母妃就会落泪……” 乔炳叹了口气道:“不难怪,梅妃娘娘未出阁时是中都最富盛名的贵女,沈老将军和沈夫人尤为疼爱她。原本不想让她嫁入皇室的,可她执意要嫁给当今圣上。父女二人因此生了嫌隙,连带您出生后也甚少回镇国将军府。您外祖父沈老将军是英雄,外头传闻的通敌叛国都是栽赃陷害。圣上都未定镇国公府的罪,七殿下切莫多想……” 乔炳娓娓道来,陆昭只抓取关键信息:梅妃失踪后一年,镇国将军就战死沙场,还被按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镇国公府已经没人了。 等乔炳说完,陆昭点头:“我知晓,外祖父是护国英雄,决计不会通敌叛国的。父皇爱重母妃,不忍定罪。但朝中大臣和其余兄长肯定是不待见我的。我流落在外多年,乔将军能否同我说说我那几位皇兄?待我回京也好有个准备?” 乔炳迟疑,一时不知从何说去。 破庙外雨势渐歇,乔驰起身,兴奋道:“父亲,雨停了,我们快赶路吧。” 乔炳闻言,紧跟着起身,招呼其他护卫准备启程。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破庙,外头已经云消雨霁。 陆昭暗叹:晴的真不是时候。 乔驰丝毫没感觉到她的失望,还回头道:“七殿下,雨停了!您很快就能见到梅妃娘娘了。” 13、第 13 章 很快是多快? 直播间的观众都隐隐期待起来。 【司机不刹车:哈哈,终于到支线了,迫不及待想看看传说中的梅妃。】 【含个奶嘴闯天下:中都第一贵女?皇帝最喜欢的妃子,肯定很美吧。好奇死梅妃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二月红:楼上有什么好好奇的,都病入膏肓的人能美到哪里去?我就好奇梅妃能不能认错自己儿子。】 只有陆昭,一点也不期待,也不好奇。 她有心想和乔驰再打听中都的情况,尤其是她上头那六个哥哥。 乔驰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恼恨道:“我已出中都,就不想再提及那些无关的人,七殿下还是问我父亲吧。” 陆昭若有所思的瞧着他:这人怎么像是在中都受了莫大委屈的模样。 她突然问:“乔家是镇国将军的旧部,是不是受到了镇国将军一案的牵连?” 乔驰突然就不说话了,抿唇驱马离开了她视线,只留给她一个孤傲的背影。 陆昭:“……” 看来是没猜错了。 乔家必定是因为这层身份在中都受到冷待多年。 所以,头一次见面时,乔驰不待见她也不完全是因为自己把他手压骨折了? 老皇帝下了密旨让乔家出来找人,应当是看中乔家的,却又没办法提拔乔家。 看来老皇帝在朝堂的话事权也不够。 陆昭倒是想去问乔炳,但天放晴后,乔炳急于赶路,压根没空和他说话。如此日夜兼程,不出两日一行人就倒了宣平城。 一进城,车队就一刻不停的往梅妃下榻的人家去。 乔家父子忧心忡忡:从离开宣平城到现在,已经足足过去一个月,梅妃那身体也不知撑住没有。 马车里的陆昭心里也在打鼓:路上也算拖延了几日,病重的梅妃也不知如何了。 马车一路到了城西一处普通人家,乔驰下了马,掀开车帘子朝陆昭道:“七殿下,我们到了。” 陆昭忽略乔驰伸过来扶她的手,直接跳下了马车。 乔炳引着他往门口走。 乔驰手还伸在半空,扭头看着她利落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惊讶。 随即赶紧追上了二人。 直播间的一群观众被乔驰的表情笑死。 【嘴炮天王:哈哈哈,刚刚乔小哥哥是想去扶主播的吧?该不会以为主播身体弱得下马车都费劲吧?】 【帅得不明显:看他那表情就是,怎么感觉他有些傻萌傻萌的。】 【司机不刹车:估计还觉得主播是因为孝顺,着急见梅妃连体弱都忘记了呢。】 乔驰也只是惊讶了一瞬,就主动伸手敲门。 砰砰砰。 不一会儿,院子内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门轩响动,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护卫探头往外瞧。瞧见乔家父子时,眼睛瞬时亮了,满拉开了门,急切道:“大人,小公子,你们总算回来了!” 看到父子身后的陆昭时,先是呆了一瞬,继而欣喜:“这位是?” 乔炳朝他点了一下头,他立刻会意,将三人让了进去。 等进了院子,乔炳才问:“梅妃如何了?” 护卫看了陆昭一眼,然后才道:“情况不太好,今早咳了血,宋月去请了大夫,这会儿林家老妇正在里头照看呢。” 乔炳顿时松了口气:“人还活着就好。” 他说完,顿觉失言,连忙同陆昭解释:“微臣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七殿下能再见梅妃娘娘一面……”他越说越错,干脆闭了嘴。 陆昭:其实这一面不见也没什么关系。 吱嘎,紧闭的房门打开,一个农妇端了药碗出来,朝三人行了一礼。 一股浓重的药味和死气从屋子里传出来。 乔炳伸手,朝陆昭道:“七殿下,快进去吧,梅妃娘娘在等您呢。” 系统不断在脑海里催促【宿主,快进去啊,本次支线任务,获得梅妃的承认。只要梅妃能承认宿主的身份,那宿主顶替气运之子的事,暂时就算成功了。并且能获得丰厚的奖励哦。】 直播间的观众全都屏气凝神,期待起来。 陆昭深吸一口气,一步跨进了屋子。入目所及,是简单的桌椅和家具,最里侧放了一张梨花木的朴素大床。床上躺着个纤薄的妇人,面色灰败憔悴,病白的唇角还残留着丝丝血迹。她听见门口的动静,一直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直直看过来。 只是这一眼,原本平淡无奇的一滩死水突然活了。 无端让人想起雪地里猝然折断的梅枝,无助又让人心生怜悯。 虽病入膏肓,但依旧可以看出她昔日惊人的美貌。 陆昭怔愣:这梅妃居然和她死去的母亲长得有几分神似。 尤其是唇角的一颗小痣,母亲说,唇角长痣是福气,一辈子吃穿不愁。 她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梅妃撑着床沿抬起半边身子,视线落在她腰间的七彩宝玉之上,声音颤颤,激动嘶哑的喊了声:“小七……” 然后视线上移,急切的落到她脸上,在看清楚她脸的一瞬间,双眼的神采瞬间寂灭。 削薄的身体发颤,唇角抖动…… 见她迟迟没动静,乔炳疑惑,提醒了一句:“梅妃娘娘,七殿下回来了。” 梅妃兀的吐出一口血来,乔家父子吓了一跳,刚要上前。陆昭先他们一步上前,握住了梅妃快要撑不住的手,焦急喊:“母妃!” 梅妃无力的靠在她身上,喃喃又喊了句:“小七……”喊完,眼泪就落了下来。 陆昭连忙朝乔炳道:“乔校尉,你们先出去吧,我先和母妃说两句话。” 乔炳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总觉得母子两人不够亲厚。梅妃娘娘见到七殿下,似乎并没有多高兴。 他迟疑看向梅妃,陆昭托住她的手微微收紧,悲切道:“母妃,小七有话同你说。” 梅妃双眸泪光盈盈,抬头看向乔炳,弱声吩咐:“乔校尉,劳烦你守在门口,本宫也有些话要和小七说。” 乔炳点头,这才带着乔驰退了下去。 门关上,梅妃神情一下子变了,用力抓住她手腕逼问:“是你杀了小七,夺了他的玉佩?” 这一转变吓了直播间里所有人一跳。 陆昭满眼不可置信:“您在说什么?沈大哥和我共患难,是我的恩人,我杀他做什么?” 梅妃声音凄厉:“你说谎,本宫昨夜梦见我的小七了,他说是你,是你杀了他!” 她原本柔和的眉眼含了上位者的逼视,仿佛将死之人迸发出的最后一点凌厉。 直播间的观众一阵沸腾。 【二月红:妈妈呀,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梅妃是个柔弱的美人,突然来这么一下也够吓人的。】 【贱萌天下:那黑心莲不会真托梦了吧?】 【帅得不明显:不可能吧,死了还要摆主播一道?而且,他不是自己作死的吗?怎么就成主播杀他了?】 【嘴炮天王:梅妃是镇国将军的嫡女,又被追杀了十年,能是什么柔弱的性子?黑心莲有没有托梦不知道,她应该是在诈主播。】 【司机不刹车而且:我也觉得她是在诈主播,如果真托梦了,梅妃为什么要单独质问主播,不该让乔家父子当场捅死主播吗?】 弹幕议论纷纷,系统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陆昭有什么差池。 陆昭脸上全是失望之色,沉痛道:“梅妃娘娘,您就算怀疑我,也不该这样诈我,更不该这样利用沈大哥。沈大哥同我说,他的母亲最是良善、温柔,他救我一命,让我用性命护您,看来您并不需要。”说着,她用力拽下了腰间的玉佩,丢给梅妃,一双清透的眸子里是被误解的决绝:“既如此,玉佩还给您,沈大哥的嘱托也只能放弃,往后到了阴曹地府,我自会去向他告罪!” 梅妃看着薄被上的玉佩怔愣一秒。 陆昭挣脱她的手,起身弯腰朝她郑重一鞠躬:“梅妃娘娘,您珍重。”说完,直起身欲走。 梅妃终于慌了,朝前探出手,想拉住她。整个身体因为用力过猛,悬在了床榻之外,眼看着就要栽下床去。 陆昭吓了一跳,赶忙伸手扶住她,见她唇角又溢出鲜血,张口就要喊人。 梅妃及时制止她:“别喊他们,本宫还有话要问你。” 陆昭眉头蹙得死紧:“您又想问什么?我都说了,沈大哥不是我杀的。” 梅妃看着他,再次问:“小七是怎么死的?” 陆昭诧异:“您,您方才?”他表情迷茫,继而突然又想明白了什么:“您信我了?” 梅妃点头,声若细柳,主动道歉:“抱歉,本宫方才并非不信你,只是世道艰险……” 【贱萌天下:我擦,世道艰险就可以倒打一耙?】 【智商已下线:好险,这梅妃还真是在诈主播啊!主播好稳,全程演技自然!】 【国民小可爱:我说呢,能生出黑心莲的能有多单纯,估计也是个老黑心莲。】 【下雨天不打雷:楼上说话难听了,梅妃这样的反应才正常吧。要是你儿子被抓走了,上来一个人冒充你儿子,关键是你儿子还有皇位要继承的,你会一点都不怀疑?】 【基基复基基:确实,就算是笨蛋美人,被追杀了十年也该长心了。】 【贼拉风:我怎么感觉主播比梅妃心眼还多?梅妃的反应好像都在她的预料之内。黑心莲固然不是他杀的,但感觉之后顶替,每一步都在主播的算计之内。】 【八角莲:原来不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追了一路,感觉主播才是最黑的那个。】 【未来首席主刀:哈哈哈,黑心莲对黑心莲才有意思。我就想看看,主播这朵食人花如何让梅妃这朵伪白莲认下她。】 陆昭对此一点也不担心:若梅妃真是朵小白花,她反倒不好下手。但她若是个心思玲珑的,必定就会权衡利弊,就会懂得取舍。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只要抓住梅妃在乎的点,对方就能主动求着她承认身份。 14、第 14 章 陆昭调整好表情,淡声道:“不怪娘娘,经历了这一遭,我也深觉人心难测,沈大哥说您这些年过得不容易。” 梅妃又恢复了一惯的柔软病弱,哽咽问:“我的小七究竟是怎么死的?” 陆昭半真半假缓缓讲述:“我们一同被抓进了黑矿场,那夜,我们计划逃跑……本来我们已经逃出矿场了,但又碰见了另一伙黑衣人。”她眼里是恰到好处的恐惧:“他们一直追着沈大哥不放……沈大哥说,他们是冲着他来的。他临死前把玉佩给了我,让我来找您,带您快跑。” 梅妃听见黑衣人时,浑身抖得更剧烈,激动得语无伦次:“黑,黑衣人,又是他们,他们还不肯放过我们。十年了,整整十年……”她捂住胸口不住的咳,只是连咳嗽声都气弱无力。 陆昭连忙伸手给她顺气,然后又接着道:“他们本想灭我的口,幸而乔校尉他们及时赶到。那时我体力不支昏睡了两日,醒来乔校尉就将我错认成了沈大哥,他同我说……”她迟疑着没开口。 梅妃追问:“他说什么?” 陆昭一咬牙,沉声道:“镇国将军府在您失踪后的一年没了,沈老将军和沈小将军战死沙场还被诬陷通敌叛国,沈老夫人含恨而终。沈家旧部也因此受了牵连,在中都城举步维艰。他们想您和沈大哥回中都给沈老将军翻案……” 梅妃眼泪像断了线的雨珠,眼里全是悔恨。 “父亲,母亲……” 他们母子被追杀的这些年,她不是没想过打听镇国将军府的消息,但天高路远,小山村消息闭塞,压根打听不到任何消息。 更别说皇帝还是有心要压着这个消息。 接连的打击让梅妃本就行将就木的身体更加撑不住,她呼吸遽然急促。 陆昭指尖虚虚搭在她的脉搏上,那脉搏无胃、无神、无根,紊乱无序,已经是生气衰竭的绝脉之象。 梅妃快不行了…… 梅妃自己也知道这点:她早该不行了,是一直强撑着口气等她的小七。 如今小七也没了,沈家也没了。 她喃喃自责:“我,我错了……” “娘娘……”陆昭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最后才道:“乔校尉既已找到了您,您就是安全的,想来也不需要我的保护。您和乔校尉他们去中都吧,这样沈大哥放心,镇国将军府翻案也有望了。” 梅妃摇头,拿过榻上的玉佩塞回到她的手上,然后用力握住她的手,语带祈求:“你帮,帮本宫!去中都,翻案,报仇,他们对我沈家赶尽杀绝,本宫活不了了……” 陆昭为难,一时没搭话。 梅妃的手又紧了紧,急迫道:“你就是小七,是大雍的七皇子! 陆昭:“您不怕大雍的江山落到外姓人手里?” 梅妃凄然一笑:“你,你是好孩子,皇家腌臜,将你拉入泥沼,本就对你有愧。你若侥幸登上那个位子,也算是你应得的。本宫不管这江山姓什么,总也不会姓沈。本宫只,只想该死之人死……” 她哽咽难继,声音里的难过和怨恨如同决堤的洪流。 “你答应本宫……” 陆昭还是没应。 系统都急了【主播,你在犹豫什么,快答应啊!万一梅妃改变主意了怎么办】 陆昭根本懒得搭理它,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来。 她犹犹豫豫道:“找害您和沈大哥的凶手,替沈家翻案……这太难,太危险……我只答应沈大哥照顾您。” 梅妃心脉越来越弱,她急了:“就当本宫求你。” 直播间的观众看得目瞪口呆。 【帅得不明显:卧槽,还以为会很难,主播到底怎么办到的,梅妃居然求着她顶替?】 【嘴炮天王:主播身手一流,心理战也超牛啊!】 【司机不刹车:只有我在可怜梅妃吗?越来越好奇当年梅妃和沈柒那个黑心莲是怎么流落在外的了。】 【含个奶嘴闯天下:主播,快答应她,急死我了。】 直播间一溜刷屏答应。 陆昭缓缓点头,梅妃瞬间松了口气,从手腕上褪下手上的一串佛珠套到她细瘦的手腕上,断断续续道:“这佛珠,是,是当年,本宫怀小七时,陛下,陛下特意在皇觉寺求的。本宫,本宫把它送给你,保佑你……” 这佛珠既是遗物,也是信物。 和那块七彩宝玉一样,世间唯此一件,是确认她身份的关键。 陆昭单手缓缓抚上佛珠的表面,每一颗佛珠表面刻着细密的《心经》微雕,触手清凉静心,能安抚人灵魂最深处的杀意。 倒是极为适合她。 梅妃送完佛珠,才虚弱道:“让乔校尉他们进来吧……” 陆昭将她扶靠在床头安置好,将玉佩重新系回自己的腰间,然后再次起身去开门。门拉开,门口的乔家父子站得笔直。 陆昭轻声道:“母妃让你们进去。” 乔炳父子二人快步跨了进去,然后跪到梅妃的床前。梅妃伸手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封早就写好的信递了过来,弱声道:“乔校尉,本宫恐没办法回中都,这封信,麻烦你亲自交到圣上手中。” 乔炳连忙接过信,认真收好。 陆昭视线在那封信上停留,若有所思。 梅妃又道:“本宫去后,劳烦乔大人看顾小七一二,本宫,本宫与家父九泉之下感激不尽……” 乔炳连称惶恐,抱拳承诺:“微臣自当竭尽全力辅佐七殿下。” 梅妃终于安心,最后道:“本宫死后,不必土葬,直接火焚。务必将本宫的骨灰带回中都,和双亲葬在一处……” “娘娘!”乔炳连忙道:“您莫要说丧气话,您会好的。” 梅妃打断他的话:“本宫身体本宫知道,你不必说这些。”说完,她又看向陆昭:“小七,回中都后,替母妃在皇觉寺俸一盏引魂灯……” 乔家父子以为这引魂灯是替梅妃自己俸的,只有陆昭知道,这引魂灯是替沈柒俸的。 引魂灯,引漂泊之魂回归故里。 沈柒那厮倒是有一位极其疼爱他的母亲。 陆昭点头,情绪肉眼可见的低沉。 梅妃交代完,双眼一点点合上,静静的靠在床榻上如同睡着了。 日暮黄昏,金乌西坠。 屋外黑云堆叠,乌沉沉的叫人难受。 陆昭上前,探了一下她的脉搏,整个身子跟着晃了晃,往后倒去。 最前面的乔炳吓了一跳,眼疾手快扶住她,安慰道:“七殿下,节哀。” 陆昭站稳后,朝他摆手,哑声道:“我没事,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和母妃单独待一会,别让人来打扰,一会儿就好……”她双眼红肿,细瘦的身体都在发颤。 乔炳点头,将乔驰一并喊走了。 门再次关上,乔驰这才小声道:“父亲,你放心七殿下一人待在里面?梅妃娘娘才死,万一七殿下想不开怎么办?” 乔炳肃声道:“七殿下心性坚韧不会想不开,他只是需要一个单独发泄的时间。你不走,总不能看着他哭?记住,在宽宏的主子也不喜欢他人瞧见他软弱的一面。” 乔驰似懂非懂的点头。 乔炳拍拍他的肩,交代道:“看好房门,切莫让人进去打扰七殿下。我去外头买些丧葬用品。” 乔驰点头,等乔炳走后,他束起耳朵认真听屋里的动静。 屋内一点声音也无。 七殿下身体那么弱,千万别哭晕过去了。 他虽担忧,也不敢进去打搅。 而此时,屋内。 陆昭一改方才悲痛欲绝的模样,稳稳的坐到桌前,掏出袖子里的信。 那信赫然是梅妃方才给乔炳,让他回中都交给皇帝的。 系统都惊呆了,结结巴巴问【宿主,你什么时候把信摸过来的?】 直播间里的观众也一头雾水。 【下雨天不打雷:我擦,这信怎么在主播手里?】 【基基复基基:对啊,刚刚我明明看见乔炳把信收进怀里了。也没见主播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啊。】 【贱萌天下:刚刚乔炳就扶了主播一下,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摸走了。直播间里有谁看到主播怎么动手的吗?】 直播间没人看见。 【嘴炮天王:卧槽,主播好快的手,又发现了主播一个新技能。】 【八角莲:虽然但是,偷看别人的信不好吧?】 【二月红:那有什么,万一梅妃在给皇帝的信里捅主播一刀怎么办?主播看完再放回去也没什么吧。】 【贼拉风:梅妃应该不至于这样吧?她有求于主播,刚刚看她说话都很温柔,很为主播考虑……】 直播间就陆昭这个偷信的行为吵了起来,随后都盯着陆昭拆信。 信用石蜡封着,陆昭把石蜡接近油灯,烤了烤,然后小心的揭开表面的蜡封。 信打开,娟秀漂亮的簪花小楷映入眼帘。她一目十行,看完,里面句句是对皇帝的思念,以及他们母子这十年来的悲惨境遇。要求皇帝要善待他们的儿子,要彻查当年害她之人。 这封信应该是沈柒被抓走之后,梅妃察觉自己命不久矣后写下的。 陆昭又把信封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没有任何问题。 她捏着信沉默。 系统故意问【宿主,是不是良心开始痛了?梅妃那么好的一个人,临死前还让乔家父子看顾你,又留信给皇帝,替你铺路。你却这样疑她,连一封信都不放心,要偷来查看!】 陆昭淡漠:“良心是什么?为何要痛?” 系统卡壳:它真是高估宿主的品行了,这食人花怎么会有心。 【你欺骗了梅妃,她情真意切,你一直在演戏。】 陆昭反问:“你怎知她就情真意切?我不过是她走投无路之下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而已。” 不抓住她,他们母子这十年的苦就白受了,仇人会逍遥快活,镇国将军府永无昭雪那日。 梅妃很聪明,给她佛珠,一来是信物,二来,是感觉到了她身上的杀性,想日日提醒她莫要忘本吧。 “而且,我也并非全然在演戏,你看不出我的难过吗?” 一张和她母亲相似的脸在面前闭上,她怎么可能一点触动都没有。 系统:“……”还真没看出来。 陆昭不再搭理她,又把信放在鼻尖嗅了嗅,除了浅淡的墨香,还有淡到几不可闻的涩味。 她双眸猝然发亮,伸手沾了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抹在纸张的背面。 直播间的观众都疑惑的瞧着她动作。 很快,水渍浸湿了纸张。 纸张背面,一张清晰的人脸显现出来。 那张脸锋利冷峻,赫然是沈柒那黑心莲的脸。 15、第 15 章 直播间的观众集体卧槽了一声,都在问怎么回事。 【贱萌天下:怎么沾水后背面就出现一副画?】 【帅得不明显:这画应该是用明矾画的,雨水才显出来的吧,初中化学就学过这个知识点。】 【嘴炮天王:梅妃在信的背面画这样一幅画,就不怕皇帝会发现吗?要是发现,主播不就危险了?】 【司机不刹车:我说梅妃就是朵白莲花,刚刚还说主播无所谓大雍的皇帝姓什么,这是生怕皇帝不怀疑主播身份呢。】 【含个奶嘴闯天下:确实,这封信要是真送到了皇帝手里,对于主播而言就是定时炸弹吧,多亏主播留了一个心眼。】 直播间里先前帮梅妃说话的人瞬间没了声。 陆昭冷笑:梅妃虽长了一张和她母亲相似的脸,但到底是别人的母亲。 既要又要,真是好心计啊! “系统,你还觉得梅妃是好人?” 系统长久的沉默,也哑巴了。 陆昭呵呵两声,才问:“有让人顷刻模仿出他人笔迹的技能吗?” 系统弱弱回【没有。】 陆昭:“废物,要你何用?” 系统嘤嘤嘤。 宿主太强悍,它好像确实没多大用。 不是被骂,就是在被骂的路上。 系统都快自闭了,小心翼翼问:“宿主,你是不打算给梅妃翻案、报仇了?” 陆昭:“我自不像你一样小肚鸡肠,一码归一码,答应她的事,我自然会去做。” 反正这两件事对她百利而无一害,不找点事做如何把中都的水搅浑。 又被怼了一脸的系统只能主动讨好她【滴,支线任务‘获得梅妃的承认’已完成,宿主获得抽卡牌机会一次,宿主是否现在开启?】 陆昭脑海里立刻出现三张同色的卡牌。 系统再次提醒【宿主,请选择。】 陆昭抬眼,看向床榻上梅妃那张宁静安详的脸。 “等丧事办完再说吧。” 系统着急【干嘛还要等丧事办完?】 陆昭:“你也说了,能开出lv2升级卡的几率很低,那总得挑个吉时,焚香沐浴才行。” 系统无话可说。 他娘的,就宿主这杀人不眨眼的性子,开宝箱还要挑时候! 它在心里骂骂喋喋,陆昭已经在屋内开始翻找。 直播间的观众都好奇她在做什么。 陆昭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可用的纸张,于是只能坐回桌边,捏着信纸在油灯边上慢慢烤干。待背面的画像重新消失不见后,才折好重新塞进了信封,再把蜡封原封不动的封了回去。 直播间的观众一脸莫名。 【换胃思烤:主播又把信塞回去干嘛?不怕以后皇帝发现信的端倪?】 【嘴炮天王:对啊,信沾了水后,就算烤干也有被动过的痕迹。蜡封天衣无缝有什么用?】 【贱萌天下:主播为什么不模仿梅妃的笔迹重新写一封信塞回去?】 【帅得不明显:楼上这话说的,笔迹是那么好模仿的吗?真当主播全能啊?而且,乔炳不是迟钝的人,很快就会发现信不见了。】 【司机不刹车:大家都别吵了,只有我觉得主播不是模仿不好,而是压根写字难看吗?你们还记不记得之前主播和乔驰小哥哥谦让写药方的事?】 【含个奶嘴闯天下:哈哈哈哈,楼上真相了!主播,改明儿写两个字来看看。】 直播间的观众仿佛发现了新大路。 【二月红:擦,全能的主播,你不会真是字超难看吧?】 【八角莲:主播,写两个字来看看。】 满屏都是让主播写字的。 原以为主播不会搭理他们,没想到主播很快回了一句【有机会写给你们看。】 陆昭:丑媳妇迟早要见公婆,反正她也得趁着回到中都前,把一手字练好。 而且还要仿照梅妃的笔迹重新写一封信换回手里的这封信。 门口传来急切的脚步声,陆昭立刻把信收好,塞回到袖子里,起身坐到床边。默默的守着梅妃,神情悲切难过。 很快,门被推开。 乔炳快步走了进来,眼睛四处搜寻。 陆昭回头看他,哑声问:“怎么了?” 乔炳收起惊慌,连忙道:“没事,微臣就是来问问七殿下,梅妃娘娘的后事要怎么办?” 他总不能说,梅妃才给他的信,他就弄丢了吧。 那可是梅妃写给皇帝的信,里面肯定有什么重要的内容。 若真是弄丢了,他万死难辞其咎。 他边说话,眼睛还不动声色在床榻周围搜寻,然后走近两步,把手里的寿衣交给陆昭:“这是娘娘生前最喜爱的衣衫颜色。” 他还是掏银子的时候才发现信不见了,立马就折返回来一路找。其他地方都找过了,就差这屋子里没找。 陆昭伸手接过寿衣,悲切道:“母妃要求火葬,城里燃火不方便,那就装殓了扶棺出城,寻一处景色宜人之地再行火化。唤方才伺候的婆子进来,给她点银子,让她给母妃好好装扮一番。母妃生前爱美,万不能随便了。” 乔炳点头,心想着,等梅妃娘娘装殓过后再来好好搜搜屋子。 他心事重重转身就走,出了门,才吩咐乔驰道:“去厢房把那婆子喊来,替梅妃娘娘装殓。” 乔驰见他面色不对,连忙压低声音问:“父亲,怎么了?是凉州牧的人追来了?” 乔炳摇头:“不是!” 乔驰疑惑:“那您何故惊慌?” 乔炳一咬牙,才小声同他耳语了两句。 乔驰惊讶得眸子都睁大了:“掉了?掉哪了?没寻到?”他上下打量乔炳,急得直接上手:“父亲可是记错了?方才是不是放在别处了?” 乔炳一口否认:“不可能,我就是放在怀里的。”他边说边伸手往自己腰间、袖袋里摸,要是这些地方找不到,接下来都要伸手去掏靴子了。 然而,他摸到自己右手袖带时,整个人就愣住了。 信,居然真在右手的袖带里。 他缓缓把信抽了出来,脸上的震惊无以复加。 乔驰惊喜:“我就说父亲记差了,自己吓自己。” 乔炳眉头拧得死紧:他记忆力不是顶好的,但也不至于刚才的事就忘了。 信就是放进怀里了。 他眸子转动,快速把信到手后的事情都过了一遍。信到手后,和他有过实际接触的就只有自己的儿子和七殿下。 自己儿子肯定不会拿信,那只有七殿下了。 他眸光越过门槛看向屋子里的人,方才七殿下的难过切切实实…… 他低头仔细检查手上的信,信的蜡封完好无损,里面的信也还在,好像没有任何问题。 是他多想了? 16、第 16 章 乔炳怀着满肚子的疑惑重新把信收好,继续出门去置办丧事要用的东西。 很快,先前伺候的妇人过来给梅妃装殓。 陆昭避让出屋,就在廊下立着。 院子里的人进进出出,余光都不约而同扫向她。 一个时辰后,乔炳带着人回来,除了丧葬要用的东西,还有一具棺椁。 棺椁简陋陈旧,实在算不上好。 梅妃被装殓其中,抬到了正厅。陆昭披麻戴孝,跪在棺椁前烧纸。 乔炳陪他跪着,低声解释:“七殿下,临时找不到合适的棺椁,只能委屈梅妃娘娘了。此时城门已关,明日一早,城门开启我们就出城。” 陆昭把最后一打纸丢进火盆,哑声道:“你们这一路护着我走来辛苦了,今夜就都去休息吧,明日好赶路。” 她身体单薄,眼睛红肿,状态很不好。 秋夜更深露重,乔炳实在担忧她身体,于是劝道:“我们无碍的,还是七殿下去休息吧,梅妃娘娘派两个人轮流守着就行。” 陆昭摇头:“为人子者,理应守孝。况且,明日出了城我还能坐在马车内休息,你们又要风餐露宿,你们去吧,别再劝我。” 即便梅妃留了那样一封信,但她到底得了沈柒的身份,就当送梅妃一程了。 乔炳见劝不动,只好让乔驰留下陪她,自己待着大部分护卫去修整。 陆昭继续烧纸,乔驰招呼着余下的护卫整理出两箱子东西问:“七殿下,这些都是梅妃娘娘的物件,您看要怎么处理?” 此次回中都,路途遥远艰险,这些东西肯定不能全带走。 陆昭问:“都有什么?” 乔驰身边的护卫道:“一些衣物,和梅妃娘娘写的一些字帖。” 陆昭:“字帖留下吧,再去帮我拿笔墨纸砚来。” 乔驰依言照做,很快便寻了东西来。 陆昭在棺椁前搭了张小几,研墨后铺开纸,提笔沾墨,开始临摹梅妃的字。 直播间的观众没料到她这么快就兑现诺言,立刻打起百倍的精神盯着她下笔。 陆昭握笔的姿势倒是气势十足,第一笔下去,手抖了一下,一横直接劈叉。整个字写出来,似秋霜折苇,醉汉扶墙,支离破碎地瘫在竹纸上。 直播间的观众瞬间笑瘫了。 【八角莲:哈哈哈哈哈,不行了,主播还是去杀人吧,你这双手真不适合握笔。】 【智商已下线:果然被我猜对了,先前写药方和乔小哥哥谦让,就是字丑。】 【国民小可爱:哈哈哈,人无完人,总算觉得主播是个活人了。比我写得毛笔字还丑。】 【未来首席主刀:哈哈哈哈,确定了,主播应该是新时代好青年穿过去的。】 【下雨天不打雷:主播是真勇,说写就写。你们快看乔小哥哥的表情,不行了,肚子都笑疼了。】 【基基复基基:哈哈哈,他终于发现主播的字比他的还丑吧?】 众人视线全都落到了乔驰脸上。 乔驰就站在陆昭身后,他盯着陆昭发颤的手,一脸便秘的表情。待陆昭写到第三个字时,实在忍不住了,迟疑着问:“那个,七殿下,您的字……” 他话还说完,陆昭喃喃道:“幼时,母妃就是这样抓住我的手,一笔一笔教我练字。那时,我的字比这还丑……” 他声音哽咽,每说一个字,手下颤抖得更厉害,似是把难过全都凝于笔尖。 乔驰不说话了,暗骂自己过分:他怎么能这样想七殿下,七殿下定是难过到了极致,才用这种方法来祭奠梅妃娘娘。 七殿下此时能握住笔都是奇迹。 乔驰满脸懊悔,一言不发的蹲下给陆昭研墨。 直播间的观众:…… 【我擦,主播牛逼,这都能给圆回来!】 乔小哥哥也太可爱了吧。 陆昭不停,一张接着一张的临摹。 油灯明灭,长夜清寒。 瘦薄的肩背被灯影拉得老长。 临近天明,竹纸上的字已经临摹得有模有样。 直播间里静悄悄的,零星有几个观众冒泡。 陆昭打了哈切,回头去看,乔驰和两个护卫已然累到靠墙打盹。 想到明日还要赶路,她干脆趴伏在小几上,打算小睡片刻。 冷风穿堂而过,吹得手边的竹纸呼啦啦作响。 陆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前路迷蒙,有人一直在催促,快些爬啊,快爬啊。 陆昭手脚不受控制的往上爬,小身板不住的发抖。 不对啊,她怎么变小了? 难道她又穿越了? 不对啊,这身体居然在害怕,她怎么会有这种情绪? 意识到这一点,她松开手脚想查看。 啪嗒。 她整个人直接掉下了树,树下一群半大的孩子吓得四散躲开,惊恐的盯着她看。 她不受控制的哇哇大哭,有人听见声音跑了过来,一把将她捞了起来,惊慌喊:“太医,快宣太医!” 抱着她的人头戴毓冕,身穿明皇金色龙袍,满脸疼惜的安慰她。然后对着其余几个孩子怒目而视,斥责道:“你们几个当哥哥的,怎么照顾弟弟的,” 几个孩子吓得和鹌鹑一样,低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抱着她的人继续道:“全都给朕跪着,天黑前不许起来。” 朕? 她不仅又穿了,还变成了弟弟,连性别都变了? 几个孩童齐刷刷的跪下,皇帝抱着她大步流星坐上了龙辇。龙辇很快到了一处宫殿,宫殿四周雕龙画栋,十分气派。 立刻有宫人迎了上来,想要伸手将她从皇帝手上抱出来。 皇帝侧了侧身子,径自抱着她入了内殿,放置到了明黄的软榻上。 很快,太医赶来,开始给她查看伤势。她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边哭边问:“父皇,儿臣会不会死啊!” 皇帝耐着性子哄她:“不会,最多只会留疤。” 她继续问:“那留疤会不会很难看?” 陆昭惊悚:她明明没想哭,没想撒娇的,是这具身体自主的意识。 皇帝摇头:“不难看,父皇看了,是个月亮形状,即便留疤,也是个漂亮的疤。” 陆昭终于不哭了,抱着皇帝的手臂哼哼唧唧的。 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女子娇媚担忧的声音紧随而至:“小七!小七怎么了?皇上,小七呢?” 陆昭心里嘀咕:这次穿越,不仅是个皇子,还父母双全? 这女子是他母妃? 小团子伸长脖子往屏风处看,屏风外映出一个身段婀娜的身影。那身影急切的朝这边靠近,眨眼便过了屏风,朝龙榻而来。 一张清霜傲雪的脸遽然出现在视线里。 陆昭双眼一下子瞪圆,稚嫩的声音都跟着抖了抖:梅,梅妃…… 梅妃不是死了吗? 不对啊,梅妃是她母妃,那她是谁? 她是沈柒? 她怎么会是沈柒? 陆昭眉头蹙得死紧,在梅妃扑过来抱着她前,她一下子吓醒了。 抬眼,入目是满屋乱飞的白幡和堂前厚重的棺椁。再低头,小几上是她临摹的字帖,旁边是乔驰酣然入睡的脸。 她依旧还是她,直播系统还在脑海里挂着。 方才的梦? 陆昭眯眼:那不是她的梦,是沈柒的梦。 “系统,你出来!我怎么会梦见沈柒的过往?” 系统【宿主,你说什么?统统怎么听不懂?】 陆昭声音冷肃:“别给我装傻!我为何梦见沈柒的过去?” 系统迷糊【也许,可能是梅妃托梦?】 “梅妃托梦?”陆昭从不信这个,她父母都没给她拖过梦,梅妃一个不太相干的外人给她托什么梦。 陆昭还要逼问,乔驰就醒了,他揉揉额角,迷蒙的看过来,问:“七殿下,怎么了?” 陆昭摇头,拿起小几上的字帖,全丢进了火盆里。 火苗窜起,温暖瞬间驱散了黎明的阴寒。 乔驰哑然:“七殿下怎么把字帖烧了?” 陆昭温声道:“写完总得给母妃看看,烧完再写就是。” 门外头响起脚步声,乔驰起身,就见乔炳走了进来,身后是十几个护卫。 他连忙问:“父亲,是不是要动身了?” 乔炳点头,快走几步朝陆昭道:“七殿下,城门已开,城中守备突然收紧,我们得马上出城。未免他人怀疑,做戏做足一些,超度的道士和哭灵妇人都请了来。” 死者为大,一般只要是扶棺出灵的,城门守卫都不会太细查。 陆昭点头起身,却因为盘坐许久,一阵头晕目眩,身体晃了晃。 乔驰眼疾手快扶住她,心道:七殿下仁孝。 可惜,身体不太好。 陆昭道了谢,站稳后结果接过护卫递过来的牌位,捧着往门外走。 边走边暗自感叹:看来这身体光是有武力支撑还不够,一路舟车劳顿又要躲避追杀,应该用些名贵的药材好好调理亏空。双管齐下,才能恢复到最理想的转态。 现下这种情况肯定不适合去药铺采买,等梅妃的事结束再想想办法。 棺椁出门,行人绕路。 东风起,魂幡飘动,哭声从城西一直到了东城门。城门守卫处正在排查进出的百姓,乔炳出面和城门守卫交涉,城门守卫只看了两眼,问了几句话,就摆手放行。 扶灵队伍很安全的出城,沿着官道一路往前。 又行了一里路,前面出现一条岔路,乔炳这才遣返了做法的道士和哭灵的妇人。 天淅淅沥沥下起小雨,乔炳拿来蓑衣分发下去。 乔驰小声问:“这雨不影响火葬吧?” 乔炳道:“我已让人备了火油,这雨下不大,不影响。”随后亲自拿了蓑衣给陆昭披上,指着小路道:“七殿下,往前二里路是是淮水下游,那里景色怡人,梅妃娘娘会喜欢的。” 陆昭点头,穿好蓑衣,捧着牌位往小路去。 乔炳招呼身后左右跟上。 只是棺椁才移动,被遣走的倒是和哭灵的妇人突然就折返了,脚步慌乱,声音都带了哭腔。 疾跑一段距离后摔在了队伍面前。 众人惊诧,乔炳上前询问,哭灵的妇人撑起身子,惊恐的指着身后:“他们,他们……” 众人寻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冬雨朦胧中,马蹄声震天,弯曲的官道尽头出现一大队人马。 旌旗铁甲,来势汹汹。 赫然是荆州牧的黑旗军。 众人脸色霎时难看,但也知,此时再跑已然来不及。 军队眨眼就至,很快将他们团团围住。黑旗军悬刀勒马,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不进攻也不言语。 乔驰连忙上前,将陆昭挡在身后。 很快,黑旗军阵中驶出一辆玄底金纹马车,马车四驾并驱,四角垂挂铜铃,铜铃之上各刻着一个斜飞的雨燕。 那是凉州谢家的徽记。 马车在乔炳众人面前停下,车帘子打开,玄色鹿皮靴映入眼帘,旋即一张粗粝狷狂的脸探了出来。他一身广袖轻袍,叉腰居高临下的看向为首的乔炳,讥讽道:“乔校尉,多年未见,还未叙旧,怎得就急着走?” 乔炳敛眉肃目,朝他拱手:“谢州牧,本官还有要事,还望通融。” 谢弦一双虎目看向他身后的棺椁,嗤笑一声道:“我倒是不记得乔家在凉州有亲戚,怎么,乔家的人死了,还要在我凉州地界转一圈才回中都?还是你们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来我凉州装神弄鬼?” “谢州牧!”乔炳恼怒:“当年你在中都落难,本官还曾出手相助!如今拦下本官言语侮辱,还要恩将仇报不成?” “恩将仇报?”谢弦冷哼:“丁点的恩情就许你杀我凉州兵卒,至我儿于死地?” 直播间众人正在猜来人是谁呢,听见他这么一说,集体哇哦了一声。 【贱萌天下:这人就是传闻中的凉州牧啊!】 【嘴炮天王: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主播这一路还真是一波三折啊!】 【司机不刹车:主播,上啊!把老的也揍成老王八!】 【空调不用电:主播,老的和小的一个待遇,半身不遂一个火箭】 【……】 众人这是看打架看上了瘾,全都在怂恿陆昭上。 陆昭环顾四周,嘴角抽了抽:上什么上!对方人多势众,又是青天白日的,下黑手也没条件。 她弑杀,但不滥杀。 更何况,梅妃的棺椁还在身后。 总要给故去的人几分薄面。 一条加粗带v的弹幕缓缓飘过直播间【今日不杀生,可以智取。】 17、第 17 章 众人都在问要怎么智取,陆昭笑而不语。 对面的谢弦已经怒火冲天。 乔炳肃声反驳:“谢州牧!说话要有真凭实据,我乔某可以指天发誓,并未杀你凉州兵卒,也从未动过你儿子!” “没动过?”谢弦挥手,马车边上立刻有一兵卒站了出来,指认道:“大人,就是他们在许阳城外打伤了公子,捆了我们的人马!” 陆昭眯眼盯着那兵卒瞧:那晚天太黑,她看不清所有人的容貌,但绝对可以肯定,所有人都死了。 根据指认的证词来推断,这人应该是在许阳城外就去给谢弦报信了,后期追击并未参与,才侥幸逃过了一劫。 乔炳连忙道:“在许阳城外我们是碰见了谢公子及凉州兵,谢公子无故要捉拿我们。我们也只是把人打晕,捆了,并未伤及他们性命!” 乔驰跟着附和:“要是我们想杀他们,第一次就动手了,何故要等到第二次?” 谢弦反问:“那案发后,你们何故连夜逃走?” 一句话问得乔家父子一时语塞。 乔炳立刻又道:“自然是因为第一次的过节,怕被人误会,才走的。” “怕误会?”谢弦冷笑连连:“老夫看,是心虚!” “谢弦!”乔炳也怒了:“你当看过所有死去兵卒的伤口,他们各个被一刀封喉,明显是一人所为。我们之中,何人有这能耐?” 谢弦虎目在乔炳以及他身后一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披麻戴孝的陆昭脸上。话题突然一转,问:“乔校尉不远千里跑来我凉州,当是为了他吧?” 乔家父子警觉,站直了身板,企图将陆昭挡得严严实实,乔家十几个护卫也抽刀戒备。 谢弦随后又看向队伍最末的棺椁,目露精光:“宣平城中住着的妇人,十几岁的少年,棺椁里可是梅妃?” 乔炳喝问:“你既猜到了,何故还要拦路?” 谢弦睨着他:“拦路又如何?今天无论如何你们都得为我儿偿命!” 乔炳掏出皇令高举:“谢弦,还不快让开!” 挡在前面的车马和凉州的黑旗军不为所动,乔炳高喝:“凉州牧!你想造反吗?” “造反?”谢弦呵呵笑了两声:“谁说本官要造反,本官今日截杀的只是一伙在凉州境内作乱的贼人而已!”他大手一挥,懒懒道:“来呀,把他们给拿下!”那神态,和谢金池出奇的像。 只不过更为傲慢,自信。 这意思竟然是要悄无声息在凉州境内弄死他们。 他一声令下,黑旗军齐齐抽刀驱马上前,兵戈之气顿显。 乔炳持枪戒备,压低声音嘱咐乔驰:“待会一旦动手,你就带着七殿下跑。” 乔驰抿唇不说话,手已经往后伸,去拉陆昭的手。 直播间的观众全在起哄。 【智商已下线:跑哪里去?私奔?】 【国民小可爱:乔炳这是把自己儿子托付给了主播啊。】 【未来首席主刀:我和你缠缠绵绵到天涯……】 这都哼起歌来了,陆昭【行了,没事别乱开车,带你们看看怎么‘智取’】 直播间的两千个观众立刻静声了,好奇她接下来的动作。 下一秒,陆昭直接推开了乔驰的手,主动站到队伍的最前面。仰头直视马车上的谢弦:“凉州牧,如果想你儿子彻底死透,就动手吧!” “小主!”乔炳伸手想拉他回来,陆昭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动。 乔炳只能安静的等待,但手握在长枪上,一副维护的姿态。 谢弦这才眯眼,仔细上下打量他,语气轻蔑:“什么意思?” 陆昭肃声道:“那夜,我们离开客栈时,我瞧见过那些死去兵卒的伤口,他们皆是被一刀封喉,且身中剧毒。听闻谢公子也中了毒,谢州牧正在到处寻找名医替谢公子解毒,我正好善医,或许一试。” “就你?”谢弦看着他细胳膊细腿,削薄的身板嘲讽出声:“你善医,缘何不给自己调理一二?” 陆昭:这不是缺药材吗。 也巧,她缺药材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她不解释也不辩解,只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就道:“谢州牧是不是从半年前开始失眠多梦,丑时左右总会咳醒,且右肋三寸刺痛?” 谢弦脸色变了变,良久不语,重新开始审视他。 他这动作,就是陆昭说准了。 众人心中惊异,目光都落到陆昭身上。 陆昭不闪不避,任由所有人打量。 谢弦眯眼:“你善医,那我儿的毒是你下的?” 陆昭淡声道:“谢州牧说笑了,我只善医,不善武。若能一刀封那么多人的口,那现下也不必和你在这多费口舌。” 直接杀了了事。 谢弦细细思量:当时报信的人是说商队可能窝藏了西山矿场里的旷工,观这少年瘦弱的模样,可能是从矿场逃出来的。能被抓去矿场这么久,身手能好到哪里去。 可能确实只是善医,机敏,聪慧至极,又有乔家人营救才逃了出来。 他收起轻视的目光,高声问:“那你说说要如何治?” 陆昭:“还请你的兵退后百米,我们马车中详聊。” 她话落,乔家父子同时喊了声“小主,不可!” 去谢老贼的马车内,万一他不讲武得,直接嘎了您怎么办? 乔驰瞧着她细嫩纤细的脖颈十分忧虑。 陆昭压低声音嘱咐:“想安全出凉州就听我的!” 父子两个眸光闪了闪,终于闭嘴。 谢弦哈哈大笑:“好好好,有胆色!倒是有几分镇过将军的风采。黑旗军听令!所有人后撤百米远。” 黑旗军应答声震天,驱马后撤百米。 陆昭令陆炳父子站在原地不动,然后孤身朝马车走去。 乔家父子和护卫在担忧陆昭,直播间的观众则替谢弦担忧。 谢老贼好胆色,居然敢单独和主播待在一辆马车!不怕主播拧断他的脖子吗? 可能还天真的以为是老虎对小白兔,其实是家猫碰见猞猁——只有被单方面殴打的份! 双方都在担忧。 当事人谢弦和陆昭一个比一个淡定。 马车宽敞,两人相对而坐,中间还放了一方小几,小几上正咕隆隆煮着茶水。 她才坐下,谢弦双眼就锁定她问:“如何解毒?” 陆昭不疾不徐提起炉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杯,轻抿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道:“谢州牧私造那么多兵器,是打算何时起兵?” 谢州牧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喝问:“胡说什么?西山矿场只是开采普通的大理石,何时私造兵器了?” 西山矿场已毁,那些旷工也被抓获,任谁来他都决计不会承认私造兵器的事。 陆昭放下茶盏,轻笑:“谢州牧还顾及消息泄露,看来一年半载是起不了兵。” 谢州牧眸色冰冷:他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套了话! “你在顾左而言他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 陆昭又给他倒了一杯茶,安抚他倒:“州牧莫急,救治谢公子和我现在讲的是同一件事。” 谢州牧拧眉:“如何是同一件事?” 陆昭:“州牧想救治谢公子是爱子心切,起兵不也是为了谢公子?” 直播间都在呸:这老贼,起兵多半是为了自己吧! 沿途他们可没少听说谢家的事,凉州牧虽只有谢金池这么一个嫡子,庶子却不少。 左右都是儿子,死了一个再扶持一个上位就是了。 陆昭思忖:谢弦带着大队的人马亲自出面拦他们,说是为了谢金池讨公道,但多半还是怕他们把他私造兵器的事带回了中都。 那她就打消对方的顾虑。 18、第 18 章 “我以我母妃和沈家起誓,矿场的事,我不会透漏分毫。” 果然,她话落,谢弦就冷静了下来,捏着茶碗审视的打量她。 陆昭继续道:“州牧也知我的身份,此去中都,我只想为镇国将军府翻案,为我母妃报仇,凡事害过我们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她捻动手上的佛珠,眼里是切切实实的恨意,那恨意浓烈到要冲破一切阻挡。 谢弦冷眼旁观:“你同本官说这个有什么用?” 陆昭和他对视:“当然有用,我要报仇,必定会将中都搅得腥风血雨,动荡社稷根本,这不正和州牧的意?” 谢弦指骨用力,手上的茶碗出现裂缝:他筹备多年,迟迟没起兵,不是因为没准备好,而是觉得大雍气数还未尽。 以梅妃和镇国将军府的惨状,此子眼中的恨意做不得假。 若他能回中都…… 他捏紧茶碗的手慢慢松开,玩味的问:“据本官所知,梅妃和七皇子失踪后,皇帝不止派出一支队伍寻人。梅妃已死,就算扶棺到了中都,也早已经是一具白骨。仅凭你手上的佛珠和一块玉牌,你确定你的身份就是板上钉钉?” 陆昭眸色微动:居然不止一支队伍吗? 她坚定道:“谢州牧不必担心这个,不管有多少队伍在寻人,寻了何人去,我就是大雍的七皇子!谁也抢不走我的身份。” 她身上有着将士天然的坚韧,即便再孱弱的身体说出来的话也让人信服。 谢弦挑眉:“就算你有法子敲定自己身份,那你确保自己能平安到达中都?此去短则数月,长则半载,此刻,你连本官这关都难过。”况且,矿场周围的丛林里还发现了中都来的杀手,回去的路上也必定埋伏重重。 陆昭唇角翘起:“所以,谢州牧不仅不该拦我,还该派兵护送我安全抵达中都。” “让本官的人护送?”还真敢想。 算盘珠子都快崩到他脸上了。 谢弦把茶碗往小几上一放,茶碗瞬间四分五裂,碗中滚烫的茶水流了满桌,慢慢往陆昭脚下洇去。 他冷喝道:“你的提议是不错,但这前提都是在救治好我儿之前!” “若我儿命陨,其他都是他妈的扯蛋!” 【贱萌天下:呦吼,貌似主播忽悠失败啊。】 【嘴炮天王:这么吊?主播,扇他!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帅得不明显:敬酒不吃吃罚酒!主播上去扯他的蛋,告诉他,老子他妈的就是会扯蛋!】 直播间里一个个叫得比谢弦还大声。 陆昭【别激动,都说了智取。】 她安抚完观众又开始安抚谢弦:“谢州牧,别急,都说了我擅医,谢公子的毒肯定能解。” 谢弦冷脸瞧着她:“直接说,怎么解?” 问题又回到最开始。 陆昭:“需得看到人,把脉后对症下药。” 谢弦:“那你跟本官回州牧府。” 陆昭:“我得守灵,州牧还是把令公子带到宣平城吧。” 谢弦正要发火,陆昭又补充了一句:“俗语有云,戴孝不入他门,除非州牧想你府上也有丧事。” 民间确实有这个说法。 谢弦:“那便取了你身上这身行头。” “不行!”陆昭眼里又涌现出彻骨的恨意:“这孝是一定要戴,仇我也一定会报!” 这彻骨的恨意倒是令谢弦安心不少。 “人本官会带来,在此期间,你们需待在宣平城,哪也不能去,本官会让黑旗军守着你们!”他说完,就抬手,傲慢的示意陆昭可以走了。 陆昭吃完最后一口茶,起身:“对了,谢州牧最好多准备些药材,说不定解毒会用得到。” 谢弦拧眉:“需要哪些药材?” 陆昭:“还没看到谢小公子,我也不能确定,自然是越齐全越好。” 谢弦双眸冷冽:“你要什么药材都能有,你最好能治好我儿!” 陆昭:“那便好。”说完,她就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 【未来首席主刀:主播,你真要救谢金池啊?那之前我们的火箭不白刷了?】 【含个奶嘴闯天下:对啊,又杀又救的,那等于白干,主播在中间赚了差价啊!】 直播间众人议论纷纷。 陆昭【放心,不白刷,主播是良心主播,这次是售后带你们看看谢金池的惨状。】 【贱萌天下:哈哈哈,有主播这句话就放心了。】 陆昭下了马车,乔炳等人立马围了上来,上下查看。 陆昭温声道:“放心吧,我没事,先回宣平城。” 乔炳拧眉:“回城?” “做什么?” 陆昭:“守灵。” 众人面面相觑,谢弦的马车已经调转方向往宣平城去了。 黑旗军首领驱马上前两步,催促道:“诸位,请吧!” 陆昭捧着灵位往回走,乔驰一把拉住她手腕,眸光惊疑不定。 陆昭安抚道:“路上同你解释,你们放心,不会有任何问题。” 她都这样说了,众人只能跟着她走。 路上,陆昭简略的和乔家父子说了马车里的交易,然后道:“谢州牧承诺了,只要我能解谢小公子的毒,就会放我们安全离开凉州。” 乔炳拧眉:“七殿下当那谢弦是个守信用的?” 陆昭:“他会的。”能守信用最好,不守信用的话她也不介意动手。 “七殿下!”乔炳不太赞同他的决定:“若谢弦反悔,回宣平城后,我们只有死路一条。现在让阿驰带着您逃走,还有七成的把握能逃出凉州城!” 陆昭平静问:“然后呢?让你们客死异乡,忠魂埋骨?让我母妃曝尸荒野,任别人肆意羞辱?”在她这,七成把握就是没把握。 “我不喜玉石俱焚,你们既然寻到了我,我就会让你们一个不少的安全回到中都!”她眸子里是不容置喙的坚定:“所以,接下来在到达中都前,你们都得听我的!” 她语气不重,却震慑人心。 乔炳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得继续跟着她回城,重新回到城西的宅子。 棺椁放回了正堂,白幡,香案一应俱全。 陆昭又跪坐在了棺椁对面的小几旁,安静的临摹字帖。 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乔炳在外转了一圈,才回到正堂,压低声音道:“七殿下,宅子被黑旗军围得密不透风,连宅子里的老妇也不得出去。” 陆昭手下不停,温声道:“有吃有喝出去做什么,正好可以替母妃守灵。寻常人家双亲过世,怎么也得守灵七日吧?” 一张临摹完,她的字迹已经显出几分梅妃字迹的神韵来。 乔炳忧心忡忡道:“此去州牧府,最多六日就能来回,若是七殿下改变了主意,就要早做打算……” 陆昭停笔看他:“乔校尉这是不相信我的医术?” 乔炳抿唇:他是不相信谢弦人品。 陆昭:“阿驰骨折的手就是用了我开的药,你可以问问他现在右手如何了。” 一旁的乔驰立刻道:“父亲,我右手现在能提得动枪,杀得了人,七殿下的医术确实厉害。” 【贱萌天下:呦呦呦,不错,乔小哥哥都会替主播说话了,不错有前途。】 陆昭:是不错,小的比老的好培养。 乔炳无话可说,正要走。 陆昭突然问:“父皇不止派了你们出来寻我?” 乔炳惊慌一瞬:“七殿下如何知晓的?” 陆昭抬眼瞧他,眸光凛冽:“你别管我如何知晓,你就回答我,是也不是?” 19、第 19 章 “是。” 乔炳承认后立刻又道:“确实如此,当年您和梅妃娘娘走失,皇上就派出三支队伍在大雍范围内全力搜寻。一支是禁卫军,一支是镇抚司的人。” 陆昭:“方才谢弦提醒我,还有其他人也在找我和母妃。他应该是收到了风声,这两拨人也许也找了另一个‘我’,你们回中都后,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乔炳眉头拧得死紧:“不可能啊!梅妃娘娘在这里,七殿下只能有一个。” 陆昭立刻泼了一盆凉水:“可我母妃死了,你确定他们不会为了功名利禄,找个和我幼时相像的人冒名顶替?” 乔炳:“可是禁卫军是皇上的人,镇抚司梁千户曾经也是沈老将军的部下……” 陆昭淡声道:“人心易变,我外祖父故去近十年,他们忠于谁都不好说。” 乔炳神色变了几遍,立刻单膝跪下表忠心:“微臣不知他们现在忠于谁,但乔家永远忠于镇国将军府,忠于七殿下。” 说着,还拉了旁边直挺挺站着的乔驰一把。 乔驰被拉得一个趔趄,正要跟着表忠心,就被陆昭一把托住了手腕:“好了,我只是让你们有个思想准备,到了中都不至于措手不及。” 乔炳起身:“七殿下放心,等出了凉州,微臣即刻休书一封回中都。” 陆昭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 等乔炳出去了,她又继续临摹,直到入夜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乔驰看着她单薄的身体,劝了一句:“七殿下不必日日守着,不然不等谢州牧来,你就病倒了。” 原以为还要多说两句,没想到陆昭把笔墨一搁,起身道:“那你守上半夜,下半夜我来。”说完就往外走。 乔驰愣了一下,连忙让护卫领着她去厢房休息。 陆昭确实困了,脱了外裳,沾枕就睡沉了。 睡了没一会儿,又听见咕噜噜的车轱辘声,以及嘈杂的人声。她烦躁的睁开眼,周遭是摩肩接踵围观的百姓,他们正不断挥手朝着她这边拥挤。 穿着黄马褂的禁卫军手持兵器阻拦他们靠近。 沿路都是龙旗和车队。 陆昭只愣了一瞬,就被一双大手抱了起来,女人温柔的声音响起:“小七在看什么呢?”女人笑呵呵的:“皇上,您瞧,小七这么小就会皱眉了。” 皇帝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跟着笑道:“是呢,小七在想什么?可是人多太吵了?” 入目又是明黄的龙袍。 是上次梦见的皇帝,和年轻时候的梅妃。 陆昭立刻反应过来,她又入了沈柒儿时的梦。 她为何老是梦见沈柒小时候?还在梦里和他共用一具身体? 陆昭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禁卫军开道,大臣相随,队伍前呼后拥,华贵的马车一辆接一辆……这是皇帝携后妃出游?龙辇里坐着的不该是皇帝和皇后吗?梅妃和沈柒在这,不是遭人嫉恨? 她才这样想完,人群中突然冲出一批黑衣人,提剑直奔龙辇。 一声尖叫响起:“有刺客!来人啊,护驾!护驾!” 轰隆一声巨响,龙辇被破开,皇帝被掀下车,禁卫军一拥而上,层层护着。梅妃抱着她趴在仅剩两块木板的龙辇上,被一路拖行处老远。 百姓四散逃跑,倒是都是宫妃和宫女的尖叫声。 现场乱成一团,龙辇摔进了沟渠,梅妃抱着她一路滚,滚进了岸边湍急的淮河内。 洪水呛进心肺,强烈的窒息感袭来,逼得她不得不大口的呼吸…… 她一下子翻坐了起来,入目还是朴素的布帐,身下是硬得有些硌人的木板床。 陆昭深吸一口气,低喝道:“系统,究竟怎么回事?我为何又梦见沈柒小时候?” 系统惊疑【又梦见了?都说了可能是梅妃托梦,等梅妃下葬后就不会了。】 陆昭不悦:“你别装糊涂!”她总觉得事有蹊跷。 系统一副冤枉至极的语气【冤枉啊,宿主!统统又不是万能,怎么知道你会做梦!】 陆昭:“要不我现在去告诉乔家父子,我不是七皇子?” 【统统真不知道。】系统小心翼翼【而且,梦见沈柒小时候也没什么不好,将来回中都肯定能用得上。】 陆昭呵笑两声:“说的在理。” 系统得意洋洋。 陆昭:“那有没有一种技能,把沈柒的全部记忆给我?” 系统:“没有。” 陆昭立刻变脸:“废物,要你有何用!” 系统瞬间没了声。 陆昭仔细思索:这梦似乎确实是从梅妃死后才开始的,且再看两日吧。 此后的几夜,她表现得都很平静。 系统拿不准她到底有没有再继续做梦,试探着问了一句【宿主,你还有梦见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吗?】 陆昭这次意外的好说话,直接回它:“没有。” 系统几不可查的松了口气,那种细微的脑电波波动还是被陆昭捕捉到了。 她眸光闪动,玩味的思索了片刻。 第六日,谢弦终于回了宣平城。 一行人下榻在县令府上,黑旗军统领亲自过来请陆昭过去。 陆昭在乔驰的陪同下上了谢府的马车,一路到了县衙,然后在后宅见到了活死人谢金池。 往日嚣张跋扈的人历经半月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脸颊瘦削,眼窝凹陷,面色清灰。已经从肾虚公子的形象向瘾君子的模样进化。 难看得让人不想再看第二眼。 直播间的观众唏嘘的同时又格外痛快。 【贱萌天下:果然,直接杀了他比让他半死不活好。】 【帅得不明显:视人命如草芥,活该!】 【嘴炮天王:哈哈哈,他要是醒来,得痛哭流涕了。】 陆昭随意瞟了眼他的手脚,略有些遗憾:手脚筋居然都接好了,手法还挺高明。 她坐到床边,装模作样的伸手替谢金池把脉,片刻之后,她收回手,道:“谢公子的毒能解,只是需要的药材有些多,需要制成药丸给他服用。” 谢弦立刻道:“要什么药材你尽管写,拿纸笔过来。” 立刻有人拿了纸笔过来在一旁候着,陆昭毫不客气的报了一堆药材名,这堆名贵的药材里面间或夹杂着几样普通的药材。 谢弦看着一大摞长长的药名拧眉:“只是制一颗解毒药丸,需要这么多名贵的药材?” 人参、鹿茸、灵芝……这些大补之物能做解药? 陆昭肃声道:“想必谢州牧已经找了许多大夫看过,这毒复杂,解药自然也复杂。莫非谢州牧觉得这些药材贵过谢公子的命?” 谢弦一口否认:“自然不是!” 他儿子的命自然比这些死物值钱。 他大手一挥,吩咐道:“快去按照药方抓药,府上带来的药,县令府上的库房都找找,没有的去全城搜!” 侍卫立刻带着人去办,其中有几味药材迟迟没找到。 陆昭淡淡道:“今日是我母妃头七,我还得回去守灵,谢州牧什么时候找齐了药材什么时候送到我的住所来吧。”说完,就带着乔驰径自出了县令府。 谢弦也不阻拦:人总归在宣平城,量他也跑不到哪里去。 夜幕十分,所有的药材终于找齐送到了陆昭的面前。 陆昭在厢房待了一整日,再出来,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锦盒,锦盒里盛着一枚褐色药丸,看上去普通至极。 她把锦盒交给黑旗军统领,温声道:“告诉你们州牧,解药服下后,最迟明日一早人就会醒。” 黑旗军统领点头,捧着锦盒径自去了。 陆昭重新回到灵堂,继续安静的临摹字帖。 乔家父子和一众护卫守在灵堂外紧张的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她两眼,想问问情况,又不敢打搅。 暮色四合,月上中天,谁也无心睡眠。 直到鸡鸣破晓,天边显出鱼肚白,谢州牧那边终于有人过来回话了,说是人已经醒了。 院子里紧张等待的人瞬间松了口气。 黑旗军统领打开了大门,高声道:“州牧吩咐,诸位可以走了。” 乔炳立刻吩咐众人把东西重新装车,陆昭朝乔驰道:“我屋子里还有一箱东西,直接搬到我马车里来吧。” 屋子里还有一箱东西? 乔驰疑惑:什么时候又多出一个箱子了? 他亲自去搬,箱子不大也不重,一个人就能扛动。他抱着箱子上了马车,马车内,一身孝的陆昭正端坐其中悠闲的喝着茶。 乔驰把箱子放到她脚边,问:“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陆昭放下茶盏,拉过药箱打开,箱子里满满当当全是药方上名贵的药材。 乔驰瞪圆眼睛问:“这些药材你不是用了??” 陆昭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全用?” 好像是没说过。 乔驰:“可是,谢州牧那里……”谢老贼知道不得气死。 陆昭理所当然道:“谢州牧自己说的,我善医,应该给自己好好调理一二,调理身体总得需要药材。” 乔驰无话可说。 就在这时,车队外一阵骚动。乔驰掀开车帘子往外看,就看到队伍的最后站着一列黑旗军。 明显要跟着他们出城的意思。 乔驰拧眉:“谢州牧是什么意思?”都放他们走了,还让黑旗军跟着。 不会是想反悔吧。 陆昭合上药箱的盖子,温声道:“不必惊慌,是我要求黑旗军护送的。” 乔驰不解:“为何?” 陆昭:“谢金池的毒才解,谢弦不会放心我们马上走,让他的人跟着,他能安心。” 乔驰:可他们不安心啊。 陆昭似乎看出他的想法,又继续道:“这一路上免不了被追杀,难免会有伤亡。有谢家的黑旗卫在既能帮忙干活,还能补上这个伤亡,不好吗?” 乔驰:“……”好还是不好? 他现在好奇七殿下先前在马车内到底怎么和谢州牧说的了,能让对方心甘情愿赔了药材又送兵。 还有可能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兵。 20、第 20 章 直到这时,直播间的观众才终于反应过来。 【贱萌天下:主播这哪里是智取,直取还差不多。连吃带拿,还得了一群免费的保镖。】 【帅得不明显:哈哈哈,毒是主播下的,人也是主播救的,还附带赚了一箱子名贵药材。主播一本万利,这奸商当得越来越称心应手了。】 【嘴炮天王:越来越发现主播狡诈了。】 【司机不刹车:这怎么能算主播狡诈,是人心不足,谢州牧自愿跳坑。】 【基基复基基:主播,你不是说火箭不会白刷,怎么还是救了谢金池?】 陆昭一条条看下来,也没顾及乔驰在一旁,直接张口道:“解药只能维持十日,十日后,谢金池会再次毒发,而且这次必死!” 直播间的观众还没来得及卧槽,坐在他对面的乔驰先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说什么?十日?” 陆昭点头:“对,十日,所以十日内我们得出凉州的地界。” 乔驰哐当拉开车门,跳下马车,直奔自己的马,朝着队伍高喝道:“大家抓紧赶路,快些出城!” 十日太久,最多七日,他们就能跑出凉州地界。 陆昭摇头失笑,马车太快,也没办法临摹字帖。她干脆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车队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宣平城,不过片刻就只能瞧见点点人影。 谢弦带着几人站在宣平城的城墙上远远的瞧着,点点人影很快没入青山雾霭消失不见。 随行的师爷小声问:“谢大人,此子狡诈善辩,您真要放虎归山?” 谢弦冷哼:“狡诈不更好?这样才好把中都的水搅浑。” 师爷蹙眉:“只怕将来会成为凉州的阻碍,州牧的劲敌!” 谢弦不屑,极为自负道:“那又怎样?本官会怕他?大雍自十年前一战后已经元气大伤,各州势力割据,百姓名不聊生,中都皇城纵使有六大家坐镇也不过是在强撑。他就算侥幸得了东宫之位,中都也必定大乱。” 师爷一想也是:要是此子太弱,也不配州牧借兵护送。 十日后,谢金池毒发。 谢弦大发雷霆,对着前来禀报的师爷怒目而视:“竖子狡诈!快让黑旗军把人追回来!“ 师爷讪讪:“大人,乔家的车队五日前就出了凉州地界,再过去就是荆州,荆州牧向来同你不对付,贸然出兵就是挑衅,会挑起战事……” 谢弦气得吹胡子瞪眼,直接吐出一口血来,喝道:“那还不快传信给黑旗卫,让他们把人全杀了!” 什么复仇、什么替镇国将军府翻案,全是用来迷惑他的! 这厮心思歹毒,务必要现在就弄死! 师爷讪讪:都说了此子狡诈…… 一只信鸽从谢州牧府上飞出,越过重重高山,穿过湍急的淮水,抵达了陆昭的车队。 嗖! 一支箭羽凌空飞出,信鸽垂直砸在了面前。 乔驰捡起还在扑通扑通挥动翅膀的鸽子,拍拍护卫的肩,夸奖道:“干得不错,给我时刻注意天上,但凡有信鸽经过,就给我射下来。” 两个护卫精神抖索,一双眼睛如鹰隼,时刻盯着周遭的动静。 乔驰提着鸽子走到陆昭面前,把从鸽子腿上拔出来的纸条交给她,压低声音道:“七殿下谨慎,果然有信鸽过来。” 陆昭接过信看了两眼,随后丢进了面前的火里。纸条点燃,火堆一瞬间变得旺盛。 乔驰又问:“那鸽子怎么办?” 陆昭:“拔了毛,烤掉。那群黑旗卫辛苦,不能让人光干活,不吃饭,得补补。” 乔驰跟着她目光看去,三十个黑旗卫入了荆州境内后就换成了相同的黑衣。此刻正挽裤腿,撸袖子,拿着杀人的刀在淮水边上砍伐木材,搭建木床。 大冬天的,一个个干得汗流浃背,要多惨有多惨。 乔驰又回头看看坐在岸边休息的乔家护卫,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七殿下真是知人善用,聪慧异常…… 哎,七殿下哪里都好,就是身体弱了些。 一个时辰后,木床终于搭建好。 梅妃的棺椁被抬到了木床之上,乔驰招呼着黑旗卫过来火堆边上休息。 三十几个黑旗卫黑着脸坐到火堆旁,火堆的架子上,几只鸽子已经烤得滋滋冒油,香气到处弥漫。 陆昭温声道:“辛苦诸位了,这些是特意给你们烤的,请随意。” 黑旗卫首领面色总算好看了些,喝了几口水,把烤熟的鸽子拿下来分给同伴。然后三十几人就坐在火堆旁,边吃着烤肉边看着陆昭一行人替梅妃举行火葬。 其中一人用力咬了口鸽子腿,直呼:“老大,这肉真香。” 旁边的几人纷纷点头:“确实香,就是少了点,应该多打几只。” 直播间的观众听见他们的对话,都快笑抽过去了。 【八角莲:哈哈哈哈,我不行了!主播太损了!】 【智商已下线:要是谢州牧知道自己飞过来的鸽子被黑旗卫吃了,估计得吐血】 【贱萌天下:哈哈哈,怨种鸽子半夜想索命!】 【帅得不明显:哈哈哈,要是谢州牧能看到直播就好玩了!】 直播间内热闹非凡,直播间外沉郁肃穆。 熊熊大火照亮了淮水河岸,梅妃的棺椁在大火中一点点化为乌有,最后仅剩下一捧黑灰。 陆昭亲手将黑灰捧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骨灰坛,起身的时候双眼通红,身体晃了晃,似是随时要栽进那黑灰内。 乔驰及时伸手扶住她,日常担忧她身体。 直到安稳的坐进了马车,陆昭才把骨灰坛往小几上一放,一扫脸上的悲伤继续临摹自己的字帖。 系统啧啧两声:宿主的演技真是收放自如啊。 它小声提醒【宿主,梅妃已经安葬,现在可以抽卡牌了吗?】 陆昭拿起最新临摹的字帖对着光仔细欣赏,很是满意:“急什么,不是说了,得沐浴更衣。” 她的字和梅妃的已经难辨真假,只需再弄到明矾,做一封假信就可以调换原来的真信了。 她开了口,系统也不敢再追问。 系统等啊等,等到了下一个城镇,终于等到陆昭吩咐人打水熏香,沐浴更衣。 直播间的观众见她这样郑重,都在问她是不是要干大事。 陆昭解释【之前你们不是说直播间太小,挤不进来吗?之前完成支线任务后,有奖励抽卡牌,可能会抽出直播间升级卡,容纳的人数能翻倍。】 直播间的观众立刻兴奋了。 【贱萌天下:那是要郑重些,主播抽卡前要先诚心祈祷一下啊。】 【帅得不明显:主播要不要先去拜拜土地,刚刚入城的时候我看见有土地庙了。】 【嘴炮天王:还有还有,主播抽卡前千万别碰男人,不然手气奇差】 【……】 众人越说越离谱,陆昭嘴角抽了抽,也不再理会弹幕,召唤出系统,道:“可以开始了。” 系统生怕她反悔似的,立刻弹出提示【支线任务‘获得梅妃的承认’已完成,宿主获得抽卡牌机会一次,宿主是否现在开启?】 随后,她脑海里又浮现出三张一模一样的卡牌。 系统兴奋催促【宿主,快选吧。】 选不到升级卡牌,主播肯定就会主动升级了吧。 它眼馋主播后台的一万多人气值好久了。 陆昭仔细看那三张卡牌,卡牌的背面画着繁复的复古花纹,像一个漩涡,看得越久越头晕。 她干脆也懒得看了,眼一闭,随便选了一张。 卡牌慢慢翻转,一阵金光闪过…… 系统紧张的看着,然后就听见毫无情感的电子女音播报道【恭喜宿主,抽中‘主播升级卡’一张,主播是否使用此卡。】 系统:…… 它娘的,焚香沐浴这么有用? 它绑定宿主前怎么就没去主脑那祷告一番,杀毒清理一下垃圾再进虫洞隧道。 21、第 21 章 不管系统如何自闭,陆昭挺高兴的,电子音一播报,她立刻道:“使用。” 系统电子音有气无力的播报【主播等级即将升级,直播间功能更新中,更新完毕后,需要关闭直播重新启动才能使用新功能哦。】 直播间画面一阵刺啦刺啦的响,很多观众都在问怎么回事,生怕又向上次一样直接黑屏了。 陆昭发弹幕解释【主播抽到了升级卡,主播等级升级后,需要先关闭直播间再启动才能容纳更多的人,那就先关闭直播间吧。】 直播间的观众立刻问【那主播什么时候再开播?】 陆昭【不知道,看心情吧。主播升级后,可自行开关直播间。】 这消息简直犹如晴天霹雳,直播间瞬间炸了。 【司机不刹车:什么?主播之前一直没关直播间是因为等级不够,没办法关吗?那还升级干嘛?】 【含个奶嘴闯天下:就是,最近全靠主播的直播下饭,主播不会要经常关直播吧?】 【二月红:呜呜呜,两千个人也挺好,抢位刺激,主播还能降级吗?】 【嘴炮天王:呜呜呜,早知道抽卡前应该让主播睡男人的。】 直播间一半以上的人在抗议,也有人替陆昭说话。 【贱萌天下:行了,大家数过没有,主播连续直播一个月了吧,机器人也会累,就不能给主播一点私人时间吗?】 【未来首席主刀:对啊,主播,关吧。人都要适当的放松,像我们连续做几台手术都要休息的。】 【榴莲真好吃:关吧,主播。我不想天天被挤得掉线,升级后应该不用每天下班拼命往里挤。】 陆昭主动道【大家别担心,到了关键点,或是出现支线剧情,主播会主动开启直播的。】 直播间的众人这才放心下来,赶紧点关注。 下一秒,直播间关闭,系统升级。 陆昭点开直播后台,拉开属性面板查看。 【主播姓名:沈柒/陆昭】 【年龄:16】 【性别:女扮男装中】 【出身:大雍七皇子/大雍凉州西山村猎户。】 【原始特长:打猎融合后:格斗、猎杀、追踪、用毒、制药其他】 【武力值:23】 【获得技能:速度卡牌(已消耗)】 【精神力:3】 【关注主播人数:4000】 【主播当前人气值:10327点】 【主播当前等级lv2,直播间人数最多可容纳5000人,可自主选择开关直播间;可随意调整直播镜头,近景、远景、全景,直播范围加大20米。可查看以您直播地点为中心的100米范围内的高清地图,地图内任何生物都会标注。】 这么神奇? 陆昭:“系统,主播等级最高有几级?” 系统有气无力回【本直播系统目前最高等级lv5,每个等级需要的升级人气不同,可容纳的人数也不同,功能也更强大。就比如可查看的高清地图,lv5等级可查看方圆百里的情况。】 在这种原始兵器的战争年代,可查看方圆百里,那简直就是作战利器。 陆昭突然对升级主播等级来了点兴趣,她也没表现出来,又反复看了几遍升级后的功能。 还是没有升级精神力的办法。 上次升级精神力是系统篡改后台数据,她被电晕后,醒来就有了。所以,这精神力是和篡改数据有关,还是和系统惩罚有关? 篡改数据是不太可能了,系统惩罚是支线任务失败才有的…… 【系统,什么时候才有支线任务?】 系统蔫耷耷的【支线任务是根据宿主遇到的事件随机发布,都是能促进主线任务发展进度的小事件,系统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发布呢。】 陆昭蹙眉,系统立刻又补充了一句:“lv3主播,可自主发起支线任务获得观众打赏,观众也可发起支线任务悬赏哦。” 陆昭:“lv3主播需要多少人气值?” 系统:“5万人气值。” 陆昭:当她没问。 她还是等下次系统发布任务吧,下次支线任务可以失败让系统惩罚一下,看看能不能提升精神力。 她刚这样想完,门口就传来脚步声。她立刻退出后台界面,端坐在桌边继续临摹字帖。 门打开,乔驰走了进来,手里端着托盘,托盘内是一件厚实的斗篷。他把托盘放到陆昭面前,别扭道:“这是新制的冬衣,父亲说入冬天冷,过几日恐怕要下雪,让殿下穿暖一些,别又病倒了。” 陆昭伸手去拿冬衣,手刚抬起来就忍不住一阵咳嗽,削薄的肩膀跟着颤动。 乔驰急了,伸手想给她顺背又不知从哪里下手,语气有些躁郁道:“怎么又咳了?不是用了很多补药?身体怎得还这样弱?” 陆昭发现:只要她表现出体弱,乔家父子就生怕她和梅妃一样一命呜呼。 尤其是乔驰,每每看到她单薄的身板就忍不住摇头,然后一边嫌弃又一边别扭的照顾她。 陆昭止住咳嗽,弱声道:“大概是虚不受补,应该先用些和缓的方子打好基础,再用谢州牧那里得来的药。待会我开张方子,你再去药铺帮我抓来。药不用煎,我要制成药丸服用。” 乔驰点头,等陆昭开好方子后,他就拿着药方出去了。 出了门口几步远就撞上了乔炳,乔炳虎目怒瞪,斥道:“急急忙忙做什么去?” 乔驰把药方的事说了,急道:“天黑了,再不去药铺就关门了。” 乔炳瞟了眼他手上的药方,瞥见‘明矾’二字,眸色微动,问他:“你还未用饭吧,药方给我,我去药铺,你先去用饭。” 乔驰迟疑,乔炳拍了他后脑勺:“你这小子,发什么愣。” 乔驰:“父,父亲这是在关心我?” 乔炳轻嗯了声,乔驰眉眼顿时亮了,把手里的药方交给他,然后道:“那父亲早些回来。” 乔炳点头,接过药方就走,等到了药铺,他掏出药方交给掌柜,然后问:“掌柜的,明矾也能入药吗?” 掌柜边看药方边笑道:“客官孤陋寡闻了吧,万物皆可入药,这‘明矾’有收敛、养血之效,配合方子上的几味药能培本固元,增气补益。”他对着药方看了又看,赞道:“这药方开得着实高明,哪家大夫开的?” 乔炳胡乱诌了一句,拿到药后就走了。他把药交给乔驰,乔驰用完晚膳后就给陆昭送了去。 夜里,两人依旧睡一间客栈。 陆昭睡床,乔驰睡地下。 睡到子夜,淡淡的香味在屋子里弥散,乔驰原本搭在腹前的手吧嗒一下散到了两侧,整个人睡得格外的沉。 陆昭披了厚实的袄子下榻,坐到桌前,铺开笔墨纸砚开始忙。临近丑时,终于把信制作好。 那信从封面到蜡封的厚度都和梅妃的那封别无二致。 接下来就是换信了。 她把信收进怀里,轻手轻脚上了榻。 天边露出鱼肚白,车队重新启程。 外头的屋瓦结了一层厚霜,陆昭穿了昨夜送来的那件斗篷,整个人从上到下罩得严严实实,细嫩的脖梗都被遮住,下半张脸也被领口一圈白毛挡了去,看上去倒没那么瘦了。 乔炳见她出来,朝她行了一礼。 陆昭问他:“还有多久可以到达中都?” 乔炳估算了一下才道:“我们才入荆州境内不久,过了荆州还要过邕州,渡过淮水才到中都。若是一切顺利,两个半月就差不多了。若是不顺利,翻过年大概能到吧。” 翻过年,那不得四个月? 古代的交通就是蛋疼。 不过时间够久,中间她有足够的时间换信。 她提起斗篷下摆爬上马车,脚下一个趔趄,眼看着脸就要磕在车把手上。乔炳连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她道谢后才顺利上了马车。 马车行了起来,陆昭伸手拍去衣摆的灰,暗自思忖:方才趁机探了探,信不在乔炳胸口也不再他袖带内…… 定是上回看信的时候引起了他的警觉。 她撩开车帘子往马车后看,眸中冷光一闪而过:这次他会把信藏哪里?车队的货物内,亲信身上,亦或是早寄回中都了?《 》 22、第 22 章 刚这样想完,陆昭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梅妃交代,要让乔炳亲自交给皇帝。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不可能寄回去。 没寄走的话,那就还在队伍里。 接下来的几天,陆昭把队伍里能藏东西的地方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信。 难道还在他自己身上? 不在怀里也不在袖带里,会在哪呢? 系统提议【宿主,他洗澡时肯定会脱衣服,要不趁他洗澡摸进去偷衣服?】 陆昭:“你怎得如此无耻?不怕长针眼?” 系统想骂人:好心当做驴肝肺,它这都是为了谁? 一行人进入客栈,乔炳去柜台打点,陆昭目光落在他背影之上。 乔炳打点完,拿着客房对牌过来给她,恭敬道:“殿下,这是您的房间,先让阿驰带您上去吧。” 陆昭道了句辛苦,接过对牌,欲往楼上走。 店小二端着一盆洗脚水匆匆从楼上下来,边走边喊:“麻烦客官让一让,让一让。” 乔驰护着陆昭往旁边闪,店小二快步下楼,路过两人时,脚下不知怎得被绊了一下,整盆的水直接朝着乔炳兜头泼下。 乔炳身手不弱,要是平常,这盆水肯定能多开。但他此时正好在楼梯口,前面有店小二和陆昭几人堵着,身后还堵了一堆的护卫和黑甲卫。前后无路,入地无门,他只来得及抬手。 他习武之人,穿得都是短打,外头连一件厚实的斗篷都没有。 几乎是水沾到衣服的瞬间就渗了进去,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店小二惊呼,客栈的掌柜也连忙上前查看,乔驰第一时间回头去问:“父亲,没事吧?快,快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别着凉了。” 这样冷的天,说话都带着雾气,身上湿哒哒的得多冷。 然而,乔炳第一反应不是抖身上的衣服,也不是蹙眉,而是趁着水流到脚下时直接把自己靴子脱了,紧紧捏住靴子口。 陆昭看着他的动作,了然的笑了:居然是藏在靴子里的吗? 靴子里有夹层? 她关切问:“乔校尉,你没事吧?” 乔炳摇头,掌柜的拨开众人,连忙上前道歉:“客官,客官,真对不住,店小二笨手笨脚的,待会送您一桌酒菜,算是赔罪,您大人大量,千万别同他一般见识!” 说完,又伸手用力拍了那店小二两下,咬牙骂道:“怎么做事的,毛手毛脚!毛手毛脚!” 店小二缩着脑袋也不敢躲,一双眼珠子在自己方才走过的地方来回疑惑的看:奇了怪了,楼梯上平滑的很,也没长东西啊。 “好了!”乔炳打断掌柜的话:“快让人去备热水。” 掌柜又踢了店小二一脚:“没听见啊,还不快去!” 店小二应了一声,赶紧跑了。 乔炳提着靴子朝陆昭道:“殿下先上去吧。” 陆昭点头,跟着乔驰往楼上去。等用晚膳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陆昭正要起身去看,乔驰就道:“殿下坐着,还是我去看吧。” 他出去一会儿,很快又回来了,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陆昭问:“怎么了?” 乔驰:“客房不够,只剩下三间客房,我们的人占了一间,另外两间留给了凉州那些兵。他们不满,在闹事。” 凉州牧治军极严,这些人是闹给他们看的呢。闹太大,难保他们不会被追杀七殿下的人盯上。 陆昭:这是苦力做久了,闹脾气? 乔驰憋着一口气,突然又问:“凉州的那些兵可以杀了吗?” 陆昭摇头:“不行。”还没发挥最大的价值,杀了可惜。 乔驰郁闷的不说话,陆昭把碗筷往他面前一放,他端起碗就开始死命的扒饭,气冲冲的活像被主人约束的大型犬。 乔驰抱了被子过来打地铺,等铺好被子后,回头一看,陆昭又在练字,于是问:“七殿下又在临摹梅妃娘娘的字帖?” 陆昭摇头,随口回他:“在抄佛经。” 乔驰惊异:“佛经?殿下抄佛经做什么?” 陆昭:“和母妃的引魂灯一起供奉到皇觉寺去。”顺便拖延时间等你睡着。 乔驰盯着她冷白的手,以及笔下一列杀伐果断的字出神:他当七殿下的字和梅妃娘娘的字一样灵秀端庄,原来这样锋利迫人吗? 瞧着和七殿下倒不像。 他劝道:“冬日天寒,七殿下还是早些睡吧。”说着已然上前替陆昭铺好被子。 陆昭头也没抬:“你先睡吧,我再等等。” 对方没出声,隔了一会儿,手边的砚台被收了去。 陆昭抬头,就见乔驰固执的看着她,大有她不去睡,就一直站下去的打算。 两人僵持了片刻,陆昭把笔一搁,起身往床边去。脱了衣衫往被子里一躺,闭眼睡觉。 乔驰在她床边站了一会儿,突然特别小声说了一句:“七殿下一定要好好的回到中都。” 陆昭睁开眼看他:“怎么突然这么说?” 乔驰有一瞬间的不自在,窘迫摇头:“没什么,睡吧,多睡养身。” 陆昭无语:感情是怕自己熬夜猝死啊。 看来乔家真的很需要她这个皇子。 两人隔着几丈的距离躺下,陆昭闭眼,双手交叠在胸口,浅淡近乎无味的药香从她袖口处溢出,片刻功夫便弥散开。 乔驰双眼开合几次,突然困得不行,翻了个身进入了梦乡。 等他彻底睡瓷实了,临近丑时,万籁俱静时,陆昭翻身坐了起来。换了一身夜行衣从窗口跳了出去,贴在隔壁客房细细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动静,才从另一边窗口翻了进去。 屋内昏暗,借着廊下透进来的灯笼光能瞧见地下横七竖八躺了十几个护卫。 十几人,衣衫也未退,就踢了鞋子,扯了被子躺在地下的木板上。 陆昭四下扫了一眼,十几双鞋一模一样,也是横七竖八丢在地上,难以分辨。 她瞥见睡在最里面的乔炳后,悄无声息走了过去,然后从他那边开始查看鞋子。连续看了三双都没有任何问题,就在她伸手去查看第四双时,一个冷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在找什么?” 是乔炳的声音。 陆昭连头也没回,转身就跑。 掌风擦着她后脖颈袭来,她反手扣住对方的手,用力一甩,直接把人砸到了地板上。 砰咚一声巨响,原本睡着的人全惊醒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陆昭用了一脚,直接把乔炳踢到了他们身上,然后翻窗而出。 乔炳忍着疼爬了起来,跟着从窗口追了出去。其余十几个护卫连鞋也没来得及穿,分批从窗口门口出去。 十几人追着陆昭的身影在二楼一路跑,然后就看到对方跳进了凉州那群兵的客房。 乔炳跑到半路,似是想起什么,朝身后的人道:“你们去黑旗卫处查看,我去看看殿下。”说完,转身就回跑,跑到陆昭的客房前,毫不犹豫推开了门。 门内黑漆漆的,他拿出火折子点燃,第一时间便朝床上看去。 床榻的帷幔并未放下,厚实的被褥里好好的躺着一个人,面容白净,双目紧闭,呼吸均匀,睡得十分深沉。 再一看床榻下的不远处,乔驰也好好的躺着。 但靠近门廊的窗户还开着,冷风正呼呼的往里灌。 乔炳上前两步,伸手用力拍了两下乔驰的脸,蹙眉喊:“醒醒,醒醒!” 乔驰勉力睁开眼,喊了句:“父亲,怎么了?” 乔炳气恼:“怎么了?你怎么又睡得这样沉?”先前在樊城那夜也是。 “方才有贼人潜进我们客房想偷梅妃娘娘留下的信。” 乔驰一下子就醒了,然后朝床榻上看去,看到好好躺着的陆昭时,着实松了口气。然后又觉得不太对劲,赶紧穿衣起身,走到床边喊了两声。 陆昭一点反应也无,他吓得赶紧去探对方的呼吸,再确定对方还有气时,砰砰乱跳的心脏才缓下来。 “七殿下好像中了迷药。” 乔炳面色冷沉:看出来了,看来想偷信的人不是殿下。 他先前真是魔怔了,三番两次怀疑殿下。 能将他一掌打退,怎么可能七殿下这样弱不禁风的人。 很快,乔家的护卫也匆匆过来了。他们关上房门,压低声音道:“我们过去时,凉州的那些兵都没睡,连灯也没点,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看起来是在商议什么大事。见我们进去,立马就散开装睡了。” 乔驰拧眉:“父亲,方才的贼人定然就是他们的人。谢弦狼子野心,让他的兵跟着我们肯定不止护送这么简单,一定有什么阴谋。” 有护卫道:“管他什么阴谋,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弄死他们!” 躺在床上装晕的陆昭嘴角抽:乔驰这小子,想象力还挺丰富。 另一边屋子的黑旗卫十分郁闷,怎么都快出荆州了,他们的谢州牧还不送信来。 该不会是乔家人搞了什么小动作吧? 他们聚在一起讨论了许久,丝毫不知道自己又华丽丽的背锅了。《 》 23、第 23 章 乔驰眼中杀意尽显。 乔炳连忙道:“先前七殿下说过,他们留着还有用。今夜之事,等七殿下醒来后再商议吧。” 再说了,凉州的这些黑旗卫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人数又是他们的三倍多。 就算要杀,也要从长计议。 乔驰想起陆昭睡前说的话,只能暂且忍下杀意。十几人又各自回到屋子睡觉,等天明后,陆昭醒了来,又聚集到她的客房,把昨夜的事说了。 陆昭平静问:“你们可听到那些黑旗卫在密谋什么?” 其中一个护卫摇头:“没听见,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陆昭喝了口茶,淡声道:“你们别紧张,兴许他们只是在讨论今天吃什么。” 乔驰:“凉州贼子奸邪,绝无可能这么无聊!他们昨夜故意闹事,就是有了动手的心思。或许,他们已经接到谢金池毒发的消息了。殿下,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 乔炳也跟着附和:“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与其担忧他们什么时候下死手,不如我们先动手。” 十几人眼神坚定,坚定的想杀人。 然而,此刻杀性最大的陆昭反而最佛系。 她看向众人,不疾不徐问:“你们多少人?黑旗卫多少人?你们确定现在动手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众人沉默。 陆昭苦口婆心道:“再等等,很快他们就能派上用场了。倒时不必你们动手,他们自有自己的去处。” 众人依旧沉默。 陆昭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挑眉问:“怎么,你们不信我?” 乔炳立刻摇头:“自然不是,七殿下能从谢弦那老匹夫手里安然出凉州,我们自然信您的。” 陆昭轻笑:“信我就去收拾东西,该干嘛干嘛去,就当昨晚的事没发生。” 乔炳朝他行了一礼,主动下去了。其余人也纷纷朝她抱拳,然后出去了。 陆昭口干,又灌了一大口水下去,捏着杯口思忖:昨夜打草惊蛇,乔炳肯定会找另外一处藏匿梅妃的信。 看来这几日的摸索又白干了。 且先缓缓,她迟早有机会换信的。 一行人下了楼,整理好车马继续出发。坠在队伍最后的黑旗卫总觉得今日乔家那些人怪怪的,看他们的眼神更怪。 他们心里窝着火,也不怎么想搭理乔家人,时不时就想闹点动静出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两帮人马就这样互相猜忌一路到了荆州与邕州交界处。 天越来越冷,第二日便下了雪。 雪连着下了两日,不仅没有要停的趋势,还越下越大。 深雪堆叠,前路难行,车队的干粮也快用完了。 乔炳让众人停下,就近找一处避风的地方安营扎寨。乔家的护卫依言照做,黑旗卫的首领不满道:“没瞧见前面有两座大山,这么大的雪,不及时赶路的话,很可能会大雪封路,十天半个月也走不了。” 众人抬头看去,前方百米处两座高山巍峨,满目白雪皑皑。中间一条窄路通过,宛若一线天。 雪下大了,还真有可能封路。 乔炳拧眉道:“你们常年待在凉州,自不了解这边地势。过了这一线天,此去方圆百里荒无人烟,我们的干粮已经耗尽,加之大雪,很有可能会死人。不若在这边背风处暂时歇下,去方才经过的村落换一些吃的,等天亮后再赶路不迟。” 一众黑旗卫往那一线天看去,前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难道真如乔老匹夫所说,前面方圆百里无人? 他们肚子适时叫了两声,三十几人顿时静了声,跟着车队解马卸鞍,准备歇息。 帐篷搭好后,两方人马各自点了篝火,围坐在一起取暖。 乔炳把仅剩的一点干粮拿出来塞到乔驰手里,交代道:“拿水煮了化开,给大家填填肚子,我带两个人去后面的村落换些吃食过来。有情况就放烟花示警,务必要守好殿下。”说完,他就带着两人,拿着几个空布袋往来的岔路走了。 篝火上架了铁锅,乔驰直接就地取材,弄了些干净的雪在锅里煮。水开后,才把手里的面饼丢进去煮。 等面饼煮得差不多了,陆昭在随身的袖带里掏出盐巴和作料丢了进去。蒸汽袅袅,在雪天里弥散,食物的香气勾得众人本就咕咕叫的肚子更加饥饿。 乔驰把为数不多的面饼全盛给了陆昭,剩余的乔家护卫和黑旗卫就着咸味喝点面汤水。乔家这边自然是没意见的,但黑旗卫众人端着碗面色就变了。 一个个看陆昭的眼神,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了。 他们累死累活一路护送,现在连口吃的都落不着,只配喝水。 在他们心里,陆昭不是主子,只是个落魄得连他们都不如的皇子。 恰在这时,乔家护卫中有人道:“幸好,一路都没遇上什么危险,那帮追杀七殿下的人应该是见我们人多势众,不敢来了。” 黑旗卫的首领当即嗤笑一声,嘲讽道:“真当自己是什么重要的人,兴许别人根本不屑杀你这个无用的皇子。” 乔家护卫对着那边怒目而视,乔驰手刚握住身边的银枪就被陆昭一把摁住了。 黑旗卫的人见陆昭动作,越发肆意的羞辱起来:“说什么继续赶路会死人,估计死的只有七殿下吧。柔柔弱弱,风吹就倒,回了中都也不堪大用……” 乔驰面色涨红,用力挣脱陆昭的手就要冲过去。 然而,他发现怎么用力也挣脱不开对方的手。他恼怒又惊异的看向身边的人,身边人的注意力好似全然不在黑旗卫的羞辱上。 还在仰头看着天空慢慢飘落的鹅毛大雪,精致的眉眼蹙得死紧。 “殿下……” “嘘。”陆昭一手抵唇,示意他安静。 这雪里有兵戈的铁锈味。 周围有人埋伏。 以她现在精神力还感应不到确切的位置,她干脆打开直播,调用了查看地图功能。 几乎是她打开直播的一瞬间,一大群人涌了进来,直播间的人数急速攀升,直接冲到了五千。 全视角打开,直播间的观众只看到白茫茫一片大雪,和围坐在雪地篝火边上的陆昭众人。 很快弹幕就热闹起来。 【榴莲真好吃:哈哈哈哈,守了两天终于挤进来了。主播现在到哪了,哎,居然下了这么大的雪……】 【贱萌天下:好漂亮的雪啊,在雪地里野炊,太浪漫了吧。】 【帅得不明显:主播不是说关键时候才开直播吗?大家现在看起来都很平静悠闲啊。】 【嘴炮天王:主播,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弹幕不断的刷屏,密密麻麻遮蔽了漫天的雪。 陆昭目光直直的盯着前方,解释【你们的时候和大雍有些不同,我们这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从凉州过了荆州,遭遇大雪,看见前面两座山没有,有人埋伏在那……】 【贱萌天下:哪里有人?主播怎么发现的?】 【帅得不明显:有多少人?主播,这次能开大吗?给你刷火箭。】 【水果冻:哈哈哈,抢了好几次位,第一次挤进来就碰见大场面了。】 弹幕都在问刺客在哪。 陆昭干脆直接把系统地图权限开放到了直播间内,直播间的众人把地图拉开,顿时,所有人都看见两座山的隐蔽处标注的密密麻麻人头,足有数百人之多。 这阵仗也太大了! 陆昭【回中都的第一场大型围杀要开始了。】 她视线从飘落的雪缓缓移动到了黑旗卫那群人里,唇角缓缓勾出一抹笑:很好,这群人渣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 24-30 第24章 三合一:身手暴露了,殿…… 嘲讽正起劲的黑旗卫见陆昭一直看着他们, 嗓门更大了一些,嚷道:“怎么,我们说得不对吗?瘦弱不堪, 肩不能提、手不能扛,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乔驰忍不了了,咬牙朝陆昭道:“殿下放手!”他今天不打得对方满地找牙就不姓乔。 陆昭压低声音飞快说了一句:“一线天有埋伏……”她声音不大,但足够围在她身边的十几人听见。 激愤的十几人愣了一瞬, 随即下意识要往一线天的方向看。 陆昭紧跟着提醒:“别动!” 十几人立刻强忍住乱看的眼珠子,神色凝重的继续围着篝火而坐。 四周除了黑旗卫源源不断的嘲讽声,好似没有任何异样。但经过上次谢金池的事,他们就是知道,七殿下说有埋伏,那必定是有的。 就是不知道来的是何人?有多少人? 正当他们在警惕听周围动静时, 原本对黑旗卫嘲讽充耳不闻的陆昭,面色突然涨红, 气愤起身, 怒瞪着他们斥道:“有种你们再说一遍,谁是废物?” 乔驰等人诧异,但立马跟着起身, 站到了她周围给她增势。 对面三十几个黑旗卫也懒懒散散的站了起来,冲她笑得更加肆意。 “再说十遍都行, 你就是个事事要人迁就,照顾的废物!” “就是, 要不是你, 我们早过了这一线天,何至于在这风餐露宿。” “乔校尉就是怕你饿死才去换粮的,说什么有人, 直接说是他们尊贵的七殿下好了……” 黑旗卫又是一阵哄笑。 直播间的观众集体默哀。 【含个奶嘴闯天下:他们完了,居然觉得主播是废物!】 【二月红:他们完了+1,主播要开大了!】 【八角莲:他们完了+2】 【智商已下线:他们完了+3】 【国民小可爱:看主播怎么玩死他们!】 嘲笑声不绝于耳,陆昭单薄的身体气得发抖,落在外面的手都紧握成拳,高声道:“收拾东西,继续赶路!” “殿下!”乔驰等人被她下了一跳,惊疑不定的瞧她:“天还在下雪,况且父亲他们还未回来!” 陆昭又继续大吼一声:“本皇子说继续赶路,没听到吗?”她说完,又伸手朝那群黑旗卫一指,怒道:“你们在前面开路!” 黑旗卫掏掏耳朵,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陆昭此时就像是个被踩痛尾巴的猫,指着他们挑衅道:“怎么,本皇子敢继续赶路,你们反而不敢在前面开路吗?还是说凉州的软脚虾只是嘴皮子利索,到处乱吠,只会坠在队伍最后面当缩头乌龟?” 什么软脚虾!缩头乌龟!黑旗卫可是凉州最厉害的兵! 对面的黑旗卫身板瞬间都挺直了,各个气得面色铁青。 此时乔驰和一众乔家护卫终于反应过来陆昭想干什么了:七殿下这是在故意激怒黑旗卫,想引他们先行探路,和伏击他们的人狗咬狗。 这就是殿下说的,黑旗卫有大用。 反应过来的乔驰一把拉住陆昭继续劝道:“殿下,冷静。天黑雪大,黑旗卫肉体凡胎,是他们不敢开路,不是您不敢继续赶路!” 其余乔家护卫跟着附和:“是啊殿下,您身体重要,何必跟凉州那些废物计较!” “他们就嘴皮子利索!” “他们也就能犬吠几句!” “……” 卫家的人看似是为了劝他们的殿下,但一口一个废物、软脚虾,凉州缩头乌龟……着实不能忍。 对面的黑旗卫咬牙切齿,黑旗卫首领大掌重重摁在腰间的佩刀之上,冷笑连连,高喝一声:“所有黑旗卫听令,收拾行装前去探路!” 三十几个黑旗卫齐齐应是,震得空中下落的雪都跟着震颤。 随后黑旗卫首领抬高下巴看向陆昭,眸光冷凝又含着嘲讽:“七殿下,可别嘴上说说,某倒要看看谁才是软脚虾!” 沿路被支使已经够他们不爽的了。 这次定要给这个废物皇子点颜色瞧瞧,他不病倒他们是不会停下的。 陆昭像个刚愎自用的小倔驴,梗着脖子朝乔驰吼:“快收拾东西,启程!” 乔驰黑着脸继续劝:“好歹等父亲回来。” 陆昭冷脸一把打开他的手:“休要废话,让你启程就启程。还是说,你和乔炳也觉得我废物,是你们的拖累?” 乔驰不说话了,只得和下属一起去收拾东西。 他兀自走到系马的树下,摊开手,手里是一包药粉。 是方才陆昭塞给他的。 他手一扬,药粉全撒到了黑旗卫那批马上。然后又若无其事牵走了乔家的马匹。 一刻钟后所有人都整装待发。 三十几个黑旗卫皆是轻衣束甲,腰配宝刀,骑在高头大马上精神抖擞,浑身透着一股昂扬锐气,转头看向身后时,眼底的挑衅之意毫不掩饰:“七殿下,跟紧点,可别跟丢了。” 然后又是哈哈哈的嘲讽声。 陆昭坐在马车上,眸色淡沉,一张嘴似是淬了毒:“你们别跑得太慢,像乌龟爬才是。” 黑旗卫首领冷哼,用力一甩马鞭,一人一骑犹如利箭穿雪而过直冲一线天而去。 其余黑旗卫也扬鞭策马纷纷跟上。 他们倒是要看看:这废物皇子能嘴硬到几时! 陆昭看着他们的背影唇角翘起,吩咐乔驰道:“跟上去吧,速度慢一些,落后他们五十来米即可。” 乔驰点头,朝众人打了手势。 十几名乔家护卫面上镇定,实则内心彭拜,兴奋的不行。眼睛警惕的四下观察:哈哈,这群黑旗卫终于派上用场了。 这是上赶着去投胎呢。 天色渐暗,暮色四合,马蹄声惊得寒鸦四起。 三十几个黑旗卫勇往直前,不过片刻就到了一线天路口。 两侧高山斜断,直入云霄。四下寂静,只有枯枝落雪簌簌落响。 领头的黑旗卫察觉异常,勒马停下查看,众人跟着停下,询问怎么了。 黑旗卫首领抿唇:他也说不上来怎么了,就感觉不太对劲。 安静得不对劲。 那废物皇子也不太对劲。 他调转马头去看,鹅毛大雪落在身后同伴的肩上,马上…… 而乔家的队伍还在五十米开外。 其余黑旗卫还没察觉异常,还在哈哈大笑,眼神嘲讽,嘴上也没个把门的。高喊道:“七殿下,你倒是快一些啊,莫不是腿软了!” 几乎是他们话落的同时,马背上的乔驰弯弓搭箭,手腕松开。 箭矢靠空而来。 黑旗卫首领大喝:“乔小公子,你想干什么!” 然而箭矢擦着他发顶飞了出去,直直没入他左侧的雪山。 似乎并没有伤他们的意思。 一众黑旗卫惊愕,正在想陆昭他们想干什么时,铺天盖地的箭羽突然从两边高山射来。 骏马受惊嘶鸣。 黑旗卫首领大喊:“有埋伏,快走!” 所有黑旗卫边抽刀抵挡,边驱马想后撤。然而,身下的马根本不听使唤,步前进也不后退,只在原地打转。 黑旗卫首领立刻命令所有人下马,跑到山的两侧下隐蔽。 箭雨带着积雪不断往下砸,他们寸步难行,只能眼睁睁看着乔家的车队掉头就跑。 黑旗卫首领气得破口大骂:艹,这废物皇子怎么这样阴险! 方才分明是故意激他们来当马前卒,试探前路的。 他应该早就察觉到这山上有埋伏了吧。 等箭雨一停,三十几人提刀抬步就追,只是还不等他们跑出一线天的范围,两边山上就冲出大量的黑衣人。 黑旗卫首领一刀砍掉冲过来的黑衣人,冲着陆昭的马车大骂:“废物,敢阴老子!回来!” 三十几个黑旗卫恨得咬牙切齿,五官都因为太过用力扭曲了。直播间的观众看得直呼太爽。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我说他们完了!敢惹主播,算是踢到榴莲了!】 【帅得不明显:让你们嘴贱,骂主播弱鸡的人都得死!】 【嘴炮天王:哈哈哈,主播阴险,主播好坏,我好喜欢!送主播火箭!】 满屏的痛快的声音里倒是有几个担忧的声音。 【司机不刹车:这么多杀手,只有我担心这三十几个黑旗卫挡不住,杀到主播那吗?】 【含个奶嘴闯天下:看这些黑衣人的身手不比黑旗卫的弱啊。】 【二月红:怕什么,就算黑旗卫挡不住也能带走一波吧。剩下的人再到主播面前就像被豌豆射了好几轮的僵尸,小KS啦。】 直播间讨论得热火朝天,一线天内也水深火热。 刀剑声不绝于耳,砍杀惨叫声回荡在山涧,天空中的鹅毛大雪都仿佛沾染了血气。 乔驰边驱马边回头去看,忍不住大声问:“七殿下,黑旗卫恐拦不住那么多的人,现下我们要去哪里好?” 陆昭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冷静分析:“黑旗卫的身手不弱,挡不住那么多人也能挡一段时间。我们从另一条岔路走,去和你父亲汇合,在附近躲一躲。黑衣人损失惨重,不敢贸然追来。此处死了这么多人,荆州牧的人肯定会来查看。倒时我们借着他们的人马再过一线天,便安全了。” 乔驰点头,招呼着大家往岔路去。 天幕沉沉,渐渐暗了下来。 一行人行到岔路口,隐约瞧见前面有模模糊糊大片的人影。 众人惊疑不定,其中一人问:“小公子,前面是不是校尉他们?” 乔驰也不确定,摇头道:“我也不知,但父亲只带了两人……七殿下……”他询问的看向马车内的人。 陆昭掀开车帘子,这次都没拉开系统地图,立刻否认:“不是乔校尉,勒马,朝官道走!” 几乎是他们调转马头的一刹那,官道上又出现了一伙人。 对面的人足有五十几人,将官道挡得严严实实,离得近了,只瞧见他们腰间暗褐色的束带,和统一的半月弯刀。 和方才的黑衣人不是一路的。 乔驰和乔家十几个护卫脸色当即就变了。 “快走,是玲珑阁的人!” 直播间的人都在问是哪个玲珑阁。 陆昭【江湖第一的杀手组织。】 她眯眼,不是说玲珑阁不涉朝堂,怎么和那伙黑衣人前后夹击,在这埋伏他们? 她思索间,车夫已然调转了马头,然后身后已有部分黑衣人脱离缠斗,追杀而至。 乔驰一咬牙,再次面相官道上玲珑阁的杀手,高声道:“我们乃中都五城营骁骑校尉乔炳部下,玲珑阁不是不涉官场,现在拦下我们是要和官家作对不成?” 玲珑阁杀手前走出一人,冷声道:“我们不与朝廷为敌,马车里的人留下,你们可以走!” 乔驰拧眉:“马车里是当今七皇子殿下,你们动他就是和朝廷为敌!” 那人轻笑:“未认祖归宗,还算不得七皇子,自然不算朝廷中人。”只要现在把人杀了,自会有另一个七皇子出现在中都。 他们杀的就只是个不知名的百姓。 “我再说一遍,你们可以走,马车里的人留下!”他话落,身后的杀手齐齐抽刀。 锃亮的刀身闪着寒光,马匹不安躁动,乔驰及一众护卫心弦瞬间绷紧。 沉稳的声音从马车里飘了出来:“乔驰,带其余人快走,去找你父亲,不必管我!”人走了她才好毫无顾忌的动手。 乔驰眸色睁了睁,继而大喝一声:“不可能!我答应过父亲,一定护殿下周全!” 这话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玲珑阁的人听的。 少年一身倔强,用力一挥马鞭,指挥众人道:“往左边跑!” 车队浩浩荡荡往左边去,小路崎岖,山雪厚重,跑了一段路,马车已经快散架了。 眼看着身后追兵已近,一根钩锁凌空飞来,勾住马车的边缘。用力一扯,马车彻底四分五裂。 几乎是马车炸开的瞬间,乔驰探手,一把将马车里,还抱着骨灰坛的陆昭甩到了他身后。 累赘的货车被丢弃,十三人骑马奔驰在小路山到间。 快了,快了。 前方有一稀疏林子,跑进去就可以藏人了。 眼看着一行人要冲进丛林,一柄弯刀擦着陆昭的面门飞过,削掉了乔驰的一缕发丝,牢牢镶嵌在了众人面前的一颗巨大樟树上。 树上的雪成团砸下,哗啦啦,马儿受惊扬蹄。 冲在最前面的宋月被掀下马背,他滚了一圈翻身拔刀,大喝道:“小公子快带殿下走,我们来拦住他们!” 抱着骨灰堂的陆昭:“那个,倒也……”不必。 她话还没说完,其余十几个护卫也纷纷下马,抽刀阻拦。 乔驰虽心有不忍,但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一甩马鞭,又继续跑。 陆昭毫无防备的往后一仰,手里的骨灰坛差点没丢出去。她回头,玲珑阁的人已至,他们似乎真无意与朝廷结仇。对乔家护卫只围不杀,打伤人后也不恋战,直接就追进了林子。 雪下得越发大,寒气铺天盖地笼住整个山野。马蹄声,枯枝落雪声,奔跑声不断,却唯独没有人声。 马儿也不知跑了过久,力竭到直接跪了下去。 乔驰一个没稳住,带着陆昭直接摔进了厚厚的枯叶里。 枯叶里躲藏的小兽吓得逃窜,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乔驰一个翻身坐起,连忙去查看陆昭:“殿下没事吧?” 陆昭摇头,稳稳扶住骨灰坛,声音依旧沉静:“我没事。” 她打开系统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的红点在朝他们靠近,近的离他们只有三米的距离。 几乎是她打开系统地图的一刹那,一柄弯刀载着大朵的雪擦过她脖梗。 直播间里的众人齐齐惊呼,惊险得心脏都揪在了一处。 陆昭正要动作,乔驰一条强有力的手臂横了过来,抱住他细瘦的腰快速后退,整个后背直接撞在了身后的一棵枯木上。 砰咚。 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 陆昭:“……” 这傻子真实诚,这一下估计内脏都跟着受了力。 还不待两人思考,四面八方跃出无数身影,抽刀向他们袭来。这些人的刀锋避过乔驰,皆指向她。 目标十分明确,就只要她的命。 乔驰短、枪出鞘,横扫抵挡。 砰砰砰,无数的刀声撞击在银枪之上,磕出刺眼的火花。近前的杀手被震得倒飞出去,砸出了一道狭窄的缺口。 乔驰一把拉起陆昭背在了背上,从缺口处冲了出去,继续狂奔。 耳边风声鹤唳,好似到处都暗藏杀机。 他们失去了方向,该往哪跑? 这个时候,手握地图就显示出无与伦比的优势。 “往左边三刻钟的方向跑……” 伏在他后背的陆昭冷静指挥。 “六点钟方向有人,往七点钟方向跑。” “前面有横木阻拦,矮身,右边九点钟方向有小路,上山……” 林子里暗沉无光,乔驰什么都看不见,但陆昭就像是他的眼睛。让他们在密不透风的追捕中杀出一条血路,一路逃到了半山腰。 山林寂静,终于听不到任何声响。 乔驰累得不行,驮着陆昭扶着树干喘气。 呼吸急促又快速。 陆昭拉开地图查看,压低声音道:“你左下脚斜坡下有一处半月形的隐蔽小山洞,先进去里面躲躲。” 乔驰点头,背着她往左边去,摸索到山洞后,努力稳住手将她放了下来,然后一头躺倒在了地下。 地下碎石密布,他发出克制压抑的闷哼声,淡淡血腥味在有限的空间里蔓延。 “你受伤了?” “我没事,殿下不必担忧。” 陆昭肉眼看不到,但透过直播的夜视功能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前胸和肩胛骨处衣服都破损有血污,尤其是肩胛骨那处,一刀深可见骨的刀伤清晰可见。刀伤处皮肉外翻,鲜血不断渗出。 直播间的观众看得寒毛炸起。 【贱萌天下:艹,乔小哥哥是真能忍,都这样了还一声不吭。我昨天被小刀划破了中指都疼得要死!】 【帅得不明显:古人都是狠人,怪不得能刮骨疗伤。】 【嘴炮天王:乔小哥哥什么时候中刀的,我怎么没注意啊!主播,快发挥你的神农血脉,救救他。】 众人催促着陆昭去采草药时,陆昭直接从袖子掏出了个瓷瓶。 直播间诡异沉默了一瞬,然后都闭嘴了。 陆昭温声问:“你是想等自己流血而亡才不硬撑?” 乔驰沉默,陆昭一把扣住他的肩,把人拉了过来。双手熟练的撑开他外面一层衣衫,然后把药粉倒了下去。 药粉沾了血,瞬间沁入皮肉。 他双手五指疼的抓地,愣是一声没坑。 陆昭循循善诱:“疼就喊出来,追兵不在附近,没人会听见。” 乔驰坚持:“我不疼!” 陆昭懒得再劝,转到前面继续给他敷前胸的伤口。手刚挨到布料,就触到一物。 她手一顿,很是惊讶:居然是信,乔炳居然把梅妃的信藏到了乔驰身上?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手速极快的抖出袖子里的假信和他怀里的信调换,然后继续若无其事的给他上药。等上好药又继续若无其事去检查脚边的骨灰坛子。 幸好,没有磕碎边角,也没有洒出来。 陆昭默念:梅妃,你也别怨我,谁让你临时还想摆我一道。 洞内太黑,乔驰目不能视,丝毫不知她的动作。半晌没听见动静,于是开口问:“殿下在做什么?” 陆昭:“检查我母妃的骨灰坛。” 乔驰:“殿下真孝顺。” 陆昭:“为人子女,孝顺是应该,你也很孝顺。”被乔校尉骂从不还嘴。 直播间的众人都快笑疯了,都在骂她不要脸。 陆昭脸皮其厚,丝毫不受影响。 乔驰默了默,突然道:“殿下虽流落在外,但一直有梅妃娘娘陪着。我都不记得我母亲长什么样了,是阿姆也就是乳母将我养大的。” 陆昭检查骨灰坛子的手停下,问他:“你母亲是受到了镇国公府案子的牵连?” 乔驰惊讶,但还是道:“是,也不是,镇国公府出事后,父亲也因此下了狱。母亲变卖了家财四处找关系疏通,一年后操劳成疾而亡。” 陆昭拧眉:“你父亲后来如何出狱的?” 乔驰:“皇上压着镇国将军府通敌叛国的案子不审,沈将军都没定罪,我父亲这种无关紧要的旧部自然无罪释放。他在牢中待了两年就出来了,又三年后复职调去了五城营,说是校尉,只是闲职一个,直到被陛下派来找您……”他打住话头,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加之先前体力消耗过度,口极度的干渴。 陆昭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从腰间解下水囊塞给他:“别说话了,喝水,休息片刻保持体力。” 乔驰也不扭捏,伸手接过水囊用力灌了一口。 陆昭:“等你体力恢复了,若是追兵没追来,你就自己先走吧。” 乔驰一口水呛在嗓子眼里,轻咳了两声,震得背部伤口拉扯着疼。他急道:“殿下这是何意,我都说过,决计不会抛下您。” 陆昭实在怕了他执拗的性子,干脆道:“你功夫虽不弱,但招式和准头还差了些,对上那些杀手就是找死。你不走,也护不住我。” 乔驰恼怒瞪她:“殿下又不懂枪法,如何知道我准头差!” 他很不服气,又觉得被陆昭小瞧了,再次强调道:“我的功夫是中都年轻一辈子弟中的佼佼者,枪法也可以一当十!” 陆昭这话不仅没劝退他,反而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她还要再说,一根枯枝在附近响起。 啪嗒。 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格外响亮。 是从头顶传来的,那群人追过来了。 陆昭拉开系统地图,周围是密密麻麻的红点。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叮咚一声响,发布了支线任务【触发支线任务,“请宿主在一个时辰内杀死所有玲珑阁的杀手”,完成任务可抽宝箱一次,任务失败会接受惩罚哦。】 陆昭挑眉:还真是意外之喜,终于等到支线任务了。 这次她定要测出精神力是不是和系统惩罚有关。 她问系统:“一定要在一个时辰内完成任务?超过一个时辰,或是漏掉一个杀手算不算完成任务?” 系统:【不算哦,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漏掉一个杀手会泄露宿主的行踪,给后面带来更多的麻烦,会影响主线任务的进程。】 看来她想要这次任务失败,又不想后续麻烦的话,只能超出任务时间了。 她点击接受任务,然后直播间的最顶端立刻飘出支线任务。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那行加粗的字体时,立刻沸腾了。 【智商已下线:哈哈哈,刚瞌睡就送枕头,主播快上啊,三个火箭,把他们秒了。】 【贱萌天下:老早就想看主播动手了,主播动作要帅,下手要快!】 【八角莲:让这群气焰嚣张的杀手看看什么是雷霆手段!】 【智商已下线:主播,快上!!!!】 这群人还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陆昭【急什么,不还有一个时辰。】 她压根就没想着完成任务。 她调整直播镜头,正好瞧见有人踩在他们头顶的山洞之上,手里举着火把,仔细的四处搜寻。 乔驰虽没看到,但也听见了脚步声,他屏住呼吸一手持枪,一手拉住陆昭的手,手背上青筋鼓起。 脚步声在周围搜寻了片刻,渐渐远去。 乔驰长松了口气,刚打算把长、枪放下,一把弯刀直接插进了隐蔽的洞口。就在他以为那弯刀要洞穿他胸口时,陆昭一把将他拉得躺到在地,后背撞上了地上杂乱的碎石,疼得他直抽气。 他咬着牙关没发出半点声响。 弯刀又往石洞里连捅了几刀,一簇明亮的火把突然伸了进来,紧接着一个人头探了进来。 乔驰手里的长、枪毫不犹豫洞穿了对方的心脏,然后拉起陆昭就往外跑。 惨叫声惊动了附近所有搜寻的杀手,他们齐齐转身,往石洞边聚来。 杀意无声,如跗骨之蛆如影随形。 乔驰拉着陆昭一路往山顶跑,树木越来越疏松,天越来越冷。凛冽的山风混着鹅毛大雪扑面而来。 乔驰还一直在跑,前面已经没有路了,是一处断崖。 直播间的观众急得提醒【主播,快让乔小哥哥停下,前面是断崖,再跑就掉下去了。】 一个个都在尖叫,就在两人离断崖还有三步远时,陆昭手腕用力,直接来了个急刹车。 乔驰那么大的惯性也没撼动他分毫,他在山崖边缘晃了晃,感受到山风呼啸和前方的空旷,终于脸色煞白,问:“前面是悬崖?” 陆昭点头:“是,还差三步,你就掉下去了。” 乔驰大口大口的呼吸,丝毫没注意到陆昭呼吸依旧均匀,声音也淡定得过分。 他想转头,玲珑阁的杀手已然追了上来。他们手里举着火把,呈扇形将两人围得密不透风。 一二三四……光火把能照到的地方就足有四五十人之众。 他们看上去各个精炼厉害,和寡瘦的陆昭,狼狈的乔驰形成鲜明的对比。 二对一群,似乎有些螳臂当车。 乔驰将陆昭挡在身后,银枪横在面前,猎猎罡风吹动的衣摆,犹如他倔强的宣战。 那群杀手中走出一紫衣人,是方才和他们对话的那个。他神情倨傲的看着两人,肃声道:“我方才说的话作数,乔小公子,你现在走,我们不为难你。”他伸手指着陆昭,一副势胜券在握的架势:“她,必须留下!” 乔驰咬牙:“你做梦!” 紫衣人眸光瞬间冷凝,正要动手,就听陆昭幽幽说了一句:“你下山去吧。” 乔驰坚持:“不走,殿下绝对不能死!” 陆昭轻笑:“你是怕乔家起复无望才不想我死?” 乔驰肃声道:“就算没有殿下,我迟早也能当上大将军,光耀乔家门楣!” 虽然父亲一直认为七殿下才是乔家的希望…… “我既答应了父亲,就会用命护您。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此刻,殿下就是不能死!” 陆昭无奈摇头:还真是执拗又可爱的性子。 “你下山去吧,我保证不死。”要死也是面前的一群人。 乔驰显然不信她的话:殿下、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面对这么多杀手,焉能不死。 他不动,依旧如一座小山挡在陆昭面前。 紫衣人不耐烦听他们叽叽歪歪,挥手:“全都给我上!” 他一下令,所有杀手一拥而上。 乔驰上前两步,长、枪横扫,打飞了冲过来的几人。很快又有杀手冲了上来,他们刀刀看似致命,却又不落在实处。 划伤了乔驰的肩膀,四肢,腰腹……似乎是看准两人势单力薄,现在就是池中鱼,笼中鸟,逃不出这座山。 在消耗他,戏弄他。 一朵朵血花在他衣袍上晕开,不过片刻功夫,连脚下的白雪都染上了殷红。 困兽之斗,着实让人绝望。 而乔驰就像头最凶悍的孤狼,即便知道毫无胜算也绝不服输,倔强的让人有些烦躁。 直播间的观众看得眼热,生怕他一不小心就挂了,不断催促陆昭快出手。 系统也跟着催促【宿主,时间不多了,你快动手啊!】 陆昭抬眼看向虚空,头顶悬浮的面板上滚动的一串倒计时数字。 还有两刻钟。 时间还是太多了。 她抬眼看向被杀手包围的乔驰,急速出声:“下枪横扫!” 乔驰一愣:七殿下这是在指点他枪法? 七殿下怎么可能会功夫? 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手慢了半拍,后背就被人划了一道。 陆昭冷喝,声音贯穿山风直到他耳里:“屏气凝神!身随足动,臂随其身,腕随其臂,合而唯一,接力打力。不要犹豫,再往前一寸!” 乔驰立刻稳住心神,情况危急,对面的人杀过来时,他下意识就跟着陆昭的话去做。 银枪横劈,直刺,双腿用力,长臂飞出,又往前直取。 冲到面前的杀手被他一枪贯胸,随着陆昭的指点,他越打越顺,越打越精神。一杆银枪舞得虎虎生风,面前的杀手被杀得东倒西歪,一时竟奈何不了他。 站在最后的紫衣人微微诧异,眯眼看着陆昭,随后喝道:“既然他不识抬举,就不要再留手,一并杀了!” 所有的杀手闻言,不再束手束脚,出招凌厉狠辣。 任由陆昭怎么指点,乔驰都节节败退,最后被人一脚踢到了陆昭脚下。整个人犹如破布风筝,朝着悬崖直直坠去。 凛冽的山风刮得他生疼,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坠入万丈深渊时,一只细瘦的手一把拉着他的手腕。 他抬头,手腕的主人同样细瘦孱弱。 但那孱弱的人一瞬间似乎爆发了神力,一把将他从悬崖口拽了回来,骂道:“废物!看好了,我只教你一遍!” 说完就夺过了他手里的枪,以力拔千钧之力横扫过去。火光跳跃中,枪尖寒光闪闪,直封咽喉。 冲到面前的三个黑衣人双眼圆睁,瞬间毙命。 砰咚。 三人直接砸进了雪堆里,粘稠温热的血顺着三人脖颈处的一条红线疯狂往外涌。 乔驰跌坐在山崖边缘,抱着梅妃的骨灰,惊恐看着这一幕。目光从三个死人身上缓缓移到陆昭身上。 那个人影已然冲了出去,勾、挑、、扫……长、枪如灵蛇过境,所到之处一片血雾。 乔驰想起他儿时学枪,父亲扶着他手告诉他:“枪为诸艺之王,以诸器遇枪立败也。人惟不见真枪,一得真枪,视诸器,直如儿戏也。(注1)” 他直直看着陆昭:原来这话是这意思吗? 明明是那么薄弱的一个人…… 只是分神的片刻,崖顶就死了一大片,四五十个玲珑阁的杀手,最后居然只剩下紫衣蒙面的杀手一人。 她回头,皙白的脸上和脖梗全是血,眸光却无任何波动的瞧着他,笑着问:“看会了吗?” 会了吗? 乔驰心中此刻除了震撼还是震撼,想起过往种种,俊俏的脸渐渐涨红,嗓子像是被山魅掐住了,一时发不出声音。 他脸上表情太过丰富,直播间的人已经激动得捶桌。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乔小哥哥天都塌了。往后一想起把主播当弱鸡照顾,估计就恨不得跳崖自尽。】 【帅得不明显:哈哈哈哈,乔小哥哥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主播挂了!】 【嘴炮天王:主播强悍如斯,乔小哥哥估计以为自己在做梦。】 【司机不刹车:乔小哥哥,打铁趁热,主播都主动教你了。现在立刻马上扑过去抱住主播的大腿,让她收了你!】 礼物特效一个个接一个的刷,乔驰呆滞的脸被挡得严严实实。 一个微弱到不可置信、嘶哑得有些彷徨的声音在直播间响起:“殿,殿下会武?”—— 作者有话说:注1:出自《手臂录》——吴殳著 大肥章,评论区掉落小红包,明天继续哦[比心] 第25章 二合一:收获乔驰小迷弟…… 领头的紫衣杀手被这突来的变故吓住, 看陆昭的眼神犹如看修罗恶鬼。 艹,这人居然比他们阁主还恐怖。 他悄无声息的后退,打算逃跑。 直播间的五千个人看见他动作都急了, 赶紧提醒陆昭【主播,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啊!!!他要逃跑了!!!】 弹幕刷的飞快,陆昭只当没看到,注意力只集中在直播最上面的倒计时上。 系统急得火花直冒【宿主, 快上啊!再不上任务就要失败了!】 陆昭依旧不为所动。 三秒,两秒,一秒。 就在紫衣人跑出十米远时,她突然转身,一脚踢在脚边的弯刀上。弯刀像是长了眼睛,截断了落雪, 削断了风声,直直没入对方后背, 洞穿了他的心脏。 他保持逃跑的姿势停在那两秒, 然后扑通一声趴在了地上。 血流了一地,周遭的雪也被染红。 落在地上的火把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乔驰捧着骨灰坛的手抖了一下,唇嗫嚅了几声, 愣是没发出声音。 陆昭会武这件事,似乎已经不用回答了。 面前的人不仅会, 功夫还奇高,是他平生仅见。 他抖着手, 目光在地上横七竖八的杀手身上溜了一圈, 发现他们大多都是被一枪致命。他眼珠子迟钝的转了两圈,哆嗦着唇问:“樊城那夜的事也是你干的?” 他已经连敬称都忘了。 陆昭回头看他,很大方的承认:“是。” 乔驰:“那先前我和父亲讨论的时候, 你都没说?” 陆昭:“这不是怕吓到你们……” 乔驰努力镇定下来,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的姿态:“那谢州牧提起这事时,你也一口否定了。” 陆昭反问他:“难道该承认?” 杀了人家儿子和一票下属这种事,除非脑袋有坑才会供认不讳。 乔驰紧接着问:“那之前在客栈想偷梅妃娘娘信的贼人也是你?” 陆昭蹙眉:“你怎么会这样问?母妃写给父皇的信我偷来做什么?你们那夜不是瞧见黑旗卫在密谋了吗?这事难道不是他们干的?” 反正黑旗卫已经死光了,现在就是死无对证。 她眼神澄澈,语气真挚,丝毫不似作伪。 乔驰莫名就松了口气,随即道歉:“抱歉,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问。”他道歉完,又迟疑着开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殿下功夫既然这样厉害,为何当初轻易就被抓进了矿场?还隔了那么久才逃出来?” 他们当时在矿场附近荒原找到人的时候,他可被折磨得不成样子,身体亏空也严重。 陆昭:这问题还真多啊! 最后一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她想着敷衍的话时,系统就在脑海里气愤跳脚【宿主,你是不是故意的,明明就差一秒,就差一秒人就全死了。】 陆昭无辜,在脑海里回它:“你说什么呢,难道我不想完成任务?” “只是时间没掐好而已,最多下次注意。” 这懒散的语气让系统瞬间炸毛,警告道【宿主,别忘记了,要是完不成主线任务我们都得死!】 陆昭根本懒得搭理它,系统滋啦滋啦的响,然后突然播报,语气里带了些报复的恶意【宿主支线任务失败,开启惩罚模式,电击三分钟。电击倒计时,请宿主做好准备,三,二,一……】 下一秒,一阵强烈的电流直击她大脑,然后从大脑流向心脏,心口一瞬间像是数百根钢针扎过。她扑通一下单腿跪地,银枪砸进雪里。她疼得额头、脖梗青筋暴起,不过顷刻,豆大的汗珠一一砸落,烫得面前的雪凹下去一个洞。 直播间的观众吓了一跳。 【螺蛳不要粉:主播怎么了?受了内伤?刚才也没看见被那些杀手有碰到主播啊。】 【贱萌天下:主播,别吓我们啊……】 【草莓雪糕:上面提示主播支线任务失败,该不会失败了还有惩罚吧?】 【空调不用电:主播,说句话啊。】 滚动的弹幕密密麻麻,像是在她每一根神经上跳动。她撑住脑袋,痛苦的状态不可能作假。 见她如此,乔驰手上的骨灰坛子也抱不住了,把它往地上一放,三两步跑到陆昭身边,扶着她问:“殿下,你怎么了?” 手掌下的身体都在发抖,冷得如同刚从雪地里刨出来。他一靠过来,陆昭就一把反拽住他的手,指骨用力到发白,指尖几乎掐进他肉里。 被碰触到伤口的乔驰闷哼一声,下意识又看向她的侧脸。 她侧脸下颚线条紧绷,面色白如金纸,唇角都被咬出了血……她一个没撑住,倒在了雪地里,整个身体犹如虾米,卷缩成了一团。 乔驰被吓得不行,生怕她咬断自己的舌头,赶紧把手掌伸到了她嘴边。 然而她根本不张嘴,只揪住他一截衣摆,一动不动,如同死了。 只是片刻,外衫都被汗水洇湿。 三分钟,像是过了一甲子。 陆昭强撑着意识没有像上次一样昏过去,等终于挨过惩罚。她发现,自己的五感灵敏了许多。能闻到山崖边飘来的淡淡花香,能听见远处冬雀的啾啾声。 她立刻打开系统后台数据面板,查看精神力一栏。精神力果然从原来的3变成了10。 陆昭欣喜:这东西还真是要靠电击才能提升。 就算没有完成任务也值了。 她看着滚动的弹幕简单解释了一句【主播没事,只是身体亏空严重。】 直播间里的观众长长松了口气。 乔驰发现她的状态有所好转,还是不放心的唤了她两声:“殿下,您没事吧?” 陆昭从系统后台抽离,摇头,扶着他手臂坐了起来,虚弱道:“我无事,就是当年落入淮水落下了病根,一旦动用内劲,身体就会剧痛难忍,随之身体被掏空,要修养很久才能养回来。被抓进黑矿场前,我和母妃刚被人追杀……” 她说到后面已然没了力气。 乔驰连忙给她顺气,急切道:“殿下别说话了。” 难怪殿下一直柔柔弱弱的,遇到谢州牧拦路第一反应也不是动手。 樊城那一夜,殿下应该是顾忌全客栈百姓的性命才冒险动手的。殿下动手后该也这样痛苦,才迟迟没有回到客房,还骗他说去如厕了。 他自觉自己在中都多年受到冷待,殿下才是最辛苦的那个人吧。 乔驰一瞬间自责内疚死了:都是他没用,才害得殿下动手! 还要那样一直质问殿下。 “殿下,我背您下山。”说着,他拿了骨灰坛,再重新蹲到陆昭面前。 少年的肩染着血,但依旧可见的宽厚结实。 陆昭毫不客气爬上了他的背,手圈住他脖梗,脱力的趴在上面。乔驰起身,背着她越过满地的尸、体往山下走。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陆昭仔细分辨,是乔炳他们的声音。 她眸子微转,继续示弱:“若乔校尉和其他人问起,你别说是我动的手。我不想他们觉得我是弑杀之人,也不想他们担心我。” 乔驰点头:“殿下放心,我会守口如瓶。” 两人走出百米距离,乔炳就带着人匆匆赶了上来,看到满身是血的两人时吓得要死。连忙伸手扶住还站着的乔驰,问:“七殿下怎么了?” 乔驰浑身是伤,也是硬撑,有了支撑后,整个人就往地下跪。他背上的陆昭跟着晃了晃,差点没栽下来。幸而乔家的护卫冲上来,及时将两人稳住了。 十几人看着两人身后满地的尸体,既惊讶又疑惑。刚要问什么,乔驰直接晕了过去。 众人再看向陆昭,陆昭刚经历电击,也累到了极点,干脆也眼一闭,装晕。 十几人面色凝重,匆匆抬着两人下山。 马车是没了,陆昭被放在马背上摇摇晃晃的走。她被晃得头晕眼花,这次是真直接睡了过去。 连直播都没来得及关。 等一觉醒来,天色已然大亮,人已经躺在了硬邦邦的榻上。 屋子里有人在说话,她耳尖动了动,也没睁开眼,透过直播镜头观察周围的情况。 她现在正躺在一张炕上,炕的不远处有一张木桌,乔炳父子和十几个乔家护卫围桌而坐,压低声音正在问话。 屋子很简陋,土夯的墙壁上还挂着些农具。 乔炳正在询问乔驰山顶的情况。 乔驰犹犹豫豫看了这边的陆昭一眼,最后还是道:“就突然出现了蒙面的高手,将玲珑阁的人全杀了,我也没看清楚对方的容貌。” 乔炳颇有些遗憾:“蒙面高手?对方就没有透露任何只字片语?口音哪里的?多大年纪?为何出手?” 乔驰连连摇头:“没有,当时太混乱,天又黑……”他实在不擅长说谎,面色涨得通红,连耳根都红了。 乔驰狐疑瞧他,他立刻转移话题,兴奋道:“高人虽未说只言片语,但他教授了我枪法!”他声音是满满的崇拜:“父亲,他枪法之高是我平生仅见,一枪能破万军!” 他伸手比划,眉眼飞扬,有着少年人独有的热烈,将杀敌的场面描绘得绘声绘色。 乔炳等人听完,更遗憾了:“这样的人物你怎得不把他留下,若是能得他护送一程,我们必定能安全到达中都。” 乔驰很想说:人不就在你们身后吗。 他憋得难受,又生生忍住了,反问道:“那些黑旗卫怎么样了?” 乔炳:“我们看到烟花信号就瞬间往回赶,等我们回去的时候,黑旗卫已经全死了,黑衣人也死伤大半。我带着人偷袭,黑衣人不敌遁逃而去。然后我们寻着你们的踪迹去山上找,在山上碰见了寻人的宋月等人……” 陆昭看了一圈,他们的人虽受了伤,但一个也没少。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乔炳就道:“东西放这儿了,我还得带人出村打探消息,交代你的事千万要做好。” 乔驰应声,乔炳一行人这才起身,不一会儿关门声响起。 陆昭询问直播间的观众【我睡着的时候,乔炳交代了乔驰什么事?】 直播间的观众没一个正经回答她的问题,全在故左而言他。 陆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又问了一遍系统。 系统估计还在为她故意没完成任务的事生气,压根不吱声。 还不等陆昭问出个所以然来,乔驰就抱着一个包袱走到了炕边。 陆昭透过直播盯着那包袱看,正猜测里面是什么东西。乔驰就突然俯身,伸手往她领口探。 温热的指尖触到锁骨的肌肤,她一个机灵,眼睛直接就睁开了,单手扣住对方的手:“你干什么?”语气冷凝,很不友善。 直播间的观众终于憋不住,集体笑出了声。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主播,你睡着的时候他们就想给你换衣服,但谁来你打谁。那个宋月眼睛都被你打肿了,成了熊猫眼。】 【帅得不明显: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乔校尉都被踢了一脚。你醒来前他交代乔小哥哥一定要给你换衣服,别让你臭了。还让乔小哥哥一定要仔仔细细检查你身上有没有暗伤。】 【司机不刹车:他们估计是觉得乔小哥哥天天和主播睡一个屋,不会被打吧。】 【国民小可爱:哈哈哈,主播,你松手。乔小哥哥这么俊俏,又拼死护你,让他换一下衣服怎么了。】 【嘴炮天王:就是就是,快松手!我们要看!你们说,要是乔小哥哥知道主播是女的,会不会吓死?】 直播间调侃的弹幕越来越多。 陆昭无语,干脆直接关了直播。她松开乔驰的手靠坐了起来,揉揉发紧的额角。 乔驰惊喜道:“殿下,您醒了。” 陆昭点了一下头,装作茫然问:“我这是在哪?” 乔驰连忙道:“在一线天附近的村落,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陆昭摇头,他仔细检查她的脸上,观她还是没什么血色,不放心道:“要不殿下还是把脏衣服脱下来检查一遍吧。”说着又上手来解她的腰带。 陆昭再次扣住他的手,强调:“不用,都说了,我无碍。” 乔驰迟疑:“那殿下总要换衣衫吧?您身上这身会吓到主人家。” 陆昭此刻还穿着昨夜的那身血衣,血腥味混着汗味,着实不好闻。 “有水没有?我想先沐浴。” 乔驰点头:“有,殿下稍等,我这就去准备。”说完,立刻起身出去了。 不一会儿就和宋月几个抬着个大木桶过来,然后用小木桶一遍遍往里面注水,调整好水温后才过来喊她:“殿下,好了。”边说还边伸手过来扶她。 陆昭下了炕,走到木桶边上试了一下水温,然后准备解衣。 宋月等人都退了出去,乔驰依旧站在她身后,目光灼灼的看着,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陆昭回头看他:“你不走?” 乔驰理所当然道:“先前殿下沐浴,我不也在屋子里?” 陆昭无语:先前有屏风挡着,现在这土屋什么都没有。 “你先前不是说不习惯看别人沐浴?” 乔驰立刻道:“现在已经习惯了,只要是殿下,我什么都能习惯。”他一双眼睛明亮如星辰,里面全是毫无掩饰的崇拜。说话的时候,搁在边上的搓澡巾都拿在手里了,这架势,是想亲自给她搓澡。 陆昭干脆直接命定道:“东西放下,你出去!” 乔驰愣了一下,随即问:“殿下是不是怕我身上有伤,不方便?我没事的,都只是小伤而已,醒来时已经上过药了,还是您制的药。” 陆昭:在他心里,她是这么好心的人吗? “你再不出去水就冷了。” 乔驰抿唇,只得先把搓澡巾放回桌上,蔫耷耷的出去了。 陆昭洗完澡换了衣服,门口立马传来敲门声。 “进来。” 门开了又关上,乔驰提了壶热茶放在他面前,给她倒了碗茶。 她接过抿了一口,茶水粗糙,淡得没味。她放下茶碗,一直立在边上的乔驰突然跪在了她面前。 陆昭挑眉:“你这是做什么?” 乔驰郑重道:“我想拜殿下为师。” 陆昭没兴趣为人师:“先前教你的没学会?” 乔驰羞愧:“没……”昨夜他只顾着震惊了。 陆昭问他:“你不是说自己功夫已经是中都年轻子弟中最出挑的,还要拜师做什么?” 乔驰立刻道:“还不够!”在中都子弟中最厉害,但在那些黑衣人、玲珑阁的杀手,乃至黑旗卫面前还是不够看。 “经过昨夜我方知才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我想变得更强,想成为保家卫国的大将军。” 陆昭直接拒绝:“你起来吧,我不收徒。” 乔驰连忙道:“我不会太麻烦殿下的,殿下只要稍微指点一下我就好。我能吃苦,也很刻苦!” 陆昭看着他不说话,两人对视了片刻,他眸子一下子黯淡下来,低垂着头沉默。 隔了几息,忽而又蹭的起身,像只斗不败的公鸡,斗志昂扬问:“殿下饿吗,我去准备。” 还不等陆昭点头,他转身就往屋子外走,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母鸡扑腾咯咯乱叫的声音。 陆昭站在窗口往外看,乔驰正追着一只老母鸡满院子跑,因为身上还有伤,手脚不灵便,几次都扑了空,还被母鸡甩了一脸毛。 直到砍柴的宋月几人过来帮忙才成功把鸡抓住。 他拎了柴刀就开始杀鸡,主家老汉帮忙他拎着两只鸡爪,着急忙慌的交代道:“小公子,鸡杀了一时半会还死不了,您千万别放手了。” 乔驰认真点头,等主家妇人端了热水过来,又主动帮忙扯鸡毛。 他背对着陆昭,蹲在日头底下,格外认真的扯了一刻钟,弄好后又提着鸡去了灶房,一呆就是半个时辰。 陆昭肚子开始咕咕叫时,他准时把一大盆鸡端到了她面前。拿了只小碗盛了满满一碗鸡汤送到她手里:“殿下,快吃吧。” 陆昭喝了口,那鸡汤极为香醇浓郁。她抬头,看向乔驰,少年人头顶肩上还沾着细碎的鸡毛,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陆昭赞了一句:“很香。” 他眉眼飞扬,立刻拿了细布去擦桌上梅妃的骨灰坛。坛子上上下下,每一处花纹转角都擦得蹭光瓦亮,格外细致。 这人讨好的方式真笨拙。 陆昭盯着他忙乎了一阵,叹了口气,终于好心指点两句:“你的枪法是不弱,但缺乏置之死地的杀气。今后只要手中握着兵器,就想象一下昨夜你站在悬崖面对那些杀手的时候。你不杀他们,你就得死,你自然就会进步。” 她不会正经的教人,只会杀人的招数。 乔驰眸子立刻又亮了,兴奋问:“殿下是答应收我为徒了?” 陆昭淡声道:“我说了,不收徒,但可以指点一二。” 乔驰从善如流:“多谢殿下指点。”说完,起身朝她恭敬一礼:“殿下先用饭,我这就去练枪。” 他转身就走,前脚才跨过门槛,陆昭就喊住了他:“倒也不急于一时,你身上不是还有伤?” 乔驰回头看她,眸子更亮了:殿下在关心他。 他默默又坐回到陆昭身边,目光灼灼问:“殿下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那样子,像只听话的大型犬,就差冲她摇尾巴了。 陆昭唇角无声的翘了一下:原来这小子这么慕强啊。 之后的一整日乔驰都围着她忙前忙后的,直到日暮,乔炳等人回来。他的注意力才终于被分散了,赶紧询问外头的情况。 乔炳道:“附近城镇的县衙已经派人来瞧过了,那些黑衣人和黑旗卫的尸首也已经全部运走,估计消息已经传到了荆州牧那。荆州牧应该很快会派人来在附近搜山、盘查。那几日周围会太平不少,我们正好趁机越过一线天,去邕州境内。等到了邕州曲江城就能渡淮水而上,一路会安稳很多。” 他看向陆昭:“这几日殿下就和阿驰在村子里好好养伤,明日微臣再接着出去打探,有其他消息微臣会及时通知殿下的。” 陆昭点头,随后问他:“乔校尉可否同我说说中都现在的情况?” 乔炳问:“殿下具体想知道哪些?” 陆昭冷声道:“这些追杀我的人,必定是怕我回中都会触及他们的利益,亦或是当年害我们母子和镇国将军府的幕后黑手。除了我那几个哥哥,我想不出还有谁这么怕我回去。不如就说说中都如今的局势和我那几个哥哥吧。”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他总不能两眼一抓瞎就入中都吧。 乔炳叹了口气道:“是该和殿下好好说说中都的局势了……” 两人明显要秉烛夜谈的架势,乔驰立刻让人烧了炕,又亲自去提了热水过来泡茶给两人满上,然后坐在一边安静的旁听。 乔炳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终于再次开口:“殿下排行第七,上头还有五个哥哥这您应该知道吧?” 陆昭:这不是废话吗? 等等,他排行第七,不该有六个哥哥吗? 她仔细回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梦里面确实好像只有五个小萝卜头围着他,其中一个好像还是太子。 “自然知道,但我离宫时年幼,对他们和宫中的一切都很模糊了,乔校尉详细说说。” 乔炳继续道:“大皇子今年二十有一,已经成亲,且育有一子,小皇孙如今三岁了,很得皇上喜爱。自镇国将军故去后,大皇子外祖父,忠勇侯就接管了镇南军,在南疆戍边。三皇子也就是太子殿下,今年十八,也已经定亲,定的是大理寺卿的嫡女,殿下曾经的未婚妻……” 陆昭惊悚:她这身体曾经还有未婚妻?难道是娃娃亲? “系统,先前你说我的任务是当宠妃,皇后不会就是这位吧?” 系统兴奋回她【宿主真聪明,中都贵女才配当皇后呢!】 陆昭无语:“你个白痴,也只配被我骂。” 乔炳继续:“四皇子只比殿下大一岁,其母是端妃身边的大宫女。那宫女故后,就养在了端妃名下。” 陆昭问:“端妃没有自己的孩子?” 乔炳神色有些古怪,最终还是道:“这些本不该和殿下说的,但殿下问起,微臣就如实相告。端妃生有二皇子,殿下出生那夜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在梅妃宫中,二皇子病重而亡。故,端妃素来和梅妃娘娘不和。” 陆昭直呼好家伙:连说了三位,不是和梅妃有仇,就是在镇国将军府一案中得了好处的。 “五皇子今年也是十七,是贤妃所出,外祖是国子监祭酒,名满天下的大儒。三元及第的沈状元郎就出自沈家。但五皇子性子却极为温吞,诗词歌赋也极为平庸,是沈家的一个特例。” “沈家?”陆昭蹙眉:“和我外祖家沾亲带故?” 乔炳摇头:“没有任何关系,沈祭酒是五大世家的沈家。”天下姓沈的何其多,但不是人人都是中都沈家。 “六皇子和殿下同岁,但比殿下早出生半个月,其母是容妃,出自五大世家的段家。” 粗略介绍完几个皇子,他又开始说起中都局势:“自从梅妃娘娘和殿下失踪后,皇上就大病一场,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对朝堂的掌控力也日渐削弱。如今朝堂已经在五大世家的掌控下,他们只顾着争权夺利,整日斗得不可开交。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更别提管辖各州郡。是以,凉州牧才敢大量囤兵,私造兵器,连皇家都不放在眼里!” 说到这,他眼中全是无奈的恨意。 “南疆和北狄虎视眈眈,各州牧野心勃勃,五大世家和几个皇子只管内斗……”他重重叹了口气:“皇上忧心大雍江山社稷,日夜不能寐,所求便是能找到梅妃娘娘和殿下。皇上把殿下当大雍的希望,对殿下寄予厚望啊……” 陆昭不屑:是寄予厚望,还是如同梅妃一样,把他当困兽笼中的一把钥匙。 一把瓦解五大世家势力的钥匙?—— 作者有话说:评论区红包继续啊 第26章 二合一:你上来暖床…… 两人聊到半夜才散去, 乔炳起身告辞,乔驰立刻也追了出去,疾走几步, 压低声音问:“父亲,可还有厚一些的被子?柴火不够,炕已经凉了,天冷, 我怕殿下冻着。” 冷风直往人脖领子里钻,他说话时的雾气都快凝成了霜。 那夜背着殿下他就发现,殿下身体冷得出奇,殿下当年掉入淮水应该吃了不少苦头。 乔炳回头看他,有些讶异:“宋月说你今日对殿下很是殷勤,还亲手杀鸡拔毛?” 他儿子是什么德性他自己知道, 跟他来凉州就不情不愿的,让他照顾七殿下更是别扭。现在看他的样子, 哪里有半分不情愿。 方才两人在谈话, 这小子就站在旁边默默添茶,注意力就一直集中在七殿下身上,一双眼睛灼灼发亮。见对方冷了知道添衣, 累了知道奉茶,现在还追出来要被子。 对待他这个老父亲也没见这么用心。 乔驰挠挠头:“先前不是父亲说殿下是乔家和大雍的希望, 要尽心尽力侍奉。我觉得父亲说得在理,以后我定会把殿下当唯一的主子侍奉, 为殿下鞠躬尽瘁, 死而后已!” 乔炳斥了一句:“别说这些空话,你态度突然转变,可是昨夜在山上发生了什么?” 乔驰摇头:“也没发生什么, 玲珑阁的杀手追杀我们时,殿下几次想劝我先走。我们被追至山顶,她也挡在我面前,我觉得殿下是个好主子,值得我卖命。” 殿下还愿意指点他,定是在心里已经把他当徒弟了。徒弟侍奉师父,天经地义。 乔炳老怀安慰,伸手拍拍他的肩:“不错,长大了。殿下确实是个好主子,昨夜你同她一起经历生死,说不定是你的幸运。” 乔驰也这样觉得。 乔炳收回手,才道:“这村子偏僻穷困,厚被子是没了,你去问问主人家有没有可用的汤婆子吧。” 乔驰点头,快步去了,没一会儿又匆匆回到厢房。 厢房里还亮着灯,陆昭坐在木桌前,一笔一划写着什么。 他靠近才看清上面的字,是一串人名,每个人名都用框框和线条连在了一起,看起来像是在梳理方才他父亲说的人物关系。 这种梳理方式倒是新奇别致,看着阵营分明。 “殿下还不睡?” 陆昭温声道:“你先睡吧,我再等等。”说着就继续在宣纸上写写画画。 方才乔炳说得还不够细致,他几位皇兄的外家具体情况,他们的性子喜好都一无所知。她留了白,等日后有机会再补上。 临近丑时,她才把做好的册子合上。一转头,乔驰缩在地铺上,身上是单薄至极的破布被子,冷得无意识哆嗦。 肩头的伤口都紧绷着,看起来有些惨。 外面山风呼啸,拍打门窗。 这样冷的天,别给冻坏了。 她走过去,弯腰伸手推了推他:“起来,去炕上睡吧。” 本就睡得不安稳的乔驰迷迷糊糊睁开眼,反应过来她说什么时,连忙摇头推辞:“不用,我不冷。”他说这句话时牙关都在打颤,嘴唇也冷得哆嗦。 大冬天的,哪有不冷。 陆昭知道他执拗的性子,于是道:“炕下的火灭了,我冷。” 乔驰连忙道:“方才我弄了个汤婆子来,已经放在炕上了,不会冷的。” 陆昭总有理由:“那东西待会就没温度了,放在腿下就是个冰疙瘩。没人暖和,你上来帮我暖床。” 乔驰听见暖床二字第一反应不是羞愤,而是感动:殿下这是怕他冻着吧。 殿下就是外冷心热,嘴上说不收徒,又是指点他,又是关心他。 乔驰感动完,抱着自己的薄被就直接上了床。规规矩矩躺到炕的最里面,双眼紧闭,双手交叠像一根木棍一样杵着。 陆昭脱了外衣,装死的系统终于急了,大喊道【宿主,快让他下去!你不怕身份暴露?】 陆昭只当没听到,坐到炕边继续脱鞋。 系统咬牙切齿【宿主,一旦你身份暴露,我们都得死!】 陆昭掀开被子直接躺了进去。 系统扭曲,怨念的滋啦滋啦冒着火花。 陆昭唇角无声的翘起:不是会装死,让你装个够! 就在她和系统较劲时,一个温热的汤婆子塞到了她手上,她冰冷的手心一暖,寒气深重的躯体似乎也暖了不少。 里侧的人也不说话,没一会儿就呼吸均匀睡着了。睡着的乔驰像是小火炉,散发着源源不断的热意,不一会儿,整张冰冷的榻上都暖和了。 陆昭抱着汤婆子舒服的喟叹:果然,少年人就是阳气好,天生适合暖床。 接下来的几日,乔驰很是自觉,一到夜里就主动爬炕暖床。 端茶递水披衣都抢着伺候,磨墨铺纸更是常事。 系统更是每天战战兢兢,生怕陆昭的女子身份被发现。 陆昭却完全不担心。 她现在这身体前面和后面也没多大区别,再说乔驰,让他暖床他就真只是暖床,就算睡着了,手脚都不带动一下的。看她的眼神全是崇拜,都恨不得将她供起来。 脑子里除了他那柄银枪和对武学的进步渴望,应该没有任何杂念了。 赤子之心最为难得,她已经很少见到这样的人了。 不过气系统归气系统,乔驰一个男子日日跟在她身边,日后还是多有不便。 她得培养一个心腹婢女,这个婢女不能和中都的人有任何牵扯,最好无依无靠,只忠于她。 要足够忠心可靠,是需要一定时间磨合的。那在入邕州后,这件事就要提上日程了。 第四日,乔炳从外头弄了一辆马车过来,一行人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陆昭坐到了马车上,主家夫妇才匆匆赶来,手里只拎了两小布袋的干粮,很是抱歉道:“大人,今年收成不好,又缝天灾,各家都没有多少余粮,也只能换来这么多东西了。” 宋月摆摆手,拿了一小锭银子给他们。然后把干粮交到了乔驰手里,招呼着众人赶路。 不一会儿,乔驰就提着干粮上了马车。 马车行了起来,陆昭问他:“整个村子就换了这些粮?” 乔驰点头,同她解释:“这很正常,这里的村民靠山吃山,还能有些余粮。外头很多百姓连树皮都没得啃了,我们从中都一路到凉州,遇见过不少流民。” 陆昭不经意道:“先前凉州境内倒没见到多少流民。” 乔驰压根没意识到她在套话,继续道:“朝廷赋税重,各地的州牧只能层层剥削下去。凉州天高皇帝远,凉州牧对朝廷政令又阳奉阴违,凉州的赋税常年是收不上来的。谢州牧虽凶横,但他要想起兵,也知道要修养生息,不会太剥削百姓。况且,就算有流民也被他送到矿场或是军队里面去了。” 陆昭: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那荆州境内也不见多少流民。” 乔驰继续道:“荆州牧这人很奇怪,除了和凉州牧不对付,最喜欢花团锦簇,表面风光。底下的人为了迎合他,就把荆州境内的流民往别处驱赶。其中邕州的流民最多,山匪也多,我们入了邕州后要多加注意。” 他说完,忧心忡忡的问:“殿下的身体何时能恢复?” 以殿下的身手,只要恢复,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陆昭道:“我身体已经好了很多,谢州牧送的药起了很大的作用。回中都前,肯定能调理好。” 一行人出了村子,沿着小路到了官道。行了个把时辰,远远瞧见那日的一线天。 四周的雪开始融化,两座高山也露了点翠绿,官道上多了很多马蹄和车轮印子。一线天附近还设了一道关卡,有不少兵丁在那把守。 陆昭探头往外看,乔炳驱马过来,小声道:“殿下,只是正常的盘查,我们有通关文牒和路引,可以过去,您放心。” 荆州的地界,一下子死了那么多身份不明的黑衣人和黑旗卫,不盘查才奇怪。 车马快到关卡时就被拦了下来,乔炳上前,把通关文牒和路引递了过去。领头的兵卒细细查看了一番后,高声问:“你们几天前就出了禹城,怎么今日才从这边过?” 乔炳道:“我们出了城就遇上大雪,干粮又没了,就在附近的梨花村歇了几日,等雪化了才出来,差爷可以派人去梨花村询问。” 兵卒继续问:“那你们入梨花村那日可有看到什么可以的人,或是听见什么可疑的动静?” 乔炳摇头表示没有,兵卒又接着问了几句,然后又有兵卒过来马车这边查看。 他们掀开帘子看了陆昭一眼,见是个病弱的少年,又没什么兴趣的把帘子关上了。然后挥挥手,准备放行。 马车经过关卡时,旁边几个兵卒在窃窃私语。 “州牧真让人把那些黑旗卫送到凉州牧府上了?” “那还有假,庞将军亲自送去的。敢派那么多人到我们荆州,这次不给我们州牧一个交代,谢州牧别想好过!” 陆昭没什么反应,倒是乔驰,隐隐有些兴奋:他无比期待谢老贼看到那些黑旗卫尸体的狰狞表情。 可惜,不能现场观摩。 幸灾乐祸的不止他一人,亲自送尸体过去的庞将军更兴奋。 凉州和荆州积怨已久,两州边界时常因为一些小摩擦闹得不愉快。他们州牧大人早就想揪凉州的错处,好好羞辱一番。这次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所以,这次他们送黑旗卫的尸首过去时,也没藏着掖着,甚至把事情夸大了。抬了十几副棺材招摇过市,一路到了凉州牧府门外。 还特意挑了个午时,人多热闹的时候,站在府门外大声嚷嚷,让谢弦出来给个说法。 谢弦赶来的时候脸已经黑如锅底,偏生这个庞将军还是大喇叭,一点面子也不给,当众让他说明白为何派这么多人去他们荆州。 这事还真不能明说,一来会暴漏他的野心,二来若是让人知晓他被一个毛头小子坑得这样惨。不仅被忽悠了,还赔了夫人又折兵,他这老脸往哪里搁? 他有口难言,等庞将军走后,他气得砸了手边的茶盏,一掌将旁边的茶几给劈碎了。龇牙裂目喝道:“竖子欺我!等我打入中都,定要将他剥皮拆骨,五马分尸!” 师爷小心翼翼上前,压低声音道:“大人,消息传回来后,属下就派人去打探过。现场除了发现黑旗卫的尸首,还有不少蒙面的黑衣刺客,在那一线天的山头还发现大量玲珑阁的杀手。不知是不是也和乔炳一行人有关。” “玲珑阁的杀手?”谢弦眸色冷凝:“玲珑阁的人不是不涉朝堂?怎么会参与截杀那小子?” 师爷摇头:“不知,江湖传言是不涉朝堂。但财帛动人心,中都那几位都不是缺钱的主。也许是有人出了大价钱买那小子的命。” 谢弦冷笑连连:“传闻玲珑阁的阁主是个杀人不眨眼,睚眦必报的疯子。玲珑阁那么多杀手死在他们手里,这疯子必然会出手。”而且,玲珑阁接了单子就没有半途而废的。 “若真是这样,那小子就在劫难逃了!”—— 马车入了邕州境内,果然多了很多流民。 起初还是三三两两聚集在官道边上,越往后走,流民越多。 他们各个面黄肌瘦,成群结队聚集在一起挖野菜和树根,看到陆昭等人的马车经过,都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追着马车乞讨。 车队在一线天丢了货车,这次换的粮本就不多,要到下一个城镇还有很远的路。 乔炳虽心有不忍,但也知道这些流民的厉害。 人饿极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吩咐车队加快速度,不要停。 陆昭掀开车帘子往外看,无数眼睛也同样看着她。那些目光里有羡慕、祈求和贪婪。 系统在脑海里说风凉话【宿主真是凉薄,你就这样干看着?】 陆昭语气冷漠:“不然呢?你能像别的系统一样,兑换粮食拯救他们?” 这个时候烂好心只会被人分而食之,末世,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 要从根本上改变这种现象,只能改变这个世道。 系统被噎了一下,继而欢喜起来:宿主终于理它了。 它已经这样自说自话好几日了! 【呜呜呜,宿主,你终于说话了,快开直播吧,你已经六天没开直播了。路上这么多流民,说不定会触发什么支线任务。】 陆昭又不说话了,系统真被磨得没脾气了【宿主,就当统统求您,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开直播。】 看在系统低三下四求她的份上,陆昭终于再次开口:“以后需得有问必答。” 系统立刻答应【好好好,统子以后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您现在能开直播了吗?】 陆昭:“看心情吧,心情好再开。” 她现在的心情不怎么美妙。 系统【……】 真是气死统子了。 这宿主是真难搞,它就一次没吱声,至于这么拿乔! 系统无可奈何,只能兀自生闷气,滋啦滋啦的冒着火花。 马车行了一段距离,转过一座小山,前面又出现一辆马车。 那马车看上去宽大华贵,挡了大部分的路,旁边还有几个随行护卫。 乔家的车队过不去就放慢了速度,速度一慢下来,栖息在官道两边的流民就蠢蠢欲动的围了过来。 前面华贵的马车很快被团团围住,乔炳等人拧眉,勒停马儿,驻足观望。 流民全都伸出枯瘦的手像车中人乞讨,华贵马车边上的护卫不住大声呵斥,让他们后退。 其中有一妇人,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扒着马车边缘哭求:“大人,行行好吧,孩子再不吃就要饿死了。” 那婴儿不停在妇人手里哭闹,声音哑得反复随时要断气。 就在妇人要被推倒时,华贵的马车内伸出一只手,手上是两个暄暖的白面馒头,那人声如清泉碎玉,温和道:“拿去吧。” 妇人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立马伸手去抓。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一步,一把将馒头抢走了。 也不知谁喊了一句:“这车上有吃的。”然后所有人都冲了上去,像疯了一般争抢。 马匹受惊,嘶鸣不止。护卫想抽刀抵挡,就被那些蜂拥而至,饿晕的流民给压在了地上。马车里的人被直接扯了出来,是个容貌昳丽,十八九的青年。他惊恐喊:“你们别抢,车上已经没吃的了!” 流民撕毁了他衣衫,发现确实没有吃的了,目光又锁向陆昭这辆马车。 也许是方才的顺利给了他们勇气,滋长了他们的贪欲。他们看过来的同时,几乎毫不犹豫又蜂拥冲来:“大人,给些吃的吧。” 这句话透着十足的可怜,也如恶魔低语,十分骇人。 “后退!”乔炳举枪呵斥,身后的乔家护卫纷纷抽刀戒备。 然而,这些饿极的流民哪里管这些,继续一窝蜂的往前扑。 乔家父子和护卫也有些慌了,他们面对黑衣人或是黑旗卫能毫不手软。但这些都是老弱妇孺,他们手里的兵器可以杀敌,怎可用来杀弱势百姓。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时,一支利箭穿过人群,直直没入最前方一高瘦大汉的肩头。那大汉嘴里还叼着方才抢来的馒头,一只手拽着昳丽青年腰间的玉,另一只手正举着石块,发狠了往青年头颅上砸。 只差两寸距离,青年就要血溅当场。 箭矢穿透对方左手的肩胛骨,将人震得仰面倒地,鲜血顺着他倒下去的轨迹渐开,喷了青年和周遭流民满身、满脸。 流民被这一变故吓得尖叫,随即向着昳丽青年的四周散开,抬头惊恐看向箭射来的方向。 身后的那辆马车车辕上站着一个瘦削的少年,少年手里长弓还在嗡颤,眉眼锋利冷漠,缓缓吐出一句:“全让开,不然,下次射穿的就是你们脑袋!” 她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 没有人怀疑她会手软。 陆昭把弓一收,朝着地上还怔愣的青年道:“要不让开,要么起来继续走。” 青年终于从惊恐中回神,哆哆嗦嗦抹了把脸上的血,爬上了马车。被踩得鼻青脸肿的护卫也赶紧爬起来继续赶车,前面的马车一动,乔家的车队立刻跟上。 陆昭始终站在车辕上没动。 那些流民围在官道的周围,虎视眈眈又畏缩不敢上前。 直到车队平稳的走出流民的包围圈,乔炳才长松了口气,驱马靠近上前的乔驰,压低声音问:“方才那一箭是你帮忙射的?看不出来,七殿下唬人还真有一套。” 乔驰摇头:“不是,是殿下射的。” “七殿下射的?”乔炳回头去看弯腰进马车的陆昭,背影瘦削,手臂细瘦,能爆发出那么强的力道? 不能吧? 他一脸不太相信的表情:殿下智谋过人,但功夫这一道就平庸了些。 “就是殿下射的!”乔驰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 “行,是殿下射的。”乔炳有些好笑,他这儿子,自从那夜被殿下救了后,就盲目崇拜殿下,容不得人说殿下半句不好。 体弱、柔弱这些字眼都听不得。 明明先前说得最多的就是他。 两方人马翻过一座山,经过大片的荒地,入夜后终于找到一处破庙安歇。 天下着小雨,破庙外同样聚集了一大批流民。昳丽青年像是被方才的变故吓到了,下了马车后就往陆昭这边靠,跟在她身侧入了破庙。 那些流民见他身上的血以及乔家护卫手里的刀,全都自动自觉的散开,躲到了破庙角落里。 乔炳挑了破庙最里侧避风的一处地方让众人歇下,护卫生起了火。乔驰四处看看,瞥见倒塌的佛像下压着的一小块木板,双手用力把木板抽了出来,然后扯了垂挂的破幡把木板擦干净摆到空地处,让陆昭来坐。 陆昭坐到木板上,抖开斗篷放到火上烤。 前面突然罩了一片阴影,陆昭抬头,昳丽的青年杵在她面前,双手交叠作揖,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声音里全是感激:“多谢小兄弟刚才出手相救。” 陆昭只是在开道,并没有救这傻子的打算。但送上门的恩情她也不会往外推,于是道:“不必道谢,出门在外互帮互助是人之常情。” 青年自来熟的坐到她身边,依旧感激道:“哪有什么人之常情,是小兄弟天生仁善罢了。” 陆昭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仁善,颇为新奇的看了他一眼。 正准备坐到陆昭身边的乔驰也有些怨念的盯着他看,心里隐隐生出了些敌意。 青年又自来熟的自我介绍:“鄙人辛十一,青州黎川人士,相逢即是有缘,不如交个朋友,小兄弟叫什么?” 乔家众人立刻紧张的看向陆昭,生怕她一时意气,透露了姓名。 陆昭直接转移了话题:“辛兄青州人士怎么来了这混乱的邕州?” 青州在中都的北面,盛产丝绸和茶叶,很是富庶。观这青年的穿着打扮和气度容貌也能瞧出来是富贵人家出生的。 邕州这两年乱得很,他一个富家公子,只带了几名护卫,着实奇怪。 “家中生意需要,不得不往返各州。”说起这个,辛十一一脸唏嘘:“邕州不算太乱,我先前还去了豫州边境三城,那里才叫乱。百姓不如猪狗,被北疆人称作两脚羊,人通货物,可以买卖。” 乔家人齐齐变了脸色。 辛十一见陆昭神色依旧淡淡,拧眉问:“你可知这三城为何这样?” 陆昭看向他,等着他继续。 辛十一面容突然冷肃:“九年前,镇国将军战败,大雍连输十成,最后和谈。送了长公主去和亲,又割让南地白皎、鹿台、银川三城与北疆……”他直直看向陆昭:“观小兄弟年纪,镇国将军战败那年,你也应该记事了,怎么好似一点都不知此事的模样?” 陆昭依旧淡定:“深山野民,不知道不足为奇。倒是辛兄,好像对这件事很愤慨。” 辛十一:“作为大雍百姓,自然愤慨,镇国将军通敌叛国没有获罪,无辜之人却深受其累……” 一直没出声的乔炳突然冷了脸,呵斥道:“辛公子!慎言!当今皇上都未有下旨降罪,你直接断定镇国将军通敌叛国不好吧?” 辛十一抬头看向他,玩味的笑了两声:“你这护卫这样激动,莫不是和镇国将军府有旧?” 这下乔家人齐齐皱眉,对着他怒目而视。 破庙里气氛微妙,就在这时,破庙门口传来女人的一声尖叫。 众人齐齐望去,微弱的火光中,一个寡瘦矮小的老头伸手抢了一个妇人手里的陶碗,碗里头是雨水化开的一小块干粮。 女人大喊救命,她身边的十来岁的女童发了狠一口咬在矮小老头的手腕上。尖利的犬牙瞬间没入皮肉,那架势像是要把欺负她娘的人手腕咬断。 矮小老头吃痛,本能捏起拳头去砸女童的太阳穴,想迫使她松口。 女童衣衫褴褛,瘦小不堪,一双眼睛却凶狠如发怒的猫。 那一瞬间,陆昭想起从前被欺负的自己。她手腕用力,火堆上的一块碳火直接砸在了矮小老头的后脖领。 矮小老头吃痛,脏乱的头发直接烧了起来。吓得他尖叫一声,直接冲出了破庙,跑进了雨里。 小姑娘抱着碗朝她看来,一双眼睛又恢复了纯净透亮,长睫瞬速闪动了两下,赶紧拉着她母亲缩到了角落里。 陆昭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辛十一,淡声道:“时候不早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我们要休息了,辛兄请便。” 这就是赶人的意思了。 辛十一微笑起身,又朝着她一礼,带着护卫坐到另一边的角落里。 乔家一行人用了点干粮,很快也缩在火堆边上睡着了。 冷风过境,破庙的破幡摇晃,四周都是寂静的呼吸声,只有陆昭脑海里的系统还在期期艾艾:“宿主,你到底什么时候开直播啊?” 回应它的只有地上轻微爆鸣的呼呼火声。 系统气得吱咯吱咯响,偷偷骂骂喋喋。 外头一声惊雷,吓得它彻底如鹌鹑——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火堆已经快要熄灭,有淅淅索索的声音在靠近,陆昭警觉,一下子睁开了眼,放出精神力仔细辨认。 疾风乱雨,树木摇晃,繁杂的声音掩盖了一切。 陆昭拧眉,终于打开了直播系统。 系统垂死梦中惊坐起,激动得涕泗横流。 几乎是直播打开的瞬间,立刻有观众涌了进来,弹幕一溜烟的道歉。 【贱萌天下:呜呜呜,主播,下次再也暗戳戳看你笑话了。】 【不帅得不明显:我错了,我已经深刻反思,下次有任何突发状况,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主播。】 【嘴炮天王:呜呜呜,蹲了十几天才蹲到主播开播,呜呜呜。】 陆昭压根没看弹幕,直接拉开系统电子地图。地图上一大群红点在靠近,标注上有马有人,呈合围之势包围破庙。 这个点靠过来,肯定是敌非友。她碰了一下缩在身边的乔驰,压低声音道:“都起来,有大批人马靠近。” 迷蒙的乔驰一下子吓醒,伸手去拍其他人。几乎是他手碰到乔炳的一刹那,庙门就砰咚一声被砸开,缩在门边的老弱妇孺全部被吓醒,惊慌逃窜。 一群马贼提刀冲了进来,见人就砍。 哭喊声求救声连成片。 直播间还在道歉的观众吓了一跳,全都在问怎么回事。 陆昭抽空回了一句【已经入了邕州境内,夜宿破庙,大概碰上马匪了。】 【八角莲:我靠,主播那个世界一天天的太糟心了!天天命悬一线!】 【鸡蛋来一打:啊啊啊啊,我觉得好刺激,我就是被上一段悬崖打斗的场面吸引来的!】 众人看得心惊胆战,乔炳吩咐乔驰照顾好陆昭,就和一众乔家护卫提着枪冲了出去。 陆昭侧头往辛十一的方向看去,直播镜头立刻转到了他那。 观众看到他那张脸就激动了。 【下雨天不打雷:卧槽,主播,这又是什么时候来的小哥哥?长得也太妈的好看了。】 【基基复基基:这颜值比乔小哥哥还顶啊!乔小哥哥对不起,我要爬墙头了。】 【螺蛳不要粉:啊啊啊,主播也吃得太好了吧,小哥哥看这里!】 不少人对着辛十一那张昳丽的脸犯花痴。 辛十一浑然不觉,正起身惶恐的看向门外:“什么马匪?”说完,又吩咐身边的护卫:“你们还愣住干嘛,还不快去帮忙!” 他身边的护卫赶紧拿了刀往外跑,辛十一回头,又看向乔驰:“你不去帮忙?” 乔驰犹豫不决,又忧心外面。 陆昭淡声道:“你出去帮忙吧,我这不用你守着。” 乔驰想到她身手,立刻提枪冲了出去。 在他冲出去的同时,破庙的大门突然被一股强风吹得带上。 直播间的众人吓了一跳。 陆昭拧眉,起身欲要上前查看,后脖领一阵冷意划过。她本能的弯腰,一条黑色长鞭眨眼就至,直接勾住了她外头的斗篷。 她回头,长鞭另一端正稳稳握在辛十一手里,对方眉眼微弯,唇角翘起,本就昳丽的容貌在微弱火光的映衬下更加靡丽。手腕用力,内劲顺着长鞭直接震碎了她的斗篷,月白的衣料顷刻散的到处都是。 纷扬的碎布雨中,陆昭眸色冰冷的看着他:“辛兄,这就是你报答救命之恩的方式?”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直播间的观众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美男前一刻还对主播和颜悦色,怎么下一秒就狠辣无情? 身手还挺厉害! 这十几天,他们错过了什么?这束罂粟花到底哪里来的啊!—— 作者有话说:本章评论区也有红包掉落哦[比心]明天夹子,更新会稍晚。 第27章 二合一:这种装柔弱骗同…… 弹幕全是问号。 辛十一一句废话也不说, 脚下缥缈,几乎眨眼就至她身前,长鞭灵活的往她脖子上缠。 陆昭侧身躲过, 右手一把握住长鞭尾端,绕着自己手臂缠了两圈,然后用力一扯,将人扯到了身前, 另一只手就朝他脖子掐去。 几乎是她手掐住对方脖子的一刹那,对方直接矮身,倒滑了出去。 陆昭手腕用力,抢过对方的鞭子用了九成力抽过去,空气似乎被撕裂。对方闪躲不及时,外头罩着的淡蓝色衣袍也瞬间断成两截, 碎在了地上。 这算是还他方才的那一下。 辛十一站稳后,才发现里面华贵的内衫也被划破, 胸口的肌肤渗出点血珠子, 溅到了他白皙的手背上。 足可见这一下力道之大,若是抽实了,或可断人筋骨。 下手还真狠! 他舔去了手背上的血珠, 腥甜的气息在舌尖荡开。这种气息令他血液沸腾,全身过电般的愉悦。 他还是头一次被人夺了兵器, 一双风流多情的凤眼看向陆昭,靡丽如一朵白幽昙:“不错, 耳力和身手都是甲等, 看来杀他们的人是你了?” 陆昭闻言,立马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眸光更加冷凝:“你是玲珑阁阁主?” 直播间的众人终于把辛十一和先前一线天那些玲珑阁的杀手对上号了。 【基基复基基:我说哪里来的疯逼美人, 原来是杀手头子啊!还真是对我们主播锲而不舍】 【春庭雪色:杀人就杀人,还假扮贵公子接近我们主播是几个意思?杀人前还要交个朋友,还是想知己知彼?】 【辣椒好好吃:啊啊啊啊,我死了。怎么感觉这杀手头子有点抖M,主播打了他之后,他一副高、潮的表情是什么鬼!】 众人把辛十一歪歪了个遍,辛十一依旧弯着他那双含春盛景的眸子在笑,没有否认,出手狠辣的又袭向陆昭。 陆昭一脚踢起地上的一根未燃尽碳火,碳火在巨大的力道冲击下发出爆鸣,破裂成无数火花,朝着辛十一而去。 辛十一瞳孔里似是映出无数流星,那瞬间身形慢了半拍。 陆昭抓住慢的半拍,一鞭子抽在他腿骨上,用力把他拉到劈叉,然后一路拖行。 就在这时,破庙的门砰咚响了一声。 有人正要推门进来。 辛十一眉眼微动,笑容昳丽动人:“今日且先放过你,有缘再会。”说完,双手在地上一撑,翻身而起,直接摆脱了长鞭的纠缠,跳窗而逃。 陆昭冷笑:“我可不想放过你!” 他动作快,陆昭比他的动作更快,几乎是他跳上窗户的一刹那,长鞭就紧随而至,重重砸在他背上。 啪嗒! 那一下似含了紫电威压,雷霆之势,抽得辛十一身形不稳,闷哼一声,直接栽出了窗。 陆昭紧追到了窗边,窗边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人影。 跑得倒快! 直播间的观众看得心惊胆战,方才那一鞭好像隔着直播镜头抽到了他们脸上,听着都肉疼。 【司机不刹车:主播下手真狠啊!好歹是个俊俏郎君,别给抽死了!】 【你过来啊:吓死俺了,还好抽的是背,要是抽脸就完了。】 这个看脸的时代,居然有不少人心疼辛十一。 陆昭不能理解:敌人长得再好看也是敌人,对敌人手软,就是对自己残忍。 那辛十一先是派杀手,这次又亲至,分明是奔着要她命来的。 这次侥幸让他逃了,下次一定活捉他。 她倒想问问,中都到底谁买了她的命! 破庙外杀声渐止,雨声也渐歇。 乔炳等人带着一身血污和雨水冲了回来,直接往火堆边上看,没看到陆昭人,只看到碎了一地的斗篷时,魂都吓没了,惊慌喊:“殿下!” 边喊又在破庙里扫了一圈,待看到窗边的陆昭后,终于松了口气,快走几步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她后问:“殿下,发生了何事?您手上的鞭子?” 屋内打斗痕迹明显,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 陆昭嫌恶的丢了鞭子,摇头:“没事,方才捡来防身的。” “捡的?”哪里捡的?这破庙哪来的鞭子? 他又看了一圈破庙,发现地上断成两截的青色斗篷时,突然问:“辛公子人呢?”他们出去时,对方还在破庙里的。 陆昭解释:“方才有歹人翻窗进来,辛公子去追了。” 系统啧啧两声:宿主瞎话真是张嘴就来!这种鬼话乔炳该不会信吧。 乔炳确实疑惑:“辛公子会武?” 陆昭:“会,功夫好像还不弱。” 乔炳更疑惑了:“那他先前在流民面前还装作一副柔弱,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 他身后的宋月紧跟着道:“校尉,此人明明会武还装模作样,定是别有居心。我看他已经知晓了殿下身份,先前还故意说沈老将军的不是!” 又有一人道:“外头的马匪会不会也是他引来的?” 乔炳神色凝重:“若真是如此,那有人翻窗进破庙,欲对殿下不利,他为何又出手相助,还追了出去?” 众人也很费解。 想不出来干脆就不想了,乔炳交代道:“总之,往后你们见到这种装柔弱骗同情之人切莫再上当。” 众人应是,宋月一抬头,目光就落到了旁边的陆昭身上。总觉得自家校尉这话有些怪怪的,他挠挠头,又挠挠头。 直播间的观众都笑疯了。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怎么觉得乔校尉这话含沙射影!是在说主播吧?】 【帅得不明显:哈哈哈,我不行了。主播,你怎么能这么淡定?】 【八角莲:哈哈哈,装货的顶级较量,主播被内涵到了吧!】 【嘴炮天王:主播脸皮天下无敌,要是以后乔校尉知道主播也是在装柔弱,会是什么表情。】 陆昭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外面如何了?” 乔炳这才道:“殿下,那些马匪暂时退了,恐还会卷土重来,我们得连夜赶路了。” 陆昭轻嗯了声:“那走吧。” 乔炳吩咐众人赶紧收拾东西,这才想起乔驰不见了,连忙问:“阿驰呢?” 陆昭道:“方才同辛公子的护卫一起出去帮忙杀马匪了,你们没瞧见他?” 乔炳气的吹胡子瞪眼:“这小子,都说了,让他寸步不离的保护殿下,他居然擅离职守。” 陆昭:“是我让他去的。” 乔炳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想着待会要把人骂一顿。 众人收拾完东西往外走,刚出破庙就看见乔驰抱着个孩子急匆匆冲过来,焦急道:“殿下,救救她!” 居然是先前那个咬人的小姑娘。 陆昭拧眉:“她怎么了?” 乔驰焦急道:“方才我杀敌时不小心刺伤了她……”他着急解释:“我真不是故意的,方才我一□□穿面前的马匪时,这小姑娘也正好捡了把刀来捅那马匪,枪尖就误伤了她。” 陆昭仔细看了她两眼,呼吸虽然有些弱,但还算平稳。伤口在左手胳膊上,血流得也不多,应该是吓晕了。她问:“这孩子母亲呢?” 乔驰连忙道:“被马匪杀了。” 乔炳追问:“和你一起出去的辛公子护卫呢?” 乔驰茫然摇头。 此地不宜久留,乔炳建议道:“先把人抱上马车吧,等包扎好伤口再问问她有没有其他亲人。实在不行的话,在下一个城镇找户人家给她安顿好。”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一行人上了马车,继续赶路,小姑娘被安置在了陆昭的马车内。 马车里点了油灯,陆昭伸手要给她处理伤口,小姑娘就自己醒了,抱着手臂缩到角落里,警惕的看她。 陆昭扬了扬手里的药粉,温声道:“你受伤了。” 小姑娘似乎这才感觉到自己手臂疼痛,咬着唇迟疑着把自己手臂送过来。 陆昭替她包扎了伤口,又把她自己的一套旧衣递了过去:“你自己换上吧。”说完,背对着她看向马车口。 一阵思思索索的声音过后,两根手指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陆昭才转过头,重新看向小姑娘,问:“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细弱的声音响起:“十三,娘亲唤我阿莹。” 十三了? 陆昭上下打量她:这年头都发育迟缓,关看各自和脸,她还以为只有十来岁。 陆昭又问:“乔驰说你杀了马匪?你不怕?” 一提到马匪,小姑娘一双眼睛立刻通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们,他们杀了我娘,我要报仇!” 小姑娘眼里的倔强和坚韧令她欣赏。 “你可还有什么亲人?” 小姑娘摇头:“没有了,我和娘亲是荆州坝下村的,村里遭了洪灾才一路逃难到了邕州,又赶上大雪,娘亲病了……”她说着眼泪就一颗一颗的往下掉,看上去很是可怜。 陆昭不擅长安慰人,也没打算安慰他。 她从怀里掏出几块糕点递到小姑娘手里,温声道:“吃吧。”人吃饱了,应该就没那么难过了。 小姑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捧着糕点乖顺的吃起来。她吃得很斯文,完全不像饿极的人。 陆昭问:“不好吃?” 小姑娘立刻摇头:“好吃,舍不得吃……” 等她吃完终于把眼泪憋了回去,陆昭才问:“今后你有什么打算?你要是愿意,我们可以帮你在下一个城镇寻个好人家收养。” 小姑娘怯怯瞧着她,小声问:“阿莹想跟着哥哥,可以吗?” 陆昭哑然:她才动了培养一个忠心的婢子念头,就有这么一个合心意的小姑娘撞到了自己手里。 未免有点太过巧合。 她做事果断,但也谨慎。 于是她道:“你也看到了,我们在赶路,随时有危险。车队不养闲人,也没办法照顾你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弱弱道:“我不是闲人,我会担水、劈柴、做饭、洗衣,会干很多活的。我不用人照顾,还会照顾哥哥。”她伸手过来揪陆昭的衣袖,一双大眼睛还噙着泪,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直播间里的观众看得心软。 【空调不用电:主播,你就留下她吧,小姑娘多可爱,又没了亲人。】 【八角莲:是啊,主播,小姑娘洗干净了,就是个软萌的萝莉,那眼睛一看就机灵。】 【手术刀不用刀:主播就收下她吧,不能每次洗澡都和乔小哥哥斗智斗勇吧。】 小丫头很会运用自己的长相优势。 和之前咬人的时候有些差别。 这样的反差让陆昭生出点计较,她拂开她的手,淡声道:“看你表现吧,我累了,你别出声。”说完,闭眼继续假寐。 小姑娘委屈的抿唇,坐回了自己的软座上,缩在一角,乖乖的不打扰她。 马车摇摇晃晃,陆昭看似靠在车璧上睡觉,实则在思考今日的事。 很显然,辛十一是故意在接近自己。他对自己外祖父似乎有很大的敌意,提及当年战败时,眼里的冷意很明显。 又说很多人受镇国将军所累……难道辛十一也是当年被累及的一员? 但看他年纪,当年也就八九岁吧,是他的家人也卷入了镇国将军府的案子? 所以他才破了玲珑阁不涉朝堂的规矩,亲自来杀他? 和镇国将军府的案子有关,年纪轻轻就是玲珑阁的杀手头子,下手狠辣,姓辛…… 明日问问乔炳。 她思考完又拉开主播后台查看数据。 【主播姓名:沈柒/陆昭】 【主播当前等级LV2】 【年龄:16】 【性别:女扮男装中】 【出身:大雍七皇子/大雍凉州西山村猎户。】 【原始特长:打猎融合后:格斗、猎杀、追踪、用毒、制药其他】 【武力值:23】 【获得技能:速度卡牌(已消耗)】 【精神力:13】 【关注主播人数:6000】 【主播当前人气值:12327点】 人气值倒是涨了不少。 直播间的一部分观众在说陆昭狠心,吵着让她答应收下小姑娘。一部分观众还在刷屏问关于辛十一的事。 陆昭主动回复【这几日看看她的心性吧,至于辛十一,人是死不了,你们既然喜欢,下次抓住他让你们好好看看。】 【司机不刹车:我怎么感觉主播像是在说抓一只蚂蚱给我们看看?主播视蓝颜如枯骨啊。】 【榴莲好好吃:哈哈哈哈,主播开始偏爱乔驰小哥哥。】 陆昭不置可否:无疑,从穿过来的这么长时间里,她最信任的人就是乔驰。 陆昭【我要睡了,直播先关掉。】 直播间又是一阵哀嚎,都求着她别关。 【贱萌天下:主播,你已经很久没开播了,这次没播多久又要下播,你会失去我的。】 【司机不开车:是啊主播,你忍心伤我们这些老粉丝的心?】 【空调不用电:呜呜呜,主播实在想关也行。要不规定一下每天开播的时间吧,我不想一蹲就是大半个月。】 下面又是一溜烟的刷屏附和。 陆昭退了一步【这样吧,以后直播睡觉就关直播,醒来就开着,特殊情况除外。】 【暴打柠檬:方便问一下主播特殊情况是什么情况吗?是人有三急还是和男人颠鸾倒凤的时候?】 陆昭无语:她灵魂虽然已经成年,但身体才十六。 随便开车不好吧。 她直接关了直播,然后交代系统道:“帮我看好阿莹,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 系统心里瞎逼逼,嘴上还是答应。 等陆昭一觉醒来已经是次日巳时,她很守信用的第一时间开了直播。系统立刻和她打小报告【宿主,你睡着了,那个阿莹一直盯着你看,看了一个时辰才睡,眼神有点恐怖。】 陆昭看向对面,小姑娘也醒着,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正要喊她,马车帘子就被掀开了,乔驰清冽蓬勃的声音响起:“主子,下来洗把脸吧。” 他们昨夜就商议好,在小姑娘面前都唤陆昭主子。 他说完,又看向小姑娘,关切问:“你醒了,没事吧?” 小姑娘怯怯瞧他,又伸手去揪陆昭的衣服。陆昭直接下了马车,朝乔驰道:“她没什么大碍,以后唤她阿莹就好。” 乔驰点头,跟在她身后往众人聚集的大树下走。 小姑娘落空的手慢慢卷缩,咬着唇看着两人的背影,然后自己跳下了马车,小跑几步追了过来。 她刚想去端木盆,乔驰就端起来送到陆昭面前。她转而又去拿帕子,乔驰立刻道:“你才受伤,坐下吧,这些我来就好。” 但凡她想做点什么,乔驰就抢了先,忙前忙后,将陆昭里里外外照顾得仔细周到,完全没有她伸手的份。 她尴尬的站在一边,像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陆昭抽空瞧了她一眼,递了碗粥到她手里。小姑娘捧着碗,犹犹豫豫问:“哥哥还有事情要我做的吗?我什么都能做的。” 众人都诧异的瞧她,还是乔驰善解人意道:“我正好要去小溪边上打水,要不你同我一起去吧?” 小姑娘脸僵了僵,都不想看他了。 直播间的观众笑得不行。 【贱萌天下:哈哈哈,乔小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钢铁直男,他就一点看不出来阿莹小萝莉是想讨好主播吗?】 【帅得不明显:哈哈哈哈,乔小哥哥可能以为自己很贴心,在照顾被自己误伤的小萝莉呢。】 【嘴炮天王:感觉小萝莉下一秒就要爆起咬他了。】 小姑娘迟迟没动,乔驰又喊了声,她看了陆昭一眼,见陆昭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只得乖顺的跟着乔驰走了。 等两人走后,乔炳才问:“殿下,这小姑娘怎么安顿?您可问过她还有没有亲人?” 陆昭将昨夜问话说了一遍。 乔炳笑道:“那挺好,殿下进中都后也需要个可靠的人照顾。” 陆昭:“先看看吧,她很聪明,但不知心性如何。” 乔炳诧异:先前殿下还帮过这个孩子,他还以为殿下挺喜欢这孩子的。 但想到辛十一,又觉得殿下考虑的周全:“殿下说的是,看人不能光看外表,是该小心为上。” 聊完这个话题,陆昭才问:“我曾听阿驰说乔家被镇国将军府的案子所累,乔将军还曾入狱?” 乔炳神色局促:“那兔崽子提这个做什么?” 陆昭:“除了乔家,还有谁被镇国将军府的案子所累?有没有一户姓辛的人家?” 听她这样问,乔炳才知道她想问什么:“殿下是怀疑辛公子是曾经受镇国将军府案子连累的人?” 陆昭点头:“他昨夜突然提及外祖父,说的话着实奇怪。” 乔炳一想也觉得有些奇怪,仔细回忆一番后才道:“牵连的人很多,光镇国将军的旧部就有好几家。还有负责军需的兵部主事、户部侍郎、沈老将军的好友周伯侯,前前后后足有数十家,但唯独没有一家姓辛。” 陆昭蹙眉:“那这些人家的亲戚里可有姓辛的?” 乔炳为难:“这恐怕要去户部查看他们的户籍才知道。” 那要回到中都才行。 陆昭还想再问,瞥见小姑娘提着水囊回来,就打住了。 乔炳往她身后看,疑惑问:“阿驰呢?” 小姑娘睁着纯净的大眼睛回:“阿驰哥哥说要去摘果子给哥哥吃,我就先回来了。” “摘果子?”乔炳拧眉,看向林子深处。 这林子稀疏,大冬天的,能有什么果子? 众人等了片刻,迟迟不见人回来,乔炳让宋月带两个人去找。一刻钟后,乔驰一身是泥的回来了,浑身一股恶臭,熏得人退避三舍。 连陆昭也忍不住蹙起眉头。 乔炳气恼问:“你这是去哪了?怎么弄成这样?” 乔驰讪讪:“我去摘果子给主子吃,不小心掉到坑里去了。”说着摊开手,手心里还有两个同样臭气熏天的果子。 乔炳无语:“荒郊野外的哪来的坑?” 一旁的宋月道:“确实有,里面全是污泥。我们过去时小公子被吸在里面,险些就被吞了。” 乔炳上下打量他,见他没事,没好气道:“以后不熟的地方切莫乱走,你快去洗洗,换身衣裳。” 乔驰郁闷至极,赶紧拿了衣衫去先前打水的小溪边清洗,但他再怎么洗身上还是有味。 乔炳嫌弃的让他走远点,又道:“身上的味道没散干净前也莫要去主子面前晃悠了,没得熏到他。”他视线落到阿莹身上,伸手一指:“近日就让她照顾主子吧。” 乔驰嗅嗅自己身上,也嫌弃得不行,提了行礼就去牵自己马了。 众人也跟着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动身。 小姑娘走到陆昭身边,一双眼睛又亮晶晶的,伸手去帮她提包袱,脆生生道:“哥哥,我们上马车吧。” 陆昭点头,跟着她上了马车。 小姑娘开始忙前忙后的收拾马车,努力展示自己有多有用。 陆昭靠着车璧若有所思的看着她:这么巧?乔驰跟她一起出去就掉坑里了? 直播间的观众也觉得奇怪。 【贱萌天下:要是能直播阿莹和乔小哥哥去打水的那一段就好了,乔小哥哥好好的怎么会想去摘果子?】 【帅得不明显:阴谋论一下,阿莹小萝莉该不会觉得乔小哥哥挨着她讨好主播,就想干掉他吧?】 【榴莲真好吃:可能是被辛美人搞出心理阴影了,我也觉得这阿莹有些古怪。】 不少人在议论,也有不少人替小姑娘说话。 【含个奶嘴闯天下:楼上猜测太过了吧,阿莹小萝莉才多大,就会职场排除异己这一套?】 【二月红:是啊,小萝莉多可爱,你们口下积德。】 两方人马吵得不可开交,一直靠在车璧上的陆昭突然在脑海里问系统:“LV2主播有权限开小号吗?” 系统莫名其妙:【什么小号?宿主要小号做什么?你不是有主播号?】 陆昭很认真道:“开小号自然是混进直播间开赌局,总不能用主播号开。”那多掉份啊。 系统无语至极【宿主,你还要点脸吗?】 它简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章0点更新,今天因为夹子推迟更新了,本章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以后每天0点更新哦[比心]。 第28章 二合一:这这这,殿下欺…… 脸是什么, 能吃吗? 陆昭谆谆善诱:“系统,上次直播间开赌局赚了多少人气值?” 上次?系统仔细回忆,好像是赚了不少。 它居然可耻的心动了。 但【主播当前等级还无法创建小号呢, 要升级到LV3才行。】 陆昭有些遗憾,许是她看得久了,小姑娘突然抬头和她对视,疑惑问:“哥哥在看什么?” 陆昭自由切换精神状态, 直接问她:“阿驰怎么突然要去摘果子了?是你说了什么?” 小姑娘一下变得忐忑,咬了咬嘴唇说了句对不起,纤长的睫毛颤颤,主动认错:“是我不好,我闻到果子香了,就提了一句。阿驰哥哥就说要去摘给哥哥吃, 让我自己去打水,我劝他了, 没劝住……”她认完错, 又慌忙道:“我也不知道他会摔坑里去,阿驰哥哥那么厉害……” 马车用力晃动一下,桌上燃着的香炉砸了下来。 小姑娘吓了一跳, 眼看着香炉要砸到陆昭腿上,她伸手就去接, 脸上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陆昭先她一步伸手接住,把香炉放回了原位, 然后道:“你不必认错, 我就问问,阿驰性子向来冲动鲁莽,你拦不住他很正常。”说完, 她又递了一打字帖过去:“这些东西有些乱,你替我整理好,放到小几的暗格里去吧。” 小姑娘长松了口气,欢欢喜喜的接过字帖整理。 香炉里的香继续在燃烧,一缕透明的烟雾混在原本白烟里升腾而起。 那是陆昭方才扶香炉时弹进去的药粉,这药粉是她特制,除非用毒高手不能察觉。 片刻后,原本在整理字帖的小姑娘软软的歪倒在了软座上,眼皮盖着,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 陆昭倾身伸手扣住她垂在身侧的右手,然后仔细把脉:骨骼纤细,脉搏细弱,和普通人无异。 她探完脉又将小姑娘的袖子撸高,露出光洁细腻的手臂…… 直播间的观众连连喊停。 【暴打柠檬:主播,你住手!你现在看起来像是在猥亵小萝莉啊!】 【空调不用电:主播,你还想脱光了衣服查?难道怀疑这萝莉是男扮女装?】 【八角莲:主播,有点过分了!】 这群人看陆昭男装久了,似乎忘记她是女子了。 陆昭无语【你们脑袋里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播只是想给她检查伤口。】 她直接把袖子撸到手臂,解开了原先包扎的伤口。凑近细看,伤口处已经结痂,只留下一层软红色的痂壳。 陆昭诧异:这孩子愈合能力未免太快了些。 她拉下对方袖子,然后退回到了原位,拿了本书若无其事的看起来。 过了个把时辰,歪在软座上的小姑娘才悠悠转醒,有些困惑的看向对面的陆昭。清醒一些后,立刻紧张坐了起来,结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睡着的。” 陆昭继续翻手里的书,温声道:“无碍,马车颠簸,犯困很正常。” 小姑娘松了口气,继续整理字帖,看到桌边带血的布料后,才惊讶问:“哥哥给我换药了?” 陆昭点头:“只是你的伤口似乎恢复得有些快,药没派上用场。” 小姑娘神色没有任何异样,还很开心道:“对呀,我娘说我生下来就这样,肯定是有神仙保佑的。我阿奶也说我是个有福气的,将来必定有大造化。”她看着陆昭,眸色亮晶晶的:“哥哥肯定就是阿奶说的大造化。” 陆昭难得有了笑脸:“倒是个会说话的,比阿驰嘴甜。” 直播间里有人立刻调笑起来【换胃思烤:呦呦呦,主播尝过乔小哥哥的嘴了,知道甜不甜?】 【系统小喇叭:‘换胃思烤’已被主播踢出直播间。】 原本想开黄腔的观众生生忍住了。 小姑娘毫无所觉,被夸得有些羞赧,小声问:“那哥哥能留下我了吗?” 陆昭点了一下头:“留下吧。” 小姑娘双眼立刻弯起,此后的几日,她没有任何异常,听话懂事、勤快知进退,挑不出任何毛病。 车队的十几人都挺喜欢她,对她也照顾有加。 唯有乔驰有些郁闷。 走过大片荒原后,终于到了下一个城镇。众人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打算修整一番补充点干粮。 马车才停稳,乔驰就把马匹丢给宋月,兀自跑了。 陆昭从马车上下来,疑惑问:“他去做什么?” 宋月摸摸鼻子,边憋着笑边解释:“小公子要去买香料。”然后他身边几人也都憋着笑。 买香料能做什么,当然是洗澡。 要把身上的臭味里里外外全都洗一遍。 陆昭失笑,马车帘子再次掀开,小姑娘跳了下来,小声嘟囔道:“阿驰哥哥都腌入味了,买香料也没用吧。” 憋笑的几人彻底忍不住了,直接笑出了声。 宋月呵斥几人:“嘘,别笑了!小心小公子揍你们!” 几人连连点头,牵着马匹去安顿。乔炳和宋月先进了客栈,陆昭抱着梅妃的骨灰坛紧随其后,小姑娘抱着包袱跟在她身边。 两人正要进门时,斜刺里撞过来一个中年男人,直接将阿莹撞了一个趔趄。 小姑娘拧眉,对着来人怒目而视,陆昭也跟着看了过去。 中年男人锦衣华服,通身金灿灿的,晃得人眼晕。 陆昭还没发作,他就先发作了:“没长眼……”他还没说完,目光就落到了小姑娘脸上,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面前的小姑娘穿了一身极不合体的长袖衣衫,但五官精致小巧,一双眼睛灵动至极,看上去软糯可爱。 他毫无预兆伸手就摸了把小姑娘的脸,色眯眯笑道:“小姑娘生的好看,给本大爷赔个不是就算了。” 小姑娘惧怕的后退,躲到陆昭身后。 中年男人还想伸手,就被陆昭捏住了手骨。他只感觉手快断了,疼得龇牙咧嘴不敢再有言语。 等陆昭护着人进去,他揉揉发疼的手腕,压低声音骂骂喋喋。一抬头,又对上小姑娘清凌凌的大眼睛,那双眼睛乌沉沉的,似是在看一个死人。 中年男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暗呸了声,低头往另一边进了客栈,然后上了客栈二楼一间客房。 小姑娘大眼睛就一直看着。 陆昭拿了客房对牌递给她,她才回头笑了一下,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在陆昭身后入了客房,放好东西她就道:“哥哥,我去看看晚膳好了没有。” 陆昭温声道:“宋月会送上来,你过研磨吧。” 小姑娘迟疑的站在那没动,陆昭问:“怎么了?” “我不会研墨。” 陆昭对她一如既往的和煦:“不会学便是,你若想跟在我身边,这些总要会的。” 小姑娘只得拿起墨条,慢吞吞磨了起来。等终于磨完墨,她又道:“宋月怎么还没来,我去催催。” 陆昭抬头看她,突然问:“你很想出去?” 小姑娘背脊僵了一瞬,立马又恢复自然:“没有啊。”边说眼珠子还边往窗外看。 陆昭这间客房的窗户正好临街,外头虽然入夜,但灯火通明,行人的交谈声和吆喝声络绎不绝。 陆昭轻笑:“小姑娘爱热闹无可厚非,但外面不长眼的人太多。想要什么,我让宋月去买就是。” 小姑娘哦了声,小声道:“也没什么想要的。” 她话落,门就被敲响,随即宋月端着晚膳进来,放到了陆昭面前。他转身要走,就听陆昭道:“再去街上买两串冰糖葫芦来,还要两套小姑娘穿的裙子。” 宋月诧异点头,又看了旁边的阿莹一眼,才退出去。 两人用完饭后,宋月就把东西送过来了。 陆昭把包袱递到她手里:“好好洗洗,再不洗也要腌入味了。”这话像是在调侃她方才说乔驰的话。 小姑娘嗅了嗅自己身上,小眉头蹙了起来:是有些臭了。 店小二抬了水进来,陆昭主动退了出去等待。 一刻钟后,门被拉开。陆昭回头,小姑娘一身嫩黄色漂亮衣裙,头发用同色的绳子扎了两个髻,侧面簪了两朵绢花。原本灰扑扑的脸叫氤氲的水汽一衬,越发白嫩可人。 居然还是个小美人胚子。 直播间的观众眼前一亮,都在喊可爱。 陆昭也夸了一句:“不错。” 小姑娘眉眼弯弯:“哥哥喜欢,以后阿莹都这样穿。” 店小二见人出来,立刻去换水,很快,水便换好了。 陆昭脱了外衫搭在屏风上,小姑娘就开始扭捏,脸蛋也红红的,站在屋子里不动。 陆昭见她如此,干脆道:“你手上的伤还未好,沐浴不用你伺候。” 小姑娘长松了口气:“那我也站到门口去等哥哥。” 陆昭点了一下头,拿着两串糖葫芦,又交代道:“别跑远了。” 小姑娘嗯嗯两声,快速出了门。 直播间的镜头调整,能清晰的看到门外。 很快,直播间的观众就提醒陆昭【主播,阿莹小萝莉走了。】 陆昭用最快的速度穿好外衣,从窗口翻了出去,然后翻上了客栈的最高点。 直播镜头拉高,整个夜晚的街道都呈现在了直播间。 观众聚焦再聚焦,一个浑身金灿灿微胖的中年男人出了客栈,身边还跟着两个护卫。很快,一个鹅黄色的小姑娘也跟着出现了。 四人一前一后往前走。 中年男人带着人拐进了一条小巷,他身边的人笑嘻嘻道:“公子,花楼就在前面,穿过这个巷子就到了。” 皓月当空,四下寂静,巷子里点了几盏彩灯,将三人的脸衬托得猥琐又恶心。 前方出现一道阴影,三人抬头,就见一个容貌俏丽的小萝莉挡在前面。 中年男人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揉揉眼,确定面前是真人后,笑得更猥琐,搓手又要去摸小姑娘的脸。 小姑娘身影闪了一下,下一秒对方的脖子就被一条发绳勒住,然后用力一扯,脑袋就搬了家。 他身后的两个护卫哆嗦着大喊,声音还含在嗓子眼里,也被小姑娘同样的手法折断了脖子。 三人扑通倒地。 小姑娘顺手捡起旁边的一根竹竿,朝着中年男人的手狠狠插去。 竹竿转动,直播间的观众几乎都能听见那人手骨开裂的声音。 所有人都记得,那手是方才进客栈时,碰了她脸的手。 这油腻男虽然可恶,但只是碰了一下脸就杀人剁手,未免太恐怖了。 直播间先前一直夸她可爱的人再也不敢吱声。 咔嚓! 那人的手直接被凹断,和身体分了家,鲜红的血流了一地。小姑娘嫌恶的松手,像个没事人一样,眉眼含笑,绕开地上的三具尸体往回走。 路边的灯笼光照在她身上,她身上鲜亮洁净,一尘不染,手里还拿着两串红艳艳的糖葫芦,依旧是那个娇弱可爱的小萝莉。 众人被这反差搞得措手不及,回过神来纷纷在直播间呐喊。 【贱萌天下:吓死宝宝了,艹,到底什么是真的!这小萝莉比辛美人变脸还吓人!】 【帅得不明显:妈妈呀,主播位面的人都这么弑杀吗?】 【嘴炮天王:一个孩子,杀人比切菜还快,还睚眦必报!】 众人议论完小姑娘的杀人的手法又开始猜她的身份。 【司机不刹车:主播,这个小萝莉身手这样了得,不会也是玲珑阁的人吧?】 【含个奶嘴闯天下:如果是玲珑阁的人,她娘怎么说?为了让人混到主播身边,还真牺牲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二月红:一条人命算什么?主播那个位面好像挺乱的,这一路都死了多少人了。】 【智商已下线:有没有可能是谢弦派来刺杀主播的?】 【八角莲:都不可能吧,谢弦的人应该没有那么快追来。辛美人都说了会回来,还让一个小萝莉来做什么?小萝莉都和主播待在一起好几天了,也没动手的意思,还特别听主播的,我看应该是中都派来的卧底。】 众人各有各的猜测,都在询问陆昭看出什么来了吗? 陆昭语气笃定回复【是玲珑阁的人。】 这小姑娘勒别人脖子的手法和辛十一如出一辙,手段也干净利落。 不仅是玲珑阁的人,还和辛十一关系匪浅。 她快速沿着原路返回,只是转瞬就回到了客房,几乎是她脱了外衣,进入浴桶的那一秒,门被推开了。 小姑娘娇娇软软的声音响起:“哥哥,好了吗?” 以往直播间的观众听见这个声音只觉得悦耳动听,现在听,后背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陆昭应声,披了外衣起来,转过屏风看向她问:“怎么了?” 小姑娘手上拿了块帕子,很自然道:“乔伯伯说哥哥身体弱,不能泡长了时间,睡觉前要把头发绞干才行。” 陆昭坐到桌边,她立刻走到她身后,小心翼翼的替她绞头发。 直播间的观众盯着她的动作,战战兢兢的。生怕这小萝莉下一秒就变脸,像刚刚那样勒断陆昭的脖子。 偏生陆昭稳如泰山,还有闲心看书。 头发擦到一半,门又被敲响,陆昭应了声,乔驰抱着被子进来了。 陆昭见他来,疑惑问:“你不睡觉跑来我这做什么?” 乔驰张了张嘴,小姑娘就抢先道:“阿驰哥哥肯定是怕哥哥冷,特意送被子过来的,是不是?” 乔驰也很直接:“不是,先前住宿,都是我守着主子,我来打地铺。” 小姑娘蹙蹙鼻子:“可是乔伯伯不是说让你离哥哥远一点吗?” 乔驰涨红了脸,结巴道:“那个,主子,我已经洗干净了。” 陆昭迟迟没说话,系统着急道:“主播,把这个吓人的萝莉换出去吧,万一她半夜偷袭你怎么办?” 直播间的观众也在附和。 【八角莲:主播,快说留下乔小哥哥啊————】 【智商已下线:对对对,这个血腥萝莉千万不能留,她真杀人啊!】 陆昭仿佛有反骨,冲着乔驰道:“洗干净就回去睡,我这里有阿莹,今后都让她伺候吧。” 乔驰眸子下压,强烈的失落感袭来,心里闷闷的,有点后悔当初把阿莹抱回来了。 殿下是不是以后都和阿莹更亲近一些了。 他抱着被子垂头丧气的走出去,等在门口的宋月拍了拍他的肩。 乔驰轻嘶了声,宋月好笑道:“都让你别搓了,皮都掉了四层,知道疼了吧。” 这话他是压低声音说的,阿莹没听见,直播间的观众和陆昭可全听见了。 众人笑完又开始问陆昭为什么让乔驰走。 【乔小哥哥看起来像被抛弃的大型犬,好可怜啊。】 陆昭唇角勾起【不让他走,如何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 直播间的观众立刻激动。 【暴打柠檬:啊啊啊啊,主播是要揭发血腥萝莉了?】 弹幕又刷得飞起。 【帅得不明显:主播,上啊!给你刷火箭!】 密密麻麻的弹幕中,陆昭缓缓起身:“好了,不必擦了。” 小姑娘诧异瞧着她:“哥哥,头发还没擦完呢。” 陆昭轻笑:“待会出汗就干了。” “出汗?”小姑娘满脸疑惑,然后就看到陆昭走到门边把门落了轩。 她小眉头蹙起:“哥哥锁门做什么?” 陆昭回头看她,目光落到她鹅黄的裙角上,淡声道:“小阿莹的裙角沾了血,总不能被人瞧见吧。” 小姑娘捏着帕子的手一下子收紧,脸色也变了。本能的低头去看自己的裙角,然而裙角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 她在诈她! 小姑娘再抬头时,一双眸子聚了冷光,乌洞洞的渗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瞧见了?” 陆昭不语,她轻笑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她歪着可爱的脑袋仔细思考,很是费解:“你下毒的时候,我明明装晕了呀。” 陆昭:“我下的是提神的药,你晕什么?” 那药混在熏香内闻不真切,某人自作聪明装晕反而露了破绽。 小姑娘了悟:“原来是这样啊。”她咯咯笑了两声,夸道:“哥哥好聪慧啊,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中毒了?” 她眸子亮晶晶的看着陆昭。 陆昭挑眉:“我中毒?怎么中毒了?”她没感觉出任何异样。 直播间的观众也是一脸莫名:一路上也没看到血腥萝莉下毒啊,而且主播用毒也挺厉害的。 小姑娘眉眼弯弯,提点她:“你运功试试。” 陆昭运气内劲,发现内劲滞涩不畅,她眸色微变:“你什么时候下的毒?” 小姑娘笑嘻嘻的:“因为我就是一个药人啊,只要和我待在一起,天长日久,哥哥就会中毒哦。” 马车里的熏香能掩盖陆昭下的药物,自然也能掩盖她身上的一部分气息。 陆昭叹了口气:“是我大意了,那你现在要如何?” 她依旧盯着对面的小姑娘看,其实注意力已经切换到了系统后台,主播属性栏。武力值那一栏已经从23掉到了6。 “系统,兑换30点武力值。” 系统焦急【宿主,您中了毒,兑换了武力值也没办法使用。】 陆昭丝毫不慌:“那就兑换三张速度卡。” 系统【宿主兑换速度是打算逃跑吗?】 陆昭:“你再废话就等死吧!” 系统也顾不上她要做什么,立刻兑换【兑换三张速度卡需要消耗900点能量,宿主确定兑换吗? 陆昭:“确定。” 几乎是她话落的同时,她就直接冲了出去,一把掐住对面笑眯眯的小萝莉脖子,把人往屏风上一砸。 砰咚,屏风四分五裂。 速度之快,直播间的观众集体眼花。 【贱萌天下:卧槽,主播不是中毒了吗?怎么变成闪电侠了?】 【帅得不明显:家人们,刚刚什么从直播间闪过去了,都快出残影了!】 【司机不刹车:啊啊啊啊,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主播也太帅了吧!】 直播间众人热血沸腾,系统惊得目瞪口呆【主播,你确定要用仅剩的6点武力值和这个血腥萝莉干架?】 陆昭压根不搭理它,还不等小姑娘爬起来,拎起她后脖领又是一通乱砸。 只要她速度够快,6点武力值怎么了! 屏风被砸碎,木桶被砸裂,窗幔被扯开,大床被砸塌。 小姑娘被压制在一堆废墟里,不可置信的盯着陆昭,唇角鲜血溢出:“怎么会……” 陆昭一句废话都不说,一掌掐住她脖子,空气越来越稀薄,她面色先是涨红,继而一点点变得青紫。双手用力掰住陆昭的手,嘶哑着声呵呵笑了起来:“第二次……” 陆昭问:“什么第二次?” “第二次输给你!” 那声音粗粝,赫然是成年男子的声音。 一张萝莉脸发出的是男子声音,这震撼不亚于网恋到萝莉音,对面出现个满脸胡子的抠脚大汉。 这些别说直播间的观众,就连陆昭都惊异不已。 就是陆昭分神的功夫,他一脚往陆昭□□踢去,竟是盯着她那玩意去的。 若是什么都没踢到,那就暴露了。 陆昭想也没想,松手就后退。 身下的人得了自由起身就往窗户边上跑,陆昭眨眼就至,在他手还没碰到窗框时,揪住他后脖领用力一扯。 鹅黄色的裙子被撕开,露出大片雪白的后背,后背之上一道肉红色的鞭痕格外显眼。 从鞭痕的形状和位置来看,那分明是陆昭抽在辛十一背上的那道。 直播间的观众集体卧槽一声。 【贱萌天下:谁来扶扶我,我不行了!血腥萝莉居然是辛美人吗?不对啊,一个大男人怎么缩成小萝莉的?五官长相完全不一样,一个靡丽勾人一个可爱软萌。】 【帅得不明显:啊啊啊啊,是也死了。我的小萝莉啊,掏出来的家伙可能比我还大!】 【嘴炮天王:主播,快看看他有没有戴人皮面具!】 【司机不刹车:对对对,问问他是不是会缩骨功!他上次说还会回来,是这样回来的吗?】 【未来首席主刀:我不行了,主播的位面太惊险刺激了,一天一吓,小心脏受不了啊!】 陆昭难得震惊,被他带着直接扑到了地上,木架子上搭着的新衣掉落,将两人兜头罩住。 就在这时,门砰咚被撞开了。 抱着被子的乔驰去而复返,惊慌四下查看后,就看到窗口以奇怪姿势扑在一起的两人。 若隐若现的外衫下,陆昭披散着头发,只着了底衣。而她身下那人后背是大片的镂空,雪白的肌肤在灯影下香艳欲滴。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眼珠子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放:这这这这!!!! 殿下这是在做什么!!!!! 第29章 二合一:殿下平日里虽然…… 乔驰不知所措, 总觉得自己不该出现在屋子里,他结巴道:“我就是来送被子的!”说完,转身就走, 出去还不忘带上门。 门被关上,撞坏的门轩垂在一边摇晃的几下,最终啪嗒一声砸了下来。 隔着门口还能听见宋月的问话:“里面什么动静?” 乔驰磕巴的声音传来:“没,没什么, 就屏风倒了,先别进去……” 说完,坚实的背脊依旧抵在门上不动。 然而,没人在意外面,直播间观众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陆昭压着的人身上。 陆昭扯了他的发带捆住他双手,将人一下子翻转了过来。先前还是萝莉脸, 转过来后直接大变活人,成了辛十一那张昳丽艳逸的脸。 还真是他! 身下的身体也成了成年男子, 那一身鹅黄的衣裙松松垮垮挂在他身上, 结实的胸肌和紧致的小腹都清晰可见。 直播间众人从震惊到鼻血喷涌。 卧槽,排除有点变态不谈,就□□和这脸这都是极品啊。 还能自由切换形态。 陆昭实在惊异, 都不知哪张才是他的脸了。她伸手就往他脸上摸去,试图找到易容的痕迹。 辛十一笑得娇恣肆意, 语气暧昧:“七殿下喜欢男子?” 陆昭懒得搭理他,手用力钳住他下巴问:“你杀了真的阿莹?” 他手边掉落的人皮面具惟妙惟肖, 实在很难不让人怀疑是在人脸上直接剥下来的。 若是这样, 就真该死了。 辛十一一口否认:“我名声虽不怎么好,但不至于对一个孩子动手。” 陆昭继续追问:“那她人呢?” 辛十一:“她在玲珑阁,我见你对她有些特别, 被你打伤后,才冒充她的。”都计划这么周密,还是失败了。 陆昭接着问:“你身体怎么变成孩子的?缩骨功?” “你猜?”辛十一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任由她动作。 陆昭冷声道:“我不喜欢猜,你不说就去死吧。”说完手就滑到他脖子,指骨用力,丝毫没有手下留情。 辛十一再次被掐得满脸青紫,他毫不怀疑这人会真杀了他。 人在不该犟嘴的时候还是不要犟嘴的好。 他还是个孩童的时候就知道这个道理。 他艰难开口:“你,松开,我说……” 陆昭手稍微松开,他脖子跟着一松,大口呼吸完才道:“我都说了,我是药人,会缩骨功也不奇怪吧。” 陆昭:“谁让你来杀我的?” 辛十一:“江湖规矩,雇主不能说。而且,我也压根不知道雇主,对方只给银子和要杀的人,我们负责做事。” 陆昭手腕再次用力,辛十一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不准备再杀你了,我想同你合作。” 陆昭来了点兴趣:“什么合作?” 辛十一:“雇玲珑阁杀你的人许诺事成之后给我大内案牍库的一份卷宗,你若答应进宫后,帮我拿到那份卷宗,我玲珑阁一路护你进中都。而且保证一路平安,绝无任何意外。” 陆昭有些怀疑的看着他:“态度转变如此之快,我怎么信你?” 此人狡诈,难保不是为了脱身的说辞。 辛十一继续道:“中都五大世家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我先前杀你,是觉得你成不了七皇子,拿不到那份卷宗。现在要合作,是两次刺杀下来,肯定了你的能力。” 陆昭嘲讽:“这种肯定人的手段还真是别出心裁。” 若她不是末世来的,又没有系统肯定就死透了。 原主应该也是在重重围杀下死了又死,系统才无可奈何绑了她来协助吧。 没想到原主还是死了。 见她还是没松手,辛十一又道:“我可以再告诉你个秘密。” 陆昭等着他,他继续道:“镇抚司梁大人在豫州境内也找到个‘七皇子’,那人长相和梅妃十分相似,背影和圣上年轻时又像,手里亦有你手上的这串佛珠和代表身份的玉牌。”他目光在陆昭脸上流连,轻蔑的笑了一声道:“而你,只有一双眼睛有些神似梅妃,在梅妃身死的情况下,你觉得圣上会认谁?” 这确实是个重要的信息。 “系统,你不是说那玉牌世间仅此一块?” 系统呐呐不敢言:它融和位面信息的时候,信息里面就是这样说的啊。 陆昭暗骂了系统两句,又接着问辛十一:“他们人现在到了哪里?” 辛十一:“已经上了淮水的官船。” 陆昭:“他们背后是五大世家的哪一家?” 辛十一:“我又不是江湖百晓生,不是什么问题都知道答案。” 陆昭还要再换问题,辛十一就打断她的话:“你的问题有点多,要不先放开我?” 门口传来砰砰砰的敲门声,乔炳恼怒的声音传来:“里头分明有打斗的动静!臭小子,让开!你堵在这做什么?” 乔驰坚持不让:“父亲,你们还是等等吧。” 直播间的观众兴奋得嗷嗷叫,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好期待乔炳老古板冲进来!主播,就保持这个骚姿势别动!】 【八角莲:乔炳看到辛美人更懵逼,会不会觉得主播在搞BL啊!】 【智商已下线:乔小哥哥——既然辛美人可以,我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陆昭头疼,这些老司机又开始开车,不过她现在的姿势确实有些…… 她松开辛十一,冷静命令:“缩回去。” 辛十一无语:“你都把我打成内伤了,怎么缩?” 陆昭:“要么缩,要么死,你选一个!” 辛十一:“……”这人比他还不讲理。 下一秒,他的手脚都在缩小,但脸还是他自己的脸。他捡起地上掉落的人皮面具戴在脸上,眨眼之间,阿莹小萝莉又出现了。 几乎就在他变回来的同时,门被一把拉开了。 乔炳带着宋月等人闯了进来,然后就看到满地狼藉,而陆昭和小阿莹一个披头散发,一个好好穿着新衣裳坐在木桌前。 乔炳砰咚关了门,快走几步到了陆昭面前,问:“主子,这是怎么了?” 陆昭云淡风轻道:“方才有贼人从窗口闯进来。” 乔炳立刻紧张:“贼人?又是玲珑阁的人还是中都来的人?” 陆昭:“大概是普通的小偷,幸亏小阿莹机灵,撞翻了屏风,浴桶,弄出动静才将你们引了来。” 宋月疑惑:“那床……” 辛十一不发一言,端了杯水轻抿,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看他还怎么编,他现在的小身板总不能把那么大的床弄塌吧。 陆昭都不带犹豫的,继续道:“那床不结实,我们两个躺了一下就塌了。” “噗……”辛十一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这是生怕别人不往别处想,这人是一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和脸面啊。 跟进来的乔池听见这句话满脸通红,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游移。 殿下和阿莹,殿下和阿莹…… 他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结实啊?”乔炳仔细回味这句话,然后神色也有些古怪:“不结实……那就让店小二换一间床结实的屋子。” “那个,宋月,快去换屋子。” 众人局促又不知所措。 直播间的观众都快笑疯了。 【红豆生男模:哈哈哈,谁都不服,就服主播这张嘴!】 【你过来呀:本来乔校尉他们都没往这方面想,生生被主播给拽上了高速!】 【空调不用电:哈哈哈哈,辛美人都无语了!果然,表面骚不如主播一本正经的闷骚。】 宋月啊了两声,终于反应过来,带着人走了。 乔驰还抱着被子站在那,就被乔炳直接扯了出去。等到了无人的过道,他才训斥道:“你没事抱着被子过去做什么,没得打扰殿下。” 乔驰也不敢说自己是打算去打地铺的,就呐呐道:“我给阿莹送被子,她一个姑娘家,总不好和殿下睡一处……” 话还没说完又被乔炳敲了后脑勺:“被子抱回去,以后殿下屋子里的事少管!” 乔驰委屈:“不是父亲说殿下的事就是我的事,要贴身伺候殿下……”成为殿下的第一心腹。 他这第一心腹的位子眼看着都不保了。 乔炳恨铁不成钢:“你脑子怎么就不转?殿下十六了,若是一直在中都,也该娶妻生子了。阿莹那小姑娘聪慧,将来说不定就是殿下房里的人,你和她不冲突。” 乔驰像是憋了一口气,抱着被子走了。 很快,屋子就换好了。 陆昭和辛十一再次待在了同一间屋子。 两人围着桌子相对而坐,都是一副防备的姿态。 陆昭先开了口:“你功夫不弱,听闻还是什么江湖排行榜第一,又有玲珑阁做后盾。想要一份卷宗而已,为何不自己遣进宫拿?” 辛十一翻了个白眼:“你当我不想?江湖第一又不是天下第一,天下最顶尖的高手都在大内和五大世家里面。中都卧虎藏龙,有很多大宗师,我是想拿卷宗,但不想打草惊蛇,更不想找死!” 往后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他去做,拿到卷宗只是第一步,没必要牺牲太大。 但他委实没料到,只是截杀一个病弱的皇子,差点把自己交代在这了。 “大宗师?”陆昭诧异:“武学还有段位高低之分?那你是什么段位?” 这下轮到辛十一诧异了:“你功夫这么高,竟不知武学的段位高低?” 陆昭还是一样的托词:“山野乡民,不知道也不奇怪。问你就回答,别废话!” 辛十一就呵呵了:要不是形势比人强,他能拧断这嘴贱家伙的脖子。 “宗师以下无段位,如果九为顶数,我大概在七吧。” 陆昭:“你的意思是,我至少七以上?” 辛十一感觉自己被侮辱了,他素来觉得自己嘴毒,但再毒也毒不过面前的人。 陆昭有一点不解:“既无段位,那如何确定自己是不是宗师?” 辛十一难得目露向往:“听闻大宗师除了武学一道高深莫测,五感更是敏锐异常,能感知自然万物。”他觉得自己说的有些抽象,于是指向门外道:“凭我的耳力,只能听见这客房门口的说话声。但宗师级别的武道高手能将整个客栈繁杂的声音抽丝剥茧,找出自己想要的那一道。” 陆昭悟了:这不就是末世所说的精神力? 她精神力最强盛的时候别说整个客栈,客栈外的那条街有人她都能感知到。 说到底还是得提升精神力。 要提升精神力就要靠支线任务失败后的电击,之前系统说过,升级到LV3等级就能自行制定支线任务。 她一心二用问系统:“我现在的人气值是多少?” 系统【宿主当前人气值24578,需要五万人气值才能升级成LV3主播哦。】 五万人气值啊,这两万多的人气值都是她暂了几个月才攒到的。 陆昭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了辛十一身上:既然乔驰能帮她刷人气值,这货应该也能。 辛十一被她看得后背发毛,总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他突然转移话题问:“你为何没中毒?” 他完全没想过陆昭中毒后速度还能如此之快。 陆昭依旧盯着他,解释:“大概是逃命逃出来的经验。” 辛十一:这人的回答还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一想也是,他经历都如此丰富,这位只会比他更惨,有些保命的手段也不足为奇。 陆昭:“换我问了,你想要哪个案子的卷宗?” 辛十一懒懒散散道:“这个就先不说,你得让圣人先承认你的身份我们才好继续合作。”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陆昭:“你既知道梁大人和那个‘假七皇子’的下落,为何不派玲珑阁的人截杀?”这样一来她的身份就是榜上钉钉,直接合作不好吗。 辛十一无语:“都说了,他们坐的是官船,玲珑阁不涉朝堂。” 这假七皇子的背后是五大世家的人,身边必定是有大宗师坐镇的。他又不傻,去惹这个麻烦。 陆昭:“说实话,就算没有玲珑阁保驾护航我也能平安到达中都,你说的合作,对于我没有任何意义。”这一路他们面对最大的威胁就是玲珑阁了,要是她现在把玲珑阁的头子杀掉,这威胁自然解除了。 辛十一总感觉这人又起了杀心,他立刻戒备后仰,忙道:“没有我们你或许能到中都,但肯定没有梁大人他们快。等你到中都,黄花菜说不定都凉了。你同我合作,我找最快的船护送你,保证能在入中都前赶上梁大人他们!” 陆昭细细思量:中都局势复杂,她光有乔校尉等人还不够,若是再加上一个玲珑阁,也多了一分胜算。 只是这个辛十一并不如乔驰单纯,要完全驯服他只怕要费一些功夫。 于是她道:“合作可以,那再此之前,你就继续扮作小阿莹吧,同我说说中都五大世家的关系网,以及我那五个哥哥的性子、喜好,越详细越好。” 辛十一嗓门提高:“继续扮作小阿莹?” 你在痴什么心妄什么想?继续扮这小姑娘,不是要给你端茶倒水,磨墨捶腿? 他好歹是个杀手头子,不要脸的吗? 陆昭挑眉:“怎么,不愿意?那我们的合作就算了,我还是杀了你吧!”说着,身影就闪现到辛十一面前,砰咚一声,把人灌倒在了桌面之上。 有病吧! 这疯子比他还疯! 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掐脖子! 辛十一火气上来,两人又打了起来。 一刻钟后,小萝莉再次被陆昭摁到了床上。 直播间的观众激动的得嗷嗷叫。 辛十一则如丧考妣,有气无力点头:“行,你每打赢我一次,我就告诉你一个皇子的情况。”他就不信了,这一路不能赢一次。 陆昭这次倒出乎意料的好说话:“行,你尽管动手就是。” 她有数千观众帮忙盯着,对方就算偷袭都没胜算。 陆昭松开他:“既然决定合作,你身上的药性就收一收。” 辛十一眼神立刻又亮了,爬起来问她:“其实你中毒了对不对?” 陆昭是不可能承认的:“没有,只是怕隐形阿驰他们。” 辛十一立刻又躺了回去:“你放心,我身上的药性可以控制。” 陆昭又道:“以后别老哥哥、哥哥的叫,听着恶心,直接喊主子吧。” 辛十一躺在床上装死。 陆昭踢了他一脚:“起来,去外头抱被子打地铺!” 辛十一忍着气:“同是男子,同枕而眠有什么关系?何必那么麻烦?” 陆昭又踢了一脚,这次力气颇重。 辛十一深呼吸再深呼吸,然后直接从床上翻起来往外走。走到隔壁没看到乔驰,又继续往前走,走到回廊的尽头,才在宋月等人的屋子里瞧见他。 乔驰见他嘴角和脖子上都有红痕,连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辛十一心里还有气,眼珠子转转,突然想恶心陆昭一把。不过顷刻,他双眼就蓄满眼泪,眼眶泛红,萝莉的样貌显得楚楚可怜。捏着衣角摇头,羞怯道:“殿下手重了些,不碍事的。” 殿,殿下手重? 怎么重,往哪里重? 殿下那样文文弱弱的一个人,床第之间居然重? 众人震惊到不可思议,尤其是乔驰,瞳孔都地震了。 这简直刷新了殿下在他心里伟岸的形象。 辛十一心里憋笑,继续道:“被子又破了,殿下让我来找阿驰哥哥拿新的。” 众人:什么叫又?难道先前一次也是殿下玩闹弄破的? 先前那屋子弄成那样得多激烈啊。 小阿莹才十三,虽说大雍十三的姑娘也有不少定亲的,但殿下委实不该! 随后,辛十一抱着被子走了,留下一屋子震惊到麻木的人。 次日一早,陆昭收拾好出了屋子,在楼梯口碰见了乔驰等人。她总觉得众人看她的目光十分古怪,一副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模样。 陆昭拧眉,看向乔驰:“有话就说!” “没!”乔驰连忙摇头,快走几步往一楼去。 陆昭看向宋月等人,宋月等人立刻追着乔驰跑了。 陆昭莫名其妙,又回头看了眼辛十一。辛十一顶着一张无辜,犹带淤青的萝莉脸和她对视。 【贱萌天下:主播,一看就是辛美人搞事了!】 【帅得不明显:我也觉得,他昨晚去抱被子去了那么长时间,回来还在笑。肯定没干好事。】 【基基复基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主播,今晚继续揍他!】 就在辛十一以为陆昭要质问他时,陆昭只是淡淡收回目光,抬步往楼下走。 辛十一:这家伙,果然不在乎自己名声的! 一行人到了一楼,就听见不少人在议论昨夜客栈旁的巷子里死人的事。 “听说一下死了三个!都是直接拧断了脖子,其中一人的手还断了!” “就住我们客栈天字号客房的那个,好像是打算去花楼被贼人杀了!” 宋月压低声音问乔驰:“有没有可能是昨晚潜进殿下屋子的贼人干的?” 乔驰还没接话,抱着包袱的辛十一就道:“许是作孽太多,遭了报应吧。” 几人愕然,觉得这话不该从她这样软萌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 就在这时,乔炳放了东西回来,压低声音同陆昭道:“殿下,这客栈不安生,我们尽快走吧。” 陆昭点头,抱着骨灰坛上了马车,辛十一也紧跟着坐了进去。 一行人快速出了城,一路往下一个城镇去。 期间都很太平,只有马车里时不时传来动静。每次动静过后,小阿莹就带着淤青,眼泪汪汪的下了马车。 众人脸上表情精彩纷呈,看陆昭的眼神如同便秘。 行了半个月,一行人终于到达曲江城渡口,登上了辛十一准备的船。 在辛十一又被揍得眼泪汪汪出现在甲板上时,宋月不放心问:“要不要靠岸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小姑娘憋着眼泪摇头,小声道:“没事的,殿下也就手重一些,其他方面不行的。” 众人瞳孔地震:其他方面是哪方面?殿下身体竟然已经弱到这种程度了吗? 不管哪方面都不能不行啊。 殿下是皇子,皇家对于皇位的继承者那方面是有要求的。 殿下先前也瞒着不说,不然在凉州就该治疗了。 众人正想着要如何劝殿下不要讳疾忌医,乔驰突然就站了起来,表情肃穆,背脊笔直,乖顺得像学堂里的学生。 能让他这样,除非是殿下…… 众人缓缓抬头,就见陆昭站在他们十几米开外,阴沉着脸,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众人刷的站了起来,乖顺程度比之乔驰也没好多少。 辛十一是最后一个转头的,他还有心情冲着陆昭笑,那张萝莉脸下的双眼妩媚又带着挑衅。 这人是猫吗?不仅每次偷袭不成,连造个谣都能被抓现行。 直播间的观众脸都笑烂了。 【帅得不明显:哈哈哈,主播风评被害!辛狐狸在人群里疯狂造谣!】 【八角莲:哈哈哈,这都被打了多少回了,还不长记性。辛十一,你完啦。】 陆昭冷笑连连,声音几乎从嗓子眼里挤出来:“阿莹,你过来!” 众人都冲着他微微摇头,然而,辛十一悍不畏死,雄赳赳气昂昂就去了。 【未来首席主刀:哈哈哈,我怎么觉得辛美人抖M属性大爆发,还挺高兴主播揍他的!】 【空调不用电:确实,每次主播揍完他,他都一副事后点烟的表情!】 船舱的门砰咚被关上,几乎是关上的同时,里面就传来砰砰砰的打砸声,动静之大,甲板都跟着震动。 乔驰十几人趴在门板上听得心惊胆战,眼皮到太阳穴都突突的跳。 又是一声砰咚巨响,门板都被震得晃了晃。 十几人吓得后退半步,宋月忧心问:“要不要进去劝劝?”殿下平日里虽然老成,但到底年少,万一没轻没重…… 里面的声音太吓人,乔驰咬咬牙道:“直接撞门!” 几人续足了力撞向门板,门板啪嗒一声直接朝里面砸了下去,十几人由于惯性呼啦啦全滚进了船舱。 乔驰和宋月被压在最下面,差点压出屎来了。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陆昭好好的坐在木桌前,而他们以为受虐的小阿莹正顶着一个大木桶在扎马步,□□一根香正徐徐冒着青烟。 这这这…… “这是在干嘛?” 十几个护卫着急忙慌的爬了起来,又赶紧把乔驰和宋月拉起来。 陆昭冷着脸道:“你们瞧不出来我在教她习武?” 宋月啊了一声。 陆昭:“不然你们以为这一路都在干嘛?” 宋月支支吾吾:“那阿莹说的殿下不行是指……” 陆昭:“她大概是觉得我功夫不行,教不好她吧。但她身为我的婢女,总要学一些保命的手段,你们现在冲进来是怪我太严?” 众人连连摆手:这不是误会了吗。 乔驰怔然:所以近日阿莹总是身上有淤青又眼泪汪汪的,是日日跟着殿下习武造成的? 他心中烦闷一扫而空:他就知道,殿下不是那种欺负小姑娘的人。 他的眼神又重新恢复崇拜和炙热,于是道:“严师才能出高徒,殿下也是为了她好。只是殿下这样太累了,要不以后让阿莹跟着我打基础,殿下有空再指点她一二?” 宋月等人心道:还是小公子会说话,这是担心殿下功夫不行误人子弟,又不好明说了。 陆昭点头:“也好。” 辛十一不满的直接把水桶放下,发出砰咚一声响,陆昭缓缓看向他,问:“你有意见?”那眼神,大有有意见就继续揍他的意思。 辛十一憋着一口气又把水桶举了起来:练就练,就当陪傻子玩了。 总有一日他能把陆昭这糟心的玩意给打趴下! 但很显然,他低估了乔驰老实人的耐力,尤其是在习武这件事上。他可不管是男是女,也不会怜香惜玉。 他一直认为女子也有自己坚韧的一面,若是他对阿莹放水就是轻视她。 所以他拿出当年乔炳操练他的架势来操练辛十一。 辛十一起初是不怎么搭理他的,他便肃着脸说教,说什么少时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云云。 这未免有些可笑,想要人听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感觉到痛,惧怕而不得不为之。 譬如他那时学武,只要出错,长满倒刺的鞭子就会落在背上。不成为最强的那个就会死,自然就会努力了。 面前这敦敦教诲的人就是个木头,又轴又执拗,有些像他记忆里的某人。 也罢,随他怎么折腾吧。 如此,辛十一‘如愿以偿’过上了白天被乔驰操练,晚上被陆昭狂揍的悲惨生活。 很神奇是,常年失眠神经紧绷的他居然和寻常人一样好眠了。 辛十一暗自嗤笑:他还真是个贱骨头! 他一如往常闭眼准备睡,骨头里一阵剧痛袭来,他这才发觉今日已是月圆夜。 江山茫茫,船只在湖中心飘荡,他无法上岸,只能咬牙硬抗。 寒夜衾寒,一只更冷的手搭上了他扣住了他命脉,搭上了他脉搏。 似乎是要给他诊脉。 辛十一不喜欢这种被人掌握生死的感觉,他几乎本能的一把甩开对方的手。 黑夜里那人也没再动作,隔了几息才问:“如何成的药人。” 辛十一忍着疼,声音还是保持白日的欠揍的语调:“生活所迫,不足为奇。” 这是在回击陆昭一惯的托词了。 还真是锱铢必较。 陆昭也懒得再管他,兀自回到自己榻上。 一个月后,临近年关,他们的船终于到达中州临江码头。从此码头上岸后,换乘马车一日就能抵达中都城。 彼时,天近黄昏,夜雾弥漫,又是大雪纷飞。 他们抵达的同时,另一支官船已经稳稳泊在了码头。 码头有大批的兵卒守着,临江城的县令亲自来迎。镇抚司梁大人正和县令寒暄,他身边,一人撑着伞站在茫茫大雪里,身形如松鹤挺立。 陆昭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往码头上看,辛十一站在他身侧小声提醒:“撑伞的那位就是另一个‘七殿下’。” 辛十一说话时,码头的人也看到了靠近的船。 临江县令和梁大人转头看过来,撑伞的那人也跟着转头,一袭素衣,眉眼疏离又自带风骨。 这长相像了年轻时的梅妃四五成,又不显丝毫的女气,着实让人赏心悦目。 陆昭眸色微眯:难怪谢弦和辛十一都一再提醒他这位的存在。 几乎是他看清楚对方面容的一刹那,系统就发出提示【滴,支线任务‘拆穿另一个自己的身份,得到帝王的承认。’已开启,任务完成,可奖励抽开牌两次,任务失败,系统将开启惩罚模式,电击强度3,电击时间5分钟。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系统播报完,支线任务直接置顶到了直播间最顶端。 直播间的观众都暗搓搓期待起来:来了,终于到中都了! 离主线任务越来越近了。 第30章 二合一:支线任务’获得…… 船只彻底靠岸, 登船板放了下来。乔炳带头下了船,陆昭撑着伞,抱着骨灰坛走在中间, 乔驰护着她断后。 双方人马在码头相聚,乔炳看向梁大人,眸光冷沉带着怒气:“梁大人脚程倒是快!” 陆昭目光则落在对面的那个‘七皇子’身上,腰间佩了玉牌, 左手腕和他同样的佛珠。 她打量对方的同时,对方同样在打量他眸光浅淡,不含丝毫恶意,甚至带了些探究和好奇。 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人着实好看,只是一身素衣, 便如皓月临江,青举照人。 直播间的观众眼前一亮又一亮。 【嘴炮天王:卧槽, 又来了一个美人, 主播那个位面的人都是吃什么长大的?】 【司机不刹车:妈呀,我一个男的,都被他看苏了。我相信梅妃是大雍第一美人没有夸张了, 只是五分像就跟天仙似的。】 【含个奶嘴闯天下:啊啊啊啊,这假七皇子看起来好舒坦啊, 支线任务是不是搞错了,这么好看的人, 真要杀啊!】 【二月红:对啊, 就别杀了吧,主播改改支线任务,放他一条生路。】 【八角莲:哈哈哈, 楼上好逗,说得主播不是假皇子一样。你们还真是见一个爱一个,我不一样,我就喜欢乔小哥哥。】 直播间的观众插歌打诨,现在气氛却格外的紧张。眼看着乔炳要和梁大人对上,临江县令很有眼色的上前,拦在了两人中间,朝着乔炳恭敬一礼:“乔校尉,中都派来接应二位的禁卫军还未到,恐是被大雪耽误了。天色已晚,诸位又舟车劳顿,不若先去官家驿站休息一晚?” 外人面前,乔炳不想闹得太难看,于是忍住怒气点头。 临江县令遂又看向陆昭和另一位,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 称七皇子吧,这里有两位,再者,两位身份还都未得到确认。不称呼吧,好像又有点失礼。 最后还是那如谪仙的‘七皇子’先开了口:“梁大人,我们走吧。”他声音也如溪石碎玉,悦耳动听。 和陆昭的冷峭锋锐完全不同,简直像两个极端。 辛十一朝陆昭挑眉,好像在说:看到没,这才是皇家皇子该有的贵气和威仪。 不像你,动不动就杀人,除杀人还是杀人。 陆昭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无视的从他面前走过,跟在乔炳身后上了轿。 两方人马一路到了驿站,临江县令安排的很周到,两个皇子,一个住南边院子,一个住北边院子。中间就隔着一条回廊,不疏远也还算清净。 临江县令走后,乔炳和梁大人之间立刻又剑拔弩张。 乔炳冷笑连连:“梁文忠,你找回来的是谁你自己清楚,你对得起九泉之下的沈老将军?” 梁大人冷着脸道:“我找回来的是不是七殿下自然有圣上定夺,轮不到你在这指摘!倒是你,脑子素来不好使,别被人蒙骗了去才是。”说完,带着人就往南边院落去了。 乔炳咬牙,宋月上前劝道:“校尉,我们还是先去安顿吧。”他们可以肯定,他们带回来的就是七殿下。但那人长得如此像梅妃,他们该提前商议一下如何应对。 一行人入了北院,原本是想拉着陆昭一起商议的。 陆昭推脱说身体疲乏,兀自去休息了。 她一走,辛十一这个贴身婢女自然也跟着。 两人进了厢房,辛十一就问:“如何?这假七皇子是不是出乎你的意料?也不知梁文忠从哪找来这么像梅妃的人。” 陆昭挑眉:“你见过我母妃?” 辛十一立刻否认:“只是看过画像而已。” 陆昭:“是吗?” 辛十一恍惚记起梅妃当年回府省亲时的场景,中都街道上全是人。他个子矮小,被父亲抱着挤在人群里。 那梅妃是真好看,倾城容色,宠冠后宫。 以至于他现在都记忆犹新。 “自然是,这种小事我没必要说谎。” 陆昭话题一转,又问:“今日你也近距离瞧了,那人会不会武?” 辛十一:“根据步伐和气息以及外表来看是不会的,但就不知道是不是如你一样,是个装货。” 尽管一路上陆昭气色已经大好,也养出了些肉,但她看上去依旧单薄羸弱,丝毫不会有人觉得她会武。 【空调不用电:辛美人就是欠,主播一天不揍他,他都皮痒。】 他见陆昭没有发怒的意思,转而又问:“你打算如何做?方才乔炳找你商量对策你为何不去?” 陆昭:“他们能商量出什么?无非就是猜测对方的底牌。要想父皇认下我,有一个最快最直接的办法。” 辛十一眸子转了转,惊愕问:“你是想在梁文忠的眼皮子底下杀了那个七皇子?”这人做事一点都不知道委婉的嘛。 “先不说梁文忠带着大队的人马守在那,指使他们混淆皇室血脉的世家必定派了宗师坐镇。你现在去杀人,是想送人头?” 陆昭只静静的看着他不说话。 辛十一瞬间觉得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来了,他立刻道:“你别想我去,我说了,玲珑阁不涉朝堂!” 直播间的观众都被他的表情逗笑了。 【八角莲:哈哈哈,辛美人都形成条件反射了,就这么不相信主播的人品。】 【暴打柠檬:楼上说的什么鬼话?主播有人品这玩意吗?】 系统默默吐槽了一句:对,宿主就是个人品堪忧的坏蛋! 然而这次陆昭人品大爆发,淡声道:“那你留下来打掩护吧,别让人发现我不在屋子里就行。” 辛十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裹着被子往床上一躺。垂在木床两侧的帐幔紧随他的动作落下,家里面的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陆昭:“……” 这是得多想念睡床的感觉。 她换好夜行衣,遮住半边脸就翻窗出去了。 待她走远,厢房里突兀的出现一个人,来人跪在床前,压低声音气愤问:“阁主,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您就丝毫不追究?”这一路上,他看着自家阁主日日被揍,心里很不是滋味。 床上的人翻身坐了起来,冷声道:“是我们杀他在先,技不如人有何好追究的?” 来人抿唇,眼里全是不甘。 辛十一眸中冷光闪过,警告他道:“我知你和紫电交好,但一切以大事为重。” 来人应是,辛十一这才道:“你跟过去,若他失手,掩护他逃跑。但若是他被擒……”他顿了一下,想起骨毒发作的那晚,搭在自己腕间冰凉的触感…… 但也只是一瞬,然后没有丝毫感情的继续:“那便割了他的脑袋,和那人的交易照旧。” 那份卷宗他势必要得到的。 为了以防万一得做两手准备。 黑衣人应是,闪身出了屋子。 夜色茫茫,冬雪未停,两个身影一前一后摸进了南院。 陆昭进去后就打开了电子地图,百米之内,地图上所有的生物都标注得清清楚楚。她找到守卫最多的一处屋子,蹲在附近的一棵大树上,屏气凝神伺机而动。 厢房外守着十几人,厢房内还亮着灯,有人影映在窗纸上,看模样是那个‘七皇子’和梁大人。两人在交谈,谈了大约有一刻钟左右,梁文忠才从屋子里出来。 有下人端了饭菜进去,隔了片刻又出来了。对方似乎没有多少胃口,端进去的放菜还是原来的模样。 送饭的人走后,不一会儿又领着几个下人抬着水进进出出,屋子里人影晃动,对方似乎在沐浴。 直播间观众看得激动,暗自搓手,催促她靠近一些。 陆昭只当没听到,继续蹲守。 临近子夜,守在屋外的护卫依旧没有减少的趋势。她正寻思着怎么引开这些护卫,悄无声息的潜进去,身后就传来一声踩到树枝的轻响。 陆昭立刻警惕,耳尖微动凝神细听,她的左后方五十米处的阴影里有轻微的呼吸声。 有人跟在她后面。 她瞄准方向,快如闪电窜了出去,一招锁住对方的喉咙。对方瞳孔聚缩,双手下意识就举了起来。 陆昭目光落在他腰间的弯刀之上,这才松了手,问:“辛十一让你来的?” 黑衣人点头,滚动被她掐痛的喉咙,压低声音道:“阁主让属下来助你。” “这里不用你碍事!”陆昭说完转身,就在她准备继续蹲守时,身后突然一凉,一柄弯刀朝着她脖子袭来。 她本能躲避,那弯刀就擦着她颈动脉而过,顷刻之间就划出一道血痕。她捏住对方握刀的手用力一折,啪嗒,对方手骨直接折断,她冷笑:“这也是你们阁主交代你的?” 很好,她正愁没有诱饵就送上门了。 还不待黑衣人说话,她大力一掼,直接将人踢飞了出去。 黑衣人重重砸到了百米开外的地上,滑进了那些守门护卫的视线。护卫立刻警觉,抽刀就朝地上的人奔来。 黑衣人来不及思考,忍着疼挣扎的爬起来,完好的左手捡起摔在身边的弯刀就和那些护卫杀作了一团。 陆昭趁着混乱之际,从另一边窗口直接翻了进去。 她悄无声息的落地,绕过屏风往大床的方向走。 床上帷幔也放了下来,将里面遮得严严实实。 陆昭从系统地图上查看,里面是有人的。她运起一掌,朝着账幔后的脑袋而去。 若是这一掌拍实了,对方必定脑浆迸裂。 直播间的人都被她的动作吓死了。 【空调不用电:我靠,主播不是来偷香窃玉的吗?怎么奔着人脑袋去?】 【明日黄花:支线任务不是拆穿另个自己得到皇帝的承认就行?主播,你不讲武德,才见面就动手。】 【菠萝吹雪:主播,你快住手!那么好看的一个美人,你也下得去手!】 直播间一片哀嚎,生怕下一秒就看到个稀烂的美人脸。 账幔被吹开,几乎账幔撩开的一刹那,里面也伸出一只手,和她对了一掌。 那张脸不是码头的那个‘七皇子’,而是一名五十多的老者。 直播间的观众居然齐齐松了口气,陆昭有些无语:这些看脸的墙头草,到底站在谁一边的! 对方内劲犹如洪流,震得她手臂发麻。能一招撼动她的,定是辛十一说的大宗师无疑了。 南苑的这些家伙居然出动大宗师在这埋伏,这是料定了他们会来偷袭,想抓他们一个错呢。 能抓住再说吧。 她毫不恋战,转身就跑。 边跑还不忘边喊系统:“快,兑换速度技能卡。” 系统一听她要动用人气值别提有多高兴,立刻响应【滴,已为宿主兑换速度技能卡一张,扣除三百人气值。】 陆昭还有闲心调侃它:“系统,我兑换人气值你是不是有返点?” 系统无语:谁能把这丫的嘴封上,它愿意出1000人气值。 陆昭直接破门而出,砰咚一声巨响,厢房的门直接断成两截,倒地阵亡。 门外的雪都被大门倒下的风吹得往一边飘,院子里打斗的人吓了一跳,回头来看,就被陆昭骑脸撞飞。然后她再次扣住还在挥刀乱砍的黑衣人,一个过肩摔,把人当沙包一样朝着追出来的老者砸去,同时大喝道:“给你一个掩护本阁主的机会!” 飞出去的黑衣人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居然冒充他们阁主,这人无耻至极!他刚想破口大骂,后背就中了一掌,直接没了生息。 他倒在地上,一双眼睛死不瞑目的盯着陆昭逃跑的背影。 只是他挡住的几秒,陆昭人已经逃出了南苑,转瞬就钻回了北苑,沿着原路翻窗进了自己屋子。 窗户打开的一刹那,辛十一就从床上翻坐了起来,撩开窗幔问:“如何了?” 摇曳的昏光里,她发丝肩头都是簌簌落雪,脖颈处一抹鲜红格外的惹眼。 辛十一眸光微闪,窗口的那道人影就直接窜了过来,一拳砸到他唇角。他唇角顷刻渗出血丝,被打得直接摔回了床上。 木床晃动,床幔摇曳,辛十一疼得龇牙咧嘴。 陆昭一句话不说继续揍人,辛十一火气上头,出手也毫不手软,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十分凶残。 直播间的观众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所有人都感觉到,这次和以往每次主播揍辛美人的气氛都不同。 最后的最后,陆昭又一把将辛十一掐进了被子里,声音冷如冰锥:“我最恨背后捅刀的人!上一个这样做的人坟头草都有你高了!” 【八角莲:战战兢兢,主播说的是那个被他亲手埋了的气运之子吧。】 辛十一眸光瞬速变化,很快想到了什么。既然这人能完好的回来,必定就没被擒住。那就是他的人违背他的意愿,直接动手了。 他眸色冷凝:看来他不在玲珑阁许久,威慑力已经大不如从前。 下回,该好好清洗一番了。 他连忙辩解:“我没让他直接动手!” “没让他直接动手,就是有让他动手了?”陆昭都被气笑了。 那笑容里嘲讽意味极盛,辛十一被她笑得怒火中烧,干脆也不掩饰,直接承认道:“是,我是做了两手准备,我告诉他‘你若失手,就掩护你逃跑,但若你不仅失手还被擒住,就割了你的脑袋,和雇我杀之人的交易照旧’。” 陆昭手又收紧了两份:“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响!” 辛十一也不挣扎,明明还顶着阿莹那张脸,但眉宇间却流露出他原本的脸才有的冶艳肆意:“这有什么好气的,你和我本质不是同一种人,我们都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陆昭并不赞同他的话,她一字一句道:“你错了,我和你不同。为达目的,可以手段用尽,但我从不会出卖我的同伴!比如阿驰,他舍命护我,他若遇到危险,我亦会毫不犹豫去救他。你既帮了我,我也会信守承诺替你拿到想要的卷宗。你这种人,连对同伴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真是可悲!” “同伴?”辛十一有些失神。 初入玲珑阁时,他也曾有同伴,但换来的只有一次次的背叛和伤害。 现在,他只信自己。 陆昭见他失神,一把丢开他,直接将他踢下了床,警告道:“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等我拿到卷宗后,你就滚!”她没兴趣养一条随时吐信的毒蛇在身边。 她要培养势力,这天下有大把的人才。 养不熟的白眼狼她不喜欢。 辛十一仰面摔在地上,发出砰咚一声巨响,然后就像死了一样躺在那一动不动。 里面动静惊动了隔壁的乔驰,他缴了外衣就冲了过来,直接推开门,然后就看到和他一样,只穿了底衣,躺在地上嘴角流血的辛十一。他吓了一跳,连忙蹲到地上把他扶了起来,焦急问:“阿莹,你没事吧?”他一双眼里全是纯粹的关心。 再一抬头,又看到陆昭外衫未穿,发丝凌乱,脖颈渗血,更吓着了:“殿下,这究竟怎么回事?” 陆昭:“有刺客。” 乔驰立刻问:“在哪?”同时在屋内四处圈寻。 陆昭:“往窗口逃了,你去追吧,这里有我,他死不了。” 乔驰放下辛十一就往窗口去,才跳出窗口就碰见了匆匆赶来的乔炳和几个护卫。 乔炳问:“发生什么了?” 乔驰神色凝重:“有刺客,划伤了殿下还打伤了阿莹。” “殿下严重吗?”说着他就要去推门,乔驰忙道:“不严重,只是划伤了脖子,父亲,追刺客要紧。” 只是说话的功夫,北苑门口就传来嘈杂声,似乎也在说什么刺客。 乔炳让两人守着厢房门,随后父子两个一同往北苑门口去,才到院子中就碰见了气势汹汹而来的梁文忠等人。 乔炳一把扶住被推搡着后退的宋月,宋月见他来了,瞬间有了主心骨,气愤道:“校尉,梁大人那遭了刺客,非说刺客往我们这边来了,要带人搜查北苑!” “那正好!”乔炳对着梁文忠怒目而视:“我们殿下也被刺杀,北苑也该好好搜查搜查!” 梁文忠拧眉:“什么叫你们殿下也被刺杀?贼喊捉贼?” 他们的人确确实实看见那刺客是逃进了北苑,依照身手来看,乔匹夫等人不太可能,更何况对方还自爆了家门。 他们只字不提玲珑阁,就是要栽赃。 没想到乔炳这个老匹夫居然会来这一招。 双方当即就吵起来了,甚至发展到要动手。 临江县令听到吓人禀报,匆匆赶了来,夹在中间不住劝架。 双方对骂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了厢房。 辛十一终于坐了起来,看向陆昭问:“你杀了我的人?” 陆昭摇头否认:“我嫌脏,没杀,丢给南苑的人杀了。”她说完,又笑了声:“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走时冒充了你的身份。” 辛十一咬牙切齿:他这算是又被摆了一道? 这下是彻底和面前这人绑死了。 见他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陆昭心里十分畅快。又重新套了一件厚实的外裳,披了斗篷,越过他就往外走。 外头还下着雪,灯笼光摇晃,照得满院子的人更加嘈杂。 她出现时,另一个七皇子也恰好赶到,两人还隔着一段距离目光就对上了。 临江县令见他们二人过来,顿时松了口气,朝两人行了一礼,焦急道:“二位殿下快劝劝梁大人和乔校尉吧,都是误会,误会啊!这官驿都有重兵把守,哪来的什么刺客?”有刺客,那不是他这个父母官失职吗? 梁文忠和乔炳看到他们来也收敛不少。 陆昭温声道:“乔校尉,左右我无甚大碍,便算了吧。”说完,捂唇咳嗽,单薄的身体也跟着摇摇晃晃。 哪里没有大碍,分明一副吓惨了样子。 再一看,厢房的门口还站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衣服破损,嘴角渗血,脸上乌青,连扶着门框的十指都肿了。 这是多凶残的刺客,连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都打成这样? 乔家一行人气愤不已,梁文忠身后的一行人都不好意思叫嚣了,梁文忠则嘴角抽了抽:做戏要这么卖力吗? 另一个七皇子似乎动了恻隐之心,也跟着道:“梁千户,住手吧。” 显然,乔炳是真把陆昭当主子,她一开口他就退后了。但梁文忠只把自己找回来的人当工具,虽住了手,语气却不怎么和善:“殿下怎么出来了,天冷还是回去吧!” 立刻有护卫上前,请他回去。 说是请,更像是在看押。 乔炳嘲讽道:“狗吩咐主人也是头一遭,梁文忠你既觉得他是七殿下,就是这态度?” “你说谁是狗?”梁文忠这些年当孙子当惯了,最恨别人骂他是狗。 矛盾一激化,双方人马又开始推搡。 场面简直就像一场闹剧。 陆昭看得索然无味,就在这时,系统突然提醒她【宿主,系统地图上显示有大批的人马在靠近官驿。】 陆昭眸色微动:这个时候靠近官驿的大批人马只能是皇帝派来接他们的禁卫军了。 算算时间,也应该到了。 她调整直播的角度,在看到禁卫军跨进北苑的一瞬间,撑着单薄的身体上去劝架。然后被梁文忠一掌推得连连倒退,后背直接撞上乔驰,猛得吐出一口血来。 梁文忠顶着自己的手都惊呆了:他也没怎么用力啊,怎么就这样严重?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人突然就散了,旁边的临江县令面露惊喜,上前两步恭敬行礼:“大人,您终于来了!” 梁文忠天灵盖犹如被人劈了一下,那只推人的手都隐隐发烫,他艰难的转头,就对上禁卫军统领那张刚硬的冷脸。 他这是陷害不成反被碰瓷了吧? 30-35 第31章 二合一 禁卫军统领只是瞟了一眼就猜到了陆昭的身份, 当即冷了脸质问:“梁千户,你方才做什么?” 梁文忠连忙解释:“我压根没用力!” 乔驰扶着陆昭立刻维护道:“殿下一路上遭遇不少刺杀,本就内伤未愈, 方才又被刺杀受了惊吓。梁大人觉得没用力,就可以随便以下犯上?” “什么刺杀?”禁卫军统领蹙眉。 临江县令连忙道:“都是误会!误会!” 禁卫军统领一把推开他,肃着脸问乔炳:“乔校尉你说!” 乔炳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义愤填膺道:“纵使殿下的身份还没被确认, 梁大人也不该如此轻慢。住处想搜就搜,人想推就推,随意栽赃嫁祸!” 梁文忠觉得自己百口莫辩,他确实伸了手,现在也在别人院子里要打要杀的…… “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明明看到刺客往你们这儿来了!”这句是实话。 这时陆昭就说话了:“我方才也瞧见刺客往南苑去了, 既然我们各执一词,那便让禁卫军搜吧。谁那里有刺客, 就扭送官府。” 梁文忠大惊:那死的玲珑阁刺客还在南苑藏着呢。 他刚要反对, 禁卫军统领就道:“就如此办吧,既然有刺客,总要查清楚!” 这个时候谁派刺客谁就是心虚, 估计七皇子也是假的了。 梁文忠朝属下使眼色,想让他赶紧去毁尸灭迹。那人才刚动, 禁卫军统领就喝道:“除去受伤的两位,就委屈其他人现在此处等一等了。” 梁文忠一行人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惶惶不安心中忐忑。 吐血的陆昭被重新请到了屋子里, 禁卫军守在门口,屋门大开。她和辛十一两个伤号排排坐,悠哉悠哉看着外面的落雪。 辛十一嘴巴没动, 声音几乎从喉咙里挤出来:“你让禁卫军去搜查,是想官府整个大雍追捕玲珑阁?过河拆桥可不好,欺骗我打不过你,你这辈子也别想安生!” 陆昭看了眼守在外面的禁卫军,用气音道:“你放心,搜不到你那属下的尸体,梁文忠比你还害怕。” 辛十一疑惑:“为何搜不到?”南苑的人都在这,尸体又没运出去。 陆昭:“南苑有个大宗师,他听见动静早带着尸体跑了,这事只会不了了之。” “大宗师?”这家伙居然能在大宗师手下全身而退! “既如此,你的建议不是多此一举?” 陆昭挑眉:“怎么会,我只是想让圣上知道梁文忠曾对我出手。” 辛十一眼神复杂:“这样圣上就自然而然会偏向你?认为你才是真的七皇子?该不会罗统领赶到的时间也是你算计好的吧?” 陆昭和他对视,反问:“你觉得呢?” 辛十一瞬间后背发凉:只觉得这人心机太过深沉,走一步算十步。 以后自己还是不要有什么做两手准备的小心思了。 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外头落雪不停,覆盖了整个官驿,禁卫军搜查了一刻钟,结果果然如陆昭所料,查来查去,什么都没查到。 众人再度聚集在一起,禁卫军统领朝着陆昭和另一个少年一礼,恭敬道:“两位殿下受惊了,圣上命微臣前来接驾。为保二位殿下安全,这就启程吧。”说完又朝乔炳和梁文忠道:“劳烦两位大人去收拾东西,快些赶路,尽量在天黑前进入中都城。” 两人朝他拱手一礼,各自往各自的院落去收拾东西。 梁文忠一行人进入南苑以后就匆匆往藏尸、体的屋子里去,屋子里干干净净,别说尸、体,连血腥味都没一点。 他猜测恐是那位帮了忙,继而又骂道:“这玲珑阁背信弃义,居然和乔老匹夫等人做局陷害我等!”骂完,他又吩咐道:“那七皇子也很古怪,待会一路上你们都离他远点!尤其是你……”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少年:“记住先前交代你的话。” 少年赶紧点头。 很快,众人收拾好东西,跟着岳统领出了官驿。 晓色朦胧,官驿门口围了许多官差和禁卫军,两顶官轿早已经停在门口等待。 乔驰撑着伞,护着陆昭和辛十一往他们这边走,两人靠近马车时,安静的马匹突然受惊,扬蹄不停的嘶鸣。马夫竭力拉住缰绳想安抚马儿,但马儿就是不肯配合,来回的折腾。 众人齐齐盯着这边看,乔炳走近也过来帮忙,但依旧无济于事。 岳统领看向临江县令,蹙眉问:“怎么回事?” 临江县令抹了把冷汗,连忙道:“下官这就去换过马匹!”说着赶紧朝身边的师爷使眼色。 师爷正要走,陆昭就道:“来回换马耽误时间,我就同他坐一辆马车吧。”她朝已经爬上马车的另一个假七皇子一指,然后几乎不给众人反应的时候,掉头挤进了马车。” 假七皇子惊愕,局促的坐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方人马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乔炳正要开口,就被乔驰拉了一下。 殿下功夫高强,同那假皇子坐一起也吃不了亏。 乔炳这边没动作,梁文忠反应过来立刻反对:“这不好吧,毕竟两位身份尴尬!”他实在担心这七皇子又吐血碰瓷,诬陷他们找来的这位。 到时候就是有嘴也说不清。 而他们找来的这位就是个锯嘴的葫芦,嘴笨不会说话。 陆昭疑惑问:“有何不好?我们二人都不尴尬,梁大人倒替我们尴尬了?还是说,你怕我再吐血倒在他身上?” 梁大人被噎住,面色涨红,迟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岳统领眸光深沉,再次仔细打量了陆昭一眼:这位看似柔弱,骨子里倒是有天然上位者的气势。 反观另一位,温煦似水,性情更像梅妃。 真假难辨,圣上该头疼了。 他看过去的同时,对方也看了过来,理所当然的吩咐道:“岳统领不是要在日落前入中都城,那就启程吧。” 梁文忠还要说,岳统领就起手,示意队伍立刻启程。 他领着禁卫军在前面开道,乔家护卫和梁文忠一行人坠在最后,唯一的车马在中间。大雪无声的落在棚顶,不过片刻便积了薄薄的一层。 陆昭和辛十一从坐进马车起,就一直盯着对面的假七皇子看。 对方局促不安,连十指都卷曲了起来,最终还是受不住先开了口:“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陆昭:“在猜梁文忠找到你之前你是做什么的?”斯斯文文,满身的书卷气。 没想到少年直接回了他:“是豫州柳棉县私塾的教书先生。” 旁边的辛十一微微诧异:豫州柳棉县和割让的三城临近,居然是在那寻到的人。 陆昭疑惑:“你若是七皇子,那当和我同岁,这么年轻就教书育人了?” 少年青涩一笑:“穷乡僻壤,识字的人不多,私塾才用了我。” “是吗?”陆昭也和善的笑了笑,继续问:“那你可知教书育人最重要的是德?满口诳言,行不符德,何以为师?” 此话一出,她边上的辛十一嘴角就抽了抽:这疯子有什么逼脸说这种话? 直播间的观众险些喷饭:主播,你身份是假的!性别是假的!连名字都是假的!嘴里没几句真话,好意思质问别人? 果真,人不要脸则天下无敌! 少年被他问得不知所措,看到她手里抱着个坛子,赶紧转移话题问:“你手里抱的是什么?” 陆昭:“骨灰坛。” 一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风雪卷窗帘,对面的少年只觉得后脖颈阴风阵阵,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陆昭轻笑:“这是梅妃的骨灰坛,你若真是七皇子怕什么?” 少年呐呐不言,长睫极快的闪了两下,遮住了那双漂亮的眼睛。通身都透漏出无害和无所适从。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母性泛滥。 【八角莲:主播,你就别吓他了。小哥哥这么单纯,一看就是受人胁迫的。】 【国民小可爱:是啊是啊,你没看到刚才梁文忠对他的态度,你就别杀他了。】 然而,陆昭是丝毫没听进去。 她继续问:“让我猜猜,你们进宫面圣后要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仅靠你腰间的玉佩还是你手上的那串佛珠?” 少年戴着佛珠的手无意识晃动了一下,佛珠表面雕刻的心经也无法掩饰他此刻的心慌。 “你以为梁文忠找你来,真是让你当尊贵的七皇子?他们找你来,不过是为了挡我的路。一旦我死了,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 对面少年低垂的长睫闪动更得厉害,衣袖都叫他十指捏出了皱褶。 陆昭声音低沉,如魔音贯耳:“他会让你在七皇子的位子上待一阵子,然后就会让你悄无声息的死去。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暴毙,总之不会让你活着!” 马车突然用力颠簸,少年一个没坐稳,直接往前扑,双手本能的扶住陆昭的双腿,额头则重重的磕在了梅妃的骨灰坛上。 他只觉得额心钝疼,一仰头,陆昭正定定的瞧着他。 那双眼睛黑沉冰冷,格外渗人:“还会消去和你相关所有人的痕迹,比如你的亲朋乃至整个九族……” 少年摁在她腿上的手明显在抖,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后背直直的靠在车璧之上,磕红的额间已经覆满细密的汗。 陆昭转动了一下骨灰坛的方位,陶瓷摩擦腕间的佛珠发出轻微的脆响。他放柔语调,温声道:“母妃素来仁善,你若回头是岸,尚有一线生机……” 话点到即止,陆昭闭目不再言语。 辛十一暗骂一声装货,也靠在车璧上不说话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外的雪停了,天光大量,很快又一点点变暗。 陆昭一直没动,对面的少年长睫不停的乱动,整个人完全处于惴惴不安,挣扎的状态。 再次临近夜幕时,高耸的中都城门终于出现在了视线里。那城墙在暮色肃穆威严,像是一座大山沉沉压过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系统不屑问【宿主,你该不会觉得这个假皇子会被吓尿,自己招认吧?这都快进中都城了,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它说完这话,对面的少年突然抬头,一双好看的眼睛直直看向陆昭问:“那一线生机是什么?” 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系统自闭了。 陆昭唇角勾起,慢条斯理道:“那一线生机便是你的脸……” 少年困惑:“我的脸?” “对,你的脸。” —— 中都城的城门大开,队伍平稳的进入皇城。 皇城两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人群中议论纷纷,但谁也不知马车里的是谁。 寻找七皇子和梅妃一事,一直是秘密进行。找到七皇子这件事也是保密的,普通百姓根本无从知晓。也就是看到禁卫军开道,才挤在这看热闹。 接近皇宫那条道时,百姓都被驱散,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到了城门口,岳统领下马,禁卫军分开列在两边。 陆昭三人依次下了马车,岳统领朝着两人躬身一礼,道:“皇宫重地,不能进去太多人,只能两位和带两位回来的主要人员进去面圣。” 最后,陆昭三人还有梁文忠两人并乔家父子一起入了宫。 三重宫门依次打开,又依次合上。 冗长的宫道出现在眼前,举目四望,皆是高墙黑岩,威严又沉肃。 周遭安静的过分,陆昭总觉得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伺他们,在打量,在审视,在伺机而动…… 走过那条长长的宫道后又入了一重宫门,陆昭眼前顿时一亮。 与外面的肃穆沉静完全不同,此重宫门后,朱红色的廊柱笔直矗立,九重宫阙层叠而上。入目皆是朱甍碧瓦、雕梁画栋?,和他们在邕州等地看到的荒凉完全不同。 其实入中都的时候,皇城的繁华就和其余几州天差地别了。 这五大世家生在黄金窝,膏粱地,难怪只顾争权夺利,完全不管外头人的死活。只怕整个大雍的富贵都集中在了这中州地界。 直播间的观众跟着一路看,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可算开眼了。众人七嘴八舌,央这陆昭去看这个宫殿,那个宫殿。 陆昭很有耐心的回【等有空会带你们把整个皇宫好好逛一遍的。】 【空调不用电:主播说好了,我等你啊!先给主播一束花。】 直播间的特效一个接一个,一行人走了近大半个时辰,终于到了紫宸殿外。 此时天已然擦黑,殿门口巨大的宫灯摇晃,脚下丹墀玉阶?照得亮如白昼。殿门大开,四周的守卫较其他地方又要多出许多。 岳统领领着几人拾阶而上,一脚跨进殿门。殿上高悬‘正大光明’牌匾,牌匾之下是紫檀鎏金?的龙椅,龙椅之上一身明黄龙袍的帝王正支着额头闭目等待。 一行人距离玉阶五米远停下,侍候在一旁的大太监才出声提醒:“皇上,岳统领回来了。” 原本闭目养神的帝皇一下子睁开了眼,抬头直直朝大殿下望来。 说实话,这皇帝并不怎么威仪。两鬓都添了白霜,眼尾额角都是细纹,面容倦怠,满目悲切,一看就是心神劳损之相。 但直播间的观众才不管这么多,各个激动得嗷嗷叫:苍天啊,大地啊,他们何德何能,居然有幸看到活的皇帝! 系统看着满屏的弹幕有些无语:说得好像他们见过死的皇帝一样。 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有什么好激动的。 老皇帝气数将近,老皇当死,新皇则立。 岳统领见天子垂目,立刻跪下道:“陛下,臣幸不辱命,已将人接进宫。”他一跪下,乔家父子和梁文忠等人一并跪下了。 场中只有三人未跪,大太监正要出声,老皇帝就直接下了龙座,走到最后一道玉阶之上,眯眼认真打量陆昭和她旁边的少年。 大太监连忙跟过来扶他,他看了片刻,抚掌激动道:“像,真像啊,这个眼睛像,这个样貌像了四五成,真像!”说着说着,险些跌下了玉阶,幸而大太监用力扶稳了。 老皇帝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最后落到了陆昭抱着的骨灰坛上,颤抖着唇问:“这是?” 陆昭:“这是我母妃的骨灰。” 乔驰抬头解释:“臣等赶到时,七殿下已经被凉州牧抓走,梅妃娘娘日夜心忧,吐血而亡。撒手人寰时还念着圣上,交代臣一定要将七殿下送到您身边!” 老皇帝眼眶瞬间蓄泪,抖着手要去碰那骨灰坛。跪在另一边的梁文忠急了,看向老皇帝高声道:“皇上,别听乔校尉胡说,梅妃娘娘早在五年前就故去!您快看看您身边的这位,眉眼多像梅妃娘娘啊!” 老皇帝又把目光移到陆昭旁边的少年身上,一时间有些游移不定。 乔炳恼恨咬牙:“皇上!臣等是切切实实瞧见了梅妃娘娘的,她将您在皇觉寺求的佛珠手串给了殿下,您看看那佛珠和当年亲赐给殿下的玉牌……” 陆昭把玉牌和佛珠呈了上去,梁文忠也立刻道:“皇上,我们也是凭玉牌和佛珠才找到七殿下的!”说着扯了一下他旁边少年的衣袖。 少年慢半拍的褪下佛珠和玉牌递到大太监的托盘上。 老皇帝拿起两边的东西仔细对比,从佛珠手串到身份玉牌,两样东西别无二致。 一时间他自己都纳闷了:当年不是说这两样东□□一无二?天下仅有? 大太监田禧也凑过来看,同样看不出丝毫异样。 老皇帝再次抬头审视的打量二子:一个瞧着病弱瘦小,一个清风朗月,少年正当时。 若论脸他更愿意像梅妃的是自己儿子,但常年颠沛流离的孩子怎么能长得器宇轩昂,不带半点风霜? 况且,他已经接到信,乔校尉一路遇到许多刺杀…… 他生怕认错,再次开口询问:“你们可还有其他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话落,乔炳立刻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呈了上去:“皇上,这是梅妃娘娘临终交给微臣的书信,交代一定要亲自交到陛下手里。” 大太监连忙接过,拆开,递到老皇帝手里。老皇帝眯着眼认真读完,读到后面已经泪湿龙袍,他哽咽道:“这是傲霜的字,也是傲霜惯常的口吻,信中还提及我们曾经相处的点滴,是傲霜没错了……”哭完,终于将视线定在陆昭身上,满眼的慈父之情。 梁文忠急了:“陛下,我们这里也有梅妃娘娘的书信!”说着,又用力扯了少年一下:“七殿下,快些拿出来呈给皇上吧!” 老皇帝呆了呆,迟疑看向少年,问:“你也有信?” 这么重要的时刻,直播间的观众都笑疯了。 【帅得不明显:哈哈哈哈,我不行了,莫名觉得场面好好笑怎么办?老皇帝刚想抱着这个哭,又被告知那个可能是自己儿子,情绪酝酿了好几拨,都不知道抱谁好了。】 【嘴炮天王:哈哈哈,我要是老皇帝都想骂娘了!两个这么好看的少年郎,要不都收了吧。】 少年半天没有动作,梁文忠心急如焚,借着宽大袖子的遮挡用力掐了一下他的腿,示意他快些。 少年突然就着他的力道跪下了,匍匐在地颤声道:“求圣上为草民做主。” 老皇帝微微诧异:“做什么住?” 乔家父子疑惑,梁文忠及下属则惊愕,随即慌张起来,想堵住少年的嘴。但天子眼皮子底下,他们谁也不敢妄动。 少年抬头,眼里是深切的气愤:“梁大人突然找到草民,让草民假扮七皇子,草民不允,他便以草民的好友和学生作为要挟,胁迫草民进京。但草民熟读大雍历律,深知冒充皇子那是大罪,读圣贤书,更不该蒙骗天子。所以草民斗胆御前陈情,圣上圣明,替草民做主!” 梁文忠及其下属听完犹如五雷轰顶。 这怎么和他们说好的不一样? 这贱民怎么还临时变卦了?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他的反应只觉得神清气爽,格外解气。 【未来首席主播:妈的,让他在官驿嚣张,踢到铁板了吧!】 【暴打柠檬:哈哈哈,傻了吧,美人早就被主播策反个!】 梁文忠惊惧的脸在直播间放大,一时间想不明白:他什么时候用他的好友和学生要挟了?明明是这人自己撞到他们手里,在边城无亲无故,他们才起了心思。 他惊慌之于猝不及防和陆昭一双含笑的眼对上了。 他想起来了,这人和他的人一路同行,莫不是在马车里说了什么? 但只是那么断的路程能说什么?就能逼迫他的人反节? “陛下!陛下!他胡说八道的!”梁文忠对着老皇帝连连磕头:“卑职在南地找到他,见他有几分神似梅妃娘娘才上前询问的。是他自己拿出玉牌和佛珠,承认自己是七皇子,微臣等菜将他带回来的!” 少年义愤填膺:“你才胡说!且不说那样珍贵的和佛珠,我一个边陲小民如何拥有?若是我主动承认身份,何至于千里迢迢进京跪在这揭发你?” 此话很是在理。 老皇帝眼神不善的盯着梁文忠,喝道:“你还不说实话!” 梁文忠切底慌了,指着陆昭急切道:“皇上,回中都的路上他曾强行要求和七殿下同乘,定是那个时候他威胁七殿下了!” 陆昭嗤笑一声:“我能用什么威胁他?用这副羸弱得随时能吐血的身子骨威胁他?梁大人,自作孽不可活,你威胁梅公子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梁文忠愕然:这人连他找来的人姓名都知道了! 老皇帝气得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你找来的人都主动揭发你,你还要诬陷朕的小七!” 在他喊出小七的那一刹那,系统叮咚一声响【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揭穿另个自己的身份,得到老皇帝的承认’,奖励宿主抽卡牌两次。宿主是否现在开启抽卡牌功能?】 原本系统以为主播又要作妖,要焚香沐浴,没想到这次陆昭直接道:“抽吧!” 就在老皇帝抱着陆昭痛哭流涕时,陆昭就抱着梅妃的骨灰坛神游。 这皇帝看起来挺难过的,估计要哭好一会儿。她不抽卡,难道还要和他抱头痛哭不成? 系统忍不住主动提醒她【宿主,你确定不用焚香沐浴?你现在还抱着骨灰坛呢。】 陆昭难得好心情的回它:“你不懂,真龙之气最是霸道。老皇帝抱着我,我也算是沾染了龙气,抽卡定能抽出最好的结果。” 系统无言以对。 擦,它的宿主脑回路还真是神奇。 第32章 二合一 后台界面上出现三张一模一样的卡牌, 三张卡牌边缘白光环绕。 系统【宿主,请抽吧。】 陆昭挨个扫了一遍,然后点击中间的卡牌。卡牌一阵金粉闪动, 直接翻转【滴,恭喜宿主抽中‘人气值翻倍卡牌’一张,使用此卡牌,宿主后台人气值可翻倍。】 系统长松了口气:哈哈哈, 它就说宿主不可能每次都运气好,抽到升级卡。 【宿主,别气馁哦,还有一次抽卡机会,再接再厉啊。】 陆昭又看了眼自己后台的人气值,15632, 翻倍的话就是三万出头。如果再翻倍,就是六万多的人气值, 那够升级了。 她双眼发亮问:“系统, 能连续两次使用翻倍卡吗?” 系统懒洋洋回她【宿主,你想什么呢,你能连续两次抽到翻倍卡再说吧。】 三张一模一样的卡牌再次出现在面前, 陆昭随手一点,然后卡牌翻转【滴, 恭喜宿主抽中‘人气值翻倍卡牌’一张,使用此卡牌, 宿主后台人气值可翻倍。】 陆昭眉开眼笑的:“系统, 我抽到了,快使用翻倍卡!” 系统都麻了:真龙之气真这么有用?宿主不会本来就是欧皇吧! 虽然很嫉妒宿主的好运气,但宿主愿意消费升级, 它也是很开心的【滴,宿主使用翻倍卡两张,原始人气值15632,翻倍再翻倍后,现在总人气值为62548,人气值已经达到升级门槛,请问主播是否升级成为LV3主播?LV3主播直播间可容纳一万人,直播范围扩大至50米,可查看以您直播地点为中心的500米范围内的高清地图,地图内任何生物都会标注。可自主发布和主线相关的支线任务,直播间的观众也可发布悬赏任务。】 能主动发布任务,她就能随时提高自己的精神力了。 向来吝啬使用人气值的陆昭这次毫不犹豫的点了升级,系统立刻播报【宿主已升级成为LV3主播,扣除人气值五万,主播当前还剩下12548人气值。进阶功能需要重启直播才能查看使用哦。】 陆昭心满意足,又翻后台开属性面板查看。 【主播姓名:沈柒/陆昭】 【主播当前等级LV3】 【年龄:16】 【性别:女扮男装中】 【出身:大雍七皇子/大雍凉州西山村猎户。】 【原始特长:打猎融合后:格斗、猎杀、追踪、用毒、制药其他】 【武力值:33】 【获得技能:速度卡牌(已消耗)】 【精神力:13】 【主播紫气值:0】 【关注主播人数:一万】 【主播当前人气值:12548点】 陆昭盯着那紫气值一栏疑惑问:“紫气值是什么?有什么用?” 系统解释【宿主已经获得老皇帝的承认,算是名副其实的皇子,凡是皇子可能继位的,身上都有紫气。紫气越多,登位的可能性就越大。】 陆昭眸子晶亮:“那紫气要怎么获得?” 系统【来自下属、臣子的忠诚,百姓的爱戴和感激,都有机会获得紫气哦。】 陆昭瞬间明白:“这紫气就是声望值,为因为个人的行为而改变?那紫气值会减少吗?” 系统【会的呢,像老皇帝年老力衰,臣子离心,身上的紫气就会减少。】 陆昭:“那乔驰对我足够忠诚都没有紫气值吗?” 系统言简意赅【宿主,紫气值只能从这一刻开始积攒哦,之前的不算在内呢。】 陆昭:“……” 这系统怎么这么鸡贼。 陆昭冷笑,抱着她痛哭流涕的老皇帝突然松开了她,拍着她的肩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一抬头看到陆昭唇角还带着笑,不禁愣了一下。 陆昭反应也快,立刻接话道:“是啊,母妃早盼着这一刻了。”说完,笑容加大,一副终于父子团聚的满足感。 老皇帝也跟着她笑了。 大太监田禧连声恭喜,老皇帝擦掉眼角的泪,高声道:“骁骑校尉乔炳寻回七皇子有功,晋升为五城兵马指挥史,其子骁勇,破格提拔入禁卫军当值,其余随行人等皆有赏赐。” 乔炳连忙谢恩,他虽是个校尉,但多年赋闲在家,压根被人看不起。五城兵马指挥使,官阶虽不高,但是实打实的有实权。更何况他儿子还进了禁卫军,将来就有可能成为圣上亲卫。 这是乔家起复的第一步,七殿下是他们家的贵人啊。 哪想下一秒,乔驰就道:“皇上,小人不想入禁卫军。” 老皇帝拧眉:“那你想要什么赏赐?” 乔炳拼命朝他使眼色,他像是没看到,坚定道:“小人想当七殿下的护卫。” 禁卫军不进,当一个病弱,毫无势力皇子的护卫? 紫宸殿伺候的宫人都觉得他脑袋有包,但老皇帝却很高兴,他温声道:“这得看小七愿不愿意要你。” 乔驰立刻抬头,一脸期待的看向陆昭。 陆昭:“入禁卫军多好的机会,待在我身边做什么?”这是很直白的拒绝了。 宫中有禁卫军和御林军,禁卫军明面上是老皇帝的人,但又不是她的人。 她要一点点渗透中都的势力,先从宫内下手,安插自己的人。 乔驰就是最好的人选。 但乔驰不理解,他听罢,眸子一下暗淡下来:殿下这是嫌他蠢笨? 陆昭看他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提醒道:“还不快谢恩!” 乔驰蔫哒哒的谢了恩,才退到一边。 老皇帝收敛笑意,又看向惶恐的梁文忠,冷喝道:“镇抚司梁文忠企图混淆皇室血脉,更妄图欺君,先拖下去杖责五十,再诛九族,即日行刑!” 梁文忠吓得腿软,见到有禁卫军上前,连连磕头求饶:“圣上,圣上饶命啊!微臣不是故意欺瞒圣上,微臣也是受人指使啊!” 老皇帝拧眉,摆摆手示意禁卫军慢着,然后肃声问:“受谁指使?” 梁文忠又茫然的摇头:“微臣也不知具体是谁,微臣找到豫州时,就有神秘人送了一封信给微臣。说是柳棉县有个教书先生和梅妃娘娘长得奇像,让微臣把人待回来冒充七皇子。玉牌和佛珠还有梅妃娘娘的信都是他让人传给微臣的,还有梅妃娘娘和七皇子曾经的一些过往也有写信告之。圣上,微臣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才会听信他的话啊!”只要圣上认下假的七皇子,他就是大功一件,加官进爵少不了。 对方又是派人截杀真的七皇子,又派大宗师相助,计划得那样周密……他以为是万无一失的。 “不知姓名?”陆昭眸色冷凝:“那来往的信件呢?” 梁文忠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呈了上来,大太监接过递到老皇帝手里,老皇帝拆开看了两眼:这字迹并不熟悉,和朝中大臣呈上来的奏折没有一个相似。 但转念一想,背后之人如此谨慎,定也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破绽。 这书信应该是找人代写,但不想小七回中都的人,想也知道是其他几个儿子背后的势力。 当初南巡那场刺杀说不定也是针对小七和梅妃的。 他让田禧把信收了起来,然后朝禁卫军摆手,示意他们继续。 这意思是维持原判了。 禁卫军拖着人往外走,梁文忠挣扎着继续求饶,声音大得贯穿整个直播间。 直播间的观众既觉得解恨,又觉得一阵唏嘘:主播那个位面真残酷啊,一人获罪,祸及全家! 是真满门抄斩! 老皇帝浑然不觉这有什么,还朝陆昭许诺道:“小七放心,胆敢戕害你的人,父皇一个也不会放过。” 陆昭突然道:“等等,我还有两个问题要问问梁大人,梁大人务必据实以告。” 禁卫军看向老皇帝,见老皇帝没有说话,就停下了拖人的动作。 梁文忠整个人都吓软了,似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连连点头:“七殿下,您说!” 陆昭:“第一个问题,官驿那夜,是不是你派的人刺杀我?还打了我的婢女?” 一旁的辛十一不解:这人倒打一耙的本事也没谁了,自己制造的假象,怎么还问起梁文忠了。 直播间的观众也是一脸懵逼:主播这是想干嘛? 梁文忠连连摇头:“没有,那夜我并未派人前去刺杀!” 陆昭故意引导他:“你确定?所有人都会听你的话,不会私自动手?” 梁文忠眼珠子转了一圈,终于想起来了:“背后传信之人还派了个大宗师来,应该是那大宗师动的手。” 陆昭:“大雍的大宗师应该也不多,你不认识那人的模样?” 梁文忠继续摇头:“那大宗师全程带着围帽,下官并未瞧见他容貌。” 这话问出来,老皇帝心里就有了计较:还有大宗师出手,那必定就是五大世家的人了。 陆昭:“第二问题,那人可有说,若是梅先生成功当上七皇子,将来如何处置他?” 梁文忠哪里还敢说谎,立刻道:“那人说等微臣加官进爵三个月后,就可安排梅先生暴毙。再将梅先生在豫州所有的痕迹都抹去,这事就算过去了,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微臣做了什么。” 他想着,这人定是五大世家的人。如今圣上被架空,他照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也算是间接站了队,脱离沈家旧部的名头。 跪在地上的少年只觉得背脊发凉,长舒了一口气,向陆昭投去感激的眼神。 辛十一看见这一幕撇嘴:这人,到这个时候还不忘收买人心。 梁文忠说完,眼带祈求:“七殿下,您想知道的微臣都告诉您了,求七殿下开恩!” 陆昭:“你既知悔过,梁家其余人等就改流放吧。” 这意思是梁文忠本人继续挨板子,斩首示众? 禁卫军生怕自己会错了意,再次看向老皇帝,老皇帝骂道:“还等什么,还不快把人拖出去行刑!”顺手又指了一旁战战兢兢的京卫副指挥使:“还有这碍眼的人,也一并拖出去行刑。” 两人就这么被拖了出去,求饶声响彻整个紫宸殿。 老皇帝欣慰的看向陆昭道:“我儿如你母妃一般仁善,还饶他们九族一命。” 陆昭温声道:“母妃时常教导儿臣,上天有好生之德,多行善积德,总有一日会和父皇团聚的。” 直播间的观众都快听吐了:老皇帝老眼昏花,哪里看出主播仁善了? 而且梅妃已经不是当年的梅妃,也会算计主播了。 老皇帝亲昵拉住陆昭的手,激动道:“走走走,父皇带你去儿时和你母妃住处看看,父皇日日都有让人打扫,你母妃瞧见了肯定高兴。” 陆昭不动,看向还跪着的少年,求情道:“父皇,梅先生也是被胁迫才冒充儿臣的,求父皇赦他无罪。” 老皇帝拧眉:即便被胁迫,但冒充皇子也是大罪。 陆昭继续道:“父皇,他长得很像母妃,儿臣不想看到任何和母妃像的人受到伤害。” 老皇帝看着少年的侧脸,忽而就心软了,摆手道:“罢了,你自行出宫吧。” 少年赶紧谢恩,跟着乔家父子往殿外走。 陆昭又朝田禧道:“劳烦公公带我的婢女去换身干净的衣衫,处理一下身上的伤。” 老皇帝像是这才注意到阿莹这个小姑娘,见她浑身青紫,狼狈得不成样子。不禁心疼起陆昭:“临江的县令也是个饭桶,在官驿还被人行刺了!那人连这样一个小姑娘都得下去手,幕后之人简直可恶!” 辛十一嘴角抽了抽,余光瞟了一眼陆昭,这厮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跟着老皇帝骂:“确实可恶,我们一路行来遇到不少刺杀,父皇该好好查查。” 直播间的观众看得乐不可支,主播简直太他娘的无耻了。 老皇帝:“放心,这事朕定会好好查。”他说完又道:“我儿一路行来辛苦了,身上可有不适?” 陆昭摇头:“儿臣很好,儿臣想快些带母妃去永安宫。” 老皇帝这才拉着她坐上了龙辇,一路往梅妃曾经的住处,永安宫去。 皇宫的雪同样积得厚,大批的宫人在清理过道上的雪。正直年关,沿路的树梢都点缀上了小红灯笼,看上去像是雪地里开出的一片红。 龙撵路过,宫人跪了一地。 等到永安宫,老远便瞧见几簇火红的梅枝伸出了墙外。宫门打开,停在枝头的鸟雀吓得振翅高飞,梅枝上的雪扑簌簌落下。 两人走进永安宫,入目就是大片的红,一股冷香扑面而来。穿过梅林间的青石小道后才看到一座院子。 那院子不似旁的宫殿巍峨奢华,而是一座类似于中都城内的普通宅院。 宅院门口挂着一块牌匾,上面是老皇帝亲手题的字。 和陆昭梦里看到的永安宫一模一样。 一行人从进宅院一路逛,最终到了梅妃的卧房。闲杂人等等在门外,老皇帝领着陆昭进去,坐到了梅妃惯常坐的暖炕上。 陆昭环顾了一圈,眼眶一点点变红,双眸蓄泪,有种瞬间要蓬勃而出的感觉。 她目光最后落到老皇帝身上,哑声问:“父皇,儿臣的小木马呢?” 老皇帝也跟着动容:“小七还记得那木马?” 陆昭点头:“自然记得,那是父皇亲手给儿臣做的,儿臣每次坐上去母妃就会边摇晃边唱小曲哄我。”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 演技好到直播间的观众都想跟着鼓掌。 老皇帝也红了眼眶:“那木马许是很久没人坐,已经散了,朕已经让宫人送去修缮。”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修缮回来没多久,那木马隔一段时间又会坏。 陆昭哭完又笑了,低头看着怀里的骨灰坛,喃喃:“母妃,您看,儿臣带您回来了。” 老皇帝终于颤巍巍伸手接过那骨灰坛,哑声道:“你母妃在外流落多年,今后就和朕一起住在朝露殿吧,百年之后也好和朕一起合葬。” 陆昭立刻出声反对:“父皇不可,母妃临死前交代儿臣,一定要将她和外祖父外祖母葬在一起,并为她在皇觉寺供一盏长明灯。” 老皇帝沉默两息才问:“你母妃听说了镇国将军府的事?” 陆昭点头:“是乔指挥使过去,我们才知道的。母亲觉得有愧于外祖父和外祖母,临终前交代儿臣一定要替镇国将军府翻案,并找出这么多年一直追杀我们母子的真凶!” 老皇帝哽咽:“是朕无用,没能保住镇国将军府,也没能为沈老将军正名。小七,听朕一句劝,别插手这件事……” “为何?”陆昭激动了:“父皇明知道我外祖父是被陷害的,甚至当年父皇南巡那场刺杀说不定也是有人刻意为之,为的就是除去儿臣和母妃。幕后之人害我同母妃至此,我不可能算了!” “小七!”老皇帝苦口婆心:“当年朕也令人查过镇国将军府的案子,可牵连其中的关键人物,不是死了就是全家被灭。朕的皇权已经被五大世家架空,朕怕你遭遇不测。” 五大世家表面对他恭恭敬敬,实则对他的政令阳奉阴违。 几个儿子为了皇位斗得不可开交,他心里门清,但力不从心。 “父皇!”她看着老皇帝,眸中是不可转移的坚定:“儿臣必须遵循母妃的遗愿!” “你啊!”老皇帝叹了口气:“你这脾气怎么和沈小将军一个脾性?” 陆昭立刻道:“外甥似舅不很正常。” 老皇帝不住咳嗽,陆昭立刻上前替他顺气。他缓过来后,终于道:“罢了,你想做什么便去做吧,左右朕给你顶着。” 老皇帝放下骨灰坛,解下腰间的玉佩给她,满脸慈爱道:“这玉佩你拿去吧,见玉如见朕,几大世家互相掣肘,还是顾忌朕的。” 陆昭双眼发亮,伸手接过玉佩仔细看了看。这玉通体羊脂白,触手温润暖人,正面雕刻五爪盘龙,反面刻着个圣字,竟比先前的七彩宝玉更为珍贵。 “多谢父皇!” 父子两个又聊了几句,田禧就进来通传,说是皇后在永安宫外求见。 老皇帝微微蹙眉,似乎不太想见到皇后,但最终还是道:“让她进来吧。” 田禧应是,转身出去通传。没一会儿王皇后就带着宫婢太监进来了,她朝老皇帝行了一礼,然后才看向老皇帝身边的陆昭,和善道:“这便是小七吧,这眉眼生得着实好看,颇有梅妃妹妹当年的影子呢。” 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没谁了。 陆昭的五官虽精致好看,但天生带了些凉薄淡漠,和梅妃也只有一双眼睛像,眼神传达出的感觉也完全不像。 她也真夸得出口。 她在打量陆昭的同时,陆昭也在打量她。 她轻笑问:“小七怎得如此看本宫,是不是多年未见,认不出本宫了?你小时候本宫还逗过你的。” 陆昭顺着她的话说:“是有些认不得了,皇后娘娘老了许多呢。” 王皇后的笑容僵在嘴角,然后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是吗?”红颜易老,她最忌讳别人说这个,只觉得眼角的细纹已经延伸到了鬓发,难受得紧。 心中暗骂:这孩子果然还和小时候一样讨人厌。 老皇帝问:“你来可是有事?” 王皇后连忙道:“皇上忘记了,不是您让臣妾准备接风宴,让小七认认人。” 老皇帝才记起还有这么一回事,他看向陆昭道:“先前父皇也没料到有官驿一事,你若觉得累,接风宴就取消,过两日再认人也是一样的。”他委实没料到小七这样孱弱,人瘦得像一阵风就能吹倒,着实让人心疼。 “皇上,大家都等在明月殿了?” 老皇帝毫不犹豫:“那便让他们散了,等小七休息好了再进宫。” 王皇后这下假笑都有些维持不住了:总是这样,宫里的一切规矩在梅妃母子面前都要让步。 气氛有些尴尬,最后还是陆昭问:“几位皇兄到了吗?” 王皇后点头:“各宫的主位娘娘和几位皇子都在。” 陆昭很是善解人意道:“父皇,既然几位皇兄都在,儿臣还是过去吧。多年未见,也不知哥哥们长什么样了。”和辛十一给的情报符不符合。 能第一时间见到她将来要干死的对象,她很乐意去看看。 老皇帝立刻道:“你既然想去,那就去吧。”说着吩咐田禧道:“先把梅妃安置在朕的寝殿。” 王皇后盯着那骨灰坛面色又是一变,眸中冷意一闪而过。继而规规矩矩跟在老皇帝身侧出了永安宫。 见陆昭坐上了龙辇,王皇后表情又接着变化。 系统和直播间的观众都暗暗兴奋:终于要见到夺嫡的皇子团了吗? 众人暗暗搓手,准备大干一番的架势。 一行人一路到了明月殿,她进门的一刹那,十几双眼睛齐齐朝她看来,然后目光都落到了他腰间坠着的龙纹玉佩上。 几个宫妃和皇子的脸色当即也变了,眼中闪过的愤恨表情和皇后娘娘有得一拼。 众人起身朝着老皇帝行礼,老皇帝温声道:“今日是小七的接风宴也算是家宴,大家都不必拘礼,都落座吧。” 直播间的众人把殿中所有人挨个扫了一遍,顿时像老鼠掉进了蜜罐,一声哇接着一声哇。 【嘴炮天王:草,当皇帝也太爽了吧,这些主宫的娘娘虽然年纪,但各个貌美如花。还有这些皇子,除去有些胖的那个,也长得很出色啊!】 在观众的尖叫声中,殿中众人起身,依次坐到了自己座位上,然后再次将目光投到陆昭身上,有人先开了口:“恭喜皇上找回七皇子。” 接着是嫔妃此起彼伏的恭喜声,几个皇子倒是没一个开口的。 老皇帝难得心情好,亲自给陆昭介绍。指着第一位先开口的嫔妃道:“小七,这是贤妃,你五哥的母妃。” 陆昭很乖顺的朝着对方笑了一下,实则在努力把这些人的脸和她在路上做的人物关系图谱一一对上。 贤妃,父亲是名满天下的沈祭酒,和她外祖父家同姓。 老皇帝指着贤妃身边的嫔妃继续介绍:“这是你六哥的母妃容妃,这是你大皇兄的母妃惠妃,这位……”他介绍到最后一位嫔妃时,顿了一下。 陆昭便抢话道:“这位是端妃娘娘?” 老皇帝有些诧异,笑问:“小七如何知道这是端妃?” 陆昭像是在陈诉事实:“儿臣记得小时候,这宫里的娘娘,只有端妃娘娘瞧见儿臣是板着脸的,而且还会绕道走。” 不仅绕道,看到原主还会赏一记冷眼。 原主出生那日,二皇子恰好病重而亡,端妃作为二皇子的生母,会记恨也正常。 众嫔妃互相看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古怪,随后又看向端妃。端妃丝毫不给陆昭面子,起身朝老皇帝道:“臣妾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了。”说完俯身,带着宫婢走了。 老皇帝蹙眉,但到底没强留她。 坐在陆昭对面的一人突然起身喊了句:“母妃!”见端妃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这才看向陆昭,满是歉意的笑了笑:“小七莫怪,近日天冷,我母妃许是头疾发作了。” 陆昭看着他,默默整理图谱:四皇子陆承蘅,今年十七,端妃身边的大宫女所出,宫女死后被抱养在了端妃宫中。为人斯文和善,已经入朝听政。和原主关系不好不坏,小时候还没被抱养就是个边缘人物。 梦里起哄让原主爬树拿风筝的小孩子里也没有他。 陆昭还没应声,四皇子身边青年就嗤笑一声:“四弟这话说的,父皇都没说什么,你替端妃娘娘道歉,不是折煞小七这个小辈?” 他一开口,老皇帝就蹙眉,王皇后立刻呵斥道:“太子,慎言。” 太子立刻闭嘴,但面上看出来还是不服气。 陆昭挑眉:这就是太子啊,果然如辛十一说的一样目中无人,不修口德,还特别讨厌原主。 陆昭捂唇咳嗽两声:“太子哥哥说的是,我身体本来就不好,四哥这样说,折煞我了。” 太子颇为诧异的瞧他一眼。 陆昭又接着道:“太子哥哥身板还是如小时候一样结实,都长得这样高了。”她仰头,视线落在太子金丝祥云的狐毛大氅上,有些羡慕道:“这大氅一看就暖和,我在外流落那么多年,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好的衣衫了。” 此时的陆昭里面一身素布衣衫,外头罩着浅色斗篷,那斗篷一圈的毛稀稀疏疏,布料也极其粗糙,一看就便宜轻贱,并不保暖。 太子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老皇帝就道:“太子,既然小七喜欢,你就把这件大氅送给他吧。” 又来了,又来了! 太子埋藏在心里多年的憋屈隐隐有要爆发的趋势:总是这样,只要小七喜欢,就算他是太子,东西也得让出去。 太子迟迟没有动作,他边上的六皇子看不过眼,立刻道:“父皇,小七个子这样矮,也穿不了太子哥哥的衣裳啊,他要了这大氅也没用。”说着还鄙夷的看了眼陆昭的身高。 老皇子呵斥:“老六!” 六皇子依旧一副他说得是实话的表情。 陆昭似是被戳到痛处,眼圈微红:“我同母妃流落在外,时常忍饥挨饿,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确实没有哥哥们高。不像六哥,手上的扳指都是上好的翡翠,能值很多白面馒头吧?” 她边说,老皇帝就边幻想着梅妃母子二人流落在外饿到挖树根吃的场景,顿时就受不了了。对着六皇子怒目而视:“老六,你那扳指着实打眼,今后不许再戴!” 陆昭连忙道:“别,那扳指多好看啊,像大户人家桌上的青菜,我同母妃在凉州时就瞧见人家酒席上有。” 老皇帝被她说得难受死了,面前又浮现出衣衫褴褛,饿到极致的梅妃母子站在别人宴席边上吞口水,还被人驱赶的画面。 他最珍视的人怎么能这样惨。 老皇帝当即就道:“老六,把你扳指给小七!” 六皇子脾气向来暴躁,张口就想骂人。容妃哐当站了起来,及时喊住他:“小六,你七弟好不容易回来,又在外头吃了许多苦,只是一个扳指,你就送给他吧。”说着朝他疯狂使眼色,大有他敢乱来,就停他花销的意思。 六皇子忍着怒气,拔下了扳指递给旁边的宫婢,宫婢低头快步走到陆昭身边。 陆昭拿起扳指对着宫灯看,很是喜欢的表情。随后又看向六皇子身边的五皇子:“这是五哥吧,五哥腰上的玉坠也很好看呢。” 五皇子认怂,都没挣扎,立刻就解下腰间的玉坠递了过去,勉强笑道:“你喜欢就拿去玩吧,这就当做小七回宫的见面礼了。” 陆昭羞涩:“这多不好意思啊。”她嘴里说着不好意思,接东西的动作可丝毫没停。 几个皇子面色一瞬间都很难看:这祸害怎么就活着回到皇宫了呢!!!—— 作者有话说:感谢宝子们的营养液[比心]爱你们呦,本章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哈。 第33章 二合一 小时候就这样, 只要小七想要的,就是天上的星星父皇也会想办法。 他们的东西但凡小七看上的,都要送给小七。 几个皇子都有深切的体会。 太子犹记得八岁那年得了块砚台, 他喜欢得不得了,特意带到上书房炫耀。小七瞧见后,回去告诉父皇,父皇回头就让他把砚台送给小七。 他不想给, 就被父皇当着所有皇子的面训斥了一顿。 那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难堪。他甚至觉得,若小七说想当太子,父皇也会毫不犹豫的让他让出来。 五皇子也记得七岁那年,青州进宫了一种新的水果,他馋的不行, 央着母妃去讨要。没想到母妃回来说,小七也爱吃, 父皇把整框全部送去了永安宫。 他哭了一宿, 母妃气得骂他没出息,还把他揍了一顿。 六皇子就更惨,明明他就比小七大几个月, 事事都要让着小七。小七生辰,父皇再忙都会去, 他生辰,父皇总是没空, 送的东西也敷衍。五岁那年, 他得了一只小木马,小七想玩,他不乐意直接摔了。 小七哭着去找父皇, 他不仅被罚跪了一整日,次日,父皇带着小七去了工部,亲自给小七做了一只木马。 从那以后,他就讨厌死小七了。 小七失踪后没多久,他就偷偷潜进永安宫,把那木马毁坏了。只要父皇让人修,他就会搞破坏。那木马仿佛已经成了他心头的一根刺,从儿时扎到现在,一日比一日深。 今日这根刺又开始隐隐作痛。 如今这祸害回来,还在外头吃了那么多的苦。依照父皇对他的愧疚,今后他们又没好日子过了。 三人心里怨念颇深,都在想,这祸害怎么就没和梅妃一起死在外面。 相比较这太子、五皇子和六皇子的憋闷,四皇子依旧如常,甚至心里有点隐隐的痛快。他母妃是低贱的宫婢,因为父皇醉酒才宠幸的。在没有被梅妃抱养前,他在宫里可有可无,就是个透明的人。宫女、太监可以轻贱,其他几个皇子可以欺负。 太子他们受了小七的气,转头就会施加在他身上。反而是小七,曾经给过他一把糖。 尽管这糖是小七不爱吃的,随手赏给他的,甚至当时都不知道他是谁。 但就是这样不搭理他,不认识他,也比其余人好。 陆昭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掠过,有些疑惑问:“大皇兄呢?今日怎么没瞧见他?” 老皇帝笑着解释:“军中缺粮,你大皇兄和押运粮草的官员一起去了豫州边境,估计要明年才能回来。” “要明年啊,那有些可惜了。”她看向惠妃身边的小奶娃,问:“这是大皇兄的儿子,我的侄儿吧,瞧着真可爱。” 老皇帝也挺喜欢这个小皇孙,于是让人把孩子抱过来。 惠妃立刻紧张了,推脱道:“皇上,曦儿怕生,会哭闹,还是臣妾抱着吧。”他们现在也不知这七皇子的心性,万一他偷偷戕害小皇孙该如何是好。 小孩子哪里知道大人的心思,他一听皇帝爷爷要抱自己,伸手就要去,开心得不行。 老皇帝笑道:“你看,曦儿一点也不怕生,他喜欢小七呢。” 惠妃尴尬的笑笑:哪里是喜欢了,大皇子都不怎么喜欢七皇子,小皇孙怎么可能喜欢。 小孩子不知道事罢了。 惠妃找不到推脱之语,最后小皇孙还是被抱到了陆昭面前,他一双眼睛圆溜溜的,胖乎乎的小手揪住老皇帝的龙袍,懵懂的看着陆昭。 那皮肤是真嫩真白啊,睫毛又黑又长,长得和两把小刷子似的。 陆昭问他:“曦儿今年几岁了?” 小娃娃伸出小手比划给他看:“曦儿三岁了。”说话也奶声奶气的,直播间的观众直呼好萌,不少人被萌得受不了,不断刷礼物。 【八角莲:天哪,这孩子也太可爱了吧,主播给你刷礼物,快点替我捏捏孩子的脸,软不软。】 陆昭倒是没上手,她小时候最烦有人掐她的脸。她从袖带里拿了一包桂花糖塞到小孩子手里,笑眯眯道:“既然几个皇兄都给了我见面礼,那皇叔也给你见面礼吧。” 小孩子很高兴,一把就抱住了那包糖,任凭对面的贴身宫婢如何对他使眼色,他都视而不见。拿了糖还很有礼貌的道了谢:“谢谢皇叔。” 陆昭又看向姜皇后身边的小姑娘:“这位是小皇妹吧,皇妹也算我的小辈,小侄儿有的你也要有。”说着又从袖带里拿出令一包桂花糖递给田禧:“劳烦公公把它给皇妹吧。” 陆家皇室这一脉只出了两位公主,一位是静嫔所出的长公主,镇国将军战败那年就送去南疆和亲了。另一位就是皇后所出的嫡公主,陆明珠,原主失踪那年她才一岁半,还被抱在手上,压根不记事,也没体会过被原主受宠支配的恐惧日子。但经不住太子时常在她面前说原主的不是,时间久了,她自然就不喜欢原主。 如今见了陆昭也没什么好脸色,尤其是方才,几位哥哥憋屈的样子她可全都瞧见了。 陆昭把话题引到她这里来,是正撞在枪口上了。 田禧把东西送到她面前,她接过就往地上一砸,骄横道:“本公主又不是三岁的奶娃娃,宫外拿来的破东西也好意思拿到本公主面前来!” 啪嗒,那桂花糖咕噜陆滚了几个圈,滚到陆招脚边。外包装直接散开了,散得到处都是。 老皇帝当即就变了脸色,喝道:“明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七哥好心给你见面礼,你怎么能丢了?” 陆明珠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继续道:“儿臣就没见过这么寒碜的见面礼,其他皇兄都给了他那么多好东西,他就拿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桂花糖给儿臣。而且,包糖的纸又糙又难看,都搁着儿臣手了!” 其余嫔妃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太子、五皇子和六皇子暗自心爽。 终于有人掀桌给那祸害难堪看。 在场的人唯有王皇后心焦,她连忙道:“皇上,明珠还小,还不懂事,您千万别怪她。” 老皇帝气得怒目圆睁:“还小,翻过年她就十三了,明珠,你现在将东西捡起来,和你七哥道歉,朕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陆明珠是宫里唯一的公主,平日里所有人都让着她,宠着她,父皇也不例外。 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红了眼眶,起身哭着跑了。 老皇帝蹙眉,肃声道:“二公主陆明珠目无兄长,无事朕言,自今日起禁足三个月!” 王皇后连忙求情:“皇上,再有一个月就是明珠生辰了,臣妾答应了她要好好操办……” 就在这时,陆昭弯腰挨个捡起地上的糖,捧到桌上吹了吹,有些失望道:“我身无分文,这些糖是我进宫前特意准备的,我都好多年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没想到皇妹不喜欢。” 她确实好多年没尝到过糖的味道了。 在末世,正常食物都是稀缺东西,更别说糖了。 而且,她也不太喜欢随意糟蹋食物的人。 这些糖只是碎了,还能吃。 她把糖重新包好,扎得结实,又收回了袖带。 其余人觉得她这行为寒酸,丢皇家的脸面。老皇帝却看得眼眶发热,对着求情的王皇后怒目而视:“好好操办?小七这些年流落在外,别说过生辰,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她还好意思操办!” “告诉内务府,二公主生辰宴也取消!” 王皇后捏紧了手里的帕子,眼中恨意一闪而过。 其余人生怕被牵连,也低头不语。 四皇子则眼神复杂:从前众星拱月的七皇子如何会在乎一包糖,但看他方才的样子,是真舍不得浪费。 看他瘦削病弱的模样,应该真吃了不少苦。 “父皇,好了,好好的家宴,别扫大家的兴。”陆昭确实有些饿了,冲着大家笑道:“开席吧,再聊下去菜都冷了。” 老皇帝这才收了怒气,吩咐开席。 很快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摆满了圆桌,食物的香气弥漫大殿。 老皇帝先给陆昭盛了碗热乎乎的鱼羹,大家才敢拿起筷子。但满桌的美味佳肴,没有一个人有胃口。 这他妈的,谁吃得下去? 不吃又不行,众人味同嚼蜡,一口菜恨不能吃到散席。 只有陆昭和小皇孙吃得津津有味,两人是真认真在吃,大的认真对待每一道菜,小的用不了筷子,都想直接上手抓。 老皇帝在一旁看得心里高兴,不住给两人夹菜。 小皇孙看到碗里的青菜就皱眉,钳起来就想丢。陆昭拦住他的小胖手,柔声细语道:“不可以挑食哦,不吃青菜会长不高的。” 小皇孙看看陆昭,奶声奶气问:“皇叔是因为没吃青菜菜长不高的吗?” 若是个正常大人说这话,实在冒犯。 但三岁的奶娃娃能懂什么。 陆昭好脾气的点头,小皇孙顿时紧张了:他绝对不要当矮子,于是嗷呜一声把青菜吃了。 吃青菜,长高高。 小团子投桃报李,把自己的蛋羹挖到陆昭碗里,让她吃:“皇叔瘦,皇叔吃,长肉肉。” 陆昭丝毫不嫌弃,吃完蛋羹又把自己面前的菜全都吃完了。 惠妃看着其乐融融的两人欲言又止:这孩子,怎么有些傻不愣登的,等回去一定要好好教导他,让他离七皇子这个祸害远一点。 两人吃得香甜,看得五皇子都在咽口水,他刚想大口吃饭,贤妃就瞪了他一眼,他只得悻悻又放下了筷子。 等陆昭终于吃饱喝足,席上的饭菜都空得差不多了。 众人看看她瘦弱的身板,又看看桌上的空碟,都有些不可思议。 陆昭收了手,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太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没吃饱过了,多吃了些,诸位不会介意吧?” 各宫娘娘连忙摇头,其实心里多少有些鄙夷:曾经千娇万宠,非金齑玉脍?、八珍玉食?不吃的七皇子,如今竟像饿死鬼投胎。 直播间的观众却看得很过瘾,好像看了一场香喷喷的吃播。 【贱萌天下:艹,把老子都看饿了,主播吃东西也太香了!】 【帅得不明显:这不很正常,也不看看主播一路吃的是什么?白水煮菜、稀饭窝窝头,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我要是和主播这么惨,能把盘子都啃光了。】 【嘴炮天王:哈哈哈哈,小皇孙是个很好的饭搭子啊!这皇宫我最喜欢这娃儿了,主播,以后经常让小皇孙出镜,我给你刷火箭啊。】 火箭的特效遮住了密密麻麻的弹幕。 陆昭朝小皇孙竖起大拇指,夸道:“曦儿真棒。” 小皇孙挺着圆鼓鼓的肚子笑得牙不见眼,可爱死了。 直播间又是一阵礼物特效飞过。 老皇帝慈爱道:“小七若以后顿顿都能吃饱,父皇以后天天让御厨给你做好吃的。” 小团子一听有好吃的,眼珠子又亮了,看陆昭像是在看行走的糕点。 呜呜呜,他以后都要跟着皇叔。 陆昭连忙摆手:“不必顿顿都这么好,不要铺张浪费。”说完,她还又问田禧:“御膳房还有多余的饭菜吗?再给我准备一份带走,我那婢子还饿着。” 田禧连忙点头,快步去了。 宴席散场,其余几个皇子包括太子都起身准备离去。 陆昭还坐着不动,太子就问:“小七不同我们一起出宫?” 陆昭看向老皇帝,老皇帝道:“小七才刚回来,近日就让他住在永安宫陪陪朕吧,那是她曾经的住处,睡着也安心。” 王皇后连忙道:“这恐怕不妥,永安宫毕竟是后妃住的地方。七皇子如今也十六了,不似小时候,恐会引人非议。”她话语一转:“要不这样,让七皇子住在上书房偏院,那里是外庭,也是皇子们从前住的地方,也算舒适。” 老皇帝蹙眉:“那里太过简陋,委屈小七了。既然永宁宫不方便,那就直接住到朕的朝露殿吧,正好我们父子两个叙叙旧。”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朝露殿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历代皇帝的寝殿,皇后都没资格住里面。 他一个皇子凭什么住里面? 难道父皇有让小七继位的心思? 几个皇子心中惶惶,尤其是太子,指甲都快掐进掌心。 王皇后立刻道:“皇上,这也不妥。七皇子只是皇子,不合祖制。” “有什么不合祖制的?”老皇帝无所谓道:“小七小的时候也在朝露殿睡过。” 那时候他批阅奏折,梅妃在一旁磨墨,这孩子时常就在龙榻上睡着了。 还尿过床呢。 “皇上!”王皇后很想说,那能一样吗? 老皇帝不高兴了:“就这样办,小七,你随朕回去。” 陆昭接过天田禧递过来的食盒,跟在老皇帝身后走了。 父子两个并肩漫步在一片雪色中,身后是一堆灼灼烫人的视线。 她目视前方,却能透过直播间看清身后每一个人的脸,以及他们脸上的表情。 【司机不刹车:哈哈哈,这些人估计现在都想暗鲨主播吧,主播整个席间都欠欠的。】 【含个奶嘴闯天下:主播这是一次性把宫里人家得罪的死死的,哈哈哈,我就喜欢这些人恨得牙痒痒,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国民小可爱:主播,你现在回他看他们一眼,吓死他们!】 陆昭果然回了头,众人脸上的表情都没来得及收回,顿时又是一阵尴尬。 陆昭笑笑,才转身继续走。 这笑容似是嘲讽也似是挑衅,这下众人更气了。 等走远了,系统才紧张问【主播,你现在才回宫,什么势力都没有,应该猥琐发育才是,怎么一下子把所有人全得罪了?你不怕他们暗鲨你啊!】 陆昭毫不避讳道:“就怕他们不动手,只要动手就能被我抓住错处!” 猥琐发育不是她的性格。 她现在就是在一滩平静的湖面投下一颗石子,要做得比原主小时候更过分,更让他们恨得牙痒痒,逼得他们不得不尽快再次动手。 这样,当年追杀梅妃母子,陷害镇国公府的那些人才会露出马脚,无所遁形。、 她也能顺理成章干掉对她出手的人,尽快登基。 她的目标很明确,始终只有一个——完成系统任务,回到末世开始前,救下自己的父母。 系统闭嘴了:好吧,它的宿主就是这么刚。 父子两个消完食就坐上龙辇回了朝露宫,老皇帝体谅她赶路辛苦,也没多留她。让人整理出偏殿,嘱咐道:“你快些歇息,明日一早同朕去上早朝,朕要向天下人宣布,朕的小七回来了。” 陆昭点头,兀自提着食盒去了偏殿。 偏殿守着几个宫婢和小太监,见她来,连忙行礼,要跟进去伺候。陆昭摆手,温声道:“不必,我的婢女照顾我就好了,你们没有通传不用进来。” 众人点头应是,领头的宫女晴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昭注意到她的神情,蹙眉道:“有话就说,不用吞吞吐吐。” 晴香也不知从何说去,只道:“七殿下进去就知道了。” 陆昭走进内殿,绕过屏风,就看到依旧一副小姑娘打扮的辛十一大喇喇的躺在她的床上,睡得香甜。 婢女睡主子的床榻,那些宫女只怕也是头一遭见到。 陆昭失笑,走过去踢了他一脚:“起来,吃饭了。” 辛十一睁开眼瞧她,看到她手里的食盒,直接就翻身坐了起来,接过食盒就往桌边走,边走还边道:“算你有良心,老子都快饿死了。” 两人坐到桌边,陆昭温声道:“这是宫中,以后需得注意些言行。” 辛十一兀自打开食盒,边把碗碟摆出来,边浑不在意道:“注意什么?谁不知道你流落在外十来年,你的婢女不懂规矩也正常。” 陆昭:“你还想不想要卷宗?” 辛十一夹菜的手一顿,立刻正经了神色,问:“你找到案牍库了?” 陆昭摇头:“没有。” 辛十一蹙眉:“那你出去许久做什么去了,别告诉我,真只是去赴宴?” 陆昭点头:“确实只是赴宴,顺便探了宫中所有人的底细。” 王皇后是一个左右逢源的人,端妃淡漠,恨极了她,惠妃看上去是个和软的性子,但对她也诸多防备,贤妃和容妃不显山不露水也不出头。 至于她那几个皇兄,太子对她怨念颇深,六皇子冲动易怒,是不是力大无穷就不知道了,改明儿可以试一试。五皇子敦实,有些温吞怕事,反倒是那四哥,始终淡淡的,有些看不透。 辛十一看到她腰间的玉坠和手上的玉扳指,嗤笑一声道:“我瞧你不仅顺便探了他们的底细,还顺手牵羊了吧?” 陆昭厚颜无耻道:“我可不做小人行径,这些是几个皇兄的见面礼。” 辛十一边嚼着口中饭菜,边道:“不愧是皇宫,随便一件见面礼都抵寻常人家一辈子的花销,锦绣膏粱富贵窝,是一点也瞧不见其余几州的流民。” 陆昭:“你不觉得你一个杀手头子说这些有些奇怪吗?”杀人无数的人,居然会关心百姓的生死。 辛十一冷哼:“有何好奇怪的,我又不是生来就是杀手,我从前也是个清白的好人。” “从前?你从前是什么人?” 陆昭更好奇他要找那份卷宗了。 辛十一压根不回她的话,继续吃自己的东西。 门口突然传来动静,陆昭抬头去看,大太监田禧带着十几个宫婢进门,隔着一道屏风朝她请安:“七殿下,圣上有赏。” 陆昭诧异,让人进来。 田禧抬头,十几个宫人抬着几个大箱子鱼贯而入,不过片刻,金银玉器,丝绸古玩便堆满了整个内殿。昏暗的内殿之中顿时华光溢彩,炫目生辉。 辛十一手上的筷子直接砸到了桌上:这也,太多了吧? 直播间的观众也被炫得头晕。 【未来首席主刀:靠,夭寿了,这破班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主播,还收小弟吗,我也想穿去你的位面。】 【下雨天不打雷:呜呜呜,瞬间从赤农升级到土豪,主播太爽了吧。】 【基基复基基:父皇!快看看我,我也是您其他位面失散多年的儿子!】 东西放下后,田禧又继续道:“圣上说,他这个做父亲的也该送您见面礼,还有先前十年的生辰礼都补上。您若还有什么想要的,也尽可以告知老奴。” 陆昭依旧神色淡淡:“有劳田公公了,我暂时没有任何需要的。” “七殿下客气了。”田禧又朝她行了一礼,挥手带着众人退下。 等人全部走没了影,寝殿的门重新关上,辛十一才起身,走到那几个大箱子前,拿起那些价值不菲的玉器查看。 陆昭兀自给自己斟了杯水,笑问:“怎么?辛阁主又对这些锦绣膏粱感兴趣了?” 辛十一又抓了两手金灿灿元宝,华光将他的脸照得白玉生辉。他闻言,扭头看向陆昭问:“你不心动?” 杀手也要拿钱办事的好吧! 陆昭喝了口茶,慢悠悠道:“特定的时候,一堆金银玉器抵不过一张热乎的胡饼。” 辛十一眸光微闪,一敛方才的激动,把东西一放,坐回到了原位:“那倒是,有时候这些俗物确实不如一口吃的。” 陆昭双手有规律的敲击桌面:“所以,我带来的东西都需吃完,我不喜浪费。” 辛十一正喝水呢,看着面前三层高的食盒差点没呛死。 全都吃完?当他猪呢! 他正要骂回去,陆昭人已经躺到了榻上。 他只得悻悻作罢,为了不挨揍,老老实实坐在桌边继续努力吃自己的饭。 直播间的观众笑得要死,躺在榻上的陆昭也唇角勾了勾。 系统见她心情不错,也雀跃起来【宿主,看来老皇帝对你还是很上心的!】 这哪里是上心,明显偏心偏到咯吱窝了。 难怪梅妃和原主还有沈家会被搞,同样是儿子,换谁心里能平衡。 陆昭轻嗯了声:“是挺上心,系统,你说老皇帝对我这个便宜儿子这么上心,要是我直接开口让他把皇位传给我,他不会不会同意?” 系统发现,自己永远更不上宿主的脑回路! 【宿主,你想什么呢?想一步登天呢?】还真是人有多大胆,地就有多大产! 宿主这是一点弯路也不想走,想一键完成任务呢。 系统无语道【先不说老皇帝同不同意,即便老皇帝同意了,五大世家能同意?就说那几个皇子吧,说不定现在在计划怎么弄死你呢!】 第34章 二合一 陆昭和老皇帝走后, 宴席自然而然就散了。 皇后领着宫妃回了后宫,其余几个皇子跟在太子身后出了崇德门,门外是一条笔直的宫道, 往左通往东宫,往右则是出宫的路。 宫道冗长寂静,四下昏黑,两边宫墙上早已经盏了灯。 暴脾气的六皇子最先忍不了, 激动道:“他陆承祐凭什么一回来又爬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小时候可以说不懂事,不是故意如此。那今夜呢,就是有意给他们难堪,刻意抢他们的东西。好告诉他们,即便他十年不在,父皇也依旧最宠爱他。 只要他喜欢的都得送到他面前? 捧着手炉的五皇子撇嘴:“这才哪到哪?这还只是开始, 往后只有更过分的!”他太清楚小七的德性了,小时候就是这样, 惯会装无辜, 扮可怜,偏生父皇就吃他这套。 “我们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们了,不能任由他欺辱!”六皇子看向众人, 压低声音道:“我们要不要趁着他羽翼未丰时……” 杀了他。 他做了个口型。 就像小时候那样,将他哄上树拿风筝, 让他摔下来摔死。 太子和五皇子集体默了默:当年小七没摔死,反而是他们被父皇罚跪在树下一整日, 被烈日晒得差点昏死过去。 那日之后, 他们的母妃都告诉他们一个道理:杀人没必要脏自己的手。 他们确实不是小时候的他们,已经不是单纯到讨厌小七就要主动弄死他,惹得自己一声臊。 小七虽然可恶, 但现在正得父皇疼爱。谁先动手,万一事情败落,那就和皇位无缘了。 尤其是太子,他已经是储君。只要他没有重大的过失,就算父皇再宠爱小七,也不会轻易易储。 见无人应答,六皇子目光落在没了大氅,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太子身上,咬牙道:“太子哥哥,你怎么说?” 太子四下扫了一圈,确定周遭无闲杂人等,才道:“看父皇的意思,是想一直让他住在宫中,你想再多也是惘然。” 宫外,他们身后的势力强大,但宫内,还是父皇说了算。 六皇子立刻道:“让便想办法让他出宫,他都十六了,一直住在宫中于理不合。明日早朝,我们的人联合参他,逼着父皇把人送出宫。” 太子:“只要段御史先参上一本,右相大人一定附和。” 六皇子又看向五皇子和四皇子:“你们两个呢?” 五皇子弱弱道:“自然是随大流。”不过是跟着附和而已,只要不是让他动手直接杀人都行。 四皇子迟迟没说话,六皇子拧眉:“老四,你什么意思?你想独善其身?” 四皇子淡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们有没有觉得小七和小时候长得不太像?” 他话落,太子和五皇子就回想起方才见到的陆昭:和小时候确实有些不太像。 四皇子继续道:“听闻梁千户也带了一人,和梅妃极像。” 太子疑惑:“你说这个做什么?这事我们都知道。”梁千户被拖出去砍头时,他们宫中的眼线就已经把消息传出来了。 而且还有消息传出,是另一人主动承认自己假冒的,并指认了梁千户。 那人太怂了,白让小七那祸害虚惊一场。 四皇子:“我只是觉得小七变化也太大了……” 六皇子不耐烦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和小时候变化也挺大的?我记得你还在云锦阁时瘦瘦小小的,脖梗子从来都抬不起来,眼睛五官都扁平无趣。自从养在端妃娘娘宫里后,现在不也……”人模狗样? 后面四个字他没说出来,但太子和五皇子都轻笑了声,嘲讽意味不要太明显。 四皇子眸中冷光一闪而过,但立马又换上惯常的笑脸:“六弟说的是,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自然是同你们一起的。我府中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说完,抬步就走。 擦过六皇子身边时,带起的冷风激得人一阵寒颤。 六皇子豁然转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不屑的轻哼了声,然后又转头看向太子和五皇子,咬牙道:“他当自己真是端妃肚子里爬出来,现在也会端着了。” 太子跟着轻笑了声,五皇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小声道:“我府中也有事,也先走了。” “怂包!”六皇子骂完又继续看向太子:“五哥这人……” 他说到一半,太子就道:“冬日冷峭,孤也先回去了。”说完,不等六皇子反应,直接就走了。 北风迎面而来,太子整个身板忍不住又抖了一下,往日鲜艳的唇都冻得发白。他边走边搓手,边在肚子里把陆昭从头到尾骂了个遍,等快到东宫时,人都快麻了。 远远瞧见王皇后迎了出来,他讶异问:“母后不是回了凤栖宫?” 王皇后确实回了后宫,但她不放心太子,又特意抄了近路过来东宫。没想到久等不见人回来,就打算出来寻人。见他脸色冻得发紫,不悦道:“你身边人怎么伺候的?不知道快些回来取衣衫?” 太子道:“方才在崇德门和六弟他们说了几句,没让人打扰。” 王皇后大概猜到他们说了什么,沉脸嘱咐道:“你是太子,行事当沉稳,切莫被人当枪使了。” 太子就怕她说教,连连点头:“母后,孤知晓的。” 王皇后继续道:“还有你那未婚妻,毕竟和七皇子有过婚约,你自己多注意一些。” 本来七皇子出事后的第五年这婚约就换给了太子,但周家一直说自家姑娘病重未好,这婚事就一直拖着。 如今陆昭回来,王皇后生怕会出什么变故。 太子:难道是他不想吗?他早想有个皇孙,像曦儿一样讨父皇欢心。偏生皇室规矩,纳太子妃前不能有庶子出现。 他立刻转移话题问:“明珠如何了?” 王皇后叹了口气:“还不是窝在自己寝殿哭,宫婢说晚膳一口也没吃。” 太子蹙眉:“生辰宴也不是什么大事,实在不行那日就在凤栖宫摆上一桌,我们给她庆生就好。”他说完又提及方才六皇子说的主意。 王皇后嘱咐道:“明日早朝,别管他人如何拱火,你尽量少出声就是,有事有你外祖父。化雪天冷得出奇,她也不欲多说,就催促太子赶紧回去。 …… 这一夜,中都各方势力都没睡好。唯有朝露殿偏殿的陆昭,睡了有史以来最安稳的一个觉。 卯时初,偏殿的门被人扣响,睡在小榻上的辛十一眼睛一下子就睁开了。 十几个宫婢小太监鱼贯而入,端着洗漱用具恭敬候在屏风外。大宫女晴香绕过屏风凑到罗帐外小声提醒:“七殿下,该上早朝了,圣上在正殿等您一同前往呢。” 床榻上的陆昭翻了身,直到晴香喊了第二声她才起身。 晴香拍拍手,宫人进来伺候,小宫婢拿了外衫要给她套上。 陆昭接过自己就套上了,同时嘱咐道:“今后我这不用太细致,衣服和洗漱用具放在桌上,你们都在外室候着就行,有事我会喊你们。” 晴香笑着点头,摆手示意众人退至屏风后。 陆昭穿好外裳,洗漱完,晴香又拿了件大氅过来给她披上,边系带子边道:“七殿下,这是司绣局连夜改的,您看可还喜欢?” 这是昨夜顺的太子那件? 确实柔和保暖。 陆昭满意点头:“喜欢,你们费心了。” 晴香连忙道:“七殿下客气了,喜欢便好,奴婢稍晚让司绣局的人再赶做几件。”起初他们来伺候这位殿下是忐忑的,然后接触下来,发现七殿下对他们格外的和善。 陆昭嗯了声,洗漱完才朝软榻上的辛十一道:“别乱跑,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辛十一似是没听到她的话,懒懒翻了个身:昨夜吃得太撑,导致他很晚才睡着,这会儿还困呢。 陆昭也不恼,抬步往外走。才转出屏风,就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她回头去看,一个人影直接翻上了她的大床,窗幔晃动,那人把被子一卷,睡得兀自香甜。 这是多想睡她的床…… 晴香也跟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这一幕,心思立刻活泛起来:七殿下身边这位婢女只怕不只是婢女这么简单。 瞧这小姑娘的长相和做派,将来说不定是七殿下屋子里的人,定不能得罪了。 出了寝殿,一阵冷风扑面而来。天光已经大亮,屋顶的积雪融化垂挂下来变成透明的琉璃,清凌凌的煞是好看。 一行人穿过雕龙刻凤的回廊到了主殿,龙辇已经在那等候。 田禧朝她躬身一礼,然后快步进去请了老皇帝出来。老皇帝一见到她就笑,昨日还老态龙钟的脸,今日居然显出几分好气色来。他上下打量完陆昭,夸道:“不错,不愧是我儿,这样一打扮精神不少。” 陆昭微笑:“父皇今日也很威严。” 老皇帝被哄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拉着她一起上了龙撵。御驾一路往金銮殿去,从侧门入了主殿。 主殿下黑压压站着一群大臣,大太监宣唱,大臣跪下三呼万岁,气势恢宏威严。 直播间的观众站在陆昭的视角往下看,兴奋得嗷嗷叫。 【空调不用电:呜呜呜,有生之年第一次看到真的上朝,主播,爱死你了!给你刷火箭。】 【司机不刹车:我现在特别澎湃,感觉自己就是皇帝了。不行,我要剪辑视频,传到各个网站让人膜拜!】 在直播间此起彼伏的惊叹中,文武百官起身抬头,面相帝王。然后就瞧见站在龙椅边上的陆昭。 众大臣心头一凛,神情皆前所未有的严肃:来了来了,严防死守,这人还是进了中都城! 这样貌虽说和梅妃、圣上都不是很像,但这睥睨众生的气度,和当年以平民之身获封镇国将军,妄图打破世家平衡的沈某人极为相似。 他们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人存在。 今日务必要先把人弄出宫去。 站在最前面的几个皇子目光都落在陆昭今日穿的大氅上,那明显就是太子昨夜那件。这人今日早朝穿过来,站在龙椅边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明显就是在挑衅。 太子卷缩在袖子里的手都捏紧了,低垂下的双眸中冷光遽显。 众人严阵以待,就听老皇帝高声道:“今日,朕要宣布一件喜讯。朕失踪多年的第七子承祐,平安归家。” 昨日真假皇子的事文武百官都已经知晓,七皇子的身份已经是板上钉钉,做不了假。 众大臣齐声恭喜,待热闹过后,段御史最先站了出来,道:“皇上,臣听闻,七皇子昨夜住在朝露殿,可有此事?” 老皇帝点头:“不错。” 段御史连忙道:“皇上,这委实不妥。先不说朝露殿是帝王居所,七皇子已满十五,按照祖制,早该出宫建府。臣观城东有一处宅院,乃是先帝之子,钰成王所居,可赐给七皇子居住。” 他一开口,王右相也跟着附和:“皇上,段御史说得在理。七皇子已经十六,确实不适合在住在宫中。” 其余人也紧跟着附和。 老皇帝听了一圈,拧眉:“祐儿不在朕身边多年,才回宫,你们就急着赶他出宫,是何意?” 段御史连忙道:“陛下,非是臣等要赶七皇子出宫,臣等只是在依照祖制行事。” 众人跟着跪下:“臣等皆是为了大雍的江山社稷着想,皇上,礼不可废,祖制不可更改!请皇上下旨,让七皇子出宫建府!” 群臣的压迫扑面而至,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这群人的寸步不让。 直播间的观众先前觉得当皇帝有多威武,现在就觉得有多憋屈。 原来之前乔炳没有夸张,整个朝堂完全都被世家架空了。老皇帝就是个光杆司令,手只能遮住宫中的方寸之地。 这情形,主播想要上位不容易啊。 系统幸灾乐祸的提醒陆昭【宿主,看见没,就算老皇帝直接传位给你,你也坐不稳这个位置。让你先猥琐发育,你偏要一回宫就让人忌惮。】 陆昭:“我也没想长住宫中。” 一直龟缩在宫中,这些想弄死她的人怎么下手。 系统不理解【那宿主想住哪?】 陆昭没搭理它,系统也没再继续问,而是适时的推销【要不要来一张‘舌战群儒’技能卡,保准宿主将这些文武百官都说吐血!】 陆昭惊奇:“还有这种卡?” 系统嗯嗯点头【有的有的,宿主进宫后,系统商城可兑换的技能增加了哦,宿主可到后台查看。】 陆昭打开系统后台商城,然后惊奇的发现除了‘速度卡’、‘舌战群儒卡’、‘大力卡’……还有‘一笑倾城’、‘吐气如兰’、‘我见犹怜’等奇奇怪怪的卡。 陆昭蹙眉:“什么奇奇怪怪的卡?” 系统解释【系统虽然已经篡改过宿主的后台面板,但宿主在这个位面,本质是两个人的身份,所有系统商城会出现可帮助宿主‘宫斗’的道具。】 陆昭:她这是一人肩挑两个身份? 还不等她消化完这个消息,龙座上的老皇帝突然就掩面痛哭,颤微微指责道:“你们这些没丢过孩子的人,无法体会到朕的心情。朕这些年日夜思念祐儿,明明才过五十,却两鬓双白如花甲老人。如今正不过想留他在宫中多住些时日,你们一个个就搬出祖宗礼法来赶他出去,你们是想气死朕……”他说完一阵咳嗽。 这哭声来的猝不及防,众臣都有些懵逼。 陆昭连忙伸手替了皇帝顺气,老皇帝停下咳嗽,又看向几个皇子问:“太子还有老四,老五,老六,你们也是和他们一样想的?你们是怕小七留在宫中抢了你们什么?” 这话他们哪里敢接啊。 太子和几个皇子扑通就跪下了,太子连忙道:“儿臣惶恐,儿臣绝对没有这样的想法。但群臣的顾及也有一定的道理。祖制不可废,儿臣知道父皇心疼小七,但可从别的地方弥补小七。” 六皇子附和:“是啊,父皇,也不一定非要把小七留在宫中,您也可以从别的地方弥补他。” 老皇帝突然就止住了哭声,抬起红肿的双眼道:“那便封小七为永安王吧,年后便迁出宫去,暂居钰成王府。” 文武百官:“……” 艹,原来在这里等着他们呢! 身为天子,居然用假哭的这一套……还要脸吗? 几个皇子的脸同时变得难看。 除去太子,他们几个皇子只有大皇子因为前几年打了一场胜仗,被封为肃王。小七才刚回来,又是他们中最小,无才无能又没什么建树,凭什么封王? 太子也隐隐感受到了威胁,眸光越过层层御阶落到了陆昭身上。 陆昭也有些诧异,随即祐坦然受之。 看来她这便宜父皇虽没有什么话语权,但脑瓜子还算聪明。这么一闹一哭,直接就把文武百官架在高台上下不来了。 群臣沉默一阵,段御史再次出列:“皇上,不可,镇国将军当年通敌叛国的事还历历在目,七皇子作为沈将军的外孙怎么能封王?此举定会引得天下人不满。”当年可是很多人说,镇国将军是因为梅妃和七皇子的失踪,对皇室不满才会通敌叛国的。 如今长公主和亲了,三城割让了,七皇子才回来,一跃要封王了。 谁乐意? 他话落,老皇帝就呵斥道:“放肆!镇国将军何时通敌叛国?三司可曾定罪?” “这!”段御史咬牙,那案子若不是您压着不肯判,怎么会没定罪! 但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就算没判也等于定罪了。 眼见段御史没招了,王右相出列帮腔:“皇上,您就算不计较镇国将军的事,也得为七皇子考虑。他才回宫,一没建树,二没功绩,贸然封王,天下人都会嗤笑他!” 一旁的陆昭适时来了一句:“本皇子并不怕天下人嗤笑。” 王右相被噎了一下:这祸害,脸皮够厚的! 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党的人也纷纷站出来劝说。 老皇帝不理会群臣的憋屈,继续道:“镇国将军府是镇国将军府,七皇子是七皇子。七皇子姓陆,是皇家血脉,哪有皇子因为外家受牵连的道理!说不准他住宫里的是你们,说给他别的补偿的也是你们,如今反对的也是你们。怎么,朕现在什么都不能做主?不如让你们来坐这个皇位?”他冷眼看着段御史:“段爱卿,不如这皇位让给你?” 段御史扑通一声跪下,连忙告罪! 老皇帝又看向右丞相:“王相,要不你来?”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龙座。 王右相也跟着跪下,连道不敢。 大殿内气氛冷沉,没人再敢吱声。 老皇帝把话撂在那儿了:“要不让小七常驻宫中,要不封王让他出宫,你们自己选吧!” 这还选什么选,一直留在宫里等着七皇子抱着玉玺登基吗? “那便封王吧。”封个王而已,闲散王爷,能碍什么事。 老皇帝满意了,在众人憋屈的目送中拉着陆昭直接走了。 路上,老皇帝都还无事,等到了紫宸殿,关起门来,他突然咳嗽不止。陆昭一边给他顺气,一边替他把脉,片刻后,神色有些复杂的问:“父皇身体怎么亏空致此?” 一旁的田禧连忙道:“殿下和梅妃娘娘失踪后,圣上就大病一场,伤了根本……” 老皇帝缓过气来,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转移话题问:“小七还会医术?” 陆昭点头:“会,逃亡在外,生病了没办法及时找大夫,一项保命的技能罢了。” 老皇帝不免又心疼起她来:“难为你们母子了,今日你也瞧见了,那些个大臣朋比为奸,委实嚣张。年后你出宫,即便封王,也免不了被他们各种刁难,戕害。你要替镇国将军府翻案,替你和你母妃追凶,必定困难重重,你可想好了?” 陆昭坚定点头:“想好了,儿臣不仅要为镇国将军府翻案,要替母妃报仇,还要替父皇瓦解世家的势力,让父皇您再也不受朝臣的掣肘!” 老皇帝听得热泪盈眶,连说了几个好,伸手拍拍她的肩,哽咽道:“朕就知道,你同你母妃,和其他嫔妃皇子都不同,你们心里有朕,有大雍江山。” 而那些人,眼里只有争权夺利,各自外家的心衰……恨不能取陆家而代之。 “等你出宫,朕便送你一支暗卫,只听你一人调遣,你定要好好的。”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陆昭在梅妃身上看到了这种爱,也在老皇帝身上看到了这种爱。 沈柒这人,若是不作死,还真有对好父母。 直播间的观众看得一阵唏嘘:这皇帝,当得挺可怜的。 大臣不忠,其他几个儿子不孝,连主播这个儿子还是假的。 第35章 二合一 父子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 陆昭就从紫宸殿出来了。刚出门口,就瞧见等在外面的四皇子,对方不急不躁, 从容的立在寒风里。 她诧异,主动打了招呼:“四哥,你怎么在这?” 四皇子微笑:“特意等你。” 陆昭挑眉:“等我?” 四皇子点头,先道了一句恭喜, 然后才道:“方才在朝堂上,我也不是有意针对你,你知道的,我身份尴尬,若不随同大流,又会和小时候一样被他们针对。” 这是来和她示好? 陆昭不动声色的打量他, 故作不解问:“四哥不是养在了端妃娘娘名下?有端妃娘娘在,他们还欺负你?” 四皇子惨然一笑, 压低声音道:“母妃到底还念着二哥的……” 陆昭:这意思是他在端妃那也没讨到什么好处?还是想告诉她, 端妃一直记得二皇子的仇? 她没搭话,四皇子从袖带里掏出一个精美的锦盒递过来:“先前太子,小五和小六都给了你见面礼, 我还未给,特意补给你的。”他笑容温暖, 双眸澄澈真挚,显得十分友善。 陆昭接过, 道了句谢。 四皇子又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 我还记得当年你送我的那包桃花糕……” 陆昭打断他的话:“是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这回事?”梦里他丢的分明是桂花糖,这人是故意试探他吧。 四皇子被噎了一下,随即自嘲道:“也是, 小七那时候哪里记得我这个哥哥……” 陆昭紧了紧身上的大氅,表现出一副受不住冻的模样:“四哥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先回去了。” 四皇子一时无言,陆昭抬步就走,没一会儿就走出老远。 直播间的观众提醒她【空调不用电:主播,四皇子还站在原地看着你呢。】 直播镜头内,四皇子脸上始终带笑,眸光幽远,饶有兴味的盯着她背影。 就算没人提醒她也知道对方在看着她,她压根没回头,很快就走没影了。 回到朝露殿偏殿,老远就瞧见叉腰在门口来回转悠的辛十一。 辛十一也瞧见了她,当即快走几步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陆昭温声道:“朝堂上出了些变故,又同父皇说了会儿话,就到这个点了,你可用了早膳?” 这话落在伺候的宫人耳里,就像寻常夫妻抱怨解释的对话。 晴香掩唇轻笑,和辛十一解释道:“七殿下封了永安王呢,圣旨已经下来了。” 辛十一诧异:“封王?”才一日,就封王了? 传闻当今圣上对梅妃和七殿下宠爱非常,看来传闻不假。 晴香说完,又从袖带里掏出一份图纸递给陆昭:“七殿下,这是钰成王府的房屋构造图,田公公让殿下先看看,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您出宫前,可让工部尽快过去处理。” “出宫?”辛十一赶紧追问:“怎么就要出宫?什么时候出宫?” 陆昭接过图纸,顺口回他:“年后就出宫,暂住在钰成王府,现在是永安王府。” 年后? 小年都已经过了,年后不就是两日后? 辛十一急了,一把拉着她道:“走走走,赶紧去案牍库。” 陆昭不动,他扭头,不解的看过来。 “先用早膳。” 辛十一蹙眉:“先去案牍库!” 两人僵持,辛十一肚子先叫了一声。 晴香打趣道:“还是先用早膳吧,不然做什么都没力气。” 辛十一犟不过陆昭,只得跟着她先回寝殿,坐到了桌边。冒着热气的早膳被摆上了桌,他一口一个包子,想速战速决,结果忘记自己现在的身板太小,一个包子下去差点没噎死。 他脸红脖子粗,连声呕吐想把东西吐出来,吐不出来又伸手去扒茶壶。 陆昭递了杯水给他,他一口气灌了下去,总算缓过来了。 陆昭温声道:“别急,好好吃饭。” 辛十一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她不紧不慢,从头吃到尾,是在很认真对待吃这件事。 这是有多好的心态啊! 辛十一简直不能理解,那郁蹙的表情落在直播间观众的眼里差点没笑死。 【空调不用电:哈哈哈哈,眼中怀疑主播上辈子是饿死的。】 等陆昭终于吃完早膳后,他立刻又起身:“现在总可以去了吧?” 陆昭问他:“你总要告诉我想要的是哪份卷宗?” 辛十一肃声道:“你不需要知道,到了案牍库你等在边上,我自己找便是。” “既如此,我还是先逛逛皇宫吧。”她说完,起身就往往外走。 辛十一恨得咬牙切齿,正想现在冲过去把她脑袋拧下来,可翩翩又打不过她。他黑着脸跟在陆昭身后往外走:“行,你逛,逛完再去也行。”他就不信了,对方能逛到天黑。 晴香等人也连忙跟上去伺候。 冬日暖阳初升,屋顶堆积的残雪被照得透亮,檐下垂落的冰琉璃折射出七彩的光。 直播间突然飘过一条带V的弹幕【主播:今日天气好,带你们沉浸式逛逛皇宫。】 直播间几千号人立刻就沸腾了。 【爆打柠檬:主播,爱你呦,我要看后宫,娘娘美人住的地方。】 【未来首席主刀:对对对,其他地方我不感兴趣,只想看后宫佳丽三千!】 【八角莲:哈哈哈哈,虽然我是女的,但我也想看美人呀!主播,去后宫,给你刷火箭。】 弹幕被‘后宫’两个字刷屏,观众席前所未有的热情。 系统暗暗吐槽:一群色批! 陆昭为难【主播现在是男儿身,公然跑到娘娘们住的地方可能不太好。】 直播间一阵礼物特效闪过,密密麻麻遮得都有些看不清周遭景物了。 陆昭【主播想想办法吧。】难办不是不能办。 系统无语:宿主这个财迷! 陆昭拉开系统地图径自往后宫去,等到了崇德门,晴香终于反应过来他是想干嘛,连忙提醒道:“七殿下,再过去就是后宫,各位娘娘的居所了。” 陆昭点头:“本王知道,本王要去凤栖宫拜见皇后娘娘,你在前面带路吧。” 晴香听她如此说,赶紧在前面带路,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凤栖宫。凤栖宫的宫人见到她来很是惊讶,将人请到主殿后,上了茶水,又去请了王皇后。 不一会儿,王皇后匆匆而来,看到她脸上立刻带上慈爱的笑容:“永安王怎么来了?” 陆昭起身朝她行了一礼,然后问:“明珠妹妹呢?” 王皇后脸上的笑瞬间有些僵:“明珠她在寝殿呢。” 她话落,一个鹅黄的身影就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对着陆昭怒目而视:“谁让你进凤栖宫的?你是来看本公主笑话的?” 小姑娘眼睛瞪圆,那双和太子相似的眼睛少了算计,多了几分骄纵。 陆昭满含歉意的摇头:“怎么会,昨夜宴席上是我这个做皇兄的考虑不周,见面礼确实寒酸了些,今日特意送了另一份见面礼来赔罪的,明珠妹妹莫要生气了。”说着她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精致锦盒递过来。 陆明珠不屑撇嘴,她梗着脖子不动,王皇后连忙打圆场拉了她一下:“明珠,永安王特意送过来,你快收下!”她压低声音劝她:“快收下!说不定你父皇一高兴就解了你禁足。” 陆明珠心里更委屈了:父皇解不解她的禁足还要看这祸害的脸色不成? 她就是不接! 见她迟迟没动,陆昭叹了口气道:“看来明珠妹妹是不肯原谅本王了……” “怎么会。”王皇后瞪了自己女儿一眼,伸手接下陆昭手里的锦盒:“明珠就是不好意思……”王皇后转移话题问:“永安王在宫中可有什么不适应,需要本宫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陆昭立刻道:“确实有件事想请皇后娘娘帮忙。” 王皇后被噎了一下:本宫就随口客气一下,你还真敢有。 “永安王请说。” 陆昭看向殿外,神色怀念道:“本王多年不在宫中,如今回宫,想故地重游,替母妃看看她心心念念的地方,再走一遍她曾经走过的路。只是本王一个男子,多有不便,还劳烦皇后娘娘作陪,领着本王四处逛逛。” 王皇后听她提及梅妃,心中一阵淤塞,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陆昭挑眉:“怎么,皇后娘娘不愿意帮本王这个小小的忙?还是说您还在为明珠妹妹禁足的事怪本王?” 王皇后连忙否认:“没有的事,素秋,准备一下,本宫陪七皇子在后宫转转。” 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凤栖宫,直播间的上万观众笑得合不拢嘴。 【帅的不明显:哈哈哈哈,主播牛逼,成功忽悠到一个金牌导游!】 王皇后估计还在阴谋论呢,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奇怪的绰号。 一行人第一站便到临近的惠妃宫中。 惠妃正带着小皇子在院子里玩蹴鞠,见着一群人进来吓了一大跳。她连忙带着小皇孙过去见礼,小心翼翼问:“皇后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还带了永安王殿下一起?”说完,她目光瞟向陆昭。 跟在皇后身边的少年瘦瘦弱弱的,整个人缩在一袭月白色的狐毛大氅内,精致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 她想起陆昭在昨日宴席上的做派,生怕对方又是来讨要东西的,顿时警惕起来。 王皇后正要开口解释,陆昭又从袖带里摸出一个锦盒,笑道:“昨夜是本王不懂事,只拿了一包寒酸的桂花糖当见面礼。今日特意准备了别的,送给曦儿。” 王皇后盯着那锦盒嘴角抽了抽:锦盒一模一样,连说辞也相差无几。 这人,要这么敷衍吗? 惠妃不知凤栖宫的事,正要推辞,旁边的小皇孙突然就伸手接过了锦盒,奶声奶气的道谢:“谢谢皇叔。”皇叔真好,见面就送他东西。 惠妃气得要死:这孩子,昨晚上白教导了那么就! 都说了不要同这祸害亲近! 陆昭伸手摸摸他小脑袋:“不客气,曦儿以后经常去找皇叔玩儿啊,皇叔还有很多东西送给你。” 小娃娃双眼亮晶晶的,现在就恨不得跟她走了。 很快陆昭从惠妃宫中出来,接着逛下下处宫殿。 其他嫔妃听到通报,匆匆跑出来接驾,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没想到一行人进来后就在宫里的逛,逛完内殿逛外殿,逛完外殿就直接走了。 就只是逛。 这样连逛了二十几处宫殿后,王皇后脑子里什么阴谋论都没有了,只有两个念头:其一,她腿酸!脚底板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其二,嘴也酸,嘴巴都快说干了。 这祸害瞧着瘦瘦弱弱的怎么这么能走? 还特么喜欢问东问西。 她堂堂后宫之主完全沦为陪游之流,她都怀疑陆昭是故意在羞辱她了。 眼看着又到了端门前,她终于停下不动了。 她一停下,其余一大群伺候的人立刻也跟着停下,皆是一副气喘吁吁,面带薄汗的模样。 陆昭回头疑惑的瞧她:“皇后娘娘怎么了?不进去吗?” 王皇后努力维持自己的仪态,在寻思着如何找借口开溜。一旁的辛十一就黑这脸道:“够了,奴婢累了,想回去。” 王皇后一群人顿时长舒了口气。 陆昭挑眉:“你确定你要回去?” 辛十一点头:“确定,再不回去天就黑了。” 他还是低估了这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子。 他认输!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殿下不是还有事情没做!”再不去案牍库,天都黑了。 陆昭轻笑点头:“确实还有事情没做。”随即他看向王皇后道:“今日劳烦皇后娘娘了,本王就先告辞了。” 王皇后端着仪态颔首:滚滚滚,快滚,再不滚她就要维持不住后宫之主的威严了。 直播间里的观众还没看过瘾呢,连声哀嚎。 【爆炒小龙虾:主播,后宫佳丽三千都还没逛完呢!老子火箭都刷了,你就给老子看一半?】 【空调不用电:呜呜呜,主播别走,我们还没看够漂亮姐姐呢。】 陆昭【今天先到这吧,主播也走累了,有机会再带你们逛剩下的。】她说完,转身就走,辛十一和晴香等伺候的人立刻跟上。 走出一段距离,直播间哀嚎的观众突然集体笑喷,让她快回头看。 陆昭透过直播镜头往身后看,原本仪态端方的王皇后脚下打摆,被宫人搀扶着亦步亦趋往回走,是不是就踉跄两下,看起来像蹒跚而行,随时要摔倒的老太太。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其实她坚持停下来,自己也无可奈何,偏要端着皇后的仪态硬挺。 陆昭嘲讽勾唇,旁边的辛十一突然恼怒出声:“你笑什么?” 陆昭:“你觉得我在笑什么就笑什么吧。” 辛十一气得咬牙:这人肯定是在笑他最终还是屈服了! 他郁闷,闷头跟着出了后宫。直到远远瞧见案牍库的大门,他才忘记这回事。 陆昭停下,侧头问他:“现在你可以说说要找哪份卷宗了吧?” 辛十一:“前兵部主事、前户部侍郎、以及乔炳,乔大人家的涉案的卷宗都要查看。” 陆昭提醒他:“这可不止一份卷宗。” 他抿唇道:“反正都来了,多看几份也无碍吧?” 陆昭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而笑道:“行,你想看几份都行。”这人,看的全是当年被镇国将军府牵连的人家,果然是他们的后人吗。 难怪在破庙那一晚那样嘲讽她外祖父。 两人走到案牍库,案牍库的守卫看到她腰间的七彩宝玉,立刻明白她的身份,赶紧进去通报。不一会儿,管理案牍库的总管太监就出来了,他端着一副和蔼面容,对着陆昭恭敬一礼:“永安王殿下,此处是收藏重案卷宗的重地,没有圣上手谕或是三司下发的文书任何人不得进入。” 陆昭挑眉:居然拦她,看来这太监不是老皇帝的人。 她掏出龙纹玉佩在老太监面前晃了晃,问:“有这个能进去吗?” “自然是能的。”老太监看到她身后一群伺候的人,为难道:“但您身后这些人恐怕不行……” 陆昭立刻道:“我带他进去就行。” 老太监只瞧了辛十一一眼,见是个无害的小姑娘,这才引着两人往里走。边走边介绍道:“这案牍库是上下两层,下面一层是近几年的卷宗,上面一层是八九年前的卷宗,每一层都有专人打理,永安王殿下要看哪一层?” 陆昭环顾一圈,整个案牍库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一楼进去便是一排排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摆着用防潮布袋装好的卷宗。每个卷宗上都系了年份标签和卷宗标号,一眼看过去很容易分辨。 “二楼。” 老太监立刻又领着俩人上二楼,木质的台阶又实又沉,皆做了防潮防火设计。 二楼两侧开着天窗,一束光自上而下的抛洒进来,入目便是一排排已经空掉的木架子。 辛十一疑惑问:“二楼卷宗呢?书架上怎么是空的?” 老太监没看他,而是掐着嗓子和陆昭解释:“前几日在化雪,这雨水顺着瓦缝渗透进了屋子,木架子上的卷宗大多都受了潮。今个儿天好,就搬出去晒了。哪想一阵风把夹在案卷下的签子全吹散了,案卷全收在了内室,老奴正派人整理呢。” 陆昭稀奇:案牍库建造的如此结实,还能渗水? 他说话的功夫,几人已经越过一排排木架子走过一道包铜木门,到了内室,内室有两张大木桌拼在了一起。木桌之上堆满了卷宗,层层叠叠,如山石堆积。 一个小太监正跪坐在山石中间,挨个检查卷宗,见人进来后,连忙起身行礼。 陆昭拧眉:“这么多卷宗,怎么就一个人在这分类,这要分到什么时候?” 老太监无奈道:“明日便是除夕,宫中的奴才都被各宫的娘娘调去帮忙了,实在抽不出人手。左右年关,也没有大人过来查阅卷宗,奴才们多分几日,总能分出来的。只是永安王殿下着急要什么卷宗,只怕要自己动手了。” 陆昭几乎可以肯定,这人是在故意刁难他。 他还未说话,辛十一已经冲进案卷堆里,一卷卷快速翻找起来。 陆昭:…… 这是得多心急。 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她只得跟着坐到对面,一卷卷帮他翻找。 老太监笑道:“永安王殿下你们先忙,奴才去沏壶茶来。” 陆昭头也没抬,打开一份卷宗就开始看。她的运气奇好,入目便是一行字——镇国公府案卷宗。 直播间的众人集体哇哦一声。 【爸角莲:主播这运气也没谁了!】 系统嗤笑:切,狗屎运。 陆昭一目十行的看过去。 “嘉和七年,南疆率五万大军来犯,镇国将军沈廷及其子沈无咎领十万精兵抗敌,大败。父子二人战死,大雍连丢十城,南疆大将军王言是乔家父子通敌叛国,送其布兵图。南疆边境百姓大怒,杀其孙沈无咎泄愤。沈家旧部系数被押解进京……” 陆昭几乎可以从这些冰冷的文字中看出当年那战的惨烈。 大雍的这些官员也是可笑:哪有通敌叛国把自己全家弄死的将军? 看样子,应该是梅妃和七皇子太受老皇帝宠爱,沈家又功高盖世,隐隐有触及五大世家利益的苗头。五大世家就联手把梅妃母子弄死,又把镇国将军府灭了。 只是没想到梅妃母子命大,落入淮水逃过一劫。 她卷好卷宗,继续拿出那一卷,翻开一看——兵部主事刘希案。 直播间的观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主播这手应该去买彩票。 “嘉和七年,镇国将军府案迟迟未结,帝命三司彻查。查出南疆一战所用兵器粗制滥造,有人从中牟利,兵部主事刘希被检举,供出户部侍郎吞没军饷,致使军需兵器部分造假……兵部主事秋后问斩,其家眷男子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教坊司。” 陆昭继续翻开下一卷,下一卷就是户部侍郎肖家的卷宗。 直播间的观众惊叹连连。 【空调不用电:主播,我现在手边有两张刮刮乐,告诉我选左边还是选右边能中奖?】 【暴打柠檬:主播,这里有两个盲盒,快告诉我选大还是选小,能抽中心意的礼物?】 直播间一溜烟的刷屏,全在让陆昭帮忙做选择。 系统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眼辛十一,那倒霉孩子,都快被成堆卷宗淹没,却一个想要的卷宗也没找到。 这体质和主播截然相反啊! 再看陆昭,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在手上之上。 “嘉和七年,兵部主事供出户部侍郎肖故贪污军饷,大理寺派人缉拿,于其家中搜出白银两万两,以及和镇国将军来往信件,信件中提及通敌一事。户部尚书又主动拿出其做假账的证据,肖侍郎具不认罪,于大理寺监狱悬梁自尽。当夜恰逢元宵,肖侍郎家中走水,大火烧红中都半边天,肖家上下七十六口人全死于大火,其幼子不知所踪。次月,帝昭告天下,私吞军饷乃肖侍郎一人所为,与镇国将军府无关。肖侍郎死后被削官斥骂,为天下百姓唾弃……” 天色沉暗,室内昏黑,陆昭的心情也格外的沉郁…… 竟牵连了这么多人吗? 一簇烛火在室内燃起,查看卷宗的辛十一抬了抬酸痛的胳膊,太监端着烛台直接就往他胳膊上撞。 啪嗒,烛台被撞倒,直接落进了堆积如山卷宗内…… 哗! 纸遇火油一下子燃着,连成了片…… 熊熊火苗倒映进辛十一的双眼里,他瞳孔遽然睁大,拿着卷宗的手无意识发颤,抖得不成样子。整个人如佛雕泥塑,恐惧到了极点,动弹不得。 他怕火,是刻在骨子里的害怕…… 陆昭恍然记起先前在荆州破庙,她踢了一簇火把过去,对方也是瞬间露出了破绽,被她一鞭子抽中了胸口。 怕火,肖家上下七十六口人全死于火海…… 他竟然是肖家人? 肖家因为振国将军府案受了牵连,而且最后还背着了通敌的骂名……那辛十一初初对她的敌意也情有可原了。 35-40 第36章 二合一 火势围着他们, 眨眼燃成了火海,烧得整个直播间都红彤彤的,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热浪扑面而来。 直播间里的众人紧张得不行, 都在让主播快跑。 陆昭蹭的起身,伸手就去拉僵坐在火堆里的辛十一:“快起来!” 明明置身火场,辛十一的手却凉得仿佛血液凝固,任由她拽着一动不动。 陆昭费力拉着他往门口冲, 他们身后的小太监却惊慌往前窜,直接撞在了门口的书柜之上。 轰隆,包铜的书柜重若千金的砸下来,书柜横在门口,死死抵住大门。 前路顷刻被堵死。 陆昭眸光森冷:一个瘦弱矮小的太监能有这样大的力气? 直播间的观众也疑惑。 【贱萌天下:草,这小太监是敌方派来的奸细吧?】 【帅得不明显:这些人不是想把主播弄出宫再弄死?怎么在宫里就敢动手?】 【嘴炮天王:但主播和辛美人不是临时来的案牍库?怎么会有人提前安排这出?会不会是巧合?】 【空调不用电:巧合个屁!那老太监端个茶水现在还没回来, 明显就是知道会着火!这小太监是故意端着火往辛美人那里凑,制造意外呢!】 几句话的功夫, 火势已经不可控。 前路不通, 陆昭立刻拉着辛十一往窗口去。 那小太监又惊慌的爬了起来,往他们这里冲过来,边冲边假意喊:“永安王殿下, 小心啊!”手却是让她后背推来。 陆昭头也没回,一脚将人踢飞了出去, 又砸回了倒下的书柜上。 咔嚓一声脆响,那小太监背骨骨折, 直接晕了过去。 陆昭伸手用力拽了两下窗户, 才发现两边的窗户都被锁死了,凭她现在这具身体的力气压根撞不开。 这是要活生生把他们烧死在这! 烟尘升腾而起,她立刻以袖掩住口鼻。辛十一呛得连连咳嗽, 一张萝莉脸被熏得通红。 陆昭一巴掌呼在他脸上,骂道:“辛十一,你想死在这里吗?九年前的元宵夜没烧死在肖家,现在想死在这?” 九年前的元宵夜? 辛十一整个身板剧烈抖动一下,仿佛陷入那无尽的梦魇中…… 他的祖父,祖母,阿姐还有母亲被困在火海里哭嚎惨叫。 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烧焦的人。 肖家七十六口人不能白死! 他要报仇! 可肖家的仇人是谁? 对了,卷宗,他要找卷宗,卷宗上一定有蛛丝马迹。 只要找到卷宗他就能找到仇人。 他双目赤红,疯了一样挣脱陆昭往那堆燃着了的卷宗里冲。 陆昭气急:看来关键时刻只能靠自己。 “系统,兑换力量技能卡,和速度卡!” 系统立刻响应【力量技能卡需要消耗……】 陆昭:“你他妈的别废话!不管多少直接兑换!” 系统十万火急响了好几声,都没问陆昭直接就使用了技能卡。 陆昭听见提示,以最快速度一把拉着往火堆里伸手的辛十一,然后百米冲刺撞在了窗户上。 一次不行再来一次。 砰砰砰! 钉死的窗户不断的松动,看得直播间里的观众心惊胆战。 砰砰砰!!!! 不知道是第几次,窗户啪嗒一声巨响,陆昭整个人带着辛十一破窗而出,往一楼坠去…… ———— 再此之前,巨大木柜倒地的声音就惊动了案牍库外等候的晴香等人,晴香心惊肉跳,不顾门口守卫的阻拦就要往里冲。 守卫抽刀阻拦,晴香大喊:“我乃是圣上跟前一等宫女,案牍库里的是圣上最喜爱的永安王殿下!出了事你们担待的起吗?还不快让开!” 守卫为难,赶紧指使其中一人去找那老太监。 才走了两步,那老太监就从一楼转了出来,边朝二楼跑,边大喊:“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听见楼上的动静?七殿下还在里头呢!若是七殿下有任何意外,杂家饶不了你们!” 这态度,竟是比晴香等人都焦急。 众人着急忙慌的往二楼跑,一路跑到最里面的大门外。就见大门紧闭,门缝里不断冒出浓烈的烟气,里面还传来砰砰砰的打砸声。 晴香大骇:“快,快开门,着火了!永安王殿下还在里面!” 她伸手用力拍门,包铜的大门被烤得炙热烫人。 老太监赶紧吩咐人撞门。 大门沉重而厚重,像是被什么从里面死死抵住了,靠人力根本撞不开。 晴香当机立断大喊:“快,遣腿脚快的找禁卫军帮忙。”她记得这个时辰,应该是有禁卫军在周边巡守的。 老太监也跟着喊:“对对对,还不快去!”甚至还伸手推了身边的守卫一把。 守卫赶紧转身往楼下跑,只是才跑到楼梯口就听见二楼窗口砰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又听见案牍库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痛呼声。 众人齐齐惊了一瞬,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晴香提起裙摆就往楼下跑,其余人纷纷跟上。 老太监坠在最后,边跑边气喘吁吁喊:“哎呦,慢一点,等等杂家。”同时嘴角勾起了诡异的微笑。 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是烧的受不了,冲出来了吧。 一个病秧子加一个小小婢女,人肯定是死定了。 老太监快步跨出门口,朝着围在二楼窗口下的人群冲了过去。拨开面前的守卫,刚要哭天抢地哀嚎就见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排巡守的禁卫军,禁卫军之上,孱弱的少年正好好的抱着那个小小婢女。 人还好好的活着,只有外头罩着的大氅被烧卷了边,以及露在外头的一截手臂被烧得泛红起泡。 居然没有死,怎么可能? 老太监惊愕抬头往二楼的窗口看去,里面火势已经完全控制不住,火苗呼啦啦往窗口窜。燃着的窗棂摇摆不定,哐哐的往下砸,火星子溅了满地,在暮色里格外的刺眼。 禁卫军赶紧爬了起来,同时伸手去拉地上的陆昭和辛十一。 他们也是无妄之灾,原本听到这边有动静才跑过来查看的。哪想才站到这窗子底下,又是咚一声巨响。然后两个人影像炮弹一样不给他们任何反应时间就砸了过来。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生生把他们七八个禁卫军砸得七荤八素,肋骨都断了两根。 但看清楚砸下来的人脸时,众人又觉庆幸。幸好他们站到了窗户底下,也幸好他们刚才没拔刀。 两人被扶了起来,辛十一却用力挣扎着要往火场里跑,他双目赤红,似是魔楞了,不断重复一句话:“卷宗,还有卷宗!” 眼看着要拦不住人,一卷用油布包好的卷宗突然递到了他手里,一个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道:“卷宗,给你!” 辛十一一把接过,几乎本能的打开扫了一眼,看到肖家二字时,眸子里的火猝然熄灭,整个人停止了颤抖,有些呆愣的看向陆昭。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哭出来时,他突然剧烈的呛咳,然后整个人蹲了下去不住呕吐。 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众人反应,辛十一对面的陆昭突然脚下一软,栽了下去。 幸而禁卫军眼疾手快,及时将人接住。晴香吓得要死,抖着嗓子喊道:“快,快将七殿下送回朝露殿,找太医!” 众人顿时七手八脚抱起陆昭往朝露殿去,直播间的观众有些懵逼,刚才也没看到主播受伤啊,怎么好好的就晕倒了? 【贱萌天下:主播,你没事吧?该不会吸入太多烟气,中毒了吧?】 【帅得不明显:主播,你别吓我啊!我还想继续看直播呢!】 弹幕一溜烟刷屏。 陆昭【主播V:我没事,战术性晕倒。】 众人顿时齐齐松了口气。 很快,陆昭就被抬到了朝露殿偏殿。老皇帝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赶了来,看到陆昭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狼狈模样,只觉得心口发疼,怒气冲冲的质问太医为何还没来? 就在这个节骨眼,太医令带着几个太医赶来。都来不及见礼就被老皇帝提溜到了陆昭的榻前,把脉的手都在抖。发现陆昭没有大碍后,整个人才定下心来,朝老皇帝跪下道:“皇上,七皇子并无大碍,就是受惊吓过度,又被烟尘呛到了,才会晕厥!” 说话的空挡,陆昭悠悠转醒,喊了声父皇。老皇帝也不顾太医令还跪着,立刻坐到她床边问:“小七,你感觉如何了?” 陆昭用力咳了两声,双眼通红:“父皇,儿臣方才以为就要去见母妃了……” 老皇帝看着她通红的双眼,鼻子也跟着一酸,伸手拍拍她的肩:“好孩子,没事了没事了。”他安慰完陆昭,又转头质问送人过来的禁军和晴香:“案牍库好好的如何会着火?” 晴香等人连忙跪下。 他们也不知道如何会着火。 就在老皇帝怒气积攒到极点时,陆昭虚弱的开了口:“父皇,是案牍库的曹公公让人放的火,他们想杀儿臣。” “曹明?”老皇帝面若寒霜,立刻让禁卫军把人带来。 很快,那老太监和案牍库值守的人被押了过来,跪到了老皇帝的面前。老皇帝喝问:“说,谁指使你纵火害小七的?” 曹明连呼冤枉,脑袋磕在地上砰砰砰的响动,焦急辩解道:“皇上,老奴绝对没有害永安王的心思啊!老奴也不知案牍库为何会着火,而且听到着火的第一时间就同晴香姑娘上楼救人了!晴香姑娘,您替老奴说句话啊!” 老皇帝看向还跪着的晴香,晴香迟疑道:“曹公公是有第一时间帮忙救殿下……” 她话落,曹明立刻露出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继续道:“永安王不小心打翻了烛台烧了案牍库,想来皇上也不会怪您。但您不能因为奴才尽职尽责拦着您询问了两句,才放您进案牍库就冤枉奴才啊。” 他一把年纪了,哭得老泪纵横,要不是直播间的观众看到那小太监奇怪的举动就真同情他了。 陆昭冷笑:“本王冤枉你?那你说去沏茶为何迟迟不归?” 曹明辩解:“奴才下去后才发现没了热水,正烧水呢,就听见楼上传来巨响。” 陆昭继续问:“那你留下的那个小太监突然用烛台袭击本王怎么说?他临死前告知本王,就是你指使他纵火想烧死本王的!” 曹明一脸懵逼:“不可能!定是他诬陷奴才!奴才何曾这样指使过他!”他分明是让那太监纵火即可。 那屋子密实,一旦堵死了,永安王和那小侍女根本不可能逃出来。 他何必多此一举! “而且,永安王殿下又不会武,若那小太监袭击您,您如何能安然无虞的躺在这?”他抬头,看向老皇帝,开始打感情牌:“皇上,您少时继位,老奴就已经跟在您身边伺候了。您是知道的,老奴身世清清白白,只忠于您,如何会对永安王殿下下手,这定只是个意外啊。” 案牍库的几个守卫跟着附和。 很快,禁卫军统领也来了,他跪下禀报道:“皇上,案牍库的火已灭,但二楼的卷宗全部被毁。里面只发现一具小太监的尸首,看他姿势,应该是着火后惊慌之余往门口跑,撞上书柜被砸断了背骨,最后烧死了。桌上倾倒的烛台,火是从烛台边上烧起来的……” 曹明这下更有了底气:“皇上,您听,奴才是真的冤枉啊,当时天黑,那小太监肯定也是好心才点了烛台……这完全是场意外啊!” 他把现场做的天衣无缝,唯一的意外就是永安王居然没死。 陆昭只是白着脸直直看向老皇帝问:“父皇信儿臣还是信这个狗奴才?” 老皇帝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道:“自然是信你,朕的小七绝对不会污蔑任何人。”有人想杀小七和梅妃,想尽办法除去沈家,这是他十年之前就知道的事情。 这些人胆大包天,架空皇权也就罢了。如今还把手伸到宫里来,竟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对小七动手! 老皇帝怒不可遏,一脚将还要辩解的曹明踢翻:“来人啊,将这个狗东西和案牍库一干人等全拖进慎行司,严加拷打,直到他们招认出幕后之人为止!” “皇上!皇上!”曹明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明明没有任何证据,凭什么审他? 圣上这心是偏到咯吱窝了,对永安王还是一如既往的偏听偏信。 老皇帝摆摆手:“除去太医令,所有人都下去。” 众人赶紧起身往外走。 太医令很有眼色的开始替陆昭处理手臂是的烫伤,老皇帝就在旁边静静的陪着。每次听到陆昭疼得抽气,他也跟着蹙眉,冷着脸让太医令轻点。 太医令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等终于包扎好后,赶紧退到了外间去开药方。 老皇帝看着她被包成粽子的右手,心中又是一阵淤塞:“看来宫中也不安全,原本想你出宫后再让暗卫跟着你,今夜就让他们过来守在你寝殿外吧。” 陆昭担忧问:“这些暗卫里会不会也有想要儿臣命的人?” 老皇帝保证道:“绝对不会有,这些暗卫只忠于皇帝一人。朕把他们赐给了你,他们往后就只忠于你一人,主死殉主!” 陆昭眸子晶亮:“多谢父皇。” 老皇帝温声道:“天色已晚,早些休息,朕让太医守在外头,若是半夜烧伤的地方疼别忍着。” 陆昭点头,老皇帝这才带着人转身离去。 老皇帝走后没多久,乔驰就匆匆来了,身上还穿着禁卫军的服饰,显然是才轮值完,身上还带着浓重的寒气,他一见到陆昭就焦急问:“殿下,您烧到哪了?严不严重?” “不是很严重。”陆昭举起右手给他看,他这才松了口气,待看到陆昭惨白的脸色和烧得卷曲的大氅时,又沉默了下来,最终抿唇道:“殿下,还是让卑职到你身边护卫吧,您看,才多久就出了意外。” 陆昭挑眉:“怎么,在禁卫军呆不习惯?” 乔驰连忙摇头:“没有,卑职去哪都能习惯,只是更想跟着殿下。” 陆昭叹气:看来盲目崇拜也不是什么好事。 她看着乔驰问:“你的梦想不是当将军?” 乔驰立刻点头,不明白这和现在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陆昭谆谆善诱:“当将军不仅要武学出众,统领御下能力要同样优秀。在成为一国大将统领万军之前,我希望你从一个小禁卫军爬上禁卫军副统领的位置,你能做到吗?” 乔驰:“殿下这是在考验卑职?” 陆昭点头:“算是吧,禁卫军可直达天听,对内可平叛,对外可御敌。你若能当上禁卫军副统领,来日大雍有难,你就能最快领兵出征。” 乔驰眸子瞬间亮了:“殿下,卑职知道该怎么做了。” “知道就好。”陆昭这才转移话题问他:“慎刑司是谁在审问那曹公公?” 乔驰立刻道:“是岳统领亲自在审问,但听说这人嘴很硬,坚持说是意外。只怕还是问不出谁想杀殿下。” 陆昭嗤笑:“他不开不开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让谁背这个锅?” 乔驰不解:“殿下的意思是?” 陆昭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玉坠递给他:“你去,把这个放到曹公公身上去,然后这样……”她小声耳语了两句。 乔驰眼睛一点点睁大,先是震惊,继而不可思议,最后接玉坠都抖了一下。 外人听不见,直播间的观众可把陆昭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众人看着乔驰的表情乐不可支。 【空调不用电:哈哈哈哈,乔小哥哥是不是被主播的无耻震惊到了?】 陆昭交代完又问:“可听清了?” 乔驰郑重点头:“殿下放心,卑职一定做到!”说完又匆匆走了。 内殿终于安静下来,只有床头烛火跳跃发出的噼啪声偶尔传来。 陆昭实累极,闭眼靠在床头假寐。 直播间不断在刷屏。 【八角莲:主播,辛美人一直站在屏风后面看着你呢,看上去好可怜啊,像只流浪小狗!】 【暴打柠檬:主播,你理理他,他都快碎了!】 陆昭透过直播间往屏风外看去,那人左手紧紧握住肖家的卷宗垂在身侧,衣服头发上全是黑灰,垂着一张脏兮兮的萝莉脸,看上去凄惨又可怜。 这都多久了,身上也没处理一下。 陆昭淡声道:“别杵在那儿了,有事就进来说,不说我就睡了。” 屏风后面的人终于走了出来,走到她床榻边上,盯着她包扎的手,挣扎两息,挤出一句:“抱歉……” 陆昭:“没什么好抱歉的,你只是怕火而已,克服它就好了。” 辛十一抿唇:“如何克服?”那是七十六条人命啊。 他红了眼圈。 陆昭:“我曾经也怕血,后来杀多了人就好了。” 辛十一像是听见了一个什么冷笑话。 陆昭:“你恐惧是因为对过往的无能为力,你把对自己无能为力的自责彻底拔除,就能克服它。” 直播间的观众听得云里雾里的。 【智商已下线:主播在打什么哑谜?我们辛美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日天日地的,怎么会有无能为力而自责的情绪?】 【贱盟天下:刚刚在火场主播提了一句肖家,辛美人不会是那个肖家的孩子吧?不是说肖家七十六口人全部被活活烧死了吗?】 【国民小可爱:卧槽,楼上真相了,如果真是这样,怕火就说得通了。】 【未来首席主刀:呜呜呜,我们辛美人也是个小苦瓜吗?全家被灭,进了杀手组织,成了药人,最后做了杀手头子,光想想都能想象出他经历了什么!】 【基基复基基: 草,这不就是妥妥的美强惨吗?我越来越稀罕辛美人了,怎么办?】 猜得七七八八的众人一溜烟的心疼他。 辛十一浑然不觉,沉默片刻转移了话题问:“在火场,你为何坚持救我?” 陆昭直接道:“在没有把卷宗给你前,你就还是我同伴。我说过,不会放弃我的同伴!” 这是他第二次同她说这句话,第一次他觉得可笑,可这一次他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有一种身陷沼泽,濒死之际被人拉出水面的庆幸感。 幸好有人看见,幸好没有彻底沉下去。 然而,陆昭下一句话又生生把这丁点的庆辛给掐灭了。 “我还说过,找到卷宗后,我们就两不相欠。年后出宫,你就走吧。” 辛十一抿唇,捏紧自己手里的卷宗,最终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直播间的观众急得不行。 【下雨天不打雷:不是吧,真这么走了?主播好歹救了你一命,快回头说一句软话啊!】 【基基复基基:啊啊啊啊,你快回来!主播,你真要赶辛美人走啊?不要啊!】 【螺蛳不要粉:呜呜呜,我还等着主播登基后把辛美人收入后宫呢!】 直播间里一片鬼哭狼嚎,系统小声问【宿主,你真让他走啊?】 陆昭态度冷淡:“不是我让不让,是看他自己想不想留。” 这人虽有弱点,但依旧是只孤傲的野狐狸,除非他自愿,不然强留在身边也是惘然。 放过风筝的人都知道,扯住风筝的线要松弛有度,事情已经到了这个点,不如先让他离开。 晴香端着药碗进来,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等陆昭喝完药后,才小声道:“殿下,阿莹她一直坐在回廊下吹风。” 陆昭温声道:“不用管她,拿件厚斗篷过去就行。” 晴香也不知道两人闹什么别扭,等陆昭喝完药就照着她的吩咐拿了件厚斗篷过去。 辛十一不接,她把斗篷批到他肩头,压低声音道:“我也不知你怎么了,但殿下是个心软的,当看他从二楼跌下来还护着你就知道了。你若是犯了什么错,和他说两句软话,他会原谅你的。” 辛十一抬头,无意识问了一句:“他心软?” 晴香点头:“圣上方才想责罚我们,殿下就出声了,殿下对身边人都心软的。不然也不会怕你冻着,让我拿斗篷来给你。” 辛十一嗤笑一声:“你说错了,他最是心狠!” 晴香暗自摇头,起身走了。 夜色漫长寒冷,辛十一睁眼到天亮。 次日一早,老皇帝就往偏殿来了。看到廊下的他,吓了一跳,进寝殿后,看到陆昭顺口就问看一句:“你那婢女怎么了?怎的还是昨天那副样子?” 陆昭已经穿好衣裳,歪靠在床榻上,闻言,无奈道:“阿莹性子倔,觉得是自己连累儿臣受伤的,在廊下跪了一整夜替儿臣祈福呢。” 老皇帝接过晴香递过来的粥,边喂她边道:“听说乔家那小子昨夜也来瞧你了?你身边几个人都是好的,都有心了。” 陆昭点头:“昨夜他还嚷着要亲自去审曹公公呢,儿臣拗不过他,就让他去了。” “是该好好审审!”老皇帝叹了口气道:“昨夜朕梦见你母妃了,她怪朕没有照顾好你,若朕知道谁指使那老货害你,朕绝不姑息!” 他刚说完,岳统领就匆匆来了,呈上一份供词沉声道:“皇上,曹公公供出幕后主使了!” 老皇帝连忙问:“是谁?” 岳统领为难:“皇上看过供词就知道了。” 老皇帝摊开供词,从头到尾扫了一遍,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 陆昭透过直播的镜头也扫到了全整的供词,供词上说,幕后主使是太子。 供词这种东西,在岳统领的眼皮子底下肯定做不了假,她明明只交代乔驰把太子的玉坠塞到曹明身上,怎么还多出了一份供词? 莫非是有人也想把这件事栽赃到太子身上? 那这个人会是谁? 还不等她想明白,岳统领又掏出一枚玉坠和一打银票呈了上来,肃声道:“这是从曹公公鞋子里搜出来的。” 老皇帝略过那些银票,直接接过玉坠仔细辨认,忍住怒气喝道:“去把太子喊来!” 岳统领立刻起身,匆匆出了寝殿—— 同一时间,太子已经带着人出了东宫,然后在崇德门和进宫的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遇上了。 几人互看一眼,太子压低声音问:“不是说好等他出宫再行动?你们究竟谁先动的手?” 其实昨夜他们就都接到消息了,今日一早进宫,一来是想打探情况,二来顺道看看那祸害,别让父皇说他们没有兄弟友爱。 几人纷纷摇头,表示不是自己动的手。 六皇子嘲讽一声笑道:“贱人自有天收,也许是老天都看不过他嚣张的样子,案牍库着火真只是意外呢。” 五皇子跟着笑了一声,几人一同跨进崇德门,就见岳统领带着一小队禁卫军匆匆而来。到了他们面前停下,朝着他们恭敬一礼后,直直看向太子道:“太子殿下,您来得正好,皇上请您现在立刻去朝露殿一趟!” 太子见他神情严肃,心里未免打鼓,多问了一句:“父皇找孤可是有事?” 岳统领:“太子殿下去了就知晓。” 太子总觉得没什么好事,朝身边的侍从使了个眼色,才跟着岳统领往朝露殿走。 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三个互看一眼:这个节骨眼单独喊太子去,该不会是和案牍库走水案有关吧?” 父皇没让他们去,没说不让他们在朝露殿外啊。 三人立刻抬步跟了上去。 很快,太子就跟着岳统领进了朝露殿的偏殿,一路行到陆昭的寝殿。 太子心下越发没底,等绕过屏风,看到老皇帝盛怒的脸,心中的惶恐越发盛。他刚想开口,老皇帝就怒喝一声:“逆子,跪下!” 太子直到跪下去后还稀里糊涂的,忍不住问:“父皇,儿臣犯了什么错?您要如此生气?” 老皇帝直接把那份供词和玉坠砸到他脸上,骂道:“你自己看,曹明是你的人吧,小七才回来一日,你就这么容不下他?身为储君,你的心胸怎得如此狭窄?” 太子被骂得更是莫名其妙,等拿到供词一看,差点气得背过去,抬头激烈争辩道:“父皇,这事绝对不是儿臣做的!那老货信口胡诌,儿臣压根没同他接触过,更没给过他什么银票玉坠!” “朕就知道你不会承认!”老皇帝质问:“那你说说,你的贴身玉坠缘何在那老货身上?他为何就攀咬你,不咬老四、老五和老六?” “儿臣的玉坠昨日就弄丢了!”事实上他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玉坠丢了,“至于他为何只攀咬儿臣,那要问他啊!” 他被诬陷的人还要自证清白,真是见鬼了! 直播间的观众都要起立鼓掌了。 【空调不用电:哈哈哈哈,太子是懂辩论技巧的,谁主张谁举证!】 【基基复基基:但对面是个偏心眼的皇帝,估计少不了一顿打了!】 果然,这条弹幕飘过去的一瞬间,老皇帝气得把手边的药碗直接砸了过去:“逆子!还要狡辩!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太子来不及躲闪,额头被砸了个正着。 顿时就有鲜血从额角渗出。 旁边的宫女太监都吓得一大跳,又不敢吱声。 太子捂住额头,既委屈,又不服,恼怒的瞪着依靠在床榻上看戏的陆昭:又是这个祸害,又是他! 定是他又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父皇眼里除了梅妃和这个祸害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第37章 二合一 太子心口难受得发堵, 仰头直视老皇帝,冷声道:“父皇偏心小七,一开始就认定这事是儿臣做的, 自然儿臣解释什么都无用!” 他那双浅棕色的眼睛里积攒了多年的郁气,看得老皇帝浑身火气直冒,当即又喝问:“你那是什么眼神?是对朕不满?觉得朕冤枉了你?” 直播间众人笑得不行。 【暴打柠檬:哈哈哈哈,看这反应, 太子可能还真是被冤枉了。】 【空调不用电:老皇帝这话问的当真戳心啊!】 一片笑声中,有人悠悠来了一句【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菠萝吹雪:我也觉得不好笑,居然有点同情太子了。小时候也是不被偏爱的那个,每次弟弟犯错挨骂的永远是我,主播直接栽赃是不是不太好?】 【贱萌天下:楼上是不是太感性了?太子和其他几个皇子本来就是一丘之貉,一直想弄死主播好不好?这次案牍库着火, 就算不是太子做的,也有可能是皇后做的。夺嫡之争向来是你死我活, 主播栽个脏怎么了?】 【未来首席主刀:确实, 反正我看着爽!主播的主线任务就是要当皇帝,完不成任务可能会嘎,为了活命, 嘎掉所有人也没错。】 弹幕为此吵了起来,一部分带入太子的人, 气的直接退出了直播间。但退出去之后又想进来,发现位子已经被人占了。 新进直播间的人狂笑。 【降龙在天:哈哈哈哈, 老子终于挤进来了!咦, 现在是什么情况?】 直播间怼脸给了太子一个特写。 太子双眼通红,咬牙道:“父皇就是冤枉了儿臣!”他指尖豁然指向床上的陆昭:“现在还想为了这个祸害将儿臣屈打成招,逼着认错!” “你说谁是祸害!”老皇帝气得不行, 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碗又要往太子身上砸。 门外传来一声急切的大喊:“皇上!”王皇后带着人快速越过屏风,奔到了太子面前,以身护住太子:“你若是要砸,就砸臣妾吧!” 老皇帝这才冷静下来,慢慢放下了手上的茶盏,意有所指道:“皇后来的倒是快。” 王皇后回头去看太子,见他眼圈红肿,额头渗血,心中着实有气,便阴阳怪气的回了一句:“臣妾若再不来,太子只怕要被您打死了!”小时候那次也是,七皇子从树上摔了下来,太子就被罚跪在大太阳底下一整日,回来就高烧不退,险些要了命去。 老皇帝质问:“他不该打吗?他指使曹明纵火想烧死小七!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朕还没死呢,他就如此迫不及待!” 王皇后忍住怒气问:“皇上说火是太子指使曹明放的,证据呢?” 一旁的田禧小声道:“皇后娘娘,曹明已经招供了,不仅写了供词,还从他身上搜出太子给的银票和玉坠。” 王皇后捡起散落在地的供词扫了一遍,然后问田禧:“曹明是谁审问的?他人现在在何处?可以叫过来当面对质?” “这……”田禧看向岳统领,岳统领肃声道:“是卑职亲自审问的,曹明招供后就畏罪自尽了!” 王皇后追问:“如何就畏罪自尽了?还是在你们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 岳统领羞愧:“卑职无能,一时不察。” “一时不察!”王皇后嘲讽笑了两声:“岳统领是皇上心腹,自然是向着永安王的,对曹明屈打成招也是有可能。就这供词,只要有心,能写出十份来,怎么能作为供词?”她又捡起丢在地上的玉坠:“还有这东西,永安王的七彩宝玉都能有两块一模一样的,仿造一块太子的玉坠有什么难的?” 陆昭长睫微压:这王皇后好利的一张嘴,脑子转动得快,还是一如既往能沉住气。 太子脑子要是有这么好使,也不至于被砸了。 老皇帝面色阴冷:“那案牍库烧成那样,但凡晚一些出来,人就没了!皇后的意思是小七拿自己的命来陷害太子?” 王皇后挺直身板,看向床榻上的陆昭:“臣妾没有那个意思,臣妾只是为太子叫屈。曹明死了,死无对证,靠他的片面之词就能诬陷一国储君,未免太草率。既然皇上让人彻查,那也别局限在慎刑司,再让三司好好查查,把和曹明所有相关,近日接触的人统统都查个遍!还有这供词,昨夜审讯的情况,都得查!” 老皇帝脸色一瞬间更难看了,三司可没一个听他话的,皇后这是在挑衅他。 内殿气氛凝重,帝后二人僵持,伺候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直播间的观众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有些着急。 【贱萌天下:主播,看来有皇后在还扳不倒太子啊!】 【帅得不明显:是啊,那供词那么粗糙,三司会审的话会不会查出是乔小哥哥使的诈?万一牵连他怎么办?】 系统嘲讽【宿主,你这太低级了,什么实力都没有,就直接陷害太子。柿子也要捡软的捏,要是换成四皇子,或者五皇子,六皇子说不定还有点成效。】 陆昭直接忽略系统,在直播间里回【主播本来也没打算拿太子怎么样。】 上万号观众一脸问号。 主播如果没打算拿太子怎么样?那闹这一出是做什么? 下一秒陆昭就出声打破了寝殿里的安静:“父皇,儿臣相信太子哥哥不会害儿臣,定是有人故意诬陷太子哥哥。” 她话落,别说皇帝,王皇后和太子都疑惑的看着她,搞不懂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不是他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这会儿又帮着太子说话是什么意思? 想以退为进? 老皇帝看着她,只觉得心中熨帖:小七定是怕他和世家对上,怕他为难,才如此说。 “小七,你不必委屈求全。” 老皇帝话落,太子险些压不住怒气:这装货还委屈了!怎么没委屈死他? “儿臣不委屈。”陆昭面色病白,捂着胸口,虚弱的咳了两声,继续道:“父皇,只要儿臣半年内不再遭遇任何意外,这事就算了吧?” 太子:什么叫这事就算了? 这不是明摆着说这事还是他干的。 他正要开口争辩,就被王皇后一手摁住肩背。 老皇帝冷哼一声:“既然小七不追究,那这事就算了。自今日起,半年内,小七有任何意外,朕唯你是问!” 太子觉得这简直离谱:这祸害病殃殃的模样,万一病死、摔死、吃饭噎死、喝水呛死了……岂不是也要怪在他头上? “父皇!儿臣担不起这个责任!儿臣不是菩萨,不能保证他半年内都毫发无伤!” 老皇帝拧眉瞧着他:“小七已经让了一步,你还想怎么样?要么按朕说的办,要么就三司会审吧!”他明显一副豁出去,也不让陆昭白受委屈的架势。 太子还要开口,王皇后就抢在他前面道:“皇上放心,半年内永安王肯定平平安安。” 老皇帝这才满意了,摆摆手不耐道:“你们都下去吧,小七也累了,该休息了。” 王皇后一把拉起还愤愤不平的太子往外走,伺候的宫人立刻跟上。待快走出寝殿时,太子才压低声音,恼怒问:“母后,你怎么答应父皇这么无理的要求?半年内天灾人祸,谁说的准!” 王皇后开口便问:“你如实告诉母后,那火究竟是不是你放的?”不怪她会怀疑,自己儿子从前有多恨永安王她是知道的。 就怕他脑袋一时发热…… 太子不可思议的盯着她看,恼怒中带着委屈:“母后,你怎么这样想儿臣?儿臣都说了不会先动手!” 王皇后顿时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解释:“你父皇明显觉得这事就是你做的,也想借着这事打压王家。仅凭一份供词和玉坠证据是单薄了些,但曹明已死,死无对证。三司会审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只会让其他几家趁机落井下石!” 万一其他几家再弄个什么假证据,储位危已。 太子听她这样一分析终于冷静下来:“母后这意思,不是小七想陷害儿臣,是老四、老五、老六或是大哥的人从中作梗,想把儿臣拉下储位?” 王皇后冷着脸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永安王才回京多久,如何能设这样的局……”还以身犯险。 她目光看向寝殿外规规矩矩站着的几个皇子身上,提点太子道:“所以,这半年内,你要防着这几人。比起无权无势初来乍到的永安王,他们更危险。” 太子顺着王皇后的目光看去,眸光晦涩不明。 两人压低声音的对话别人听不到,直播间的观众却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 【司机不刹车:笑死,心眼多的人果然想的比较多,可以肯定这火不是皇后母子放的了。】 【含个奶嘴闯天下:哈哈哈,终于搞明白主播想干什么。主播这招高明啊,直接就让太子和其他几个皇子对上。】 两人跨出寝殿,几个皇子朝着王皇后行了一礼。 王皇后微笑,抬步先走了。 六皇子连忙压低声音问:“太子哥哥,您没事吧?” 太子冷淡问:“你们在外面都听到了?” 四皇子想说没有,六皇子就道:“全听见了,父皇就是偏心!” 太子又依次扫了三人一眼,声如冰锥:“孤不管这次是谁做的,但往后半年,谁敢动小七,谁就是和孤作对!听见了吗?” 四皇子和五皇子互看一眼,都没做声,六皇子不满道:“太子哥哥,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就等着陆昭出宫了,结果告诉他半年内不准动。 这是想憋死他。 太子冷脸:“先前说的都不做数,尤其是你,你要是敢妄动,孤饶不了你!”说完,警告的瞧了他一眼,也走了。 六皇子咬牙:“他凭什么警告我?四哥,五哥难道你们真不打算动那祸害了?” 四皇子不答,而是道:“既然都来了,就进去看看小七吧。”说完就往寝殿里走,五皇子抱着手炉紧随其后。 六皇子气闷一瞬,还是跟着进去了:他倒是要看看那祸害被烧成什么样子了。 三人进了内殿,就见陆昭面色病白的躺在床上,垂在身侧的右手包得像个粽子,既没缺胳膊也没少腿。 而素日对他们严肃的父皇,此刻正端着碗一勺一勺喂陆昭喝粥,边喂还边哄着。 三人眸色都有不同的波动,尤其是六皇子,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打陆昭一顿。 三人行了礼,老皇帝这才停下动作看过来:“你们大清早的过来干什么?” 四皇子先开口:“我们听说案牍库走水的事,特意过来看看小七。” 老皇帝没好气道:“特意过来看,就空着手?” 四皇子被噎了一下,连忙找补:“儿臣来的匆忙,没来得及准备补品,稍后便让人送来。” 老皇帝脸色这才缓和些:“看过了就走吧,别打扰小七休息。” 六皇子憋屈:“父皇,今日是大年宫宴,您不跟儿臣们一起去了?” 老皇帝脸立时又冷了下来:“小七都这样了,你们还有心思参加宫宴?走走走,别在这碍眼!” 三人无语。 果然,有小七在,他们就低贱如草。 陆昭劝道:“父皇,您还是去吧,大年宴不是旁的宴。您若不去,后宫的娘娘们得有多失望,儿臣也会愧疚。” 老皇帝不禁感叹:“你和你母妃一样,就是太懂事。” 六皇子面容都扭曲了:呸,这装货还来劲了。 直播间的观众乐不可支。 【二月红:哈哈哈哈,主播茶里茶气的,这是要气死老六呢。】 【八角莲:哈哈哈,带入其余几个皇子,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想弄死主播了。】 老皇帝说完,这才跟着四皇子等人出了寝殿。 他们走后,乔驰立刻进来了。 陆昭立刻问:“曹明怎么回事?供词又是怎么回事?” 乔驰小声道:“我按照殿下的吩咐把玉坠和银票塞到曹明靴子里后,东西还没被翻出来,曹明自己就招供了,说是太子指使他这么干的,写完供词就直接咬舌自尽。”他也觉得疑惑。 陆昭轻笑:“看来在其他几个皇兄眼里,太子对他们的威胁比我这个无权无势的皇子大很多呢。” 这就更好玩了。 系统不是很理解【宿主,你先前挑衅其他人不是想他们对你动手。今日闹这么一出,又让太子保你半年,是什么意思?】 这是想人动手还是不想人动手? 陆昭心情好,难得解释了一句:“说你蠢还不信,我的命现在关系到太子的储位,原先畏手畏脚不敢动手的人,为了储位,只会尽快动手。 形成狗咬狗,大内斗的局面。 直播间的观众恍然大悟:懂了,主播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帅得不明显:这样一来,主播不是把自己当诱饵了吗?主播今后半年不是得提心吊胆,没一个安稳觉?】 【嘴炮天王:哈哈哈哈,刺激!越来越期待了呢,大家猜猜,最先动手的会是谁?】 【司机不刹车:这还用猜?用脚趾都想得到是老六,没看到他刚才想咬死主播的表情!】 外头传来喜庆的爆竹声,陆昭朝乔驰道:“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今日过年,你先出宫去吧,乔大人还等着你呢。” 乔驰这才露出点少年心性,欢喜点头:“那卑职明日一早再进宫接殿下出宫?” 陆昭轻嗯了声,他脚步轻快的走了。 晴香进了内殿,把地上散落的银票捡起来,放到床头。 陆昭温声道:“今日过年,这些银票你们分了吧。” 晴香咂舌:“这,太多了!”这一叠少说也有一千两。 陆昭:“不多,你们这一日提心吊胆的,除去外头十几个伺候的宫人,暗卫那边也匀一部分出去。告诉他们白日不用守着了,等过完除夕再过来。” 她如此说了,晴香也不再矫情,道了句:“永安王殿下万福。”就出去分发银票了。 这一夜,宫里宫外都格外的热闹,爆竹烟花声不绝于耳。 陆昭披了外裳站在寝殿外抬头仰望热闹的夜空,浩渺无垠的夜幕下星光璀璨,人间烟火气浓重。 她已经许久没看见这样的景色。 要是她父母在该多好。 夜风撩起她发丝,打着卷儿往回廊的另一边去,回廊尽头辛十一正仰头看她。 欲言又止了好几次。 陆昭只当不知,直到深夜才回屋睡下。 次日一早,陆昭才起身就听见寝殿外乔驰清朗的嗓音。他像一个人在自说自话,说到后面疑惑的咦了声。 “阿莹,你怎么不说话?” 陆昭收拾好自己走了出去,晨光披洒人间,照在她身上,如镀了一层佛光。 乔驰和辛十一同时转头朝她看来,乔驰立刻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少年英姿,夺人眼球:“殿下。” 陆昭轻嗯了声:“准备好了就走吧。” 话落,老皇帝匆匆赶了来,说是要亲自送她出宫。 陆昭也没推辞,跟着他坐上龙撵,一路往宫外去。 老皇帝絮絮叨叨交代:“记得时常进宫来看看朕,缺什么尽管让人进宫讨要,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也可进宫求助朕。至于你母妃,留她在宫里多带些时日,等永安宫的梅花谢了,春暖花开时再送她去皇觉寺供一盏长明灯。还有你外祖父一家,他们的墓地被迁到了西山,冬日山上雪还未化,你也别急着去。” 陆昭一一应下,出宫时,宫门口已经有马车在等候。 老皇帝登上城门依依不舍的看着她,陆昭朝他挥挥手,钻进了马车内。 马车驶出了皇宫外围范围,街道上渐渐热闹起来。行人如织,满街华彩,吆喝声不断。 陆昭掀开车帘子往外看,看到一家糕饼铺子,突然喊停。 马车停下,乔驰驱马上前,询问:“殿下,怎么了?” 陆昭温声道:“那家糕饼铺子闻起来很香,阿莹,你下去买吧。” 被喊到的辛十一抿唇,没有第一时间应声。 乔驰往糕饼铺子瞧了一眼,道:“这家铺子是中都的老字号,排队的人很多。阿莹一个小姑娘也不方便,不如殿下先回去,卑职去排队?” 陆昭:“不用,就让阿莹去买,她还想买点别的,是不是?” 辛十一应了句是,起身下了马车,走到糕饼铺子前排队。 陆昭才继续道:“我们先走吧。” 乔驰迟疑问:“那要不要让宋月留下等她?” 陆昭:“不用,有暗卫跟着她。” 乔驰这才放心,护着马车继续行走。 小姑娘捏着钱袋子孤零零一个人站在糕点铺子前,回头去看。马车摇摇晃晃,车帘子不断晃动,那人决绝的侧脸若隐若现,很快便消失在人潮内。 他咬牙:还真是无情! 伙计大嗓门询问:“姑娘!姑娘!您还要不要买糕点了?不买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辛十一把钱袋子往柜台上一拍,气闷道:“要!”、 ———— 马车很快到了永安王府,车夫勒马,乔驰下马掀开车帘子,兴奋喊:“殿下,到了。” 陆昭抱着手炉下了马车,站在街道上抬头看,王府门口牌匾高悬,永安王三个字显然是老皇帝的手笔,牌匾描金镶银,最下面还盖了玉印。 门口两座带着红绸的石狮子,廊下八角宫灯高悬,整座王府看上去气派又威严。 王府的大门大开,乔炳早带着几人在门口等候,那日出宫的梅先生居然也在。 陆昭颇为诧异,等走近了才问:“梅先生没回豫州去?” 梅先生朝他一礼,解释道:“豫州路远,草民临时反水,即便有人护送,恐也会遭遇不测。再者,就算回了豫州,好友学生还容易被草民牵连。殿下不弃,能否留草民在府上当个账房?” 乔炳在一边帮腔:“殿下,反□□上也要招账房,与其找不熟的人,不如让梅先生留下。” 这人能在圣上面前反水,已经是站在他们一边了。 少年身若寒松,面如冠玉,盈盈而立,着实好看。 直播间的上万人激动得嗷嗷叫。 【八角莲:啊啊啊啊,主播,快答应他!梅先生这么好看,放在身边也养眼啊!】 【智商已下线:对对对!我们已经失去辛美人了,不能再没有梅答应了!我给主播刷火箭,快留下他啊!!!】 直播间的礼物特效不断,陆昭嘴角抽了抽: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辛美人,梅答应? “你想留下就留下吧,什么时候想走告诉本王一声就行。” 梅先生欣喜,又朝着她一礼:“多谢殿下。” 一行人进了屋子,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已经亲扫过,装点得干净又喜庆。一路行去,王府内回廊九曲,山水入画,花草繁茂,霎是雅致。 随侍在旁边的晴香边走边道:“圣上说梅妃娘娘喜雅,殿下定然也是喜欢的,这院子里的修竹和君子兰都是临时让人移栽过来的。” 陆昭对住处不是很在意,对她来说,有一张床就足够了。逛完整座王府,陆昭留所有人一起用午膳,算是乔迁宴。 众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乔炳才疑惑问:“小阿莹呢?今日怎么没瞧见她?” 乔驰这才想起这事,连忙道:“方才殿下说要宝味斋的点心,让阿莹下去买了。”说完他又看向陆昭,有些担忧的询问:“殿下,阿莹许久还未回来,要不要派人去寻?” 陆昭喝了口茶,放下茶盏后才道:“不必了,阿莹记起自己还有一房远方亲戚,我让暗卫送她去了。” 满桌的人惊讶,乔驰迟疑问:“那方才怎么说是去买糕点?” 陆昭继续编:“她不想同大家道别,怕舍不得走。” 众人沉默两息,乔炳忽而笑道:“小阿莹能找到家人是好事,我们应该祝贺她,待会碰个杯。” 梅先生也跟着道:“乔指挥使说的是,今日乔迁之喜,是该小酌。”他说话慢条斯理的,让人如沐春风。 席间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 婢女开始传菜,酒菜刚上桌,门口就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小七乔迁之喜,不介意我来讨一杯酒水吃吧?” 众人往花厅门口瞧去,就见四皇子带着侍从缓步而来,侍从手上还备了大大的一份礼。 他一来,乔炳等人就不适合坐在桌上了,于是众人连忙起身,躬身见礼。 四皇子和蔼道:“大家都坐,今日我只是小七的四哥,不是什么四皇子。” 陆昭淡声道:“礼留下,酒水就不必了,四哥也瞧见了,你在这,他们不自在。” 四皇子脸上笑容微滞,正尴尬时,门口又传来动静。他转身去瞧,太子就带着人进来了,一见他也在,面色就冷了几分:“老四今日不在端妃娘娘那,跑到小七这里来做什么?” 四皇子从容道:“自然是来恭贺小七乔迁之喜的?三哥难道不是吗?” 太子:“孤没那么无聊。”说完摆手。 他身后的十几个护卫立刻在王府内前前后后仔细检查起来,乔驰等人惊愕,立刻起身跟去。等回来后,小声同陆昭道:“殿下,他们就只是把府内尖锐的东西搬走了,楼梯和石阶都检查了一遍,不平整的地方都修缮过了……” 陆昭觉得好笑,抬头看向太子:“三哥确实挺无聊的。” 太子冷哼一声:“孤是防范于未然。”他看向席上的酒菜,很认真道:“往后你每顿的饭菜都要检查过才可入口,包括衣物和日常用的东西,也要仔仔细细检查过才可。孤会留几个人在你府上,帮你料理这些。” 太子的人留在永安王府?那不是事事都没隐私了? 乔驰刚想说话,陆昭就道:“那要多谢三哥了。”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太子很满意她的识趣,又走到四皇子身后,随意翻开侍从手上的锦盒看了看,里面是一些名贵的药材。 他嫌弃道:“这些四弟还是拿回去吧,往后入口的东西别送。” 四皇子拧眉:“三哥,这是送给小七的,您自作主张不好吧?” 陆昭一反常态的依附太子:“三哥说的是。” 太子正得意呢,陆昭又接着道:“那就劳烦您明日多送些药材到我府上了,人参和灵芝多送些,最好要百年的。” 太子被噎住,但此刻又不好拒绝,于是点头应了。 四皇子面色淡了又淡,但始终保持了该有的礼节:“既如此,那我便先告辞。”说完,带着侍从转身往外走了。 太子等桌上所有的酒水都验过一遍后,留下四个人,朝陆昭道:“这四人是孤府上最能干的,功夫不弱手脚又麻利,便留在你府上吧。” 说完,也不等陆昭应声,转身就走。 这态度,似是上位者给下位者的恩赐,根本没考虑过对方会拒绝。 一桌的人觉得莫名其妙,永安王府的菜是御厨准备的,府上都有专人试毒,殿下的衣衫用具也有专人打理,送过去之前,都会仔细检查。 太子这一出不是多此一举? 还有殿下,为什么也留下了太子的人? 晴香看着还杵在花厅里的东宫四人,着实为难,用眼神询问陆昭要怎么安排他们。 陆昭挑眉:“西苑的马棚还乱着,你们四个去清理,让本王瞧瞧你们手脚有多麻利。”反正也不拿王府的月银,重活脏活累活都喊上。 留着以后还有大用。 四人互看一眼,有些不满道:“永安王殿下,卑职等是太子殿下派来护卫您安全的。”这意思是,其他杂事不要找他们。 这态度,着实嚣张。 乔驰抿唇,思量要如何给他们一个教训时。主位上的陆昭捂住胸口,气弱喊道:“晴香,本王不舒服,快,快拿些砒霜来。” 桌上的众人一愣:殿下是不是说出了,不舒服拿砒霜来做什么? 乔驰这样想,也问出了口:“殿下要砒霜做什么?” 陆昭:“自然是吃下去,死了一了百了,也省得被某些人气死。” 花厅站着的东宫四人:“……”这某些人是说他们吧。 他们本就是来护卫永安王平安的,要是人真吃了砒霜…… 四人咬咬牙,问晴香:“马棚在哪?” 晴香暗自发笑,立刻领着人去了。边往西苑走,边提点道:“我们殿下身子骨一向不好,近日又受了惊吓,累不得更是气不得,你们事事顺着些,莫要忤逆。不然万一有个好歹,你们太子只怕也要不好……”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四个护卫憋着一口气不语:这病秧子永安王果真无耻又难搞,难怪他们太子殿下如此厌恶对方。 不就是马棚吗,他们清理就是了! 待到了马棚,面对一地的马粪,四人彻底傻眼:永安王才入府,马厩哪来这么多的马粪? 晴香在一旁憋笑:“这马是圣上赐下的宝马,年前就送过了。殿下说留着马粪在后院开一片地种菜,你们把马粪清理了堆在一起沤肥,等开春后再弄到菜地里去。” 四个护卫:他们是护卫,不是菜农喂! 晴香魔音串儿:“殿下身体不好……” 行行行,他们干。 四人撕了外衫捂住口鼻,抡起膀子,嘿咻嘿咻铲了一整日的马粪,直到日上柳梢头还未弄完…… 素月清寒,霜风烈烈从枝头晃过,照进小窗。 晴香边给她解开大氅,边掩唇轻笑:“殿下是没瞧见那四人,浑身熏臭,脸也臭得不行。” 窗外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响,有刀光映着寒月一闪而过。 陆昭眼眸微动,温声道:“晴香,你先下去吧,剩下的本王自己来。” 晴香知她不喜旁人伺候,将大氅搭在衣架子上后,就应声退下了。 房门关上,一个人影快速从树上坠落,坠在了半开的窗口,手一撑,人直接翻了进来。 暗卫提剑要刺,屋里的陆昭转过头来,肃声道:“这人本王认识,你们退下吧。” 暗卫微微惊讶:认识不走正门,大半夜的飞檐走壁,戏弄他们呢。 但主子的话,他们也不敢置喙,身影一闪,又隐没到了暗处。 翻进窗子的人抬头,墨色衣袍下一张脸灼灼如月下芙蕖,发丝贴在侧脸眼角,十分之凄艳,简直一副饱受欺负的模样,语气里也满是怨气道:“不过半日,竟都不许我近身,见面就要打要杀!” 原本死寂的直播间顷刻沸腾了。 【嘴炮天王:艹,是辛美人,还是自己的脸!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看来看去,还是辛美人最合我心意,这张脸简直了。】 【八角莲:大半夜的翻窗,这是舍不得主播啊!不会是睡了一路,睡出感情来了吧!】 【智商已下线:虽然但是,楼上理智点,主播是女扮男装,辛美人不会喜欢男的吧。】 【基基复基基:哈哈哈哈哈,刺激,谁说得准呢!】 直播间已经开始写写作文了,陆昭不动如山,挑眉问:“不是离开了,现在回来是做什么?”还用自己的脸,不打你打谁。 第38章 二合一 辛十一起身, 抬了抬胳膊,把手上的油纸包给她看:“不是你说要吃糕点,特意给你送来的。”他边说边往陆昭身边走, 把油纸包递到她手上时,还小声咕隆两句:“若不是手上提着这玩意儿,也不至于被你的暗卫追得狼狈。” “凭你的身手就算十包糕点也不至于如此。”分明是在她面前装可怜,她淡声道:“你知道的, 本王毫无怜悯之心,所以,有事就说,没事就滚!” 屋内烛火晃动,照在她如玉的侧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和疏离。 辛十一莫名心梗, 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想继续和永安王殿下合作。” 陆昭抬眼看他:“我们之间不是已经两清?还合作什么?” “如何能两清?”辛十一气闷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我肖家因为镇国将军府一案被灭门,我们之间如何也不可能两清!” 陆昭蹙眉:“你是来算旧账的?” “不是!”辛十一深呼吸, 收敛心神:“我说过, 我是来找你合作的。卷宗我已经看过,肖家案子牵扯到兵部、户部、大理寺,兵部侍郎是魏国公和端妃的人, 户部是王右相一手掌握,大理寺卿和段御史又是儿女亲家, 算是六皇子一党的人。其中关系错综复杂,要想查出肖家灭门的罪魁祸首, 根本不是我一个江湖杀手组织能办到的。”他双眼牢牢盯着陆昭, 眼神炙热迫切:“我们两个合作是形势所趋。我需要你,而你现在也需要我,不是吗?” 陆昭态度冷淡:“辛阁主, 你搞错了一点,是你需要本王,但本王并不一定需要你。没有你,本王一样可以达到目的,过程可能复杂了些,时间长了些,但也好过你可能的背刺。本王不喜欢背后捅刀的人!” 这人还记得上次官驿的仇。 辛十一知道,这次他不拿出诚意,对方是不会和他合作的。 他退后两步,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直接划破了自己手心,鲜血立刻喷涌而出,直播间的观众齐齐吓了一跳。 【空调不用电:卧槽,辛美人这是想干嘛?】 在众人的注视中,他又从胸口摸出一个木盒打开,木盒子关着一大一小两只小虫子,小虫子闻到血腥味开始疯狂的挪动,眨眼钻进了他的手心,在他手腕皮下窜动。 看得人一阵恶寒。 他继续在剩余的虫子上划了一刀,虫子扭动,他露出的一节手腕上立刻出现一条血痕。 他抖着手将那大虫子高举呈到陆昭面前,肃声道:“这是玲珑阁的子母蛊,母伤子偿,母死子随,子蛊已经在我体内,你面前的母蛊,只要你服下,就能确保我永不会背弃!” 这表忠心的方式还真是绝。 还有什么比这同生共死来得更有诚意。 陆昭没有第一时间接,但声音有了温度:“你想清楚,跟我合作,前路也并不好走。中都世家盘踞,不管是要查肖家的案子还是镇国将军府的案子,势必要先将世家平衡打破,把挡路的人一一拔除,站在最高点,获得无上的权利才能达到目的。这期间,生死再不由得你说了算,可能还会搭上玲珑阁。” 辛十一心如磐石,手依旧高举:“你救我一命,我就把这条命给你。前路不好走,你可以把我当做一把趁手的刀,为你披荆斩棘,破开这中都云雾遮蔽的天!” 明明是及其血腥的场面,直播间一群人却激动的嗷嗷叫。 【贱萌天下:啊啊啊啊,我不行了,这是给命文学吗?本来是磕乔小哥哥和主播的,这波必须站辛美人!】 【含个奶嘴闯天下:艹,后来者又争又抢,必须上位啊!主播答应我,登基后封辛美人为皇后!】 【基基复基基:心口中箭,主播,今晚让辛美人上床睡吧,哈哈哈哈。】 在那密密麻麻仿佛含着心跳的弹幕里,陆昭却是个例外。 她看着辛十一那张穠艳动人心魄的脸,无波无澜的开口:“自今日起,你我便是同盟。我也承诺,一定帮你肖家找到凶手,同样永不背弃你。”说罢,拿过他手里的母蛊,割破了自己的指尖。 系统急得尖叫【宿主,你就这样相信他了,不当心他耍诈?】 陆昭充耳不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既表了诚心,她也当有所回应。 况且,她又不是不识毒。 母蛊入体的一刹那,两人之间似乎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辛十一多年漂泊无依的心仿佛落到了实处,生出淡淡的安定和欢喜。: 契成的那一刻,系统叮咚一声响【恭喜宿主,获得来自辛十一的忠诚,紫气值+5。】 陆昭眸子微亮:一份紫气居然是在这人身上获得的。 辛十一恢复一贯的懒散,浑身轻松道:“我们既已达成同盟,今晚能不能让我睡床?我这几日都未睡好,又在你屋子外蹲了许久,着实困得不行。”说着就越过陆昭,往她身后床上走去。 陆昭拽住他领口,让他整个人拽的往后仰倒,玉白的脸微微贴在她耳廓。 “我们既已达成同盟,你还得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辛十一没个正行:“要不上床再说?” 见陆昭素眉冷眼,无趣的笑了两声,挣脱她的手站直:“你说。” 陆昭:“你真名叫什么?” 辛十一毫不避讳:“肖尽欢,宗族中排行十一。”辛是他母亲的姓氏,他是家中幼子,上头还有两个兄长,爹娘不要求他继承家业,只希望他这辈子欢欢喜喜。 可惜是空欢喜。 陆昭又问:“当初买通玲珑阁劫杀我的人是谁?” 辛十一:“这我是真不知道,那人做事谨慎,压根没露面。” 陆昭嗤笑:“那你还真相信事成之后,他会给你卷宗?” 辛十一讪讪:“所以不是临时反水,弃暗投明吗。” 陆昭迟疑两息,还是继续问:“那当年,肖家那场火灾,你是如何逃出去的?” 辛十一一下子止住了笑意,咬牙道:“你这人,还真是残忍,就非要问吗?” 陆昭点头:“你不是想找出灭肖家满门的人,当年的事或许能找出线索。” 辛十一神情挣扎一瞬,走到桌边坐下,最终还是开了口:“嘉和七年的元宵节,我年幼贪玩,偷偷跑出去直到很晚才归家。父亲责罚了我,我气不过,说要绝食饿死自己。母亲偷偷让大哥给我送汤圆来,也被我打翻。想来那时候家中的吃食就被下了迷药,我半夜被饿醒,跑出去才发现家中着了火,但肖家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醒来。我跑到母亲屋中,将她唤醒,搀着她出来时,火势已经很大……” 他双手又开始颤抖,陷入无尽的梦魔中。 到处都是火,到处都是人的惨叫声。 家中偏房的下人也有早早醒来的,可他们冲出去后又被人打了回来,四处的出口好似都有人守着,肖家变成了一座火笼。 他看着自己亲人一个个被烧死,母亲拼着最后一口气护着他冲到了后院,让他藏到水井里去。告诉他什么人也别信,若是脱困了,一定要远离中都,往青州去寻找他外祖父。 “我在水井中躲了一夜,直到第二日火灭了,有官差来了肖府清点尸、体……”他那个时候已经吓傻了,抓住麻绳坐在水桶里,压根听不清上面的人声,只知道好多人来来去去。 “又过了一整日,直到子夜,我才从井里面爬出来,肖家已经烧成一片废墟。”他那个时候茫然无措,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赤着一双脚走到了街上。 陆昭问:“你没看到谁守住肖家的出口?肖家出事后,第一时间到达肖家的是谁?” 辛十一摇头:“没看见,第三日,我混在乞丐堆里,听人说。肖家出事当晚,是沈家的沈三郎最先发现着火了,差人去报了京兆尹。” 陆昭疑惑:“哪个沈三郎?” 辛十一:“你该认识的,沈祭酒的孙子,五皇子的表兄沈栖鹤。圣上极为喜爱他,你和梅妃出事那年他正好三元及第,原本圣上想让他给你当老师的。” 陆昭追问:“那他人呢,你过后可有去找过他?” 辛十一点头:“找过,我成了玲珑阁阁主后,第一时间便寻过他。但听闻肖家大火那日,他试图救火,被倒下的门匾砸伤了腿,沈家请了宫中御医也无能为力,后四处云游遍访名医去了。这几年我一直在寻人,但始终没有他的消息。” 陆昭指尖轻叩桌面,把所有的事情串联了一遍,才道:“结合肖家、刘家还有镇国将军府的案子来看,大皇子、太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一党都有牵涉期中,但五皇子一党又折损了前途无量的沈家嫡子,就有些奇怪了。” 辛十一附和:“是有些奇怪,五皇子一党牵扯其中的官员都是边缘人物,想来沈祭酒教书育人,一身清名也不会随意掺和其中。”他说完,又问:“你那里可有发现什么要紧的信息?” 陆昭仔细回忆梦里的情形:“小时候的事已经记得不是很真切,十年前父皇南巡,那些黑衣人明显是冲着我和母妃来的,而且不止一伙。后来追杀我们的人也有好几拨,最近一次在凉州矿场,我在其中一个黑衣人身上搜到了一支飞镖。”她从袖袋子里掏出放了许久的暗器摆到桌面上。 那是一支柳叶蛇形的细针飞镖。 “你可见过此飞镖?” 辛十一摇头:“不曾见过。” 两人对出的有用信息不多,辛十一问:“接下来要怎么办?” 陆昭:“中都势力盘根错节,又联系紧密。我们无从下手,就等他们主动下手好了。只要扯出其中一根线头,就很容易抽丝剥茧。” 辛十一回想她这几日的动作,然后问:“你想等迫不及待想拉太子下马的人动手?” 陆昭点头,辛十一拧眉:“那日在朝露殿偏殿外,太子警告了其他几个皇子,他们就算想下手,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动手。” 陆昭唇角翘起:“他们不动手,我们主动去惹事就行了。我那六哥是个冲动的性子,素来又恨极了我,只要我处处找他不痛快,他忍不了三天就会动手。” 辛十一:“你想拿六皇子先开刀?六皇子身后是段御史和大理寺,你有把握全身而退?” 陆昭理所当然道:“这不是还有太子吗?我现在同他是一体,他自然会帮我全身而退。而且,当年的事大理寺全程参与,大理寺卿想必知道些内幕,本王就是要搞他!” 辛十一被她的果决感染,跟着点头:“行,就从六皇子一党开始下刀!” 两人聊到子夜,陆昭一抬头,对面的人已然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伸手推了他一把:“起来,柜子里有被子,自己过去抱。” 辛十一困倦的睁开眼看她,懒散起身,朝着床边的柜子走去。然后一个转身,直接翻身上了床,把被子一裹,呼呼大睡。 陆昭:“……”这人还真执着,要不把这床送给他得了。 直播间的观众哈哈大笑。 【下雨天不打雷:主播,要不你就让他一次得了。刚刚才揭人伤疤,就让人睡地下多不好。】 【基基复基基:对啊对啊,我们辛美人惦记你的床好久了,主播就纵容他一次吧。】 跟了这么久的直播,他们算是发现了,主播吃软不吃硬。 为了让他们心心念念的CP躺在一张床上,直播间的观众也是拼了,各种替辛十一可怜、卖惨,博同情。 陆昭盯着床上抱着被子拱起来的人瞧了一瞬,方才他讲述肖家过往时,看似平静,实则脸都白了,双手一直在发颤。 她暗自叹了口气:罢了,到底是她趁手的刀,就纵他一回吧。 她对自己人素来宽和大度。 她走到窗边,打了个响指,黑衣覆面的暗卫就落到了窗外,朝她躬身一礼:“殿下,可是有事要吩咐?” 陆昭淡声道:“往后他进出,你们不必拦着。” 黑衣暗卫眼角余光扫到床上拱起的一团,心里就是一咯噔:这人怎么睡到殿下床上去了?殿下不会有断袖之好吧? 不怪他怀疑,方才打斗中他无意瞧见了那人的容貌,脚下不稳,险些从树上跌下去。 怎么形容呢,那脸长得像带钩子似的,后宫里头也没见到哪个有他好看的。 暗卫正思忖着要不要把这事告诉皇帝,毕竟这关系着永安王将来有没有子嗣。就听陆昭幽幽又问了一句:“你们暗卫有几个主子?” 暗卫神情一凛,后背都绷直了,立刻道:“自然只有一个主子,圣上把卑职等赐给殿下,就是殿下的人,只忠于殿下!” 陆昭视线轻飘飘落在他身上,他只觉得有千金重,从头皮到后脊骨都一路发凉。 系统【叮咚,恭喜宿主,获得暗卫丁一的忠诚,紫气值+2】 陆昭这才收回目光:“知道便好,你们一行几人?平常怎么轮值的?” 暗卫一一回答:“暗卫都是按照天干地支排序,卑职等是十二天干中的丁支,总共十二人,卑职唤□□日里都是四人一轮值,从早守到晚,有事就全部上。” 【基基复基基:那不就是上一休二?随时待机?古代牛马好像比我们还惨啊,主播快问问他们月俸多少?】 陆昭下一句就问:“你们月俸多少?哪里出?” 丁一:“二两,首领会按时到内库领取。” 这意思是皇帝私人金库出了。 钱在哪里,心思就在哪里,她的人怎么能拿别人的月俸。 虽然她的银子也是老皇帝给的,但意义不一样。 陆昭:“往后你们的月俸去找梅先生领,每个月五两,去吧。” 暗卫眸子亮了一瞬,很快便消失在夜色里。 陆昭关了窗,转身从床头柜抱出被子,上了床。床幔放下,桌上一小豆烛火被吹得轻微晃动,蜡油顺着烛台一点点滴落,最后一抹火光消失时,天边正好露出鱼肚白。 晴香推门进来,边走边道:“殿下,该起了,今个而大年初二,您不是说要去街市上逛逛?”她端着铜盆走到床榻边上,陆昭就从帐幔中探出头来,双腿下床去摸索鞋子。 “殿下别动,奴婢来。”晴香刚想放下铜盆,帐幔中又探出个脑袋,捂着唇打着哈切,一副没睡饱的模样。 晴香吓了一跳,手一抖,直接把铜盆砸了。 砰咚。 水流了满地,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守在门口的乔驰。他带着佩刀冲了进来,恰好看到辛十一坐在床边发呆,此时他头发披散垂在身后,身上的底衣过分宽大,露出皓月般细瘦的手腕,俨然已经是小姑娘的面容。 哐当。 乔驰手里的佩刀也跟着砸在了脚上,他忍着疼赶紧弯腰捡了起来。目光依旧看着床榻边上排排坐的两人,结结巴巴问:“阿,阿莹不是去寻亲了?” 辛十一饶有兴味的等着她解释。 陆昭面不改色道:“她舍不得你们,又让暗卫送回来了。” 乔驰舌头继续打结:“那,那她怎么在殿下床上?” 陆昭:“昨天半夜回来的,屋子里没铺床,总不能让她睡地下。” 乔驰:“……”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可阿莹翻过年都十四了,殿下也十七了。 他神色纠结古怪。 陆昭穿好衣衫问他:“你没去宫里上职?” 乔驰:“寅时便去了,岳统领说正月里中都内外容易生事,让卑职带着一小队禁卫军在中都内外巡守。” 大雍的禁卫军有两万多人,除去上卫营驻扎在皇宫内,中都内围和外围皆有禁卫军驻守。 乔驰先前在禁宫值守只是个普通的卫兵,出来后算是能统领一小只分队,算是禁卫军里的从七品小旗了。 “殿下今日不是要出去,卑职护着您到处巡视,也算上工了。” 这应该是老皇帝的意思。 陆昭:“你们都去前厅等着吧,让厨下备好早膳。” 乔驰点头,带着伺候的婢女先出去了。 等陆昭洗漱好,带着小姑娘打扮的辛十一从屋子里出去,蹲在书上的丁一脚底又是一滑,险些从树上栽下来。 不是,昨晚进去的不是男子吗? 怎么出来的是个小姑娘? 是女扮男装? 这个子也不对呀。 丁一百思不得解的脸放大在直播间里,直播间的观众笑的不行。 【螺蛳不要粉:哈哈哈,主播,你家暗卫以为自己上夜班上疯了!】 陆昭若无其事一路到了花厅,餐桌上已经摆好早膳。刚坐下,梅先生就捧着账本来了,恭敬禀报道:“殿下,这是王府的账本,圣上的赏赐和其他进项都入库了,您瞧瞧。” 陆昭:“用膳的时候不说这些杂事,你们都坐下一起用吧。” 梅先生没敢动,辛十一毫不客气的坐在陆昭身边,还顺带招呼乔驰也坐下。乔驰一路上习惯了和陆昭一起用膳,倒也没有多扭捏,也跟着坐下了。 梅先生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不好忤逆,挨着凳子的三分之一坐下。整个背脊笔直,规矩得像是等待师长训话的学生。 四人一桌,看起来极其养眼。 【螺蛳不要粉:啊啊啊啊,我们梅答应终于也上桌了!】 【贱萌天下:哈哈哈,主播真是艳福不浅啊!】 【空调不用电:主播,一人香一口,我给你刷火箭啊!】 直播间的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陆昭只当没看见,埋头干饭。 辛十一和乔驰也吃得很香,见梅先生迟迟没动,乔驰好心提醒他道:“快吃,殿下不喜欢别人浪费食物。” 梅先生眸色微动,终于动了筷子。 等所有人用完早膳后,梅先生才再次把账本递了过去。陆昭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夸道:“不错,账目做得很清晰。”她抬头,看向梅先生的眼睛,问:“先生本名叫什么?年岁几何?家中还有何人?” 面前的人很自然道:“草民本名梅昭雪,刚及弱冠,父母在草民十一岁那年去世,家中没有亲人,只有私塾里认识的一些学生和邻居。” “竟然弱冠了,先生长得脸嫩,倒是瞧不出来。”陆昭笑了两声,又问:“这名字有意思,‘昭雪’,先生是有什么冤屈么?” 梅先生被她一调侃,双颊显出薄红,局促摇头:“名字是父母给的,哪有什么冤屈,大概是出生那年下了一场大雪吧,父母想草民光明磊落,如雪清白吧。” 陆昭:“这名字好。”居然和她同一个字。 【暴打柠檬:哈哈哈哈,这就是缘分。】 她合上账本给他,温声道:“对了,今后暗卫的月俸也从王府的账上走,每月五两。无事的话,你去忙吧。” 梅先生点头,捧着账本快速走了。 陆昭起身,乔驰立刻问:“殿下现在要去哪?” 陆昭边走边问:“中都可有什么热闹的地方?正月里,我六哥通常会去什么地方?” 乔驰虽疑惑她突然问起六皇子,还是依言回答:“大雍朝规矩,从小年到正月初七都不用上朝。正月里,北城有大型庙会,南城酒楼、青楼、赌坊繁荣,都很热闹,六皇子和他那些朋友大概率会在那些地方。” 陆昭:“那便先去庙会吧。” 乔驰迟疑:“殿下,六皇子脾气暴,万一碰上就麻烦了。”几年前,六皇子还当街打死过人。在段御史和大理寺的遮掩下,这事就不了了之。 陆昭轻笑:“脾气暴好啊,喊上太子送来的几个护卫一起去。” 一旁的婢女连忙跑去喊人,等陆昭坐到了马车上,那四个护卫终于换了身衣衫赶来。但凑得近了,还能闻到身上的马粪味。 陆昭嫌弃的煽了煽鼻子,吩咐道:“让他们几个坠在最后,莫要靠本王的马车太近。” 四人听见她的吩咐,脸色一下子更臭了:他们清理了一晚上的马粪,还没来得及眯一下就被喊出来,容易吗! 尽管心里不舒服,也不敢吱声,只能坠在马车最后面一路走。 日头初升,万丈霞光倾洒而下,马车四角垂挂的铃铛在晨风里摇晃。穿过人流稀少的东城,很快便到了人头攒动的北城。 人太多,马车过不去,陆昭便下了马车,带着几人往里逛。哪里人多往哪里去,但他们从路口一直逛到了最里面的城隍庙也没见到五皇子的人影。 陆昭暗道失策,昨夜应该让暗卫守在六皇子府上,一早就能逮到人了。 但她不知,六皇子大年初一就在外头鬼混,昨夜压根没回府。 几人从庙会挤出来,已经日上中天。 乔驰边抹着额头的汗边朝陆昭道:“殿下,要不先找个茶楼坐坐?” “不必,去南城吧。” 陆昭正要上马车,身后就有人唤她。 她回头,四皇子带着两个侍从朝她走来,走得近了,才笑道:“小七,真是你啊,你也来逛庙会?” 想找的人没找到,不想找的人偏偏往面前凑。 她点头,四皇子就递了两个磨喝乐过来:“方才老远瞧见你站在这个摊子前,还以为看错了呢,喏,这个送给你吧。”他态度随和亲切:“昨日送药材你不要,送这个总没问题吧。” 陆昭盯着手里磨喝乐瞧:她方才想问题的时候,确实在这个摊前站了一会儿。 这东西一个就要二十两呢。 “谢谢四哥。” “兄弟之间,这就见外了。”四皇子抬头看看天色,温声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带你去酒楼吃饭吧。” 陆昭问:“去哪吃?” 四皇子:“此处人多繁杂,咱们去南城吧。” 辛十一和乔驰互看了一眼,神色都有些诧异。 陆昭点头:“好啊,四哥先走,我的马车跟在后面。” 四皇子先上了马车,陆昭随后也跟着上了马车,一行人调转马头往城南去。 辛十一压低声音道:“这四皇子还真是凑巧,庙会这么多人也能碰上,还正好也要去南城。” “确实挺巧。”她摆弄着手里的墨喝乐,感叹道:“这中都还真繁华,连泥塑的玩偶都要二十两一个,都赶上凉州的一处农舍了。” 辛十一不咸不淡道:“天子脚下物价自然贵,世家公子一日的花销就能抵其他州郡普通百姓好几年的开支。” 两人不约而同又想起邕州境内的那些饿红眼睛的流民。 辛十一哂笑两声道:“若不是你出现,我倒希望凉州牧造反成功,把中都这些世家子弟拉入泥沼,体验一下什么是食不果腹。” 陆昭抬眼:“凉州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谢金池的做派比中都世家子弟有过之而不及。”甚至在杀人这方面,更无所顾忌。 辛十一:这倒是实话。 马车慢悠悠行至南城,街道上依旧繁华,只是人不如庙会上的繁杂,大多穿着富贵,举止更为文雅。 大抵就是平民场所和富贵窝的区别。 高档酒楼、茶馆、风月场所临立,大白天的也有不少姑娘站在高楼上挥袖揽客。 直播间的观众看得两眼发直,吵着要让她去青楼看看。 陆昭【先干正事,找到六皇子再说。】 六皇子,六皇子在哪? 镜头拉高,直播间上万双眼睛如同探照灯,仔仔细细每个角落搜寻六皇子的下落。突然有人大喊一句:在那里!! 【八角莲:啊啊啊啊,主播,抬头!那贱人在你斜前方的酒楼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陆昭的视线往斜前方的楼上看。 就在马车前五十米距离处的酒楼雅间内,七八个少年人或依或坐的聚在窗口,交谈间眉眼飞扬。其中,坐在中间众星拱月的少年正是她找了许久的六皇子。 陆昭挑眉: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 第39章 二合一 陆昭正思索着要如何说服四皇子在这家酒楼用膳, 前面的马车就先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四皇子踱步而来,停在她马车前, 温声道:“小七到了,我们就在这家酒楼用饭吧。这香宝斋是中都最有名的酒楼,饭菜肯定合你胃口。” 他神态自若,好似根本不知道六皇子也在。 陆昭也只做不知, 带着辛十一下了马车。 一行人到了香宝斋门口,店里的掌柜是认的四皇子的,立刻迎了出来,笑容满面道:“四爷,您来了,里面请。”他注意到旁边的陆昭, 不确定对方的身份也不敢问。 楼上的一群少年注意到楼下的动静,低头看来。从他们这个角度没看到前面的四皇子和掌柜, 只看到陆昭这陌生的面孔。 都饶有兴味的讨论起来, 继而猜测她的身份,最后问到六皇子那里:“六殿下,楼下那人你可认识?身边带着许多人, 哎,他边上那个小姑娘着实好看。” 众少年盯着楼下品头论足。 “确实好看, 那小少年也生得好看,瞧着和六殿下一般大。” “他旁边那个好像是乔家那个木头脸, 哎, 不是听说他进了禁卫军,怎么出现在这?” 原本兴致缺缺的六皇子听到乔家两个字,一下子联想到什么, 推开众人趴到窗口往楼下看。 楼下,抱着手炉的陆昭也正好抬头,两人隔着一扇窗,看了个正着。 六皇子本就阴沉的脸一瞬间拉了下来,没好气吼了一句:“你来这里做什么?” 陆昭笑意盈然的回:“来用饭啊,没想到六哥也在啊。” 这一回答,楼上的一群少年瞬间猜出了她的身份。 能喊六皇子六哥的人能是谁,定是那位刚被寻回来,就被封了永安王的七皇子了。 众人更来了兴致,从头到脚,上上下下把陆昭打量了个遍:这穿着打扮,看来传闻不假:当今圣上确实很喜欢这个七皇子。 正和掌柜说话的四皇子听见陆昭的话,疑惑退后了两步,待看到六皇子时,诧异问:“六弟也在呢。” 六皇子目光在他和陆昭身上圈巡两遍,拧眉:“你们两个怎么在一起?”看关系还挺和睦。 四皇子解释道:“刚才在庙会遇上了,正好到了晌午,就过来用饭。六弟不介意和我们一起吧?” 六皇子抿唇没说话。 陆昭目光落在四皇子身上:这人是生怕她遇不到六哥,特意带她来的吧。 乔驰完全不知道她的计划,瞧见六皇子立刻警惕起来,劝道:“殿下,我们换一家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六皇子一看就不友善。 陆昭顺从点头:“好啊。”说罢,看向四皇子:“四哥,六哥好像不欢迎我们,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这下六皇子炸毛了:瞧见他就要走,这不是摆明着嫌弃他吗。 他当即嘲讽道:“老七,你真出息,当主子的还让一个奴才指使了。” 六皇子身边的一群少年跟着笑:“六殿下,是乔家小子出息了,出了趟远门回来不仅捡了个官,还能指使主子呢。” “西城柳巷的破落户攀上高枝了,哈哈哈哈。” “喂,乔家小子,还认识你爷爷我吗?先前你还从爷爷□□下钻了过去,哈哈哈哈。” 话说得一句比一句难听,街道周围来来往往的人都驻足观看,小声指指点点。 乔驰握紧手上的佩刀,告诫自己凝神静气,不可冲动。 凡事要以殿下安危为第一要务。 直播间上万号观众反而忍不了了,尽管知道对方听不见,还是隔着屏幕飚脏话,把这群少年从头到尾骂了个遍。 难听程度已经需要系统打码。 陆昭停下步子,抬头,淡声道:“六哥,难为你身边这么多狗叫,还能待得下去。” 辛十一噗嗤一声乐了,顶着一张萝莉脸,娇声娇气道:“殿下这么说,确实像呢。”她仰着脑袋,伸出葱白的手指挨个数:“一只、两只、三只……” 被数到的少年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却又不敢发作,都看向六皇子,等着他给他们出气。 六皇子轻哼:“既然都来了,就上楼吧,哥哥请你吃一顿好的,免得你说我小气。” “好啊。”陆昭一口答应了,掉转头就继续往香宝斋去。 “殿下!”乔驰焦急喊了一句,见对方已然跨进酒楼,也只能带着人跟了进去。 坠在马车后面的东宫护卫本能觉得不太对,其中一人立刻转身往回走:得赶紧通知太子才行。 很快,陆昭和四皇子就上了二楼,推开雅间的门,站到了六皇子面前。 六皇子桌面上已经吃过一轮了,陆昭遗憾道:“六哥,你都吃过了,还叫我上来,难道让我吃你们剩下的吗?” “你放心,做哥哥的特意请你吃饭,怎么也不能让你吃剩下的!”六皇子笑容灿烂,吩咐掌柜道:“把桌上的东西都撤了,再重新给本皇子上一道大菜。”说完,他又招招手,朝掌柜耳语了几句,催促道:“快去,别饿着我七弟了。” 掌柜的连连点头,立刻出去吩咐。 很快,几个店小二手脚麻利的把雅间收拾干净,又重新上了好酒好茶和点心,四皇子先落了坐,才拍拍身边的位子道:“小七,你坐这。” 陆昭挨着他身边坐下,辛十一搬了条小凳子坐在她身边,乔驰和晴香等人则站在他们身后。除去主位做东的六皇子,其余八九个少年围着坐了一圈。这个时候,他们才近距离打量起陆昭。 少年眉眼漂亮精致,但肌肤过白,整个人笼在一团狐毛大氅内,看上去柔柔弱弱,纯良无害。 像个好欺负的主。 听闻当年落下淮水,烙下了病根,前几日又在案牍库险些被烧死。 这位还真是多灾多难,看来皇帝的喜爱也不是谁都能消受得起的。 他们的打量明目张胆,陆昭只做不知,喝了口茶后,才笑道:“六哥,这么多人也不介绍一下。” 六皇子使了个眼色,屋子里的八九个少年就一一起身,介绍起自己。 “在下大理寺卿嫡次子陈骜。” “在下段家长房嫡子段文新。” “在下……” 他们一个个的介绍完,陆昭轻笑:“原来是段御史家的公子啊,你祖父在朝堂上的英姿本王年前可瞧见了。你带着一群人在这酒楼叽叽喳喳,是在练习口舌,打算以后入朝为官,继承段御史的衣钵吗?” 辛十一等人闷笑。 他们殿下一个脏字没带,但骂得可真脏啊。 不仅骂了小的,还骂了老的。 段文新脸一阵红一阵白:这永安王看起来像个好拿捏的面团,嘴巴倒是利! 陈骜立刻道:“永安王说笑了,我们方才不过调笑了两句,您来之前,我们都在讨论正经事。” “正经事?”陆昭转头看向他:“陈公子莫不是在断案?大理寺卿断案时也如你这般边吃喝边讨论?去年的雪格外多,听闻去年六月盛夏还下了场大冰雹,不会是大理寺卿分了神,弄了许多冤假错案吧?” 陈骜被堵得面红耳赤,陆昭呵呵笑了两声:“陈公子莫怪,本王就开个玩笑。” 这种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 陈骜憋屈,又不能怼回去。其余几个少年见识到了陆昭的嘴皮子厉害,生怕被点名,一个个都低头夹起尾巴做人。 偏生陆昭不打算放过他们,下一秒目光又落到从进门开始就一直色眯眯盯着辛十一瞧的少年身上,问:“这位是大理寺丞家的公子吧,本王瞧着你甚是亲切,不若就让我们家阿驰收你做孙子吧,喊句爷爷来听听。” 被点名的薛鑫面皮瞬间绷紧:这永安王还真是记仇,方才他就说了一句让乔驰钻过胯的话,就这样侮辱他。 “殿下!这不好吧。”薛鑫咬牙:“哪有随便认爷爷的道理,您天潢贵胄,如此做派,恐也不妥!” 陆昭依旧乐呵呵的:“你这人,好生没趣,没听出来本王还是在开玩笑?” 薛鑫:什么鬼?左一个玩笑,右一个玩笑。 这永安王怎么像团棉花似的,看似和软,但堵得人心口发直,想打都无从下手。 六皇子冷眼瞧着她,轻嗤一声:“小七,十几年过去,你也就嘴皮子长进了些,还从外头学了些不入流,埋汰人的手段,你羞不羞?” 陆昭自然是不修,还脸皮其厚道:“六哥说的什么话,您都带了些爱嚼舌根,不入流的人来,本王说些不入流的话应该也无伤大雅。” “你!”六皇子深呼吸再深呼吸,待会有你哭的时候。 一大桌的人,被他说得脸色漆黑,局促难受得紧。 直播间的观众倒是看得乐不可支。 【帅得不明显:哈哈哈哈,什么都不服,就服主播这张嘴。我要是有主播这一半骂人的本事,也不至于每次吵架都被气哭。】 【嘴炮天王:哈哈哈,一群人说不过主播一个,羞不羞?】 【八角莲:乔小哥哥好像在暗爽啊,主播是为了他故意在羞辱这群纨绔吧?是吧是吧是吧?】 【基基复基基:一定是,我坚持站乔小哥哥和主播CP。】 陆昭说了一通,也有些饿了,又喝了口茶才问:“饭菜怎么还没上桌?” 六皇子眸色冷峭,唇角带笑:“别急,很快就来。” 他话落,雅间的门重新被推开了。 两个伙计抬着一个长方形的铜盆进来,铜盆内置了大量燃着的碳火。随着伙计走动的动作,碳火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微爆破声。 四皇子微微抬起上半身,好奇问:“这是什么菜?要用这么大的铜盆烤制吗?” 辛十一和乔驰等人也好奇的看着,方才还脸黑的一众少年也倾身张望。 【贱萌天下:这是要做烧烤?】 【司机不刹车:该不会是要打边炉吧?】 含个奶嘴闯天下:还是想把主播放在炉子上烤了?】 直播间猜什么的都有,很快又有几个壮汉抬着东西进来了。那东西看着挺沉,用一块红布盖着,那红布之下还在动,看起来像活物。 众人更好奇了。 等东西抬到了炭盆边上,掌柜的走过来,伸手拉开了红布。 红布之下居然是一头活着的母羊,那羊被铁丝捆住了手脚,嘴巴也用铁丝捁住捆了一圈,不让其发出声音。整个羊膘肥体壮,腹部微微隆起蠕动。 居然是一头怀着小羊的母羊。 陆昭立时就促了眉头,冷声问:“六哥这是要做什么?” 六皇子兴奋道:“自然是烤乳羊,冬日天冷,羊肉最为滋补,其中以母羊腹中胎羊最为鲜嫩大补。” 他说话的功夫,四个壮汉已经把羊架到了火炉子上,高温的碳火顷刻就将羊皮烤得卷曲。灼烧的疼痛使得那母羊不断挣扎,发出呜呜的怪叫。几个壮汉合力转动铁架子,力图让母羊受热均匀,母羊隆起的腹部蠕动得越来越快,快得让人后背发毛…… 六皇子的声音还在继续:“这是南边梅岭羊了一年的高山羊,极为难得。母羊在火上慢慢炙烤,外皮碳化后,再剖开母羊的肚子,把胎羊取出来,瞬间香气四溢,简直是人间美味……” 他说到一半,那母羊奋力耍脱了捁在嘴上的铁丝,发出哀嚎惨叫,叫声连整个酒楼的人都听见了。 乔驰面色发白,晴香和几个婢女已经捂住嘴巴,跑到一边干呕了。 直播间的众人看得反胃,也跟着干呕起来。 弹幕一片咒骂声。 四皇子冷脸:“六弟,这未免太残忍了!还是快把这羊抬下去吧!” 六皇子脸上带笑,意有所指:“烤都烤了,这母羊已然快死了,这小羊也没必要活着,小七你说是吧?” 梅岭的母羊和小羊,不就是暗指梅妃和陆昭吗。 梅妃已死,她也没必要活着。 先前被陆昭怼了的段文新和陈骜跟着附和:“六殿下说得对,这母羊都烤了,现在抬下去也活不了,不若积点功德,成为我们的盘中餐,能填饱我们的五脏庙,也算它的造化,说不定下辈子就不用当畜生了。” 其余几个少年哈哈笑了起来,他们平日里什么没玩过,现在这场景,显然只是小意思。 在一片嘲讽的笑声中,陆昭啪嗒把手里的茶杯放下。茶杯里的水晃动两下,尽数溢了出来。 她面无表情缓缓站了起来,抽出乔驰手上的佩刀。 挨着她身边的少年笑声戛然而止,吓得跟着站了起来,躲到了六皇子身后。六皇子眯眼,喝道:“老七,你想刚什么?杀人可是犯法的!” 要是老七能当众杀人就太好了,这样都不用他动手,就能弄死他。 陆昭只是瞟了他一眼,就走到母羊跟前,一刀砍了下去。鲜血溅了几个壮汉满脸,母羊终于停止了挣扎,她又照着母羊的肚子来了一下,母羊肚子里的胎羊顷刻也不动了。 红艳艳的血滴答滴答砸进碳火内…… 刺啦,刺啦,碳火一瞬间燃得老高,血腥味满屋子蔓延。 满屋寂静,陆昭淡声道:“这下清净了,你们继续。”然后把佩刀丢还给了乔驰,兀自又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六皇子冷了脸:“小七,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病秧子瞧着瘦弱,宰羊的手法倒是干净利落,只怕流落在外时,还干过屠宰的营生。 陆昭和他对视:“没什么意思,六哥待会多吃一点。”人吃食物天经地义,但虐杀就没意思了。 六皇子嗤笑:“无趣,你直接把羊杀了,口感就没那么好了。” 直播间的众人恨得牙痒痒。 【八角莲:艹,这煞笔六皇子,老子受不了了,主播,能不能也一刀宰了他!】 就在这时,两条系统提示音同时响起。 【滴,当前剧情触发支线任务‘清除杂碎,杀死人人喊打的六皇子’。完成任务后,可抽卡三次,任务失败,点击惩罚十分钟,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哦。】 【滴,粉丝‘八角莲’发布一条悬赏任务,‘弄死傻逼六皇子’,系统会根据宿主完成任务的等级发放人气值。观众评定好,可获得三千人气值。观众评定为很好,可获得五千人气值,评定为非常好,可获得八千人气值。宿主是否接受任务?】 陆昭毫不犹豫点击接受,反正系统也主动发布了支线任务,这个悬赏算是额外获得吧。 而且,人渣不配活着。 然后下一秒,系统又弹出一条提示【悬赏任务失败,将扣除一万人气值哦。】 陆昭:“……” “系统,你要不要这么鸡贼,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系统【是主播动作太快了,系统来不及说完呢。】 陆昭不想搭理它了。 支线任务很快置顶,直播间的观众看到任务内容后,比以往任何一次支线任务都兴奋。 【螺蛳不要粉:主播加油,要是支线任务能完成,一定给主播刷跑车!】 【贱萌天下:老子刷游轮!最讨厌虐杀小动物的畜生!】 【草莓雪糕:我也随一个游轮!畜生不配活着!!】 众人群情激奋,而主位上的六皇子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下了死亡通知书。还在笑嘻嘻道:“这道菜都被小七你毁了,不过没关系,下次请你吃脆鹅肠,铁板甲鱼还有猴脑花,那味道也是一绝。” 直播间又是咒骂声一片,也有不是很懂的人问这几道菜有什么特别。 【空调不用电:自己去某度,总之都特别残忍。】 某度回来的观众骂得比任何人都狠。 等大家都骂累了,烤好的胎羊终于被端上了桌。第一碟子被端到了陆昭面前,六皇子继续作死:“小七,你不是饿了,快尝尝。” 所有人都盯着陆昭看。 “老六,小七可能吃不习惯这东西,还是我来吧。”四皇子说完就要去拉陆昭面前的碟子。 六皇子不悦:“四哥,有你什么事,这是给小七准备的,做哥哥的抢弟弟的东西不好吧。” 他说话的同时,侍从又把羊肉推回到陆昭面前。 已然擦干净佩刀的乔驰正要动作,雅间的门砰咚一声被撞开了。众人蹙眉,抬头看去,就见太子卷着满身风雪进来了,身后还跟着一排东宫侍卫。 六皇子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紧张喊了句:“三哥!”对于这个太子,他还是有些惧怕的。 太子压根没搭理他,径自走到陆昭身边,环顾了一圈雅间后。眼神从铜盆边上淋漓干枯的血迹移到陆昭面前那碟羊肉上,最后又看向满桌的人,落到了突兀站着的六皇子身上,冷着脸问:“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六皇子讪讪:“自然是请小七吃饭,三哥既然来了,也一起坐吧。” 太子不愉:“老六,你是把孤的话当耳边风?” 六皇子被他说得火冒三丈,声音提高:“不过是一顿饭而已!”不准他动手弄死这祸害,羞辱他还不行吗。 小时候听太子的话就罢了,现在凭什么事事都要听他的。 他没有要害太子的意思,单纯就是看不惯陆昭。 太子见他这副模样,心中戾气丛生,摆摆手,身后立刻走出一名太医,上前就开始检查陆昭面前的羊肉。 众人错愕、惊讶的看着,六皇子脸都黑成锅底了,高声质问:“三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请小七吃饭,还能蠢到明目张胆下毒害他?” 他话落,那太医拔出验毒的银针,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慌喊:“太子殿下,这羊肉有毒!” 所有人都朝他手上的银针看去,只见那银针尾部已然乌黑,明显是剧毒。 众人齐齐跟着抽气,然后是桌椅撞倒的哐当巨响,那八九个少年连忙大声撇清关系:“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压根没碰过那羊肉!” 四皇子和太子等人齐齐看向六皇子,六皇子错愕后,突然就慌了:“你们不会真以为我下了毒?”他声音变了调,声音越发的大:“不是我!我也没碰到那羊肉!” 四皇子幽幽道:“可羊肉是六弟让人准备的,又非逼着小七吃。” 六皇子看向掌柜,掌柜和那些伙计早就跪了一地,连连磕头道:“我们实在不知为何有毒,也绝对没有下毒,太子明鉴啊!” 六皇子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阴狠看向陆昭:“那就是你自己下的毒!” 陆昭无辜摇头:“六哥,你说的什么鬼话?我为什么要给自己下毒?又不是不想活了。” 系统小心翼翼问:“宿主,真不是你自己下的毒?”它实在不太相信陆昭的人品。 毕竟这家伙又狠又凶,找了六皇子大半天,不就是想弄对方。 直播间的观众也在问。 【暴打柠檬:主播,真不是你干的?】 陆昭【真不是主播下的毒,主播要害人不会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直播间的众人一想也是:主播这利己的性子,不可能毒自己啊。 【八角莲:那是谁下的毒?刚刚太乱,你们看到都有谁碰了羊肉和碟子?】 陆昭问系统:“有直播回放功能吗?” 系统【宿主,LV4主播才能享受此功能,升级LV4主播需要十万点人气值呢。】 陆昭看着自己后台可怜的一万多点人气值咬牙:“你还能再鸡贼一点?LV5主播是不是需要二十万点人气值?” 系统【主播说少了呢,LV5主播需要三十万点人气值呢。】 陆昭:“……” 心累,算了,还是自己动脑吧。 她仔细回忆,除去香宝斋的掌柜和伙计,方才碰过她碟子的人只有四哥和这个太医,还有雅间里布菜的婢女。 若是四哥下的,那可以一箭三雕,六哥、太子和她都除去了。若是太子下的,那就是想除去六哥一党了,若是婢女下的…… 那婢女是六哥的人吗? 事情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她这是被当做工具人了? 她思考的瞬间,六皇子恼怒道:“我不过是羞辱了你一番,你就蓄意报复!” 蓄意报复? 呵呵,她倒不能白担了这名声。 陆昭面色涨红,突然伸手捂住胸口趴伏在了桌面上。 她面前的茶杯哐当一声被推倒,众人吓了一跳,乔驰和晴香连忙伸手过来扶她,惊慌喊:“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只有辛十一依旧不动如山的坐着:这人还真是戏精,他体内的子蛊都没感受到异样,她倒是装上了。 太子也吓了一跳,连忙让太医上前查看。 六皇子惊恐喊:“你别装死啊,方才你分明没碰那羊肉!” 太医把完脉才道:“太子殿下,永安王殿下是受了惊吓,气血攻心。” 屋内的众人顿时松了口气,太医弯腰替陆昭扎针,喂了她两颗药丸。 她脸色回转一点后,才红着眼睛瞪着六皇子道:“从我回宫,你就三番两次针对我。你说毒不是你下的,你叫我如何相信!” 一旁的辛十一跟着道:“我们殿下本来要走,是六皇子用激将法把人请上来了,羊肉是您吩咐上的,也是您硬要逼着我们殿下吃。现在验出有毒了,您还想推得一干二净?” 四皇子也道:“老六,这次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六皇子百口莫辩,只会干吼:“我没下毒!” 陆昭继续道:“你说你没下毒,那你自己怎么不吃这羊肉!” 六皇子立刻让人切了一碟子羊肉到自己面前,大口吃了下去。 陆昭幽幽道:“谁知道你下在哪个部位的,有种就把这头羊全吃了,我便信你。” 六皇子冷哼:“你让我吃我就吃?你当我傻?”这一整头羊够他们在坐的十几个吃还有多,让他一个人吃,是想撑死他! 陆昭眼圈红红,看向太子:“三哥,既如此,您就把六哥带到父皇面前吧。” 太子求之不得,六皇子立刻认怂:“慢着,我吃就是了!” “把那头羊抬上来!” 太子摆手,掌柜的立刻招呼着伙计把整头羊抬到了桌案上,然后片下一大叠端到六皇子面前。 六皇子咬咬牙,拿起筷子就吃。 吃完一碟又来了一碟,三碟,四碟,五碟……十五碟……二十五碟……桌上还有一大半…… 桌子上的八九个少年看得反胃,有些焦急的看向太子等人,太子、四皇子和陆昭面无表情的看着。 六皇子被撑得难受,吃到后面只觉得每一口下去就能尝到羊的血腥味。耳膜似乎都撑破了,嗡嗡的响声像是方才母羊的惨叫,他脑袋一阵钻心的疼。吃到四十碟时终于受不了直接吐了出来…… 呕,他脸色惨白,趴在桌上的双手都在抖,双手的筷子也拿不住直接砸在了地上。 段文新和陈骜吓得赶紧上前扶他,继而看向太子道:“太子殿下,够了!再吃下去只怕要出事!” 太子不语,看向陆昭,那意思很明显了。 段文新立刻又看向陆昭,语带祈求:“永安王殿下,方才是我们不对,您就大人有大量放过六殿下吧!” 陈骜也跟着附和:“是啊,永安王殿下,六殿下到底是您兄长。” 陆昭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充耳不闻,声音冷漠带着挑衅:“怎么停了,继续啊!” 六皇子抬起眼死死盯着她得意的脸,一双眼睛通红,满含怒气。 这张放大扭曲的脸占据了直播间大半个屏幕,直播间观众看得很是解气,直呼过瘾。 【贱萌天下:娘的,不是喜欢虐、杀、动物,喜欢羞辱人,轮到自己就装死!】 【帅得不明显:主播,千万别放过他,让他把骨头渣子都吃下去!】 【二月红:给主播刷跑车,主播继续!】 火箭、跑车的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 陆昭缓缓勾唇:这还只是个开始,她就是要狠狠的践踏他、羞辱他,让他恨到立时就想杀了她。 第40章 二合一 “被噎着了?”她亲自倒了杯茶递到他面前。 六皇子气得直接打翻茶盏。 段文新还要再求情, 六皇子又一把推开了他,近乎是发泄般的继续啃着面前的羊肉。他憋着一股不服输的劲,连羊骨头都啃得干干净净。 满桌的少年看得一阵心疼, 看陆昭的眼神不复先前的轻视,都有了些畏惧。 这永安王殿下,看着柔柔弱弱面团似的,却是个不好相与的。 六皇子吃到最后, 把空掉的碟子往桌面上一砸,努力维持胜利者的姿态,怒瞪着陆昭:“够了吗!” 啪嗒! 碟子砸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众少年心中又是咯噔一声。 太子和四皇子微微蹙眉,陆昭不动如山,隔着半个桌子和他对视。 一秒、两秒, 努力挺直背脊的六皇子突然面色惨白,捂着肚子趴到桌上。他边上的段文新吓了一跳, 连忙又伸手来扶他:“六殿下, 怎么了?”他怀疑是吃撑了,连忙抬头喊太医。 太医赶紧从陆昭身边走了过来,刚伸手去探六皇子的脉, 六皇子猛得吐出一口黑血,一看就是中毒的架势。 这下不仅段文新, 在座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 直播间上万号人也懵了。 【八角莲:卧槽,主播, 支线任务才发布, 你不会就动手了吧?】 【帅得不明显:不可能吧,也没瞧见主播动手啊!该不会是撑吐血了吧。】 【贱萌天下:主播,怎么回事啊?】 陆昭解释【刚刚那杯茶下了毒而已。】 众人这才想起方才主播递过去的一杯茶, 但六皇子直接打翻了。 陆昭似乎知道他们的疑惑,跟着又解释了一句【毒下在杯壁上,他指尖沾染了,所以这么晚才发作。】 众人恍然大悟。 然后又看到陆昭似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下子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指着六皇子喊:“三哥,你看,羊肉果然有毒,就是六哥下的毒!” “你——”六皇子捂住肚子死死盯着她,疼痛叫他说不出狠话,气急攻心下猛得又吐出一口血来,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段文新和陈骜吓得要死,又惊慌喊太医。 太医把完脉,朝蹙眉的太子道:“太子殿下,六皇子确实是中毒了,而且是和那碟子羊肉一样的毒素。好在六皇子只沾了少许,吃了解毒药丸,把毒血放出来就可以了。” 眼看着太子眸色越来越冷,扶着六皇子的段文新连忙帮忙辩解:“太子殿下,若毒是六皇子下的,他怎么可能会吃那羊肉?” 辛十一在一旁冷笑:“或许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六皇子以为只有我们殿下那碟子羊肉有毒吧。” “你闭嘴!”陈骜冷着脸吼他:“有你一个小婢女什么事?” 四皇子淡声道:“陈公子,太子都没说什么,也轮不到你来呵斥小七的人吧。” 陈骜抿唇,立刻不做声了。 段文新焦急道:“太子殿下,当务之急是救六殿下要紧。” 陆昭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救人虽要紧,但下毒一事同样要查,本王差点就死了,总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段文新和陈骜等人一肚子火:这永安王还真难缠。 眼看着太子犹疑不决,陆昭继续道:“三哥,若是今日我中了毒,说不定父皇以为是您指使六哥干的呢。毕竟,案牍库走水的事才过去一日。” 四皇子也微妙道:“确实,父皇才说过小七半年内若是有事,唯三哥是问。下毒一事是要查清楚才行,这也是为了六弟好!” 段文新眯眼瞧着四皇子:直接轻拿轻放不是更好! 四皇子这是什么意思,是想趁机落井下石! “太子殿下!” 太子心中一凛,打断段文新的话:“当众谋害皇子是大罪,即便是六弟也不能轻易算了。胡太医,你将六皇子的毒给解了。”随后又吩咐身后的侍卫道:“把今日涉案的所有人员都送入刑部大牢,等候审问!” 侍卫应是,上前请人。 众少年连呼冤枉,香宝斋的掌柜和伙计也跟着喊冤,唯有段文新和陈骜两人默不作声:这个时候喊冤已然没用,只盼着他们的父亲得到消息,赶紧去刑部捞人。 很快,一众人连同昏迷的六皇子被太子侍卫送去了刑部。 香宝楼也暂时被查封。 太子带着人跟去了刑部,陆昭和四皇子坠在最后下了楼。 四皇子小声说着抱歉:“早知会闹出这么多事,就不带你来这里用饭了。” 陆昭善解人意道:“这也不能怪你,我也没想到六哥如此恨我,居然会明目张胆的下毒。”她做出一副很是困惑的样子:“四哥,你可知六哥为何如此恨我?我在外流落十年,回来没几日,也不曾得罪他啊。难道是因为宫宴那日,我讨要了他的玉坠?” 四皇子神色有些哑然:“你真不知道?” 陆昭摇头:“我小时候应该也没得罪过他啊。” “看来你是真不记得了。”四皇子叹了口气:“你还记得小时候老六有一只木马吗?他还带到上书房去了。当时你喜欢得不得了,还坐了上去。老六生气的把你推倒在地,你跑到父皇面前告状了,父皇让他把木马让给你。” 陆昭装作仔细回忆:“好像有点印象,但最后他不是把木马砸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吧。” 四皇子声音轻飘飘的:“对于你可能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五岁的老六老来说是天大的事。关键是父皇不仅斥责了他,转头还带你去工部亲自做了一只木马。” “啊!”陆昭还是一副不解的样子:“就因为这个?” 四皇子点头:“应该是因为这个,你失踪后,我瞧见他偷偷跑出永安宫,把父皇给你做的那只木马砸了。父皇还以为是年久失修坏了,又命工部的人修缮,但每次那木马都会坏……”他意味深长道:“他当是一直耿耿于怀的。” 陆昭哑然:“原来是这样吗?难怪父皇说那木马又坏了。”她颇为无奈道:“至于吗,小时候的一点小事记到现在,还因为这个想要我的命。他直接同我说,我可以向他道歉的。” 四皇子语气淡淡:“这不是道歉的事……”所有人总觉得小孩子忘性大,但孩童时候的创伤也最难痊愈。 “不是道歉的事?”陆昭看着他若有所思,突然问:“那四哥有什么耿耿于怀的事吗?” 四皇子眸色一瞬间弯起:“我能有什么耿耿于怀的事,又不是人人都是老六那般性子。” “也是。”陆昭点了一下头,认真道:“若是我小时候有什么得罪了四哥的地方,你一定告诉我,我也好及时补过。” 四皇子瞧着她的双眼,有些意外:“小七近日倒没有先前对我冷淡了。” 陆昭话接得天衣无缝:“先前也不是对四哥冷淡,实在是多年不见不太习惯同人亲近。今日你一直帮着我说话,我觉得四哥是个好人。” 四皇子很高兴:“得了你的认可真不容易,今日你也受到不小的惊吓,先回去休息吧。刑部那边自有太子看着,你不必担心。” 一般谋害皇子的大罪,都是直接送去大理寺的。 但大理寺卿就是六皇子党,大理寺卿的嫡次子陈骜又在其中,自然是送去右相一派的刑部更为合适。 陆昭点头,在他的目送下上了马车,一上去后,她的笑容立刻收敛。 对面的辛十一啧啧两声:“还真是兄友弟恭,毒是你下的?” 陆昭抬眼看他:“不是,但六哥之后中毒是我所为。” 辛十一拧眉思索:“那先前一次是谁下的?” 陆昭:“不知道,也许四皇子也许是太子,也有可能是没来的五皇子,更也许是六皇子自己吧,毕竟他那么恨我!” 辛十一:这说了等于没说。 陆昭轻笑了声:“谁下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人现在在刑部了。容妃和段御史还有大理寺卿应该很着急吧。一旦太子和四皇子党咬死不放,你猜他们会来求谁?” 辛十一眼眸瞬时亮了:“会来求你。” 陆昭笑而不语。 辛十一神色有些激动:“你想问他们关于当年的事?” “但当年的事,他们肯定也有参与,会轻易告诉我们吗?” 陆昭:“当看他们想不想救我六哥了。” 很快,六皇子下毒谋害永安王的事就在王文武百官中传开了。 段御史和大理寺卿第一时间接到了消息,两人匆匆赶到刑部大牢见人。 刑部尚书也没为难二人,将人放了进去。 大牢内还算宽敞干净,段文轩,陈骜和其余几个世家公子被关在了一处。六皇子身份特殊,单独占了一个最好的牢房。 但再怎么好,那也是牢房。 对于六皇子来说依旧是奇耻大辱! 大理寺卿和段御史看到他时,他依旧是一副愤愤不平,随时想杀人的模样。 段御史关切问:“殿下身上的毒可解了,可还有什么不适。” 六皇子摇头:“我很好,我没下毒!刑部何时能放人。” 他咬牙切齿:小七那贱人,明明说好他吃完那羊肉就算了,居然又戏耍他! 大理寺卿为难:“方才微臣已经问过骜儿了,他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告知了我们。是殿下做的东,又是殿下吩咐弄的羊肉……这事还被太子撞见了,要想解决恐怕有些难。” 六皇子看他一言难尽的表情,怒吼道:“本皇子没下毒!” “是是是,您没下毒。”大理寺卿连忙安抚他,心中不住叹气:这位主子也太冲动了些,就算要弄死永安王也该从长计议,直接就撞上去了。 “你们不信我。”六皇子神色有些扭曲。 段御史连忙道:“自然是相信的,殿下安心在这里养身体。我们会争取三司会审,这样一来大理寺也好在其中运作。庭审时,您务必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香宝斋头上,文新那里我们也交代过了。只要没有确切的证据,也不好定您的罪。” 六皇子连连点头。 段御史和大理寺卿出了刑部后,就各自去运作,三司会审是争取下来了。但万万没想到香宝斋的幕后东家是五皇子,五皇子一口咬定香宝斋不可能下毒,又提出是六皇子临时要的母羊。而且六皇子谨慎,凡是他雅间要的东西,都是找大夫提前查验过得。 那大夫还是六皇子自己请的人。 大夫提道那日母羊送进雅间并无异常。 有五皇子在,想栽赃香宝斋确实有些困难,再加上太子咬着不放,现场又有四皇子作证,事情似乎陷入了死局。 他们明显就是要搞死六皇子,这样皇位就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容妃急得焦头烂额,一直催着段御史想办法。段御史能有什么办法,他再次找到六皇子把情况分析了一遍。 六皇子不可置信问:“三哥想置我于死地?”五哥和四哥这两人他是知道的,素来和他关系淡淡,落井下石无可厚非。 但太子,他平素对太子不错,总是帮着太子对付大皇子。 这次大皇子去南疆送粮草,也是因为惹怒了父皇,被太子一党弄走的,其中也有他的手笔。 他怎么也想不通,太子如何会想对他下手。 段御史看着他的表情,冷嗤一声道:“殿下还不明白,这半年内永安王已经和太子绑在一起了,不管您有没有动手,只要事情是您牵的头。在他看来,您就有夺嫡之心,他是断然容不下您的。太子就算平素再和您关系和睦,在利益面前,他也是自私的!” 六皇子心下惨然:“我没有夺嫡之心……” 这个段御史自然知道,但六殿下没有,不代表容妃娘娘和他们没有。 圣上这几年身体越来越差,照理可以禅位颐养天年了。但就是迟迟不肯让太子上位,还处处打压太子一党,又派人到处找永安王殿下。 是个人都看得出来,圣上心中是忌惮皇后一族势力,不想传位给太子殿下的。 那这位子他们为何争不得。 现下这种境况,若能把下毒的事情撇清,又让六皇子对太子生出嫌隙,有了夺嫡之心,是再好不过的了。 六皇子茫然无措:“那现下我们要如何做?难道就任由他们陷害本皇子?” 段御史思忖片刻道:“事到如今,只有一法可解。” 六皇子连忙追问:“怎么办法?” 段御史:“让永安王作伪证,言明不是您下的毒,而是那日跟着您一起去的几个公子里其中一人下的毒。”栽赃香宝斋不成,六皇子带去的人也不行,那只能推出其中无关紧要的人。 “那怎么可能!”六皇子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他咬牙切齿:“本就是那祸害陷害的我,他怎么可能作伪证?”只有冤枉他的人知道他有多冤枉,他不相信小七没有参与陷害他。 比起太子和其他几个皇子,他最恨的人就是小七了。 一切事情都是因为小七而起! 若是能出去,他一定杀了小七。 段御史眸光幽暗:“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当看我们能拿出什么交换。”三司会审时,永安王殿下对于下毒一事就言语不详,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明显就是在等他们去找他。 —————— 入夜,一领小轿从后门入了永安王府。 晴香领着人一路去了书房,书房内,陆昭正在看书。 段御史定睛一看,书的封面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大雍律》。 他心中一凛:这位好好的,看这刑法书做甚? 不会是在研究怎么弄死六殿下吧。 他走到陆昭近前,朝着陆昭躬身一礼:“永安王殿下。” 陆昭把书一合,朝着他和蔼笑道:“段御史来得正好,这《大雍律》本王有一处不明,还望赐教。” 段御史连道不敢:“永安王殿下请讲。” 陆昭:“律法一百九十七条言,妄图毒杀至亲者有两种判法。其一,情有可原得至亲谅解者可赦无罪,但需鞭挞。其二其心可诛,蓄意加害者可直接处死。您说,我六哥属于哪一种?” 大冬天的,段御史后背冒汗,小心翼翼的回话:“微臣认为六殿下属于第三种情况。” 陆昭挑眉:“哦,还有第三种,说来听听。”她不让人坐也没说倒茶的事。 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段御史眼睛往她身边磨墨的辛十一那瞧,肃声道:“殿下可否让这婢女回避一二?” 陆昭:“无妨,段御史当她不存在便是,想说什么就说。” 辛十一低头,只当没听到他们的谈话,一副姑奶奶就是不出去的泰然样。 直播间的观众笑得要死。 【暴打柠檬:段老头不懂事,敢让我们辛美人出去,那是主播小蜜。】 段御史无可奈何,只得继续道:“第三种情况就是六殿下根本没下毒,是有人想借永安王殿下除去六皇子,亦或是想借永安王陷害太子。总之,六殿下是无心之失,被人利用了。” 陆昭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你说的有人是谁?是四哥还是五哥,亦或是远在南疆的威王殿下?段御史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些,事实摆在眼前,你想替六哥开脱也得想清楚在说。” 段御史反问:“如果永安王殿下觉得微臣说的不对,那三司会审上为何是中立的态度?” 陆昭轻笑了声:“诚如你所说,就算六哥没有下毒,他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点,你现在来找本王有什么用?” 段御史立刻道:“有用,永安王殿下的话就是证据,您只需要指认下毒是其他人所为,六殿下就摘出来了。” 陆昭押了口茶,慢条斯理道:“本王是好人,不会说谎,也不会平白污蔑他人。” 啪嗒! 一团墨汁渐了出来。 陆昭瞥了眼嘴角抽搐的辛十一,又继续若无其事的喝茶。 【未来首席主刀:哈哈哈,主播太不要脸,辛美人都想糊她一脸墨了。】 对面还站着的段御史也忍不住想翻白眼了:就当当看这位回来几日闹出的事,就不是个好的。 今日一看,还是个没脸没皮的。 怎么丝毫就不像镇国将军府的种! 他咬咬牙问:“永安王殿下需要什么尽管说,微臣一定办到。” 陆昭放下茶盏一下子坐直了:“段御史痛快,那便同本王说说镇国将军府的案子吧,你可有参与陷害本王外祖父?还有前户部侍郎肖放的案子,和肖家走水,是否也和你有关?” 一直低头磨墨的辛十一缓缓抬起了头,盯着段御史看。 段御史被两人盯得后背发毛,额头都开始冒汗:“永安王殿下非要问这个吗?” 陆昭点头:“你来的时候不就是想过本王会问这个?你也应该清楚,如果我六哥出事了,那你们段氏一族就完了。若干年后,五大世家里面还有没有段家就很难说了。” 她语气清清淡淡的,但段御史就是从中听出了咄咄逼人的味道。 他总觉得这永安王殿下看似柔柔弱弱,其实可能是众多皇子里最危险的一个。 此人,若是有机会,确实不能留! 段御史咬咬牙,终于开了口:“镇国将军府通敌卖国一事是南疆并肩王亲口说的,对方还拿出了边境一带的舆图,说是沈将军亲自派人送给他的。消息传到中都后,是王右相最先发难,联合我们其他四大世家要求圣上定沈将军的罪,查抄镇国将军府。圣上压着案子不审,但还是默许了大理寺查抄沈家,随后从沈家搜到了和敌军私通的信件以及五万两白银。沈老夫人否认银子是将军府的,为证清白一头撞在了金銮殿之上。信件本官瞧过,确实是伪造的,但与段家无关。沈家传出通敌叛国的罪名,段家也不过是顺水推舟。至于肖故,大理寺也只是奉命捉拿他而已。他冤不冤本官也不知,但他入狱后,右相和兵部尚书都曾到大理寺监狱看过他,右相来过后,他就咬舌自尽了。大理寺去查抄肖家,兵部尚书的人也在,他们似乎在找一样东西……” 辛十一连忙追问:“什么东西?” 段御史诧异瞧了他一眼,随即又继续道:“具体什么东西,等六殿下平安出大理寺后,本官自然会告知。” 陆昭哦了一声,道:“那就不必说了,本王只当段御史今夜没来过,阿莹送客。” 辛十一放下墨条果真要送客。 段御史被她整得有些无语:这人,怎么不按套路来! 他又不是不告诉他,只是想要一个最基本的保障罢了。 见人迟迟不走,陆昭才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段御史心中郁气难纾,终于有些理解六皇子恨这位的心情了,这人总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他眼一闭,心一横道:“是一封信,一封能证明兵部私吞军饷,打造次等兵器的信。信的具体内容本官不曾得知,但也知道和右相、兵部尚书脱不了干系,不然两人不会如此紧张。肖家走水,也不是意外,大概是他们找不到东西,想着不如毁了算了。但清点肖家人尸首时,似乎肖家的嫡次子不在其中。右相他们怀疑是这孩子带走了信件,又追到了青州辛夫人的母家,但依旧没有找到信。” 辛十一握着的指尖几乎都掐到了肉里:难怪他当上玲珑阁阁主后找到外祖家,却得知外祖家遭了山匪,全家也被杀了,家中被洗劫一空。 原来也是中都这些人干的吗。 可是他并不知道有什么新,他也没带走。 那信究竟是烧了,还是被他父亲藏到了别处? 他说罢,肃声提醒:“该说的本官都说了,希望永安王殿下信守承偌。” 陆昭点头:“你放心,本王是个讲信用的人,段御史想让本王指认谁?” 段御史不假思索道:“除了犬子和大理寺卿的嫡子,其余七个人随便。”那语气,仿佛那几个少年人在他眼里就是可有可无的阿猫阿狗。 直播间的观众听得一阵唏嘘。 陆昭指节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待段御史走后,辛十一转身问:“你相信他说的话?” 陆昭耸肩:“一半一半吧,他把自己撇得倒是干净。” 辛十一又问:“那你打算放过六皇子?” 直播间的观众也在问。 【八角莲:主播不要忘了悬赏任务啊!人渣必须死!】 【白日做梦:就是就是,你放过他,他下次未必放过你,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空调不用电:主播,你不弄死他,我就再也不看你直播了!】 众人似乎已经看惯了她的杀伐果断。 陆昭淡淡道:“不是我想放过他,你觉得,若我不出面,这次六皇子最差的结果是什么?” 辛十一思索良久,才道:“最坏的结果是被赶出中都,失去夺嫡资格。” 六皇子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没有下毒,同样的,陆昭和太子等人也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毒就是六皇子下的。 况且她人又好好的,所以六皇子不必抵命。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直播间的观众听她一分析,瞬间又倒戈了。 【贱萌天下:啊,弄不死他啊!那还是算了,主播下次想个法子一击致命吧!】 【八角莲:呸,这次真是便宜那人渣了!】 系统急了,生怕她又像上次一样,故意不完成支线任务,于是开口提醒【宿主,你想清楚,这次没有完成支线任务,惩罚会持续十分钟,而且惩罚力度比上次要强,你确定你能承受得住?】 陆昭冷声道:“你放心,这次支线任务我会完成。” 六皇子就算要死,也要发挥最大的价值才行。 40-45 第41章 二合一 陆昭将晴香喊了来, 让她派人去乔府走一趟,告之乔驰明日一早来王府。 乔驰天不亮就急匆匆的来了,身上还穿着述职的禁卫军服, 卷着满身寒气在寝殿外来回踱步。 辛十一被他吵得睡不着,搭了件外衫,披头散发就出来了,打着哈切无语问:“来这么早做什么?” 乔驰焦急问:“殿下让人传话, 可是身体不适?” 辛十一没好气道:“他好得很!”这祸害到处坑人,只有别人不好的份。 乔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辛十一:“殿下让你去厢房再睡一会,辰时再起,待会有事同你说。” 乔驰透过半开的门往寝殿里看,寝殿里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到。他挠头, 这才转身跟着晴香往厢房去了。 辛十一又打了个哈切往屋内走,他绕过屏风, 习惯性的往床上爬, 身体刚挨着一个温热的身体,人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幸好他反应灵敏,滚了几圈稳住身形, 直接坐了起来。揉着后脑勺骂道:“至于吗,不就钻错了被窝!一个大男人……” 话还没说完, 一床被子就兜头罩下,床帐内砸出一个冰冷的字:“滚!” “那个, 方才是本阁主不对……”床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无。 辛十一讪讪摸鼻:滚就滚。 他抱着被子往屏风边上的软榻一躺, 喟叹的出了口气,弯着双眸笑了两声,继续睡了。 夜色渐渐褪去, 东方露出鱼肚白,晨光自纤薄的云层披散而出。 等乔驰再次出现在寝殿的门口,陆昭已然穿戴整齐,站在了日光中。阳光倾洒而下,笼在她身上,冰冷苍白的一个人,瞬间有了点温暖的颜色。 “殿下。”乔驰喊了一声,靠近她。 陆昭回头,眉眼温和带笑:“来了,一起去用早膳吧。” 乔驰乖顺的跟在她身侧,辛十一撇撇嘴:这人还有两幅面孔,怎么从来不见她对乔驰逞凶斗狠。 等用完早膳,出了王府,乔驰才迟疑问:“殿下特意找人去传话,可是有事要交代我?” 陆昭言简意赅:“到了你便知道了。” 乔驰也不再多问,跟着她一路到了刑部大牢。刑部的人见到她来,立刻通知了刑部尚书,不过片刻,刑部尚书匆匆赶来,陪着她到了关押段文新几人的地方。 他们一来,关押了几天的少年立刻扑到牢门口大喊:“永安王殿下!殿下!我们冤枉啊——” 九个少年中,段文新和陈骜有人关照,看上去还像个人,其余几人已经邋遢得不成样子,隔着牢门都能闻到一股臭味。 陆昭蹙眉,稍稍往后退了一些:“哦,你们冤枉在哪里?” 几人争先恐后喊:“草民只是跟着六殿下去香宝斋玩乐,并没有想害殿下您。” “对对对,草民还是半路遇上段公子,是段公子拉着草民去香宝斋的。”薛鑫生怕她不信,伸手就去扯段文新:“段公子,您说一句话啊,是不是这样?” 段文新不耐的甩开他,冷嗤道:“你还指望他能大发慈悲放了你们?”他祖父早就和他以及陈骜通过气,这七人中必定是有一人要推出去抵罪的。 七人又是一阵惊慌,陆昭挑眉:“那也说不准。”她侧头看向乔驰,问:“阿驰,你说,本王该救他们吗?” “我?”乔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目光一一扫过牢内的这些人。 这些人,曾经都是欺辱他的人。 仗着家世,在中都欺男霸女。但让他轻易决定他人的生死,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只是随口一问吧? 他迟迟没答,薛鑫等人立刻扑到他脚边,扒着牢门企图伸手过来够他的衣角,语带祈求的喊:“乔小公子,是我错了,从前不该欺辱你的。我混蛋,我该死,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同我计较,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是啊,乔小公子,从前是我有眼无珠,您和永安王殿下好好说说,我是冤枉的啊!” 从前他们在乔驰面前有多嚣张,现在一个个匍匐在他面前就有多卑微。 乔驰突然知道自家殿下喊他来是做什么了:是在替他出气。 殿下不会当初在一线天的山林中问了他一句,就一直记着这事吧。 乔驰心下感动,还未说话,一旁的陈骜就斥骂道:“薛鑫,你们有点骨气,怎么能向乔家贱民跪地求饶?” 乔驰冷声道:“陈公子,您放尊重点!我现在是正六品的禁卫军小旗。你充其量只是国子监的学生,凭什么称呼我为贱民?” 陈骜轻蔑一笑:“禁卫军小旗?就你那身手?这位子怎么得来的,你心里没数?”他弹弹自己衣角上的灰,笑得越发肆意:“你不记得曾经被我们打得跪地讨饶的事了?你那三脚猫功夫还禁卫军。” 乔驰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他自然记得,几年前,他当街救了被薛鑫调戏的良家女子,就被这群贵公子盯上,时不时就找他麻烦。 起初他还是还手的,但他还手后,父亲就会被上头训诫。会为了他点头哈腰,会跪着给这些人赔罪,还要被他们淬一脸唾沫。 天子脚下,世家当道。 纵使他功夫都比这些人强,在他们出手教训他时,也只能抱头忍让。 乔驰垂在右侧的手捏紧:“陈公子,你若不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早就被人揍得满地爪牙了!” 陈骜不以为然:“满地爪牙?你吗?哈哈哈哈。”嘲讽声尤为刺耳。 薛鑫和其余几个少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小心翼翼去窥陆昭的面色:先前在香宝斋雅间,永安王殿下有多维护乔驰,他们都是瞧见过的。 陈骜真是不作不死,他有家世顶着,可千万别连累他们啊。 陆昭丝毫没表现出恼意,反而跟着笑了两声:“陈公子似乎对自己的拳脚功夫很有自信,这样吧。本王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你和乔驰打,若是你赢了他,本王就相信你们都是冤枉的,可以保你们都从这里好好走出去。” “行啊!永安王说话算话!”陈骜蹭的起身,一副骄矜自傲,一定会胜出的模样。 乔文新紧跟着起身,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你莫要多事,最多明日我们就能出去了。” 陈骜只当没听到他的话,在狱卒拉开牢门时,已经走了出去:不就是一个贱民,就在半年前,他还打得对方满地求饶! 刑部尚书迟疑:“永安王殿下,这不好吧。他们有没有罪,也该经过今日的三司会审,私下比试是不是该通知太子殿下?” 陆昭抬起手,龙纹玉佩就从袖子里露了出来,她懒声问:“现在可以了吗?” 刑部尚书反对的话戛然而止。 陆昭吩咐道:“找一处宽敞的地方,让他们二人比试,还有段公子他们,也一并带过去旁观吧。” 刑部尚书赶紧照着她吩咐去准备,同时让人去通知太子。在兵卒跑出去通知太子时,有另一个兵卒也偷偷让人送信去了大理寺和段御史府上。 一行人被安排在了刑部空旷的大牢入口处,彼时清风徐来,日头已然升至半空,透过高墙灰瓦洒在众人身上。 这种久违的自由叫八九个少年浑身舒畅。 陆昭端坐在早就准备好的太师木椅上,抬了抬下巴:“开始吧。” 为了公平起见,两人都取了长枪,走到空旷的正中央。 段文新和其余几个少年紧张的盯着两人,刑部尚书等人暗自捏拳,祈祷太子快点过来,把这胡闹的永安王弄走。 直播间上万号观众一个个瞪大眼睛搓手。 【帅得不明显:乔小哥哥加油!打爆这目中无人狗东西的狗头!】 【嘴炮天王:乔小哥哥加油!让他们看看你真正的实力,一定要这个狗屁陈公子跪地求饶。】 火箭+1,火箭+2,火箭+3…… 直播间的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都在替乔驰加油。 陆昭心情极好的靠在椅背上,问系统:“后台人气值多少了?” 系统【宿主收到十二个火箭,加上之前香宝斋的三十六个玫瑰,九个棒棒糖还有二十个火箭,您当前人气值有38423。】 陆昭甚是满意:“系统,你说,要是让阿驰和他们每个人都打一场,人气值会不会直接破五万?” 系统无语:宿主,要不要这么无耻! 人家乔小哥哥刚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合着你把他当刷分工具人呢。 【宿主,乔小哥哥会伤心的。】 陆昭:“你不懂,阿驰会很高兴自己有价值的。” 她目光落在场中央,乔驰单手持枪侧身而立,厚实的禁卫军制服也盖不住他手腕上遒实的薄肌。少年身姿硬朗如松柏,在陈骜冲过来的一瞬间,手腕用力,长枪直迎而上。 当啷,两兵相交发出刺耳的声响。 陈骜被震得虎口发麻,连退了数步,他不可置信的盯着不动如山的乔驰看。大喝一声,举枪又冲了过来。 乔驰身姿灵巧的躲过,人已经到了他身后,长枪回转,重重敲击在他背上。 砰咚,陈骜后背受了重重一击,直接单膝跪下了。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似是五脏六腑都被打了一棍,有些稳不住身形。 观战的段文新等人心中大骇,皆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乔驰。少年侧脸如带神光,没有丝毫停顿,整个人跃起,又是一枪砸了下来。 带起的罡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陈骜惊恐抬头,几乎是本能,身体往前滚了一圈,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一条腿还是被砸中了。 “啊——”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叫,陈骜手上的长枪哐当着地,卷缩着身体冷汗涔涔。双手悬在断腿边上,想去摸又不敢摸。 众人盯着乔驰,心中震撼。 只是三招,三招就将功夫不弱的大理寺卿嫡次子打断了腿。 这人功夫竟如此厉害吗? 那从前示弱都是装的…… 寒光闪过,眼看着乔驰一枪又要下去,段文新惊呼出声,朝陆昭喊:“永安王殿下,快让他住手!” 陆昭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恰在此时,刑部入口处匆匆冲进来一人大喊:“枪下留人!” 哐当,那一枪还是砸了下去,霎时尘土飞扬,碎石飞溅。 跑到近前的大理寺卿险些没吓晕过去,高大的身板往后背,幸而后头赶过来的段御史伸手扶了他一把。 两人站稳后定睛一看,陈骜还好好的卷缩在地上,那柄寒光闪闪的枪则落在距离他脑袋两寸的距离。枪下地砖碎裂,若是脑袋肯定稀巴烂了。 大理寺卿赶忙跑上前来查看自己儿子的伤势,乔驰收了枪,站到陆昭身边。 陈骜哭着告状:“父亲,我的腿!” 大理寺卿手刚碰了一下,陈骜就嗷嗷的叫,一个大男人,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看得直播间上万号人一阵恶寒:刚刚不是叫嚣得厉害,这会儿只会哭爹喊娘了! 大理寺卿豁然起身,怒瞪着乔驰,继而又看向乔驰身边的陆昭:“永安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明明说好,让他今日过来指认七人中的一人,现在把他儿子腿打断是什么意思? 陆昭起身,淡声道:“这得问令公子啊,是令郎挑衅在先,非要和阿驰打。还说若是他赢了,就让本王放他们出刑部大牢。可惜啊,他身手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陈骜急了:“本公子何时说过这种话,明明是你说我若是赢了,就放了我们!”他边说边疼得吸气。 辛十一立刻道:“你胡说,分明是你一直在嘲讽乔小公子,他才出手的!”他手一指,看向段文新:“你说,是不是他先挑衅的?” 他明明还是一副小姑娘的娇嫩长相,但那双眼睛凌厉含着冷光。被指到了段文新后背瞬间挺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若是说谎,刑部尚书和一众官差也在呢。 沉默就等于承认了。 大理寺卿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气得险些仰倒:这蠢货,怎么脾气就随了六殿下!果真血脉的影响这么大吗! 永安王不会因为这个反口吧。 大理寺卿和段御史脸色都很难看,盯着陆昭的眸子幽暗。 陆昭似是毫无所觉,继续道:“今日就当给他一个教训,往后莫要太张狂,也不要事事都抢着出头。” 大理寺卿脸黑如锅底:“永安王殿下……” 陆昭直接打断他的话:“对了,陈大人,本王方才看着他们闹腾,突然回忆起一件事。” 段御史眉目微动:“什么事?” 陆昭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薛鑫身上,伸手一指:“这位是大理寺丞家的庶子吧,先前在香宝斋鬼鬼祟祟的,袖子里好像藏了东西,毒应该就是他下的。” 薛鑫错愕,连忙摆手:“我没有!”他哪里鬼鬼祟祟了,只是多看了永安王身边的侍女两眼,顶多是色眯眯。 然而,他一摆手,袖子里就掉出一包东西。 段御史身边的侍从立刻冲过去把纸包捡了起来,递到他手里。他拿过来嗅了嗅,然后递给大理寺卿,大理寺卿直接把纸包递给了正在给陈骜看腿的大夫,那大夫细细闻了一遍,大惊失色道:“大人,这正是香宝斋那日,六殿下中的毒!” 所有人震惊的看向薛鑫,薛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瞬间惨白如纸。他焦急在人群里寻找自己父亲的身影,在看到大理寺卿身边那个哆哆嗦嗦的人时,几乎是看到救星般扑了过去,大喊:“父亲,我没有,这药不是我的!” 他也不知道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袖子里,明明在大牢内,身上什么都没有的。 大理寺丞惊慌看向陆昭:“永安王殿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事先并不知道段、陈两家的筹谋。 陆昭还未说话,段御史先开口口:“薛寺丞,令公子若是好好交代,还不至于牵连整个薛家。若他执意说谎……” 大理寺丞心中一凛,一脚将拉住自己的薛鑫踢翻在地,喝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平日里花天酒地就算了,如今做错了事还要狡辩。说,为何要下毒?” 这是要弃了他。 薛鑫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父亲,继而颓然的松开他的手:是了,他只是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子,父亲放纵他花天酒地,不就是怕他和长房嫡子争么。 如今把他推出去,既能讨好大理寺卿又能讨好六皇子和段家,一举三得。 何乐而不为。 他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势利。 求不了他,他还能求别人。 他转而又去看段文新和其余几个酒肉朋友:“你们当日也在,你们看到的,我压根没碰过那羊肉,是不是?” 段文新不语,其余几个少年对视一眼,都低下头去。 他已经无路可走。 薛鑫惧怕的后退,最终还是刑部尚书开了口:“段御史,陈寺卿,妄图谋害皇子是大罪,此事还是要好好审审,不宜轻易定罪!”太子和右相嘱咐过,此事最好咬死六皇子,怎么能让一个无关重要的庶子替了去。 他说话时,心中暗暗焦急,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来。 段御史肃声道:“还有何好审的,永安王殿下都瞧见了,物证也在,审了这么多天都没个结果。本官瞧着,毒就是他下的无疑了。” 刑部尚书为难:“杀人总得有动机,这薛公子和永安王殿下无冤无仇的,又是第一次见,怎么可能下毒。而且那日六皇子的护卫和验毒的大夫都在,薛公子如何下的毒?” 薛鑫心中燃起希望,刚要附和,眼角余光就瞟见他父亲手里捏着一只耳坠。 那是他姨娘的耳坠。 若是他不按照父亲的想法行事,姨娘一定会死。 薛鑫想起那个总是温柔抱着他哭的柔弱女人,心口一瞬间钝疼。 天人交战片刻后,忽而哈哈大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泪。 众人惊愕瞧他,都以为他疯了。 下一秒他扑通跪地,一改方才喊冤的态度,突然道:“毒是我下的!是我鬼迷心窍,听闻六皇子和永安王殿下有些恩怨,一心想讨好六皇子,才下的毒。但我只是去买了泻药而已,不明白为何会变成剧毒!” 刑部尚书脸黑如锅底,喝道:“薛公子,想清楚再说!谋害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大理寺丞急了,立刻道:“林尚书!这畜生已被我薛家除名,怎么就提到诛九族了?而且段御史也说了,小儿自己承认,不会牵连薛家。”说完他看向段御史。 段御史轻咳一声道:“林尚书严重了,薛公子都说了,他买的只是泻药,只是不小心才买错。而且,永安王殿下也无事。薛寺丞这些年劳苦功高,如何能诛九族!永安王殿下,您说是吧?” 陆昭点头:“段御史说的在理,本王既无事,处置罪魁祸首就够了。” 薛寺丞狠狠松了口气。 三司会审,刑部尚书单打独斗,又有永安王的指认。等太子赶到时,薛鑫已然认罪画押,人证物证齐全,结果都往宫里送了。 刑部尚书想问他为何如此晚才过来,又生生忍住了。 太子黑着脸问陆昭:“你确定是薛家小子下的毒?” 陆昭点头:“三哥这话问的,薛鑫自己都招供了,不是他还能有谁。” 太子咬牙,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最好想清楚,老六记仇,他出来后未必会放过你。” 陆昭直接扯着嗓子道:“三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毒既然不是六哥下的,他怎么记恨我。”她扭头往后看,笑嘻嘻问:“六哥,你说是吧?” 太子一扭头,就瞧见被段文新搀着出来的六皇子。 他顿时面如火烧,怒瞪了陆昭一眼,转身就走了。 六皇子盯着太子的背影,眼神已经不复从前的恭敬。他淡淡瞥了陆昭一眼,冷哼:“别以为今日你替我佐证,我就会感激你。本皇子这次的牢狱之灾,都是拜你所赐!” 陆昭挑眉:“原来六哥还真记仇啊,也罢,正好三哥还没走远,我好像又想起什么了。”说完,她扯着嗓子作势要喊。 “你闭嘴!”六皇子气得七窍生烟。 “永安王殿下……”段御史及时小跑过去,拉住她劝解道:“您莫要喊,六殿下是被关糊涂了,在胡言乱语罢了,您别同他计较!” 谁胡言乱语了! 六皇子一双眼珠都快气得流血。 但又怕陆昭这祸害真冲去拉着太子胡说八道,一肚子气憋着没地方撒。 恰好此时几个兵卒抬着受伤的陈骜经过,陆昭又啧啧两声:“哎,六哥,你只是被关了几天,算很幸运了。你瞧,陈公子可是腿都断了呢,多惨!” 躺在担架上的陈骜瞧着她的嘴脸恨不能抡起手边的拐杖来打她。 这人,怎么这么欠! 陆昭这还没完,继续道:“不过你们也算难兄难弟了,往后长点心眼,莫要和一班不是生产的纨绔之流瞎玩。” 从陆昭身边经过的其余几个少年:“……” 这纨绔之流说的是他们? 莫名其妙又被骂了…… “还有段御史、陈寺卿,你们作为长辈,也要多规劝他们……” 段御史和陈寺卿脸黑如锅底:他们活了一把年纪,就是当今圣上也不曾这样训过话。 这永安王是魔鬼吧!!! 刑部大佬门口气氛微妙,众人都憋着一口气,敢怒不敢言。 直播间的观众都快笑抽过去了。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主播怎么贱贱的,你怕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招恨!】 【嘴炮天王:哈哈哈哈,主播,你再说下去断腿的陈骜都要挑起啦掐你脖子了!】 陆昭:那她得再接再厉,务必保证六皇子也想砍死她。 “那个永安王殿下,犬子的腿耽搁不得,本官先告辞了。”大理寺卿说完,脚底抹油开溜了。 段御史也紧跟着道:“本官御史台还有公务未处理完,也想告辞了。”然后追着大理寺卿就走,官袍下的双腿几乎在跑。 “六哥……”陆昭最后又看向六皇子,六皇子立刻催促段文新:“表哥,快扶本皇子回府,本皇子要回去洗漱。” 段文新赶紧扶着人往六皇子的马车去,两人上了马车,马车迟迟没动。 六皇子气闷的拉开车帘子斥问车夫:“还不快走!” 一拉开帘子,陆昭又站在马车外,手里还抱着一只木马,笑眯眯朝他道:“四哥说你很喜欢我这只木马,那我就把它送给六哥吧,就当做六哥出狱的礼物。” 说着把那木马放到了车辕上。 那木马摇晃了两下,马背上还有修缮的痕迹。 六皇子一瞬间想到五岁那年的事…… 他拽着门帘子的手收紧,骨节都捏得发白,豁然抬头盯着陆昭。偏生陆昭还在笑,那笑似是嘲讽,又带着无尽的屈辱。 这一瞬间,六皇子心里的杀意再也克制不住的疯涨!——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中秋节快乐啊![好运莲莲] 第42章 二合一 六皇子气得当场就想把那木马砸了, 马车里面的段文新及时握住了他手腕,然后笑着朝陆昭道:“多谢永安王殿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礼貌的放下车帘子, 吩咐车夫快走。 再不走,他只怕按不住这个暴脾气的。 六皇子的马车缓缓走远,陆昭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有些遗憾道:“这段文新倒是比我这六哥和陈骜沉得住气。” 辛十一挑眉:“怎么, 你还想他立时就抡起木马砸你的脸?” 陆昭轻笑:“他要是有那胆量,我能把他再送进刑部大牢一次。”说完,她转身上了永安王府的马车。 辛十一紧跟着钻了进去。 待回到王府,梅先生正好等在门口。见她下了马车,忙迎上来道:“殿下,东宫的那四个护卫方才被太子的人喊了回去。” 陆昭昨夜就让暗卫去那四个护卫屋子里点了迷香, 她出门那会儿,这四个护卫正睡得熟。 估计太子是气她, 把这四个护卫喊回去训斥了。 其实说到底, 她和太子虽然绑在了一起。但就算她出了事,太子若是想,也能撇清关系。 太子一党也不过是想利用她拔除异己罢了。 路昭一路回了书房, 辛十一刚要关上书房门,乔驰就跟了进来。他诧异问:“你不回乔府?” 乔驰没接他的话, 只管目光灼灼的盯着陆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昭在书案前坐定, 才抬头看他问:“怎么了?” 乔驰挠挠头, 终于鼓起勇气问:“殿下特意让我去刑部大牢是想替我出气吧?” 陆昭也不否认:“有部分原因是。” 乔驰也不想问另一部分原因是什么,只觉得这样就够了。他盯着陆昭,神色激动道:“殿下, 我会尽快成为禁卫军副统领的。” 陆昭嗯了声,然后道:“也不必操之过急,什么事都得徐徐图之。有本王在,今后若是还有人轻贱你,你尽管打回去就是。打不过的,就回来告知本王,本王会帮你料理。” 如果人物有好感度,估计乔驰对陆昭的好感度这会儿已经到达200%了。 他双眸晶亮:“知道了,殿下。” 陆昭摆摆手:“去忙你的吧。” 乔驰朝她躬身一礼,快步出去了。 辛十一盯着他的背影啧啧两声:“这傻子,被你哄得一愣一愣的,估计这会儿叫他把心剖出来给你,他都愿意。” 陆昭敛了眉眼,不悦道:“其一,他不是傻,他是赤子之心。其二,我不需要他的心,他只要做好自己,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就好,你亦然。” 辛十一嗤笑两声:“我亦然?殿下对我可没有对他的耐心,每次只会动手。” 陆昭毫不客气道:“他不像你听不懂人话。”没脸没皮的非要往她床上凑。 辛十一觉得这个话题无趣,转而问:“今日你带乔驰去刑部大牢,你说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出气,那另一部分原因呢?” 陆昭直白道:“自然是为了打断陈骜的腿。” “啊?”辛十一一脸困惑,属实搞不懂她的想法。 “为什么?” 直播间的观众也很疑惑:主播难道不是被陈骜的话激到了,才让乔小哥哥上的? 陆昭解释:“我那六哥虽然容易冲动,但他身边的人必定会劝着。那段文新就是个冷静的性子,但若是加上一个断腿的陈骜在旁边撺掇,他作死的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概率?” 陆昭换了一种说发:“几率。” 辛十一不可思议:“所以你一早知道乔驰和他们有仇,又足够了解他们几个的性子,开始就是奔着陈骜的腿去的?”这心思未免太深,走一步算三步。 陆昭点头:“听阿驰提过,回中都后就让暗卫去查了。就算不为了激我六哥,阿驰的仇也必是要报的,我的人容不得别人欺负。” 辛十一:这人还真是护短。 他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子蛊,有些庆幸自己那日的当机立断了。 “你这样羞辱六皇子,估计他很快就会动手了。” 陆昭轻笑,抬头往窗外看去:这正是她想要的。 此时日头正暖,窗外的枯枝焕发新的生机,停在枝头的鸟雀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一路飞过王府的红墙高瓦,停在了另一座华贵府邸的屋檐之上,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屋内突然传来砰咚一声巨响。 那鸟再次吓得振翅高飞。 屋内的声音还是不停歇,砰砰砰,又是一阵乱想。 寝殿的大门打开,惊慌的婢女蜂拥而出。 屋内六皇子暴躁得来回踱步,顺手又摔了一个茶盏,他脚边是已经砸得稀巴烂的木马。 “他陆承佑凭什么?凭什么如此羞辱我?”他目光森寒的看向立在一边的段文新:“如此陷害我,还想要我感恩戴德!他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回来就封了永安王!凭什么得父皇如此宠爱?” 他一脚又踹在了碎掉的木马上,恶狠狠道:“本皇子要杀了他!杀了他!”不杀他难解他心头之恨。 段文新大惊失色,劝道:“殿下,我们才在他手里吃了亏,不宜再出手!况且,还有太子的人盯着。” “别和我提太子!”听到太子,六皇子更气了,喝骂道:“枉费我一直把他当兄长,从前那样维护他!他居然想至我于死地!” “母妃说得对,终究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该争的就要争!” “殿下!”段文新生怕他气出个好歹出来,努力想劝解一二。 六皇子这时什么都听不进去,怒吼着让他滚,然后把寝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砰咚当啷又是一阵乱想,守在门口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段文新面色凝重道:“这两日你们多当心些,别让殿下气坏了身子。” 六皇子贴身伺候的侍从连连点头。 然而,六皇子还是气病了。 加之在刑部大牢受了寒气,这病来得还挺凶,连宫里的御医都惊动了。 容妃担忧的不行,特意向王皇后递了牌子出宫来看他。看到瘦了一圈的六皇子时,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拉着他的手宽慰道:“莫要再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永安王才刚回来,正在你父皇的心尖尖上。你也先别去招惹他,养好自己的身体要紧。” 六皇子豁然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气道:“是他先招惹我!” “好好好,是他先招惹你。”容妃边抹着眼泪边道:“总之,你听母妃一句劝,就算要收拾他,也得从长计议。” 六皇子靠在床头,板着脸不说话。 容妃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只得交代身边的人仔细伺候,匆匆回宫去了。 她刚走,侍从就跑进来说段公子来了。 六皇子不耐烦:“不见。” 侍从又添了一句:“陈公子也来了。” 六皇子疑惑:“哪个陈公子?” 侍从连忙解释:“大理寺家的陈公子,您的表兄。” 大理寺卿的大儿子娶的是段家的女儿,容妃的嫡亲妹妹。算起来,六皇子是要喊陈骜一声表兄的。 他诧异:“他腿不是断了?” 刚说完,就听见车轱辘声。一抬头,就见段文新推着面色苍白的陈骜进来了。 陈骜坐在一张木制的轮椅上,整个右腿被夹板固定着。双眼无神,眼下青黑,明显一副几日未睡,身心饱受摧残的模样。 六皇子强压下心里的戾气,问:“你都这般了,还跑来瞧我做什么?” 段文新摆手,让伺候的人退下。等内殿只剩下他们三人时,他才开口:“我也劝了,陈表兄坚持要来,我也没法子。” 轮椅上的陈骜和他们仿佛不在一个时间点上,突然道:“殿下知道我方才来的路上瞧见了什么吗?” 段文新微微蹙眉,正要出声阻止,就听他继续道:“薛鑫被拉到西菜市口斩首示众了,围观的百信都在叫好,还夸永安王殿下智勇无双,为民除害。” 六皇子闻言,直接将手边的药碗砸了。 陈骜还在说:“殿下,香宝斋的事,明显是永安王故意设计您的,我们现在一个残一个病,他倒是博得一身好名!殿下,你甘心吗?” 段文新眉头直跳,呵斥道:“陈表兄!来时说好了不提这个!” “为何不能提?”陈骜双眸冷萃:“断腿的不是你!被羞辱的也不是你!你凭什么不让我提?”府上的人嘴上关心他,看到他的腿都直摇头。说什么前程断了没关系,陈家还是养得起他的,这不是在说他是个废人吗? 连拐杖都给他做好了。 他烦死那些宽慰他的人了,都是来幸灾乐祸看他笑话的! 他的腿都是拜永安王所赐,他这辈子算完了。 永安王也别想好过! “殿下,你不是想杀了永安王?你动手吧,我借你人马!” “陈表兄!”段文新后悔死一时心软带他过来了。 “段文新!”六皇子恼怒打断他的话:“你若还当我们两个是兄弟,就闭嘴!” 段文新脸都憋红了,想劝又无可奈何。 六皇子这才问陈骜:“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陈骜压下眉眼:“过几日不是上元节,那日中都城很热闹,永安王必定会出门的。到时候人多手杂,发生点什么事谁也不好说。” 段文新提醒他们:“我们和永安王的事才没几日,若他出意外,会不会让人怀疑到你们身上?” 陈骜肃声道:“我们如今都这样了,只要殿下一直称病,谁会怀疑我们?” 六皇子的病是宫里太医瞧过的,他又坐在轮椅上,就算有人会联想到他们,他们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段文新不死心:“太子的护卫和暗卫还跟着永安王,你们动不了他的!” 陈骜紧紧盯着他:“这就要你帮忙了。” “我?”段文新立刻警觉:“我能帮什么忙?” 陈骜:“让段家的大宗师把永安王身边的暗卫引走。” 段文新连连摆手:“我去请大宗师的话,父亲肯定会知晓。他若知晓,肯定不同意你们如此鲁莽!” 六皇子拧眉:“你不是段家嫡长孙,肯定有办法瞒过外祖父的,是不是?” 段文新心中纠结百转。 陈骜继续道:“只要你让大宗师把暗卫引开,太子府的几个护卫我会找人弄走。我查过了,乔驰那日轮值,是无暇顾及永安王的。剩下那些个婢女不足为惧,制造点小意外很容易就把人冲散了。” “一旦他落单,我们就下手!” 人潮汹涌的花灯会上没了个人,是很寻常的事。每年庙会,上元节走失的孩童和姑娘也有,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六皇子神情凶狠:“这次本皇子一定要弄死他,以绝后患!” 这两人眸中杀意太盛,齐齐看向段文新:“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段文新实在为难。 六皇子眸色一点点下压,冷声道:“你若是不帮,今后也不必来我府上了。” 这竟是要绝交的意思。 陈骜也道:“我也只当没你这个表弟。” 段文新被逼得实在无法,只得点头道:“那日我会让大宗师引走永安王身边的暗卫,但你们答应我,不要自己动手,让死士去,别让人抓到任何把柄。一旦情形不对,立马就撤!” 六皇子和陈骜对视一眼,立刻点头。 段文新暗自思忖:总归还有祖父和容妃娘娘在,只要他们不亲自出现,事情总牵扯不到他们头上。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瞬便到了上元节这日。 晴香招呼着下人把采办的灯挂在廊下,王府上下一派喜庆。 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唯独辛十一是个例外。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内,不停的翻看陆昭放在桌案上的那本《大雍律》。 至于看没看进去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昭一早就进宫陪着老皇帝用膳,等回府时天已经擦黑。 辛十一还在书房内,里面黑灯瞎火的,只瞧见一个隐约孤独的影子。 陆昭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难过够了就出来,随我出去逛灯会。” 那影子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看着她。 陆昭放缓了语气问:“这么多年了,你可有回肖家故居看过?” 辛十一哑声道:“有何好看的?当年肖家已经烧成一摊废墟……” 陆昭:“那就更要看,说不定肖侍郎当年在府上留下过什么线索。你仔细想想,你父亲被抓入大理寺前,可同你说过什么?” 笼在辛十一身上悲伤的情绪顷刻收敛,他仔细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压低声音道:“父亲出府那日,天还未亮,我睡在母亲屋子里。只迷迷糊糊听见父亲说要去埋状元红,等大哥将来中了状元挖出来喝。” 他大哥文采很好,年长他九岁,算起来和沈家那位被大火波及的沈状元郎还是同窗。 陆昭眸色微亮:“那我们今夜去将它挖出来,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辛十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两人简单吃了些晚膳,就带着晴香、梅先生等人出了俯,除去东宫的四个护卫,还带了两个暗卫。府上的其余人放了半日假,随他们出府游玩。 出了府就有不少人提着花灯,沿着街道往南城去。到了南城沿河的主街,人就越来越多。街道两边的商户全都开着,门口全挂着各种各样的彩灯,千奇斗艳,看的人眼花缭乱。 街道口停了不少马车,陆昭从马车上下来,正好就碰上了同样从马车上下来的四皇子和五皇子。 她暗道一声晦气,四皇子就自来熟的走过来,笑道:“还真是巧,先前我还打算去你府上喊你一起来灯会,五弟说你进宫去了,父皇没有留你在宫中赏灯的吗?” 上元佳节,宫外有大灯会,宫内也是有小灯会的。那日后宫的娘娘们为了博得皇帝的夸赞,会心思百出,极力做出最好看的灯。 陆昭道:“宫里的灯会少了点活人气,哪里有外头的好看。” 四皇子点头:“是极,小七第一次在中都城过上元节,肯定不熟,我带你到处去逛逛吧。” 辛十一拧眉,看了陆昭一眼。 陆昭正心思着要如何拒绝他,老远就瞧见段文新过来了。他朝几人一一见礼然后朝四皇子道:“四殿下,您在这呢,魏国公和我祖父在天香楼吃酒叙话,让我来寻您呢。” 四皇子神情微滞:魏国公是端妃的父亲,他这个端妃名义上的养子还需仰仗魏家,是不好不去的。 他只得朝陆昭赔罪:“那小七先逛,我去去就来。” 见五皇子还在发愣,段文新又道:“五殿下,沈祭酒也在,您不一起过去?” 五皇子是不想和陆昭待在一起的,立刻就跟了上去。 四皇子见此问了一句:“要不小七也一起过来?” 段文新心里打鼓,生怕陆昭答应。 好在陆昭一口回绝了:“不了,我同几位大人又不熟,出来看花灯,没得听他们唠叨。” 四皇子轻笑:“那我们先过去了。” 陆昭点头,等几人消失在人群中,她立刻收敛笑意,带着辛十一往相反的方向去。 两边人潮如织,辛十一边走边用气音道:“这段文新有些不对劲啊。” 陆昭都没看他,淡声回道:“既瞧出来了,他们行动后,待会无论发生什么,别轻易动手。” 辛十一暗自叹了口气:看来今夜是不能去肖家老宅了。 两人装作闲逛,一路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 直播间置顶的支线任务闪动了一下,上万号观众还浑然不觉,沉浸在灯会的热闹中,催促她快去猜灯谜。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在人群里冲了出来,一阵风似了窜过陆昭的身侧。陆昭低头,腰间的香囊没了。 辛十一没动,晴香惊呼出声,大喊着抓贼,让东宫的四个侍卫赶紧去抓人。东宫的四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 上次永安王殿下跑去刑部大牢,他们没跟着,差点被太子扒去一层皮,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离开永安王半步。 晴香急得跺脚,提裙就要追。陆昭一把拉住她,然后朝暗处喊了一句:“丁一,你去。” 一阵风声从几人耳畔刮过,丁一悄无声息的追出去。 晴香气恼道:“那荷包里可是装了不少银子呢,还特意多准备了几张银票和金叶子。出门的时候就该多带几个护卫,殿下偏不让!”她跟着陆昭的时日越久,性子倒一改在宫中的沉闷,活泼了许多。 陆昭笑道:“丁一已经去追了,就算没追到也无碍,破财消灾,总归人没事。” 晴香嗔怪:“呸呸呸,大过节呢,什么灾不灾的,殿下快忘记这句话,只当没说过。” 陆昭倒是宽纵她们,任由着几个婢女说笑。 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阵的叫好声,晴香转头看去,兴奋道:“殿下,您看,灯塔!” 陆昭和辛十一几人跟着抬头,前面百米远处,搭建起了高高的木架子。木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流光溢彩,霎是好看。 灯笼架正前方的空地上有舞狮队伍,锣鼓乐声震天,不少人百姓围在外面,鼓掌欢呼。 陆昭带着几人往那走,梅先生和人打听什么情况。对方是个姑娘,看到是个俊俏郎君,小脸儿瞬间飘上两朵红云,羞羞答答道:“这是猜灯谜前的舞狮呢?舞狮结束,就可以猜灯谜了,只要猜对,相对应的灯笼就能拿走。” 晴香笑着道:“殿下,我们也去猜灯谜吧?” 陆昭实话实说:“本王不太会。” 直播间的观众不乐意了。 【空调不用电:主播,你怎么能说不太会呢,我们有上万号人呢。甭管什么灯谜,就是度娘都能给你查出来。】 【暴打柠檬:楼上说得对,人多力量大!人不行还有人工智能!哈哈哈哈。】 【菠萝吹雪:主播上啊!我们要架子中间那个最大最豪华的灯笼!】 几人被后来的人流推着往前走,很快就挤到了高架的前面。 近距离看,那些灯笼更加华美炫目。 彩球抛向天空,一红一黄两头狮子高高跃起,奋力争夺。狮头啪嗒一声直接撞在了高架子上,高架子摇摇欲坠,几乎没有给任何人考虑的时候,哐当就砸了下来。 各色的彩灯滚了一地,顷刻之间就燃成了一片火海。 火焰在辛十一双瞳内跳跃,他身体控制不住的僵住发颤。 陆昭一把拉过他,护着她往旁边跑。惊叫声四起,人群如同炸开的蚁群,朝着四面奔逃。 守在暗处的另一个暗卫出现,刚要朝着陆昭跑去,就被一个小姑娘死死抱住腿,嚎啕大哭。 东宫的四个护卫也跟着往陆昭那边冲,一条烧着的木架子啪嗒滚落,砸到了他们的脚边,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晴香几人急得跺脚,眼看着陆昭和辛十一被人流裹挟往外推,不过眨眼就混在人群里消失不见。 “殿下!” 东宫几个护卫终于脱困,那暗卫也成功把捁住自己腿的孩童还给了他父母。五人跟着晴香一路搜寻,却只在朱雀桥边看到蹲在角落里,孤孤单单,一脸狼狈的辛十一。 晴香连忙奔过去问:“殿下呢?” 辛十一顶着一张纯真的萝莉脸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殿下,殿下方才还在。” 几人转身四下寻找,江面茫茫,到处都是人流,唯独不见陆昭熟悉的身影。 巡城的乔驰带着兵马往这边赶,同来的还有五城兵马的人,众人一听永安王殿下不见了,都吓了一跳。 很快,四皇子和五皇子也带着人赶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段御史、沈祭酒和魏国公。 一听陆昭不见了,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忙问被扶起来的辛十一:“人怎么没的?” 辛十一继续摇头,双眼通红,似是要哭出来了:“我不知道,殿下方才还在的……” 四皇子忙问晴香:“你们殿下会水吗?” 这意思是怕陆昭落水了。 晴香也不知,还是乔驰道:“殿下会水,而且水性很好,不可能会落水的。” 一旁的段文新突然道:“今日中都不是都有丢失人口,永安王殿下不会被贼人撸去了吧?” 乔驰急了:“那还不快分头去找!”去晚了,殿下就该把这些人头全都拧下来了。 拐卖人口是大案,总得留个活口问话啊。 其余人却只以为他担忧陆昭的安危,沈祭酒也跟着道:“对对对,快去找人!去附近衙门借人,让他们务必尽快找到永安王殿下!” 众人各自行动,段御史转身也要走,就被段文新拉住了:“祖父,这些百姓还要疏散安抚,我们留下来清理现场吧。” 他眼神闪烁,段御史直觉不对,立刻道:“也好,沈祭酒,这里太乱,您老快回去,老夫留下来指挥疏散百姓。”随即他就指挥身后的侍从道:“快去请几个大夫来,把受伤的百姓聚集到一起。” 现场一片狼藉,沈祭酒哪里能走,带着五皇子等人往另一边去帮忙。 等这边只剩下祖孙两个,段御史才压低声音问段文新:“你说实话,永安王殿下这事是不是和六殿下有关?” “没。”段文新眼神又开始闪烁,不敢和他对视。 段御史拧眉:“你自小就不会对祖父说谎!” 在他眼神的逼迫下,段文新终于轻点了一下头。 段御史气得不行:“你们糊涂啊,下毒的事才过去多久,你们动他做什么?” 段文新也很无奈,压低声音回:“我拦不住六殿下。” 事情已经发生,再骂也是惘然。段御史咬牙问:“你们把人弄到哪去了?直接杀了?六殿下人呢?他没直接参与吧?” 段文新连忙摇头:“没有,六殿下还病着,他答应我只让死士出面,把人劫掠到西城废弃的粮仓内杀了,伪装成人牙子劫财杀人的模样。祖父放心吧,永安王身边的暗卫已经被引走,他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不会出差错的。” 他四下瞧了一眼,忧心道:“魏国公和四皇子的人往西边去了,孙儿怕他们动作太快,会误事。” 段御史长舒了口气:“魏国公和四皇子那你不必担忧,他们巴不得永安王殿下出事,好拉太子下马。耽误之际你要先拖住乔家那小子,他太过忠心,又熟悉中都每一处地方。你跟着他,莫要让他寻到西城去了。” 段文新点头,立刻往乔驰的方向追去。 此次行动,万不能有失。 被晴香等人围着的辛十一追着他背影看,混乱中,缓缓勾起唇角:这群蠢货,殊不知他们抓走的,是武力值最强的那个。 第43章 二合一 幽暗的街道上, 两个毫不起眼,普通百姓打扮的壮汉扛着一个人形麻袋窜得飞快。 直播间的镜头不断抖动,上万号观众看得一脸懵逼。 【帅得不明显:什么情况啊?前一秒还在灯会上, 下一秒就被人套麻袋了?】 【嘴炮天王:主播!主播!你怎么一动不动?你身手不是很好嘛?怎么乖乖站在原地让人套啊?还有辛美人,明明看见你被套了,硬是当做眼瞎。这是在搞什么啊!】 就在一刻钟前,陆昭和辛十一被人流冲散后, 直接就被套了麻袋。她挣扎了两下,然后现在就被人扛着一路飞奔。 系统也急了【宿主,你没昏过去吧?】 陆昭怎么可能晕,她主要是被人扛在肩上,颠得难受,有点想吐。 哎, 出门前就不该吃晚膳。 陆昭【主播没事,主播在引蛇出洞。】 【二月红:引蛇出洞?主播是知道谁绑架了你吗?】 直播间置顶的支线任务闪烁了两下, 结合这几天的事件, 很快有人猜出了什么情况。 【八角莲:擦,不会是六皇子那个傻逼动手了吧?】 【智商已下线:这不是很明显吗?肯定就是他让人绑的主播。】 【国民小可爱:哈哈哈哈,难怪刚刚那么多意外, 又是抢荷包,又是灯架子砸下来, 感情主播知道他要动手啊?】 她是知道对方要动手,但不知道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想绑她, 她绝对配合, 犯不着在百姓众多的地方制造这么大的混乱,伤及无辜。 直播间的观众也开始谴责六皇子。 【未来首席主刀:这种人渣就是该死,我都有些期待他看到主播动手时的吃惊表情了。】 【下雨天不打雷:哈哈哈哈, 我也是,主播,这次支线任务是不是快完成了!】 理清楚情况的众人开始嫌弃这两个绑匪动作太慢了,恨不能立刻就到达目的地。 又过了半刻钟后,两人终于在一处废弃的大宅子。 镜头拉高,自上而下的俯视下去,这宅子和普通的民宅很是不同,占地面积长而窄,两边是一间间青砖屋,屋子中间一片空旷。空地上巨大的木阧散落得到处都是,像是一座废弃的粮仓。 其中一人伸手用力敲了两下小门,小门立刻拉开一条缝,将他们让了进去。 明月高悬,粮仓内到处散落着麻袋和倒塌的青砖,唯一完好的一座粮仓青墙上也有被洪水泡过的痕迹。 粮仓外守着十个黑衣人,见两个壮汉扛着麻袋过来,连忙打开了木门。沉重的木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嘎声,在黑夜里格外的刺耳。 两人进去后,门面再次被关上。 砰咚,麻袋被丢在了地上,壮汉弯下腰解开了麻袋口,将陆昭整个人拽了出来。 陆昭被拽得踉跄两步,单薄的身子摇摇缓缓,捂住肚子干呕了两声,看起来一副病弱不经事的模样。 粮仓内想起两声轻嗤,陆昭豁然抬头,就看到站在粮仓正中央的几人。 冷月高悬,透过天窗打在他们脸上。 中间那人面色冷峭,眉眼锋利,一双眼睛像淬了毒。 赫然是一直称病的六皇子陆承武,他旁边身后还站着二十几个死士和侍从。 他们似乎都在等着陆昭露出慌张,惧怕的神情。 然而,没有。 陆昭站直身子,蹙眉看着二人,质问:“六哥,你这是干什么?” 直播间的观众一瞬间就沸腾了。 【贱萌天下:真的是六皇子这个人渣啊!哈哈哈哈,没见过这样主动找死的!】 【未来首席主刀:哈哈哈哈,刺激啊!越来越期待他们看到主播开大的场面了!】 【下雨天不打雷:哈哈哈哈,估计他们还以为主播是羊入虎口呢。最怕蠢货灵机一动,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系统发出滴滴的提示【宿主请注意,悬赏任务有等级评定,完成得越精彩,宿主获得的人气值就越多哦。】 在这紧张的场面,陆昭还有空分心问系统【怎么样才算精彩?】 系统【这个要观众评定呢,他们看爽了,就算精彩。】 陆昭的反应落在六皇子等人的眼里有些太过平静。 六皇子很不满,咬牙切齿:“我要干什么?废弃的粮仓,寂静无人的夜里,雪亮的刀,你看不出来吗?当然是要弄死你!” “弄死我?”陆昭面色沉重问:“灯会上的那场意外是你制造的?” 六皇子不答算是默认。 陆昭沉声谴责:“为了抓我,伤害无辜的百姓,委实不该。” 六皇子冷哼:“那些贱民能成为本皇子的工具,是他们的荣幸。” “荣幸?”陆昭嘲讽:“好个荣幸,但愿有一天你也能成为这样子的荣幸。你杀我,不怕太子找你麻烦?” “太子?呵呵呵呵……”一连串枯哑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磨出来,像是混在地面摩擦的砂砾,难听至极。 笑了几声后,又戛然而止。 他怒瞪着陆昭:“只要你死了,父皇就会怪罪太子,他自身难保,怎么找我麻烦?” 陆昭哦了一声:“你想一箭双雕啊?你以为我死了,父皇查不到你头上吗?你别忘了,下毒的事才过去几日。” 六皇子眼里根本没有害怕的情绪,反而是得意:“对啊,所以本皇子一直称病,今夜太医还在六皇子府呢,一个病人怎么能出来杀人呢。”他看陆昭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陆昭依旧不见害怕,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如此恨我,今夜既被你抓了来,我也没想过能活着。念在兄弟一场,临死前也让我当个明白鬼吧。当年南巡,是不是容妃娘娘害得我和我母妃流落在外?后来一直派人追杀我们母子的人,也是你的人?” 六皇子最讨厌被人冤枉,他冷嗤:“本皇子做过的事定然会认,死到临头还想给我按莫须有的罪名,好到阎王殿告状吗?” 陆昭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如果追杀梅妃母子的人不是容妃娘娘和段御史,那还剩下威王、太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几人了。 陆昭又问:“那镇国将军府的案子,段御史和容妃娘娘有没有参与?是你们陷害的我外祖父?” 六皇子终于不耐烦了:他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回答他问题的! 他冷笑:“你死心吧,再怎么拖延时间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今夜你一定会死!” “那可不一定哦。”空旷的粮仓内传来一声嬉笑,那笑声清越动听,但在这半封闭的环境里显得格外阴森。 “谁!”六皇子大喝出声,然后抬头四顾。 陈骜和其余二十几人也同时抬头,几乎是抬头的同时,就看到一个人坐在粮仓左前方的窗子上,双腿随着他的嬉笑不停摆动。 月光从他背后侵染进来,在地面拉开一个漆黑狭长的影子,像是潜藏在暗夜里的鬼魅,着实吓人。 众人心中大骇:这人是谁?什么时候坐在那上面的?外面的人都死了吗? 很显然,他能进来,外头的人只怕凶多吉少。 六皇子喝问:“你是谁?下来!” 那人很听话的从窗子上跃下,落地无声,如同猫儿优雅的往前走。数步之后,一张冶艳射人心魄的脸暴露在月光下。 众人心神为之一荡,在看到他明显的喉结时,刹时又生起惋惜的情绪:长成这样,怎么是个男人? 那人走到陆昭身侧,继续笑嘻嘻道:“还真磨叽,套他话做什么。迟则生变,再晚那些人就该找来了。” 一看,两人就是一伙的。 那祸害方才喋喋不休,居然只是在套他的话吗? 六皇子大怒:“陆承佑!你一直在戏耍我?” 陆昭轻笑了声:“六哥别生气啊,只是觉得你好玩,逗了你两句。” “逗我?逗我!”六皇子气得面皮抖动,指骨都捏得嘎吱作响:“你是不是觉得很有趣?死到临头还犯贱!”总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祸害总能轻易激起他的怒火。 他什么也不想说了,挥手就让身后的人上。 辛十一横刀往前走了两步,挡在陆昭面前。 六皇子嗤笑:“就凭你一人?” 他带来的人全是死士,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 一个长得过分漂亮的男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祸害也想蹦跶! 二十几个死士接到命令齐齐抽刀朝着辛十一冲去,雪亮的刀锋划破了黑夜。几乎是十几个死士动作的同时,辛十一就动了。他身姿灵巧如燕,手上寒光闪过,利刃眨眼之间就割破了几个死士的喉咙。 鲜血混着发霉的味道,在这废弃的粮仓内格外难闻。 砰砰砰,死士一个接一个倒下…… 六皇子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小七身边的暗卫分明已经被大宗师引走了,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赶来。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是谁?居然能如此轻而易举杀了这么多护卫! 这次有些失策了! 等辛十一杀到第十个人时,六皇子的刀已经架在了陆昭的脖子上,喝道:“住手!你再动一下,我就宰了他!” 辛十一缓缓转身,抬头看他,一双眼里全是玩味的笑。 六皇子被他笑得恼怒,厉声质问:“笑什么?” 辛十一那张漂亮的脸上还染着新鲜的血,手上的匕首也在滴血……那模样着实恐怖。 直播间的众人都被他笑得胆寒。 六皇子手上的长刀猛得收紧,陆昭跟着他的动作往后靠了靠。 辛十一眼眸更弯了:“我笑你太蠢,六殿下,你手上抓着的那个可是我们所有人中功夫最好的呢!” 什么意思?谁的功夫最好?小七吗?怎么可能? 辛十一笑意一收,看向陆昭:“殿下,还不动手吗?” 还不等六皇子反应,陆昭右手扣住他持刀的手就是一拧。咔嚓,他的手腕应声而断,面容痛得扭曲,双眸里是不可置信。 剩下的十个死士和六皇子侍从也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全都持刀朝陆昭捅去,企图把六皇子从她手里救出来。 陆昭夺过六皇子手里掉落的刀,身影如洪流、如鬼魅,几息之间便将十一人全抹了脖子。 砰砰砰,十一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脖子处的鲜血汩汩流了一地…… 十几人死不瞑目,空气中都是细小血滴的味道,粘稠得可怕。 哗啦,刀锋上的血顺着刀尖往下淌,砸在了六皇子的脚背上。 六皇子满身满脸都是血,瞳孔扩大,目光一瞬不瞬落在陆昭云淡风轻的脸上。里面的恐惧一点点集聚,最后变成惊涛骇浪。 “你,你……”他嘴唇哆嗦着后退,嗓子仿佛被鬼怪掐住了。 脚下被尸体绊了一下,扑通,六皇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尸堆上。他立马又惊慌的往后挪,挪动空地上,手下是粘稠的一片…… “你会武?”不仅会,还高的可怕。 就是在段家的大宗师身上,他也没有感觉到如此强大的杀意。 陆昭挑眉:“我也没说过自己不会啊。” 她语气轻佻又讽刺,六皇子心中戾气到达了极点,忽然又没那么恐惧了。他不顾右手的疼痛,蹭的起身质问:“你早知道我会动手!你早知道是不是?” 陆昭没有否认,不否认就是承认。 “好好好!”六皇子都被气笑了,在对方面前自己似乎就是个跳梁小丑。他拔下发冠上的金簪就朝着陆昭脖子上扎去。 陆昭连刀都没用,另一只拉住他的左手又是用力一折。 咔嚓,他左手也应声而断,双手无力的垂在了两侧。 陆昭的手一秒又攀上他脖子,直接将人重新掼倒在了地上,手掌收紧,冷声质问:“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些年刺杀我们母子的人是谁?” 六皇子面色涨红发紫,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屈辱至极。 他自诩功夫不弱,在这人面前居然毫无招架之力。 他嘶哑着声问:“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 陆昭:“可以考虑。” 六皇子不假思索道:“是太子和皇后。” 陆昭手腕收紧:“你当我好骗?” 六皇子被掐得呼吸困难:“随你信不信,你快放了我。” “我考虑完了,还是杀了你吧。”她说完手下又收紧了两分。 她不是在开玩笑,她真会动手。 六皇子双腿不停的挣扎,声音枯哑恐惧:“段文新和陈骜都知道我今夜来了,你,你杀了我,我母妃和段家不会放过你的!你敢杀我,他们必定把你抽筋扒皮,五马分尸!把你沈家满门全刨出来鞭尸!” 陆昭语气冰冷:“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我杀了你,他们还会为我所用。”她说完,都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弃了右手的刀,右手袖口抖动,在六皇子脖颈划过。 六皇子双眼猛得睁大,双腿用力蹬了两下,然后就不动了。 一张放大的死人脸出现在直播间的屏幕上,镜头拉高,他脖子上插着蛇首、柳叶形,纯黑的暗器。 直播间欢欣鼓舞,礼物特效就没停过。 【八角莲:草,这畜生终于死了!主播好样的!】 【空调不用电:这个是看直播以来最爽的一次了!】 在六皇子咽气的一瞬间,系统提示音响起。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悬赏任务和支线任务。悬赏任务评级为非常好,奖励人气值8000,人气值已经划到宿主后台,请注意查收。支线任务奖励,抽卡三次,宿主是否现在就要抽卡?】 陆昭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一紫衣人翻窗而入,压低声音朝辛十一道:“阁主,外头有人来了!” 辛十一转头看向陆昭:“我们快撤吧。”说完,他伸手就去拉陆昭的手。 陆昭没走,反而拉住他持匕首的手腕用力往自己肩膀一送。 “你做什么?”尽管辛十一收了力,匕首还是没入了陆昭皮肉,鲜血霎时染红了她月白的大氅。 鲜血炸开的刹那,辛十一左肩同样吃痛,险些给她跪下了。 “你这个疯子!”辛十一咬牙切齿:“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动手之前能不能知会一声?” 一旁的紫煞眉目微动:阁主这是服用了子母蛊中的子蛊? 阁主居然把命交到别人手里? 陆昭又一把拔出匕首,冷喝:“别废话,快走!” 辛十一又低低骂了一声疯子,然后朝紫煞道:“撤!” 两人身影犹如鬼魅,消失在窗口,外面大批的玲珑阁杀手也一并撤了去。 很快,大批的人马靠近粮仓。 烈烈火光中,乔驰,段文新和四皇子的面容最先出现,一行人路过粮仓,隐约的血腥味刮过。 乔驰停下,一脚踢开了粮仓大门,然后带着一批人马冲了进去,四处搜寻。待看到其中一个粮仓外倒下的十几个死士时,众人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粮仓的大门再次被踢开。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的人几欲作呕。 众人跨过粮仓的门往里看,入目便是横七竖八,死不瞑目的尸体,粮仓中央一蓝一白两个人特别醒目。 两人一躺一侧,面容皆是清晰可见。 赫然是在灯会上失踪的永安王和称病在家的六皇子。 众人愕然,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乔驰和段文新就同时奔了过去。 “殿下!” “六殿下!” 四皇子眸子微闪,第一时间吩咐身后的禁卫军道:“快通知其他人过来。”然后也小心翼翼越过一堆的尸、首走到了两人身边。 地上六皇子双目圆睁,脖颈被划开,显然已经没了生息。侧躺着的永安王肩头渗血,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文新看清六皇子的死状,颤抖着后退了半步。乔驰一下子跪在陆昭面前,伸手小心翼翼去探她的鼻息。 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殿下功夫那么高,怎么会有事。 直到探到有气息吹佛在指尖,他才长松了一口气,伸手轻拍陆昭的背,企图唤醒她:“殿下,殿下,你醒醒!” 陆昭长睫闪动了两下,眼睛睁开一条细小的缝,看到乔驰的脸后,又晕了过去。 立在一旁的四皇子微微诧异:居然没死吗? 禁卫军很快把现场全都清理了一遍,才走到乔驰身边禀报:“乔小旗,现场一共发现四十三人,除去六殿下和永安王殿下,有一个是六皇子府的侍从,其余人貌似是六皇子府和陈府的护卫。”说着他递上从尸首腰间拔下的腰牌,然后继续道:“护卫死了三十八人,还有两个受了重伤。” “还有两个活口?”段文新终于从呆愣的状态醒转过来,抖着嗓子道:“快把人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禁卫军为难:“他们伤得实在太严重,只怕要先治伤。” 直播间的众人一听还有活口,顿时急了。 【菠萝吹雪:主播,怎么还留了两个人?辛美人做事这么不利索的吗?万一他们看到主播杀人怎么办?】 弹幕都在刷屏,闭着眼的陆昭回了一句【这两个人有大用,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有什么大用? 直播间的观众一头雾水。 段文新喝道:“那还不快去找大夫!”他整个人完全是懵的,懵过后,又陷入无法抑制的恐惧中。 六殿下明明答应他不会出现的,怎么会…… 就算出现了,他带了这么多高手,这些可都是陈府和六皇子府的死士,怎么全都死光了? 六殿下自己也死了……他隐在袖子里的手不停的发抖,待会祖父过来,他要怎么交代啊…… 他该怎么交代啊! 容妃娘娘要怎么办?段家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段文新是崩溃的! 他当初应该坚定的阻止六殿下鲁莽行事的! 找凶手,一定要找到凶手! 平日总是斯斯文文的段文新突然怒吼:“还不快去!” 那禁卫军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往外跑。 片刻后,就在西城附近的药铺抓了个大夫过来,同来的还有段御史、沈祭酒、魏国公、五皇子、还有镇抚司、京兆尹、巡城的官差们。 不大的粮仓门口挤挤挨挨站了一堆人,屋子里的尸首已经摆成了一排。沈祭酒等人沉默,段御史抱着早已经没了生息的六皇子老泪纵横,等眼泪终于流干了,他才厉声质问:“凶手是谁?” 他也看到了受伤昏迷的陆昭,但第一反应就绝对不可能是对方。 这里这么多死士,就算是他府上的大宗师要顷刻杀这么多人也够呛。更何况,哪有杀了人还躺在死人堆里不跑的。 永安王柔柔弱弱,根本没那身手。 很快,有人把那两个受了重伤,已经包扎过的死士抬了进来。 段御史又问了一遍:“凶手是谁?谁杀的六皇子?” 两个死士仔细回忆方才的情形,忍着疼道:“卑职等守在门外,突然有一群黑衣人闯了进来,见人就杀,卑职两个也被砍伤,昏死过去,醒来就看见禁卫军和诸位大人了……”他们自认武功不若,但对方明显更厉害。 “等等。”四皇子似乎找到了这话里的漏洞,问这两人:“我六弟不是重病在府上?如何会带着你们出现在这荒废的粮仓?永安王又怎么会在这?” 他这一问,其余人也反应过来。 对啊,六皇子不是病重请了太医在府上,如何会死在这?失踪的永安王恰好也在这,还身受重伤? 联想到六皇子近日和永安王的过节,再加之六皇子带了这么多人…… 众人心中很快有了个猜测,五皇子最先沉不住气,哆哆嗦嗦道:“是不是六哥带人把小七劫了,想杀小七泄愤。然后不小心被一直追杀小七的人给误杀了?” 众人心中又是一凛:如果真是这样,就算六皇子已死,只怕段家和陈家也脱不了干系! 段御史喝道:“五皇子,没有证据的事,休要胡说!” 两个死士齐齐往段御史看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第44章 二合一 这让他们怎么说? 难道说两家的死士带着生病的六皇子出来逛灯会, 然后恰好碰到落单的永安王。兄弟两个突然发疯,跑到西城这废弃的粮仓内赏月? 这种鬼话他们只是想想都觉得慌缪。 两人迟迟没说话,段御史眸子微眯, 里面冷光闪动。 两个死士立刻收回目光,其中一人暗自咬牙,终于开口:“六殿下觉得在府上闷,就让卑职等陪着出来透气。恰好在见到被人劫持的永安王殿下, 就追了过来。” 四皇子蹙眉:“出来透气带两家的护卫?”这些死士都是普通护卫装扮,是以他们并不知都是死士。 他提出疑问,死士乙立刻接话道:“六殿下还病着,多带些护卫也不足为奇。陈家本就是六殿下的姑丈家,借调人手到六皇子府也正常。” 五皇子追问:“那劫持小七的人呢?这里死的人可都是六皇子府的,并无其他人。你总不能告诉我们, 那些劫持小七的人趁机跑了吧?” 护卫甲立刻道:“杀我们的黑衣人和劫持永安王殿下的人是一伙的,他们一起跑了。” 他话落, 四皇子怀疑问:“诚如你们所说, 如果他们是冲着小七来的。那为何杀了你们和六哥就跑,还留了小七一条命?” 两个死士都觉得自己有些编不下去了,眼一闭, 心一横,道:“那是因为殿下们来得太快, 他们没来得及确认永安王殿下是否咽气就跑了。” 永安王受的伤是事实。 直播间的观众笑得不行。 【空调不用电:哈哈哈哈,真是为难死士兄弟了, 再编下去他们都要红温了!】 【八角莲:估计此刻, 他们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 两人确实难受得紧,恨不能现在就晕过去。 可是没有。 四皇子依旧紧盯二人不放:“我们来时,你们是受了重伤倒在粮仓外的, 粮仓的门又是紧闭的,你们如何知道里面的情况?” 这…… 两个死士实在没办法自圆其说,段御史冷着脸道:“四皇子,你现在关心的难道不应该是六殿下和永安王殿下吗?” 这两个人一个死一个生死不知,作为兄长,你还如此平静的问东问西,应该吗? 粮仓里的不少人眼神都落到了四皇子身上,其中异味不要太明显。 四皇子立刻道:“段御史,本皇子也是急于找到杀害六弟的真凶才问得如此详细。” 魏国公也道:“我知段御史悲痛,但如此质问四殿下似乎不合适。” 段御史依旧冷言冷语:“断案的事自然有大理寺,就不劳四皇子费心了!” 这个时候也不适合真吵,魏国公生生忍住了郁气,低头去看死状凄惨的六皇子。看到他脖颈的黑标时,眸色微动。 其余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京兆尹伸手取下那黑标,仔仔细细查看了一下,问在场所有的人:“你们可有人见过这柳叶镖?” 众人都摇头,现场一阵沉默。 段御史声音更冷了:“既然没人见过,就拿着飞镖的图纸挨家挨户去问,大理寺张贴榜文重金悬赏线索,务必要将使用此镖的人找到!” 躺在地上装死的陆昭心道:段御史这反应,追杀梅妃母子的人莫非真不是容妃和段家的人? 直播间的观众这时候才有点反应过来。 【贱萌天下:靠,主播鸡贼呀!自己查不出飞镖的来历,转头就让大理寺和段家去查!】 【未来首席主刀:哈哈哈哈,主播也太聪明了吧,这一招移花接木用的恰到好处。】 弹幕热闹极了,陆昭却只能躺着一动不动。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沈祭酒道:“永安王殿下应该最清楚发生了什么,大夫,永安王殿下如何了?” 那大夫是被临时从床上拉起来,此刻衣衫不整,后背冒汗,把脉的手都哆哆嗦嗦。把完脉后,连忙跪下回话:“诸位大人,永安王殿下肩窝处有一道伤口颇深,草民已经替他止血。但永安王殿下脉搏紊乱,应该受了极大的惊吓,至于为何迟迟没有醒,草民实在没有办法!” 此刻,段御史和段文新两人倒是希望陆昭直接死了。 永安王殿下若是醒来,告发六殿下要杀他的事,段家和陈家就完了。 他们二人盯着昏睡的陆昭,恨不能她现在就咽了气。 乔驰身子双手用力,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着急道:“快,你们派人进宫一趟,请太医到永安王府来瞧殿下!”说着就急匆匆越过人群,走出了粮仓。 四皇子、五皇子等人各自散去。现场被看护起来,段家的人临时找来一副棺椁,将六皇子装殓运了出去。两人才走出没多远,就碰上了匆匆赶来的大理寺卿。 暗夜里,那漆黑的棺椁显得格外沉重,压得大理寺卿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走近段御史,压低声音问:“究竟怎么一回事?”他在府上正准备歇下就听到六皇子出事的消息,其中还牵涉到了陈府。 段御史已经无力说话了,段文新扶着他,压低声音回:“陈寺卿,其余事等安顿好六殿下再说。” 棺椁很快被送到了六皇子府,府上乱成一团。好在六皇子府的管家还算镇定,很快就安排人布置好灵堂,棺椁被放了进去。 等灵堂内只剩下段御史、陈寺卿、段文新三人,段文新才跪了下去,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陈寺卿听到陈骜也参与了其中,险些没背过气去,咬牙骂道:“这个蠢货!他是想害死陈家满门啊!” 灵堂内白幡晃动,段御史实在有些受不住,险些晕倒。段文新连忙伸手要来扶他,就被甩开了。 段文新抿唇继续跪着,陈寺卿生怕他有个好歹,连忙喊来下人搀扶,亲自送他回了御史府。等从御史府出来,他冷着脸直接回了自己府上。 陈老夫人和陈大郎连忙迎了上来,询问他具体情况。 陈寺卿一句话也不说,只令他们不许跟着,径自就往陈骜的院子里走。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主卧的灯火摇曳。他走了过去,压根不理会下人的问安,一脚踢开了门。 门内,坐在轮椅上的陈骜豁然回头,焦急问:“如何了?事情可有办成?”待看清来人是谁后,眸子睁了睁,连忙闭了嘴。 陈寺卿大步过去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喝骂道:“逆子!” 这一巴掌打得又狠又重,直接将陈骜从轮椅上打摔了下来。陈骜摔扑在地上,发出砰咚一声巨响。 陈家大郎冲了进来,立刻伸手去扶他,同时抬头问:“父亲,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这样打二弟?” “打他都是轻的!”陈寺卿怒不可遏,“他怂恿六殿下上元节去截杀永安王,还借出了陈家的死士。六殿下和所有死士被人杀死在西城废弃的粮仓内,永安王重伤昏迷,生死不知!” 陈家大郎惊愕,扶着自家弟弟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六殿下死了?” 陈骜犹如被人当头棒喝,重复陈大郎的话:“六殿下死了?”他重复完猛得抬起头看向自家父亲:“六殿下怎么死了?他带了那么多人……谁杀了六殿下?”他唇角被打得流血也顾不得,不住的追问。 只是杀一个病弱的永安王,怎么会死? “父亲,一定是永安王!一定是他!定是他提前知晓了我们的计划,又联合太子把六殿下给杀了!” 陈寺卿喝骂道:“做错了是不思悔改,还要信口雌黄。”若是永安王动的手,他何至于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今夜宫中有灯会,东宫的人根本没空出来。乔家父子又在巡城,永安王府的暗卫都在四处寻人,哪里有空去做这些。 “你知不知道,若是永安王醒来,指认六殿下干的事,我们陈家就要被你害死了!”借什么不好,借陈家的兵,借兵也不知道让人摘了腰牌。 陈寺卿忍住怒气,盯着陈骜的眼神很是冰冷:“既然已经是个废人,就安生些,若再弄出什么事,我便遣人送你去邕州老家。” 陈骜被这一声‘废人’刺激到了,歇斯底里道:“父亲终于说出来了,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现在是个废人,我不过想杀了害我的罪魁祸首有什么错?” “你还不知悔改!”陈寺卿气急,伸腿就要揣他。 陈大郎连忙又拦着:“父亲,好了!别打了!你打死他也无用,现在当务之急是想想永安王万一醒来要怎么办?” 陈寺卿总算恢复了点理智,冷哼一声道:“现在立刻把他送走,莫让我再瞧见这个孽障!”说完,转身就走。 陈大郎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叹了口气,跟着出去了。 父子两个一前一后出了院子,陈大郎忧心忡忡问:“现在要怎么做?” 陈寺卿沉着脸道:“你先派人去永安王府守着,只要人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为父还要再去一趟段御史府上,商议一下对策。” 其实方才在六皇子府上他就想问段御史的意见,但段御史那模样,他实在不敢即刻问。 陈寺卿又匆匆出了府,亥时三刻左右到了段府。段府依旧灯火通明,段家两家儿子守在段御史卧房前一刻也不敢离开。见他过来,连忙躬身行礼。 陈寺卿摆了摆手,小声问:“段御史可好些了?” 段家大郎道:“大夫过来瞧过了,服了些药人好了许多。” 两人正说着话,段老夫人就从里面出来了,朝陈寺卿微微欠身后,才道:“陈大人,老爷让您进去。” 陈寺卿连忙抬步往里走,步子急得险些绊倒门槛。他绕过屏风走到内室,伺候的人已经退了个干净。段御史靠在床榻之上,睁眼瞧他,人虽比在六皇子府好的许多,但面色看上去依旧不佳。 “段大人,节哀啊。” 段御史摆摆手:“有话就直说吧。”节哀是节不了了,毕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外孙,又关乎着段家的兴衰。 陈寺卿继续道:“段大人,若是永安王醒来了可如何是好?他定然是知道六殿下想杀他,若是他醒来,把这件事告之陛下。即便六殿下已经没了,其他几家也会趁机落井下石,圣上定会发作你我两家!” 段御史拧眉思索后道:“为今之计只有派人去永安王府守着,一旦永安王醒来,你就以大理寺办案为由,第一时间去见他……” 两人在屋子里密谈了许久,陈寺卿才终于从屋子里出来。 屋外,段家的两个儿子正在小声交谈,说是段御史让段文新替六殿下守灵七日,夜里也不准起来。 段家大郎忧心忡忡:“也不知文新能不能熬得住。”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去段御史面前替他求情。 陈寺卿只当没听到,坐上轿子走了。路过永安王府时,正巧瞧见太子急匆匆进去了。 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也不敢回府了,就让车夫找了一处不远不近的暗巷盯着永安王府。 冷风卷着落叶从正门穿廊而过,太子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氅,眉头拧得死紧:这祸害,才回来多久,三天两头出事,真是要命! 若不是他们暂时绑在了一起,他巴不得对方能死多远死多远。 太子直接走到主院,朝着灯火通明的那间主卧去。 乔炳父子还守在外头,焦急得来回踱步。见到太子过来,连忙行礼。 太子都没搭理二人,径自推门进去,绕过屏风往床榻上看。床上的人双眼紧闭,面无血色,看起来十分凄惨。 太医正在针灸,晴香和那唤作阿莹的小姑娘站在旁边伺候。 “人如何了?” 太医收了针,连忙行礼回话:“启禀太子殿下,永安王殿下脉搏已经稳定,估计明日应该能醒来。” 太子松了口气,瞥见她身上大片的血迹时,拧眉问:“怎得回来这么久也不换身衣衫?”这般模样直接躺到床上,委实叫人瞧着不舒服。 晴香连忙道:“殿下不喜人近身,平日里的衣衫都是自己换的。” 太子爱洁的性子发作,恼道:“那是平日,今日这种情况能一样吗?快些帮他把衣衫换了,好好照看着,若是出了任何差池,孤饶不了你们!” 晴香不敢忤逆,赶紧让人拿了新衣衫进来。 系统急得不行【宿主,你想想办法啊,万不能让晴香近身。】 直播间内上万号观众也着急。 【贱萌天下:啊啊啊啊,主播快醒来啊,再不醒来晴香就要动手了!你身份就暴露了!】 【帅得不明显:艹,太子有病吧,还管人换不换衣衫!】 就在晴香伸手去揭被子的刹那,床边的辛十一大腿内侧突然一阵钻心的疼,像是被人用指甲用力掐了一下。他闷哼一声,连跨两步,上前一把拉住晴香,从她手里接过衣裳,道:“晴香姐姐,还是我来吧。”说完,他又朝太子道:“太子殿下,我们殿下换衣衫总不好这么多人在场的,待会还要沐浴,要不您和太医先去外头歇歇?” 太子也只是来瞧人死了没,既然无事,他也不想多呆,于是道:“天色已晚,孤就先回去了。明日他若是醒来,你第一时间派人去王右相府上通知孤。” 辛十一连连点头,然后恭送他离去。 太医交代了两句,也很快提着药箱跟着晴香出去了。 等人全走光后,辛十一才压低声音没好气道:“人都走了,你能松手了吗?”头一次知道子母蛊还能这样用。 自己掐自己也亏得他做得出来。 陆昭一秒睁开眼,伸手夺过他手里的衣裳,吩咐道:“让人打水来,你在里面候着便是。” 这意思是要自己洗? 辛十一奇怪的瞧着她,问:“你为何从来不肯人近你的身?”从他们相识起,他也同他一起住了这么久,就算是同睡在一张床上,这人也从不肯和他一个被窝。 半夜不小心挨着了,能直接把他踢下床。 他凑近她问:“你身上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陆昭淡声道:“我常年被人追杀,不喜人近身很正常?难道你喜欢人近身?” 在玲珑阁,辛十一自然也不喜欢他人近身的,就算是睡着手上也会握着匕首。 但他们两个不同。 “你我一体,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陆昭冷眼瞧着他,他一秒举手投降:“祖宗,我错了!我多嘴!”他连忙转移话题道:“东宫的那四个护卫已经回了太子府,太子又换了几个人过来,瞧着身手更好。” 陆昭:“段府和陈府呢?我四哥和五哥有什么动作?” 辛十一继续道:“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没什么动静,沈祭酒和魏国公回府后也没再出来。段文新一直留在六皇子府守灵,段御史好像病倒了,请了大夫过去。只有大理寺卿派了人守在永安王府外面。估计是想等你醒了,第一时间来府上探你的口风。”他嗤笑一声,“陈家的人和段家的人估计今夜都要惶惶不安,无法安眠。” 岂止是这两家,依附容妃和六皇子的一派官员,估计都睡不着了。 六皇子死了,意味着他们站队失败,将来无论哪个皇子登基,他们都讨不到好。这会儿估计都在思考要重新站队的问题。 “你弄这一出,是打算放过段家和陈家还是怎么说?” 陆昭慢条斯理道:“我想把段家和陈家收为己用,让他们帮我们查那柳叶蛇形暗器的主人。” “啊?”辛十一不可置信的瞧着她:“你还真敢想?我当你在粮仓那会儿是故意气六皇子的。” 【暴打柠檬:哈哈哈哈,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主播加油,我们看好你呦。】 系统阴阳怪气的【宿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心黑,爱把别人的东西巴拉到自己碗里。】 陆昭:“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系统立刻讨好道【宿主,您还有三次卡牌没抽呢,现在需要抽吗?】 陆昭:“老规矩,沐浴更衣后再抽。” 系统:“……”宿主还是一如既往的事精。 房门被推开,婢女提着水进进出出,很快就把浴桶放满了,晴香隔着屏风问:“阿莹,殿下那边可要我们帮忙?” 辛十一用小姑娘的嗓音回她:“不用,我打水过来给殿下擦洗就好了,你们先退下去吧。” 晴香道了声辛苦,然后又带着人退下去了。 屋子里的烛火被熄灭,辛十一朝陆昭道:“你快去洗吧,我知你规矩,不会偷看。”说罢,就走到门口替她守着。 陆昭这点倒是放心,两人同住这么久,这人只是对自己的床很执着,其余方面很是守规矩。 她快速洗好换了干净的衣衫回到床榻,晴香等人又进来抬水,压低声音讶异的问辛十一:“阿莹,你动作怎么这么快?你替殿下擦洗,殿下没打你吧?” 陆昭睡着不喜人近身的毛病王府上下都知晓。 两人压低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不一儿门又关上了。辛十一走进内室,抱着被子兀自在屏风边上的软榻上躺下了。 卧房内寂静,月华清霜从斜开的窗棂洒入。软榻上的人卷缩成一团,小心克制的抖动。 陆昭抬头看向窗外:今夜是满月,辛十一那药人毒素又发作了。 能让他这性子的人如此难捱,这毒必定是极痛苦的。 她叹了口气问系统:“商城内有没有能解百毒的药兑换?” 系统【宿主说的是‘百毒丹’吗?很抱歉呢,宿主,本系统不能直接提供给您物品呢。】 陆昭退而求其次:“那‘百毒丹’的药方有吗?电子版的。”她自己做总可以吧。 系统【有的呢,宿主!但是需要三千点人气值哦。】以宿主抠门的程度应该不会兑换吧。 陆昭:“兑换。” 系统不可思议。 【叮咚,已经扣除三千点人气值,‘百毒丹’电子版药方已经发送到宿主后台,请宿主及时查收哦。宿主还有三次抽卡机会,请问是否要现在抽取?】 陆昭:“抽。” 她话落,三张一模一样的黑色卡牌悬浮在了脑海里。她点了中间的卡牌,系统又是叮咚一声响【恭喜宿主,抽中‘我见忧怜’技能卡牌一张,使用此卡牌,半刻钟内,所有看到宿主的人都会觉得宿主柔弱可怜,需要保护。】 陆昭恶寒:“什么鬼技能?能使用在别人身上吗?” 系统【可以的呢,本系统篡改过数据,所以爆出的卡牌可能会和宫斗技能有关,请宿主谅解。】 陆昭:“别啰嗦,继续抽卡。” 很快,三张同样的卡牌又出现在了陆昭的脑海里。 陆昭又抽了中间一个。 【恭喜宿主,抽中人气值翻倍卡一张,使用此卡牌,宿主人气值可直接翻倍。】 第三次【恭喜宿主,抽中LV4等级主播才可使用的‘织梦卡’一张,使用此卡,宿主可指定对象梦见您编织的梦境。】 播报到第三次,系统语气里都有些嫉妒了:虽然没有直接抽到升级卡,但宿主运气也太好些,全部是S级别的技能卡牌,连LV4等级的稀有卡牌都抽中了。 不得不说,宿主是有些运道在身上的。 陆昭问:“怎么使用?” 系统【把需要编织梦境的对象名字写在卡牌的对面,点击使用即可。】 陆昭翻过卡牌,在脑海里默念了大理寺卿的名字,然后点击使用。 于此同时,匆匆回到自己府上的大理寺卿已经躺到了床上。他心中有事,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圆月西沉,他脑子一片混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白幡飘飞,六皇子的葬礼上,其余四大世家联合攻讦段家和陈家截杀永安王一事,又翻出了许多陈年旧案。圣上震怒,段家和陈家九族被押到西街菜市口斩立决…… 血溅三尺,陈家人的头颅咕噜噜滚了一地,一颗头颅滚到了他脚下。他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头颅。 那头颅断口鲜血淋漓,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陈寺卿一下子就吓醒了,他爬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后背和额头全都汗湿。 那梦太真实了! 真实得他心惊胆战! 就在这时,门被砰砰砰敲响。陈寺卿抹了把额头的汗,哑着嗓子喊:“进来!” 门被推开,陈大郎急匆匆走进来,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父亲,永安王似乎醒了,我们的人瞧见东宫的护卫往王右相府上去。” 陈寺卿想起梦里的场景心有余悸,连忙道:“快,你快派人去拖住东宫的护卫一二,为父立刻去永安王府一趟!”他又想起昨夜段御史同他说的话,如果说,先前他还有一些犹豫,现在是下定决心了。 他立刻吩咐人过来洗漱,然后穿戴整齐出了屋子,坐上马车往永安王府赶。 陈家绝对不能倒,或许更上一层楼的机会就在眼前。 第45章 二合一 鸡鸣破晓, 外头一片雾蒙蒙的,寝殿内灯火通明。 永安王府伺候的下人一改白日的沉闷,此刻脸上都有了笑意。就在刚刚, 他们的主子,永安王殿下醒了。 晴香端着药穿廊而过,推门进了主卧。太医正在给陆昭针灸,收了针细细叮嘱道:“殿下身子弱, 这几日除了喝药吃些稀软的食物就行。殿下先歇着,微臣候在旁边的厢房,有事随时喊微臣。” 陆昭道了一声辛苦,辛十一送他出去。晴香连忙避让,然后坐到床边喂药。 陆昭嫌麻烦,直接端过, 吹了两下一口灌了下去。晴香看得目瞪口呆,接了碗, 忙又去拿蜜饯给她。 陆昭接过蜜饯, 问:“乔指挥使他们还在外头守着?” 晴香摇头:“乔小旗还要上职,殿下睡着后就回去了。乔指挥使得了大理寺的令,今日要帮忙挨家挨户找凶手呢, 方才天亮才走。” 大早上的,直播间的观众异常兴奋, 从打开镜头起,弹幕就没停过。 【嘴炮天王:乔小哥哥不行啊, 昨夜在粮仓那男友力爆棚, 今天应该继续守着主播刷好感才是。】 【司机不刹车:哈哈哈哈,乔小哥哥昨晚单手就把人抱起来了,那手臂肌肉力量, 看得我眼馋。】 说着说着,又全开起了车。陆昭早就习惯了,像个没事人一样接着问:“东宫的人去知会太子了?” 晴香点头:“去了,奴婢还差人进宫告之圣上了,估计待会,圣上会亲自来瞧殿下呢。” 【二月红:主播不是说陈家可能会来人?要是太子和皇帝先到的话怎么办?】 陆昭【时也命也,如果给他们机会他们都抓不住,那段家和陈家也不必存在了。】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又紧张起来,时不时就盯着屏风外看。 一刻钟后,辛十一匆匆进来,压低声音道:“殿下,大理寺卿来了,正在外头求见。” 直播间的众人瞬间激动:来了来了,等了一早上终于来了。 有时候看主播和这些老家伙斗智斗勇也挺有趣的。 陆昭高声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有脚步声快速靠近,绕过屏风后朝陆昭行了一礼:“微臣参见永安王殿下。” “无须多礼,晴香,看座。”陆昭声音绵软,一副刚醒来,气力不济的模样。 对面的陈寺卿也是眼窝凹陷,双眼布满血丝,明显熬了个大夜。 陆昭明知故问:“陈寺卿一早过来可是有事?” 陈寺卿看了言床边的辛十一和晴香两人,问:“永安王殿下可否屏退左右?” 陆昭看了眼睛香,晴香会意,乖顺的退下了。 辛十一却没动。 陈寺卿只得坐到床对面的木凳子上,恭敬回话:“圣上命大理寺督办六殿下被害一案,微臣一早过来是想问问昨夜,西城废弃的粮仓内具体发生了何事?” 他紧张的盯着陆昭,宽大官服下的双手都捏紧了。 陆昭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袖口,迟迟没回答。 陈寺卿暗含侥幸:“莫非殿下都不记得了?” 按照那两个死士所说,永安王不会被扛到麻袋里就晕了,根本没和六殿下对上。黑衣人要杀人时才醒的吧? 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就在陈寺卿脸上要露出点喜色时,陆昭抬起眼皮瞧他,冷声道:“陈寺卿何必套本王的话,昨夜那样惊险的事本王怎么可能忘记。” 陈寺卿一瞬间又紧张起来:“殿下记得什么?” 陆昭一字一句道:“六哥说要弄死本王,拉太子下马,入主东宫。” 她每说一个字,陈寺卿的心就往下沉一份。然而,这还没完,陆昭下一句又道:“陈家嫡次子陈骜,段家长房嫡孙段文新都有参与,你们陈家和段家这是想夺嫡篡位?” 陈寺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他慌忙起身,啪嗒一声跪在了地上,双膝砸在冰冷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焦急辩解:“永安王殿下,冤枉啊!那都是六殿下胡言之语,不可信啊!陈家和段家绝对没有夺嫡篡位的意思,也没有要对您动手的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陆昭冷哼:“那陈家的护卫昨夜为何参与行动?又是将本王的暗卫引走,又是灯会上制造混乱,如此大费周章,怎么可能只是针对本王!” 陈寺卿后背冷汗涔涔,继续辩解:“永安王殿下,微臣和段御史确实不知晓此事,微臣可以怼天发誓。”说着举起三根手指对天诅咒,最后又道:“若是微臣和段御史知晓此事,后面那伙贼人绝对不可能杀了六殿下还重伤您。” “行了!”陆昭不耐摆手:“那你们查了一晚上,可有查出杀害六哥的凶手?” 陈寺卿摇头,从怀里掏出图纸,那图纸上画着一支黑色蛇首柳叶镖:“这是杀害六殿下的暗器,大理寺已经在挨家挨户排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 陆昭盯着那柳叶镖看了两眼,陈寺卿小心翼翼试探:“若是圣上问起,殿下能不能帮忙隐瞒六殿下抓您泄愤的事?” 陆昭又抬眼瞧他,他继续道:“幕后之人想杀了您和六殿下,嫁祸给太子,必定是想一箭三雕的。您告发陈家和段家,只能让幕后之人捡了便宜,得了渔翁之利,您得不到任何好处。” 陆昭反问:“本王不告发你们好像也没什么好处,而且你家二公子和段文新始终嫉恨本王,难保以后他们不会再动本王。两厢一对比,似乎还是告发比较好。” 这意思是,想他不告发,得有能让他不告发的理由,或是天大的好处。 陈寺卿咬咬牙:“自然是有好处的,陈骜那孽障已经被微臣送回邕州老家,陈家和段家从此以后改拥永安王殿下,任何人和您为敌,就是和陈家、段家、容妃为敌!” 此话一出,直播间瞬间炸了。 【八角莲:艹,还真被主播猜中了,主播真是料事如神啊!】 有一部分人在吹彩虹屁,有一部分人看得有点难受。 这陈寺卿不是知道六皇子和主播的过节,六皇子尸骨未寒,他为了保全陈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陈寺卿不仅说了,还说得无比诚恳。 “殿下纵使再得圣上宠爱,但无外家支持,终究是空中楼阁,容易被人戕害。陈家和段家愿意成为殿下的外家,把您当作六殿下维护!” 陆昭脸上是明显的心动:“这个好处确实够大,只是陈大人能代表段御史和容妃吗?他们会不会因为六哥的死迁怒本王?” 陈寺卿立刻道:“微臣的意思便是陈御史的意思,六殿下截杀永安王在先,容妃娘娘并非不明事理之人,绝对不会迁怒于您。” “是吗?”陆昭犹疑:“可是本王还是不放心呢。万一本王保了陈家和段家后,你们违背今日的承诺,又想杀人灭口怎么办?” 这人还是难搞! 陈寺卿早有准备,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和一块私印,双手捧起举高,呈到陆昭面前,肃声道:“这是微臣的印信和段家的家主令,只要有这两样东西,殿下就可调动两家所有的人力物力,包括段家供奉的大宗师在内,今日呈给殿下!” 几乎是他话落的同时,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恭喜宿主,获得来自‘大理寺卿’和‘段御史’的忠诚,紫气值+2,您当前紫气值为9】 陆昭挑眉:这紫气值好像还能作为当前对方是否真心的判定依据。 她拿过陈寺卿手里的印信和家主令,温声道:“起吧,本王就姑且相信你们,昨夜围杀本王和六哥的幕后黑手你们一定要找到,查到任何线索都来告知本王。” 陈寺卿起身应是:“殿下放心,就是您不说,这个凶手段陈两家也一定会追查到底!” 如此算计段家和陈家,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他倒要看看,想当黄雀的是谁! 陆·黄雀·昭眸子渐渐敛起些微笑意,直播间的观众就直白多了,笑得前仰后合的。 【国民小可爱:哈哈哈哈,我不行了!陈大人,凶手就在你面前呢。】 【未来首席主刀:哈哈哈哈,主播太鸡贼了!六皇子要是知道主播继承了他的所有,估计能从棺材里跳出来!】 一旁的辛十一目光落在陆昭微弯的眼眸上,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人心思也太深了,估计在香宝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六皇子的死状,以及段、陈两家的投诚。 陈寺卿刚说完,门口又传来脚步声,连通报都没有,那脚步声就直接往内室来了。都不用猜,都知道是高傲的太子殿下。 太子越过屏风,看到陈寺卿时也是一愣,随后冷声问:“陈寺卿怎么在这?” 陈寺卿不慌不忙的答:“圣上命大理寺督办六殿下被害一案,微臣夜不能寐,一听永安王殿下醒了,就亲自过来询问昨夜的事。” “那可问出了什么?” 陈寺卿:“永安王殿下的说法和六皇子府的两个护卫说法一致。” “你的意思是六弟病着,还带着四十几个护卫去逛灯会,顺带救了你?”太子面皮抖动了一下,看向陆昭:“你当孤是傻子吗?” 陆昭无辜:“事实就是这样,三哥若是不信,可亲自去问六哥。” “你让孤去哪问?”太子简直无语:“以老六的性子,会好心救你?怕不是他专成带人去截杀你,最后被别人一锅端了。” 所有人想了无数个可能,唯独没往细胳膊细腿的陆昭身上想。 “陈寺卿,陈府的护卫也在其中,蓄意截杀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特意这么早跑来永安王府,究竟是想查案,还是另有目的?” 陈寺卿连呼冤枉:“太子殿下,凡事讲究证据,您这般信口雌黄,是要冤死老臣啊?” “冤不冤枉你自己知道。”他复又看向陆昭:“小七,他方才是不是威胁了你。你别怕,现在就把昨夜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孤,孤自会为你做主!” 这样好扳倒段家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我说的是事实,陈大人没有威胁我。”陆昭疑惑看他:“还是说,三哥想让我做假证,给陈大人泼脏水?我和六哥虽然有过节,但做人要知道感恩,昨夜确实是六哥救了我。你再怎么逼我,我还是这么说。” “小七!”太子恼怒:“你别不识好歹,我这是在帮你!” 陆招无语:明明是为了自己,还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虚伪至极。 这样一对比,她那挂了的六哥还讨人喜欢一些。 眼看事情不对,陈寺卿大呼道:“太子殿下诚心要冤死老臣,老臣也不必您多费口舌,干脆现在就撞死算了!”说完,撩起官袍就往身后的屏风撞去。 “哎呦喂!”刚转过屏风的田禧被撞了个正着,连连后退,然后和陈寺卿一起摔在了屏风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哐当一声,屏风直接砸到地上。 “护驾!快护驾!”刷刷刷抽刀的声音响起,陆昭和太子抬头去看,就见一群禁卫军冲了进来,护着老皇帝后退。 那场面有些滑稽又有些好笑。 “父皇!”太子连忙躬身请安,陆昭也要跟着下地,老皇帝就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禁卫军,撞开太子,奔到床边,伸手把她摁了回去:“你才醒,乱动做什么?” 太子肩膀被撞得生疼,抬头,眸色幽暗的盯着陆昭看。 陆昭躺回到榻上,连连咳嗽,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白如金纸。 老皇帝紧张得又要喊太医,陆昭出声制止:“父皇,儿臣无碍的,就是觉得屋子里太吵,有些闷。” 老皇帝这才看向太子和陈寺卿:“你们怎么回事?小七才醒,就吵吵闹闹的?” 陈寺卿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朝着老皇帝跪下,怆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殿下不听永安王殿下的证词,硬要将罪名强加在老臣身上。老臣冤啊,不得已才以死明志!” “父皇!”太子急了,争辩道:“就算查案也不用来这么早,陈寺卿分明心里有鬼!” 陈寺卿立刻道:“事关六殿下,老臣又受天子所托,不过是上心了些,怎么就有鬼了?” 太子不欲和他争辩,看向老皇帝道:“父皇,陈家有联合六弟谋害小七的嫌疑,儿臣建议,这案子应该交由刑部审讯,陈寺卿更应该停职待查!” 陈寺卿以头呛地:“皇上!老成冤枉啊,六殿下更冤!” 眼看着陆昭又蹙起眉头,老皇帝喝道:“都给朕闭嘴!” 两人立刻禁声。 老皇帝复又看向陆昭:“小七,你说,事情究竟如何?” 陆昭虚弱道:“儿臣已经说过两遍了,是有人绑架儿臣,六哥救了儿臣,然后我们才被围杀。父皇,死者为大!太子哥哥质疑我无所谓,但如此污蔑六哥就有些过了。” “陆承佑!”太子咬牙:“你敢拿你母妃发誓,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直播间的观众:哈哈哈,这有什么不敢的,主播也不是第一次拿梅妃发誓了! 陆昭还没说话,老皇帝就喝道:“够了!小七出事,朕还没问责你,你就跑来小七这里闹!还企图诬陷已死的老六,你心里就没有半点兄弟情义?” “父皇!”太子不满:“儿臣只是想要个真相!” 老皇帝恼怒:“小七说的还不够清楚?你是想要真相还是想要利于王家的真相?你现在就滚,回东宫闭门思过三个月!” 太子还要说,太子的侍从就伸手过来搀扶他,朝他拼命使眼色。 太子忍住怒气,朝老皇帝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等人走远,老皇帝才问陆昭:“好些了吗?” 陆昭揉着脑袋:“被吵得有些困。” 老皇帝立刻道:“那你好好睡一觉,朕就不打搅你了。陈爱卿,同朕一起走吧,今后无事,少来烦小七。” 陈寺卿连连点头,心中长舒了口气:果然,只要是永安王说的话,皇上都无条件相信。 君臣两个出了永安王府,老皇帝没发话,陈寺卿也不敢走,跟着一路往皇宫的方向去。路过六皇子府时,车架停下,老皇帝掀开车帘子往外看。 六皇子府已经挂起了白幡,进进出出不少前来悼念的人,容妃的仪杖也在。 他就这么一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不动也不说话,似乎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春寒料峭,清早的冷风打着卷而从车架边上刮过。陈寺卿冷得打了个哆嗦,小心询问:“皇上,您要进去瞧一眼吗?” 陈寺卿心想:纵使平日皇上再不待见六皇子,但到底是父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总不是滋味的。 老皇帝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不必。”然后放下车帘子,让人直接回宫。 陈寺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田禧连忙上前一步道:“陈大人,皇上见不得这种场面,还劳烦您替皇上前去悼念。” 陈寺卿连连点头,目送车架走远。他暗自叹了口气,踩着满地清霜往六皇子府走去。 六皇子府内也到处挂满了白幡,下人全披麻戴孝,沉默的干着手头的活。一路安静得可怕,等到了灵堂,气氛更是死一般的沉静。 前来悼念的人等在灵堂外,灵堂的门紧闭,里面传来容妃呜呜的哭泣声。那声音不大,悲切又压抑,听得人难受。 不一会儿,门打开,段家大郎出来,朝前来悼念的人道:“今日容妃娘娘在,诸位还是午后再过来吧。” 众人表示理解,朝段家大郎行了一个客人礼,纷纷转身离去。 待只剩下陈寺卿时,段大郎才道:“陈大人,父亲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陈寺卿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灵堂的门再次关上,屋内是浓重的香火、金纸燃烧的味道。 段文新依旧跪着,白着脸一张张往火盆里放黄纸。段御史哀凄的靠坐在木椅内,容妃扑在棺椁前的蒲团上,被两个宫婢搀扶着,哭得面有沟壑。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鬓发一夜之间白了不少。 陈寺卿看着这和自家夫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心中不免酸涩,上前两步道:“容妃娘娘节哀,六殿下必不忍看到您如此。” 容妃还在哭。 段御史瞧见他额头的红肿,压低声音问:“你额头怎么回事?圣上去了永安王府?永安王怎么说?”枯哑的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焦灼。 陈寺卿把太子的逼迫小声说了一遍,才道:“圣上自然是相信永安王殿下的,还为此斥责了太子,令太子闭门思过三个月,估计这段时间都不会去上朝了。” 哭得肝肠寸断的容妃突然抬头,哑着声问陈寺卿:“皇上去了永安王府?那他怎么没来看武儿?” 陈寺卿被她问得沉默,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妥,立刻又补救道:“皇上怕自己会支撑不住,不敢来看六殿下。” 容妃才不信他的说辞:她的武儿都死了,还是得不到皇上的垂怜! 在皇上心里,永安王和梅妃永远最重要。 这一刻,她的恨意到达顶峰,一时间又哭又笑,最后声音戛然而止,厉声道:“既是武儿最后的执念,你们帮本宫弄死永安王吧。” “不可!”段御史屏退了两个伺候的宫婢,才同容妃道:“段家已经向永安王投诚,今后我们就是一体。” 容妃不可置信:“父亲,你什么意思?” 段御史肃声道:“圣上自梅妃失踪后大病一场伤了根本,宫中除去六个皇子再无皇子降生。六殿下没了,段家就失去夺嫡的资格,最多十几年就会被其他世家蚕食殆尽。就是现在,其余几个皇子都对段家虎视眈眈,想借机整垮段家。我们需要一个皇子,而永安王最为合适。” 没有外家,没有母妃,深得圣上喜爱。 柔弱好操控。 他盯着容妃,一字一句道:“容妃娘娘,您是段家女,需得为段家考虑。” “段家女。”容妃从前为此骄傲,此刻却无比痛恨:“那我的武儿就白死了?” 段御史承诺道:“娘娘放心,我们一定会查出谁害了六殿下。至于永安王,他不过是我们对付世家和夺嫡的傀儡。等他上位,掌握朝堂后,选段家女为后,诞下有段家骨血的皇子,就可以送他去地下给六殿下赔罪!” “在此期间,娘娘可多关心关心他,让他对您产生依赖。” 容妃闻言心口像是堵了铅块,坠沉沉的难受…… 此时的陆昭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系统提示她紫气值掉了1。 她扶额暗叹:果然,不是真心归顺她得来的紫气值都不牢靠。 “系统,后台能看到是段御史还是陈寺卿掉的忠诚度吗?” 系统摇头【宿主,不能呢。】 她忽而想起支线任务完成后,还没查看过后台,于是拉开系统属性面板匆匆扫了一眼。 【主播姓名:陆承佑/陆昭】 【主播当前等级LV3】 【年龄:17】 【性别:女扮男装中】 【出身:大雍七皇子/大雍凉州西山村猎户。】 【原始特长:打猎融合后:格斗、猎杀、追踪、用毒、制药其他】 【武力值:33】 【获得技能:速度卡牌(已消耗)、‘我见犹怜’卡牌一张、‘人气值翻倍’卡牌一张。】 【精神力:13】 【主播紫气值:8】 【关注主播人数:一万】 【主播当前人气值:23538点】 系统小声问【宿主,需要现在使用‘人气值翻倍卡’吗?】 陆昭直接拒绝:“不用。” 当她傻吗?LV4主播需要十万人气值,她好歹也要等到五万人气值再使用这种卡。 系统提醒【‘人气翻倍卡’使用期限为三天,过期作废哦。】 陆昭无语:“之前怎么没听说还有使用期限?” 系统【宿主之前都是直接使用,也没问过啊。】 “使用!” 陆昭揉着额头:这个鸟系统,好像对她并不友善。 等完成任务后,她第一间就是弄死系统。 一旁的辛十一见她不住揉脑袋,忍不住问:“睡了一宿,你还真头疼?” 陆昭放下手:“不疼,只是心烦而已?” 辛十一不解:“有何好烦的?” 陆昭没答,辛十一忽而问:“你真信段家和陈家会忠诚?我瞧着他们只是想把你当做傀儡吧。” 镇国将军府的案子,段家就算是不是主谋也是帮凶。他们自己也知道这点,也自是知道永安王在查当年的事,所以根本不可能会真把永安王当六皇子。 陆昭嗤笑:“这样正好,反正本王也只是在利用他们。”就看谁玩得过谁了。 她的目的只是当上皇帝,至少再次之前,段家都会为她所用。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废物利用最大化。 45-50 第46章 二合一 辛十一又道:“看太子反应, 似乎不认识那蛇形柳叶镖。” 陆昭:“他不认识不代表皇后也不认识,一直追杀我们母子的人是皇后也不一定。” 辛十一一想,也有这种可能。当年梅妃出事时, 太子和几个皇子都年幼,也许动手的人根本没告诉过他们。 “昨夜那镖拿出来后,我暗中观察过四皇子和五皇子的神情,他们似乎也没有什么异样, 身祭酒和魏国公也很正常。” 这些官场之人,一个个都是人精,稳得很。 陆昭淡声道:“不急,段家的手段,不至于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我们也不能完全指望他们,该做的事还是要去做。” 辛十一疑惑:“什么事?” 陆昭理所当然道:“去肖家老宅挖状元酒啊, 你父亲临走前不是在念叨这个?” 辛十一沉默一瞬,问:“什么时候去?” 陆昭:“今晚。” 辛十一看向她肩头:“你的伤没事吗?”昨夜那一下, 捅得颇深, 他都疼了好久。 陆昭摇头:“避开了要害,更何况还有你挡掉了大部分的伤害。” 两人决定好后就各自去休息了,入夜后, 陆昭吩咐晴香守好主卧,任何人都不准打扰。子夜时分, 才换好利索的衣裳,和辛十一从窗口翻了出去。 守在外头的暗卫诧异:他们殿下不是受了重伤?怎么现在就活蹦乱跳的? 但也只是诧异一瞬, 两个暗卫立马就跟了上去。 天幕浩渺, 明月高悬。 两人一路往南城去,辛十一在前面领路。半个时辰后,两人在南城柳眠巷来来回回走了三遍还是没找到烧毁的肖宅。陆昭停在一处拐角暗处, 问他:“你是不是忘记肖家老宅在哪了?”毕竟都快十年了。 辛十一拧眉:“我不可能会忘记!”他梦里走过无数遍回家的路,这附近就算闭着眼他也会走。 陆昭瞧着他,他抿唇,一双眼睛暗光闪动。带着陆昭又围着柳眠巷走了一遍,最后在一处崭新的宅院前停下。 宅院前门牌匾上写着‘刘府’二字。 陆昭问他:“你确定是这里?” 辛十一点头:“我确定。”这宅子右边高墙下一棵歪脖子枣树还在那,从前他翻墙出府,总是踩着它跳出去。 陆昭左右打量这宅子:中都地贵,肖家就算满门烧死,这地也不可能一直留着。当是有后来人重新起了屋子。 还真是物是人非啊。 “既然确定,就进去吧。” 两人又从那棵歪脖子树上翻了进去,院子里静悄悄的,显然主人家已经睡着了。 辛十一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肖家曾经的格局,又对比现在的屋子,快速转过回廊往东南角的屋子去。东南角的院子空旷,只种了两株齐腰的山茶花。 凉风习习,花香阵阵。 陆昭观察周遭的时候,辛十一不知从哪摸来了一把大铲,开始在院子里四处刨坑。一刻钟后,大大小小的坑遍布整个院落,而他们一无所获。 陆昭压低声音问:“会不会是这户人家盖房子的时候把东西挖出来了?” 辛十一抿唇:“应该不会,宅子外头虽有些不同,但里面都是按照肖家从前的格局建的,这块地不像动过的样子。再挖挖,肯定能挖到的。” 陆昭拉开系统地图,系统地图上所有地面上的人或物都有标注,但唯独地下的东西没有标。 系统没办法找到,只能靠直觉了。 辛十一还在那卖力的挥动铲子,陆昭就沿着院子一寸寸试探过去。树上的两个暗卫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殿下和那人究竟在做什么? 大半夜的不睡觉,扛着铲子在人家院子里到处刨坑? 直播间上万号观众却看得津津有味,不断给陆昭出主意。 【空调不用电:主播,看看那茶花树下,说不定埋在下面呢。】 【基基复基基:我觉得应该在墙根边上,主播,让辛美人去那挖。】 黑灯瞎火的‘寻宝’,简直太有趣了。 陆昭走到半圈,突然停下,压低声音招呼了辛十一一声,然后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辛十一扛着大铲轻手轻脚走过去,用口型问她:“这里?” 陆昭点头,压低声音道:“这块地踩下去和其他地方的感觉不一样,似乎是空心的。” 辛十一把袖子撸高,二话不说就是干。 咔嚓一声响,木板被撬动的声音。辛十一激动了,加快手上的动作,等木板全露出来的时候,就把大铲丢到了一边,伸手用力去掰木板。 木板有些沉重,像是灌了铅,陆昭弯腰帮忙。 啪嗒!可能是年岁久远,木板直接断成了两节,木板之下,只有个用红纸包着的酒坛。 就真的只有一个酒坛。 陆昭看了辛十一一眼:“你父亲就真只是想给你大哥埋一坛酒?”是他们太发散思维了? 辛十一沉默,主卧突然传来孩童的哭闹声,屋子里的灯打开,有女人的声音传来:“老爷,方才是什么声音?这屋子不会真闹鬼吧?昨日我听隔壁灶房的婶子提了一嘴,说我们屋子曾经死过很多人。我害怕,我们还是把宅子卖了吧。” 男人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天子脚下,哪来的鬼,我们买这屋子的时候,可是请人看过风水的。” 为了力证自己的说话,男人披衣起身,拿了棍子准备出来查看。 门吱嘎一声响,辛十一想也没想,伸手从坑里抱出酒坛子就跑。陆昭紧随其后翻出院子,身后传来男人的一声喝骂:“他奶奶的,哪个孙子有病,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宅子里挖坑……哎呀……”又是一声惊呼,估计是夜里脚下没注意,摔到坑里面去了。 巷子里传来激烈的狗吠声,两人才冲出来,就撞上正在巡逻的一队兵马。 近日因为六皇子的案子,大理寺、五城巡城兵马和外驻的禁卫军全出动了,白日挨家挨户搜查过后,夜里还要巡查,揪出可疑人员。 领头的乔驰一看到两个黑影立刻喝道:“前面的是谁,站住!” 陆昭和辛十一抱着酒坛子就跑,窜得比兔子还快。 若是被人瞧见永安王半夜生龙活虎的出来溜达,那还得了。 乔驰带着一大队人马紧追不舍,从不同巷子围追堵截。 直播间的观众笑得不行:哈哈哈哈,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得自家人了。 乔驰小哥哥要是知道自己追的是谁,估计会甩自己两个嘴巴子。 被追了片刻后,陆昭轻巧的落在一处屋顶之上,月光自头顶倾洒,她老远瞧见一处宅院上贴着封条,封条上‘镇国将军府’五个大字格外醒目。 这便是她外祖父的府邸? 宅子内有微弱的火光跳跃,陆昭讶异:里面有人?镇国将军府的人不是都死光了? 她调转方向就朝着振国将军府过去,几个起落就翻了进去。 辛十一诧异,抱着酒坛子也跟了过去。两人轻巧落地,外头是呼啸而过追击的声音。辛十一四下扫了一圈问:“你来这里做什么?镇国将军府已经没人了。” 陆昭直接道:“方才我瞧见里面有火光。” “八成是你瞧错了。”辛十一把自己知道的事说了:“你外祖母死后,镇国将军府就散了,案发的那年就贴了封条。皇帝下令,任何人都不准进去。” “我不可能看错。”陆昭没理会他,径自往屋子里走。 整个屋子都黑漆漆的,转了一圈,压根没有看到任何人影。屋檐下的蜘蛛网密布,脚下杂物冗乱,她站在院子里细细闻嗅。忽而转身朝着西南角而去,不过片刻就到了一处高大肃穆的屋前,幽幽香火气从里面传来。 辛十一抬头瞧了一眼,小声道:“这好像是沈家的祠堂。” 陆昭推门进去,门一打开,里面依旧黑漆漆的。 辛十一:“你看吧,我说你瞧错了。” 陆昭依旧没搭理他,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吹亮,然后继续往里走。下脚的地方灰尘堆积,房梁木柱上蛛网密布,等走到供台前,一块块漆黑的牌匾整齐的排列。沈家历代祖先的牌位,最近四块就是镇国老将军和他夫人的牌位,再往下就是镇国将军府小将军以及他儿子、夫人的牌位。 供台上干净得仿佛才被人擦洗过。 辛十一诧异,又看向供桌上的烛台,烛台上摆着一只蜡烛。他伸手捏了一下蜡芯,居然还是温热。 “有人!” 几乎是他话落的同时,一个人影从门口窜了出去。 陆昭速度也快,反手就将手里的火折子掷了出去,火贼子砸到那人的后背。一串火苗窜起,那人就地一滚,后背直接装在了外面的石阶之上,发出闷哼声。然后一秒不耽搁的起身,眨眼就跑没影了。 辛十一抱着酒坛子就要追,陆昭淡声道:“别追了。” 辛十一回头看她,疑惑问:“为什么不追?” 陆昭:“能给沈家清理牌位,点香的人肯定不是我的敌人。” 辛十一不解:“那你方才还用火折子砸他?” 陆昭:“顺手习惯了。” 辛十一无语。 陆昭轻咳一声:“别废话,还有火折子没,把烛台点燃。” 辛十一把酒坛子给她,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了供台上的蜡烛。烛火亮起,照亮周遭一偶。 陆昭抱起酒坛子细看,酒坛子正面写着大大的‘状元红’三个字,‘状元红’三个字下面写了一行小字——愿家中二子皆能平安顺遂,余生欢愉,嘉和七年冬,肖故掩埋于此。 辛十一也看到了下面那两行小字,他眼眶一下子红了。陆昭把酒递给他,接过他手里的火折子吹灭,道:“我们回去吧。” 辛十一低低应了声,然后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好在外头没了任何声响,两人一路回到永安王府,辛十一把酒坛子藏到自己的榻下,就躺下了。半夜,屏风边上的小榻上传来细微的声响,不一会儿又恢复安静。 陆昭抬眼,小榻上已经空无一人,连带那坛‘状元红’也不见了。 她轻叹了口气:这人,还真是拿了美强惨的剧本。 等白日醒来,辛十一又好好窝在小榻上,紧闭的双眼有些不自然的红肿。她也没吵醒人,轻手轻脚出了卧室,然后到了花厅。 用过早膳后,吩咐晴香道:“去将梅先生喊来。” 很快,梅昭雪就过来了,见过礼后询问陆昭何事。陆昭温声道:“城南的柳眠巷有一户人家,右边高墙下一棵歪脖子枣树,主人家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你去询问他们是否要卖宅子,如果要卖,就用高于牙行两倍的价格买下来。 梅昭雪点头,什么也没问,听话照做转身就走。一回头,直接就和匆匆进门的乔驰撞上了。 他往旁边一歪,整个后背直接撞到门框上,玉色的脸瞬间发白,眉头都蹙了起来,看上去很痛。 乔驰连忙伸手去扶他,连声道:“抱歉,梅先生,我没想到你会突然转身!”他心说自己撞得也没这么狠啊,怎么一下好像把人快厥过去了一般。 梅昭雪避开他的手,哑声道:“无碍,我也没瞧清。” 陆昭问他:“撞得很厉害?要不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梅昭雪连连摆手:“不用了,殿下,可能只是青了,不碍事。待会回去自己抹点药就行,我还是先去办殿下交代的事吧。”说着快速跨过门槛走了。 陆昭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乔驰走到面前,她才问:“怎么这么莽撞?看来在禁卫军带着的日子都有勤奋练功啊。”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昨晚上追她追得着实紧。 乔驰讪讪,然后道:“殿下,昨夜南城附近出现两个可以的贼人,卑职带人追了一夜也没追到,瞧着好像往东城来了,您近日出门要多加注意。” 陆昭嘴角抽了抽:“你是特意来说这个的?” 直播间的观众笑得不行。 【机智如我:哈哈哈哈,乔小哥哥追人还不够,还舞到正主面前来了。】 【基基复基基:哈哈哈,亏得主播宽宏大量,不然非得给乔小哥哥穿小鞋!】 乔驰还浑然不觉,点头应是。 陆昭:“说完了就继续去忙吧,本王会注意的。” 乔驰一步三回头,总觉得自家殿下有些奇怪,走出门又险些和进来的辛十一撞上。他连忙避让,瞧见辛十一红肿的眼睛,忍不住问:“阿莹,你眼睛怎么了?” 辛十一打着哈切道:“没怎么睡好。” 乔驰疑惑:“晴香姐姐不是说你和殿下昨夜一早就睡下了?怎么没睡好?” 辛十一信口胡诌:“昨夜做梦,被一头狼崽子追了一整夜。” 乔驰:“……” 这下直播间的观众更乐呵了。 乔驰挠头又挠头,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他想不通,干脆也懒得想,继续去干自己的事。 辛十一很自然的坐到陆昭身边,拿碗吃饭。等用完早膳后,两人去书房,辛十一一改昨夜的沉闷,又生龙活虎的。一坐下便问陆昭:“肖家老宅什么都没有,依照段御史所说,那份信件下落不明,你觉得会在哪?不会那夜大火已经被烧掉了吧?” 陆昭沉吟:“这很难说,目前经历过那场大火还活下来的人,除了你好像只有沈祭酒家的那位状元郎了。” “你说沈栖鹤?”辛十一拧眉思索:“我父亲和他压根没有什么交集,我大哥也只是他的同窗,父亲不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他啊。” 陆昭:“只有他第一时间在大火现场,不管东西给没给他,总得找到人刺探一二。你的人可有查到他的踪迹?” 辛十一摇头:“这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主要是十年未见,不知他如今形貌,很不好找。 陆昭:得想个办法让对方主动现身才是。 两人正说着话,梅先生就从外面进来了。他把一份房契放到了陆昭面前,禀报道:“殿下,柳眠巷的那座宅子已经买下来了,户部的地契交接文书都在这。” “柳眠巷?”辛十一眸色微闪,伸手拿过桌上的房契扫了一眼,然后怔愣的看向陆昭:“你买它做什么?” 陆昭淡声道:“那对夫妻不是想卖房?我这是在做好事。” “做好事?”辛十一眸色晶亮:“我们殿下原来是这样好的人吗?” 梅先生笑道:“殿下本来就是好人啊,那对夫妻原本都找到牙行去了,牙行的掌柜说那房子闹鬼,把价格压到市场价的一半不到。殿下花高于市场价的两倍买下来的,那是大大的好人。” 那对夫妻嘴都笑烂了,一直说因祸得福,把殿下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还硬要送殿下两包茶叶,当天就把屋子腾了出来。 辛十一把地契推回到陆昭面前,撇嘴道:“什么好人,我瞧着就是冤大头。” 高于市场两倍的价格啊。 陆昭又把地契推了回去:“这东西你帮我收着吧,有空时常去打扫打扫。” 辛十一就那么楞楞的看着那份地契,一时无言。 陆昭只当没瞧见他的表情,关切的问梅昭雪:“梅先生方才撞了一下,肩膀可有去抹药?” 梅昭雪连忙道:“多谢殿下关心,我回去就抹。” 陆昭从桌案的抽屉里拿出一瓶药递给他:“这个治跌打损伤效果很好,阿驰先前手受伤了,用的也是这个,你拿去吧。” 梅昭雪受宠若惊,接药退了下去。 接下来的这几日陆昭都在王府养伤,老皇帝发了话,也没人敢上门打扰。辛十一性子好像有些变了,没事给她端茶递水,也不怼她了,夜里也没惦记她的大床。 直播间的观众顷刻觉得少了许多乐趣。 难道这就是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软,一处宅子就把辛美人收买了? 两人和睦相处,一个时常待在书房写写画画,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直到六皇子头七这日,辛十一才规规矩矩跟在陆昭身边去了六皇子府。 六皇子府门前冷落,这几日该来悼念的都来过了,今日再来的就是宗亲兄弟了。她一脚跨进灵堂,浓重的金纸香火的味道扑面而来,四皇子、五皇子都在,段御史正扶着一身憔悴的容妃坐在一旁,段文新依旧跪在棺椁前。 陆昭先上前点了香,然后拿了纸钱蹲到棺椁前烧,边烧边道:“六哥,一路走好,下辈子我们再做兄弟。” 跪着的段文新面上肌肉抽动:下辈子再做兄弟被你坑吗? 好歹毒啊! 陆昭烧完纸起身,又朝容妃和段御史微微欠身,安慰道:“容妃娘娘,段御史节哀,六哥救本王一命,今后本王一定把容妃娘娘和段御史当母妃和外祖父孝敬,时常到二位跟前走动。” 一旁的五皇子和四皇子嘴角耸动:这老七,是想趁火打劫,继承老六的所有啊!老六还在棺材里躺着呢,就不怕他诈尸索命! 五皇子阴阳怪气问:“小七,你确定那夜真是六哥救的你?” 陆昭回头看他,点头肯定的回:“自然,这个我怎么会弄错?” 四皇子意味深长道:“老六和你关系这样差,那夜又带那么多人过去,我还当他是去找你麻烦的呢。” 陆昭表情严肃:“四哥这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和六哥关系虽然不好,但到底是兄弟,他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五皇子轻嗤两声,也没说话,但嘲讽意味十足。 一直没说话的容妃突然怒了:“五皇子、四皇子你们若不是诚心来悼念的就请离开!” 两人诧异:容妃听到噩耗时,明显是恨小七的,今日怎么帮着小七说话? 再看段御史和段文新的神色,两人对小七也很恭敬,似乎比对他们还恭敬。 难道太子说对了,小七维护六哥,是陈寺卿和段御史承诺了什么? 容妃都下了逐客令,两人也不好再呆。 等出了六皇子府,上了马车,五皇子才小声问:“四哥,段家不会是打算扶持小七了吧?” 若真是这样,事情就棘手了。 段家加盛宠的小七,那比太子还难对付。 四皇子眸子变冷:“还真有这个可能,上元夜这事看似是有人想一箭三雕,除去小七、老六和太子,其实真正受益的是小七,我都要怀疑是小七动的手弄死老六了。” 五皇子一阵恶寒,小声嘟囔:“不可能吧,小七才回中都,手里也没人啊,难不成还是小七一人杀了那么多人?”他干笑了两声,摇头否定道:“就他那细胳膊细腿的,连我家大将军都打不赢,怎么可能。” 大将军是他养的一只蛐蛐,打架可从来没输过的。 四皇子眼眸微眯:“不管是不是小七动的手,如果段家真有意扶持他的话,下一步就该让小七入朝听政了。” 五皇子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听政就听政吧,他一个山野流民,不过当了几天王爷,能听懂什么?” 四皇子拧眉:“你低估了小七的能耐,他一回来,能让太子吃瘪,能让老六直接没了,能是什么善茬?你想清楚,他小时候能抢你一筐贡果,现在就能抢你更多的东西。” 五皇子神情瞬间变得严肃:“那怎么办啊?” 四皇子凑近他小声嘀咕了两句,五皇子双眸顿时亮了。 果然,六皇子下葬没多久,段御史就在早朝上提出让永安王上朝听政,原先的六皇子党也纷纷附和。 这正和老皇帝的意。 “小七翻过年也十七了,是该上朝听政了。” 乍一听皇帝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自己的提议,段御史还有些不习惯。皇权偏爱,果然不一样,看来段家决定扶持永安王是正确的决定。 魏国公上前一步道:“皇上,这恐怕不妥。” 老皇子拧眉:“这有何不妥?其余几个皇子十五就上朝听政了。” 魏国公有理有据:“其余几个皇子虽十五就上朝听政,但他们自幼就开始读圣贤书,诗书礼乐、骑射兵法,治国策论都有涉猎,上朝听政时才不至于胡乱出主意。永安王殿下六岁就失踪,流落民间多年,听闻没读过一天的书,这样怎么能上朝呢。” 他身后的一群官员跟着附和:“是啊皇上,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永安王殿下必须先修身,最起码的诗书礼乐,治国策论要通读理解啊。” 一个王爷居然是文盲,说出去得让天下人嗤笑。 就算是皇帝也没办法反驳这点吧。 段御史连忙道:“永安王殿下虽未进过一天学,但微臣观他谈吐条理清晰,行事也进退有度。梅妃娘娘当年就是中都有名的才女,应该也私下教导过他的。而且,永安王殿下来自民间,比我等更能体察百姓疾苦,听政有何不可?” 陈寺卿跟着附和:“永安王殿下聪慧,一点就透,说不定多上几次朝很多事情就能融会贯通了。” “段大人和陈大人此言差矣!”很少在朝堂上发表意见的沈祭酒终于开口了:“昔年匠人营室,必先夯土为基;水工浚渠,必先垒石为堤。皇子殿下流落民间多年,未蒙庭训,未习典章,恰如无基之屋、无堤之渠。既难辨章奏真伪,亦难断朝政利弊,不仅于殿下声名有损,更恐误了国事!” 沈祭酒曾经是天子师,朝中大半官员,就是六皇子党的许多人都曾受过他的教诲,算是他的半个弟子。 他一出口,谁也不好贸然反驳。 而且这话说得不偏不倚,公正在理。 老皇帝呵呵笑了两声:“沈祭酒说的是,但小七如今已有十七,总不好让他和其他皇子一样,学个十年半载,凡是都有例外嘛。” 沈祭酒折中道:“那便让永安王殿下先入国子监,以三个月为考察期,若三个月内他能通过国子监的考核,再入朝听政不迟。”若是考不过,那只能乖乖待在国子监读几年书再说。 老皇帝身体不好,几年后,黄花菜都凉了。 段御史不乐意了:“沈祭酒学识渊博,万一您出题太过生僻,叫永安王殿下如何怎么过关?”故意刁难人的手段多了去了,没有个考核范围和标准,到时候又要扯皮。 老皇帝附和:“段爱卿说得对,总得有个考核标准吧。” 沈祭酒:“一篇词一篇赋一篇策论,若都能达到甲上标准,微臣绝对再无二话。” 段御史脸黑:“沈祭酒,这未免太强人所难,你现在考考五皇子能否达到甲上标准?”给一个连四书五经都未读过的人订如此标准,未免太过。 被点名的五皇子讪讪,他读了十几年的书,还是自己外祖父一手教导,别说甲上,能得个丁末都不错了。 在读书一道,他就是榆木脑袋。 沈祭酒被噎了一下,显然,他也知道自己外孙几斤几两。 “段御史,先前你们也说了,永安王殿下聪慧,一点就透。是否接受考核你们说了不算,要不让永安王亲自来说?” 段御史:“永安王殿下如何能知道词赋策论甲等的难度,沈祭酒找他来问,不是欺负他什么也不懂?” 魏国公嗤笑:“段御史也觉得永安王殿下什么也不懂,缘何坚持让他入朝听政?你们段家不会把永安王当六殿下了吧?”这话说得委婉,但着实戳心。 段御史脸一阵青一阵白。 “好了!”老皇帝被他们吵得头疼,肃声道:“你们也不必争了,就按沈祭酒说的办,让小七自己来答。” 文武百官这才安静下来,很快,陆昭被匆匆招进了宫。来的路上,小太监就把朝堂上的争辩和她说了一遍。 陆昭站定后,朝老皇帝行了一礼,肃声道:“父皇,儿臣愿意接受沈祭酒的提议,但儿臣有一个条件。” 四皇子和五皇子党听见她的回答,长松了口气:一个从未念过书的人,三个月内,词赋策论想到达到甲等简直天方夜谭。 看来这永安王殿下也不怎么精明,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就一口应下了。 以后有得他哭。 段御史和陈寺卿则微微蹙眉,使劲给他使眼色。然而,陆昭眼角余光都没给他们一个。 段御史咬牙:到底不是从小看到大的,这默契是一点都没有。 老皇帝也有些忐忑:“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陆昭:“诸位大人也知道本王一直流落民间,没读过什么书,底子不行。入国子监和其他学子一起读书,学得速度未免太慢也太笼统。不如请一个学士渊博之人,一对一日日教导,学习成果可能会更好。” 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只是永安王说这话,是想选谁? 是沈祭酒还是太子太傅?是真的想读书,还是想趁机结交二人? 众人思索间,又听老皇帝问:“那小七想谁来教你?” 陆昭扬头看向老皇帝道:“儿臣记得小时候,父皇曾和儿臣说过想让一人当儿臣老师。” 老皇子拧眉思索,半天没想起来,还是一旁的田禧小声提点了一句,老皇帝才恍然大悟:“你说的是沈祭酒的沈栖鹤?”这孩子他记得,从前他尤为喜爱,本打算等小七进学后,就让对方教导小七。 时也命也。 陆昭点头:“正是。” 沈栖鹤?沈家的麒麟子?嘉和七年的状元郎?曾被圣上钦点许御前行走,调入翰林院的那个沈栖鹤? 可那人不是在嘉和七年冬被肖家大火所伤,砸断了双腿,辞官满中原寻医去了? 永安王这是什么意思,怎么突然提及这个消失十来年的人? 满殿寂静,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沈祭酒身上。 沈祭酒脸色一瞬间阴沉了下来:“永安王殿下,幼子身有顽疾,又云游在外,恐怕没办法教导您,您不如选别人吧。” 陆昭坚持:“本王就要选他!” 五皇子急了:“不行!那是我的小舅舅!”他最喜欢的小舅舅怎么能教小七! 他不同意! 老皇帝凉凉扫了他一眼:“老五,有你什么事?” 五皇子心头一凛,堵着一口气退了下去。 沈祭酒毫不客气问:“永安王殿下莫非不想考核,只是在找托词?” 陆昭和他对视,不闪不避道:“本王也答应了沈祭酒超过能力范围之内的考核,难道只是想选一个心仪的老师也过分?还是说,只允许沈祭酒仗着帝师的身份过分?” 沈祭酒没料到她如此锋利,一时竟无言以对。 若他这都有微词,那考核确实过了一些。 沈祭酒不答,老皇帝乐呵呵的打圆场:“既如此,沈祭酒便令人传信给令郎,令其尽快赶回中都吧。” 沈祭酒为难:“皇上,非臣不远,允之常年在外,老臣也不知他的具体下落。” 老皇帝:“那便整个大雍境内张贴皇榜。” 这架势,是一定要人回来了。 沈祭酒无可奈何,文武百官齐齐下拜:“圣上英明!” 四皇子抬头,眼角余光落在陆昭身上,眸子里全是探究。 这老七究竟想做什么? 陆昭唇角带笑:还真是刚瞌睡就送枕头,她能做什么,既然他们没办法找到沈栖鹤就让沈栖鹤主动来找她好了。 第47章 二合一 散朝后, 陆昭跟着老皇帝回了朝露殿。 父子两个坐在桌案前,婢女上了茶,老皇帝抿了一口后, 问他:“段家是怎么回事?那老狐狸为何三番两次帮你说话?” 陆昭直接道:“儿臣醒来那日,陈寺卿找到儿臣,说段家和容妃娘娘愿意扶持儿臣。六哥头七那日,段御史就和儿臣提过要让儿臣上朝听政一事。” “段家和容妃扶持你?”老皇帝拧眉:“你是如何想的?”他盯着陆昭, 语重心长道:“小七,和段家为伍,无异于与虎谋皮。朕的皇权,那些世家都能架空,镇国将军府的案子,段家当年也没少落井下石, 他们未必就真心扶持你。” 陆昭点头:“父皇,儿臣知道, 他们不过想利用儿臣和其他几大世家争。但儿臣才回中都, 就被人连续刺杀,不若顺了他们意,利用段家查外祖父的案子。” 老皇帝看着他单薄的背脊, 叹了口气:“是父皇无用,小七, 你和朕说实话,那夜老六带那么多人, 真是想救你?” 陆昭眸色微闪:“父皇, 真相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这样子,再明显不过,很显然, 那夜是老六带人准备截杀小七,却被追杀小七的人弄死了。 老六是咎由自取。 “这样也好,你手里捏着陈、段两家的把柄,他们也该顾忌你一些。” 朝露殿内安神香袅袅,两人面前茶水氤氲。 老皇帝又叹了口气:“小七,朕老了,这个皇位朕其实一直属意你。只是世家不除,这位子纵使传给你了,你也坐不稳。” 陆昭沉默,没有接话。 心里忍不住吐槽:当一天皇帝也算是完成任务,甭管坐不坐得稳,你倒是传啊! “你需记住,不要和段家牵扯太深,也莫要太信他们的话,若他们将来能扶持你登基,你需得除掉他们,大雍的江山姓陆。” 陆昭点头:“父皇,儿臣知道的,儿臣母妃姓梅,不姓段。” 老皇帝很满意她的回答,朝他摆摆手:“你明白就好,你若有事就先去忙吧,往后日日在家读两个时辰的书,直到沈家三郎回来。” 陆昭起身,踟蹰两息没有动。 老皇帝挑眉:“还有何事?” 陆昭:“儿臣今日路过镇国将军府瞧见大门上贴了封条,儿臣想去祭拜外祖父和舅舅他们。” 老皇帝:“当年朕下令谁也不准再去镇国将军府也是为了保住沈家的祖宅,在你外祖父沉冤昭雪前,这封条也不好揭。你若是想祭拜,就去他的坟前吧,西山的雪应该化了。” 陆昭从善如流:“那儿臣便去西山吧。” 老皇帝又道:“西山偏僻,你外祖父家又有多年无人祭拜,你去的时候多带一些人。” 陆昭点头:“父皇放心,如今有段家在,追杀儿臣的人不敢轻易动手。”说完,她转身离去。 老皇帝盯着她背影微微蹙眉:怎么又是段家? 一旁伺候的田禧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压低声音道:“皇上,您放心,永安王殿下和段家有仇,肯定不会被他们蛊惑的。” 老皇帝掩唇轻咳:“就怕他心志不坚,你看威王和太子几个,还不是被他们外家哄得晕头转向,哪还知道自己姓什么!” 两人声音虽低,距离也远,但直播间的观众听得清清楚楚。 【下雨天不打雷:主播,老皇帝好像不喜欢你和段家人接触,要不这个助力还是算了吧,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基基复基基:是啊,是啊,圣心才最重要。】 重要个屁! 不给兵不给粮的,光给宠爱就是慢性毒药。 梅妃母子和镇国将军府不就是前车之鉴? 直播间大部分人都看得明白,直接出言怼上面的人。 【空调不用电:圣心都是狗屁,梅妃最得圣心,死得多惨啊。主播有自己的节奏,楼上别瞎指挥!】 【暴打柠檬:就是就是,圣上自己都是光杆司令,翻着段家不利用要他的心毛用都没有!】 一群人又在吵吵闹闹,陆昭也懒得管,径自出了宫。才到崇德门就瞧见等候在哪的段御史和陈寺卿,两人一见到她就迎了上来,段御史第一句便是问:“永安王殿下,您怎么回事,那日我们不是说好,要让您入朝听政,您怎么能答应沈祭酒如此荒唐的考核?难道您是想一辈子都不能入朝?” 陆昭停下步子瞧着他:“段御史是觉得本王考不过?” 段御史:你是觉得你能考过? 一个一日书都没正经读过的人,想屁呢。 这话他不好说,只冷着脸道:“不是本官不相信您,实在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昭打断:“够了,段御史,是你求着扶持本王,莫要随便做本王的主!” 段御史拧眉:这人怎么这么难搞? 固执又不听劝,这样一看,还不如六殿下。 身上到底没有段家人的血脉,等他登基生下段家血脉的皇子后,决计不能留了。 “下官知道了。”他态度一瞬间恭敬了几分:“下官能问问,何为殿下执意让沈家三郎来教您?” 陆昭:“这你也无需知道,你该做的事是赶紧查出杀害六哥的凶手!”说完,她抬步就走。 段御史被连怼了两次,心中着实有气,身体提高:“永安王殿下,您若是这种态度……” 陈寺卿拉了他一下,他拧眉回头去看,就见四皇子和五皇子从另一条岔道过来了。段御史忍了忍,闭了嘴,朝两人行了一礼。 四皇子好奇问:“两位大人在和小七聊什么?似乎不怎么愉快?” 段御史冷着脸不答,陈寺卿连忙道:“怎么可能不愉快,下官和段御史不过是在向永安王殿下禀报粮仓那夜的案子。” “哦。”四皇子继续问:“那可查出点什么?” 陈寺卿正要说,段御史就道:“此案和四殿下无关,就不好透露具体细节了,下官两人告退。”说完转身就走。 四皇子讪讪,看向陆昭:“段御史看上去很生气,小七说了什么话,让他不高兴了?” 陆昭:“他刚死了外孙能高兴到哪去?四哥若是没了,魏国公应该也高兴不起来。” 四皇子被噎了一下,五皇子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四哥是在关心你!” 陆昭轻笑:“四哥关心人的方式还真特别,只是魏国公似乎和你不一条心呢,在朝堂上处处针对我。你们祖孙是在唱双簧,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 四皇子连忙道:“是段御史突然提出让你入朝听政,魏国公才出言相怼的,他们两个人斗习惯了,我事先真不知道。” 陆昭:“那四哥是希望我入朝听政了?” 四皇子点头,无比真诚:“这个自然。” 陆昭:“那四哥有空去庙里给我拜拜吧,保佑我能通过沈祭酒的考核。”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五皇子无语:“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 陆昭:“所以我除了抱佛脚,还让沈家三郎教我啊,沈状元郎定然有办法让我过。” 提到沈三郎,五皇子更气了:“小七,你自己要逞能别连累了我小舅舅的名声!你死心吧,他是不可能会教你的。” 陆昭笑得很是得意:“可是父皇都下了皇榜请人呢,沈状元难道还能抗旨不成?” “你!”五皇子气死了。 这祸害,一回来就抢他小舅舅。 陆昭气完人就直接走了。 五皇子盯着他背影一阵懊恼:刚才没发挥好,居然没吵赢。 他焉焉问一旁的四皇子:“四哥,他不会真能过吧?” 四皇子问他:“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国子监考核可曾得过甲等?” 五皇子摇头:别说甲等了,丙等他都没得过,每次都是丁末。 “那就是了,一个一天都没读过书的人,你说能过吗?” 能过都是奇迹! 五皇子还是担忧:“可是,那是我小舅舅啊,他很厉害很厉害!” 四皇子蹙眉:“你是不是太过崇拜你舅舅了?” 一个废了十来年的人,曾经再多的才华都该被泯灭了。 更何况还是圣旨强迫来的,对方可能压根不会用心教。 系统也有些着急【宿主,你确定你能过吗?为了查案,万一不能上朝听政,就得不偿失。】 陆昭挑眉:“自然能过,你也太小看人民群众的力量了。” 系统没听懂:它说考核的事,宿主扯什么人民群众? 很快,它看到了泼天的弹幕。 【换胃思烤:哈哈哈哈,段老头别瞧不起人,主播不是一个人在奋斗。别说词赋策论,考什么都不在怕的!】 【螺蛳不要粉:就是,我们上万个脑袋还怕沈祭酒一个人出题!】 系统【宿主是想让直播间的观众给你作弊?】 陆昭冷脸:“这怎么能算作弊?这是中华五千年的结晶。” 系统:“……” 好吧,就知道宿主不会按套路来。 陆昭直接回了王府,一进门,辛十一就问起皇榜的事:“你这办法实在是高,只是你真不想入朝听政了?” 陆昭问他:“怎么,你也不相信我能考过?” 辛十一瞧着她:“你说呢,但凡你书房多几本正经的书,我都不会这么问。”永安王府的书房除了《大雍律》就是各地风物志以及一下舆图,还有就是各种各样的话本野史。 四书五经这些读书人该读的书是一概没有。 “要不在沈三郎回来前,让梅先生来给你打打基础?他好歹也在私塾教过几年。” 陆昭:“这是个好主意,晴香,你去找梅先生过来。” 晴香赶忙去了,梅昭雪进了书房还是一脸懵逼:“殿下,晴香姑娘说您让我来教您读书?我也只教过七八岁的孩童启蒙,教您似乎有些不够用。” 陆昭温声道:“也不用先生怎么教,沈三郎回来之前,你只需日日读四书五经给本王听就好了,月钱翻倍。” “只是读?”梅昭雪疑惑:“这样殿下能记住?” 陆昭:“熟能生巧,记不全总归能记住几句,就从今日开始吧。”说着她把临时买过来的书往他面前一推。 梅昭雪只得认命的坐到她面前,翻开《论语》读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窗外清风徐来,书房内青烟袅袅,梅昭雪读着读着,手上的书本吧嗒砸到了地上,然后整个人直接趴到了桌面上。 辛十一走到对面,捡起地上的书,喊了他两声,然后看向陆昭问:“怎么又用这一招?你迷晕他要做什么?” 陆昭抬抬下巴:“看看他左肩。” “看左肩?”辛十一满脸疑惑,伸手去剥梅昭雪的衣衫。 直播间的观众激动得嗷嗷叫。 【基基复基基:卧槽,主播真不把我们当外人啊,辛美人脱干净啊!】 在众人的期待中,一层层外衣被剥下,露出里面的肩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肩背不似脸看起来那么文弱,是很匀称的结实。 似乎是习武之人。 直播间的观众眼都看直了,辛十一也很诧异,扯着领口继续往下拉,肩下有不少陈旧的疤痕,刀疤居多。再往下,左肩靠脊柱处有一处明显的烧伤。 还是近几日的新伤。 辛十一眸子微凉,抬头问陆昭:“他是那夜在镇国将军祠堂瞧见的人?” 陆昭点头:“应该是。” “他去镇国将军府做什么?还给沈老将军上香?”辛十一不理解:“他不是梁文忠从豫州找来的人?” 陆昭轻捻着手上的佛珠:“姓梅,和我母妃一个姓,长得又如此像我母妃,还偷偷跑到镇国将军府祭祀……我记得我舅舅是有个儿子吧?” “是有个儿子,叫沈无咎,比你年长四岁,但多年前已经被人北疆三城的百姓泄愤杀害。” 陆昭看着他:“那只是宫中档案记载而已,玲珑阁的阁主都能是肖家幼子。” 辛十一:“你的意思是他就是沈无咎?” 陆昭:“难说,把他的衣裳穿好,这件事只当不知。” 辛十一点头,瞬速恢复好他的衣裳,又把书塞回到他手里,然后伸手推了推他,边推边喊:“梅先生,梅先生醒醒啊。” 梅昭雪睁开眼,头脑还不是很清明。 辛十一顶着一张萝莉脸问他:“你是不是昨夜没睡好?殿下都没睡着,你怎么睡着了?” 梅昭雪赶忙坐直身子,朝陆昭连声道歉:“殿下恕罪,我也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无碍,春困秋乏,睡着了也正常。”陆昭轻笑:“只是梅先生看起来并不喜欢读书呢。” 梅昭雪也跟着笑了一声:“殿下瞧出来了,少时顽劣,其实并不喜读书的,每次都被父亲追着打。后来当了先生,也只是为了谋生。” 陆昭:“梅先生和家人的感情很好?你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梅昭雪看着他:“殿下今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陆昭很自然接话道:“本王过几日要去祭拜亲人,就随口问问你家中事务罢了。” 梅昭雪:“殿下是要去给沈老将军上香?” 陆昭:“是,梅先生听过本王外祖父?” 梅昭雪点头:“自然,豫州靠近北疆,那里的百姓都听说过沈老将军。” 陆昭又问:“那里的百姓都怎么说本王的外祖父?” 梅昭雪一时无言,这意思很明显了,大抵不是什么好话。 陆昭又笑了两声:“罢了,不为难你了。过几日,你同我一起去祭拜外祖父吧。你同本王母妃长得有几分相似,外祖父瞧见你应该很高兴。” 梅昭雪连忙点头,然后拿起书继续念。 二月初,一切准备妥当,陆昭带着辛十一,梅昭雪和几个暗卫前往中都西城外的西山祭祀。 早春时节,草长莺飞。 一行人出城时晨雾还未散尽,等到了西山脚下已经霞光满天。 陆昭下了马,被晴香搀扶着往山上走,梅昭雪手里提着一篮纸钱和金元宝。丁一也带着四个暗卫现身,跟在几人身后帮忙拿东西。 山上冬日大雪封路两日月,如今才化了雪,一进去只觉得寒气逼人。山中开出了一条路,弯弯曲曲,看不到尽头。 老树抽新芽,横出的枝丫总是挡路。 丁一上前,边帮忙拂开,边道:“沈将军的墓在半山腰往上半里路,圣上亲自选的,沈老夫人和沈小将军都埋在那里。” 陆昭跟在他身后,问:“那本王的表哥呢?” 丁一:“沈小公子死的时候还小,不能入坟,只能供牌位。” 陆昭又问:“那本王外祖父他们三人的尸首运回了吗?还只是衣冠冢?” 丁一:“回了,沈老将军三人的尸首是沈家旧部运回来的,据说损毁得有些严重。”沈老夫人只瞧了一眼就晕了过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辛十一眼角余光落在梅昭雪脸上,他脸上没有丝毫变化。 【空调不用电:主播是不是猜错了?梅答应很淡定啊,也许他肩头的伤是那天被乔小哥哥撞出来的。】 【司机不刹车:我看也不太像啊,如果真是沈无咎的话,经历那么惨的事,哪里还能长成这样风花雪月平和的模样。】 行了大半个时辰,陆昭额角冒汗,面色通红,扶着树干停了几秒:这身体着实虚,都半年了,还没完全补回来。 丁一连忙道:“殿下,前面有座亭子,要不我们先休息片刻?” 陆昭摇头:“不了,一口气爬上去吧。”爬山最忌讳休息,停下来就不想走了。 几人继续前行,又行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到达沈家的墓地。一束阳光自上而下照下来,陆昭撑着腰抬头仰望。沈家墓地风水很好,地势开阔,前面绿水环绕,背靠葱郁大山,看出来是用心选的。 但墓地周遭长期没人打理,都长满了杂草。 陆昭蹲下,伸手去拔草,丁一吓了一跳,连忙道:“殿下您休息,这个卑职们来就行。”说着就撸袖,和其余四个暗卫开始奋力清理坟头。 梅昭雪也连忙放下了篮子,蹲下帮忙清理。 陆昭坐在日头下,看着他们拔。 晴香小声道:“沈将军一家真的很惨,这么多年了都没人祭拜。” 蹲在她边上的辛十一嘀咕了一句:“这有什么好惨的,你是没见过全家死后被丢到乱葬喂狗的,连尸骨都拼不齐。” 他当时在乱葬岗坐了很久,最后只能把那些野狗全杀了泄愤。 “啊!”晴香吓得花容失色:“谁家这么惨?” 辛十一不说话了,陆昭转移话题道:“行了,今日是来祭拜的,说什么惨不惨。” 晴香讪讪闭嘴,蹲到旁边帮忙捡草。 陆昭戳了辛十一一下,辛十一抬头看她,然后手里就被塞了一把桂花糖。 辛十一盯着那糖看了两秒,嗤笑一声问:“怎么,真把老子当小姑娘哄了?” 陆昭问他:“那你有没有被哄到?” 辛十一神色有些不自在起来,转头看天看地,看空中鸟雀,就是不看她。 陆昭轻笑一声,目光很快又落到了梅昭雪身上。 对方清理得很认真,拔完草又直接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拭墓碑,一寸寸,擦得干干净净。 清理好坟墓周围后,又拿了香点燃,递到陆昭手里。 陆昭在蒲团上跪下,诚心叩拜。 梅昭雪就跪在一旁静静的烧纸,直到所有的金纸元宝燃烧完,一行人才下了山。 走到半山腰,平地一声惊雷。 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又是一声春雷响,疾风伴着骤雨砸下来。 几人都没带伞,远远瞧见来时的亭子,赶紧护着陆昭往里面跑。 转过一片竹林,众人才看到亭子里早有七八个人在避雨。 几个村民打扮的人边抹着额角的水珠,边抬头看天,埋怨道:“上来时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下雨了?” “这雨到底什么时候能停啊?” 亭子的八角石桌边上坐着两位公子,期中一人正对着他们,年级月末二十,样貌平平,中人之姿。 似乎在和人对弈。 另一人背对着他们,一身青灰色长衫,背影挺秀拔群,一根同色绦带束发,乌发如漆,被风一吹,整个人飘渺灵秀到了极致。 【菠萝吹雪:卧槽,主播不会碰到山间精怪了吧?快绕到前面去看看,我们要看他的脸!】 【未来首席主刀:你们不怕后面绝色,前面是个无脸山魅?】 众人不禁一抖,但又好奇的要死。 陆昭带着人跑了进去,渐起的雨水砸进了凉亭内。 几个村民见他们穿着,连忙让到一边。 一张清绝端方的脸突兀就闯入众人视线,似是蒙了一层水汽,给人的感觉很淡…… 直播间瞬间炸了。 【贱萌天下:卧槽,这张脸简直绝了!和辛美人完全是两个极端啊!】 【司机不刹车:主播,要不你们还是退出去吧,凡人怎么能闯入神仙的地界!】 【八角莲:啊啊啊啊啊,对不起乔小哥哥和辛美人,还有梅答应,老子要爬墙了!】 【基基复基基:主播,一秒钟之内我要知道这位人间极品的全部信息,给主播刷跑车!】 弹幕刷得飞起。 执白棋的青年啪嗒一声,把棋子丢回了棋盒,恼道:“不下了,都被围困死了,下什么下!”他起身,恰好瞧见跑进亭子的陆昭,伸手便要来拉陆昭:“你来吧!” 丁一和几个暗卫立刻就要冲过去,陆昭朝他们摆摆手,坐到了青灰色青年的面对。 青灰色青年抬眼,一双眸子也淡得很,手腕微抬,做了个请的手势。 仿佛根本不在意坐在对面的是谁。 陆昭:“这位公子可能误会了,我只是想坐一坐,并没有想下棋。” 她的回答太过出乎意料,对面的青年眸子终于有了波动,启唇问:“为何不下?” 那声音如细雨扣门扉,着实令人舒适。 陆昭:“我下棋必须要有彩头。” 直播间的观众:彩头就是看腹肌。 陆昭嘴角抽了抽:要不要这么直白。 灰衣公子抬眼看她:“什么彩头?” 陆昭:“诚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可以。”灰衣公子再次抬手:“只是公子若是输了,也需回答我一个问题。” 陆昭点头,然后执起白棋思索,实际脑海里却在发弹幕【家人们,来个会下围棋的,必须是高手。】 直播间内从来没说过话的人终于出声【黑白配:本人连续十届围棋十段,国家级名誉十段围棋手。主播,从你这边数棋,第五排第七格,下那里。】 辛十一、梅昭雪和晴香全聚集到她身后观看。 陆昭白子落下,对面的人微微惊讶,玉白的手执起黑子落下。 陆昭思考一瞬,很快又落下一子,两人有来有回下了许久。 越下到后面灰衣青年眉头蹙得越紧,指尖已出了薄汗。 对面的人落子几乎都不用思考,随心随遇,随意而安为,偏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围堵他。 这是棋艺是高到何种程度才能如此? 还是说他生有七窍玲珑心,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他哪里知道,陆昭只是有上帝视角和一群军师而已。 陆昭不动如山,逼格拉满,直到外头的雨停了。灰衣青年才把手里的黑棋直接丢进了棋篓,温声道:“在下输了,公子想问什么?” 先前和灰衣青年对弈的公子惊讶不已,边上几个村民也颇为惊愕。 辛十一和梅昭雪等人有些诧异的看着陆昭:没想到他们殿下棋艺如此高超。 只有系统无语:主播作弊还光荣了! “承让。”陆昭把白子放回到棋篓,盯着对方认真问:“沈三郎何时回的中都城?” 什么沈三郎?谁是沈三郎? 众人不约而同把目光同时定格在陆昭对面那眉目如仙的灰衣青年身上…… 他是沈家三郎? 沈家三郎不是身有腿疾,云游在外? 众人从疑惑到惊愕,再到不可置信,都等着对方说话。 灰衣青年盯着陆昭看了两息,忽而笑了起来:“永安王殿下聪明绝顶,是怎么认出沈某的?” 这是承认自己就是沈家三郎了? 第48章 二合一 亭子里格外安静, 山中鸟鸣声声,竹林沙沙。 陆昭轻笑:“问问题也讲先来后到,沈三郎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呢。” 沈栖鹤:“上元节第二日, 沈某便到了。” 那就是六皇子死的第二日了。 沈栖鹤继续问:“永安王殿下是如何认出沈某的?” 陆昭:“方才那个问题是本王下棋赢来的,本王若是回答了你这个问题,你该欠本王一个问题。” 沈栖鹤身后的青年无语:这永安王还真是算得明明白白。 沈栖鹤点头,陆昭才道:“先前同你对弈的这位, 伸手拉本王的那一下,明显带了内力。还有这指棋的姿势压根不对,身下的石凳也是冰凉,明显才坐下。” 那青衣青年被她说得一阵尴尬,暗道这人的观察力好强。 陆昭继续道:“再有就是那几位村民,衣衫都知道换了, 鞋底却没换。本王流落在外多年,大抵知道普通百姓的鞋底都是以葛、麻、蒲编织, 有些家底的殷实人家才会用棉麻纳千层鞋底。” 几个‘村民’同时看向自己的鞋底, 脸上一阵燥红。 “而且,他们的双手修长匀称,虎口处有薄茧, 也不是长年干粗活百姓的手。” 几个村民打扮的护卫一秒把手缩了回去。 沈栖鹤赞道:“永安王观察入微,但这似乎和我是沈三郎没有任何联系。” 陆昭玩味道:“本王也不确定你是谁, 就随口问了一句你就承认了。” 这这这!!! 先前对弈的青年恼怒:“你诈我们家公子!” 沈栖鹤肃声呵斥:“青织,不可对永安王无礼!” 唤做青织的青年立即闭嘴, 安静的退到一旁。 陆昭:“这怎么能算诈, 都说了你们公子要如实回答,顶多算他老实。” 沈栖鹤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被人说老实。 他唇角慢慢上扬, 笑容点点在脸上化开,一瞬间犹如春风化雨,桃花初绽,叫人舒畅。 “永安王殿下倒是个有趣的人,只是你特意让圣上发皇榜寻在下所为何事?” 亭中人太多,自然是不方便问的。 陆昭抬头看向外头的天色:“雨停了,要不我们马车是详聊?” 沈栖鹤点头,青织立刻转到竹林后推了一把木制的轮椅出来。几个村民打扮的护卫赶紧上前,将他扶到了轮椅之上。 他的模样,下肢似乎完全无法站立。 当年肖家的大火砸得他如此严重吗。 众人看看他的脸,再看看他的腿,都暗自扼腕。但转念一想,才华家世和容貌都是人中翘楚,若腿也是好的,这叫别的男子怎么活? 直播间众人对着他的腿长吁短叹。 【八角莲:主播,有没有办法治好她的腿呀?我见不得美人缺憾,美玉有瑕。】 【司机不刹车:是啊,主播你医术不是很高明吗?帮沈三郎看看腿吧。】 弹幕都在刷屏,倒是有人比较理智。 【未来首席主刀:你们都在想什么呢,一个月两个月还好说,沈三郎的腿都快废近十年了,还怎么治!】 陆昭心道:这人是敌是友都还不好说,她连辛十一的药人药方都没研究出来呢,看什么腿。 沈三郎被推着下了山,陆昭一行人跟在身后。等到了山脚下,两辆马车并排等候,一驾是永安王府的,另一驾自然就是沈三郎的。 那马车很朴实,但胜在设计精巧,沈栖鹤的轮椅能无障碍推上去。 沈栖鹤上了马车后,才望向她,邀请的意思很明显。陆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上了对方的马车,辛十一也要上去,就被青织伸手拦住了。 陆昭朝他使了个眼色,他这才跟着晴香上了另一辆马车。两辆马车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沈栖鹤再次开口:“永安王现在可以说了吧,特意寻沈某所为何事?” 陆昭也不兜圈子,直接问:“嘉和七年,沈三郎是恰巧经过肖家还是事先知道肖家会着火?” 沈栖鹤神色始终浅淡:“沈某当永安王殿下要问肖家的那封信。” 陆昭有些错愕:她本来打算循序渐进,这人就这样直入主题。 “信真在你手里?” 沈栖鹤点头:“在,不仅是信,镇国将军府和肖家的案子,我还能告诉永安王殿下更多的事。但前提是永安王殿下得过沈祭酒的考核并且交给我另一份满意的答卷。” 陆昭疑惑:“沈三郎也要出考题?什么考题?” 沈栖鹤:“何为君?何为臣?何为万民?五州疮痍,如何救之?” 陆昭惊讶:这人竟然有济世之心? 这是在考验她将来是不是一个明君,值不值得效忠? 好家伙,感情先前在山上也是故意露出破绽在考验她。 “沈三郎这问题太大,一时间不好回答。” 沈栖鹤:“永安王殿下不用急着回答,您流落在外多年,想必对这问题会有独到的见解。”比起说的,他更愿意看到做的。 陆昭目光又落到他腿上,转移话题问:“这么多年,沈三郎的腿如何了?” 沈栖鹤淡声道:“瞧过许多名医,终究是废了,不良于行。” 陆昭:“本王倒是习过一些医术,可替你看 一下。” “不必了。”沈栖鹤婉言拒绝:“总归沈某不必去翰林院当差,回中都后也无须同人往来。”说完,捡了本书拿在手里看。 是大雍风物志。 陆昭目光往旁边的小几上瞟,小几上还放着几本书,她也顺手拿起一本翻看起来,居然是豫州各地的风物见闻。她顿时来了兴趣,一页页往后翻,快如城门时,翻到了最后一页。书还没写完就戛然而止,后面是空白的书页,看墨迹新鲜的程度。 这几本书难不成是面前这人的手稿? 他这些年把大雍地界都走了一遍? 陆昭又翻开其余几本书,居然连北疆和南狄的风土人情也有不少。这人不会还跑到敌人地界去了吧。 难怪辛十一找不到人。 她翻看另一本手稿的功夫,马车已然到了沈祭酒府上。陆昭扬了扬手里的手稿问:“三郎的这几本书可否借给本王看看。” 沈栖鹤直接拒绝:“这些手稿还未写完,永安王若是想看,便每日在我这誊抄过去看吧。”他盯着陆昭的脸看,似乎想在她脸上看到恼怒的反应。 陆昭只是轻笑:“好啊,尊师重道,那往后本王每日都到沈府来读书。”说着就亲自推着沈栖鹤下了马车。 听到通报的五皇子急匆匆迎了出来,才跨到门口就瞧见两人在一处。顿时就急了,大踏步走过来,一把夺过沈栖鹤的轮椅,怒瞪着陆昭:“陆承佑,你怎么同我小舅舅在一处?” 陆昭神情淡定:“方才在入城的路上碰到了,本王和沈先生倒十分投缘呢,先生,你说是吧?” “谁和你投缘!”五皇子把沈栖鹤巴拉开,挡在了他面前:“我警告你,这是我小舅舅!你现在立刻马上去和父皇说,不用我小舅舅教你了,不然有你好看!” “就不!”陆昭又转过去瞧沈栖鹤,五皇子继续转着轮椅,他身材圆润敦实,动作着实不便。 沈栖鹤被两人闹得头疼,正要开口,门口就传来一声呵斥:“好了,五殿下!” 五皇子一秒松手,站得板直看向门口,规规矩矩喊了一声:“外祖父……” 陆昭寻着他的目光看去,沈祭酒出现在沈府门口,冷着脸,盯着沈栖鹤。 沈栖鹤也看着他,父子两个没有一个人先开口称呼对方,似乎在较劲。 最后还是沈府的管家出来打圆场,催促道:“青织,还不快推三郎进来。” 青织哦哦两声,连忙推着自家主子往里走,等人进了府,府门直接砰咚一声就关上了。竟然没有半分要请陆昭进去坐坐的意思。 辛十一从王府的马车跳下来,盯着沈府紧闭的门道:“看来沈家父子的关系一般般啊,你确定要来沈府读书,而不是让沈三郎去王府?” 陆昭点头:“尊师重道,是本王该做的。” 辛十一:“我估计您的老师得挨沈祭酒好一通训。”那老头方才的神情就很难看,估计这会儿在揪住对方耳朵骂呢。 陆昭朝丁一使了眼色,丁一会意,立刻翻身进了沈府。 沈府内布局简单,陈设清雅。 沈栖鹤看了一路,五皇子就叨叨了一路:“小舅舅,您怎么出去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我每年生辰都盼着你来瞧我呢。” “我同你说,中都许多酒楼都是我的,改日我带你出去用膳。” “你莫要对小七有好脸色,你也知道,他小时候有多讨厌!” 直到到了沈府书房,他还在说,沈祭酒冷着脸打断他的话:“五殿下,你先回府吧,老臣有话和他说!” 五皇子不情不愿:“可是,我也有很多话和小舅舅说啊。”他说完,才后知后觉察觉气氛不对,连忙闭嘴,恹恹的退了出去。 书房的门被关上,沈祭酒第一句话便是问:“你既回来了,为何不回沈府?” 沈栖鹤像是陌生人在回话:“父亲不是说过,就当我死了?” “你!”沈祭酒恼恨瞧他,但也不想一回来就吵吵闹闹,冷哼一声道:“既然已经回来,就该住在沈府,没得让人看了笑话。永安王那里,你也不必太认真教,左右三个月后就能交差。” 沈栖鹤嗤笑:快十年了,沈祭酒还真是一点没变。 沽名钓誉,表里不一。 他似是没听见一般,推着轮椅转身就走。 “沈栖鹤!”沈祭酒被他这态度气得暴跳如雷:“你再敢走……” 沈栖鹤突然回头看他:“再走要怎么样?就当没我这个儿子?沈崇,这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沈祭酒心口起伏,老管家连忙伸手替他顺气,然后劝道:“小公子,你就向老爷服个软吧,老爷年纪大了,受不得气。” 沈祭酒气道:“你是沈家子,就该为段家考虑,为了五殿下考虑。你逍遥了那么久,也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责任?”沈栖鹤轻笑两声:“一个瘸子怎么当起段家责任?沈祭酒不是还有两个好儿子?” 沈家一共三个儿子,但前面两个儿子没有一个成气的,一个日日点卯上职在官禄寺混日子,一个成日混在诗社吟诗作画,若不是沈家荫封,只怕能饿死。五皇子也是个不着调的,日日想着吃想着开酒楼,唯一一个他寄予厚望,被天子喜爱,世人追捧的儿子,脾气却倔得和驴似的。 成日和他对着干! “以你的能力,就算腿废了,又有什么影响?”沈祭酒很相信自己这个儿子的本事。 才十岁的年纪就能得皇帝青眼,许他御前行走,入翰林院后也能让翰林院首席另眼相看。 沈栖鹤:“话不投机半句多,青织,我们走!” 青织应是,推着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等人走出书房后,里面传来砰咚一声巨响,似是茶碗砸碎的声音。 守在外头的五皇子吓得抖了抖,赶紧伸手推着沈栖鹤就跑,直到回到回涯苑,他才松了口气,小声问:“小舅舅,你和外祖父又吵架了?” 十年前他就见过一次,当年他才七岁,都快被吓死了。第二日醒来就没见小舅舅,外祖父说他出门治腿去了。 轮椅停在园中的木槿花树下,沈栖鹤抬头看他:“小五,你同我说实话,你想当皇帝吗?” 五皇子没料到他这样直白,惊慌得左顾右盼:“小舅舅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沈栖鹤声音严肃:“你只管回答我。” 五皇子挠挠头:“那个,母妃和外祖父都说我可以争皇位。” 沈栖鹤:“你别管别人怎么说,我只问你想不想?” 五皇子继续挠头:“倒也没那么想……但要是小七继位就绝对不可以!” 沈栖鹤:“为何?” 五皇子咬牙:“小七继位肯定会把我所有的东西全抢走!他一回来就抢了小舅舅!” 沈栖鹤无奈道:“我是你舅舅,这点谁也抢不走。他抢你东西,也是小时候的事,人大了都会变,你该给他一个机会,重新认识他。” 五皇子不服气:“他才没有变,他一回来就抢了太子哥哥的大氅、六哥的玉坠和我的扳指。小舅舅才接触他多久,才没有我了解他!” 沈栖鹤也不想同他争辩,只道:“永安王来读书的这段时间,你也一同来吧。你好好瞧瞧他,凡是看到他的缺点和优点都记下来,最后看看他是优点多还是缺点多。若是一个月后,他的优点多余缺点,你需得对他改观。” “记就记!”五皇子不信,这家伙还有优点。 墙头发出轻微的细响,沈栖鹤警觉抬头看去,跟在他身后的护卫手中暗器已经飞出。 啪嗒,石子擦着丁一的面门飞过。他转身就跑,以最快的速度窜出了沈府。然后在中都城绕了一圈,确定没人跟着才翻身进了王府。 一路到了王府书房,从窗口翻了进去。 陆昭手里正拿着本书,听见动静回头看他。 丁一禀报道:“沈府戒备森严,卑职只远远瞧见沈三郎跟着沈祭酒进了书房,父子两个似是在吵架,然后不欢而散。然后沈三郎回了自己院子,在和五皇子说话……”他才靠近沈三郎的院子就被他护卫发现了。 “沈三郎那几个护卫功夫奇高,和卑职不分上下。” 辛十一拧眉:“这沈家三郎不简单啊,看那架势分明是早早得了消息,在西山等着我们的,殿下在马车里同他说了什么,可问了他信的事?” 丁一退了下去,陆昭才道:“问了,他说信在他手上。” 辛十一眸子顿时亮了:“还真在他手上!可有问他怎么拿到的?” 陆昭摇头:“其余的他不肯透漏,除非我通过三个月后的考核和他出的一个问题。” 辛十一连忙问:“什么问题?” 陆昭:“何为君?何为臣?何为万民?五州疮痍,如何救之?” “什么君君臣臣,五州万民的?”辛十一显然也不太喜欢这些读书人的玩意:“既然信在他身上就好办了,我直接去偷!”偷不到就抢,抢不到就把人绑了,威逼利诱。 陆昭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凉凉道:“他既说了信在他手里,就不怕你偷。我观他对我没什么敌意,或许将来还能成为我们的帮手。先按兵不动,我会尽快拿到信的。笔墨纸砚,书本替我准备好,明日我去沈府。 ” 辛十一惊悚:“你还真打算去读书?” 陆昭点头:“自然,好不容易求来的老师,三个月后还要考核呢。”她虽然背靠直播间上万号观众,但也不能直接就一鸣惊人,做出传世文章吧。 沈栖鹤有神童麒麟才子之名,教导她三个月,能让她学问突飞猛进才说的过去。 况且,直播间的观众都很喜欢沈栖鹤那张脸,今日见了一面就收到三千点人气值,若是日日见到,那人气值肯定蹭蹭往上涨。 当日沈家三郎回来的消息就传遍了中都,据说还是同永安王一同回来的。 众人好奇,皇榜贴出去不到十日,沈三郎就回来了,难道人就在中都附近城镇?那为何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 话说这位如今长成什么模样?那腿又如何了? 文武百官好奇,老皇帝也好奇的要命,立刻就让人宣沈三郎进了宫。当夜,宫中又传出来消息,沈家三郎得了皇帝欢喜,赏赐了好些东西。 据说还想直接破格提拔他为翰林院学士,结果被他婉拒了。 要知道他腿废之前,才是个翰林院编修。 众人咂舌:果然,沈家这位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讨圣上欢心。 幸好腿废了,不然沈家如今只怕会越过王家去,成为世家之首。 陆昭一早也听闻了这个消息,对沈栖鹤这人越发感兴趣了。 据她观察,老皇帝很厌恶五大世家,连对自己曾经的老师沈祭酒都没对少好感,偏偏对这沈栖鹤特别。 这人看来定有过人之处。 她默默在心里给对方打分,只要分数超过7分,她一定要把人扒拉到自己阵营来。 她收拾好东西,带着辛十一、晴香一路到了沈府,沈家下人引着她拐了几个弯,去到沈府最偏僻的一个院落,然后朝她道:“永安王殿下,您自己进去吧,三公子喜静,平日不让奴才们靠近院子的。” 陆昭点头继续往里走。 院子清雅,只有先前在西山看到的几个护卫在扫洒,修理院落。几人瞧见她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恭敬行礼,其中一人道:“永安王殿下,主子早早在书房等着您,往这条路一直到底就到了。” 陆昭道了谢,一路走到底,果然瞧见密竹后的一间小书房。屋门敞开,沈栖鹤临窗而坐,手中执笔,正在书写。 他一出现,直播间的弹幕明显都多了起来。 在众人的催促中,她快步进屋。一进门,屋子里除了沈栖鹤还有敦实的五皇子。 陆昭惊讶:“五哥怎么在这?” 五皇子得意道:“我为何不能在这,小舅舅特意让我来监督你读书的!” 陆昭挑眉:“你监督我读书?”据他说知,几个皇兄里头,五哥读书是最差的。 据说沈祭酒教了都摇头,贤妃看了都流泪。 五皇子看她表情,恼道:“你是在嘲讽我?” 陆昭摇头:“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怕五哥无聊而已,该准备些瓜果点心的。”说着她看向晴香道:“我从府上带来的糕点呢,拿出来给五哥吧。” 晴香立刻打开食盒,拿了两碟子糕点放到五皇子面前。 这糕点是御膳房最拿手的两样,也是五皇子最爱吃的两样。他悄悄咽了口水,犹豫着没伸手:这糕点不会有毒吧。 陆昭似乎看出他的顾虑,伸手拿起一块咬了一口,他这才放心的端着糕点坐到了另一张桌上,提笔在纸上上写了三个字——脾气好。 陆昭接过辛十一手里的书,坐到他先前的位置,看向沈栖鹤,恭敬道:“先生,学生来了。” 沈栖鹤这才搁笔,收好写了一半的手稿,温声道:“永安王殿下来得很准时。” 陆昭:“学生素来不喜欢迟到,先生要从哪开始教?” 沈栖鹤看向她手里的书,问:“永安王殿下都读过哪些书?四书五经,经义诗文都算。” 陆昭抿唇:“本王五岁启蒙,《三字经》、《弟子规》那些还是在宫中读的,流落在外后,常遭人追杀,无暇读书,也无钱读书,四书五经这些都没读过。但所有的字我都认识,近日也常翻阅《大雍律》、《大雍风物志》和一些州郡的风物志,对大雍律法颇为熟悉。” “不错!”沈栖鹤没有嫌她基础差,第一句便是夸奖:“能认识所有的字已经很厉害,殿下也很有上进心。” 说完,他拿起陆昭面前《礼记》翻到《中庸》篇,道:“把这篇文章读一遍,看看你能记住多少。” 陆昭接过,认真读了起来,通篇下来,居然没有一个错字。 五皇子还来不及惊讶,陆昭那边已经合上书本,把《中庸》一字不漏的背诵出来了。 居然是过目不忘!!! 五皇子嘴里的糕点吧嗒一声掉了,不可置信问:“你确定没有提前背过?” 陆昭摇头:“五哥若是不信,可随便再抽其他的。” 五皇子立刻奔到他面前,拿起她面前的书翻开让她读。陆昭读过一片后,毫无例外都背诵了出来。 五皇子只觉得那一口糕点如鲠在喉:他娘的,感情这么多兄弟里面,只有他一人脑袋塞了屎,读书蠢笨!!!—— 作者有话说:直播间的观众:只要有我们在,主播不仅能过目不忘,还能出口成章[比心] 第49章 二合一 此后的一个月, 五皇子发现,他这七弟不仅过目不忘,写字也是一等一的好看。写字好看就罢了, 多看几首诗很快就能模仿写出一首诗。 很多诗文侧论的意思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小七得父皇偏爱就算了,还得老天如此偏爱,真是太不公平了! 五皇子怨念的在纸上写写画画,恨不能把陆昭的名字戳出个洞来。 沈栖鹤抽出他手里的纸张看了一遍, 问他:“一个月了,你现在还觉得他面目可憎?” 五皇子低头盯着自己写的字,左边一行写着陆昭的优点:勤奋、上进、脾气好、过目不忘、字好、谦让、聪慧……多得十个手指都数不完。 而缺点那栏只有了了几个字:矮、瘦、太白。 这甚至都不算缺点,养个一年半载就能补回来。 五皇子觉得自己脑袋有坑:怎么就这么诚实,想不出那祸害几个缺点! 他嘴硬道:“他肯定是故意在小舅舅面前卖乖的!” 沈栖鹤声音严肃:“小五,愿赌服输, 你该重新审视现在的永安王!他比你的其他几个皇兄都要好。” “什么愿赌服输,小舅舅一开始就觉得小七很好是不是?”五皇子实在没办法突然不讨厌陆超, 被打脸的自己现在很难堪, 吼道:“还说你永远是我舅舅,我看你是想给小七当舅舅!” 沈栖鹤蹙眉:“小五!” 五皇子什么也不想听,只觉得自己这一个月来像小丑, 就是来给陆昭当陪衬的。 他把手上的笔一丢,直接就冲出了书房。 天空乌云密布, 春雷阵阵,顷刻下起了暴雨。 五皇子蒙头只管往外冲, 不一会儿就跑没了影子。 青织连忙问:“主子, 要派人去追吗?” 外头雨幕成帘,雨水拍打在敞开的木窗上。 沈栖鹤摇头:“不必,他不过是孩子气, 总会想通的,让五皇子身边的人看着些就好了。” 暴雨下了一整夜,次日,陆昭来上课,没瞧见五皇子人,还有些奇怪:“沈先生,五哥人呢?” 她肩头被雨淋湿,发尾也在滴水,衣衫下摆更是洇湿了一片。 沈栖鹤拧眉:“我不是让人去通知殿下今日不必过来?”雨这样大,街道上都积了不少水。 陆昭浑不在意道:“左右都在东城,坐马车过来也没几步路。”说完,她抱着书规规矩矩坐到沈栖鹤对面。 一旁的辛十一都有些佩服她了,这人耐心是真好,真能认认真真学一个月,一天都不带偷懒的。 沈栖鹤刚拿起书准备继续,门口就有护卫匆匆跑进来:“主子,出事了!”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大口喘气:“方才有人来报,南城的香宝斋塌了!五殿下还在里头!” “什么?”沈栖鹤面色冷凝,推着轮椅就往外走。 青织连忙撑着伞跟在他身后,沈栖鹤焦急问:“他一大早如何会在香宝斋内?” 护卫立刻道:“五殿下昨日和主子吵了两句后就直奔香宝斋,喝了一夜的酒,昨夜夜宿在那。昨夜暴雨,南城沟渠淤堵积水,那楼不知怎么就塌了。楼里的伙计和掌柜还有不少客人都压在下头,五殿下的侍从出来解手才逃过了一劫,然后哭着喊着五殿下还在里头!” “老爷一早就去了国子监,两位公子也不在家中,卑职只能来找主子!” 沈栖鹤:“立刻让人通知武城兵马处和巡城指挥处过来救人,再派人去工部请人!” 陆昭也跟着他往外走,边走边朝辛十一道:“你也去大理寺、刑部还有禁卫军那借人,让他们速去南城集合!” 人命关天,辛十一一刻也不敢耽搁,伞都没打,直接就往外跑。 沈栖鹤这才注意到陆昭,连忙道:“永安王殿下,南城积水危险,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陆昭肃声道:“沈先生都不惧危险,本王何惧!更何况,五哥出了事,我更要去!” 沈栖鹤见她情真意切,也不再说什么,很快上了马车。陆昭立刻跟着他上去,马车以最快的速度朝着南城而去。 等到了南城,两人才发现,情况似乎比想象的还糟糕。不仅香宝斋,沿着碧波河建造的茶楼、酒肆、青楼楚馆……倒塌了一大片,到处都是百姓的哭声,和漂浮的尸体。 沟渠里的污水大量上涌,马车没办法行走,前来救援的人只能摊着污水摸索着往前。 沈栖鹤腿脚不便,是被人扶上马,扛着轮椅过去的,然后在香宝斋的废墟前停下,心里已经凉了一大片。 面前的香宝斋哪里还有往日繁华的样子,高楼全部坍塌,堆在一块,沟渠里的水不断往坍塌的地窖里涌。现场哀嚎声不断,五皇子府的侍从一见到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哭道:“沈三公子,快救救我们殿下啊,他还被压在下面!” 直播间的观众都开始撒花。 【基基复基基:完了,五皇子这是彻底凉凉了吧?】 【空调不用电:主播都不用动手,对手就自己挂了!】 然而,看着这哀鸿遍野的场面,陆昭并没有高兴。 人类在自然灾害面前真的太脆弱了。 沈栖鹤沉着脸问:“楼塌时,小五是醒的还是睡着的?他住在几楼?” 侍从连忙道:“殿下住在三楼天字号厢房,人是醒的,一直嚷着头疼,催着奴才下楼给他准备醒酒汤。奴才去后厨交代后,尿急就出去了,一转身楼就塌了!”他当时人都是懵的。 沈栖鹤环顾四周,立刻又吩咐自己的护卫:“快去找个香宝斋的人来,把楼里的具体构造图画出来!” 护卫应是,立刻去寻人。 很快,得到消息的沈祭酒赶了来,他看着坍塌的香宝斋急得团团转,人险些背过气去。等顺了口气,才质问沈栖鹤:“五殿下不是一直跟着你读书,怎么好好的跑到香宝斋来宿醉?” 沈栖鹤抿唇:这事他确实有责任,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把人救出来。 沈祭酒见他不答,又是气得瞪眼,连忙朝匆匆赶来救灾的人马喊:“快,快把压在上面的东西全挖开,五殿下还在里头呢!” 沈栖鹤立刻阻止:“你们莫要乱动,等工部的人来再说!” 沈祭酒怒不可遏:“沈三郎!被压在底下的是你的亲外甥!纵使你情缘淡薄,也不该如此冷漠!”他吼完,立刻吩咐众人:“马上挖,务必要再最短的时间内把五殿下挖出来!” 底下压的是皇子,谁也不敢马虎。 众人立刻就要动手,沈栖鹤素来淡定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焦急。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是,又有沈祭酒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在,他的话似乎没有威严。 他看向陆昭,陆昭上前一步,喝道:“工部来之前,谁都不许动!” 众人面面相觑,乔炳带领的五城兵马自然是站在陆昭这边的。其余人看看陆昭又看看沈祭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沈祭酒气急喝道:“听他的做什么?埋在下面的是五殿下,让你们挖就挖!” 陆昭直接拿出龙纹玉牌:“我看谁敢动!乔驰,谁动就是抗旨,直接就把人砍了!” 带着禁卫军匆匆赶到的乔驰立刻抽刀拦在废墟之前。 皇城指挥使,刑部、京兆尹的人顿时都不敢动了,大理寺和段御史在一旁看好戏,思忖着陆昭此举,是不是想趁机灭了五皇子这个对手! 沈祭酒气得胸口起伏,沈家大郎扶着他,沈家二郎不住给他顺气,冷声质问:“永安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埋在下面的可是您五哥,难道你想让他死吗?” 陆昭肃声道:“你们才是想他死!没有工部指导,贸然挖楼,只会造成第二次坍塌!沈祭酒你教书育人厉害,但在处理灾害面前你还是听沈先生的比较好!” 沈栖鹤诧异的瞧了陆昭一眼:他居然知道不让挖楼的原因。 沈祭酒冷哼:“那工部的人呢?” 他话落,工部尚书已经带着人急匆匆赶来了。青织立刻拿了香宝斋的房屋构造图给他,急切道:“楼塌时,五殿下在三楼东面中间这家厢房的床上。” 工部尚书拿着图纸,勘察了现场,快速又有条理的吩咐人开始挖掘。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陆昭吩咐乔驰父子道:“抽调一部分人去碧波河其他坍塌的地方挖掘,记住,务必要听工部的人指挥。一切以百姓性命为主,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 眼看着一部分人手要往另一边去,才松了口气的沈祭酒立刻起身阻拦:“先救五殿下,再救其他人!” 他在前面挡着,辈分高又是帝师,乔炳实在不敢和他来硬的,只能看向陆昭。 陆昭无语:“沈祭酒,百姓的命也是命,他们也有兄弟姐妹、父母、儿女!更何况,五哥这里已经有很多人在救了!” 沈祭酒冷脸:“君臣民众,凡事得以君为先!必须先救五殿下,否则老臣明日就到圣上面前参您一本!” 直播间的众人直摇头:这沈老头枉为人师,说到底,骨子里还是世家做派。 “那你去参吧!”陆昭朝着乔驰使了个眼色,乔驰会意,一摆手,两个禁卫军直接上前将沈祭酒给架走了。都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捂着嘴就拖进了马车。 沈大朗和沈二郎气急,被禁卫军拦着只能求助的看向沈栖鹤:“三弟,你倒是说句话啊!若是五殿下出了什么事,贤妃娘娘绝对会怪你的!” 陆昭直接道:“你们喊他有什么用?这里本王做主!如果想看到五哥平平安安就闭嘴!” 两人立刻安静如鸡。 陆昭拉开系统地图,查看废墟底下的人,有些人的图标在动,应该是表示还活着。有些一动不动的,不是死了就是昏了。 她带着一群人靠近废墟,根据系统图标指导挖掘。 瓢泼的大雨还在不停的往地面上砸,脏污的水不断往挖开开在废墟里面灌。 沈栖鹤边指导人清理沟渠里淤堵的污泥,边抽空往陆昭那看。 聪慧机敏,处事不乱,果断一点就透,还兼具仁爱之心,才回中都没多久,就发展了自己的人手……这么多皇子里,终于出了个好的。 这次,他或许没看错人。 挖了近一个时辰,下雨还没有停歇的架势。 陆昭浑身都湿透,大理寺卿手上的伞都有些快撑不住了,抹了把脸,凑近她,压低声音道:“永安王殿下,够了!段大人说做做样子就好,左右五殿下没了,对我们也有利!” 陆昭拉着一块木板,手肘狠狠往后一撞。 陈寺卿胸口猝不及防被撞了个正着,整个人仰面倒地,砸进了身后的污水里。爬了几次都没爬起来,险些被呛死。 “哎呀,陈大人,你没事吧?”陆昭连忙放下木板去拉他,一不小心又把人摁在水里呛了两下。 陈寺卿最后是被人抬着出去的。 又一个时辰后,一个个人被挖了出来,有伤的,有残的,有半死不活的,还有完全没有气息的,都不是五皇子。 都两个时辰了,五皇子多半人已经没了。 现场气氛冷凝。 眼看着天黑了下来,雨还在下。 乔炳见陆昭全身湿透,劝了几次让他先回去。 陆昭肃声吩咐:“继续挖!” …… 香宝楼坍塌的瞬间,五皇子一直清醒着。他被木床卡在一根巨大的横梁和乱石,形成的一个窄小空间内。冷水顺着石头缝往他后脖领淋,从他小腿一直涨到了腰部,昏暗的天光里,往日熟悉的伙计和掌柜泡发在水里一动不动。 “救命……” 他呜呜的哭了起来,声音嘶哑又难听,头还疼的要命。被砸伤的额头不断往下淌血,好痛啊。 他后悔死不听小舅舅的话跑出来喝酒。 谁来救救他啊。 母妃,外祖父,小舅舅……谁来都好,谁能救他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不知过了多久,污水都漫进了他口腔,就在他快绝望时,挡在他头顶的木床哗啦一声被掰开。 一只细瘦有力的手拉住了他的手,昏暗的火光自上而下照下来,陆昭那张苍白、不断滴水的脸撞入他模糊的双眼。 居然是他,怎么会是他? 这个讨厌鬼不是同样讨厌自己,怎么会来救他? 就在五皇子不敢置信时,陆昭脑海里叮咚一声响,系统突然出声【叮,宿主触发支线剧情‘松开五皇子的手,让他绝望至死!’,任务成功奖励人气值两千,抽宝箱四次。任务失败,电击十分钟,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陆昭无语:“系统,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老子手都拉住了,你和我说这个?”而且,这老五虽然有点作,但也不是很讨厌。 她正在挖沈栖鹤的墙角,怎么能这个时候弄死老五! 系统小声道:【宿主,是剧情触发的任务呢,不关统统的事。而且,你要当皇帝,不是直接弄死五皇子这个威胁好一点吗?】 陆昭:“你看他凄惨的模样,哪点能威胁我?” 此刻的五皇子浑身脏污,额头冒血,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她。是一副恐惧到极点又无比依赖她的表情,双手抱住她的手臂,犹如抱住救命的浮木。 陆昭不理会系统的劝阻,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把将人拉出了坑。 下一秒一股电流直击全身,她啪嗒一声跪了下去,整个人带着五皇子滚了两圈,摔进了冰冷的雨水里。 轰隆一声,废墟再次坍塌,一大块石头朝着二人砸来。 沈栖鹤身边的几个护卫和辛十一几乎同时出手,抱着两人就瞬速往后退。待退出坍塌的范围后,辛十一连忙低头查看陆昭的情况。 陆昭已经卷缩成一团,整个人面色苍白,额头大汗淋漓,唇角都咬出了血。 五皇子也吓得面无人色,爬起来凑到陆昭身边,焦急喊:“小七,你怎么了?” 陆昭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叫那电流扯开了,手腕被沈栖鹤捉住,耳边传来乔驰奔跑过来的脚步声。 “小舅舅,小七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被砸到了?” 沈栖鹤把脉过后,眉头拧得死紧:他居然看不出什么问题。 凑过来的乔驰连忙道:“殿下年幼时曾落入过淮水,寒气入骨,定是泡在冷水里才发了病。先前回中都的路上,殿下也发过一次这病,当时也是这般模样!” 扶着陆昭的辛十一突然全身也一阵剧痛,那种痛比之他的药人毒素只增不减。他手不住的抖,卷缩在地上直不起腰来。 “阿莹!”乔驰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辛十一唇角都咬破了,哑声道:“快,快回王府!”再不回去,他就要维持不住缩骨功了。 乔驰立刻和其余几人,抬着两人上了永安王府的马车。 沈栖鹤神色凝重,取了自己的贴身玉佩,让青织快些进宫请太医,然后带着重伤支撑不住晕过去的五皇子回了沈府。 马车颠簸,陆昭只觉得身上的感官被无限放大。每一寸骨头缝里都有电流闪过,似千万根针透体而过。 辛十一被扎得双眼发白,咬牙问:“你是什么毛病啊?比老子的药蛊发作起来还痛!” 陆昭苦中作乐:“怎么,后悔服用同心盅了?” 辛十一:“老子就没在怕的!”只是他快维持不住阿莹的模样了。 十分钟,陆昭度日如年。 惩罚结束时,她已经没了一丝力气,如同一只死虾,瘫在马车内。 脚边的辛十一已然坚持不住晕了过去,维持不住小女孩的形态,变成自己的模样。 陆昭暂时没叫醒他,而是直接调出系统面板,翻到精神力一栏。精神力居然从13变成了23。 她欣喜,然后闭眼感受了一下周遭:马车外一共有四个护卫,听声音是禁卫军衣料摩擦的声音,最前面领头的那个是乔驰。大雨还在下,不少百姓从屋子里探出头来查看情况。 以她自己为中心,百米远的范围内的事物,她都能清晰感知到。 这次违背了任务也不算吃亏。 脑海里的系统还在叨叨【宿主,你怎么能故意放弃任务,被电击的滋味不好受吧?你下次再这样,惩罚只会更重,时间也会越长!】 陆昭头疼:“你再不闭嘴,我就咬舌自尽!” 系统立刻闭嘴,心里却继续叨逼逼:行!算你狠! 快到永安王府时,陆昭伸手掐了一把辛十一的人中。等人醒了,陆昭立刻拍了拍他。 他立刻又变成阿莹的模样,恰在此时,乔驰掀开了马车帘子。见两人好好的坐在马车内,面色已经缓和了许多,终于松了口气,伸手过来抱陆昭:“殿下,卑职抱您下去。” 陆昭摇头:“让人扶住本王就好,本王能自己走,你去抱阿莹吧。” 辛十一哪里肯人抱,硬是跟着陆昭回了主卧。 主卧内,接到消息的晴香已然让人准备好了热水和姜汤。 两人喝了姜汤隔着一扇屏风泡在浴桶里,陆昭舒服的叹了口气,就听隔壁的辛十一问:“你这毛病多久发作一次?” 陆昭回他:“受了寒气才会发作,平常无无碍的。” 辛十一长松了口气:“那就好,我那毒每月都发作一次,若是你这边再来,我只怕撑不到肖家沉冤昭雪的时候。” 陆昭轻笑:“你放心,你那毒我正在找解决的方子,迟早给你解了。” 辛十一只当这是句玩笑话,压根没当真。 待两人躺到了温暖的被窝里,乔驰就领着太医进来了。 太医把脉过后,神色凝重道:“永安王殿下确实是寒气入体,这寒气霸道恐伤根本,微臣这就开药。殿下一定要按时服药,近日切莫再受寒了。” 陆昭知道这具身体弱,没想到弱成这样。 随口胡诌的一个理由,还真是寒气入体。难怪都十七了,这身体葵水却迟迟不来。 是该好好养着,她可不想还没登基就挂了。 确定陆昭没事后,乔驰即刻又返回南城救援。 陆昭喝了药有些犯困,吩咐晴香道:“通知下去,今日谁来都不见,就说本王已经睡下” 晴香应是,端着药碗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段御史和几个段家党羽果然来瞧了。 晴香照着陆昭的吩咐推了几人求见的要求,跟来的段文新小声道:“祖父,太医都走了,永安王应该是无碍的。孙儿听闻陈寺卿呛了水,人好像不太好,要不我们去陈府看看吧?” 段御史点头:“也好,这陈大人怎么这么不小心?让他照顾殿下自己差点淹死!” 陈寺卿很倒霉,高烧一整夜不退。 陆昭倒是结结实实睡了一个好觉,一觉睡到第二日辰时。才刚睁开眼,一个人影就凑了过来:“小七,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你才死了呢! 陆昭很忌讳这个‘死’字,眯眼看向来人。 一个人敦实的人坐在轮椅里,左脚和右手都夹着木板,头顶包着纱布,双眼红肿,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赫然是昨日被埋在废墟下的五皇子。 五皇子身侧,是同样坐着轮椅的沈栖鹤。 陆昭一秒调整好表情,病歪歪的问:“五哥和沈先生怎么来了?” 五皇子立刻道:“你救了我,我自然是要来看你的,太医怎么说?你身体还有哪里不适?” 一旁的晴香小声道:“太医说我们殿下寒气入体,恐伤了根本,一定要按时服药,切莫再受寒了。” 五皇子其他的都没听见,只捡了其中几个字:“伤了根本?”他目光下意识往陆昭下腹部看。 陆昭目光跟着他的目光看去:这榆木脑袋在想什么呢?该不会以为她不能那个了吧? 五皇子眼泪汪汪的,下一秒突然握住她的手,哑声道:“小七,你若伤了根本,今后我来孝敬你!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陆昭尴尬的想抽手,五皇子抽抽噎噎继续道:“小舅舅说的对,从前是我对你有偏见,今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弟弟。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我的酒楼就是你的酒楼,我的舅舅也是你的舅舅!” 陆昭: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可没有这么大一个儿子!也没有这么小一个舅舅! 下一秒系统提示【叮咚,宿主获得‘五皇子的好感和忠诚’,紫气值+5。宿主当前紫气值13,紫气值越高,宿主遇事越能化险为夷哦。】 陆昭顷刻觉得对方一点也不肉麻了,紧紧回握他的手道:“五哥,你就是我亲哥,你太好了!” ‘兄弟’两个牛头不对马嘴,相亲相爱了好一会儿。 辛十一在一旁看得嘴角直抽,轮椅上的沈栖鹤却很是欣慰—— 作者有话说:沈栖鹤:终于保住了傻外甥一命。 第50章 二合一 最后, 五皇子送了陆昭一堆名贵的药材,才和沈栖鹤出了主卧。 舅甥俩个都坐着轮椅,场面一度滑稽。 快到王府外院时, 五皇子还是忍不住道:“小舅舅,你不要老是因为我同外祖父吵架了。外祖父老了,脑袋有点轴,他昨日也是担心我, 回去就病了呢。”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沈栖鹤打断:“这不是殿下该管的事,我还要去南城查看,就让青冬护送殿下回府吧。”洪灾过后容易有大疫,他必须盯紧一些。 沈栖鹤身后的护卫上前两步,伸手推着五皇子的轮椅就走。 “哎哎哎!”五皇子气得拍轮椅扶手, 刚想骂人,就被抬进了马车内, 随后马车扬长而去。 五皇子无语:小舅舅这招是和谁学的, 抬起人就走! 他掀开车帘子往外看,街道上还到处是春雨连绵,丝毫没有要停的架势。这天也真是怪, 年前下了许久的雪,年后又突然暴雨不断, 这是要出大事的节奏啊。 马车行到沈府门前,恰巧碰到四皇子的马车停在那, 他下了马车。四皇子就撑着伞过来, 关切问:“五弟都这样了,还去哪儿?” 五皇子理所当然道:“去看小七啊,小七因为救我受了重伤, 四哥不去看他吗?” 四皇子眸色微闪:“我同你最熟,自然是先来看你。”说完,顿了顿,小声道:“说起来,小七也有些邪乎,六哥同他往来两次就丢了性命。太子哥哥被禁足,你才同他待在一处多久,也险些丧命……我觉得,还是少接触为妙。” 以前,通常这个时候,五皇子都会附和四皇子的话。哪想这次四皇子的话才落,五皇子就突然停下了,冷着脸瞧他:“四哥这话未免有失偏颇,六哥丧命难道不是因为他咎由自取?三哥被禁足是他顶撞父皇在先。至于我,这纯粹就是意外,是我自己要跑去香宝斋宿醉的!”他大声道:“而且,是小七不计前嫌救了我!小七很好,你要是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就不要来沈府也不要再去我府上了!” 维护之意很明显。 四皇子被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强压下怒意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听人说小七命格不好,凡是和他接触的人都容易出事才提醒你的。你想想镇国将军府、梅妃、父皇和曾经同他有婚约的周家嫡女,哪个不是没了,就病歪歪的……” “都是无稽之谈!”五皇子口无遮拦道:“那你小时候去了一趟端妃宫中,二哥就染了风寒。伺候你的宫女莫名其妙死了,你母妃也死了,你怎么不说你命格不好?” 这反驳戳人心肺。 四皇子眸子一瞬间冰寒,冷着脸站在原地。 五皇子都不想搭理他,轻哼一声,催促青冬快走。 青冬赶紧推着人往前走,待转过回廊,回来来看,四皇子还盯着他们,眸子乌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怪吓人的。 他们主子说的对:这四皇子心思深沉,刚才明显就是想挑拨离间。五殿下绣花枕头一包草,还是离这种人远一点的好。 青东想得太专注,一回头,轮椅差点直接撵到匆匆而来的太医脚背之上。 他及时刹车,太医连忙见礼,五皇子问:“外祖父怎么样了?” 太医道:“沈祭酒只是气着了,微臣已经行针,只要好好休息几日,莫动肝火就无大碍。”说完,他又行了一礼,回宫复命。 “青冬,去外祖父卧房,我过去瞧瞧。” 青冬连忙应是,推着他进了沈祭酒屋内。 屋中药味明显,沈大郎正在伺候汤药,见到他来,连忙收拾碗勺,让到一边。 五皇子上前,关切问:“外祖父,您没事吧?” “老臣无碍。”沈祭酒剐了青冬一眼,然后说了四皇子同样的一句话:“老臣听闻,那混账东西一早带你去永安王府了?” 五皇子连忙道:“外祖父,你别怪小舅舅。是我坚持要去看小七的,他毕竟救了我的命。” 沈祭酒冷哼一声,也没说什么。 永安王救了五殿下,这是人人都看到的事。 他只道:“没有永安王,其他人也会救殿下,殿下去表达感激也可以,但今后大事上不可含糊,该争的东西还是得争。” 哪想五皇子直接问:“外祖父说的是皇位吗?” 沈大郎吓得险些把药碗都砸了,连忙清退外室的人,关上了卧室的房门。跑到五皇子身边,压低声音道:“我的小祖宗,你没事别乱说话!” 五皇子浑然不觉自己语出惊人,继续道:“先前小舅舅问我想不想当皇帝,说实话,我不太想的。像父皇那样孤家寡人,人人防备一点也不好,皇位还没有一顿肉对我有吸引力。要是小七想要,我不会和他争。” “您怎么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沈祭酒又瞬间气血上涌:“您不争,下场只会和六皇子一样!还惶谈论美食,只能如昨日那般,饮臭水沟里的污水!” 五皇子被他疾言厉色吓得缩脖:“也,也没那么严重吧。小七说了,我也是他最好的哥哥,有他一口吃的绝对不会饿着我。” “你!你!”沈祭酒气得胸口发堵:“这种鬼话你也信?” “他连我的命都救了,我自然是信的。”五皇子语带祈求道:“外祖父,要不两个月后的考核取消吧,这样小七就能同我一起上朝听政了。” “荒唐!先前不是殿下来和老臣说,不能让他上朝听政!”他还很欣慰,以为五皇子开窍,知道争了。 才一个月就反口,还帮着对方说话! 五皇子:“我那是年轻不懂事,被人撺掇了,外祖父,考核的事情就算了吧!” “考核是在金銮殿上,当着圣上的面定下的,如何能收回!你定是被沈栖鹤那混账东西教坏了!”沈祭酒怒瞪着青冬,骂道:“那混账人呢,快让他立刻马上滚来见我!” 说着已然背过气去。 “父亲!” “外祖父!” 五皇子急得大喊:“快,快让人把太医截住,外祖父晕倒了。” 屋子里乱成一团,沈大郎催促着青冬快去将沈栖鹤找回来。 青冬立刻转身就走,不过半个时辰就赶到了南城,从救援的一群人里精准找到自家主子,小声将事情禀报了一遍。 沈栖鹤诧异:“小五真是这么说的?” 青冬点头,又把他怼了四皇子的事说了。 沈栖鹤很是欣慰:“他终于活得明白了些。” 青冬面色古怪:“只是五殿下这样叭叭,容易惹事,老爷就气背了过去,主子要回去看看吗?” 沈栖鹤摇头:“那是老头子自己气量小,有太医在也死不了。小五的侍从不是打发了吗,你选个机灵点的人放到他身边,切莫让别有居心的人再将他蛊惑了。” 青冬点头,推着他往临时搭建的避雨棚去。才进去没一会儿,工部尚书就一身湿急匆匆跑了来,语气急切道:“沈三公子,沿河的屋舍之所以坍塌,是碧波河的河堤被雨水常年侵蚀,房屋地下的地基空了,才导致的。朝廷必须尽快拨款修筑河坝,不然后患无穷!” 另外几个雨棚内全是受伤的百姓,老弱妇孺,幼儿童子,他们哭的哭,嚎的嚎,看着损毁的家园无力又痛苦。 沈栖鹤抿唇:“拨款是户部的事,你先拟一份折子,明日早朝呈到御前。” 工部尚书踟蹰好几次,终于还是开了口:“沈三公子,就算本官呈了折子,圣上批复了,只怕户部也没有银子下来。”他叹了口气道:“先前南疆边境缺粮,忠勇侯上折子让户部拨款。王右相和户部尚书总能找到各种理由推脱。时至今日,军费也只下来一半不到……” 这朝廷上下谁不知王家捏着大雍的国库,抠抠搜搜,一个子都难得出。 永安王失踪后,就将周家的婚事抢了去,不就是觊觎周家手里的钱庄吗。 沈栖鹤想了几息后,道:“你尽管上折子便是,圣上那我会亲自去说,还会让段御史等配合你在朝堂上施压。” 工部尚书这才安心不少,又带人接着去清理河渠。 沈栖鹤压低声音问青织:“段御史人呢?” 青织小声回:“段御史昨夜来过南街一次,转头又去了永安王府上。听说永安王府的人拒了,他立马又去了大理寺卿处。” 沈栖鹤思忖:这段御史才拉拢永安王,必然还会去永安王府上确认永安王的安危。 “你抄小路去找永安王……”他附耳交代了青织两句。 青织连连点头,然后快速往永安王王府去,把沈栖鹤交代的话说了。 等人走后,辛十一微微诧异:“那姓沈的是什么意思,想让你说服段御史一党?他知道你和段家结盟的事?” 陆昭:“我和段家结盟不是摆在明面上的事吗?户部居然和大皇子一党也有过节,这个消息来得及时。明日不仅得让段家和工部施压,忠勇侯一党也得安排上。” 辛十一酸溜溜道:“你对他的事倒是上心,殿下该不会是被他的脸迷惑了吧?那沈祭酒可不是个省油的灯!” 陆昭轻笑:“他长得确实好看,你说,本王把他挖过来怎么样?沈老头会不会气死!” 辛十一莫名就有些恼:“你有了我和乔驰还不够,还弄个瘸子来做什么?” 话落,就被陆昭一脚踢飞了。 她冷脸:“什么瘸子不瘸子?以后他会是我的军师,你放尊重点!” 【基基复基基:呦呦呦,主播喜新厌旧啊!辛美人也太惨了。】 【空调不用电:主播,你轻点,毕竟辛美人现在是萝莉脸,被人看到你如此暴力多不好!】 屋内的屏风被砸的哐当晃动,辛十一冷脸,爬起来就走。直接把进门的段御史撞得一个趔趄,还不等段御史呵斥,他人已经没影了。 段御史脸臭得不行,见到陆昭后,不悦道:“你这婢女好没规矩,殿下该好好管管了!” 陆昭虽时常对辛十一动手,但也听不得别人说她的人不好,她语气淡淡:“段御史要是很闲的话就回去吧,本王还不舒服呢。” 段御史瞬间吃瘪,压着怒气道:“下官是来问殿下昨日的事,五皇子要是死了不是很好,您为何要救他?” 陆昭反问他:“五哥现在死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我们少了一个对手,太子不也少了一个对手?我们现在要做的事应该是合力把太子扳倒吧?” 当初他们都想杀他,不也是因为他和太子绑定,想拉太子下马吗? 段御史拧眉:“话是没错,但顺手的事……” 陆昭打断他的话:“顺手为难户部给王右相添堵的事,你做不做?” 段御史来了兴趣:“怎么说?” 陆昭:“南城是河堤被侵蚀,掏空了沿河的房屋地基才导致房屋倒塌。工部尚书明日一早会上折子请户部拨款。你去联合大皇兄一党一起给户部施压。河堤要补,沿河的屋舍要重新修建,遭难的百姓要安顿,户部要是一点血都不出,就会被口诛笔伐,百姓唾弃。最好能把户部上书拉下马,那太子一党元气会大伤,说不定还能从中做点文章。” 段御史眸子立刻亮了,起身道:“殿下好好休息,下官知道怎么做了。”说完,转身就走。 陆昭感叹:和聪明人合作还是有好处的,一点就透。 这段狐狸虽然自私自利,但还挺好用的。 次日,早朝上,工部尚书果然上了折子,户部尚书第一反应又是哭穷。王右相以去年雪灾和各州郡税收收不上来为由,帮着户部说话。 大皇子、五皇子和段御史三党联合向户部施压,四皇子党也跟着落井下石。户部尚书无奈,最后只得点头答应先挪一部分赈灾款出来。 等下了早朝,户部尚书就跟在王右相身后,一路出了宣德门。待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哭道:“相爷,您得想想法子啊!户部这些年的亏空您是知道的,根本拿不出太多的银子!” 这个王右相自然知道,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借镇国将军的案子私吞军饷,又千方百计抢了永安王的婚事给太子。 只是这周伯侯不识好歹,一直拖着婚事。 他冷声吩咐道:“你先凑出一部分银子,其余的亏空本相会想办法补齐。” 户部尚书点头,快步出了宫,王右相转而往后宫求见王皇后去了。 王皇后听说几家联合起来逼迫户部的事,心里也恼:“这些人,害得太子被面壁思过还不够,还想把户部亏空的事抖出来,简直可恶!” 王右相肃声道:“现在当务之急是让太子和周家嫡女完婚,拿到周家的‘大通宝号’,这样户部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周伯侯的正妻柳氏是皇商,在大雍富可敌国,周家创建的‘大通宝号’全大雍流通,世家贵族用的银票都是出自他们家。 柳氏只有一个女儿,周伯侯也只有一个嫡女,娶了这个嫡女就相当于娶了周家宝库。 王皇后拧眉:“这周家嫡女一直称病,本宫也派人去周府查过,瞧着确实不太好,连床都下不来。” 王右相冷哼:“怎么和永安王定亲时就活蹦乱跳的,一换亲就病了?当初镇国将军府出事,周伯侯夫妻可没少周旋,老臣瞧着,他们还惦记着永安王那头。这个节骨眼上,就算是块牌位也得娶回来!” 王皇后点头:“行,本宫午后就派人去周府一趟!” 王右相在凤栖宫待了个把时辰,转头又去东宫看了太子。等从东宫出来,雨已经停了,经过崇德门又瞧见匆匆折回来的户部尚书和其他官员。 他连忙拉住户部尚书问怎么回事,户部尚书焦急道:“大事不好了,宫外方才传来消息,南城发生了瘟疫,圣上紧急昭诸位大人去紫宸殿商议对策!” “瘟疫?”王右相第一反应居然是天助我也。 “这瘟疫来得巧,户部的银子不用急了。” 户部尚书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王右相同他耳语了几句,然后两人才一同往紫宸殿去。 文武百官站了满殿,老皇帝在御座之上来回踱步,焦急问:“诸位爱卿,这可如何是好?” 但凡碰上大疫,都会哀鸿遍野,更何况这次还是在中都。 若不是暂时封锁了消息,只怕宫外早已经人心惶惶。 沈家大郎立刻上前一步道:“自然是派太医和宫外大夫去医治,及时遏制住瘟疫!” 这不是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吗? 然而,众人都沉默。 王右相嗤笑一声道:“沈大人说得轻巧,你可知嘉和六年,凉州柏溪县也经历过一场大疫。起初朝廷也是给人给粮给药,尽力遏制瘟疫。但最后的结果是一城的百姓全死了,还祸及周边的两个县!朝廷派去的官员和太医也全死在了那场瘟疫里。” 嘉和六年,沈大郎才十几岁,还是读书的年级,这些事他也有所耳闻,但并不十分清楚。 他抖着嗓子问:“那最后瘟疫是如何控制的?” “凉州牧下令围城三月,最后又一把火烧了城池才避免整个凉州沦陷。” 沈大郎听得毛骨悚然。 王右相说完才抬头看向御阶之上的老皇帝:“圣上,这次若不及时处理,不仅整个中都城会沦陷,恐还会波及皇宫!” 老皇帝犹疑不决:“但那毕竟是很多人命……” “圣上!”王右相肃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您心慈手软,势必会害了更多人。” 户部尚书跟着附和:“是啊,皇上。左右南城已经那样了,那里聚集的又多是商贾,青楼楚馆,牺牲南城,保全整个中都城!” 只要南城封城,拨款的事就能缓上一年半载。周家女嫁入东宫,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 王右相继续拱火:“皇上,各州郡都虎视眈眈的盯着皇城,您得尽早做决定啊!” 老皇帝抿唇,正要说话,工部尚书就道:“皇上,沈三公子还在南城,万不能封南城啊!” 沈大郎顿时急了,连忙跪下道:“皇上,就算要封南城也该把臣的三弟接出来啊。” 老皇帝立刻道:“对对对,必须把静之接出来!” “皇上,万万不可啊!”王右相高声道:“沈家三郎已经在南城待了两日,南城有瘟疫,他身上必也不干净。若是他出来,瘟疫一定会扩散!” 这竟然是要把沈三郎连同一起去救援的官差全部困死在里面的意思。 老皇帝看向其余大臣:“你们的意思呢?” 众人犹疑:这次支援南城,他们也有派兵马去,但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比之沈家三郎分量不知道要轻多少。 但直接封南城,坑杀那么多人,他们又实在说不出口。 王右相喝道:“你们都让老夫来做这个坏人,万一瘟疫蔓延,想想你们的家人!” 原本还犹疑的大臣接二连三上前一步,跪下:“皇上,右相说得对,这个时候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 就在这时,禁卫军统领又匆匆进来,着急禀报道:“皇上,方才守住南城入口的人来报,永安王殿下带着人和药材冲了进去!” “什么?”老皇帝这次是一点都不犹豫了,立刻道:“那还不快派人把祐儿弄出来!” 段御史也急了:“你们怎么回事!也不拦着他一些?”这作死的,日日给段家找不痛快。 王右相连忙道:“皇上,就算永安王进去了也不能不封南城!永安王心系百姓,应该也不希望看到中都城全部沦陷!皇上,您应该为大局考虑啊!” “什么狗屁大局?”老皇帝恼怒:“虎毒尚且不食子,让朕火烧小七,也是你想得出来!” “皇上!”王右相以头抢地:“这也是无奈之举!” 原本还有些不忍心的大皇子党、四皇子党一听永安王进去了,顿时都跟着王右相附和:“皇上!三思啊!右相说得对,瘟疫绝对不能蔓延!” 老皇帝怒急,正要发火,禁卫军统领又急切补充道:“永安王殿下不仅自己进去了,还将国子监东苑的公子全部带了进去,其中包括右相的嫡孙、魏国公家的幼子、忠勇侯家的大公子。” “什么?” 王右相、魏国公、忠勇侯全都炸了。 不是,这永安王有病吧! 自己进去就够了,怎么还把国子监东苑的世家公子全带了进去,这些可都是五大世家的命根子。 王右相黑着脸:“他如何把人带去的?”他家孙儿应该没这么笨,被人牵着鼻子走。 而且,各家应该都知道他们不怎么喜欢永安王的。 禁卫军统领小心翼翼道:“永安王殿下自己跑去了国子监东苑,说带他们去看沈三公子,他们就去了。” 文武百官不理解:这些人脑袋秀逗了吧! 一个沈三郎有什么好看的? 沈家三郎三岁能诗、五岁能武,又深受皇帝喜爱,年仅十七就得的状元名头。据说还长得清俊无双,在中都乃至大雍的读书人心中,简直就是个神仙人物。 国子监的那些儿郎早就好奇了,奈何这沈三郎除了回中都那会儿进过宫一次,其余时间都没露过面。 南城洪涝事故他们是知道的,但南城瘟疫一事被封锁,他们实在不知啊。 永安王特意带他们去看,还能近距离接触,问几个问题,这吸引力简直太大了! 他们几乎都没有犹豫,就跟着去了。 文武百官惊惧,老皇帝这会儿反而冷静下来,扫了一圈紫宸殿的众人,冷声问:“现在,你们还要封南城,以火灭瘟疫吗?” 文武百官:他们又不是疯了! 这一把火下去,哪里是灭瘟疫,是要灭他们的后啊!—— 作者有话说:站在国子监东苑的陆昭,大手一挥:走,本王带你们去研学。 50-55 第51章 二合一 雨棚内接二连三发现有人高热不退, 上吐下泻。跟来诊治伤员的大夫把脉过后,脸都吓白了,又不敢贸然声张。赶紧把事情禀报到了乔炳这, 乔炳也拿不定主意,就找到沈栖鹤把事情说了。 沈栖鹤抿唇:他已经尽量在控制,但事还是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当务之急,是控制瘟疫蔓延, 稳住民心。 他当机立断让兵卒把有病症的百姓全抬到同一处雨棚内,然后在城南找了许多棉布过来,让兵卒遮住口鼻。同时调集人马,立刻封锁整个城南,任何人没有手令不得进出。又让原先就守在南城外的驻军速速进宫去禀报,让老皇帝借调太医和送足够多的药材过来。 最后又让南城没有接触过病患的兵丁, 以赈灾为由,挨家挨户去通知他们不要出门。然后把南城所有的药铺和米粮店找了一遍, 把生活必需品统一集中在一处仓库, 由官府看管。 整个南城气氛瞬间紧张,所有百姓都觉得,事情肯定不止赈灾这么简单。 天空雾沉沉的, 知道内情的兵卒心情都很沉重,时不时就往南城的入口瞧。 去报信的人已经去了多时, 连淅淅沥沥的雨都停了,宫里还是没传来消息。 太医和药材也没到。 乔炳凑到沈栖鹤身边压低声音问:“朝廷会不会像对当年凉州瘟疫那般对南城的百姓?” 沈栖鹤心情沉重, 但还是尽量安抚两人:“那是最坏的结果, 五城兵马处,巡城指挥处还有禁卫军都有在南城,朝廷多少会有点顾及。” 乔炳很想说:他们这些人加起来都不及沈家三郎一个人的份量。 沈家肯定会保沈三郎, 但别家会不会落井下石就不好说。 其实发现有瘟疫,他们就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只是南城还有这么多的百姓…… 一旁的乔驰咬牙:“还有殿下在,殿下肯定不会让朝廷火烧南城的!” 乔炳也道:“阿驰说得对,还有永安王殿下在!” 沈栖鹤觉得即便有永安王在,结果也难说:整个中都城和皇家的性命和南城一片百姓的性命比起来孰轻孰重,皇帝和文武百官还是分得清的。 除非…… 他还没继续想下去,南城入口处就吵吵嚷嚷。众人抬头,就见陆昭带着一群衣着光鲜,眉宇飞扬的世家公子往这边走。 一行人有说有笑,肆意又张扬,给乌沉沉的南城平添几分活气。 沈栖鹤眸子微睁,乔驰父子已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两双眼睛追着这群少年人的身影走,一直到大部队走到他们的雨棚内。两人才惊慌的起身,盯着陆昭,支支吾吾,结结巴巴,最后挤出一句话:“殿,殿下,您怎么来了?” 他们还指望殿下在外头使劲呢,这下好了,人居然跑到面前来了。 万一殿下染上瘟疫怎么办? 乔驰第一反应就是想让陆昭立刻马上走,但看看陆昭身后的一群世家公子,他又不知要如何开口。 父子两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都不约而同又把目光落到主心骨的沈栖鹤身上。 沈栖鹤几乎立时明白了陆昭的用意:只怕是文武百官想效仿当年凉州柏溪县驱瘟疫的法子,把南城所有的百姓连同救灾的官差都烧死在这。 永安王才来的。 他蹙眉,和陆昭的眸子对上。 陆昭眉眼带笑,朝他一礼:“先生,国子监的这些公子都仰慕您许久,本王特意带他们来见您的。”她态度恭敬,十足抬高了沈栖鹤的身份。 她身后的一群学子立刻也学着她的模样朝着沈栖鹤行礼:“沈先生好。”随即都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人看。 这可是传说中的学神啊。 长得果然仙姿独秀,叫人神往。 只是可惜了这双腿,听说是带嘉和七年救火被砸了。这般才华容貌和气度还有菩萨心肠,真心叫人折服。 此刻,众少年郎眼中,沈栖鹤纵使身有残缺,也如神仙下凡,熠熠生光。 当然,这群少年人中,可不包括段文新。他是被几个同窗拉着一起来的,他目光始终落在陆昭单薄的背脊上,总觉得这永安王没憋好屁。 六皇子那事,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沈栖鹤朝众少年点头,众少年激动得面有红光,开始一一介绍自己。 “沈先生,我是王相家的嫡孙王焕之,读过您当年写得所有诗,尤其是那首《夜游承天寺有感》,我特别喜欢。” “沈先生,我是魏国公家的幼子,端妃是我姑母,说起来和您外祖家还有些渊源呢。您当年殿试夺魁的策论,我拜读许久,简直叹为观止。” “沈先生,我是忠勇侯家的大公子。您的字帖我日日有临摹,但总差点火候,有几处想请教一二……” 其余少年不甘落后,这个话还没说完,那个就接上了。 “沈先生……” “沈先生……” “沈先生……” 喊得沈栖鹤都插不上话。 往日衣不染尘,足不沾泥的天之骄子们踩在雨棚的泥泞里,丝毫不嫌脏。一个个争先恐后出声,想上前又怕冒犯,企图获得被围着的沈栖鹤一点关注。 这狂热态度,和现代追星没什么两样。 陆昭让到一边,眉眼含笑的瞧着。 直播间镜头内只能瞧见一个个激动兴奋的俊俏脸蛋,观众也跟着激动。 【贱萌天下:哇靠,一群高质量男大啊!主播那个位面就没有丑孩子吗?】 【帅得不明显:很难有吧,这些世家一代代传下来,都是最优等基因结合,容貌自然都是上乘,但再好看都比不过我们沈贵妃吧!】 【八角莲:哈哈哈,确实,沈先生神仙人物,这就是古代版的追星啊!】 乔驰父子嘴角抽了抽:这群人激动的劲儿,待会儿知道这里有瘟疫,会不会把他们殿下撕了? 正在他们担忧时,旁边的雨棚内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争先恐后往沈栖鹤身边挤的少年郎们一瞬间安静,闭嘴齐齐转身朝着那边雨棚看去。 雨棚内的百姓四散逃开,有人直接跌坐在了泥地里也顾不得,还在往后蹭。雨棚内躺着好几个百姓,其中一个浑身是血的百姓在不停的抽搐,双眼上翻,口吐白沫,看上去十分恐怖渗人。 众少年郎背脊发凉,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乔驰连忙带人奔了过去,伸手摁住那百姓,企图阻止他的抽搐。然而,那百姓身边的几人也同时抽搐起来,不过片刻,几人就不动了。 看上去像是死了。 百姓开始骚动起来,有胆大的拦住乔驰问:“大人,是不是发生瘟疫了?” 乔驰不擅长撒谎,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他一沉默就相当于默认了,附近所有的百姓顷刻激动:“是瘟疫,真的是瘟疫!我们怎么办啊,朝廷会不会不管我们?” 年轻一辈的可能没听说过凉州当年的瘟疫,但年长的人是听说过的。 即便朝廷封锁了消息,也知道死了不少人。 但凡瘟疫,十城九空。 “瘟疫!是瘟疫!” 没有受伤和轻微伤的百姓全都惧怕的往南城出口处跑。然而,出口处不知何时已经筑起了高墙,大批的兵卒守在高墙之外。 一群少年郎从惊愕到惊恐,想往高墙边上跑,已然失了先机。 他们遂回头怒瞪着陆昭,陆昭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连退几步,喝问乔炳:“究竟怎么一回事?这里发生了瘟疫,如何没人通知本王?” 乔炳很想说,不是第一时间就通知您了吗。 他开口前,沈栖鹤先开了口:“永安王殿下,乔将军第一时间就让人去宫里传话,文武百官也进宫商议对策了。瘟疫是大事,会动摇国本,应该是上头的人下了死命令,把事瞒了下来。” 陆昭故作懊恼:“是本王不该去国子监找五哥,更不该提及要来见沈先生,不然你们也不会主动提出要来看沈先生,更不会深陷此地……” 她这样一说,众少年顿才记起,永安王确实只在书院提了一嘴,他们就主动要跟来的。 说来,此事确实怪不到永安王头上。 沈栖鹤又疑惑问了一句:“你们进来时,守在南城入口处的刘将军没和你们说明情况?” 陆昭茫然摇头:“方才我们进来时,刘将军只是说南城受灾严重,不许我们进。”她看向王焕之:“还是王兄踢了他一脚,他才让我们进来的!” 王焕之脸一阵青一阵白:方才是他搬出了祖父带着人硬闯过来的。 他恼恨道:“这刘将军可恶,居然隐瞒我等如此重要的消息!” 沈栖鹤叹了口气道:“也不能怪刘将军,他必定是怕引起骚乱,才将沈某和其余兵卒,以及南城的百姓困在这里。” 刘将军是什么人,是千机营的统领,千机营又归王家管。 两人一唱一和,直接就将矛盾引到了文武百官和王家身上。 众少年气恼、无措,怒瞪着王焕之:“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千机营是你王家的人,你去让他放我们出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逼迫,王焕之不知所措,求助的看向陆昭。 那些染着瘟疫的百姓还堵在入口处呢,他是万万不能的过去的。 陆昭出来做和事佬:“你们也别为难王公子了,还是本王去吧。” 王涣之感激不尽,其余人也顿时安静了。他们其实更想逼迫为难的是永安王,但对方身份尊贵。 没想到永安王居然是个心肠软的,主动要求去。 如此甚好。 陆昭说完,乔家父子就出声阻拦:“殿下!”他们话还没说完,沈栖鹤就道:“殿下大义,沈某陪殿下一同前往!” 乔家父子:“……” 这是瘟疫啊,沈先生陪着他们殿下胡闹做什么! 在众少年郎的期待众,沈栖鹤陪着陆昭毅然朝着入口处而去。 吵闹的百姓自然向两边散开,两人在护卫的拥护下走到高墙之下,命令刘将军开门。刘将军从半开的小门中露出一张侧脸,十分为难道:“永安王殿下,您就别为难卑职了。上面说了,这门只能进不能出!” 陆昭恼怒:“你这人怎么就不通情理,本王也不为难你,你让国子监的那些学生和没有症状的百姓先出去,有什么事本王一力承担!” 聚集的百姓心中感动:永安王殿下太好了,和中都其他几个皇子都不一样。 国子监的一众少年郎顿时有些羞愧:永安王殿下看似病弱,却如此有担当,他们各个却畏惧不前,你推我搡,枉读圣贤书。 刘将军立刻又泼了一盆冷水:“这事不是永安王殿下能承担得起的!他们现在瞧着没事,不代表没有染上瘟疫,一旦有一人出疏漏,祸及的就是整个中都城,乃至皇室!王公子,若是因为您,王府满门都染上瘟疫,您的父母兄弟像方才那发病的百姓一样抽搐而死,您不会愧疚吗?还有魏公子、郑公子、段公子……”刘将军一一点名:“你们呢,你们现在想着自己,就不顾及自己的亲人吗?” 众少年郎沉默,高墙之外,辛十一拿刀抵在刘将军的腰际,用口行逼迫他:“继续念!” 刘将军瞟了眼五皇子手里的稿子,咬咬牙继续:“假使瘟疫在蔓延到宫中,宫里的娘娘,太子,乃至圣上遭了难,你们就都是大雍的罪人!你们难道为了一己之私,要受后世万民唾骂?” 天黑沉沉压得人难受,这些话更像是一记重锤,锤得众人心口淤塞。 陆昭转头,面相不知所措的百姓,和雨棚里的众少年郎。纠结犹豫又终于做出决定般,肃然道:“刘将军说的对,我们不能成为天下的罪人!成为祸及自己亲人的罪魁祸首!本王带头,本王不出去了,陪着大家共进退,有本王在这,大家放心。圣上和朝廷绝对不会放弃大家,会全力压制瘟疫!” 她声音轻缓和煦,双眸真挚纯粹,人虽单薄,却掷地有声。 给人一股安心的力量。 骚动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段文新不轻不重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永安王殿下上嘴唇碰下嘴唇就想代表圣上和朝廷?嘉和六年,淮水泛滥,凉州柏溪县瘟疫,朝廷也无可奈何。” 百姓又骚动起来,众少年郎也跟着心慌。 陆昭眼眸微眯,盯着他:当初就该把这人和她的好六哥一起弄死! 沈栖鹤冷声质问:“那段公子又是以什么身份在质疑永安王殿下?” 段文新:“我不是在质疑永安王殿下,只是在替所有的百姓问永安王殿下一句。” 所有的百姓都期盼的盯着陆昭。 陆昭举起龙纹玉佩:“本王用这个天子令以及本王的王位,够代表圣上和朝廷吗?” 段文新瞬间闭了嘴:见龙纹玉佩如圣上亲临,如何不能代表。 有百姓问:“永安王殿下,朝廷真会派人来救治我们吗?” 陆昭肯定点头:“本王用本王母妃以及镇国将军府一家起誓,朝廷一定会救治你们所有人!” 系统无语【宿主,你都用梅妃和镇国将军府发了多少誓了?】 他们碰上你也是倒霉! 陆昭压根没理会这个贱系统,继续道:“所以,从现在起,你们要听从本王和乔指挥使他们的命令,不要乱,不要慌,大家一起抵御瘟疫!”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沈栖鹤适时加了一句:“沈某和国子监的诸位公子都在这陪着你们一起,你们尽可放心。” 聚集的百姓目光从陆昭身上扫到沈栖鹤身上,又从沈栖鹤身上扫到雨棚里一众世家公子身上,这下是把心彻底放回了肚子里。 原本的骚乱瞬间消失于无形。 有德高望重的长者站了出来:“永安王殿下,沈先生,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陆昭立刻道:“其一:把所有染病去世以及在洪水中没了的百姓尸首烧掉。其二:所有有瘟疫症状的人全部聚集在一处,由现有的大夫单独照料,其余没有任何情况的百姓安排在另一处休息。” 百姓一听要烧掉自己的亲人,都激动大哭。 这次不等陆昭主动安抚,德高万众的长者就先组织起来:“老朽知道大家都心有不忍,但为了活下去的人,为了你们还剩下的亲人,请大家务必听永安王殿下的安排!” 百姓哭完,还是听话的照做。 担惊受怕的众少年郎也被安排在一处民房先休息。 等雨棚内只剩下陆昭和沈栖鹤两人时,沈栖鹤才看向陆昭,正色道:“殿下何苦蹚这场浑水,这是瘟疫,您随时也可能染上!还可能白白搭上国子监那些少年人的性命!” 陆昭:“本王若不来,先生和这南城的百姓可能就要葬身火海了!” 沈栖鹤:“那也是鹤和他们的命,不值得殿下拼命!” 陆昭挑眉:“谁说本王要拼命,先生忘记了,本王说过,本王善医。” 沈栖鹤愕然:“殿下的意思是,你能治理瘟疫?”他行万里路,纵览历朝历代,也没有听说过能完全控制瘟疫的医术。 陆昭肯定的点头:“自然,本王昔年流落在外,也曾染上过瘟疫。幸得一鹤发老者相救,老者自称来自海外仙乡,又言本王身覆紫气,命不该绝,不仅救活了本王,还将治疗瘟疫的法子传授给了本王。本王的医术便是从那老者身上习来。” 沈栖鹤:“……”这听着怎么像编的? 一旁的青织小声问:“永安王殿下,你确定您不是做梦梦见的?”听着咋这么玄乎! 沈栖鹤呵斥:“青织,不得无礼!” 青织立刻闭嘴。 陆昭问:“沈先生不信本王?” 沈栖鹤:“自然是信的,殿下不是鲁莽之辈,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和这么多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就他这一个月的观察,这位殿下不浮不躁,且重诺守信,是可靠之人。 陆昭轻笑:“既信本王,那先生负责安抚好本王带来的那些世家公子,本王负责清除瘟疫,可好?” 沈栖鹤被她的笑晃了一下,身处黑夜,却如莹莹烛火照耀。 心中一片光明。 “好。”他轻轻应声,声音犹如碎玉相扣,是回应也是相互信赖的开始。 直播间的观众不断刷屏。 【鹤发老者1号:本仙人已搜集古代瘟疫治理大全,请主播及时查收。文件docx,1.17MB.】 【鹤发老者2号:本仙人连夜攻读古今内外瘟疫防治手册,已经整理成册,请主播及时查收。文件docx.1.35MB.】 【鹤发老者3号:本仙人祖上就是名医,把家传治疗瘟疫的房子送给主播,主播一定要救活南城的百姓啊。图片3.79MB】 直播间上万号人层出不穷的给她出主意,各种防治瘟疫的法子传送过来。 陆昭问系统:“能接收文件和图片吗?” 系统这个时候终于像没感情的电子机器了:“不能呢宿主,接收文件和图片是LV4级主播才能做的事,宿主当年才三万多人气值,要十万人气值才能升级成LV4主播呢。” 陆昭拧眉:“那这两项功能能购买吗?” 系统【可以,越级购买,需要的人气值翻倍哦。接收图片功能需要1000人气值,接收文件功能需要3000人气值,购买后,可接受半个小时内的图片和文件,半个小时候,图片和文件将会过期。请问宿主是否兑换?】 陆昭总觉得这系统像吞金兽,好像在时时刻刻算计她的人气值。 “兑换!” 她兑换完后,立刻接收了所有的资料和图片,然后快速翻看整理,研磨提笔,写下一套完整的瘟疫防治手册,以及可用的药方。 同时主动发布一条支线任务【支线任务‘成功控制南城的瘟疫’已开启。】 弹幕一连串加油,特效礼物不断。 陆昭把写好的防疫手册交给乔炳父子,又召集了几个大夫研制瘟疫药方,商议一夜后,一大早就写了需要的物资送了出去。 有国子监的各世家公子在,外头反应很快,需要的物资很快准备齐全的送了进来,同来的还有宫中几名太医。 粥棚开始搭建,街道房屋各处都洒上了石灰,又用大量的艾草、苍术焚烧熏蒸屋子,所有人换洗的衣物也要用药材熏蒸…… 沈栖鹤则在单独辟出来的屋子给那些世家公子讲这些年在外游历的见闻,众少年郎从浮躁到慢慢安心,到了后面已然忘记自己深处何地,思想已经跟着沈栖鹤温和的声音遨游五州。 日子一天天过去,这一过就是大半个月。 南城的疫情从发现到日渐增多,再到集体爆发。 好在防治措施到位,即便很多人染上疫病,严重到死去的人还是少数。只是病人一朵,南城的人手明显就不够。 陆昭本就忙得脚不沾地,这下还要兼职帮忙煎药。饶是如此,人手还是不够,最后实在无法,连坐在轮椅上的沈栖鹤都主动帮忙抓药去了。 那些个世家少年郎顿觉羞愧,王焕之站在里间门口看了片刻,犹犹豫豫问:“我们要去帮忙吗?” 他们自诩身份尊贵,但再贵能贵得过永安王和受圣上器重的沈三郎? 这二人都去帮忙了,他们还躲在屋子里委实说不通。 他旁边的段文新道:“那可是瘟疫,你不怕死就去吧。” 王焕之小声道:“我们只是去帮忙煎药,抓药,又不接触染病的百姓,应该不打紧……” 段文新冷嗤:“那些进进出出的大夫和兵卒日日都要接触染病的百姓,端药拿药时不就会同我们接触?你确定你一定不会染上?染了疫病的人虽不一定会死,但难保死的那个就不是你!” 王焕之支支吾吾,就快被他劝住了。屋内的魏翎突然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两人,肃声道:“永安王病弱之体,沈先生残缺之躯尚能帮助百姓,我们七尺男儿,畏畏缩缩像什么话!再说,瘟疫早日结束,我们也能早日回家。”说完,大跨步就走了出去。 众少年被他说得面红耳赤,陆陆续续也跟了出去。 十几个少年主动帮忙分药、煎药,陆昭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许多。她很是满意,看来沈先生洗脑很有一手,这群高高在上的少年不到一个月,就被他教导得能体会百姓疾苦了。 她百忙之中抬起头,隔着烟熏雾绕的药气看向门口冷眼旁观的段文新。 方才这人阻止众少年来帮忙的话,她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这么多人,怎么就他顽固不化呢。 她勾起唇角笑了一下,段文新如同见鬼一般收回视线,转身就往屋子里去了。 然而,事情就是这么巧。 所有去帮忙的少年公子一点事也没有,躲在屋子里不出去的段文新反而得了瘟疫。太医诊治过后,忧心忡忡出来回话:“段公子病情有些严重,一直高烧不退,近几日恐要人时刻照看。” 南城的太医和大夫都是一人照看很多人,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一人的。换句话说,除了诊治的大夫,还要一人来照顾他。 魏翎、王焕之一众少年虽和他是同窗,但也没有什么过命的交情。再加上段御史逮谁参谁,得罪了不少人,自然也没有人愿意冒着被传染的风险去照顾他。 众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出声。 陆昭主动道:“这几日,本王看着他吧。” 她一开口,沈栖鹤就反对:“不可,殿下身份尊贵,换外头一个兵卒或是青织去都行。” 太医也连忙道:“是啊永安王殿下,若是您出事,圣上必定会怪罪!” 陆昭很认真分析:“段公子情况危急,当然是要会医术的人时时刻刻看着比较好,除去太医,本王是最合适的人选,不是吗?而且,瘟疫的方子本来就是本王研制的,本王虽体弱,也不会轻易染上。”说完,她又看向其余少年郎:“换做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染了瘟疫,本王都会照顾的。此刻,你们不必把我当皇子。” 众少年郎心有触动:永安王好像也不像他们家中长辈说得那样不好。 她坚持,太医那也实在忙不过来,也只好按照她说的办。 入夜,沈栖鹤把煮好的药端到她手里,压低声音道:“其实你也不必亲自去照看,左右段家这小子是个不识好歹的。” 陆昭无奈的笑笑:“他虽不识好歹,但本王目前能依仗的只有段大人了。”潜台词是,沈大人要不要给本王依仗一下。 沈栖鹤张了张嘴,到底什么也没说。 陆昭端过药碗,转身,暗自叹气:看来力度还不够,沈三郎还没下定决心成为她的后盾呢。 她推开门,走进屋子。 屋内混合着浓重的艾草和苍术味,段文新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听见脚步声,终于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入目便是陆昭满含笑意的一张脸。 他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股寒意直达天灵盖! 这祸害,这个时候来做什么?手里是什么?是想谋害他吗? 他恐惧的神情在直播间里放大放大再放大,直播间的观众看得乐不可支。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大郎,喝药了!】 【帅得不明显:哈哈哈哈,这个伪君子,终于落到主播手里了!主播,干他!】 陆昭坐到榻边,他立马抱着被子拖着病体挣扎着往床榻内侧蹭,哑声问:“怎,怎么是你?” 陆昭笑得眉眼弯弯:“哦,自今日起,由本王照料你啊。” 段文新只觉得背脊发凉,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不,打死他也不要永安王照顾! 这人诡异,和他待在一起一定会出事! 太子是,陈骜是,六皇子也是……—— 作者有话说:[比心]内容实在写不完,下一章继续。 第52章 二合一 他张嘴就要喊, 陆昭一把手将他摁回被子里,然后钳住他的下颚,把药往他嘴里灌。 段文新不停的挣扎, 然而,对方的手仿若铁钳,任由他怎么挣扎都无用。 他突然意识到一点:这人似乎并没有表面看着柔弱。 城西废弃粮仓那晚,六殿下到底遭遇了什么。 灌完药后, 陆昭松开他,慢条斯理擦着自己的手。 段文新用力抠自己嗓子眼,干呕了好几声都没呕出来,脱力的怒瞪着她:“你想做什么?” 陆昭挑眉:“自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仇? 段文新惊慌:“我和你有什么仇?” 陆昭轻笑:“段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和六哥设计劫杀本王的事, 可没过多久!” 段文新惧怕否认:“我没有!” “没有?”陆昭瞧着他:“可是,六哥临死前说有, 他还说陈骜也有!你放心, 本王素来不会厚此薄彼,等送你下去见六哥后,陈骜也跑不了。” 段文新瞳孔剧缩, 抖着嗓子问:“六殿下是你杀的?” 陆昭没回答,只是在笑, 笑得他心沉入谷底。 厢房的门再次被推开,他挣扎着想求救, 一枚微小的银针拍进了他后脑。 段文新无力的瘫倒在榻上, 眼睛紧闭,但脑袋能清楚感知周围的动静。 他双手双脚用力挣扎,用力到不停的抽搐。 太医吓了一跳, 连忙附身查看,神色凝重道:“段公子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这可如何是好?” 陆昭叹了口气:“只能听天由命了。” 被困在躯壳里的段文新无助又焦急:什么听天由命,明明就是人祸,他要弄死他! “薛太医匆匆进来可是有事?” 薛太医连忙道:“药材不够了。” 药材不够了,天要亡他! 段文新急得直接吐出一口血来,眼前发黑,真的晕了过去。 直播间有不少人幸灾乐祸【空调不用电:活该,谁让他一个人躲在屋子里,说不定他出去煎药还没事!】 【八角莲:确实,那药能医治瘟疫,说不定也能阻挡病菌。他这是自作自受,主播顶多趁他病要他命而已!】 【未来首席主刀:别管这个人渣了,药材没了要怎么办?主播有没有后手啊?】 陆昭神色凝重,起身往外走。 薛太医犹豫的看了两眼段文新,最后还是跟着出去了。 陆昭边走边问:“药材如何不够,昨日不是才清点过?” 太医:“是清点过,但没拆开细瞧。今日拆开才发现有部分药材生虫变质,压根不能用。” 陆昭一路走到放药材的库房,沈栖鹤和一众少年郎们已经聚集在那了。 陆昭检查一遍药材后,魏翎和王焕之等人忧心忡忡问:“殿下,现在该怎么办?若一直没有药,我们先前的努力会不会功亏一篑?” 陆昭尽量安抚他们:“会有药的,本王再让人送信,让朝廷尽快送药进来。你们也各自写信给你们长辈,一起送出去。” 众少年连连点头,立刻回屋去写信。 等他们都走后,沈栖鹤才道:“这仓库地势高,压根不可能受潮。除非这药材送来前就已经发霉生虫,有人动了手脚。” 动手脚的人狡诈,把变质的药材放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到底是送来前就变质了,还是送来后受潮变质的。 乔驰气恼:“谁这么缺德?这是救人的药,怎么能动手脚?他是想让瘟疫蔓延不成?” 陆昭:“不管谁动的手脚,先拿到药要紧。” 沈栖鹤神色凝重:“动手脚的人必定还有后手,我们要拿到药只怕有些困难。” 陆昭眸色冷冽:“办法总比困难多,那么多世家在,不能每条路都被堵死。”药方出来后,她就传信给辛十一过,让他去中都之外收集药材,以防万一。 看来还真派上用场了。 很快,南城缺药的事就传了出去,同时传出来的还有段文新病重的消息。 五皇子和其余几大世家帮忙一起搜集,甚至还跑到中都城外附近的城池搜集。 但找到的药材还是有限。 辛十一手里虽有药材,但玲珑阁毕竟是杀手组织,不好直接送到官府。于是找人假装药商,把药材送到了临江县县令的手里。 说是大雍有难,无偿捐献。 临江县令第一时间上报,五皇子亲自派人去接洽。赶到临江县衙的当晚,成批的药材却不小心失火,直接烧没了。 五皇子急得团团转,询问段御史要怎么办? 段御史抿唇:“若是去更远的地方倒是能运来药材,但一来一回,只怕南城的瘟疫又要爆发。” 魏国公和忠勇侯等人也暗自焦急,五皇子抬头看向四皇子,见对方还有心情喝茶,忍不住冷言冷语道:“魏翎到底不是你的亲表弟,四哥看上去一点也不急。” 四皇子看了眼魏国公,见对方也在看自己,连忙放下茶盏,道:“我知五弟心急,倒也不必乱攻击我,我焦急的心不比你少。” 五皇子冷哼:“你焦急,也没见你出力!” 眼看着五皇子要单方面吵起来,陈寺卿和王右相连忙出声劝阻。但五皇子正在气头上,哪里肯罢休,拍桌就要继续骂。 五皇子府外有人匆匆来报,大批的药材和粮油米面运了过来。 众人惊讶起身,段御史连忙问:“谁送来的?” 五皇子府的侍卫欢喜道:“外头的人说是周伯侯让他们送过来的。” “周伯侯?”王右相眸色微闪:“周伯侯家有人被困在南城?” 魏国公摇头:“周伯侯只有一女,而且在中都并无亲戚。” 既无子嗣被困,也无亲友被围,那只能是冲着永安王这位故人之子来的了。 想起周家迟迟不肯履行婚约,王右相心中便有了计较,于是问:“周家从哪弄来的东西?采购清单也没送到他手里,他如何知道需要什么药材?送来的东西是否要拿出来一一清点?” 五皇子心急如焚:“管他哪来的东西,总归是好心。小七那里急着要,清点做什么,直接送过去便是!” 王右相立刻又道:“还是谨慎一些的好,万一那些药材又有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段御史急了:“我孙儿文新等着救命,若因为王相的怀疑耽搁他的治疗,本官同你没完!” 王右相也恼了,拍桌道:“又不是你家孙儿急着救命,我家焕之也在南城。本官只是对事不对人!” 沈大郎也附和:“五皇子和段御史说得对,非常时刻特殊对待,依下官看,就直接送到南城,让那边的人查验。若是有问题,传句话的事。” “对对对,还不快去!”五皇子挥手催促来人,还不等王右相反对,来人已经跑出去交代了。 王右相面沉如水,一抬眼就和四皇子对上了,他忙又低头,假意喝茶。 外头的周家人得了传话,立刻带着十几车的药材和物资往南城赶,边走边同押送的官差道:“我们侯爷怕城南的人手不够,特意又挑了三十几个精壮的护卫送进去帮忙,军爷这边应该不会反对吧。” 这种要求,哪里会有人反对。 官差乐呵呵把人送到南城入口,三十几个周家护卫顺利进入瘟疫中心。 乔炳将人带到陆昭休息的屋子,只是一进去,周家人就察觉出气氛不对:屋子外围全是药炉,守在炉子边上的少年郎们全都静默不语,看着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周家护卫心中惊骇,小心翼翼的问:“永安王殿下呢?”莫不是耽搁了几日,人出事了? 那主家交代的事要怎么办? 乔炳压低声音道:“殿下和沈先生在屋子里,段家长孙没了。” 周家护卫长舒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永安王殿下就好。其余人死不死的,和周家没有太大关系。 乔炳让周家人外头候着,他去敲门,把情况说了。 陆昭得知是周家送来的东西时,很是诧异:她不是让辛十一去备了药材,怎么是周家人送来。 她亲自接见周家领头的护卫,很真挚的表示了感谢。 周家护卫朝她恭敬一礼,温声道:“永安王殿下不必客气,周府和镇国将军府素来交好,这些小事是应该的。我们姑娘说,等南城的瘟疫结束后,希望能见您一面。” 陆昭诧异:周家姑娘,不就是沈柒曾经的未婚妻,现在被太子抢去的那位? 对方要见她是什么意思?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有了吃瓜人的兴奋。 【基基复基基:靠靠靠,这位周家嫡女不会一直记挂着主播,想和主播重修旧缘吧?】 【空调不用电:卧槽,还真有可能啊,不然为什么一直称病不和太子完婚?】 【八角莲:有些好奇这位周姑娘长什么样了,主播快答应周家人!】 不管对方为何想见她,总归帮了她大忙,又没挟恩强行要求她见面,她该答应的。 于是陆昭点头:“本王知晓了,等南城事了,一定主动约周姑娘。” 领头的护卫又道:“侯爷还遣了三十几个好手过来帮忙,永安王殿下还有哪里需要帮忙的?” 陆昭让乔炳去安排周家护卫,然后又喊来乔驰交代道:“你遣几个兵卒过来,把段公子抬去火化了。一定要用最好的罐子把骨灰装好,等出去后也好向段御史交代。”说完,单薄的身体晃了晃,一副太过伤心,支撑不住的模样。 乔驰连忙扶住她,见她面色实在不好,担忧道:“殿下劳心劳力多日,如今药材和人手都够了,今夜就好好休息吧。” 一旁的王焕之看着陆昭面色,突然哆哆嗦嗦道:“他,他不会被段文新传染了瘟疫吧?” 此话一出,药炉边上的十几个少年郎吓得齐齐后退两步。 这病恹恹、气若游丝的模样真的很像啊。 沈栖鹤连忙让太医上前把脉,太医只搭了一下脉,手就弹开了,双眼里全是惊恐。 都不用说话,众人都知道:永安王真染上瘟疫了。 直播间的观众吓得要死。 【基基复基基:不是吧,主播真被传染了?】 【司机不刹车:不要啊!我以为主播有外挂,不会被传染呢。】 【八角莲:主播为了弄死姓段的也太亏了!主播说句话啊,你不会要挂了吧?】 弹幕急得不行,陆昭主动回复【大家放心,主播绝对不会有事。】 她进去‘照顾’段文新前就问过系统,系统表示她身上有紫气护佑,绝对不会挂。 这点她是相信系统的,毕竟现在系统还和她绑定,她要是死了,系统也玩完了。 她被送回了房间,太医在给她行针,乔驰端着药碗过来喂她。 沈栖鹤,乔炳、青织围在床前。 勺子递到嘴边,陆昭没张口,而是道:“你们所有人都出去,自这一刻开始,只让薛太医进出伺候汤药就好。” “殿下!”乔驰急了:“这怎么行?” 乔炳也道:“是啊殿下,阿驰打小身骨壮,让他留下,不打紧的。”他们明白,殿下这是怕他们也被传染。 但这些天病患接触的也不少了。 陆昭这会儿实在没力气和他们好好说,于是摸出随身的龙纹玉佩,微微举高,再次道:“按照本王吩咐的做,照顾好百姓。”她有紫气护体,其余人又没有,还是小心为上。 而且,她染上瘟疫本就在计划之内。 阿驰在,如何钓沈三郎。 乔驰抿唇,迟迟没动。眼看着陆昭要发火,沈栖鹤终于开了口:“大家都出去吧,让永安王殿下安心养病。” 青织推着他出去,乔家父子无奈,也只得放下药碗出去了。 很快,永安王染上瘟疫的消息很快在南城传开。 城中的百姓和兵卒像是瞬间失去了主心骨,心里又慌又沉重。 当夜,城东永安王府,辛十一也病倒了。整个人卷缩在榻上,面色惨白,高烧不退,症状和瘟疫有七成像。 紫煞吓得要死,担忧道:“那永安王不会是染上瘟疫了吧?万一她死了,阁主要怎么办?”阁主当初究竟是怎么想的,要服用子母蛊。 服用子母蛊就算了,还让永安王去南城,这不是把自己的性命系在别人的裤腰带上吗? 辛十一额头冒汗,笃定道:“他定会没事,本阁主也不会死!” 紫煞暗自摇头:这永安王是给他们阁主下了降头吧,才多久的时间,就毫无保留的信任对方。 门口传来脚步声,辛十一眸色微压,交代道:“你去将阿莹带来。”那人瘟疫不可能一两日就好,他一直待在屋子里,晴香肯定会发现不对劲。 为今之计,也只有让真的阿莹过来了。 紫煞点头,瞬速消失在屋内。 天亮之前,小阿莹被带了来,同时还带来一个消息。 “南城那边传来消息,永安王确实染上了瘟疫,据说是因为照顾段家的公子染上的。” 辛十一拧眉:“段文新?” 紫煞点头:“嗯,段文新已经病死,今夜段御史府上哭声震天。段御史写了折子进宫,说是有人故意送了变质发霉的药材去南城,拖延了段文新的病情,才导致人没了。” 辛十一:“你如何知道他折子的内容?” 紫煞:“陈寺卿正在宫门口劝段御史呢,负责第一次采购药材的其他几大世家家主都去了。宫门口闹哄哄的,经过的人都能听见几句,估计进了宫又得吵。” 老皇帝估计会被吵得头疼。 辛十一怎么想怎么觉得陆昭染上瘟疫不是意外,这人不会故意拿自己身体做筏子,去离间世家博沈三郎这颗棋子吧? 这还真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这人真是好样的,喜新厌旧,有了新人就不顾他这个旧人的死活了。 想到往日陆昭对沈三郎的种种夸赞,他就气得咬牙,心里将人骂了不止百遍! 好不容易清醒的陆昭连续打了几个喷嚏,然后无力的趴在床头苦笑:她当真是下血本,沈三郎,可千万别叫她失望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轮子快速滚动的声音传来。很快,沈栖鹤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到了近前,连忙伸手来扶她,给她顺气。 陆昭缓过一口气,才故作看清他容貌,连忙伸手推他:“你走,薛太医,让薛太医来!” “殿下!”沈栖鹤肃声道:“外面百姓尚且有人照看,您万金之躯,何必如此?” 陆昭咳红了眼眶,有气无力道:“先前一次瘟疫,是上天护佑,这次恐怕熬不过了。我飘零半生,总不忍拖累他人。” 沈栖鹤:“殿下吉人自有天相。” 陆昭无力摆手:“这次不一样,沈先生,若是本王也如段文新那般,南城的百姓就托付给您了,您务必要平息疫情。” 沈栖鹤眸中动容:“殿下,您才来中都不久,何至为了南城的百姓做到如此?” 陆昭苦笑:“南城的百姓亦是大雍的百姓,他们在本王眼里,和凉州矿场的矿工、荆州各地的流民并无区别。先前本王不能救那些旷工,安顿那些流民,空有济世之心却无能无力。如今我是王爷,受了皇室俸禄,有了能力,理应顾惜这些百姓。” 沈栖鹤声音涩然:“殿下,您自己的事得自己来,谁也不能替您!” 陆昭疑惑的瞧他,他继续道:“您不是想要肖故大人当年藏匿的那份信?想替镇国将军府翻案?还想查清楚追杀您和梅妃娘娘的凶手?只要您好起来,信,我立马给您,镇国将军的案子,梅妃娘娘的仇,我也会帮忙您一起报!” 陆昭眸子微睁:“先生不是说要等考核过后?还要本王答出你的问题?” 沈栖鹤摇头:“不必了,考核不是重点。我的问题,殿下已经答过了,而且答得很好。” 陆昭面上依旧表现出一副困惑的样子:“已经答过了?何时答的?” “这不重要!”沈栖鹤回握她的手,鼓励道:“现在重要的是殿下能好起来,只要殿下能好起来,鹤愿俸您为主,忧殿下所忧,解殿下想解!” 他话落,系统叮咚一声响【滴,宿主收到来自沈栖鹤的‘忠诚’,奖励紫气值10,宿主当前紫气值23。】 陆昭欣喜:“系统,为什么沈三郎奖励的紫气值这么高?” 系统【每个人可以贡献的紫气值是根据个人对宿主登基帮助的大小决定的,沈三郎是沈家子,又名满天下。他想助您,自然比辛十一和段家伪忠诚获得的紫气值要多。】 陆昭还是有一点不解:“可沈三郎远离庙堂,如今还是白身,沈祭酒也不待见他。你确定他现在对我登基帮助比段家大?” 系统【也许,他有什么隐藏属性,这要宿主自己挖掘哦。】 隐藏属性? 陆昭目光落到他腿上,又落到他神仙难描的脸上…… 这隐藏属性会在哪? 高烧又起,她脑袋昏沉,实在坚持不住又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有温热的毛巾在擦拭她脸、四肢,那温热动到她领口时,她本能抬手就打。 一声闷哼响起,然后她模糊听见青织的声音:“公子您没事吧?这永安王殿下怎么还打人……” 不知过了多久,系统不断传来提示音。 【滴,宿主获得来自百姓的‘信仰’,获得紫气值0.01】 【滴,宿主获得来自百姓的‘信仰’,获得紫气值0.01】 【滴,宿主获得来自百姓的‘信仰’,获得紫气值0.01】 【……】 陆昭被吵得睡不着,骂道:“系统,怎么回事,卡BUG了?”0.01是什么鬼? 系统【宿主,南城的百姓都在自发的替你祈福,民心所向,自然能增加紫气值。】 陆昭一下子精神了,紧闭的双眼睁开。 入目就是薛太医激动的脸:“殿下,殿下醒了!老天保佑,殿下的疫症全消!” 门被拉开,乔驰第一个冲了进来,他身后紧跟着一群少年郎。众人挤挤挨挨站了一屋子,乔驰眼眶蓄泪,喊了声:“殿下……” 然后那群少年郎也跟着喊:“永安王殿下!”一个个又如同初见沈三郎一般,争先恐后的往陆昭床边挤。 沈三郎清清淡淡的声音隔着人群传来:“好了,殿下才醒,你们瞧过就先出去,莫要打搅他休息。”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众少年立刻安静,看了陆昭好几眼,又退了出去。 陆昭这才看到众少年身后的沈三郎,顿时惊讶:这人玉白的左脸颊肿了一大片,看上去像是被人揍了。 “沈先生这是?”她被乔驰扶靠起来,伸手指指对方脸颊。 沈栖鹤有一瞬间的不自在,轻咳两声掩饰尴尬。这模样,倒是有了几分凡人的真实感。 他身后的青织咕隆道:“还不是殿下,您一直高烧不退,身上又不停的发汗。我们公子好心照顾您,您睡着了还打人!” 陆昭呛咳:不该啊,她才挖来的墙角也打? 乔驰乐不可支:“我们殿下不喜人靠近,也不止揍了沈先生一人。” 青织惊悚:“还揍了谁?” 乔驰挨个数:“我,父亲,宋月……”数完两只手还没完。 这下轮到陆昭尴尬了,她喝完药干脆倒头就睡,两日后,人已经能下床。 又十日后,南城的疫情基本稳定。等到最后一个百姓痊愈时,南城彻底解封了。 陆昭走出屋子,南城的百姓跪了一地,朝着她叩首拜谢大恩。 有孩童冲过来递给了她一束迎春花。 花儿迎风晃动,香气在空气中弥散。如果说,先前她入南城是带着目的来的,此刻,真觉得受所有的苦,担的心,都值了。 她看着满目疮痍中重新绽放笑容的百姓,心想:若是她热爱的那片土地,也能如南城这般浴火重生就好了。 在百姓的欢送中,陆昭和沈栖鹤带着十几个少年郎以及所有为瘟疫出力的兵卒、太医、大夫,走出了南城。 几乎是她双脚跨出南城的同时,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成功控制南城的瘟疫,拯救南城百姓’,奖励人气值五千,可抽卡五次,宿主是否现在就要抽卡?】 陆昭没有丝毫犹豫:“抽!” 系统好心提醒她【宿主,您才从瘟疫之地出来,确定不用焚香沐浴过后再抽?】 陆昭拉开自己后台属性面板,点到紫气值那栏:“你看这紫气值用得着焚香沐浴?” 后台属性栏明晃晃显示【主播当前紫气值40,遇事都能逢凶化吉。】 五次机会,她这次不抽到升级卡,都对不起这紫气值! 第53章 二合一 系统轻嗤:才40点紫气值呢, 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死前有45点紫气值,还不是照样挂了。 它刚这样想完,陆昭就点了卡牌, 卡牌翻转【滴,恭喜宿主,获得‘升级卡牌’一张,使用此卡可从LV3主播, 升级到LV4主播。】 系统:“……” 然后第二次抽中人气值‘翻倍卡’一张;第三次又抽中人气值‘翻倍卡’一张;第四次抽中‘织梦卡’一张;第五次抽中‘真话卡牌’一张。 全是稀有等级的卡牌。 系统默了默,最后实在忍不住问【宿主,你上辈子是锦鲤附体吗?】 陆昭轻笑:“可能是上辈子太倒霉,好运都集中到这辈子了吧。” 系统:那上辈子得有多倒霉啊! 陆昭:“别废话,使用升级卡牌和翻倍卡。” 系统焉耷耷的【宿主使用升级卡,升级后主播等级为LV4级。直播间可容纳五万人, 直播范围扩大至100米,可查看以您直播为中心的八百米范围内的高清地图, 地图内任何生物都会标注, 可接收直播间内的观众发送的图片和文件。可存档回放直播画面,新的功能要重新启动直播系统后才能使用。】 【宿主使用人气值翻倍卡两张,原始人气值26789, 翻倍再翻倍后,现在总人气值为107156。】 看着十万+的人气值, 陆昭终于有了富足的感觉。她关闭系统后,再次打开, 直播间的人数急速攀升, 在线人数从一万直接飙升到六万,关注人数也在持续增加。 弹幕密密麻麻跟着滚动。 【贱萌天下:哇,主播LV4等级了, 终于不用每天蹲点抢位了。】 【我是熊大呀:哈哈哈,每天看论坛的剪辑都快馋死了,终于被老子挤进直播间了。】 【星星草莓兔:我新来的,主播现在进行到什么阶段了?瘟疫结束没有?】 弹幕太多太杂,陆昭直接略过,然后拉开系统地图查看。除了南城的入口处站着一堆的人,周围的民房,铺子、茶楼也到处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陆昭一出现,五皇子就冲了过去,敦实的体型将她视线挡得严严实实。看看她又看看沈栖鹤,红着眼睛问:“小七,小舅舅,你们没事吧?都瘦成什么样了。” 说着就要给陆昭来个熊抱。 陆昭惊恐后退两步,退到沈栖鹤身后,五皇子险些没摔着,幸而乔驰扶了他一把。 他有些伤心:“小七……” “好了。”沈栖鹤看了他一眼,他立马闭嘴。 站在文武百官之前的田禧这才上前,手里举着明黄的圣旨,朝陆昭道:“永安王殿下,圣上有圣旨,特许您不用跪。” 除去陆昭和沈栖鹤所有人都跪下了,田禧这才摊开圣旨念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安王克弭疠疫之患,保全一方生聚。其功卓著,惠泽黎元。今特嘉其勋劳,晋封永安王为永亲王,赐绫罗绸缎百匹,纹银千两,以彰其德,以酬其功。沈家三郎临危受命,抚民赈灾有功,自即日起任中书舍人一职,承掌帝命之传宜……” 跪着的众人都是一惊:这中书舍人官职虽不大,地位却举足轻重。皇帝的诏令、诏书的草撰,政务的决断他都可参与。 这不就是在分右相的权利。 圣上这是在抬举沈家还是想抬举五皇子? “五城兵马指挥史乔炳官复原职,享宣威将军的头衔,其子乔驰晋升为禁卫军千户……”田禧念完,把圣旨放到陆昭手上,继续乐呵呵道:“永亲王殿下,圣上说了,让您回去好好休息,等身体恢复后再入宫请安。” 陆昭应是,田禧这才带着宫里的人转身走了。 他一走,众人立刻起身。文武百官已经各自找到自家的孩子嘘寒问暖了,魏国公的夫人抱着魏翎哭得十分伤心,王右相家的长媳抱着王焕之又哭又笑…… 只有段御史和段大郎盯着青织手里的骨灰坛,眼眶通红,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话。 陆昭把圣旨递给身后的沈栖鹤,然后拿过青织手里的骨灰坛,郑重把骨灰坛交到段御史手里后,沉声道:“段大人节哀。” 段御史抱着骨灰坛手都在发抖,好好的人出去,回来就剩下一个罐了。 换谁谁能节哀啊。 尤其是先前他还那样罚了文新那孩子,近日也对他没好脸色,那孩子死的时候该有多难过。 段御史老泪纵横。 陆昭抿唇:“段大人,都是本王的错,本王不该带他们去南城……” 她话还没说完,一旁的王焕之就大声道:“这不能怪永亲王殿下,不是他要带我们去的。是我们听见他说要送东西去南城,主动要求他带我们去找沈先生的。” 魏翎也跟着附和:“对,是我们主动要跟去的。而且文新兄染上瘟疫后,永亲王殿下主动去照顾他好几日,最后连自己也差点送命,这真不怪永亲王殿下。” 郑昆和其余少年也跟着附和,明显就在在帮陆昭说话。 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色都有些不太好。连忙扯着自家孩子就走,众少年被拉拽着不情不愿上了马车,还要探出头来看陆昭。 事到如今,段御史心中虽有怨气,也知道什么更重要。永亲王治理瘟疫有功,民心所向,夺嫡很有希望。 段家这个时候需要牢牢抓住他。 段御史忍住悲痛,朝陆昭道:“微臣知道,这是怪不得殿下。微臣想知道,文新临死前可有说什么?” 陆昭:“段公子说,他有愧于六哥,如今要下去向六哥赔罪了,让段大人莫要伤心。还有就是,请您尽快找到杀害六哥的凶手。” 段家和大理寺都是吃屎的,都两个多月了,愣是没找到关于柳叶蛇形镖的半点踪迹。 她不得不再利用段文新一把了。 段御史咬牙:“殿下放心,杀害六殿下的凶手段家一定会找到,还有偷换瘟疫药材的奸人,段家也会查!” 陆昭点头:“那就好,段中丞,你快扶段御史回去休息吧。” 段大郎朝她躬身一礼,这才扶着人往回走。 直播间的众人看得叹为观止:主播牛啊!弄死了人家孙子,还要人帮忙查凶手,顺手又把段家推到其他世家的对立面。 一箭三雕。 系统叹服:难怪原来的气运之子会被宿主取而代之! 不得不说,手段是真绝。 陆昭转身从沈栖鹤手里接过圣旨,段家父子回头看她,眸子里是明显的厌恶和恨意,这股恨意透过直播间的镜头清晰的传达出来。 系统提醒她【宿主,你做得太过了,段家父子肯定恨死你了,万一临时反水怎么办?】 陆昭毫不客气道:“那就送他们一起下去见段文新和我的好六哥!”能留着他们是他们还有点用。 系统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这宿主,不会哪天也这样对它吧。 陆昭面对沈栖鹤时又是一副笑脸:“沈先生,这段时日你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来我府上,别忘记答应我的事。” 沈栖鹤点头,又道:“殿下不必总先生先生的喊,也可同圣上一般,唤微臣表字静之。” 陆昭从善如流:“静之。” 沈栖鹤颔首,然后朝眼巴巴的五皇子道:“你也随我先回去,明日再去殿下府上。” 五皇子总觉得从南城出来后,自家小舅舅和小七亲厚了许多。心里有些吃味,但一想到这个人是救过自己的弟弟,那点子醋味瞬间又没了。朝陆昭道:“小七,我明日再去看你。” 陆昭点头,目送二人上了马车。 直到马车走远,永亲王府的马车帘子才被掀开,辛十一从马车里探出头来,酸溜溜问:“那人有这么好看?殿下走不走?” 陆昭回头瞧他,他依旧是一副小姑娘的模样,脸上虽带了人皮面具,但还是看得出人憔悴轻减不少。 他这一个多月被折腾得够呛吧。 陆昭有些讪讪,上了马车后,立刻朝他告罪:“这次是我的不是,诓骗了你,你想骂就骂吧,我不还嘴。” 起先辛十一是反对她去南城冒险的,是陆昭一再保证自己有预防瘟疫的手段,且绝对不会感染瘟疫。他才放心让她去,并且在外头支援。 辛十一没好气道:“我骂你做什么?总归是你自己的身体,你若是不在意,我陪着你一起死便是。到了地府,我就瞧着梅妃抱着你哭。” 陆昭心说:梅妃可不会抱着她哭。 “好了,就这一次,我保证下次一定和你说实话。” 辛十一依旧有些气:“这是你说的,我们是一条命,你以后什么事都不要瞒着我!” 陆昭点头:“我说的,我用我母妃发誓。” 直播间的观众听见这句话瞬间笑喷了:梅妃真是够倒霉的,没事就被主播拉出来溜。 马车缓缓而行,很快到了永亲王府。王府门口,晴香和梅昭雪已经等在那儿了。 见陆昭下来,晴香立刻红着眼睛迎了上来:“殿下,您终于回来了,奴婢都快担心死了。” 门口摆了火盆,下人手里端了柚子水,跨火盆,洗柚子水,秽气尽消。 一群人拥簇着陆昭进了王府,王府一众人喜气洋洋,都道自家王爷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陆昭洗漱完,结结实实睡了一觉,起来用过晚膳后。辛十一才问:“沈栖鹤那怎么说?你让他明日来府上是什么意思?” 陆昭轻笑:“他以后就是我们一伙的,可以自由进出王府。明日是拿你父亲那封信过来,顺便说说当年的事。”当年的事沈祭酒说不定也有参与,总不好在沈府说的。 辛十一瞬间激动:“他真愿意把信拿出来?” 陆昭点头:“现在是不是觉得我这场瘟疫染得值?” 辛十一脸又瞬间冷了下来:“不值,信可以有其他办法得到,身体坏了,千金难买。” 好吧,这人还在气呢。 陆昭闭嘴装死:“突然又困了呢,快睡快睡,明日一早静之就来了。”说完,又躺到了床上,把被子一卷,倒头就睡。 “静之静之,叫得倒是清热。”辛十一咬牙切齿:“就他有表字。”他若是在父母膝下长大,也会有表字。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辛十一看着她削薄的背影好一会儿才吹灭烛火,躺到了自己的小榻上。 月华从窗口斜洒进来,小榻上的人翻身又翻身,一夜辗转。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晴香就敲门说,沈家三郎来了。 辛十一一下子从床榻上翻坐了起来。 陆昭应声:“你直接将人带到书房去,本王马上过去。” 晴香应是,匆匆走了。 很快,两人到了书房。天色还蒙蒙亮,坐在床前的沈栖鹤昭昭若清风朗月,看着着实叫人舒畅。 陆昭脸上不自觉就带了笑:“静之。” 沈栖鹤抬头回应:“殿下。” 陆昭坐到主座,立刻有下人上来茶水,她笑着问:“怎来得这样早?” 沈栖鹤肃声道:“趁着小五去上朝,把该说的事说了。” 一旁的青织简直想吐槽,从昨日回去后五殿下就一直缠着他们公子,还硬要和公子睡一屋,关键是五殿下打鼾震天响。 今日早朝前再三交代他们要等着他一起来永亲王府,若是五殿下来了,那别的事都别想聊。 陆昭意识到沈栖鹤接下来要说什么,忙让伺候的人都下去。青织立马也跟着下去了,警惕的守在书房门口不让人靠近。 沈栖鹤看了眼陆昭身侧的辛十一,陆昭温声道:“他不必下去,他是肖家人。” “肖家人?”沈栖鹤疑惑,肖家人当年不都烧死了。 辛十一顶着他疑惑的眼神,直接换回了原来的样貌。 沈栖鹤眸中闪过惊异,盯着他的脸看了两息,试探问:“你是肖尽欢?” 这下轮到辛十一诧异了:“你记得我?” 沈栖鹤点头:“记得,当年你逃课,被你大哥逮住,从茶楼一路揪着耳朵回了家。你眉眼和肖夫人有些像。” 他提起往事,辛十一眼眶微红。那日他逃课跑到茶楼去听书,正好碰到大哥和几个同窗在茶楼吃茶,沈家三郎就在里头。 沈家三郎在那些同窗中年纪最小,容貌却最出众,他一眼便瞧见了。 那些人打趣他大哥说,你家这弟弟长得也好看,倒是有些像三郎的弟弟。他当时还翻了个白眼来着,然后就被他哥揪住耳朵一路提溜回去了。 沈栖鹤感叹:“没想到你竟然在殿下府上……”他从怀里拿出一份信递过来,“这是当年你大哥给我的信,你看看吧。” 辛十一接过那信,那信封面发黄,表面是皱巴巴被抚平的痕迹,左下角还有些血迹。他指尖发颤的打开信,他一目三行看了下去,眸子里的杀意越来越盛,最后骨骼都捏得咯咯作响。 陆昭接过信,扫了一遍,信是兵部尚书写给前线一位将军的,里面提及次等兵器和私吞军饷一事,又吩咐对方偷布兵图栽赃陷害沈老将军,以保证这事不会败落。信中内容隐晦提及他们有后台,让对方尽管放手去做,信的最后落款是兵部尚书的私印。 这样一封信如果当年被呈到御前,那镇国将军府翻案有望。 陆昭问:“信中提及的这位赵将军现在在何处?” 沈栖鹤摇头:“肖家事发后,这人就失踪了,当年我腿伤出中都后,曾去豫州北疆边境寻过人,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好像就被人凭空抹去。”人没找到,他倒是意外捡到另外一个人。 陆昭蹙眉:“别人灭口了?” 大概是这样了,肖故这个户部侍郎在天子脚下都能被人灭口,更何况一个远在边境的将军。 辛十一哑着嗓子问:“我大哥是何时将信给你的?肖家灭门那夜你为何会在?” 沈栖鹤沉声道:“你父亲被抓走前把信塞给了你大哥,你大哥察觉不对,又将信交给我保管。肖家出事那夜,我听见沈祭酒和人在书房议事……” 他拿到信后,回想起白日肖长庚惶恐的神色总觉得不对劲,思来想去打算去沈祭酒那打听一下肖侍郎的情况。 没想到在沈祭酒的书房外听见他们提及肖家事,说他们咎由自取,今夜大火什么的。 他立马转身出府,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 “我去时,肖家已然大火冲天,我没能救下任何一人……”他拼尽全力冲进去,也只能把烧着的人拖到门口,然后看着对方在痛苦中惨叫死去。 这一幕成为他多年的噩梦。 辛十一眼眶通红:“那夜和沈祭酒议事的人是谁?沈家也参与了镇国将军府的案子和肖家的案子?” 沈栖鹤:“兵部的一个主事,他曾是沈祭酒的学生,是瞒着兵部尚书偷偷过来给沈祭酒报信的。镇国将军曾提出要废除世家推举和荫封制,还提出要国子监的学子同其他各地考生一般层层考上来。当年在朝堂上和沈祭酒吵得不可开交,镇国将军府出事,沈家虽没直接伸手,但有落井下石……”沈祭酒甚至还写过一篇文章骂沈老将军,当年被传了好一段时间。 “圣上器重镇国将军,欲要借他的手撬动世家的权柄,世家早有除他之心。户部连年亏空又补不上,就把主意打到军饷上,为了万无一失就栽赃镇国将军通敌叛国,私吞军饷,一石二鸟。是王右相授意户部动的手,魏国公让兵部配合。段御史御前参沈老将军,大理寺找的假证据,银子进了这三家的口袋,大皇子一党和沈家亦有落井下石。” “至于你肖家之事,沈家事先并不知何故。”他看向辛十一的眼神里有愧:“是当夜王相派人去纵火,兵部主事前来告之,沈祭酒才知道。” 辛十一咬牙:“可他选择冷眼旁观,亦是帮凶!” 沈栖鹤沉默:这点他不能否认。 随着他的讲述,直播间的观众听得心头火起。 【嘴炮天王:卧槽,整个朝廷都被世家渗透,这是完全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啊。】 【司机不刹车:这么多人一起构陷镇国将军府,还牵连了这么多无辜,这大雍也是够乱的。主播不来,也迟早会亡。】 【含个奶嘴闯天下:呜呜呜,现在想想我们辛美人也是够可怜的,莫名其妙就家破人亡了。】 陆昭看着叫屈的弹幕也忍不住叹了口气:在那种情况下,不同流合污或明哲保身就只能死。 镇国将军府、梅妃、肖家、刘家甚至更多的人,他们的下场早已经预见。 辛十一明白,现在责难沈栖鹤一点用都没有,他肃声道:“既然信已经在我们手里,现在就把它呈到御前,替镇国将军府和肖家翻案!” 陆昭和沈栖鹤都没说话,也没动。 辛十一不解,眸色晦暗:“你们为何不动?” 沈栖鹤沉声道:“只是一封信而已,当年大理寺查镇国将军府和肖家,也搜出了大量的信,信上亦有肖侍郎和沈老将军的私章。就算告到御前,以圣上现在的境况,你觉得能耐几大世家如何?” 陆昭跟着接话:“说不定你我还会被扣上一个伪造证据,构陷忠良的罪名。” 辛十一彷徨:“可你是沈家三郎,殿下是亲王,我是肖家遗孤……”这还不够份量吗? 沈栖鹤无情泼了盆凉水:“沈家三郎只是名声在外,殿下的亲王除去乔家父子的支持还有谁?我们拿出这信,段家立刻就会反水。”至于肖家遗孤,谁信? 说到底他们三人现在都是没权、没人、没钱的三无人士。 “那怎么办?”辛十一眸色冷冽,既然已经知道真相,他拼死也要把灭肖家的人全杀了。 “从前或许无解,但现在,殿下就是破开这死局的钥匙。”沈栖鹤看向陆昭,目光灼灼:“殿下!世家盘根错节一日,镇国将军府之冤难雪,梅妃之事难明!殿下怀济苍生于心,当登高执柄,握权以正乾坤。” 陆昭眸色深深:“静之的意思是让我夺嫡登位?” 系统无语:宿主等的不就是这句话,真装! 沈栖鹤点头:“这亦是圣上之心,其他几个皇子就是忌惮这点,才从您入中都就开始针对您。六皇子已死,小五不会和你争,如今还剩太子、四皇子和威王。您现在勉强有段家支撑,若我再拿下沈家,赢面比其他几个皇子要大!” “拿下沈家?”陆昭挑眉:“怎么拿下?沈祭酒到底是你父亲,他针对我,你能怎么办?” 沈栖鹤:“先有君和国,才有家和父子!沈祭酒教书育人,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不若待在府上颐养天年。” 这意思是要把沈祭酒弄回府上养病,他顶上? 陆昭有些意外的瞧他:看来这十年,光风霁月的麒麟才子早就变成黑心馅的了。 不错,很合她心意。 这样也好,她正愁不知如何对付沈祭酒。 辛十一连忙问:“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要去给沈祭酒下毒吗? 沈栖鹤:“接下来自然是要让殿下顺利入朝听政。”沈祭酒提出的考核,既是为难也是机会。 以殿下的过目不忘的资质,绝对能考上甲等。 他再次看向陆昭:“所以,自明日起,殿下继续来我府上。我了解沈祭酒,也大概猜到他会出什么考题。还有十日,不够您做出诗文策论,但背诵考题也够了。” 陆昭:这不就是高考前的押题? 她过目不忘是假,但直播间那么多人,一人抄一篇考题够了吧。就算没押中考题,她也相信,直播间人才辈出,能给出最完美的答案。 陆昭点头:“一切就按静之说的办,只是明日还不行。” 沈栖鹤,辛十一异口同声问:“为何?” 陆昭:“明日我答应周家姑娘去府上拜会。” 辛十一不明白其中缘由,沈栖鹤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也好,你去吧,说不定还能再得周家一助力。” 第54章 二合一 三人又在书房交谈了片刻, 辰时三刻,日头高升。五皇子急匆匆来了,身后的侍从手里还抱着一堆的锦盒和吃食。 连门都没敲, 直接冲进书房,一进门边高声道:“小舅舅,不是让你等我一起,你怎么自己就先来了!”他还去了一趟沈府, 听到下人禀报才知道。 沈栖鹤蹙眉:“炸呼呼的做什么?平日里不是教导过你,待人接物要沉稳。” 五皇子立刻收了嗓音,有些委屈道:“你都答应了我的,自己就偷偷的来……” 沈栖鹤没空和他争辩,只朝陆昭道:“既然已经散朝,我就进宫赴任了。殿下有任何事都可派人进宫寻我。” 陆昭点头, 青织就推着他往外走。 五皇子更委屈了:他怎么觉得小舅舅很烦他? 陆昭出声,及时唤回他的注意力:“五哥, 你拿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五皇子立刻从身后侍从手里把锦盒堆到她面前:“这些都是我给你买的, 都是补身体的药材。还有我在城东买的糕点,杨家的包子,南街的烤鸭, 都是平日里我觉得好吃的东西,你都尝尝。” 辛十一已经恢复了小姑娘的模样, 他出声提醒:“五殿下,我们殿下大病初愈, 吃不得太油腻的, 包子、烤鸭不好消化。” 陆昭附和:“阿莹说得对,五哥把那些吃食先分给我府上的婢女吧。你急急忙忙来,可是朝堂上发生了何事?” 五皇子立刻坐到她对面, 说起今日朝堂之事:“今日段御史又提及南城药材被变质之事,帮忙筹集药材的其他几家都坚持自己的药材没问题,段御史闹了好大一场,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哭得老泪纵横,可热闹了。还有还有,乔指挥使又提了南城灾后重建的事,户部说正在凑银子……” 五皇子说起来就没完没了,一个时辰后,还在五官乱飞手舞足蹈,丝毫没了初见时的深沉模样。 陆昭听到后面有些头疼,心说难怪静之总躲着他,这人话痨啊。 她好奇问了一句:“五哥前几次见我,怎么不似这般活泼?” 五皇子这才止住了话头,讪讪道:“外祖父说待人接物要沉稳,不会说话就少说,我寻思着装深沉总没错。”不瞎掺和,不看热闹总没错。 陆昭嘴角抽了抽:先前装的可真像,她还以为真是个心思真诚的。 “时间不早了,我还有事,五哥先回去吧。” 五皇子立马问:“还有什么事?” 陆昭也不瞒他:“先前南城瘟疫,周家送了一大批药材救急,周家姑娘病重,我总要去看看,亲自道谢的。” “是这个理。”五皇子说完,突然又想起周家姑娘和陆昭的旧情,蹭的一声站起来问:“周家姑娘突然送药材给你,让你主动上门去看。不会是不想嫁给太子,还想嫁给你吧?” 这简直是直播间众人的嘴替,他们也想知道这周家究竟想做什么。 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见到这位传闻许久的周姑娘呢。 陆昭蹙眉:“五哥莫要胡说。” 五皇子眸子晶亮:“我哪里胡说了,周家的婚事本就是王右相利用权势强抢去的。两家订婚后,那周家突然就病重了。”明明之前都活蹦乱跳的,成日在中都城内乱逛,他没少碰到。 “太子去求见了几次,连周姑娘的面都没瞧见。你才回来多久,她又送药材又要见面的,铁定是想再续前缘。”他说完,又嘟囔道:“不过这婚事本来就是梅妃娘娘和周家夫人定下的,太子横刀夺爱也太不地道。” 什么再续前缘,横刀夺爱? 辛十一听得频频蹙眉,直播间的观众倒是听得十分带劲。 这一听就是一出狗血剧,这有意思的程度不比主播杀人差。 “好了好了。”陆昭赶紧打住他的话头,“你快回去,我再不去周家就晚了。”她边说边往外走,同时让晴香去准备拜访礼品。 五皇子兴冲冲跟在她身后:“你知道周府在哪吗?我带你去?” 陆昭:“知道,在城东尾竹影巷。” 五皇子一路问,直到陆昭上了马车他才作罢。 马车辘辘而行,马车内,辛十一沉声问:“若周家姑娘真是想和你再续前缘该怎么办?” 陆昭无语:“你想什么呢,真被五哥洗脑了,她都没见过我,怎么会想再续前缘?再说了,她如今来顶着未来太子妃的名头,想也没用。” 辛十一面色这才缓和了些,随即又问:“什么是洗脑?” 陆昭:“呃,这个……”她环顾一圈,从马车的小几上拿了一个茶杯问他:“这是什么?” 辛十一迟疑开口:“茶碗?” 陆昭摇头:“这是饭碗。” “饭碗?”辛十一若有所思。 陆昭又问了一遍:“这是什么?” 辛十一再次道:“茶碗。” 陆昭再次纠正:“都说了这是饭碗。” 辛十一: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有何深意? 等到她问到第三次时,辛十一下意识就回了一句:“饭碗。” 陆昭噗嗤一声乐了:“你看,这就叫洗脑,把你脑子里固有的想法拔出来,顺着我的话说。” 辛十一顿时无语,直播间的众人都快笑死了。 马车一路到了周府,辛十一还绷着一张脸。陆昭眉眼含笑的下了马车,周府的人早得了拜帖,周府管家早早等候在门口,见到他立刻迎了上去,躬身道:“永亲王,您快请进,我们姑娘已经等候多时。” 陆昭诧异:虽说那日周家护卫说的是周姑娘想见她,但明面上不该抬出周伯侯先接见? 她顺口问了一句:“你们侯爷不在?” 周府管家连忙道:“侯爷一早被皇后娘娘请进了宫,现在还没回来呢。” 王皇后请周侯爷去,是商议婚事? 陆昭一路被引进了周府,穿过回廊,走过月拱门,往后宅去。 周府外面看着普普通通,内里却雕栏玉砌,亭台楼榭十分华贵。到了靠南最里面的一处院落,更是小桥流水,奇花异草繁茂,竟是比段家、沈家看上去都富有。 陆昭咋舌:不愧是大通宝库的主家,就是豪气。 管家将她引到一处两层的小楼,又是恭敬一礼后道:“永亲王殿下,我们姑娘就在里面,您快上去吧。” 陆昭抬头,这小楼也十分华美,飞檐斗拱,四面垂纱,飘飘然若仙人居所。 她带着辛十一拾阶而上,到了二楼,门口的侍女朝着两人躬身一礼,推开了雕花木门。 门内一眼望得到头,正中央有一处山水屏风,屏风上的红枫居然是用金丝线勾画而成,四周边缘镶嵌玉石,极为贵重。 陆昭一脚跨了进去,辛十一正要跟进去,就听屋内传来一道病弱的女声:“永亲王殿下,臣女有话要单独与您说。” 这意思是只让她一人进去。 陆昭示意辛十一在门口等着,然后继续迈步往内。 门在身后关上,陆昭走到屏风前的茶桌前坐下,桌上摆了几个白玉盘,白玉盘内早就备好瓜果点心。在观那茶桌和脚下的地板,竟然都是黑玉所制,屏风处守着的两个婢女身上也是金玉堆砌。 这不是一般的有钱,难怪王右相要惦记着周家,娶了周家女,几个国库都够了。 屏风后再次传来声音:“永亲王殿下莫怪,小女病重,面容倦怠,实在不好对面相见,只好隔着屏风与您交谈。” 陆昭这才再次看向屏风之后,屏风后摆着一张软榻,一身姿婀娜的姑娘斜斜靠在软榻上,姿态懒散随意。 她面前虽有屏风挡着,但直播间的全景镜头下可没有。 上万号观众只瞧见一青萝碧裙的姑娘歪靠在汉白玉软榻上,小脸红润丰盈,双眸流转若点漆,满身华光璀璨,哪里有半分的病态。 【螺蛳不要粉:卧槽,好大一个美女姐姐!但是主播,她和你一样装病呢。】 【贱萌天下:主播装病好歹身形瘦削,这姑娘珠圆玉润的,哪里像病了十来年?】 【草莓雪糕:所以,果然是不想嫁太子才装病一直拖着吧?】 陆昭只做不知,彬彬有礼回她:“无碍,本王还要谢过周姑娘送的药材和物资,解了南城的燃眉之急。周姑娘今日寻本王来,是有何要事?” “南城瘟疫,周家出手相助是本分也是自保,永亲王不必道谢。”周云舒顿了顿,声音正色了些:“既然殿下问起,臣女就直说了。” “臣女想求殿下帮臣女和太子解除婚约。” 陆昭不动声色问:“周姑娘不想嫁给太子?” 周云舒摇头:“不想,臣女的婚约本就是同殿下定的,是王相以强权强抢了婚事去。” 这一句话犹如沸水入油锅,滴进了直播间,炸出了一堆弹幕。 【草莓雪糕:啊啊啊,来了来了,终于来了,美女姐姐终于说到重点了!】 【我是熊大呀:不会真想和主播再续前缘吧?】 陆昭:“太子哥哥仪表堂堂,比之本王应该更能入周姑娘的眼,周姑娘为何不想?” 周云舒:“臣女也不想绕弯子,殿下知道王家为何要强娶臣女吗?” 陆昭虽然已经知道缘由,但还是故作不知,等着她说话。 周云舒继续道:“我外祖父是大雍皇商,大雍首富,人称谢半壁。大通宝库里面的钱财是国库数十倍之多。我外祖父和母亲故去后,这宝库便落到了我手里。王右相和皇后娘娘想太子娶我,不过是想要我手里的大通宝库,好填补国库亏空。如果太子一心待臣女,臣女还有盼头,但太子殿下压根不喜臣女,还在外头养了好几个外室。臣女嫁过去,定会被卸磨杀驴,周家也会如镇国将军一样,别灭门!近几个月,王右相和皇后逼得紧,不仅频频找人上门来问询,还将臣女父亲请到宫中,今日臣女父亲一早就被叫去,到现在还没回。臣女实在担心,才求到殿下这。” “外室?”太子养了好几个外室? 这是什么劲爆的消息? 陆昭问:“你如何知道太子养了外室?”她这太子哥哥瞧上去不像好色之人啊。 不仅是她,直播间的众人皆是兴致勃勃,就连系统都屏气凝神,等着周云舒的回答。 周云舒声音娇怯含了愤怒:“几年前,臣女的人偶然撞见太子在南城一处宅邸与女子厮混,后跟踪了几次,发现他厮混之人不止一人,同教坊司的乐娘也不清不楚。” “呃……”陆昭斟酌着用词:“仅凭周姑娘一人之言……” 周云舒很受伤:“永亲王是觉得我不想嫁太子,故意编谎话构陷太子?” 陆昭连忙道:“本王没这个意思,只是周姑娘真有求本王,何故在本王面前亦要称病做柔弱姿态?” 屏风后一直语塞,那两个婢女也互相一眼,眼波轻转无措。 半晌,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咳,开口的声音不再柔弱无依,少了几分娇媚,多了几分清泠:“永亲王为何觉得我在装病?” 陆昭:“周姑娘应该知道本王善医,缠绵病榻许久之人,肺阴不足,说话声调和语速与正常人都有细微差别。” 周云舒更疑惑了:“臣女方才说话和病弱之人不像?”明明皇后的人来她都瞒过了,太医来看诊她都能瞒天过海。 陆昭:“像,但本王能分辨。” 周云舒一想,对方连瘟疫都有对策,能分辨也不稀奇。于是摆手,让人撤了面前的屏风。 屏风一撤,陆昭只觉得眼前一亮,软榻上的少女楚腰纤细,容光摄人,一双美目流转间精明又事故。起身,朝着她盈盈一礼道:“永亲王勿怪,臣女称病多年,初见未免吓着殿下也不好直接起身相待。” 随着她的动作,腰间手腕玉石金器相扣,一时屋内珠光宝气,富贵逼人眼。 陆昭心道:哪里是怕吓着她,分明是不知她秉性,未全然信任。 她面上依旧一派温和:“不怪不怪,只是本王能力有限,实在不知要怎么帮周姑娘。” 周云舒:“这好办,臣女原先就是定给殿下的,只要殿下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求圣上将婚事还给你……” 直播间的众人已经在拍桌了:啊啊啊啊,他们还真猜对了,这周姑娘真是对主播有意思啊! 门口候着的辛十一耳尖微动,眉头不由蹙起。 陆昭难得惊悚:“呃……” 瞧瞧你说的什么胡话!这种自找麻烦的事我能答应? 周云舒不解:“呃是何意?” 陆昭:“不好回答时的语气词。” 周云舒立刻明白她的为难,连忙道:“殿下放心,臣女知道您对我无意,臣女只是要一个借口解除和太子的婚事。到时候臣女以不愿你们兄弟阋墙为由,自请为女冠,终身不嫁。” 感情这姑娘还是坚定的不婚主意啊。 陆昭不由得高看她两眼,但依旧不松口:“先前周姑娘解本王之困,本王理应帮之。但毁人姻缘,犹如断人财路,业报甚重!且公然在文武百官面前下太子脸面,不是摆明和王家为敌,将来必定后患无穷……” 换句话说,你的那点恩情还没到本王拼命的时候。 想本王拼命得加筹码啊。 周云舒不愧是商人,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从善如流道:“只要殿下肯帮臣女,臣女愿意献出大通宝库的一半钱财。” 陆昭惊讶:“周姑娘如此大方?”这筹码分量够重啊。 大通宝库的一半钱财,那相当于大雍的几个国库,她一下成了陆半壁。 周云舒诚恳道:“臣女若是嫁太子,大通宝库一个子都留不住,与其这样,不如给殿下。至少,梅妃娘娘是臣女亡母挚友,殿下又爱民如子。” 她很明白,有舍才有得。面前这位初来乍到,缺人缺钱缺权,只有筹码够重,才无法拒绝。 连梅妃都搬出来打感情牌了。 陆昭:“这个忙本王可以帮,也不需大通宝库的一半银钱,但可以换成大通宝库的三成利。” 周云舒惊讶:“只要三成?” 陆昭:“是每年三成。”一次性的生意和长期股东她还是分的清的。 周云舒柳眉轻蹙:“殿下是想当大通宝库的半个东家?” 陆昭挑眉:“这样不好吗?今后我们就是盟友,周家有事,本王都会出手。你放心,本王有底线,周家其余事本王绝对不会干涉。” 自从镇国将军府的事后,周家被牵连,日渐式微。这次若真拒了太子的婚事,今后势必也会被刁难、打压,有一个得宠的亲王当靠山确实不错。 她眸光紧盯着陆昭,似乎在估量她的能力。 回宫不到半年,六皇子死,太子被禁,公主被斥……段家力保,五皇子,段三郎与其交好,就连国子监那群不通俗物的世家公子都替他说话,如今又得了民心…… 周云舒当机立断:“行,三成就三成!”这把她赌了。 陆昭:“口说无凭,还是立字据吧。” 周云舒二话不说,就让人伺候笔墨,契书一式两份,一份她自己收着,一份递给陆昭。 陆昭收了契,又道:“信物也得给一件吧,本王每次需要银子总不能都麻烦周姑娘去取。” 周云舒嘴角抽了抽:还真事多,这人怎么贼精贼精的? 如果经商一定是个奸商! 她再次从腰间取下一枚印章递过来:“这是大通宝库的东家印信,殿下拿着它过去,十万以下的白银都可随意支取。” 陆昭很自然的接过印章往怀里揣,周云舒立刻追问:“殿下什么时候能上朝请婚?” 陆昭:“其实想悔婚,本王有更好的法子,不一定要上朝请婚,也不非得请做女冠。” 周云舒眸色微闪:“什么法子?” 陆昭:“还没想好,一切等十日后的国子监考核过了再说吧。” “还没想好?”周云舒一副你在说什么鬼的表情,莫不是在耍她吧。 陆昭一副自来熟的模样:“你放心,本王现在已经是大通宝库的东家,绝对不会让你们的婚事成的。十日后,一定想到法子。现在,本王先帮你一个小忙,进宫把周伯侯安全弄出来。” 周云舒一想也是:这位都是大通宝库的东家了,总不能眼见着三成利被太子抢去。 再者,太子还在禁足,也要到十日后才出来。 “那就劳烦殿下了。” “不劳烦。”陆昭起身颔首,转身就走。 动作潇洒,风姿俊秀,倒十分的养眼。 周云舒瞧着她背影,突然来了一句:“殿下同小时候有些不太像了。” 陆昭立时停住步子,回头看她,饶有兴趣问:“哪里不像?” 周云舒沉思:“说不上来,不过臣女见殿下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不像也正常。” 陆昭笑笑没搭话,转身继续走。 待出了门后,辛十一默不作声跟在她身后,一路上了马车。 辛十一欲言又止好几次,终于还是开了口:“殿下真打算当众请婚?” 陆昭做思考状:“再没想到更好的法子前,请婚也可以考虑。” 辛十一抿唇一言不发。 陆昭兀自道:“先不说这个了,陪本王进宫一趟。” 辛十一还是不答,陆昭也没在意,吩咐车夫往宫中去。到了宫中,直接去了老皇帝跟前,小皇孙曦儿也在,这孩子显然还记得她,瞧见她,一双眼睛立刻亮晶晶期盼的瞧着她。 陆昭在身上摸了一圈,也没摸出半个糖来,干脆捡了桌案上的宣纸,折了一只千纸鹤放到他手里。 小娃娃哇了一声,捧着千纸鹤左看右看,满心欢喜。 老皇帝笑道:“难怪这孩子喜欢你,一来朕这就问起你。” 陆昭在直播间观众的满心期待中,伸手掐了掐小皇孙奶呼呼的脸蛋,笑道:“儿臣也很喜欢曦儿呢。” 小皇孙就看着她笑,陆昭坐到老皇帝对面,然后道:“方才儿臣去周府道谢,周姑娘说周伯侯一早去了皇后宫中,到现在还未回府,让儿臣来瞧瞧。儿臣也不好去皇后那要人,不若父皇招他来说说话?” 她说话的时候,小皇孙就一蹭一蹭挨到了她身边,也不说话,奶呼呼的小身子就靠在她腿上,然后就兀自玩起手上的小千纸鹤。 陆昭很自然的摸摸他后脑勺,又折了个千纸鹤给他,小娃娃顿时眉开眼笑的,歪在她身上。 老皇帝含笑看着这一幕,唤来田禧去传话,然后问:“今日你瞧见周家了嫡女了,是何感觉?她本是要定给你的。” 这要陆昭怎么说,她只做落寞状:“父皇还说这个做什么,只当造化弄人,我们有缘无分。” 老皇帝重重叹了口气:“近日皇后和右相频繁找周伯侯的事,朕也听说了。他们无非是想太子尽快和周家嫡女完婚,好充盈户部账面。” 陆昭诧异:“父皇都知道?” 老皇帝点头:“很多事朕都知道,皇家国库如同王家私产,其余人不告,朕只能装糊涂。就算有人告,拿不出真凭实据也无用。” 陆昭暗想:所以,要扳倒太子和王家,除了有切实的证据,还要借其他几大世家的势。 父子两个聊了许久,周伯侯终于跟在田禧身后姗姗来迟。他朝着老皇帝和陆昭跪下请安,起来时,整个人晃了晃,险些摔了。 田禧连忙扶了他一把,陆昭关切问:“周伯伯这是怎么了?” 周伯侯受宠若惊,连忙道:“微臣无碍,只是方才在皇后娘娘那跪得有点久了,一时没站稳……” 田禧小声禀报:“皇上,皇后娘娘说周伯侯出言顶撞,罚他在廊下跪着,奴才过去时已经跪了许久,人瞧着不太好。” 老皇帝蹙眉,吩咐田禧:“你去传朕口谕,外男总入后宫不成体统,让皇后今后少找周伯侯进宫!”其实老皇帝是不在意这些的,自从梅妃失踪后,他甚少去后宫,就算去了,也只是坐坐。 周伯侯为人忠厚老实,又重情义,他是信得过的,之前一直没制止皇后,也是不想和王家为难。 现在小七明显想插手,他就顺手帮一把。 小七嘴上说着有缘无分,其实心里还是在意这周家姑娘的吧。 田禧应是,又匆匆去了。 陆昭起身,朝老皇帝道:“儿臣也来了许久,就先送周伯侯回去了,周姑娘还在府上等着呢。” 老皇帝点头,陆昭刚走出两步,小皇孙就屁颠颠跟在她身后跑。 “曦儿,你去哪?”老皇帝连忙让侍从去追,小娃娃急了,抱着陆昭的腿双手就去攀她的腰,垫着脚喊:“抱,抱!” 陆昭哭笑不得:“你这是想同本王出宫?” 小皇孙立马点头,奶声奶气的附和:“出宫,皇叔抱!” 侍从一来拉他,他就大哭。陆昭和老皇帝被他哭得头疼,又实在拉不开,最后还是宫人去喊了惠妃来,才勉强把小皇孙拉开。 小皇孙眼巴巴的看着陆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昭看得好笑,只得道:“等下回进宫,皇叔给你带糖葫芦。” 小娃娃终于不哭了,惠妃心里那个气啊:这孩子是不是缺心眼啊,怎么就这么喜欢永亲王这个祸害! 威王再晚回来半年,只怕这娃儿都要抱着永亲王喊父王了。 陆昭和周伯侯走在宫道上,周伯侯时不时就看陆昭两眼,最后感叹道:“你这眼睛倒是和梅妃娘娘极像,永亲王殿下这些年受苦了。” 周伯侯身高腿长,仪容美须,一副慈爱长者模样。 陆昭也顺势亲近了两份,温声道:“还好,这些年周伯伯因为镇国将军府受了牵连,本王实在过意不去,今后若有难处,都可派人去王府知会。” 周伯侯很是感动:“殿下真是和梅妃娘娘一样和善,先前您回中都,微臣就想去府上拜会,可碍于太子那层关系,迟迟没敢登门。今日您能进宫捞微臣,已经是大恩,往后哪里敢再麻烦。” 陆昭诧异:周云舒没把她的计划告诉周伯侯吗? 这周伯侯看起来不怎么精明啊。 她也没继续这个话题,一路和周伯侯说说笑笑到了宫外,两人辞别时,她脸都笑僵了。 待上了马车,辛十一一直盯着她瞧。 陆昭注意到他的目光,疑惑问:“怎么了?” 辛十一不说话,直到回了王府也一言不发,入夜后,人就不知去了哪里。 陆昭起先也没在意,直到半夜,体内蛊虫躁动,一股难以言喻,悲伤的感觉袭来,她才隐隐察觉不对。 这是辛十一的情绪,一般来说,他情绪波动不大时,她是无法感觉到的。 除非他很难过,情绪才会透过子蛊被母蛊感知。 她揉揉眉心,有些郁闷:大半夜的不睡觉,伤心什么呢。 陆昭披衣起身出了屋子,寒夜侵袭,冷月如钩。 她跟着感应一路寻到了肖家老宅,宅子里黑漆漆笼在一团夜色里,一个同样黑漆漆的人影,像是蘑菇一样蹲在埋酒坛子的院子里,肩头耸动。 陆昭在他身后站定,脚下的石子被踩得吧嗒一声响。 阴影里的人警觉,回头喝问:“谁?” 一张脸仰头迎了一半的月光,一双眼睛红肿还带着水汽。看到是她,立刻又埋下头,做蘑菇状,瓮声瓮气问:“你怎么来了?” 陆昭没好气道:“这要问你,大半夜不睡觉,哭什么?” 他立即否认:“谁说老子哭了!”好像被人抓到是一件很丢脸的事。 陆昭丝毫不给他留面子:“你没哭?那眼睛什么回事?你别告诉我是沙子进眼睛里了?” 辛十一咬牙,回头和她对上:“怎么,还不准我哭了。”那模样,像被抓包的狐狸,冲着人龇牙。 无端有些可怜。 陆昭放缓了声音问:“为什么难过?” 辛十一和她对视片刻,突然又垂下了脑袋,瓮声瓮气问:“你若是成亲了,是不是就同我不亲近了?” 陆昭一时不理解他怎么想的:“你就为这个难过?” 辛十一像是豁出去般,继续道:“对啊,我就是为了这个难过,还有那个沈三郎,你日日也同他走得近,静之静之的喊,还有乔驰,五皇子,晴香……帮你的人越来越多,和你亲近的人也越来越过,你是不是不太需要我了?” 或许回中都的路上,他很重要,但回京后,他和玲珑阁并非无可替代。 意识到这一点,他莫名就很难过。 陆昭听他这样说,突然回过味来:这人幼时被灭门,就算凭借手段当上玲珑阁的阁主,内心也必是敏感和孤独的。 先前被他平日散漫乖张的性子蒙蔽,倒忘了他不及弱冠。 陆昭叹了口气:“你想什么呢,我既和你达成同盟,只要你不背弃我,我永远是你的家人。” “家人?”辛十一喃喃自语。 陆昭点头,朝他伸手:“所以,肖尽欢别发疯了,现在和同我回去。”明日一早她还要去沈府读书呢。 “尽欢,别皮了,现在同大哥回去!” 辛十一仿若瞧见自家大哥不耐烦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他鼻子发酸,然后果断一把拽住她的手。 对,家人。 家人,永远都不会不要他。 嘉和七年,他一夜之间失去所有的家人;嘉和十七年,他重新有了家人。 辛十一终于想通,回去倒头就睡,次日天蒙蒙亮就把陆昭拽了起来,道:“快,快起来去沈府了。” 陆昭困得不行,连打了几个哈切,有些无奈问:“又发什么疯?你昨夜不是要死要活,今早又活了?” 辛十一快速道:“昨夜是我想差了,今后再也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要替肖家翻案,替沈国将军府翻案,要替殿下拿到属于你的东西!所以殿下,我们要抓紧时间,沈先生还在等着我们。” 陆昭有气无力:“我昨晚丑时才睡下……现在这个点,沈先生说不定也没起!” 辛十一毫不客气道:“我昨夜也是丑时睡下,你先前还睡了一会儿呢。沈三郎那人肯定早就起了,你快些起来,别让他等。” 陆昭咬牙:“本王早膳还未用!” 辛十一:“待会路上有早食摊,我买两个煎饼给你就够了。读书重要,还有十日就要考核了!” 陆昭隐隐有种小时候被她妈强行从被子里挖出来,送出去读书的感觉。 她忍了有又忍,还是没忍住,一脚将辛十一踢飞了出去。 大清早的,永亲王府的卧房内传来一声惨叫,守在树上犯困的丁一吓得一个机灵连忙抱紧了树干。 随后又若无其事的继续睡:哎,看来长得好看也不顶用,三天两头挨揍,还学不乖—— 作者有话说:直播间的观众:有没有一个种可能他是受虐狂,一天不挨揍,浑身皮痒! 哈哈哈。 第55章 二合一 一个时辰后, 辛十一顶着一双熊猫眼和陆昭出现在了沈府书房。 青织看到他吓了一跳,疑惑问:“阿莹怎么了?” 辛十一浑身低气压,守在书房门口不搭理他。 沈栖鹤问陆昭:“谁打他的?” 陆昭眼都不眨的说谎:“我也不知, 一早起来就这般模样。” 直播间的观众笑得不行:沈先生还以为主播是病弱小可怜呢,改明儿动手让他震撼一下! 沈栖鹤唇角略弯:“从前见他,他身上总也挂彩,长庚兄知道又该心疼了。” 陆昭问:“他们兄弟感情很好?” 沈栖鹤点头:“很好, 长庚兄最多提及的就是这个弟弟。”他眼神暗了暗,立马又止住这个话题:“罢了,不提这个。”说着,从书架上拿出一打考题放到她面前:“这是微臣昨日出的考题,您看看。” 陆昭从头到尾先看了一遍,从词、赋、到策论, 各种各样的题形都有。 这考核范围未免也太广了一些,她看向沈栖鹤问:“我们这样作弊, 沈祭酒知道会不会气死?”她先前以为, 沈栖鹤的性子不会允许她如此。 沈栖鹤认真道:“若是瘟疫这一多月您都在读书,以您的聪慧,微臣不担忧。但如今只有十日, 时间紧,任务重, 只能如此,殿下不必因此羞愧。非常时刻, 非常对待。” 陆昭呵呵笑了两声:羞愧不存在的, 她只是觉得题目有点多。 沈栖鹤继续道:“殿下先看考题,然后把自己会的写两个答案出来。微臣会根据殿下的行文习惯,把其他所有考题的答案都写出来, 殿下照着背就行。不出意外,沈祭酒十日后的考题都会从里面出。” 陆昭半信半疑:这么准的吗?要是放在现代,岂不是人人争抢的高考辅导师? 她多嘴问了一句:“万一有没押中的题要怎么办?” 沈栖鹤拧眉,在思考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 陆昭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万一有没有押中的题目,她还有身后上万观众呢。 怕什么。 她先挑了两篇考题写出答案,交给沈栖鹤。沈栖栖看了一遍,很快模仿她的行文方式给每一片考题写出答案。 文采不用很出众,够国子监甲等的考核标准就好。 陆昭边背边把所有标准答案的直播画面都存档,下次考核的时候,直接把存档拉出来看,那也算过目不忘了。 不过三日,她就把所有的答案都背了下来。 沈栖鹤抽查过后,再次惊异她的天赋。然后为了以防万一,继续出题,背答案,出题,背答案…… 如此过了八日,第九日晌午前,沈栖鹤亲自把人送出了府,交代她道:“午后殿下就不用过来了,在王府好好放松放松,明日国子监考核,莫要紧张。今日好好睡一觉,明日微臣去接您。” 陆昭点头,和他拜别。 等王府的马车走没影了,青织才推着沈栖鹤往回走。才走了两步,就瞧见肃着脸站在回廊处的沈祭酒。 青织略有迟疑,见自家公子好像没瞧见对方似的,于是也不停留,直接就走了过去。 沈祭酒气得回头,冷声说了一句:“临时抱佛脚,你当他能过?”这个儿子,从南城回来后,一眼也未来瞧过他。 着实叫他心寒。 轮椅停下,沈栖鹤回头和他对视:“成事在天,谋事在人,能不能过,就不劳您操心了,沈祭酒还是多操心明日出什么题吧。” 他一口一个沈祭酒,竟是父亲也不肯叫。 沈祭酒被气得不轻,还没甩袖,对方就先走了。 沈大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小声道:“父亲,您同三郎总这样也不是个事,要不您还是同他说几句软话吧……他的腿,毕竟当年……” “住口!”沈祭酒恼怒:“我是父,他是子,父子纲常,要服软也是他服软!”说完甩袖就走。 沈大郎看着往两个方向走的两人,暗自叹气:好好的父子,怎么会弄成这样? 日头东升西落,弯月垂挂树梢。 用完晚膳,辛十一就催着陆昭去睡觉,次日卯时三刻又准时喊人。 辰时一刻,两人坐进马车,同沈栖鹤一起赶往国子监。 国子监今日格外热闹,进进出出不少人。 两人下了马车,正好碰见等在门口的五皇子和四皇子。五皇子迎了上来,兴奋问:“小七,你是不是很紧张?” 陆昭摇头:“这有何好紧张的?” “怎么可能不紧张?”五皇子不相信,他每次考核都很紧张的。 一旁的四皇子笑道:“看来小七是成竹在胸啊。” 陆昭对他笑笑:“还好,我相信沈先生。” 四皇子笑容淡了几分:前后才一月半,沈栖鹤再怎么学识过人,也不能把山石磨成美玉吧。 他拭目以待。 还不等他笑完,一群少年郎就冲出了国子监,边冲边兴奋喊:“沈先生,殿下,你们终于来了!” 也不知是谁,直接将四皇子撞得一个趔趄,他还没站稳,呼啦啦又来了一大串。将它挤在门边上,脸都挤歪了。 四皇子都没来得及的恼怒,一群人又拥簇着人往国子监进去。 他再次被压在门板上,窒息的难受。 直播间的观众笑得不行。 【未来首席主刀:哈哈哈哈,让你阴阳怪气,主播再来回一次。】 弹幕刚飘过,陆昭还真回来了,走到险些摔倒的四皇子身边问:“四哥,你没事吧?” 四皇子脸都压肿了,还要强自镇定的摇头。 “这怎么没事?”陆昭担忧道:“要不找个大夫瞧瞧?” 她迟迟不走,围着她的魏翎立刻道:“殿下,快进去吧!还有其他同窗等着看您呢,四表兄素来脸皮厚,没事的。” 王涣之也跟着附和,拥簇着陆昭继续往里走。 四皇子独自站在门口捏拳:即便他已经寄养在端妃名下,魏翎还是如此不尊重他。 魏国公走上前,见他一人杵在这儿,蹙眉问:“四殿下不进去?” 四皇子一秒恢复温和模样,跟在他身后进了国子监。 此时已是五月初,日头高升,阳光明媚。 考核场地直接选在了国子监间的论道场内,场内置了二十几张座椅,桌上早早摆了文房四宝。国子监的几位博士已经等候在那,沈祭酒端坐在东边的主位。场子的四周已经被学子们围得水泄不通,众人踮着脚往来路看。 待看到魏翎、王焕之、郑昆等人过来时,眼神立刻亮了。互相兴奋喊:“来了来了,沈家三郎和永亲王殿下来了!” 再进了一些,魏翎等人散开,众人只觉一道雪色人影披光而来,即便坐着轮椅,也不损他丝毫气度。 轮椅边上的少年虽瘦了一些,但脊背笔直,行动间潇潇风举,甚是洒脱。尤其是一双眼睛,似寒星汇聚银河,着实出彩。 这便是沈三郎和永亲王殿下啊! 难怪魏翎、焕之等人回来后日日挂在嘴边。 众人暗戳戳兴奋,但一看到沈祭酒那张沉肃的脸又都冷静下来了。 不可喧哗,不可逾矩,不可无状,不可失仪。 否则沈祭酒会罚他们。 很快,陆昭就和沈栖鹤到了论道场中央。 陆昭按照读书人的规矩,给沈祭酒行了个标准的学生礼:“沈祭酒,本王应约前来考核。” 沈祭酒竟是起都没起,肃声道:“既然来了,就落坐吧。” 陆昭也不在意,坐到坐中间空着的桌子上。 青织推着沈栖鹤坐到其余博士一起。 辛十一弯腰磨墨,陆昭看向上首的沈祭酒。 沈祭酒的声音混着袅袅升起的檀香,徐徐传来:“此次考核由本祭酒出题,国子监冯博士、陈博士、楚博士,三位博士一起评选,四人中有三人评分为甲上,以及辞赋策论中有两门甲上则合格。” 他说完,提笔写下三份考题。侍者接过考卷,送到了陆昭面前。 围观的众少年郎好奇的要死,都垫着脚往陆昭那边看,直播间的观众第一时间看到了考题。 第一题,以‘春日’、‘桃花’、‘美酒’为题,写一首词。这题中规中矩,难度一般。 第二题,以此时此景为题,作一首赋。这题对读书多年的贡生或是不难,但对陆昭这种才读了一个多月书的人来说着实困难。当然,对五皇子那种读书没天赋的人来说简直难于上青天。 第三题,就南城瘟疫写一篇《弭疫安邦策:论灾时物资调度与基层治理之要》策论。此瘟疫陆昭虽有参与,但若她真是原身流落在外多年,又丝毫没接触过朝政,这种策论就是在故意刁难她。 陆昭看考卷的同时,已经有侍者在她正前方点上香了。沈祭酒高声道:“一炷香为限,永亲王殿下请作答吧。” 众人观那香的粗细,大约可以燃三个时辰。 也就是六个小时。 一首词,一首赋,一篇策论。 时间不算长也不算短,陆昭在众目睽睽中提笔就答,心中暗自佩服:学神不愧是学神,三题全中! 简直膜拜啊! 【八角莲:沈三郎神了!我高考那会儿要是有他押题,妥妥清北啊!】 【智商已下线:膜拜学神,我明天考研,今晚就拜!】 【国民小可爱:主播,要不让沈贵妃学学现代新文明,明天我公考比试,让他也给我押押题!求求了!】 弹幕不断滚动,陆昭嫌吵直接把镜头切到沈栖鹤那张俊脸上,直播间瞬间只剩舔屏的了。 她故作闭目思考,一刻钟后终于下笔。 纸如鹅雪,墨似鸦浓。 笔下迅速而有力,丝毫不见滞涩。 围观的中少年立时交头接耳:永亲王如此才思敏捷,竟要一气呵成? 五皇子则心中忐忑:小七该不会在瞎写吧?他怎么瞧着像鬼画符? 四皇子看了眼首座的沈祭酒,见他神色平静,不免也无担忧。 魏国公和忠勇侯也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段御史和陈寺卿心中打鼓,他们昨日问过永亲王,对方说没问题。 但这种话听听就算了。 待会答案出来,莫要太难看,买通的那两个博士都不至于给分太为难。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至中天,面前的香燃剩三分之一。 陆昭把笔一搁,自信满满道:“好了。” 立刻有侍者上前,捧着她的三份答卷到沈祭酒和三位博士面前。 围观众少年都赶紧垫着脚伸长脖子看,魏国公、忠勇侯,四皇子和段御史等人也有些好奇。 现场只有沈栖鹤还在淡定的喝茶。 五皇子最淡定不了,直接就站到了沈祭酒身后,凑过脑袋去看。边看边忍不住念:“《浣溪沙·春酌桃下》:软风裁绿上窗纱,溪头桃艳缀丹霞……” 整首诗念出来,他不是很懂,但觉得无比顺口。 围观的众少年中已经有人拍手叫好。 “好好好,永亲王大才啊,这个‘裁’字用的妙啊。” “还有最后一句‘醉眠花底忘还家’,意趣十足。” 五皇子继续念第二首赋:“春风拂禁苑,玉露浥青衿。国子监前,英才齐聚;论道席上,墨卷铺金……” 长长的一道赋下来,他念的口干舌燥,众少年听得频频颔首。 第三篇策论抽出,五皇子嗓子已经有些哑了,但还是坚持继续念:“南城遭疠气之侵,疫如猛虎,噬民命而扰国本……” 通篇下来用词朴实有力,顷刻让众人想起南城瘟疫时的人心惶惶,尤其是王焕之,魏翎等人,仿若又回到了南城一起抗疫的时候。 活了这么大年纪,他们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有作用,看向陆昭的眼神越发的崇敬。 【滴,系统提示,宿主获得来自‘魏翎’、‘王焕之’、‘郑昆’的崇敬,紫气值+3,目前紫气值43.】 等待评判的陆昭很是意外,目光朝三人看去,三人立刻朝她招手,面有绯色,眼眸激动又清亮。 魏国公,王右相和忠勇侯瞧见自家的傻孩子扶额的扶额,蹙眉的蹙眉:到底年少,轻易就被人蒙蔽了,看来以后决计不能让他们和永亲王、沈三郎接触。 就在几人心有计较时,看完全篇策论的五皇子突然泪涕连连,高声道:“好,写得太好了!我竟不知小七他们抗疫如此曲折艰难。外祖父,你若是不给甲等,就是眼瞎、心盲、对小七有成见!” 沈祭酒无语:他这么劳心劳力,费尽心思到底是在给谁铺路啊! 他英明一世,怎么生出的女儿和这个外孙脑袋都不太好使。 他肃着一张脸不说话,其余几个博士都瞧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永亲王的这三篇答卷似乎已经毋庸置疑都能达到甲上的标准,若是他们硬要说不合格,可能会被这些围观的学子喷死,从此再授课可能有些困难。 陈博士拿着那首词率先起身质疑:“永亲王殿下,您确定这词是您所作?寻常人就算读书数载也未必能写出如此生动意趣的词啊。” 说着他逐句挑字眼:“且把金樽邀晓日,这金樽二字就不符合您的习惯,巨臣所知,永亲王殿下一惯节俭,并不会用这些金银器物。永亲王殿下可知道词牌的固定范式?可知词句的平仄和押韵?” 这明显实在质疑,围观的一部分学子也开始质疑。他们并没有像魏翎等人一样接触过陆昭,对陆昭自然也没有强烈的个人崇拜。他们只知道,自己寒窗苦读十年,也不一定能写出今日的辞赋和策论。 纵使永亲王有麒麟子沈三郎教导,也不能短时间内天赋异禀到如此程度。 面对众人的质疑,陆昭不慌不忙反驳:“陈博士,本王节俭不是生来卑贱,金银器物不用,难道连诗词中也不能出现?” 陈博士连忙道:“微臣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陆昭咄咄逼人:“你是想说本王作弊?词牌有固定范式,包括总字数、每句字数和段落划分,不可随意增减。作词中,合平仄,遵韵脚这种基本的规矩还用单独拎出来说?本王天赋异禀,打娘胎里就日日听见母妃吟诗作对有问题吗?” 陈博士被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的:他娘的这是真敢说啊! 你咋不说你前世就是天才,饮了孟婆汤都没忘干净? 陈博士呐呐道:“就算永亲王殿下天赋异禀,那这篇赋呢,全篇辞藻瑰丽,铺陈精妙,一气呵成,也是您的能力?” 旁边的楚博士附和:“对啊,这篇赋若是换成老夫来写都得想半日,您不到一炷香,不可能啊!”而且通篇都没有一个字用得偏颇。 除非,是沈三郎来写。 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看向下首的沈栖鹤,沈栖鹤眉目淡定,兀自喝茶。 陆昭嗤笑:“那是楚博士才学疏漏,要不您现在就辞去国子监博士之职吧,本王怕你误人子弟。” 现场一片哄笑,楚博士脸都气成了猪肝色:“永亲王,微臣是在就事论事!” 陆昭寸步不让:“本王也是在就事论事,考题是你们现场临时所出,答卷也是本王现场所写。你们有眼睛不看,却一味在这质疑揣测本王!是真觉得本王不行,还是受了某些人贿赂,存心不让本王合格,不愿让本王上朝听政?” “你你你,胡说!” “血口喷人!” “无中生有!” 两个博士被气得跳脚,连连否认。 五皇子不满道:“我看就是,你们两个也别待在国子监了,误人子弟!” 魏翎一行人对着人指指点点,目光已经从尊敬到了鄙夷,两人急得就快自戕以证清白。 一直没说话的冯博士终于开了口:“沈祭酒,下官有事要禀报。” 上首的沈祭酒看向他:“何事?”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道冯博士身上,冯博士从怀里掏出一打银票呈到沈祭酒面前,肃声道:“考核前,段御史曾找到下官,要求下官评判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永亲王过……”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哗然,又都看向段御史。 段御史老脸通红,喝道:“冯博士,你休要血口喷人!本官何时找过你?”这人明明不涉党派,也答应的好好的,这个时候跳出来指认他。 冯博士和他对质:“下官家贫,没必要拿这么一打银票出来说谎。昨日半晚,南城茶楼,是有人瞧见你我二人先后出现的!” 段御史支支吾吾,看向陆昭。 陆昭有些无语:都说了自己能过,这段老头真会找事。 银票多了可以送给她啊。 冯博士见段御史被自己怼得无话可说,又继续道:“下官读圣贤书,是绝对不可能帮忙作弊的。只是没想到,永亲王殿下不仅买通考核官,还作弊。” 陆昭沉下脸:“冯博士,段御史所做之事和本王没有丝毫关系!你说本王作弊,请拿出证据,不然,决计不能善了!” 五皇子附和:“对,你说小七作弊就拿出证据,不然就是诬告皇子,大理寺可以直接定罪了。” 魏翎、王焕之等人刚要帮腔,就被自己的祖父、父亲瞪了一眼,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冯博士丝毫不慌的看向沈祭酒,沈祭酒看向陆昭,冷声道:“永亲王殿下,学问不佳善可努力,品行不端就无可救药了。” 众人疑惑间,他身后的小侍从怀里拿出几张宣纸,摊开举高给众人看。 沈祭酒接着道:“这是今早下人在收拾三郎屋子时瞧见的,你说说,微臣出的考题,为何会提前出现在三郎屋子中,又为何和您现在的答案一模一样?” 侍从像是怕别人瞧不清楚似的,拿着那几张答卷围着论道场走了一圈。围观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瞧见那纸张上的答案,果然和永亲王现在答的一模一样。 所以,永亲王方才答得那样快那样好,不是文采斐然,而是作弊了。 帮他作弊之人就是沈三郎? 这些考卷是沈三郎提前写好,让永亲王背诵的? 国子监的众学子不可置信的看向飘然出尘的沈三郎:品性高洁如他怎么可能如此! 五皇子急了,高声道:“外祖父,小舅舅和小七不可能会作弊!这东西肯定是下人送到小舅舅那来诬陷小七的!”外祖父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一旦坐实小七在作弊,不仅小七没办法上朝听政,还会连带影响小舅舅的名誉。 考场舞弊和国子监考核作弊,都是为世人所不耻的。 沈祭酒如何不知道会影响自己儿子的名声,但这个逆子已然不在乎名声,不然也不会想出这样的办法。 再者,这次如果落实了永亲王作弊的事,永亲王必定以为是三郎故意害他。两人生出嫌隙,也好叫三郎和五殿下彻底远离永亲王这个祸害。 事后说是永亲王逼迫三郎,以三郎的才能,只要他愿意,名声尽可挽回。 他目光如炬,紧盯陆昭,问:“这下证据确凿,永亲王认是不认?” 直播间的观众全急了。 【八角莲:主播,究竟怎么回事啊,你的答卷怎么没藏好?这下怎么办?】 【司机不刹车:那些答卷不是被锁在抽屉里了吗,沈老头不会无耻到去撬锁吧?】 【未来首席主刀:沈老头不会一早就知道主播的押题计划吧?难怪昨天和主播说那样的话。】 【橘子很酸:主播,怎么办啊?我都快急死了!】 陆昭只当没看到不断滚动的弹幕,一口否认:“不认,本王没作弊!” “不认?”沈祭酒冷笑,随即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沈栖鹤:“三郎,你读圣贤书数十载,你敢对着孔圣人的石像发誓,没有帮永安王作弊?” 数百道目光的注视中,沈栖鹤从容放下茶碗,幽幽开口:“就算我说没有,你们也未必会相信。人心的成见如同天脊,难以攀越。不若现场你们再随意三出题,让殿下作答,他若答不出来,就算作弊。他若答出来,几个博士……”他目光不闪不避和沈祭酒对视:“还有您,需得向殿下道歉。” 三位博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开口。 但这话像是正中沈祭酒和四皇子、魏国公、忠勇侯等人的下怀:若是陆昭这三个月一直在读书,他们还有些担心。 但瘟疫就有一个多月,算起陆昭正经读书的时间,也就四十日整。 如果只读四十日书,就能现场答出他们出的问题,那天下学子何必寒窗苦读数十载。 沈祭酒眸中露出些微得逞的笑,故作退让道:“这样也好,本祭酒再出题未免不公。此次就由国子监冯博士、陈博士、楚博士三位再出题吧。”三郎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把国子监所有祭酒出题的路数都摸清楚吧。 几乎是沈祭酒答应的同时,陆昭就笑了:知父莫若子,静之简直神了。 那日,她问沈栖鹤,万一没押中考题怎么办。 沈栖鹤断然道:“那就把所有可能的考题全算进去,国子监几个博士会出的考题也算。不过,就算殿下答得再好,他们也是不会信的,依旧会想尽办法刁难。” 陆昭又问:“那为何还要考核,本王就算直接上朝,那些老家伙也不敢再说什么。” 沈栖鹤:“就算不敢说什么,但总会诟病。且殿下需要名正言顺树立威望,沈祭酒贵为帝师,是最好给您树立威望的靶子。” 陆昭当时有些惊讶,说了一句:“沈祭酒可是你父亲,给本王当靶子?” 沈栖鹤面色冷淡点头:“不仅要给殿下当过桥石,最好能被气得一病不起,沈家就能名正言顺由微臣挑大梁,站到殿下身后。” 陆昭不由又对沈栖鹤刮目相看:这人着实合她脾性啊。 沈栖鹤又道:“殿下不必有心理负担,气病了是他气量小,不是您以小欺老。但若是气不病,那就是您无能。” 陆昭当时就乐了:别的不好说,气人她在行。 55-60 第56章 二合一 沈祭酒冷着脸盯着沈栖鹤, 沈栖鹤寸步不让:“怎么,沈祭酒不敢应约,还是说, 坚持要用这几张答卷污殿下清白?” 这是激将法,但沈祭酒还就吃他这一招。 沈祭酒面沉如水:“就依你所言!” 他话落,陆昭朝着三位博士一礼,笑盈盈道:“请三位出题。” 冯博士、陈博士、楚博士三人被她笑得有些后背发凉, 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妙。但沈祭酒发话了,他们也只能照做。 三人斟酌片刻后,冯博士最先开口:“永亲王殿下,就以您身后那棵松柏为题作一手诗吧。” 众人都跟着陆昭回头,看向身后一颗百年柏树。柏树粗壮,亭亭直立, 绿荫如盖遮天蔽日。一缕金光倾洒而下,恰巧照在陆昭的书案之上。 陆昭起身, 围着那古树踱了几步, 尔后看向冯博士吟诵起来:“松柏原来挺劲姿……” 她读到第一句,众人都面无表情。 “偏生佞骨乱抛辞……” 读到第二句,冯博士微微变了脸色。 “污言构陷遮清誉, 敢借寒枝卖媚词?” 最后两句出来,冯博士脸都黑了, 陈博士和楚博士也羞愤难当。围观的国子监学子眼珠子瞪大:这永亲王是真敢说啊,什么‘佞骨’、‘构陷’、‘卖媚词’, 这不就是在讽刺刚才沈祭酒污蔑他抄袭, 继位博士谄媚附和吗? 这到底是在写诗,还是在骂人啊。 众人眼角余光都看向首座的沈祭酒,沈祭酒早已面若寒霜, 叫人看一眼都心惊肉跳。 众人忙收回视线,魏国公、四皇子等人神色晦暗,一时都没说话,只有五皇子傻不愣登的叫了声好:“好,好诗!” 沈祭酒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立马闭嘴,心中暗自腹诽:这诗确实好嘛。 见众人迟迟没有反应,陆昭笑问:“三位博士怎么说?本王这首诗如何?” 三人互看一眼,冯博士为难道:“永亲王殿下,这首诗未免太……您还是换一首吧。” 陆昭很好说话,几乎都没有想,立马换了一首:“惯向寒风摆细腰,偏装劲节立山椒。 一朝雪压霜侵至,反咬青松骨太骄。” 冯博士无语:这不还是骂人的吗? 全场寂静,陆昭见他们还是没反应,又问:“怎么?你们还不满意,那本王再换一首。”说完,她继续念:“松柏生来傲北风,俗官无骨乱放空。泼污清彦攀高枝,不如老柏一根葱!” 这是越念越俗,越骂越脏,偏生她一本正经。 “够了!”沈祭酒沉声喝道:“永亲王殿下,让你作诗,不是让你乱讽刺人!” 陆昭毫无自觉:“本王就是在作诗啊,按照三位博士的要求,以松柏为题作诗,还一连做了三首。有什么不对吗?”她也敛了笑容:“沈祭酒觉得本王在讽刺谁?清者见清,污者自然见污,还是说,您心虚?” 段御史这会儿也直起腰杆了,附和道:“对啊,沈祭酒,永亲王殿下就是在作诗。几步成三首,字句工整又切题,你恼什么?” 陈寺卿也跟着道:“是啊,沈祭酒,读书人最重要的是气度,您贵为帝师更是要虚怀若谷。殿下他就是在作诗而已,您急什么嘛。” 两人嘴上这样说,心中却都暗自发笑:这沈祭酒就是个心眼小的,不然也不至于因为沈廷当初在朝堂上骂了他一句,一直记到现在。 他针对永亲王,除了一开始有五皇子的推波助澜,还不是有沈廷的原因。 沈祭酒冷脸不语,沈三郎眸色冷淡的继续喝茶。 直播间的观众笑得不行。 【空调不用电:哈哈哈,主播,我这里还有一首更觉得,快念出来气死沈老头……】 【八角莲:我这里也有……】 【菠萝吹雪:我我我我,我也有!!!】 弹幕不断滚动,一首首骂人不带脏字的诗闪过…… 陆昭:“沈祭酒若是觉得这三首诗都不行,本王再来一首吧。” 冯博士几个怕了她了,生怕她再来一首,骂得更难听,连忙道:“够了够了,这三首就很好。” 陆昭立刻追问:“那三位博士觉得本王诗做得如何?能不能拿甲上?” 三位博士沉吟,陆昭嘶了声:“看来还是不够好啊,本王还想到几首诗……” 冯博士立刻打断她:“永亲王,您这三首诗勉强算合格。” 另外两人也连忙附和:“算合格。” 三人心道,后面还有赋和策论呢,他们就不信了,赋和策论还能用这种无赖的方式取胜。只要他们不提松柏、青竹这类气节之物,不信她还能扯上构陷、诬陷骂人的话。 陆昭微笑催促:“那快出第二题吧。” 对面座位上的沈栖鹤也跟着她勾唇:殿下有急才,居然没有用他给的诗词。 如此气人,非一日之功。看来殿下流落民间的这十来年,也并未荒废学业。 他转念之间,陈博士已然出了第二题:“请永亲王以‘读书’为题,做一篇赋。” 陆昭踱步到道场中央,围着自己的书桌来回走了几遍。所有人都以为她在思考,实际上,她在发弹幕。 主播【家人们,听到题目没,来个文学博士,要讽刺意味强的,能把沈老头气得跳脚,被采用的人,可以对主播提一个要求。】 直播间十万号人,不停有人响应。精彩的赋一篇接一篇的发过来,陆昭挑挑拣拣…… 陈博士坐了下去,得意想:一篇赋,怎么也不可能章口就来。要想拿到甲上,更是要斟词酌句,没有一炷香的时间,不可能合格。 沈祭酒已经端上茶碗,准备喝茶压一口郁气。只是他才吹了口茶,陆昭的赋就脱口而出:“夫书者,载道之器,传世之珍……” 众人齐齐一愣:这这这,也太快了吧。 只是晃神的功夫,陆昭已经念到:“今之世,偏有逐利之徒,假读书之名,行市侩之实,徒饰门面,罔顾本心,可发一叹……” 她越读,沈祭酒脸色越难看,茶也不喝了,茶盖捏得死紧。 出题的陈博士宛如木鸡:这永亲王有病吧,怎么什么都能骂上两句? “有为师者,句读未通,便夸“博古”;章句未解,敢称“知章”……” 现场最大的师者,就是帝师沈祭酒了。 围观的学子中,平日里被沈祭酒疾言厉色斥责过的,简直暗爽:哈哈哈哈,骂得好!骂的妙啊! 众人窃窃私语,虽不敢指指点点,但目光全都看向沈祭酒。 待陆昭把整篇赋念完,沈祭酒把茶碗往桌上一搁,冷茶瞬间溢了满桌。他浑然不觉,冷声道:“这篇赋用词尖刻,污人耳目,下下之作,过了吧!” 几乎是他话落的同时,沈栖鹤就开了口:“沈祭酒此言差矣,世有万情,文有百态。或婉曲如流泉绕石,或尖锐若霜刃破霾,皆属自然之态。苟以一己之好憎,定文之优劣,非师者所为。” 这句话像是应和了陆昭的那篇赋。 儿子帮外人在这嘲讽他这个老子,沈祭酒气急难忍,喝道:“皇子作赋当雍容典雅,这般直白批判,有失皇家气度!” 沈鹤栖丝毫不退让:“气度不在粉饰太平,而在秉持公心!若只嫌‘尖刻’,却不见赋中‘书若清泉涤尘心’的赤诚;只怪‘刺耳’,却忘了伪儒盗名、斯文受辱的危害。赋文尽是无骨空话,才是真的污人耳目!殿下以笔为剑,刺破浮华,当赞不当责——沈祭酒若能指出赋中哪句是无据污蔑,栖鹤愿洗耳恭听!” 永亲王这篇赋妙就妙在引经据典,没有一句是无的放矢。 沈祭酒一时半会还真挑不出错来,他半晌无言,只是愤懑的瞪着自己儿子:“好好好,你教的好学生,是故意今日来讽刺你老子?” 这话已然失态。 沈栖鹤自若处之:“儿子不敢,儿子只是就事论事。考场无父子,沈祭酒当有公正之心。” 沈祭酒茶碗都捏得咯吱作响, 堂中诸人见状,皆是感叹:这沈三郎游历在外十年,眼界和胸襟只怕超过了沈祭酒。 国子监的学子看沈三郎的眼神更是狂热,跟着起哄:“是啊,祭酒大人,考核当公正,不能因为您不喜,就判永亲王殿下不合格啊!” “对对对,沈大人在理,祭酒大人,做人不能太偏私啊!” 好不容易看到有人敢怼严肃的祭酒,他们看热闹不嫌事大。 声讨声不绝,连五皇子也跟着乱叫唤。四皇子眯眼,目光在陆昭和沈栖鹤身上游移:他这七弟着实有些厉害,先是收服了段家,现在连孤傲的沈三郎也为他所用。 他都有些怀疑,老六是他动的手了。 “公正之心!”沈祭酒目光沉沉的盯着沈栖鹤。 当年,这个儿子也是和他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远离中都,杳无音信。 “好好好,你要公正之心,那老夫给你!”他遂又看向陆昭,眸如深潭寒冰:“既然永亲王不是诚心想考核,那这考核不考也罢。老臣只问您一个问题,您若是回答出来,明日就可上朝听政!” 陆昭傲然和他对视:“沈祭酒请讲!” 沈祭酒高声问她:“永亲王殿下可知九年前,南疆一战,死伤多少百姓?多少将士?大雍割地几何?赔款几万斤?‘镇国公府既往之过’与殿下‘当下之位’是否匹配?”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九年前的南疆一战就是大雍的耻辱,这事至今都如一块巨石压在所有大雍人的心头。 沈祭酒看似在提问,实则在斥问永亲王,作为沈老将军的外孙,有何脸面一回来就封王。 如今还想入朝听政,简直痴人说梦。 陆昭也终于冷了脸:“本王亲王之位名正言顺,防疫救灾虽是本分。但没有本王舍生忘死,沈祭酒何以现在高居庙堂指摘本王?你们在坐的各位博士又如何能坐在这评判本王?” 经历过瘟疫的魏翎和王焕之等人立刻附和:“说得对,永亲王的王位名正言顺,没有他,我们现在都已经死了。中都也可能已经沦陷,别说沈祭酒和诸位博士,只怕国子监都不负存在!”魏翎朝着每个学苑的人指过去:“你们,你们还有你们,以及你们的家人,都有可能感染!” 这话实在挑不出错,南城瘟疫,如果没有永亲王,中都城危已。 一人救一城人,这个亲王实至名归。 陆昭接着道:“至于镇国将军府既往之过,敢问沈祭酒,镇国将军府何过?” 沈祭酒斥道:“镇国将军府通敌叛国,致使十万大军覆没,南疆边境三城百姓被屠。大雍割城求和,长公主远嫁和亲,这不是过?” 陆昭层层剖析:“十万大军覆没,南疆边境三城百姓被屠,大雍割城求和,长公主远嫁和亲是果。镇国将军府通敌叛国是因,倘若因都不成立,那这果自然就不是镇国将军府的过。”她盯着沈祭酒诘问:“您口中的‘通敌叛国’,是大理寺结了案,还是圣下御笔亲批的罪诏?若都不是,那沈祭酒当知,口舌之业,比操刀更辱斯文!” 沈祭酒毫不客气:“镇国府通敌虽无明诏,却有流言沸沸扬扬,所谓“流言起于民心”,难不成民心还能有假?你问问在场之人,谁不知镇国将军府通敌之事?” 陆昭嗤笑:“流言起于民心?沈祭酒真是越活越糊涂!当年您被镇国将军痛骂‘食古不化’,怕是把“民心”和“您的私心”弄混了吧?您拿“流言”当证据,拿“私怨”当公理,莫不是当年被沈老将军骂得哑口无言,今日趁着他无法开口,打算盖棺定论?” “什么私怨?什么私心?”沈祭酒再也压不住怒气,蹭的起身,掷杯于地,喝道:“微臣何曾被骂得哑口无言?”一想到当年在金銮殿上的窘迫,时隔多年,他还是无法释怀。 当他决计不可能输给一个武将! 陆昭眸色幽暗:静之说的没错,这招果然能激怒沈老头。 她继续深挖:“沈祭酒怎么说怎么好,反正沈老将军已死。若不是有私心私怨,您缘何要阻挠本王上朝听政,还处处针对本王?” 什么叫反正已经死了? 沈祭酒此刻恨不能把沈廷那老家伙挖出来对峙。 “老臣从未针对永亲王,只是就事论事!” 陆昭好笑:“从未针对?亏沈祭酒说得出口!本王三个问题都回答了,你却不承认,还要诬陷本王作弊。本王也应你之说,重新答题,答过两提,你又不作数!现下你问的这个问题,明显就是夹带私怨,你还敢说没针对?”她踱步到沈祭酒桌前,拿起先前指认她作弊的那三张答卷,冷声道:“那几张答卷,沈先生押题时,是曾问过本王类似的问题。本王回答过,但从未写出来过。沈祭酒身为帝师,不仅派人偷听。还写了这些东西放到沈先生屋子里,蓄意陷害本王……” 随着她的话,现场一片哗然。 是了,怎么忘了这茬。从一开始,再考教,就是为了验证永亲王没有作弊。 事实证明,永亲王确实天赋异禀,出口成章,压根不可能作弊。 那这作弊的答案从哪里来的? 难道真如永亲王所说,是沈祭酒找人偷听了,然后写了答案放到沈三郎书房栽赃永亲王的? 一代文学大家,帝王之师,怎么会干如此下作的事? 众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声音如同蜂群嗡鸣,一股脑朝着沈祭酒袭来。沈祭酒脸胀成了猪肝色,喝道:“竖子休要胡言!老夫合适做过这等龌龊事!”他怒瞪像沈栖鹤,斥问:“你来说,这答卷是不是你所写?永亲王先看过?” 众人目光又集中到沈栖鹤身上,沈栖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摇头否认:“我并未写过。”他神态淡然,眸光澄净,说出的话天生就给人一种信服感。 这下不止国子监的学子,就连五皇子、段御史还有其余一些博士都用怀疑的目光瞧着他。 沈祭酒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血气直冲头顶,撑着桌子的身体晃了晃。 偏生这个时候,陆昭凑近,轻轻淡淡说了一句:“沈祭酒,学问好不代表正义,品行不端才无可救药。” 这话是沈祭酒方才说陆昭作弊时说的话。 他竟让将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了他。 沈祭酒只觉得这话如同一根钢针,将自己多年来的声誉和脸面轻易刺破,丢在地下随意践踏。 周围的指责声犹如暗潮胸涌澎湃而来,令他瞬间窒息。 只有他知道,他有过冤枉。 偏生百口莫辩。 沈祭酒喉头一阵腥甜,噗的一声,直接吐出一口血来。身体摇摇晃晃,哐当一声砸在了桌面上。 桌子又是一声巨响,朝着前面倒下。 “祭酒!” “祭酒!” “父亲!” “外祖父!” 现场一片混乱,几个博士,沈大郎、五皇子全朝着沈祭酒围过来。 “快,快请大夫!”沈大郎哭喊道。 魏国公、忠勇侯、四皇子、忠勇侯全都愕然起身,先看向沈祭酒,随即又看向陆昭:这永亲王好利的一张嘴! 众人之外,陆昭也是一副担忧愕然的表情,她的对面,沈栖鹤眸色深深。 直播间的观众欢欣鼓舞,已经在刷礼物了。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主播牛逼啊,还真被你气晕过去了!】 【帅得不明显:哈哈哈,我就想知道死没死!没死主播再接着骂啊!】 【嘴炮天王:谁都不服,就服主播这张嘴。】 沈祭酒被急匆匆送回了沈府,沈大郎、沈栖鹤、五皇子都跟了去。 国子监那些学子都想围到陆昭面前来,就被几个博士赶回去读书了。轮到场立时空了下来,四皇子走到陆昭面前,道了一句恭喜:“这次考核,小七算是过了,明日就可同我一起去上朝。” 陆昭拧眉:“这有何好恭喜的?沈祭酒都那样了。” 段御史连忙凑过去道:“这不怪殿下,是沈祭酒自己气量小,您只是就事论事,回答他的问题而已。” 陈寺卿跟着附和:“对对对,我们所有人都瞧着呢,是沈祭酒先问殿下,您只是回答他的问题。” 陆昭故作为难的揉揉额角:“今日之后,若有人提起此事,还望诸位替本王解释一二。本王方才吓到了,心口着实难受,就先回府了。”说着,飘然离去。 一旁的四皇子嘴角抽了抽:怎么觉得这个弟弟有点贱兮兮的。 待他走远,四皇子跟着魏国公也出了国子监。魏国公看着陆昭的马车,幽幽道:“这永亲王有点能耐啊,将来恐是我们的劲敌。” 四皇子眸色暗沉:“有能耐才好,我们这么多年都扳不倒太子,倒是可以借他的手废储。” 魏国公回头瞧了他一眼:“太子今日就能出东宫了,作为弟弟,你该去瞧瞧他,把今日之事告之他。对了,还有永亲王前几日去周伯侯府上的事也一并说了。” 四皇子应是,见魏翎追了出来,两人立刻住嘴。 “父亲。”魏翎左右看看,没瞧见陆昭,连忙问:“永亲王呢?” 魏国公没好气道:“早走了。” “走了?”魏翎跺脚:“我还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他呢。” 四皇子温声道:“都过了晌午,什么问题也等用晚饭再说。” 魏翎这才察觉到自己饥肠辘辘,不仅是他,马车里的陆昭也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懒散的靠在车璧上,叹了口气道:“说话比杀人还费劲。” 辛十一轻笑:“我瞧着你嘴巴比刀还利,我们不去看看沈祭酒?” 陆昭摇头:“才把人气成那样,怎么好登门去看笑话?还是先去吃饭吧。”她饿得不行。 直播间的观众却一点也不饿,十分想去沈府看热闹。 【二月红:主播,吃什么饭,我们刷礼物,你快带我们去看热闹!】 【八角莲:就是就是,我们要看热闹,不要吃饭!】 【智商已下线:现在立刻马上掉头去沈府,我们有钱!】 系统叮咚一声响【滴,‘国民小可爱’发布支线任务‘去沈府看沈祭酒的热闹’,悬赏五千人气值,主播是否要接受任务?】 陆昭果断拒绝: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说不去就不去。 系统小声劝她【宿主,有人气值不要是王八,不过是去看个热闹,就接受吧。】 陆昭冷淡:“闭嘴,我现在饿!” 系统:…… 呜呜呜,统子没有统权!迟早有一天,它要让宿主痛哭流涕的求它。 被拒绝后,‘国民小可爱’还一直在发悬赏任务,陆昭直接把人踢了。然后主动发了一条弹幕【‘百岁老人’在不在,之前采用了你那篇赋,需要主播做什么?先说好,不准现在去沈府看热闹。】 ‘百岁老人’第一时间冲了出来【啊啊啊啊,在在在,我想让主播把沈三郎、辛美人、乔小哥哥还有梅答应凑在一桌打麻将,可以吗?】 陆昭满脸细汗:这是什么诡异的要求? 直播间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满屏幕的哈哈哈哈。 陆昭【呃,主播想想,可以倒是可以,麻将能改成推牌九吗?还有,他们四个人一起的话,再加主播,不是多一个人?】 【百岁老人:不多不多,主播可以选一个坐在一起啊。】 【智商已下线:哈哈哈哈,好主意啊,主播就装作不会,让他们其中一个教你。】 陆昭:“……有没有可能他们四个都不会?” 直播间内众人诡异沉默了一瞬: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作者有话说:最近腱鞘炎犯了,右手腕骨老是有点痛,一天码不了那么多字。本文之后随榜更新,不日更,码完再发。会完整完结,等不了的宝子可以等完结一起看,本章给大家发红包。 (本来日三手还能坚持住,但日三一章情节讲不完,还是码肥一章再发吧。)[合十] 第57章 二合一 四皇子从国子监出来, 就直接进宫往东宫去。 东宫紧闭的门扉已经打开,许久未露面的太子正疾行而出,龙纹蟒袍猎猎作响。瞧见来人, 惊讶问:“你来东宫做什么?” 四皇子朝他行了一礼,道:“自然是来看三哥的。” 太子眸色冷沉:“是来看孤笑话的?” “三哥,你怎这样想我。”四皇子一副受伤的表情:“我知道三哥今日解禁,从国子监回来后就往这边赶, 晚膳都没来得及用。” 太子听他提到国子监,立刻追问:“小七考核如何?”他是知道今日陆昭考核的,但此刻已至日暮,王右相不方便进宫,还没来得及将消息告之。 四皇子沉声道:“小七考核过了,还将沈祭酒气得直接吐血昏厥。” 太子拧眉:“居然过了?他才学多久?” 四皇子:“他应该回宫前就已经精通文史……三哥, 小七一直在隐藏自己。他回京后,老六就没了, 您又频频被父皇斥责禁足, 老五现在俨然是他的马前卒。段家和沈三郎,还有乔家,现在都在他麾下。近日, 他又在接触周伯侯,他来者不善, 只怕后面就轮到你我了。” 太子冷笑连连:“没看出来,他还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老六着了他的道, 孤可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他自东宫而出, 边走边问:“沈祭酒如何了?若是人死了,明日我们就在朝堂上参小七一个不敬师长,毫无仁德之心之罪!” 四皇子大步跟在他身后:“方才我来时瞧见田大总管带着太医赶出宫了, 目前还不知情况。” 太子:“那我们也去瞧瞧,总归是帝师,孤代父皇去慰问也是应该。” 说罢,两人脚程加快,很快便出了宫。在宫门口处,又碰见徘徊的王右相。三人一同往沈府赶,走到沈祭酒院子时,屋外已经聚集了许多大臣。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又都心照不宣的继续等。 半刻钟后,房门被打开,田禧带着薛太医从里面出来。 太子连忙迎了上去,问:“沈祭酒如何了?” 其余人也纷纷围了过来,薛太医道:“沈祭酒气急攻心,下官行了针,但人还未醒,就看明日情况了。” 太子心中顿时一喜,又问:“父皇如何说?小七这次着实有些过了。” 田禧面上不显,心中却撇嘴:太子这是打算给永亲王殿下上眼药呢,圣上听闻沈祭酒被气得吐血,可没表现出丝毫担忧,瞧着还挺高兴。 当年在金銮殿上,沈祭酒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指责圣上偏袒镇国将军府。又时常拿圣人那套规矩来说教,明里暗地总说梅妃和小七殿下的不是。 圣上应该是不喜他的,只是碍于对方曾是自己的老师,不好当面驳斥。 田禧循规蹈矩道:“圣上很是担忧,让老奴看过后赶紧回去回话,老奴就先回宫了。”说完就溜之大吉。 太子拧眉:谁问这个了,他是想问问父皇对小七气晕沈祭酒一事的态度。 但人已经跑了,他总不好追上去问。正想进屋瞧瞧沈祭酒人时,沈大郎就出来,朝着众人拱手道:“太子殿下,诸位大人,家父病重,需要静养。诸位担忧家父的心,沈家都知晓,今日还是请回吧。” 主家都这样说了,他们也不好继续留在这。于是留下看礼,纷纷转身走了。 沈府内顷刻又空静下来,沈二郎匆匆从外头跑回来,手里的花鸟笼子都未来得及放下,着急忙慌问:“父亲如何了?” 沈大郎带着他往屋子里去,主屋内,沈祭酒闭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坐在轮椅里的沈栖鹤则静默在一旁,垂首不语。 沈大郎转述太医的话后,沉声道:“今夜恐要人守着,若是再不醒来,则危已。” 沈二郎立刻道:“我来守着父亲吧,你和三郎快去休息。” 沈大郎显然是不放心自己这个弟弟的:“你素日混迹茶楼书馆,只晓吟诗作画,逗鸟赏花,每回醉倒还要家中人去捡回来,你守着?” 沈二郎被说着脸红脖子粗,弱弱道:“你明日不是还要去上朝?” 沈大郎刚要说无碍,一直沉默的沈栖鹤就道:“我来守着,你们都回去吧。” 两人同时愣住,眸色闪动,看向他。 沈大郎迟疑:“你的腿?” 沈栖鹤:“我的腿无碍,沈祭酒总归是因为我多说了几句才气急攻心,理应我守着。” “你不必自责。”沈大郎叹了口气:“你身为永亲王的先生,替他说话也无可厚非,你回去吧,我来守着。” 沈栖鹤一双眸子定定瞧着他:“我说了,我来守!”明明没有多少语气,但就让人莫名的不想违逆。 沈大郎犹疑,就被沈二郎直接扯出了门外。门关上,沈大郎还不住回头往里面瞧,沈二郎劝道:“哎呀,三郎想守着你就让他守嘛。他同父亲关系一直很僵,这次不正好冰释前嫌?” 沈大郎眸色沉沉:“你不懂,静之的腿当年毕竟是因为父亲……” 当年的事,他是知道内情的。 嘉和七年元宵夜,三郎在书房外听见父亲和兵部吴主事的谈话,急匆匆就往肖家去了。等父亲追去时,三郎已然被压在了牌匾之下,双腿被砸,折了腿骨。 本来及时请大夫医治,双腿不至于被废。偏生三郎倔强,想进宫把肖家冤屈告之圣上。 父亲无奈,让大夫拖延了几日,那腿才坏死的。 说来,确实是父亲愧对三郎。 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却废了一双腿,若是他,都不想活了。 “大哥!”他还没说完,就被沈二郎打断:“父子没有隔夜仇,更何况都快十年了,难道你想他们一直这样?” 沈大郎终于不说话了:“好吧,你也别真让三郎一个人守着。你同他一起,夜里别睡死了,多留意一些这里的动静,让大夫随时候着。” 沈二郎连连点头,把人送走后,又进了屋。 主卧内昏暗,他走进内室,看到沈栖鹤也不知说什么好,干脆扯了凳子过来,坐到床尾。 一灯如豆,夜色墨浓。 沈二郎坐着坐着就睡了过去,人直接歪倒在了床尾。青织上前,伸手拍了拍他脸,确定人已经睡死,才压低声音道:“主子,二公子睡死了,院子里都是我们的护卫。” 沈栖鹤点头,青织走到床头,将点了迷药的香炉拿了下去,才退到外间守着。内室之剩下沈栖鹤和床榻上人事不知的沈祭酒,还有睡死过去的沈二郎。 时至深夜,床上的人终于幽幽转醒。浑浊的老眼才睁开,直接就对上了一双清冷淡漠的眸子。 沈祭酒心中郁气难舒,奋力想坐起来,沈栖鹤丝毫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沈祭酒努力几次,只能无力的趴在床头,眸色冷冽的瞧着他,质问:“你早有谋算是不是?那答卷是你故意放在书房中等着老夫去拿?” 沈栖鹤不答,算是默认。 沈祭酒恨得泣血:“好,好得很,你心中是半点没有我这个父亲,竟帮着外人这样算计我!” “帮着外人算计您?”沈栖鹤觉得这话有点好笑,也真笑出了声:“子承父习,您当年不也帮着外人算计我?我的腿就是拜您所赐,您忘记了?” 沈祭酒宛若被重重一击,心中有一瞬间的愧疚,继而又斥骂道:“当年是你一意孤行,如何是老夫算计你!” 那大夫明明说只拖延两日绝对不会有事,谁知…… 沈祭酒暗自咬牙:他也是被人算计了,对方就是想要废掉沈家的希望。 让他们父子反目。 沈栖鹤嘲讽一笑:果然,沈祭酒就是沈祭酒,清高自傲,永远没有错。 “沈祭酒年老体弱,既然病了,就好好休息吧。”说着,他轻叩轮椅。 守在外间的青织立刻走进来,又径自朝着沈祭酒走去。 沈祭酒惊慌:“你要怎什么?畜生,你要弑父?”他声音枯哑细弱,连床头的烛火都没震动一下。 外头的人根本听不见,就是昏睡的沈二郎也纹丝不动。 沈栖鹤淡声道:“您放心,弑父倒不至于。我会让你好好的躺在床上,等过几年就送你去邕州老家养病。沈家我会照顾好,小五,大哥、二哥也会好好的,还有国子监……” “畜,畜生……”他越说沈祭酒越恐惧,曾经光风霁月,最令他骄傲的儿子如何会变成这样! 诡诈阴狠,连至亲都下手! 任凭他如何挣扎,一根极细的银针还是没入了他发顶。 沈祭酒双目紧闭,突然就不动了。 青织随即走到床尾扬了扬袖子,一阵药香吹过,昏睡的沈二郎惊醒,揉揉眼睛,有些讪讪的看向安静坐在船头的沈栖鹤:“三郎,实在不好意思,我实在太困了。” 沈栖鹤摇头:“无碍。” 沈二郎连忙爬起来,走到床头去查看自己老子的情况。 双目紧闭的沈祭酒突然睁开眼,然后身体一阵抽搐。 沈二郎吓得要死,一把摁住沈祭酒的身体,惊慌大喊:“快,青织,快去喊太医!” 青织赶紧出门去喊薛太医,薛太医提着药箱急匆匆冲进屋。很快,沈大郎夫妇披衣赶来,府中管家带着伺候的人守在门口张望。 薛太医看过后连连摇头,沈二郎急得不行:“太医,你别光顾着摇头,父亲到底怎么样了?” 薛太医道:“沈祭酒好像是卒中之兆,此症凶险,下官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力保住祭酒一条命!” 沈大郎和沈二郎颓然后退两部,沈大郎气得喝问:“二郎,不是让你看着父亲,你做什么去了?” 沈二郎弱弱:“我,我不小心睡着了,醒来时父亲还好好的。” “哎呀!”沈大郎气急:“你是要气死我!”他伸手就要打他沈大夫人连忙拦着。 “好了!”沈三郎喝道:“要吵出去吵,薛太医,先保住沈祭酒命再说。” 薛太医连忙点头,又继续去施针。 一行人到了外间,沈大郎收了手,满脸沉重道:“三郎,父亲现在这样肯定不能继续担任国子监祭酒了,这可如何是好?” 父亲一倒他和二郎又是不中用的,沈家必定没落。 其他几大世家一定会想方设法瓜分沈家。 沈栖鹤异常镇定:“莫慌,明日早朝,先保住国子监祭酒一职再说。” 沈大郎和沈二郎立刻追问:“我们要如何做?” 兄弟二人俨然已经把这个弟弟当成了沈家的主心骨。 兄弟三人谈了大半个时辰,沈大郎穿戴整齐匆匆出了府。 沈三郎和老管家则守着沈祭酒。 鸡鸣破晓,青织推着沈栖鹤往住处走。 沈栖鹤吩咐道:“快些去准备马车,我今日要去上朝!” 青织点头,将手里的朝服放到床边匆匆离去。 待他再回来,屋子里传来砰咚一声巨响。 青织吓了一跳,连忙推开门冲了进去。 屋内烛火被震得摇晃,往日芝兰玉树的沈三公子狼狈的趴在地上,手边是青色滚边的朝服。 青织心中一痛,三两步跑了过去,扶起他,惊慌道:“公子,您又自己站起来了!” 沈三郎被重新扶到了轮椅之上,他自嘲的笑笑:“这腿果然还是不顶用,青织,我时常梦见当初中状元那会儿,跨马游街,走上金銮殿的情景……待会我就要上朝了,时隔多年,竟是物是人非。” 他神情少见的落寞,青织眸中水光聚集:“公子,当年害您之人,属下决计不会放过!”除去沈祭酒,还有王家、魏家! 外头天光渐明,沈栖鹤收敛好情绪,淡声道:“替我更衣,该去上朝了。”朝服穿好,他又是那个仙人之姿,完美无暇的沈家三郎。 马车缓缓驶向宫门口,满朝文武等候在宫门口。 寅时末,宫门开放,众人快步往里走,卯时初已经站在了金銮殿之上。 老皇帝问及沈祭酒身体状况,沈栖鹤上前回话。魏国公和忠勇侯等人连忙参陆昭不敬师长,段御史和陈寺卿则替陆昭说话,同时又暗暗着急:这永亲王,上朝第一日怎么就迟了。 众人吵得不可开交,老皇帝肃声道:“考核是沈祭酒自己提出来的,小七纵然有错,也只是言语过激。待会朕会好好教训他一顿,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国子监祭酒一职要何人暂代才是。” 国子监那么多学子等着呢,明年又要春闱,着实耽误不得。 众人顿时心有计较,都抢着推举自己的人。 沈家一派的人直接推举了沈栖鹤,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金銮殿左侧的沈栖鹤。魏国公上下打量他一番后,眼含讥讽:“沈三郎纵使才高八斗,但堂堂国学祭酒,总不好身有残缺。” 五皇子一听有人敢这样嘲讽他小舅舅,立马就炸了,撸袖上前:“魏国公!你再说一遍,你说谁残缺?” 魏国公丝毫没觉得自己说话难听:“老臣也是为了大雍的脸面着想!” 王右相附和:“是啊,皇上,沈三郎这样能入朝为官,已是您格外开恩,暂代国子监祭酒实在不合适。” 青织推着轮椅的指骨都在发颤,好想撕了这群人的嘴,沈栖鹤倒是丝毫不恼。 沈家一派气得不行,刚要回击,一绯色人影就大步而来,行动间,衣摆飒飒生风。人未到,声先至:“魏国公如此看重脸面,那昨夜还留宿红袖招?” 魏国公大惊,猛得回头瞪着陆昭:“永亲王休要胡言!”他昨夜从后门进去的,这人如何知晓? 陆昭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五皇子立马小声和她告状。 陆昭把五皇子拉到身后,和魏国公面对面:“本王可没胡说,魏国公不是还闪了腰……” 她话还没说完,魏国公就喝道:“永亲王殿下!”他昨夜在红袖招花魁床上闪了腰,那玩意不行了的事,他竟也知晓了? 此事若是传出去,他哪里还有脸见人,就自己府上就要闹翻天。 魏国公连连认怂:“是微臣失言。” 陆昭退后两步,敛声肃容道:“既觉失言,但向沈先生致歉才是。” 魏国公忍了又忍,最后还真朝着沈栖鹤歉意一礼:“沈中书,方才是老夫失言,您莫要见怪。” 沈栖鹤点头:“无碍,但魏国公私下押妓可是犯了大雍律法。按律得罚俸一年,杖责二十,以儆效尤!” 魏国公脸一黑,陆昭轻笑:“魏国公年事已高,杖责就算了,就罚俸两年,再找个太医去府上瞧瞧,毕竟,不能人道可不是小事!” 文武百官目光立时都朝他胯、下看去,魏国公老脸通红,恨不能咬死陆昭。 这祸害,他都认怂了,还要将话说出来,丝毫不给他脸面! 四皇子在一群窃窃私语的文武百官中,看向陆昭问:“小七,昨日我不是同你说了上朝时辰,怎么来得这样迟?” 太子目光落在她玉□□致的脸上,眸中冷意一闪而过。 陆昭没回四皇子的话,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卷卷轴,双手高举,呈到老皇帝面前,肃声道:“父皇,儿臣之所以来迟,是被国子监的学生们拦住了去路。他们数百人联名请愿,请求沈先生为国子监祭酒!” 田禧立刻走下玉阶,接过陆昭手里的卷轴,摊开递到老皇帝手中。 陆昭接着道:“儿臣以为,国学祭酒一职,当有才、有德、有威望者居之。沈先生三元及第,才能无需多说。沈先生游历大雍,著书无数;南城洪涝瘟疫,又亲躬疫区施治,德性昭然;更得百姓拥戴、太学诸生敬仰,诚为祭酒之不二人选。” 老皇帝频频点头,挥手示意田禧把卷轴拿下去给文武百官看。 卷轴摊开,从众人面前走过,卷轴上密密麻麻写满名字和鲜红的指印。上面赫然还有魏翎、王焕之、郑昆三人的名字。 四皇子和太子拧眉,魏国公、忠勇侯和王右相简直想骂娘。 这几个兔崽子,老子在朝堂拼杀,他们拖后腿就罢了,还敢挑事! 回去非要打断他们的手不可! 老皇帝哈哈大笑道:“魏国公、右相、忠勇侯,看来你们家后辈都很喜欢三郎呢,书是他们读,既然众学子都中意三郎来当这个祭酒,你们就莫要再阻扰!” 三人还能说什么,只能捏住鼻子认了。 太子眸色微沉:“父皇,小七将沈祭酒气得卒中,也得给沈家一个交代才是!” 老皇帝不愉:“朕都说了,待会儿会训斥小七,还要什么交代?”他看向最角落的沈大郎问:“沈家需要小七怎么交代?” 沈大郎扑腾一声就跪下了,连忙道:“圣上,永亲王无过,是家父自己身体不适,一时想差了才气急攻心!”他虽不聪慧,但现在也看明白了。永亲王是向着三郎的,三郎和五殿下亦是向着永亲王的。沈家如今是三郎掌家,自然也要向着永亲王。 太子还要说,沈栖鹤就道:“太子殿下,南城重建善后的工作才开始,您既然禁足结束,就该督促户部拨款赈灾,安顿百姓!” 太子立刻禁声:周云舒还未搞定,户部哪来的银子。 国子监祭酒一职最终还是选定沈栖鹤,散朝后,老皇帝就装模作样把陆昭喊了过去。说是训斥,其实是闲谈。 老皇帝问及她学问为何如此好,眸子里疑惑深深。 陆昭半真半假的答:“母妃说,儿臣是皇子,不能目不识丁。所以逃亡时,也会教儿臣识字断文。儿臣大约还继承了父皇的睿智,读起书来只觉得分外轻松。” 老皇帝又是心疼又是欣慰,温声同她道:“沈家三郎有大才,兜兜转转,他还是成了你的老师,你当珍惜,将来或有大用。” 陆昭点头:“儿臣知晓,父皇,快入夏了,我们何时将母妃葬到西山去?” 老皇帝捧茶碗的手顿住,心中实在不舍,于是道:“还是让你母妃留在朕身边吧,你近日有空,去皇觉寺替她供一盏长明灯便是。” 陆昭点头,心中却忍不住腹诽:帝王再喜爱,还是选择枉顾梅妃意愿。 呵呵呵,这宠爱不要也罢。 直播间的众人也是一阵唏嘘。 【空调不用电:梅妃也够可怜的,临死前想和家人在一起,老皇帝都不满足她。】 【八角莲:对啊,人都死了,留个罐放在床头装深情吗?】 【基基复基基:我猜皇帝喜欢梅妃,只是因为梅妃身后干净,不是世家女吧?】 弹幕不断滚动,陆昭只扫了一眼,便起身告辞。 待再转头时,唇角的笑瞬间消失:自古帝王多薄情,老皇帝宠爱梅妃其实是在向世家叫板。 前十年,他想用镇国将军府撬动世家权柄。现在,他不过想用自己撬动世家。 偏爱是习惯使然,你说有多爱也不见得。梅妃的死,镇国将军府的冤案,老皇帝很难说没有责任。 她转身往外走,走出一点距离,又瞧见偷偷跟在她身后的小皇孙。 陆昭哭笑不得,又差人去找惠妃来,将小娃娃抱了回去。 还是孩子纯真,喜欢谁就喜欢粘着谁,纵使惠妃的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那孩子还是笑眯眯瞧着她,还塞她一颗小橘糖。 陆昭瞧着手里的糖轻笑了两声,径自出了宫,然后直奔国子监。 到了国子监门口也未进去,就吩咐马车在外头等。 日头升至中天,外头的大枣树上隐隐传来知了声。 新任沈祭酒才终于姗姗出了国子监,见陆昭的马车停在外头还有些讶异,令青织把他推到马车边上,才问:“殿下何事来的,可是有事?” 陆昭掀开车帘子,灿然一笑:“来了好一会儿,快上车,本王有要事找你。” 沈栖鹤疑惑,被推上了马车。 马车内一股橘子糖的甜香味,沈栖鹤再三追问,陆昭也不透漏是何事。 待到了王府,又引着他往花厅去。 花厅中舒爽凉快,中间置了一张小四方桌乔驰,辛十一和梅昭雪已经围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一堆叶子牌。 桌边小几上是茶水点心。 沈栖鹤更疑惑了:“殿下这是?” 陆昭很自然道:“打叶子牌啊,为了庆贺你成为国子监祭酒。” 沈栖鹤嘴角抽了抽,搭在轮椅两边的手都抖动了两下:“殿下庆祝的方式还真特别……” 西座的辛十一默默吐槽:谁说不是呢,昨夜居然找了个叶子牌高手来教他和乔驰,梅昭雪打牌。 美其名曰提前培训。 他就无语了。 沈栖鹤升官为什么要他们三个作陪? 直播间十万观众瞧见三人僵硬的脸都快笑疯了。 哈哈哈哈,真有主播的,这借口真绝了! 第58章 二合一 沈栖鹤这人有一个好处, 从来不会扫兴。 就像现在,他明明不会叶子牌,但看陆昭都摆好了架势, 也乖乖坐到空的位子上了。 陆昭说了一遍叶子牌的规矩,又道:“打牌自然是要赌资的,阿驰和梅先生月俸不多,那便喝水吧。谁输了, 谁就喝一茶碗水。晴香,取茶壶来,你负责斟茶。” 晴香很是兴奋,立刻带着婢女去抬了一个大木桶来,里面全是她事先准备好的凉白开。 青织急了,立刻道:“还是不喝水了吧……”他看向自家公子的腿, 公子都不会这个,万一喝多了水, 如厕多不方便。 他话还没说完, 辛十一就道:“你急什么,又没让你们家公子蹴鞠。叶子牌用的是脑子,不是腿!”他竟丝毫没把沈栖鹤的腿当回事。 青织无语, 正要怼回去,沈栖鹤就道:“就喝水吧。” 辛十一乐呵呵的洗牌, 摸牌:“好好好,还是沈三郎爽快, 就喝水!”让他作陪, 今夜非得让沈三郎喝一肚子水回去。 他朝乔驰使了个眼色,乔驰觉得这样不太好,辛十一在桌底下用力踢了他一脚。 他无奈, 跟着摸牌。 梅昭雪下一个摸,然后才是沈栖鹤。 陆昭就坐在沈栖鹤边上边嗑瓜子边看着,她表面上只看一家,但直播镜头里能瞧见四家的牌。 直播间观众前所未有的热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只想舔屏。 【百岁老人:呜呜呜,主播太好了,真把四个人聚在一起打叶子牌了。爱你,火箭发射!】 特效一个接一个,陆昭在这些密密麻麻的礼物特效和弹幕里努力看牌。 前两圈,沈栖鹤打得不太顺,但陆昭发现,他上家的梅昭雪总是有意无意在让牌。每次沈栖鹤要什么牌他就打什么牌,看到其他两家压了沈栖鹤,他也会帮忙。 陆昭暗自思忖:梅昭雪认识静之?还是纯粹是读书人对学神的孺慕之情?亦或是照顾他的腿? 四人摸牌摸到子夜,沈栖鹤谦谦君子,倒打出一点兴味来了。只不过他实在太过聪慧,几个回合下来,乔驰和辛十一就喝了肚大如斗,坐立难安,频频如厕。 临近子夜,乔驰最先受不了退了场。辛十一虽还磨拳擦掌,但膀胱实在憋得慌,只得跟着跑了。 梅昭雪喝得不算多,这其中有沈栖鹤的故意为之。 时间太晚,外头无星无月,一片漆黑。陆昭原本想留沈栖鹤在王府过一夜,但沈栖鹤坚持要回去。 他语气轻快道:“家中有病人,总要回去看看,不然说不过去。” 陆昭:“那我送你回府吧,正好该去瞧瞧沈祭酒。”她生怕沈栖鹤推辞,又加了一句:“我有话要同你说。” 沈栖鹤今日心情甚好,也愿意和她多说两句,于是两人一同上了马车。马车帘子掀开,夜风送来一缕香,卷起府门口梅昭雪的衣摆。 陆昭静静看了片刻,待马车走出一段距离,才道:“方才打牌,梅先生一直顾着静之,你们老早就相识?” 沈栖鹤也不藏着掖着,点头承认:“认识,多年前就相识,他是微臣从北疆边境银川城外的捡到的。姓梅,名昭雪,今年弱冠,殿下应该已经猜出他是谁了吧?” 陆昭:“我的表兄,沈无咎?”先前只是猜想,现在是证实。 沈栖鹤当年离开中都,竟然是直接去了北疆战乱之地。他是特意去找镇国将军府被诬陷的证据,还是去看北疆三城的百姓? “皇室的卷宗中,沈表兄不是被北疆边境的百姓泄愤打死了吗?” 沈栖鹤叹了口气道:“那是卷宗,无咎当时确实被百姓打得只剩下一口气丢进了乱葬岗。他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沦为了乞儿。后又被北疆人抓去当了奴隶,在北疆生活了数月,九死一生逃回来差点死在路边,被我捡回来了……” 十一的年纪,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嶙峋得硌人。养了大半年才养出梅妃的丁点影子,然后又带在身边教导了几年。 “原本他想冒充您进京查镇国将军府的案子,没想到您能活着回来……” 陆昭:可惜,她也是假冒的。 难怪她当初在马车内恐吓他,他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配合她了。 不是怕,是诚心想帮她,留在她府上查镇国将军府的案子吧。 她疑惑问:“沈表兄不是自小习武,如今怎么全然一副书生模样?” 沈栖鹤语带遗憾:“他双手经脉曾被人挑断,续上后虽行动正常,但再难习武。” 陆昭暗道可惜,一路将人送回了沈府。到了沈府后也没真进去看沈老头,调转马头又回了王府。才进门,老管家就递上一张名帖。同时恭敬道:“是周家递上来的帖子,邀殿下明日过府一叙。” 陆昭惊讶:“怎得这么晚还送帖子来?” 老管家连忙道:“傍晚那会儿帖子就送来了,但您和几位在花厅,晴香姑娘吩咐不许打搅。” 陆昭收了帖子,挥手让他退下,回去洗漱后早早睡下。次日辰时又依言去了周府,周府门口停着辆华贵的马车,陆昭多看了两眼。周府的管家就急匆匆迎了出来,慌张道:“永亲王殿下,您总算来了。” 陆昭疑惑:“府中出了事?” 周府管家连忙道:“太子殿下来了,正在花厅呢。” 陆昭挑眉:这是昨日早朝被静之将了一军,跑来逼婚了呢。 她跟着管家一路往花厅去,才走到厅门口,就听见太子冷冽的声音传来:“周伯侯,定个婚期你推三阻四,是什么意思?今日孤就把话放在这,下个月初三这婚是一定要成,否则,周家再出什么事,东宫和王家可不会再管。”话语里全是威胁。 周伯侯弱弱道:“太子殿下,这时间也太赶了!小女身体实在不好,要不再缓缓?” 啪嗒,茶碗碎裂的声音传来。 太子蹭的起身:“少拿这套说辞敷衍孤,就算是个牌位,孤也娶定了!孤倒要看看,身体如何的不好。”说着就要往花厅中屏风挡着的人影走去。 女子急切病弱的咳嗽声从屏风内传来,就在太子手摁上屏风时,陆昭一脚跨进了进来,笑意盈盈道:“没瞧出来,太子殿下还有娶牌位的癖好。” 太子收回手,转身,拧眉瞧她,不悦道:“你来做什么?” 面前的人青袍白衣,一双笑眼如沐春风:“臣弟善医,自然是来给周姑娘瞧病的。” “你给她瞧病?”太子只觉得自己头顶绿云笼罩:“你不知男女授受不清?她可是你未来的皇嫂!” 陆昭:“医者面前无男女,太医不也都是男子,难道三哥觉得太医也不该给皇后娘娘看病?” “放肆!”太子素来知道她嘴皮子利,也不同她争辩,只吩咐道:“你现在给孤回去,今后不许再来周府!” 陆昭有些好笑:“三哥是以什么身份命令本王?是长兄的身份,亦或是储君的身份?” 这是装也不装,公开和他为敌了。 太子冷冰冰瞧着她:“自然是以储君的身份命令你。” 陆昭手抬高,龙纹玉佩从袖子里抖出:“那臣弟只好接父皇的势来挡一挡了,三哥,烦请您现在就离开周府!” 太子心中不忿,但当着周伯侯的面又不能发怒,只得一甩袖,转身就走。 陆昭把玉佩一收,周伯侯立刻围了上来,激动道:“殿下真是及时雨啊。您若不来,今日微臣都不知如何是好。”说完,又担忧起来:“只是您今日为了周家开罪太子殿下,恐怕会有不少麻烦。” 陆昭劝慰道:“无碍,有父皇在,太子不敢拿本王怎么样。” 周伯侯再次感叹:“哎,殿下仁义,只可惜,您和小女有缘无份……” 屏风内传来一声轻咳,周云舒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父亲,女儿还有话要和殿下说,您先出去吧。” 周伯侯闻言,立刻点头,带着下人就走,听话得仿佛自己是小辈。 人一走,周云舒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依旧满身华贵夺人眼球,第一句话便直截了当的问:“殿下昨日上朝为何没请婚?” 陆昭就知道她会问这个问题,顺势就在太子先前坐的位子上坐了下来,不疾不徐道:“就算当众请婚,太子无过,你最后的谋算也可能会落空。” 周云舒蹙眉:“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昭疑惑瞧她:“本王说这句话,你不担心本王出尔反尔,不替你解决太子?” 周云舒语气坚定道:“不担心,我既和你达成协议,那就要信任彼此。再说了,殿下现在是大通宝库的东家。” 陆昭喜欢这姑娘的性子,干脆利落,目的明确。 “你先前不是说太子养了外室,还不止一个?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拿他的错处,从而解除你和他的婚约。这样,你也不必请旨当女冠。” 周云舒觉得这简直是一句废话:“太子养外室就算被捅出去,顶多是风流,被圣上斥责一顿,对我们的婚事并没有影响。” 圣上虽不喜太子和王家,但还会顾忌皇室颜面。一旦事发,他只会如同天下所有男人一样,劝她大度,甚至只会把错归咎在那些外室身上。 怪她们勾引太子,怪她们不知廉耻。 但她们身不由己,又有什么错。 陆昭:“本王自然知道这点,婚期这边我会尽量帮忙拖延,这期间,你找人跟紧太子。一旦他有动作,我们就跟着他,总能挖出点有用的东西借题发挥。” 周云舒:“那我父亲那?” 陆昭:“你放心,你父亲那本王会让人注意,决计不会让他有事。” 周云舒点头:“好,那殿下回去等着,一有消息,臣女马上通知您。” 陆昭从周府回来,原以为要等好几日,没想到第二日午后,周云舒就在国子监门口将她请上了马车。 人一上去,她就道:“太子先去了王府,然后换了马车往城南的一处宅子去了。我们现在赶去,正好能碰上他和外室温存。” 陆昭还没说话呢,直播间上万号人集体化身吃瓜群众,激动得哇哇叫。 【螺蛳不要粉:主播,让马车再快一点,俺们要看现场直播!】 【贱萌天下:对对对,要看现场直播,看看太子这个衣冠禽兽有多勇猛。】 香艳的事情总叫人热血沸腾,陆昭虽然也感兴趣,但总不能表现出太过急迫。她不动如山端坐,倒是辛十一丝毫不遮掩,催了几次外头的车夫。 周云舒上下打量辛十一,对于他的逾越有些好奇:“殿下府上的婢女真特别。” 陆昭轻笑:“在荆州救回来的,很是机灵。” 那就难怪了,互相扶持过来的,总会宽容些。 周云舒在心里默默评价:看来殿下还是个念旧情,好心肠的。 约莫两刻钟,马车达到南城,停在了一处巷子口。周云舒先下了马车,然后带着陆昭沿巷子走了几步,终于在一处二层小楼停下。两人进了小楼,到了高处。周云舒指着小楼正前方的一处不大的小宅子给她看:“你瞧,这就是太子养的其中一个外室,江南养的瘦马,杨柳细腰,很是美丽。” 陆昭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身烟松常服的太子正好搂着一个美丽婉约的女子进了屋子。 巧笑嬉闹的声音传来,屋子的窗户被撞开,女子柔软的腰身靠在窗边,长发逶迤垂落。太子掐着她的腰,俯身吻来。日头暖绒,春风拂面,画面香艳迷眼。 直播间的观众激动得嗷嗷叫,催促陆昭再凑近一些。 陆昭把镜头拉近,近到可以看见女子扑闪的长睫,柔美的脸颊,丰润的唇,以及太子陶醉享受的表情……太子掐着女子的腰直接抱着转身。 哐当一声,窗棂摇晃,窗扉紧闭。 纵使直播间拉得再近,众人也只能听见潺潺水声和撩人心弦的吮、吸声。 【基基复基基:主播,现在冲进去现场直播,给你刷游轮!】 【八角莲:老子刷嘉年华,主播,快冲!我要看现场版!】 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陆昭嘴角抽了抽:这群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可惜,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看到一半,周云舒又道:“我们先去教坊司吧。” 陆昭疑惑:“去教坊司做什么?” 周云舒:“太子每次出来,私会完这女子后,转头又会去教坊司私会另一个姑娘。” 陆昭:时间这么紧的吗?一天私会两个? 好脏。 周云舒又带着陆昭直奔东城的月牙胡同,胡同入口处便是教坊司的门楼。这里离皇宫比南城近,太子为何舍近求远,先去南城再到东城教坊司? 陆昭这样想也问出了口,周云舒歪了歪满头的珠翠,认真思考了一下,最后道:“臣女也想了这个问题许久,心许太子觉得由远及近,在教坊司待完就能直接宿在王右相家中,有急事进宫也方便一些。” 太子居然是个线性管理大师? 周云舒让侍卫和婢女等在外头,陆昭让辛十一也在外候着。然后跟着周云舒一人戴着一个幕离,从后门入了教坊司。 不一会儿一个女官模样的人匆匆而来,朝着周云舒行了一礼,领着她们一路往里去。 陆昭压低声音问:“你教坊司也有人?” 周云舒:“有钱能使鬼推磨,教坊司内多是犯事官员的妻女家眷,是个没油水的地方。花钱的地方多,自然要想办法捞钱。” 陆昭虚心求教:“据本王所知,圣上不是禁止官员押妓,教坊司也只是卖艺不卖身?”她从进中都起就开始研习《大雍律》,这点绝对不会记错。 周云舒嘲讽低笑了两声:“魏国公公然押妓,不也只发俸两年吗?朝中官员许多私底下玩得比谁都花,教坊司的女子大多貌美,这些人怎么可能不伸手。” 陆昭眸色微动:“看来周姑娘知道许多本王不知道的事。” 周云舒:“自然,朝堂上的事臣女插不上手,但中都城内,商贾茶肆酒楼、秦楼楚馆、坊间小巷的小道消息,就没有臣女不知道的。” 陆昭来了兴趣:“你若这么能打听消息,何不把朝中所有官员私底下的龌龊全打听清楚?将来若是遇到什么事,也能凭借这些把柄拿捏那些官员,帮周家的忙。” 周云舒眸色沉沉:“这些臣女倒是想过,也知道不少官员的秘辛。但名不与官斗,臣女拿这些东西去威胁他们,肯定会被他们灭口。” 陆昭:“那你可以告诉本王,他们灭不了本王的口。” 周云舒眸子顿时亮了:“殿下说得对,明日后,您可常来周府,臣女好好同你说说。” 直播间的观众全是即将要吃到大瓜的兴奋。 【空调不用电:主播,你该一进中都就找周家姑娘啊!这姐妹太给力了!】 两人路过一间屋子,屋子门窗大开,里面传来悦耳的丝竹,一群身姿窈窕的美人在里面翩翩起舞。 陆昭对看了两眼,周云舒就小声道:“再有三个月就是皇帝寿宴,教坊司要献艺,每日都在抓紧排练呢。” 那女官转过回廊,穿过拱门,到了一处厢房前停下。然后转身,压低声音道:“她们两个时辰后才会回来,贵人要做什么尽快。” 周云舒给了对方一张银票,对方左右看看,低头走了。 她推门进去,陆昭跟着一起进去,一股淡淡的荷花香扑面而来。 屋子里陈设简单,一架兰花屏风,一张菱花妆台,古朴的雕花大床和两张凳子,一张桌子,几个箱笼和衣柜。 窗边的素色花瓶中斜插着一支含苞待放的粉色荷花,一看就是姑娘家住的屋子。 陆昭疑惑:“你带本王来这做什么?” 她话落,就发现外头传来脚步声,正是朝着这间屋子来的。周云舒显然也听到了动静,拉着她就钻进了衣柜。 衣柜的门开了条缝隙,十个数后,有人推来开屋子的门,纷乱的脚步声一路往里间走。一男一女的身影纠缠着扑到了床榻上,床榻摇晃,罗帐也跟着晃动。朦胧沙影中,太子俊美的脸若隐若现,红浪翻滚,女子藕臂舒展勾转,娇媚之态竟不输方才南城小巷那瘦马。 看来太子的喜好很一致,喜欢婉约柔美的女子。 像周云舒这种洒脱利落的性子,确实不是他所喜。 这次的距离太近,直播间的观众直接看了个活春宫,看到一半,直播间直接被封禁了。画面直接被打了马赛克,只有一条条急得上蹿下跳的弹幕。 屋子里太香艳,周云舒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看得津津有味,放在衣柜上的手稍微一用力,门板发出吱嘎一声响。 正在卖力的太子惊醒的抬头,眸色沉沉盯着衣柜的门。 周云舒身子僵住,有些恼恨自己方才太不小心。陆昭则在思考,待会他若是过来,怎么让对方不看见自己的脸把人打晕,亦或是直接在这把人解决了。 但床上的太子刚要起身,身下女子用力,整个人扑在了他身上,厮、磨、痴缠,娇喘怯怯:“殿下,这么久没来瞧奴家也不专心些。” 太子想将人拉起来,嗓音嘶哑:“有动静!” “殿下——是奴养的一只猫而已……”女子拖长尾音,娇弱低头吻了上去,犹如一朵颤巍巍的凌霄花攀着巨树。 然后又一口咬在了他喉结处,一股潮热的痒与酥、麻交织,太子浑身舒爽,那里还顾得了什么动静,翻身又掌握了主动权…… 娇、喘声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左右才停歇,太子穿好衣裳又同女子温存了片刻,才起身开门出去。 看了完成现场的陆昭满脸黑线:看不出来,太子还挺行,一连折腾两次还这么持久。 难怪整日逮住她不放,这是精力旺盛得没处使呢。 她正吐槽间,那女子已然穿好衣衫走到了书窗台前,淡声道:“出来吧。” 陆昭一惊:这女子发现了她们,那方才是在帮她们掩饰? 她还没来得及想原因,周云舒推开衣柜门直接出去了。自来熟的坐到女子对面,用力喘了口气道:“你还真能忍,折腾这么久,那厮才从南城过来,你也不嫌他恶心?” 女子边梳着自己的发,边冷漠道:“嫌他恶心又如何,总归是不能推拒的。” 陆昭走到周云舒身后,迟疑问了一句:“你们……认识?” 两人这才同时看向她,那女子讶异了一瞬,玉白的脸腾的又一下红了。瞪着周云舒恼道:“你自己看就罢了,怎么还带一个男子一起来瞧?” 陆昭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又不能解释自己也是女子。 她尴尬挠挠额角:“呃,那个……” 周云舒立刻解释道:“这位是永亲王殿下,他可以帮你。” 女子面上红霞褪去,眸子一瞬间亮了,扑通一声跪在了陆昭面前。陆昭被这变故吓了一跳,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姑娘这是?” 那女子主动开口介绍:“奴是前兵部主事刘希之女,刘玉珍。” 陆昭愕然,脑海里一瞬间想起自己曾经见过的卷宗——嘉和七年,镇国将军府案迟迟未结,帝命三司彻查。查出南疆一战所用兵器粗制滥造,有人从中牟利,兵部主事刘希被检举,供出户部侍郎吞没军饷,致使军需兵器部分造假……兵部主事秋后问斩,其家眷男子流放三千里,女眷没入教坊司。 这女子竟然就是刘希没入教坊司的女儿吗? 事情未免也太凑巧。 第59章 二合一 刘玉珍见陆昭半晌没接话, 立刻又往前跪了两步,凄声道:“求永亲王殿下为刘家平反,救我父兄出流放之地!” 陆昭拧眉:“你确定你父亲是被冤枉的?” 刘玉珍肯定的点头:“奴的父亲为官清廉, 集中女眷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祖母大寿都无钱操办,怎么可能贪污了。” 陆昭疑惑问:“你父亲若冤枉,那当初为何要诬陷前肖侍郎?”幸好辛十一没有进来, 若是知道此人是刘希之女,只怕能一掌把人劈了。 刘玉珍急忙解释:“不是父亲要诬陷肖侍郎,是王右相和魏国公已经知道肖侍郎截获了信件要呈到圣上面前,又知奴父亲与肖侍郎交好。故意将奴父亲推出来抵罪,然后写好认罪书,让奴父亲直接画押认罪。若是不从, 全家就要被灭口!” 从某个角度说,是肖家牵连了刘家, 刘家指认肖家也是被迫。 陆昭审视她:“你还知道些什么?你想翻案, 手上可有要紧的证据?” 刘玉珍看了周云舒一眼,见周云舒点头,她才道:“我手上有户部贪污做假账的账本, 当年肖故在户部任职期间,察觉账目不对, 单独誊抄的。劫到王家的信件后,就把账本交给了奴父亲保管。肖侍郎原本是想先拿信件进宫, 若是不能替镇国将军府翻案, 再由奴父亲拿着账本过去……” 肖侍郎的本意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王家拉刘家出来做筏子,但根本不知刘家手里有账本。 陆昭讶异:居然还有账本这东西! 刘玉珍起身,从妆匣的暗格内拿出一本发黄的账本递到他手里, 又重新跪倒。 陆昭从头到尾快速翻了几页,越看越心惊:这户部胆子也够大,贪污这么多,难怪要找周家填补空缺。 但只是誊抄本的话,本没有那么大的说服力。她把账本还了回去,又问:“那你同太子是怎么回事?” 刘玉珍咬唇,秋水双眸泪光盈盈:“入了教坊司只有被糟蹋的命,太子能护住奴的母亲、嫂子和妹妹。而且,奴是故意接近太子的,奴想探听当年之事。但太子口风紧,即便温存时也从不透漏任何事!” 陆昭试探道:“若是要替刘家翻案,势必就会牵出镇国将军府的案子,太子和王家估计要不好。你和太子这么多年,对他就没有半分感情?” 刘玉珍眸色冷凝:“他虚情假意,奴亦是逢场作戏,若不是王家,奴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奴的家人亦可安稳和美。奴对太子只有恨,没有爱!” 直播间的观众被这反转惊得有些呆住。 【基基复基基:这姐妹刚刚在床上那么卖力,是想做死太子吧!牛逼啊!】 她这样坦陈,陆昭也不遮遮掩掩:“肖家的那封信在本王手中,但仅凭一封信和户部誊抄的账本想要替刘家翻案还有些困难。在此之前,我们得一步步来,先扳倒太子,解除他和周家的婚约!这需要你的帮忙。” 刘玉珍坚定点头:“殿下您说,只要能替刘家翻案,奴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此时此刻,陆昭就是她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陆昭朝她招招手,然后三人在屋子里小声商议了片刻。临近亥时,两人才从教坊司后门出来。 陆昭将周云舒送回了府,才转身往王府去。只是才转过一条街,就碰上了段家的马车,段御史掀开车帘子看过来,眸光沉沉似深潭。 陆昭主动上了段御史的马车,笑着问:“大半夜的,段御史好雅兴,特意在这等本王?” 段御史很不喜欢她这副笑脸,冷淡道:“殿下近日时常和周家姑娘在一处是何意?难道您想从太子手里将这婚事抢回来?”段家扶持永亲王,是想立段家的女儿为后,可不是为他人做嫁衣的。 陆昭半真半假道:“本王倒没这个意思,只是南城瘟疫,周家出手相助,他们有求于本王,本王也不好不帮。” “周家有求于您?”段御史疑惑:“所求何事?” 陆昭:“周云舒同本王说,太子之所以娶她是为了周家的大通宝库来填国库,可有此事?” 段御史点头:“确实如此,户部亏空朝中大臣多少都有耳闻。”当年诬陷镇国将军府,贪污军饷也有部分原因是因为此事。 陆昭继续道:“但太子不仅不喜周云舒,还在外头养了两个外室,其中一人还怀了孩子。只等娶了周云舒,拿到大通宝库后,就要将周云舒踢掉!本王今日同她出去,就是为了抓太子把柄。” 段御史眸子微睁,也是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太,太子养外室?那外室还怀了皇孙?”还不止一个外室? 太子平日一副端方老成的模样,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事?太子妃未娶,就令外室怀孕,圣上若知道此事,必定大怒。 陆昭肯定的点头。 段御史立刻追问:“那外室现在在哪?肚子多大了?” 陆昭:“人就在教坊司,肚子已三个月。” “三个月?那就是禁足前。”段御史眸色微压:“禁足前,太子有出过宫?”三月前正好是上元节,上元节往前,腊月太子都一直在宫中帮皇后娘娘准备宫宴。 陆昭点头:“上元节那夜,太子借口不甚酒力,先回了东宫。实则扮作侍卫从西直门溜出了宫,先去了教坊司私会那女子,戌时末便带着护卫走了。” “戌时末?”段御史惊骇,六殿下是亥时初出的事。他着急问:“上元节那夜,西城废弃粮仓,会不会是太子?”不然实在说不通为何大理寺和段家追查了许久,都没查出任何蛛丝马迹。 经他提醒,陆昭似是才恍然大悟:“还真有可能,那夜除去本王被劫持,四哥、五哥和魏国公、沈祭酒他们在摘星楼饮酒,许多人都瞧见了的。只有太子,说是在宫中,但早早回了东……若那女子说的是真,他为何要隐瞒?” “只是他为何要这样做?明明父皇说过,若是本王有事,也会怪罪他!” 段御史咬牙切齿:“太子就是利用了这点,让我们所有人都不怀疑他吧。这也说得通,为何最后殿下无事,死的是六殿下。而且,事发后,他第一时间赶到您府上,想逼您供出六殿下、段家和陈家。他必定是提前知晓六殿下要对付您,故意做捕螳螂的黄雀!” 一切都说得通了,段御史怒不可遏,心中仇恨犹如燎原之火,熊熊燃烧。 陆昭叹了口气:“这只是你们的猜测,并没有查到切实的证据,要想替六哥伸冤估计困难。” 段御史:“没有证据制造证据就是!他王家能只手遮天,段家未必就没有手段!” 陆昭等的就是这句话:哎,和聪明人共事就是好,你说一句他就能想到十句。 “什么手段?”陆昭假意追问:“本王和周姑娘已经商议好要先替她解除和太子的婚约,你的手段莫要牵连周家!” 段御史沉声问:“那殿下说说,您和周家姑娘打算如何解除这婚约?” 陆昭:“本王过几日打算去皇觉寺替母妃供奉长明灯,到时候会让父皇下旨,借着南城瘟疫的事,让文武百官随同上香祈福。周姑娘会将那怀孕的外室带到皇觉寺,让她同太子私会,让文武百官撞破!在佛门重地私会,未娶正妃便有了皇孙,周姑娘和周伯侯再在御前一番哭诉,要求解除婚约……” 段御史总觉得这事不靠谱:“那外室都怀了皇孙,如何会替你们害太子?” 陆昭拍手:“难就难在这点,那外室是前兵部主事刘希的女儿。她说她可以照本王说得去做,但前提是要本王帮她母亲、妹妹和嫂子脱了奴籍,这事本王办不了啊!” 段御史一听对方的身份,眉头立时蹙了起来:当年刘家的事,他也有推波助澜。 王家管着户部,刘家女儿接近太子,是想借太子的手脱奴籍,还是另有目的? “那刘家女儿为何不求太子脱了她们一家奴籍?” 陆昭啧啧两声:“本王也问了她这个问题,她说她向太子提过。但太子一直推辞,嫌弃她是教坊司罪臣之女,不配入东宫。她有孕的事还一直瞒着太子的,眼看着肚子大了,瞒不住才找到周家姑娘求助。” 这似乎就说得通了。 教坊司的女子,玉臂千人枕,太子也只是玩玩,怎么会带回东宫。在娶周家女前,若是刘家女怀了孩子,很可能就性命不保了。 段御史思量再三后道:“微臣先去找陈寺卿商议商议此事,殿下先莫要行动。” 陆昭立刻道:“那你们赶紧,本王还得尽快进宫去找父皇提皇觉寺的事呢。”说完,就掀帘下了马车。 段御史连连点头,见对方上了王府的马车,才吩咐人去请陈寺卿过府一叙。 陈寺卿一听是他请,立马就命人备轿往段府去。 段御史将人请到书房,令所有人都下去,只让段大郎在一旁伺候。然后压低声音同他说了陆昭方才说的事。 陈寺卿也很诧异:“前兵部主事刘希的女儿?此女貌美,下官是见过的,只是刘家毕竟牵扯当年的案子,下官怕她别有用心……” 段御史沉声道:“当年的案子,是王家和魏家动的手,你们、沈家和忠勇侯充其量只是参与,就算有别有用心也牵扯不上我们。这次机会难得,若是此女能捅出太子上元节当日不在东宫的事,我们再弄一些证据,把六殿下的死归到太子身上,那一定能将他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 陈寺卿思索:这么一想,确实利大于弊。 五大世家斗了这么久,各个都想拉太子下马。如今皇帝年迈体弱,再不动手万一哪天皇帝突然死了,太子直接登基了怎么办! 段大郎见两人意动,迟疑道:“父亲,儿子总觉得这永亲王过于诡诈,文清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他如今又有了沈家和乔家的支持,如此轻易和您说此事,会不会想踢掉我们?” 段御史冷嗤:“谁会嫌助力多?在坐上那个位子前,他不会想动段家!再说,六殿下的仇老夫一定要报!”那是他看着长大的外孙啊,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你明日去查查上元节当晚,太子的行踪!” 段大郎应了声是,还是不太放心:“父亲,这次若真能拉太子下马,永亲王是最有希望入主东宫的。您还是得让他尽快娶段家女儿为妃,以免周家捡了便宜。” 陈寺卿附和:“是这个理,儿女亲家才最为牢固。待他登基,也好尽快诞下小皇子。”得赶在对方清算前去父留子。 直至深夜,陈寺卿才从段府离开。 丁一回来禀报后,辛十一叹道:“你倒是会算计人心,那你再猜猜,段老狐狸什么时候会来找你?” 陆昭:“最迟明日此时。” 陆昭还是高估了段御史急切想要拉太子下台的心,当日散朝后,段御史就跟着他走出了金銮殿。趁着左右无人,压低声音道:“殿下去同那刘家女说,刘家的奴籍微臣会帮忙脱……”两人窃窃私语。 四皇子就站在金銮殿前高高的玉阶上瞧着两人,太子迈步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眉头立刻蹙起。 四皇子眼不动,唇动:“三哥,小七和段御史不会在憋什么坏吧?” 太子不屑:“三月之期已过,他若出了意外可牵连不到孤头上!” 四皇子眸色微动:太子这意思,是想动手? 眼看太子走了,他就要追上去。后背突然被人狠狠一撞,五皇子敦实的身板从身后卷过,直奔前面的陆昭而去。 四皇子恼怒揉肩,喝了一句:“老五!” 五皇子压根没回头,顿顿顿跑到陆昭身边,小声告状:“小七,方才太子和陆承蘅那家伙看着你嘀嘀咕咕,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 陆昭回头瞧了眼四皇子,对方见她看过来,稍稍收敛了怒气,转头朝另一边走了。她朝五皇子笑了笑:“你别管他们,也别去招惹他们,好吃好玩就行。”这五哥天然呆,论心计根本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陆昭继续往前走,说起吃的五皇子就来了兴趣,快走几步追上她:“香宝斋近日出了几样新菜,我带你去尝尝?” 陆昭推辞:“现在没空,我得去父皇那一趟。” 五皇子立刻道:“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一同往紫宸殿去,进去后才看到沈栖鹤也在,他在帮忙整理奏折,而老皇帝则抱着小皇孙在逗趣。 小皇孙一看到陆昭,立刻就不老实了,小身子扭成了泥鳅,从老皇帝怀里挣脱出来。哒哒的跑到她面前,然后一把抱住她小腿,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的喊:“皇叔!” 小娃娃穿了件单薄的夏衫,藕节似的小手臂不住晃着她衣摆,双眼圆睁,一副雀跃模样,着实可爱。 直播间又是一顿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陆昭好心情的将人直接抱起,小娃娃第一次被她抱,开心得不得了,双手搂住她脖子香了她一口。 五皇子在一旁看得牙酸,酸溜溜道:“曦儿,我也是皇叔。” 小曦儿眨巴两下眼睛,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老皇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打趣道:“老五,你这体重该减减了,你瞧,曦儿都嫌弃你。” 五皇子撇嘴:“他才不是嫌弃儿臣,他也不喜欢太子和四哥啊,他只是喜欢小七而已。” 老皇帝不赞同道:“那不能够,方才曦儿第一次见静之也挺喜欢。” 五皇子嘀咕:“我小舅舅那么好看,谁不喜欢……” 沈栖鹤抬头,唇角也带了些笑。 老皇子这才问:“小七,你和老五一起过来可是有事?” 陆昭抱着小皇孙在老皇帝对面坐下,这才道:“父皇先前不是提及替母妃供长明灯的事吗?儿臣就想母妃生前受了多般苦楚,临死前也惶惶不安。想求父皇让皇觉寺的高僧再做一场超度法事。” 提到梅妃,老皇帝脸上的神情顷刻柔软:“是朕的疏忽,是该好好办一场法事,朕也该亲自去一趟。” 五皇子立刻道:“儿臣也想一道去。” 他一开口,小皇孙也奶声奶气跟着喊:“皇爷爷,曦儿也要去!” 老皇帝蹙眉:“你们两个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小皇孙瘪嘴,一副山雨欲来的架势。老皇帝头疼扶额,一旁的沈栖鹤就道:“皇上,既然您也要去,不若让文武百官一同前去。去年大雪,今年南城瘟疫,百姓中多有流言,正好趁此次机会为社稷和苍生祈福。” 陆昭诧异的瞧他:静之还真是聪慧,她只起了个头就知道顺着她话说。 老皇帝觉得这提议甚好,于是道:“朕即刻就让钦天监算日子。” 陆昭迟疑开口:“父皇,南城瘟疫,周伯侯也有功。昨日儿臣去周府,提及要替母妃供长明灯之事,周伯侯说也想替周姑娘祈福,这次让他们父女两一起去吧。” 周伯侯赋闲在家,本没有资格跟着群臣一起去祈福。 老皇帝挑眉:“小七对周家姑娘很是在意?” 陆昭故作惊慌:“也没有,总归是儿时就认识,虽缘分浅了些,也盼着她好。” 老皇帝想起昔年周家姑娘进宫,和年幼小七相处的场景,心中不由意动:这婚事本该是小七的,小七顾念旧情也是情理之中。 “周伯侯想去便去吧。” 陆昭欢欢喜喜道谢,又带着小皇孙玩了会儿,才同沈栖鹤一同出了紫宸殿往宫外去。待上了马车,沈栖鹤才问起周家的事。 陆昭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之,又提及段家计划。 沈栖鹤拧眉:“你一早让段家动了刘家女眷的户籍,未必不会被人察觉,当心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陆昭眉眼清亮:“那就做两手准备。”她走到沈栖鹤身后,推着轮椅就走:“今日国子监无事,静之去王府吧,我们详谈。” 被落下的青织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只得跟在两人身后。 沈栖鹤在王府一待就是一整个晌午,次日早朝老皇帝提及要去皇觉寺祈福一事。朝臣虽惊讶,但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每年开春,皇家都会去皇觉寺祭祀。今年年初,是因为瘟疫耽误了,现在虽临近初夏,也不算太晚。 王皇后和三妃都要过去,容妃因为六皇子的死,一直称病不出。 五月初三这日,天朗气清,老皇帝携后妃及皇子、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往皇觉寺去。沿途金甲开道,龙骑飘扬。 全城的百姓都聚在东城门看热闹,陆昭的马车坠在了皇子队伍的最后,周家的马车紧随其后。车队行至巳时末便到了山脚下,然后沿着铺开的官道继续行至半山腰。半山腰有一处宽敞的落脚处。后妃和女眷门又换乘肩舆继续往上,陆昭对外体弱,自然也和周云舒一同坐了轿子。另一边阶梯上的太子盯着两人凑近的身影,眉眼阴鸷。 四皇子从他身边走过,小声说了句:“三哥,看来小七对这周家姑娘还是念念不忘啊。听闻他近日,日日往周府去?” 太子只觉得自己头顶绿得发慌,他剐了四皇子一眼,大步往山顶行去。赶在陆昭的肩舆到达前,先一步走到周云舒的肩舆前,朝她伸出手,温声问:“云舒,累不累,孤扶你上去。” 周云舒丝毫不领情,避开他的手,从另一边下了轿。在婢女的搀扶下,又和赶上来的陆昭走在了一起。两人微微歪头,举止甚是亲密。 周围不少官员朝这边看来,太子忍着怒气没发作。 到了皇觉寺,方丈领着众人先去修整。祈福还有好一会儿,陆昭便先去偏殿供长明灯。 高高的长明灯塔蜿蜒往上,陆昭亲手点了几盏长明灯放上去,镇国将军府一大家子,梅妃都在其列,唯独没有原主沈柒的。 开玩笑,她巴不得对方死得干干净净,哪里还会帮忙引魂。 周云舒看着高高的灯塔双手合十,诚心祈祷。 陆昭亦双手合十,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气音道:“太子在外面。” 周云舒眸色微动,小声问:“你如何知晓?” 陆昭不答:直播间内看得清清楚楚呢,那孙子在外头盯了好一会儿,眼神都能杀人了! 两人俸完长明灯又一同往外走,跨过门槛时,周云舒围帽遮挡,陆昭伸手扶了她一把。太子横插过来,一把拽住她柔嫩的手臂,压低声音威胁道:“周云舒,你是孤未来的太子妃,凡事别太过!” 周云舒吃痛,陆昭立刻伸手拽住太子的手臂:“三哥,你弄疼阿云妹妹了,你松手!” 太子听见陆昭唤周云舒小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谁准你这么唤她的?她以后可是你的皇嫂!” 陆昭还未说话,周云舒就恼道:“是臣女让七殿下这样唤的!若不是您,臣女嫁的人该是七殿下!” “果然,你一直拖着不肯成婚,还是想嫁他!”太子脸都气绿了,口不择言道:“他有什么好?爬个山还要同你一起坐轿?男子弱成他这样,你也喜欢?” 周云舒冷脸:“太子殿下,体弱总比心脏好,在臣女看来,七殿下比您好一万倍!” 若是其他方面,太子还是能忍的。但自己的女人说他比别的男人差,这如何能忍? 他拽着周云舒就要继续走,陆昭拽着他的手,三人僵持不下时。系统叮咚一声响【宿主触发支线任务‘拉太子下马,告发王家’,完成任务,奖励人气值一万,抽卡五次。任务失败,电击20分钟,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哦。】 支线任务很快置顶直播间。 直播间的观众都瞬间支棱起来:来了来了,重头戏终于来了! 第60章 二合一 陆昭原本打算发布支线任务的, 这任务倒是自己先来了。 只是和她想的有些出入。 就在这时,太子侍从前来禀报,说是前头大殿仪式开始了。 太子只得作罢, 三人一同前往大雄宝殿。待到了殿中,太子才知并不是祈福仪式,而是为梅妃超度的仪式。 王皇后眸色冰冷,偏还要端出雍容大度的模样站在老皇帝身边。 太子可没自己母后这样的胸襟, 他厌恶陆昭,自然更厌恶梅妃。当下连装都不想装,留下一句头疼就走了。 从大殿出来后,就径自去了早就备好的厢房。 厢房内门窗半闭,檀香袅袅,他只觉得心烦气燥, 闷热的不行。伸手就扯散了领口,正想喊人拿凉水来时, 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道窈窕的身影端着茶聘聘婷婷走来, 半跪在他腿边,娇娇柔柔喊了句:“殿下……”声音婉转妩媚,勾人心弦。 他低头看去, 来人竟然是教坊司的刘玉珍。 太子只惊愣了一瞬,随即脑袋又混沌起来, 身上热意难以消减,他伸手用力一拽, 直接就将女子拉上了榻…… ———— 大殿中佛像肃穆庄严, 眼看着超度快结束,百官祈福将至。太子还迟迟未归,王皇后担忧的频频往入口处看。 陆昭转身要走, 五皇子一把拉住她问:“祈福快开始了,你要去哪?” 陆昭压低声音道:“我去找三哥,方才同他口角了几句,他定然是生我的气。” 五皇子不愤:“你管他做什么,他不来,定会被父皇训斥!” 一旁的四皇子淡声道:“老五,你就算讨厌太子也不该在这种场合,让小七去。” 五皇子正要骂,陆昭就道:“好了,别吵,我去去就回!”说着不等两人反应,转身就退了出去。 身后的官员分开一条道,看着他远去。 陆昭出了大殿的门就带着辛十一一路往后殿的禅房去,走到古松禅道处,远远便瞧见禅房外守着的两个侍卫歪倒在门边。她惊疑不定,脚下加快,走到禅房伸手就去推门。门哗啦一下打开,环顾一圈也未见到人,惊异问:“人呢?” 跟进来的辛十一惊慌摇头:“不知道啊,我们的人明明把珍娘送到屋子里了。” 禅房内浓香呛人,她连咳几声,忽觉不好。转身就要走,然而,只走了两步,主仆二人直接就扑倒在了地上。 直播间的观众都懵了。 【空调不用电:主播,怎么回事啊?太子人呢?】 【八角莲:珍娘呢?她不会和太子一伙,给你来了个反间计吧?】 众人正着急时,太子施施然从禅房的屏风后走了出来。身上锦服严丝合缝,面色正常,眼眸清明,哪里有半分中了迷香的模样。 他身侧,是娇媚柔婉的刘玉珍。 陆昭惊愕:“珍娘,你背叛本王!” 刘玉珍娇怯的挨着太子,太子得意洋洋道:“这怎么能叫背叛,你以为你动刘家奴籍这么大的事能瞒天过海?孤放任你们,只是将计就计罢了。”一个周云舒怎么可能叫他乱了分寸。 陆昭挣扎着想爬起来,惊恐问:“你想做什么?父皇和文武百官都在,他们都知道我来寻你了,我若出事,所有人都会认定是你干的!” 太子轻笑:“孤不蠢,不会把你怎么样。但若是你自己荒唐,在皇家寺院幽会罪臣之女,知道她怀孕后,怕事情败落,又伸手掐死了她呢?文武百官都看着呢,你猜,父皇还能不能保住你?” 就算不用偿命,这亲王的头衔肯定也没了。 别说皇位,能不能在中都待着都难说。 他身侧的刘玉珍闻言,同样惊恐抬头,美眸里是不可置信:“殿下!您不是答应奴,事后会让奴的父兄回来?奴怀了您的孩子,殿下……” 太子丝毫没了先前的怜香惜玉,一把掐住她细弱的脖颈,她的话戛然而止,双手用力掰着他的手。 陆昭咬牙,颤声质问:“陆承珩,你也让我死个明白,当初是不是你和皇后雇人一直追杀我们母子?” 太子听见她的话,手上力道微微停滞,低头瞧着她,如同在看一个蝼蚁,一脸嫌弃:“谁有空一直追着两条流浪狗,但你偏要死到孤的面前来,那就别怪孤了!” 陆昭又追问了一句:“真不是你和皇后?” 太子总觉得她表情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但也只愣了一瞬,手就继续收紧。 地上的陆昭和辛十一施施然爬了起来,太子瞳孔扩大,手吓得直接松开,指着陆昭支吾:“你,你!” 手中的美人失了力道支撑,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太子还在结巴:“你,你怎么没事?” 陆昭呵呵一笑:“有事的是你!” 太子还没反应过来,房门就砰咚被砸开。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卫和侍从直接被踢进了禅房内,砸在太子身上。 他被猝不及防砸得摔扑出去,疼得龇牙咧嘴。陆昭后退几步,弯腰蹲在了他面前。然后一把勒住他脖颈,示意他往外看。 一群黑衣人手持长刀站在门外,明显来者不善。只是黑衣人刚准备冲进来,乔驰带着大批的禁卫军赶来,禁卫军身后是坐在轮椅上,眸光淡漠的沈栖鹤。 只是眨眼功夫,那些黑衣人便和禁卫军打成了一团。 太子到现在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这群黑衣人到底哪来的?沈三郎和禁卫军又怎么会来的这样及时。 现在到底怎么一个情况? 陆昭适时给他解惑:“看到那群黑衣人没有?那些黑衣人就是当初在西城仓库杀六哥的人,他们这次又想做黄雀。趁着你我口角,想杀了我嫁祸给你。我猜,王右相此刻应该已经带着人往这边赶了吧,当着父皇和文武百官的面,到时候你百口莫辩!你的太子之位不仅不保,只怕整个王家都会被群起而攻之。” 太子脸色发白:大意了,居然还有黄雀! 他用力拽着陆昭的衣袖,着急道:“你不是没事吗?你既知道有人设计我们,你的人在,你肯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他方才有多希望陆昭死,此刻就有多希望陆昭平安无事。 陆昭叹了口气:“可我这个人心胸狭隘,别人进一尺我必定是要还一丈的,若是我重伤,能拉你下储位也不亏!” “你!”太子气急:“那你究竟想怎样?” 陆昭又问了一遍:“这些年追杀我和母妃的人是不是你和皇后?” 太子连忙道:“当年你们母子落入淮水是孤母后做的,但之后追杀你们母子的人不是孤母后!” 不是王皇后,沈家、段家、那就剩下四皇子和大皇子的人了,目前看来,四皇子和端妃嫌疑最大。 毕竟,端妃一直认为二皇子的死和梅妃有关。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眼看着有人朝着这边来了,太子急了:“你快让你的人把那些刺客全杀了!快!大不了周云舒孤不娶了!” 他话落,陆昭立刻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放到他手边,辛十一二话不说,从他怀里摸出印信就往那纸上摁。 太子都没来得及瞧清那宣纸上的字,印信已经摁好,纸也已经收了起来。 “你!”太子伸手就要抢,辛十一一拳砸在他太阳穴上,然后把印信塞回了他怀里。 顷刻他只觉得耳膜充血,头脑昏胀,无力的扑倒在地上。 陆昭啧啧两声:“下手这么重做什么,待会太子还有场硬仗要打呢。”说着,主仆两个就往地上一躺,一副人事不知的模样。 太子惊愕,刚要说陆昭说话不算话,浩浩荡荡的人影已经出现在禅房外。五皇子大呼小叫的声音传来:“有刺客!” 与此同时,那群黑衣人已经被禁卫军制住向两边散开,屋子里的情形毫无预兆就暴漏在了所有人面前。 太子大骇,禅房、死人、晕倒的小七和受伤的婢女…… 他第一反应便是完了。 老皇帝第一时间推开面前的禁卫军冲到了禅房内,王皇后、五皇子还有其余嫔妃也往里面挤,其余官员就等候在外暗自心惊。 老皇帝第一时间查看陆昭,五皇子吓得大喊太医,王皇后和王右相则围着太子,询问情况。太子已然有些傻了,一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乔驰押着仅剩的几个黑衣人上前,解释道:“皇上,卑职原本带人在附近巡视,突然听见禅房中七殿下大喊救命,就奔了过来。然后瞧见七殿下和七殿下的婢女昏倒在地,太子正掐着地上的那位姑娘,不少黑衣人守在门口。” 众人才注意到,禅房的屏风处还有个貌美娇媚的女子吓得瑟瑟发抖,泪珠子如同断了线的雨珠往地下砸。 五皇子连忙上前问:“你哪来的,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女子颤巍巍抬头,哆嗦着道:“奴,奴是教坊司……” 她才开了个口,太子就意识到她要说什么,突然暴起尖叫:“你闭嘴,闭嘴!贱人你闭嘴!”边说就要过去打她。 女子吓得不住往后缩。 老皇帝用力踹了他一脚,他被踹得一个趔趄,单膝跪了下去。还要挣扎,禁卫军连忙上前把他摁住。 老皇帝这才回头看向女子,喝道:“快说!” 女子身子一抖,又继续往下说:“奴是教坊司的琵琶女,亦是太子的外室。奴怀了太子的孩子,实在惊慌,才冒险跑到皇觉寺找太子殿下的……” 太子外室?还怀了孩子? 再看那女子,露在外头的肩头都是欢好的痕迹。 文武百官惊愕,王右相和王皇后脸都黑了。 “贱人!闭嘴!你休要诬赖孤!”太子怒不可遏,偏偏又被人押着起不了身。 女子继续哆哆嗦嗦说:“但永亲王突然闯了进来,太子怕永亲王将事情抖出去,就想杀人灭口……” “你胡说!”太子眼珠子都快瞪出血来了。 女子哭道:“奴,没有胡说,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份书信呈到老皇帝面前。 田禧立刻接过拿给老皇帝,老皇帝看后,眸中杀意遽显。啪嗒一声把那书信砸到了太子脸上。那书信掉落,这下不仅太子,王皇后、王右相、五皇子、四皇子还有围在禅房附近的官员全都瞧清楚上面的字了。 信的开头是一首情诗,情诗下太子承诺会迎娶女子为太子妃,此生决不相负,至于周家女,不过是利用而已。信的最后不仅有太子的落款,还有太子贴身的印信。 围过来的周云舒顷刻面色惨白,人往后一仰直接就晕了过去。 周伯侯大惊失色,抱着自家女儿立刻喊太医。幸好随行的不止一名太医,不然这场面都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此时,薛太医道:“皇上,永亲王和这婢女只是中了迷香,身体并无大碍。” “荒唐!简直荒唐!”老皇帝气得不行,黑着脸往道:“你去给她把脉!” 薛太医立马又去给刘玉珍把脉,把脉过后,沉声道:“皇上,这姑娘确实怀了三个月的身孕。” 王皇后眸色微亮,太子还来不及阻止她,她就着急道:“皇上,年后到现在,太子一直在禁足!这女子怀孕三个月,显然孩子不是太子的!她在说谎!” 女子声音也拔高:“奴没说完,上元节那夜,太子殿下偷溜出宫和奴私会。戌时初来的,戌时末才走,奴记得清清楚楚。教坊司的吴大监也知道此事,太子每次来都是他在打点,你们若是不信去押他来询问! 陈寺卿小心翼翼道:“那夜六殿下遇害,微臣询问几位皇子供词时,太子曾言那夜一直宿在东宫……若事情真如这姑娘所说,太子殿下为何要说谎?” 此话一出众人又齐齐变了脸色:难道太子和六皇子的死有关? 太子一口否认:“孤没说谎,这封信是方才小七伪造的!这女子和那吴大监也是别人找来陷害孤的!上元节那夜,孤也没出宫。那夜孤不甚酒力,早早就在东宫歇下了。宫门口并无孤出宫记录,这是事实!” 只要咬死这点,就算有人证物证又怎样! 五皇子第一个没忍住,骂道:“三哥,你听听自己说的什么鬼话?小七都中了迷药,怎么伪造信件?而且这信明显皱巴巴,写了一段时间了。还有这女子,好好的怎么拿怀孕来诬赖你,怎么不诬赖我或者四哥?” 四皇子听见五皇子的话心生不悦,但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他也幽幽开了口:“三哥,虽然臣弟很想帮你隐瞒。但上元节那夜,你走后,我捡到你的玉坠,也去寻你了。我瞧见你换了侍卫衣衫,从东宫出来,往西直门出了宫……” 太子愕然。 段御史身板晃了晃,指着太子颤巍巍问:“所以,上元节那夜,杀六殿下之人是太子你?” 太子慌忙否认:“孤没有!不是孤!孤从教坊司出来后就去了南城咏柳巷外室那!” 众人诧异:怎么又来了一个外室?一个两个没完了,太子口中还有没有一句真话? 太子的话漏洞百出,连王皇后和王右相都不知从哪里辩解。 恰在此时,乔炳又上前禀报道:“皇上,我们从黑衣人身上搜出了这个。”说着双手举高呈上。 那手里分明是一枚蛇形柳叶镖,是当初杀害六皇子的凶器! 一环扣一环,还有完没完! 太子都快哭了! 黑衣人的面罩全被扯了下来,领头的那人赫然是东宫的一等侍卫。不仅皇帝和几个皇子认得,连朝中几个大臣也认得。 众人几乎立时就把此刻的场景在脑海里串联起来了:太子和这女子私会被永亲王撞见,故而想杀人灭口。就故技重施,找来杀害六皇子的人,扮作刺客刺杀,他自己就能完美脱身。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乔侍卫正好在附近巡查,及时救了永亲王和那女子。 太子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眸光中,指着那刺客首领发疯尖叫:“他不是孤的人,他是奸细,是诬赖孤的奸细!” 那领头的刺客也跟着否认:“对,卑职不是东宫的人,这一切都不关太子的事。”说完,就咬舌自尽。 鲜血溢出,仅剩的几个活口砰砰砰倒地! 太子还在说:“父皇,你看,他都说了不是儿臣,不关儿臣的事!” 但这话谁信啊,这明显是那侍卫为了保太子的谎话。 太子激动的辩解了片刻,见都没人说话,忽而也反应过来。停顿几息,眸子猩红又更疯狂的解释起来:“这些刺客真不是儿臣的人,儿臣上元节那夜是出去私会外室了,但儿臣可以拿列祖列宗发誓,儿臣绝对没有杀六弟,今日也没有要杀小七的意思!” “父皇,父皇你相信儿臣!”说着他指着地上的陆昭道:“小七,小七可以替儿臣作证的!这些刺客就是想趁着儿臣和小七口角,杀了小七陷害儿臣……”只有被冤枉的人知道自己有多冤枉。 他着急上火,伸手就要去拽还晕倒的陆昭。 老皇帝气不打一出来,还不等他碰到人,又一脚将他踹翻。然后朝禁卫军喝道:“还不快把人拿下!” 禁卫军统领应是,亲自上前拿人。 “儿臣冤枉啊!”太子都快急得吐血,现在不说清楚,那就真说不清楚了。 “皇上!”王皇后急了,“此事一定有误会,还未问过永亲王事情的经过,怎么能轻易定太子的罪!” 段御史老泪纵横:“皇后娘娘!事情明摆着,还有必要问永亲王吗?” 王右相立刻跪下:“皇上,事关储君,还是问清楚的好!” 他一跪,王相一党的人齐齐跪下:“皇上三思啊,储君涉及国本,不可不查!” 老皇帝不欲在外头丢人现眼,于是道:“将太子关押到大理寺天牢,等候审问!把小七送回宫,这女子也先送到教坊司好生看管!” 王右相和王皇后顿时松了口气:只要没当场定罪,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出了这么大的事,祭天祈福一事也没办法继续进行,御驾和文武百官浩浩荡荡的来,又浩浩荡荡的回了。 当日,太子私会教坊司琵琶女,妄图杀永亲王灭口,又牵出杀害六皇子一事就传遍朝野。 王皇后在朝露殿外跪了大半夜才求得恩典,和王右相前去大理寺天牢看望太子。 太子整个人都是呆滞的,见到王皇后来,整个人激动的扑过去抓住她的手拼命解释:“母后,儿臣真没有杀六弟,也没打算杀小七的!是小七把那琵琶女带去了皇觉寺,妄图让儿臣出丑。儿臣只是想杀了琵琶女,诬陷他,给他一个教训而已……” 他真是冤枉透顶! 王皇后真是恨铁不成钢,恼道:“你做这件事前就不能先和本宫还有右相商量先?那么多人都在永亲王手里吃了亏,你当他如表面那样病弱?” 太子自然知道陆昭狡诈,他只是太自负,自负觉得珍娘不会背叛,自己比陆昭聪明。 而且,那只是一个小小的陷害而已啊,怎么就弄成这样! “好了!”王右相沉声道:“现在不是责怪太子的时候,太子你也莫要急,好好说说当时具体的情况,还有没有人能证明你的清白。” 他嗓音温厚有力,太子终于找回了些理智,语速飞快又把当时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道:“是小七和周云舒想算计孤退婚,然后杀害六弟的幕后之人钻了空子。小七肯定是早知道情况的,故意中孤的计,然后将计就计!只有小七能证明孤的清白,只要他说,父皇肯定信的!” 王皇后神色凝重:“他既有心设计你,又装晕的话,如何会替你说话!” 这些人,早巴不得拉太子下马。 王右相:“总要试过才知道,永亲王入夜便醒了,待会微臣就去找他。” 太子瞬间又看到希望,着急催促:“那外祖父快去!” 王右相点头,匆匆出了天牢,然后上了马车往永亲王府赶。王府的人倒是没拒客,但只是让他在客厅里等。 空荡荡的客厅内只有他一人,烛火摇晃,他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连杯茶水也没见到。 风光了大半辈子的王右相怎么也想不到会有这样一日。 但有求于人,只能耐着性子。 临近子夜,客厅门口才传来动静。王右相还以为是陆昭来了,立马起身准备迎接。抬头一看,竟然是段御史和段大郎父子二人,他冷着一张脸又坐了回去。 段御史讥讽的笑了两声,段大郎站在客厅外的阴影里,压低声音小声道:“父亲,儿子怎么觉得这一幕分外眼熟啊?” 怎么不眼熟! 段御史心道:三个月前,六殿下死,他不也急匆匆还找永亲王说情。 段大郎似乎也想到这一点,又小心翼翼道:“儿子总觉得事有蹊跷,杀六殿下的凶手真是太子吗?永亲王殿下怎么恰好两次都晕倒?” 段御史冷漠道:“不管是不是,我们只管咬死太子便是!不管永亲王有什么谋算,总归不会长久留着他。”说罢,直接从客厅路过,走进暗夜里。 60-65 第61章 二合一 王右相等了许久, 客厅里的蜡油都滴了满烛台,鸡鸣破晓十分,终于有人过来说永亲王让他过去。 王右相沉着脸跟着婢女到了东厢房主卧内, 转过屏风立刻又换上一副卑谦的表情,走到床边,朝着陆昭躬身一礼:“微臣见过永亲王殿下。” 陆昭靠在床头,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缓声道:“右相莫要多礼,本王身体不适睡了许久,方才才醒。让你等了许久,莫要见怪啊。” 王右相心中暗骂,嘴上还要称惶恐。 陆昭又接着问:“右相可是有事?” 王右相立刻道:“微臣昨夜去见了太子,太子把昨日禅房内的事都同微臣说过了。微臣可以用性命担保, 那些刺客决计不是太子派去的,你也知晓, 不是吗?” 陆昭声音淡了几分:“右相, 本王只知道太子要杀本王灭口,至于那些刺客是不是他派去的,本王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这是大理寺该管的事。” 王右相拧眉:这是打算装傻了。 “永亲王殿下!幕后杀了六殿下又打算杀您嫁祸给太子, 明显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这人说不定还是多年追杀您和梅妃之人,您真想如他们的愿, 拉太子下马?太子一旦倒台, 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您了!” 陆昭冷眼瞧他:“但太子现在就想杀本王,你说本王该怎么办?” 王右相连忙道:“这绝对是意外,只要您肯高抬贵手, 微臣保证,太子绝对不会再对您出手!” 陆昭嗤笑两声:“右相,本王又不是三岁的娃娃,口头保证是最没用的东西。” 王右相拧眉: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 “那永亲王殿下要如何才肯相信?” 陆昭挑眉:“听闻城外驻扎的千机营只王家在管,不若右相把千机营的兵符给本王?本王有了这一道保命符,自然不惧三哥再动手?” 这人好大的胃口。 王右相眸色沉沉,迟迟不语。 陆昭淡声道:“右相想清楚,纵使是太子,杀害皇子也是重罪。一旦坐实,废储流放时少不了,容妃和段家若是一直咬着不放,说不定还会赐死!三哥若是死了,王家要千机营还有什么意义?” 王右相暗自思量:宫外有三支最重要的军队,一支是五城兵马处,一支是镇抚司,还有一支就是千机营。五城兵马有乔炳,若是千机营再归永亲王,再加上宫里的禁卫军,那永亲王的势力一跃就会成为几个皇子里最强。 但若是不给…… 王右相狠狠心:“好,兵符可以给您,但您必须和圣上说那群黑衣人不是太子的人,太子也并没有想杀您。” 陆昭叹了口气:“不是本王不想说,就算本王说了,其他世家会信吗?那刺客首领是东宫一等侍卫是事实,太子上元夜出宫了也是事实。若世家咬着这两天不放,就算父皇相信本王说的话,太子也难脱罪。除非……” 王右相立刻追问:“除非什么?” 陆昭:“除非找到那群刺客真正的主人。” 这不是废话吗? 那刺客首领都死了,死无对证。 若是能找到幕后黑手,谁还来求他。 陆昭见他一副无语的表情,又问:“右相能猜到这幕后之人会是谁吗?” 王右相拧眉:“肯定不是段家,沈祭酒虽清高但也不像会做这等事的人,那就只剩下威王和四皇子的人了。但威王一直在戍边,四皇子……”他仔细回忆四皇子的言行。 昨日在皇觉寺,是四皇子说出上元节那日太子从西直门出去的事。那人心思深沉,又喜欢撺掇太子…… “您觉得是端妃和四皇子?” 陆昭眸色深深:“不管是谁,若是知道那刺客首领没有死,会不会惊慌想办法杀人灭口?” 王右相聪明的脑瓜子一时没明白过来:“可,那刺客首领已经死透了,还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咬舌自尽的。” 陆昭:“只是咬舌自尽而已,对方又没有亲自确认人死了。若这人真真切切暴漏在全中都百姓的面前,你信不信人还活着?” 王右相:“……”要是人真大白天出来,他自然是信的。 但,这是天方夜谭! “永亲王在消遣老夫?” 陆昭拍拍手,一个高大的人影转过屏风。 王右相转过头,身子猛得抖了抖,差点没坐到地下:这这这……昨日明明咬舌自尽的人,如何完好的站在这?看上去还温良恭顺,很听永亲王的话。 这人莫不是永亲王的人? 他冷眼看向陆昭,正要开口,陆昭便道:“右相别误会,这人是本王的一个江湖朋友,戴上人皮面具就能模仿他人。” 这么神奇? 王右相又猛得回头,屏风处的人,身形未变,但脸又换成了另一张普通的脸。 王右相大为惊奇,起身围着辛十一转了两圈,眸子猝然发亮。复又看向陆昭:“永亲王殿下是想引蛇出洞?具体计划如何?何时行动?” 陆昭笑意盈盈:“右相什么时候拿千机营的虎符过来,咱们什么时候再继续谈。” 王右相眼中亮光一瞬间又转为阴沉,最后还是道:“微臣立刻吩咐人去取兵符过来。” 等待的时候,系统小心翼翼问:“宿主,你真要和王右相合作?要是找出真凶,那支线任务怎么办?” 陆昭边喝茶边淡定回:“急什么?支线任务有规定时间?” 系统:“没有。”自从第二次支线任务宿主故意掐点不完成任务后,它就再也不敢规定时间了。 陆昭:“那不就结了,只要最后能拉太子下马,并告发王家,就算完成任务。” 这么好的机会,不一石二鸟都是浪费。 系统听出她语气的不耐,也不敢再问。 很快,兵符取来,两人在屋子里密谈了一个时辰。临近散朝,王右相才匆匆出了王府。没过多久,清晨的东城街道突然人声嘈杂,禁卫军押着囚车经过闹事往南城去。 刚从皇宫出来的五皇子和四皇子被挤到了一边,五皇子瞧见领头的乔驰,高声唤住了他。 乔驰连忙下马,走到两人身边行了一礼。 五皇子疑惑问:“大早上的,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乔驰收敛满身的寒霜,压低声音道:“连夜去追捕皇觉寺的刺客了。” 五皇子更疑惑了:“皇觉寺的刺客不是全死了?” 乔驰:“卑职本以也以为全死了,没想到那刺客首领狡诈,居然是假死。人差点就丢到乱葬岗了,卑职带人追了一路才把人从新抓回来。” 五皇子和四皇子同时朝那囚车看去,囚车里歪着一个人,即便卷缩着也能瞧出身材健硕。一身黑衣,蓬头垢面,在周围人指指点点中略微抬头,坚毅冷漠的脸便清晰呈现出来。 五皇子惊讶:“还真是东宫的那个一等侍卫……” 乔驰朝着二人又是一礼:“卑职要先把人押去大理寺,就先退下了。” 五皇子点头,然后转身就要上轿。身后的四皇子一动不动,眼睛一直盯着囚车。他没好气撞了对方一下,不满道:“让一让。” 四皇子让开,也上了马车,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往永亲王府去。然后又一前一后到了陆昭卧房。 卧房内,沈栖鹤也在,正和陆昭在对弈。 五皇子瞧见他很是高兴,立刻凑过去喊:“小舅舅,你也在啊,今日没去宫中吗?” 沈栖鹤摇头:“今日特意过来陪殿下解闷。” 五皇子看不懂下棋,只捡自己感兴趣的说:“方才我们来的路上瞧见禁卫军压着昨日皇觉寺的刺客首领去了大理寺,那人狡诈,居然假死!” “假死?你瞧到人了?”沈栖鹤停下手中棋子,眼中也有惊异。 五皇子连连点头:“对啊,四哥方才也瞧见了,是吧?” 他身侧的四皇子点头:“瞧见了,就是东宫那一等侍卫。” 沈栖鹤拧眉:“这人没死,太子的案子只怕会再起波澜。” 五皇子不解:“能起什么波澜,这人是东宫的人,就算没死,左右不过再审问一遍。” 陆昭担忧道:“昨夜王右相就来寻过我,等了一夜,天蒙蒙亮我才见了他。他的意思是,太子没有杀六哥,那东宫侍卫是奸细。让我同父皇说,太子没有要杀我。现在这侍卫没死,他们必定是要想办法让他翻供的,说不定这侍卫还会随意攀咬。” 五皇子都气笑了:“怎么,他还能空口白牙说是我杀了六哥?我是帮着小七你的,皇觉寺还能让他去杀你陷害太子?怎么也说不通啊!攀咬四哥和大哥还差不多。” “老五!”四皇子神情严肃:“休要胡说!” 五皇子撇撇嘴,又问:“右相让你做伪证,是许了什么好处?” 陆昭嗤笑:“他能许什么好处,不过是威胁我说,若是太子没了,幕后之人下一个目标就是我。” 五皇子冷哼:“什么幕后黑手,我瞧着就是太子自己干的。小七要不要再找乔驰打探一下消息?” 陆昭摇头:“不必,他从大理寺回来,就会到我府上来禀报。” 五皇子等着听后续,也不走了,一屁股坐到棋桌边上,围观两人下棋,四皇子也在边上坐了下来。 五皇子无语,瞅着他问:“我看小七和我小舅舅下棋,你杵在这做什么?” 四皇子不慌不忙回他:“左右无事,还不能饮一杯小七府上的茶?” 五皇子虽不高兴,但这到底不是自己府上,也不好越俎代庖赶人。四人就围着棋盘坐了半个时辰,五皇子是抓耳挠腮,四皇子倒是沉得住气,似乎在很认真观看棋局。 一盘棋毕,待又要起一局时,乔驰终于姗姗来迟。见到四人很是惊讶,正不知要不要开口时,陆昭就道:“有事就说吧,这里没外人。” 乔驰朝几人一礼后,才道:“东宫那侍卫已经送去了大理寺,右相让刑部的人一起去守着。户部的人来报,这人姓严,家中还有妻女。但禁卫军的人找去时,他的妻女已经不见了踪迹,屋子里全是血,应该是遇害了,镇抚司的人正在查找尸首。” 五皇子一阵恶寒:“妻女都死了,是被人灭了口吗?若那日知道,那人知道会不会发疯啊?” 沈栖鹤神色凝重:“这人之所以什么都不说,应该是有人拿他的妻女威胁。若是妻女已死,确实会疯。明日圣上和三司会亲自审理太子一案。镇抚司的若是找到尸首,把尸首直接抬到他面前,估计他什么都会招。” 几人说话间,直播间的众人都在观察四皇子的反应。 四皇子眸色始终淡淡,但一句话也没插,静静听几人说。 陆昭叹了口气:“哎,不管了,头疼。这棋不下了,不管是谁杀了六哥,总归要抵命的。” 她把桌面上的棋一推,沈栖鹤慢条斯理帮忙收棋,又朝五皇子道:“你随乔大人一起出去吧,别在这烦殿下。” 五皇子虽不情愿,但也不好再赖着,只得起身跟着乔驰往外走。四皇子也跟着起身,朝陆昭道:“小七好好休息,我也先走了。” 陆昭轻嗯了声。 四皇子跟在两人身后往外走,直到走出王府,乔驰才问五皇子:“听闻殿下府上养了几只猎犬,可否借来一用?” 五皇子疑惑:“你要我的猎犬做什么?” 乔驰连忙道:“帮忙镇抚司找严侍卫妻女的下落。” 五皇子摆摆手:“你找人来牵走吧,本皇子可同你说,那几只猎犬本王甚是喜爱,怎么出去的就要怎么带回来!” 乔驰连连称是,四皇子问:“可要兵部的人帮忙?” “不用。”乔驰快速道:“有五殿下的猎犬帮忙,又有镇抚司和禁卫军的人,相信很快就能知道严侍卫的妻女。”说完,他就带着人跟着五皇子的车马走了。 四皇子淡漠的神色这才凝重起来,转身钻进了自己的马车,吩咐车夫道:“去魏国公府上。” 车夫应是,用力一甩马鞭就走。 永亲王府的管家见人走了,匆匆跑进后院禀报。沈栖鹤收下最后一颗棋子,温声道:“若幕后之人不是魏国公和端妃,今日这一出不是白唱了?” 陆昭轻笑:“怎么是白唱,四哥暂且不说,五哥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他待会就回去茶楼吃茶。话被人一套一个准,大哥的人若是幕后黑手,一定会从他那下手。这严侍卫不管是谁的人,他们都担心他反口,必定会去灭口的。” “只是这人实在狠,人都咬舌自尽了,连他妻女都不放过。” 沈栖鹤似乎已经习惯这种事,只淡声道:“斩草除根,向来是世家的习惯。那侍卫还是太单纯,真以为对方能放过自己妻女。” 陆昭:“不是单纯,是没得选,在堵对方的人性吧。”只可惜他赌输了。 两人沉默几息,沈栖鹤才又道:“你笃定幕后黑手一定会亲自去杀人?万一他派人下毒怎么办?肖二公子不会有事吧?”他没见过辛十一动手,不确定他身手如何。 陆昭笃定道:“放心,十一他身手了得,毒对他根本无用。大理寺天牢又固若金汤,若想灭口。幕后之人势必要制造混乱,然后派个最有可能,出其不意的人动手。”天子下令,等闲人不得接近天牢。 沈栖鹤:“万一对方不上当,不动手呢?” 陆昭眸色带笑:“不动手那就直接栽赃不是更好?” 沈栖鹤丝毫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栽赃谁?” 陆昭:“谁在中都就栽赃谁,四哥是不二人选。”端妃和王皇后是镇国将军府案的主谋,四皇子一党她迟早要收拾的,不若这次顺便。 沈栖鹤:“对方恐会派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去,沈家的大宗师可借殿下用。” 陆昭双眸笑意吟吟:“不必,王家大宗师会出手,狗咬狗岂不是更好。”她到时候要跟去看看,当初在临江驿站对她出手的那个大宗师到底是谁的人。 两人也未在对弈,而是去了书房,一人写书,一个看书。闲适自在,丝毫没有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子夜,中都城内外没有丝毫动静,但东城各处灯火还通明。 临近丑时,西城外传来消息,严侍卫的妻女尸、首找到了,正由禁卫军押送回来。尸、首押解进城,到了天牢外,暗处突然冲出一群人跑来抢尸、首。 乔驰领着一小队禁卫军抵抗,但对方人多势众,他们寡不敌众,只得喊人增援。乔炳和刑部的人匆匆赶来,同来的还有四皇子带领的兵部和忠勇侯带领的镇抚司,五皇子领着的京兆尹等人。 候在暗处的沈栖鹤瞧见自家傻外甥,拧眉问青织:“他这个点不在府上睡觉,跑来瞎凑什么热闹?” 青织摸摸鼻子:“五殿下从永亲王府回去后就一直很兴奋,卑职派人看着他了……”但没看住。 估计是跟着府上的几只猎犬寻来的。 沈栖鹤揉揉眉心:“罢了,你让青扇跟着他,别叫他出事。” 青织点头,朝后看了一眼,一个人影立刻窜了出去,往五皇子的方向去了。 几方人马齐聚,大理寺天牢门口乱得不成样子。又有一伙贼人趁乱从天窗翻进了天牢,天牢内的守卫抽刀杀敌。天牢最里面的太子听见动静,哗啦起身,隔着牢门远远的看着,惊慌大喊:“快来人,护驾!护驾!” 有人被逼着退进了天牢内,四皇子、五皇子带着兵卒且挡且退,一群黑衣人不要命的往前冲。 有人大喊一声:“里面也有刺客!” “太子还在里面!”四皇子焦急喊:“快,快去救太子!” 两人身后的兵卒分了大半往太子那里去,剩下的一批人直接被逼入了身后的刑讯室。哐当一声,刑讯室的大门被撞开。 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一个人被扣住双手双脚,吊在了最里面的十字架上。听见动静,挣扎着抬头,一张冷硬的脸暴露在烛火里。 四皇子只扫了一眼,就被退进来的五皇子给撞得一个趔趄。 五皇子也不管其他,伸手就用力拉门,顷刻又将铁门哐当一声拉上,然后顺带落了锁,将所有的刺客都隔绝在了外面。他边喘着粗气,边抚着胸口,颤声道:“早知道就不来凑热闹了,吓死我了!” 跟着他的十几个兵卒也心有余悸,还不等众人松一口气,五皇子身边的侍从突然抽刀,朝着吊在十字架上的人刺去。 五皇子大惊失色,大喊道:“罗田,你疯了!” 然而,那侍卫不管不顾,明显一副要杀人灭口的模样。其余侍卫纷纷抽刀阻拦,往日功夫平平的罗田此刻身手高出一大截,竟丝毫不落下风。 五皇子吓得到处乱窜,后脑勺突然挨了一下,然后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十几个侍卫也很快被反倒,罗田一刀劈向十字架上的人时,那人突然发力。双手双脚挣脱了锁链,手上锁链甩动,捁住罗田的脖子用力一扯,将人直接砸在了墙上。 砰咚,罗田被摔得口吐鲜血,从墙上滑落。 浑身血污的严侍卫刚要转身,一柄长剑透背而过。他一声闷哼,缓缓扭头,不可置信的看着手握长刀的四皇子。 四皇子唇角翘起,哗啦一声把刀抽出来,然后冷漠转身。 身后,紧闭的铁门大敞着,门口是冷着脸的老皇帝、王右相、陈寺卿、段御史以及大群的禁卫军。 四皇子唇角瞬间僵住,手上带血的长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惊慌的解释:“父,父皇,是这刺客突然发狂,杀了侍卫打伤了老五,儿臣才动手杀他的!”他原本计划是杀人后然后装晕,老五只看到是罗田动的手,定然不会怀疑他,实在没料到父皇居然带这么多人守株待兔。 但人证已死,只要他不承认是故意杀人,就算怀疑他也无法。 他目光落在那敞开的门上,方才老五明明落了锁,怎么就悄无声息的开了? 老皇帝眸色冷凝:“是吗?那朕怎么瞧见是你打晕老五,和罗田联手杀了刺客?” 四皇子眸子有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又镇定下来:“父皇,儿臣也是怕五哥受伤才打晕他的,绝对没有和罗田联手……” 王右相冷哼:“四殿下,您说这话前转头看看身后。” 身后铁链声突兀的响起,四皇子后背一瞬间僵住,缓缓回头。 原本被他捅穿的严易好好的站着,眸色冷凝,唇角带血,声如冰刃:“主子,你好狠的心,还我妻女命来!” 四皇子吓得连退数步,是彻底慌了:“谁是你主子?闭嘴!闭嘴!”他回头,唇角都在哆嗦:“父,父皇,他诬陷儿臣!他诬陷儿臣!” 怎么会,他明明照着这人胸口捅的,怎么会又活了呢? 四皇子手足无措,近一日的事情犹如上万根银丝,在脑海里一一梳理:到底哪里错了?哪里出了纰漏? 他在思考对策。 然而,他发现,他好像已无从辩解。 此刻,他忽然体会到太子昨日在皇觉寺禅房被众人堵住,百口莫辩的心情。 第62章 二合一 原本这杀人的活, 是轮不到他这个皇子来的,他也并不想冒这个险。 但魏国公等人分析一通,一致觉得, 他来最稳妥。 说到底,还是没将他当做端妃的亲子看。 四皇子此刻手脚冰冷,心沉到了谷底。 “诬陷你?”老皇帝冷笑声尤为刺耳:“老四,老六虽不是你一母同胞, 但好歹是你同父弟弟,你怎下得去手?” “父皇,儿臣没有杀六弟!”这个确确实实不是他干的! 四皇子冤枉至极:“儿臣对天发誓!儿臣没有!” 老皇帝不想听他辩解,喝道:“还不快来人,将四皇子关进天牢!” 禁卫军领命,上前拿人, 四皇子看向匆匆赶来的魏国公求救喊:“外祖父!外祖父!” 魏国公眸色深沉:“皇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皇帝喝道:“哪来的误会?还是说,魏国公和老四同谋, 杀了老六!” 魏国公当即禁了声, 眼睁睁看着四皇子被押走。四皇子眸色一瞬间变淡,里面全是浓浓的不甘和失望。 远处传来落锁声,王右相趁机上前:“皇上, 既然查出四皇子才是那些刺客的主子,太子便是无辜的, 现在就放了太子吧?” 老皇帝身体恰到好处的晃了晃,然后支撑不住直接往后倒。 田禧吓了一大跳, 赶忙喊着让人把老皇帝送回宫。 王右相暗骂老皇帝诡诈:这是故意不接他的话呢。 左右四皇子被抓, 太子杀弟的罪名洗清只是时间的问题,不急于一时。想到这,王右相转身看向魏国公, 眸色冷凝:“魏国公,圣上怀疑的不无道理,魏家是和四皇子同谋,意图杀害永亲王嫁祸给太子?” 魏国公后背冷汗涔涔,面上却恼怒不已:“右相,凡事要讲证据,您若觉得我有罪,就让大理寺去查!” 一旁的段御史冷哼:“魏国公放心,大理寺一定会查!断然不会放过杀害六殿下之人!”说着,一甩袖走了。 整个大理寺乱糟糟的,陈寺卿忙着收拾残局,带着人也走了。 王右相冷淡看了魏国公一眼,也走了。 魏国公目光落在刑讯室内唯一还活着的人身上,眸色阴沉。 乔驰冷肃的声音响起:“魏国公不走,还想杀人灭口不成?” 魏国公转身就走,一群人呼啦啦瞬间走干净了,刑讯室内之剩下一地的尸体和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倒下的辛十一。 乔驰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及时将他接住,着急问:“你没事吧?”他是记得辛十一的,但着实不明白,只是荆州见过一面的敌人,怎么会关键时刻过来帮他们。 还受了这么大的罪。 辛十一摇头:“没事。”他捂住肋骨处笑出了声:“这点小伤还死不了,不必和殿下说。”他骨骼变化后,心脏较常人要偏高一些,这一刀只穿透了他肋下穴位处,压根不打紧,就算流血很快也能止住。 而且,他愈合能力惊人。 他话落,就听见陆昭微恼的声音传来:“不必同我说什么?”紧接着一张冷峭的脸出现在视野里。她三两步跨到辛十一身边,蹲下,接过沈栖鹤递过来的止血药膏给他敷上,没好气道:“明明能避开他那一下,你逞什么能?” 辛十一继续笑:“不真让他捅一下,如何好定他的罪。” 陆昭无语:这人性子极端,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 她叹了口气道:“乔驰,先把人送回王府别被人瞧见了。” 乔驰领命,让人抬了辛十一就走,辛十一着急忙慌的喊:“殿下,你可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啊!” 陆昭白了他一眼,才带着沈栖鹤出了刑讯室,往牢房的深处去。走了片刻,在拐角处停下,就听见里面传来太子歇斯底里的喝骂声。 陆昭微微探头,距离拐角五十米昏暗的牢房内,太子隔着一层牢门,勒住四皇子的衣领大声斥骂:“果然是你,你这个阴险小人!” 四皇子眸色淡淡,任由他发泄。 太子最恨他这一副模样,当即不管不顾继续骂:“低贱之人生的下贱胚子,就算成了皇子也改不了阴沟里害人的毛病!”他素来知道四皇子的软肋。 果然,此话一处,四皇子终于怒了,回骂道:“我是下贱胚子你是什么?父皇压根不喜欢你,抢了小七太子,抢了他的婚约又怎么样?还不是落到我一样的下场?你这辈子,支配活在小七的阴影里,摇尾乞怜也得不到父皇的半分关注!”谁又不知道谁的痛处呢,他要戳人痛处能更扎心。 “你!”太子二话不说,一拳揍了过去。 四皇子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在动手能力方面,他不比太子差。 两人各自发泄着心中的怒火,就这么厮打了起来。 陈寺卿生怕两人有个好歹,吓得赶紧让狱卒扯开两人,将四皇子请出来,关到别处。 四皇子被押着走过狭窄的通道,经过拐角处,看到站在那许久的陆昭和沈栖鹤。他唇角含了一丝讥诮,嘲讽道:“热闹看够了吗?当真好心计,一箭双雕,老六也是你杀的吧?” 跟出来的陈寺卿心惊,惊疑不定的盯着陆昭。 陆昭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四哥,杀六哥的人明明是你,到现在还想乱扣帽子?” 四皇子咬牙:“你莫要得意,我还没输!等出来后,再和你好好较量!” 陆昭眸色略弯:“只怕四哥没这个机会了呢。”她往四皇子身边靠了两步,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嘲讽回去:“你当端妃和魏国公还会救你?当初是你害二哥感染风寒的吧?” 四皇子浑身一震,一股阴寒袭遍全身。 死去的记忆犹如方才手里握住的刀,狠狠捅了他一下。 他的生母是端妃的陪嫁婢女,与醉酒的皇帝春风一度有了他。婢女爬床,最令人不齿。一岁之前,他和母妃住在最偏远的冷宫附近。他没有姓名,没有上玉蝶,在宫中活得如同蝼蚁,所有人都能踩上一脚。 只有二皇子陆承霁对他好,喊他弟弟,把他带到了父皇面前。 他因此有了姓名,成了大雍的四皇子陆承蘅。 有了名字的当天晚上,他母妃就死了。 他躲在门缝里,看见他母亲被人摁在了泔水桶里,指甲扒在地上,划得血烂。动手的人一遍遍骂着下贱胚子,骂他只是个贱种,只配给二皇子当个玩意儿。 他憋着哭声抬头,看见的是端妃身边老嬷嬷丑陋的脸。 再后来,他被接进了端妃宫中养着。 陆承霁在时他是四皇子,陆承霁不在时,他只是个贱种。 嘉和一年的冬日,大雪纷飞,天寒地冻,他半夜爬起来打开了陆承霁屋子里的窗子……陆承霁就病了,高烧不退,药石惘效…… 小七出生那夜,陆承霁死了。 年仅五岁。 四皇子浑身发颤,盯着陆昭的眼神杀意翻涌。 陆昭也不理会他,推着沈栖鹤转身就走。待两人上了马车,沈栖鹤才问:“你方才同他说了什么?他反应那样大?” “静之也觉得他反应不对劲是不是?”陆昭眸色幽深:“我怀疑,当年二哥突然染上风寒,是四哥所为。” 沈柒鹤惊愕:“二皇子死时,四皇子才三岁……” 陆昭:“静之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人之初,性本恶’?” 这话还真没听说过。 陆昭又道:“若真是四哥所为,那端妃一定不会再保他了。” 沈栖鹤试探问:“你想将这事透露给端妃?但要是你去说,端妃肯定不信。” 陆昭:“我自然不会主动去说,说不定端妃娘娘自己会梦见什么蛛丝马迹?” “梦见?”沈柒鹤有时候觉得面前这人神神叨叨的,好似知道很多事。 后半夜,一道惊雷滑过天空,暴风雨来得猝不及防。 长华宫主殿的寝殿内窗子被吹开,大宫女连忙招呼守夜的宫婢快点关窗。同时不满的压低声音训斥:“都是怎么吃的,窗子也不关严实,若是娘娘吹了风,仔细你们的皮!” 小宫女低头一声也不敢吭,手忙脚乱的关窗。 即便手脚再快,一阵狂风还是卷着泥土味儿冲了进来,吹得寝殿内香纱飘飞,帐幔摇晃。高床暖枕内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一个人影翻坐了起来。 众人吓了一大跳,大宫女三步并两步冲到榻前,撩开帐子。罗帐内,端妃散着长发,双眼含恨,额头冒汗…… 大宫女小心翼翼问:“娘娘,您怎么了?” 端妃突然看了过来,眼神如刀,大宫女被看得心惊肉跳,也有些慌了。 端妃声音嘶哑恐怖:“宫门开了吗?快穿衣,陪本宫去一趟大理寺天牢!”说着,人已经赤脚下来了。 大宫女还以为她着急四皇子的事,边追边喊:“哎呦喂,娘娘,还下着大雨呢,要不等雨停了再出宫?” 端妃不管不顾往外冲,大宫女无奈,只得捡了几件衣衫和斗篷带上,出宫的路上给端妃打扮好。 外头大雨如织,泼幕如帘。 嘈杂的夜色中,一辆马车停在了天牢外。奇怪的是,端妃没遭到任何阻挡,很顺利见到了被单独看押的四皇子。 端妃屏退众人,隔着一扇牢门和四皇子面对面对视…… 四皇子见对方潦草匆匆就知道事情不太好,他起身,试探喊了声:“母妃……” 牢门前的端妃眸色如冰冷,声音更冷:“谁是你母妃?” 四皇子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只剩端妃这一根救命稻草了。他猛得扑到牢门前,企图伸手抓住端妃的手,焦急喊:“母妃,是不是小七那祸害同您说了什么?那都不是真的,二哥待儿臣如此好,儿臣断然不会害他!母妃,您要相信儿臣!您一定要相信儿臣!” “你也知他待你好。”端妃神色癫狂,反拽住他的手,歇斯底里的质问:“他待你好,你就要杀了他!” 四皇子从来不知端妃的手劲有这么大,拽着他的手骨都生疼。他极力辩解:“不,儿臣没有杀二哥!母妃,您千万要相信儿臣!这都是陆承祐的挑拨,他就想……” “你闭嘴!”端妃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这么多年心里的对亲子的思念和愧疚已经如付骨之蛆、缠树之藤,无法拔除。 她此刻眼里只有恨:“本宫什么都梦见了,就是你,就是你杀了我儿!下贱胚子生的贱种!你以为替代了他就能得到一切?你做梦!本宫绝对不会让你如愿的!绝对不会!”端妃咬牙切齿,十指指尖都掐进了他肉里,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 血珠子滴答滴答滑落,腐坏的天牢内混着难闻的血腥味。 她一把甩开四皇子的手就往外走,四皇子急了,连喊了几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现在若不能唤回端妃,那他一切都完了。 陈寺卿赶来时,只听见四皇子焦急道劈叉的喊叫声。待他要细听时,端妃已然面容冷漠的走了出来,但双眼赤红,满含恨意。 他连忙跟在端妃身后喊了几声,端妃却充耳不闻,上了马车直奔魏国公府。 他转头询问狱卒里面发生了什么,狱卒却全都一问三不知:“端妃不让卑职等靠近,隐约只听见里头有争吵声。” 陈寺卿忧心忡忡把端妃来探监的消息传到了段府和永亲王府。 所有人都以为四皇子杀六皇子一案还有得折腾,但出乎意料的是,魏家似乎没有丝毫要保四皇子的意思。甚至说,是直接将四皇子推了出来,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四皇子头上,而端妃和魏家撇得干干净净。 老皇帝也不想皇家兄弟相残这等事闹得沸沸扬扬,也未公开审理此案。只是下了一道密旨,赐死四皇子,毒酒是由魏国公亲自送到天牢的。 天牢内落针可闻,往日称祖孙的两人隔着木桌相对而坐。 木桌上摆着一道明黄的圣旨,圣旨旁是一杯毒酒。 魏国公沉声开口:“四殿下,请吧。” 四皇子垂眸盯着清酒中晃动的烛火,哑声开口:“仅凭一个梦,魏国公就要放弃我这个皇子?我若死了,魏家还能扶持谁?” 魏国公瞧着他,也很是无奈:不是他不想保,是端妃突然发疯,一定要弄死这个养子。 其实二皇子死了这么多年,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但二皇子就是端妃的心魔,端妃以性命和魏家把柄相胁,他也是无奈。 夺不了储就罢了,他们魏家中立。新皇若是登基,再送魏家女入宫,重新培养下一个皇孙就好。 魏家不倒,总归生生不息。 三岁看到老,若二皇子真是面前人害的,难保他日后不会对魏家出手。 毕竟,这人的母妃是死在端妃手上。 四皇子很容易看穿了他的想法,呵呵笑了两声,终于不复十多年的温驯:“魏家,始终当我是贱种,是个可随意舍弃的玩意儿……” 魏国公劝他:“四殿下,圣旨已下,已无转圜的余地。您还是把毒酒喝了吧,莫要挣扎。” 四皇子也不装了,冷声道:“你当只有端妃有魏家的把柄?你信不信,只要我一死,魏家做过所有的龌龊就会捅到父皇面前和其他世家面前?” 魏国公眸色冷冽:“四殿下还是不要垂死挣扎了,你能想到的,微臣自然能想到。你府上的人包括你素日认识的人都全部被拿下了,没有人能给你传递消息。”宫门各个衙门处也有魏家人守着,想反咬魏家,压根不可能。 这是一定要他死了。 明明是夏日,四皇子却如坠冰窟。 他杀过很多人,杀死他母妃的老嬷嬷,欺辱他的宫女太监,严侍卫的妻女……这些人被处理料的时候他只觉得快意。可一想到很快那糙白似雪粒的裹尸布会盖在他头顶时,他突然就怕了。 怕自己会如同自己卑贱的母妃一样,悄无声息的死去,甚至死了还要被人骂一句贱种! 他忍耐这么多年,装乖服侍杀母仇人这么多年,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压住眼中浓重的不甘。抖着手抄魏国公道:“你我称祖孙多年,最后再帮我一个忙吧。” 魏国公也不推辞:“你说。” 四皇子倾身朝他靠近,忽而手中多出一支发簪,抵在了魏国公的咽喉处。 等候在外的兵卒和宣旨的太监吓得要死,惊呼着让他放下发簪。 四皇子勒住魏国公的脖子含了笑意:“国公爷,让他们所有人都让开,否则,我拉你一起下地狱!” 魏国公还算镇定,跟着他起身,朝天牢门口的人道:“你们都让开!” 围在老门口的众人纷纷让开,早有兵卒跑了出去报信。 陈寺卿匆匆赶来,见四皇子来了这么一出还挺高兴的。其实其他几党私心里都希望皇帝公开审理四皇子,好让四皇子有机会攀咬魏家。但皇上偏要顾忌颜面,秘密处置四皇子。 现在这场面,最好能让四皇子跑出去搞点事出来。 所以,陈寺卿只是看着焦急,连带大理寺的人也得了吩咐,炸呼呼围着人没有太大的动静。这样一闹,还真被四皇子把人劫持出了天牢。 外头天光刺过来的一瞬间,四皇子只觉得眼睛被刺得发酸。待视线重新清晰时,大理寺外围满了弓箭手,箭羽齐齐对准他。 四皇子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魏国公用气音道:“别挣扎了,你现在收手,微臣还能念在往日情分,求圣上许您风光大葬。” “风光大葬!”四皇子呵呵疯笑了起来:“好个风光大葬。”他丢掉了手上的簪子。 那簪子叮叮铛铛沿着大理寺的长阶一路往下滚,最后滚到了路边的一辆马车前。马车的帘子被撩开来,陆昭的脸出现在其中。隔着一群弓箭手和四皇子遥遥相望。 四皇子眼神复杂,最后压下所有思绪,朝魏国公道:“外祖父许我风光大葬,那我也会送你一份大礼。” 正在整理自己被压皱的官袍魏国公拧眉:“什么大礼?” 四皇子不答,唇角勾起一抹笑,转身就往天牢内走。 魏国公后背一阵阵发凉,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弓箭手收兵,领军的乔驰□□长街,捡起了地上的发簪,递给马车里的人,马车缓缓驶离。 嘉和十七年,四皇子被赐死在天牢。 四皇子死的第二日,老皇帝罢朝,端妃大病一场,魏国公也称病不出。 四皇子的丧事由四皇子自行操办,没有什么风光大葬,有的只是普通棺木一张和连夜悄悄葬入了西山。 竟然连皇陵也未入。 国子监的学子背地里议论起这个,心里未免有些唏嘘。 “没先到天家皇子死后也能落到这样的下场?” “四皇子平日瞧着挺风光的……” 众人才说几句,一转头就瞧见陆昭、沈三郎还有五皇子等人,吓得立刻禁声,匆匆行礼后,转身跑开了。 待人走远后,五皇子才没好气道:“父皇准他葬到西山都是便宜他了,他生母那样的卑贱,父皇本就不喜他。他杀了老六又意图谋害你和太子,照我说就该把他的罪行公之于众!” 沈栖鹤蹙眉:“好了,人死为大,莫要胡说让人听了去。” 五皇子讪讪,又转移话题道:“我是不信这事全是四哥做的,魏家也没多瞧得上他,那可能让他调动这么多的人。端妃和魏国公肯定也动了手,这是拿四哥当替罪羊了呢。”他看向陆昭:“小七,你可不能放过他们,他们定然和追杀你和梅妃的人脱不了干系。” 陆昭自然知道,那蛇形柳叶镖明显是端妃的东西。 她既答应替梅妃报仇,就不会食言。 她淡声道:“就算我想放过他们,有人做鬼也不想放过他们的。” 五皇子不明所以,当日,魏翎驾车从国子监回来,天空突然飘落无数宣纸,宣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街道上的百姓都好奇的仰天观望,不少人捡起地上的纸查看。 随从也捡了一张塞给探头出来好奇的魏翎,魏翎接过,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神情惊骇,忽而朝着车夫大喊:“快,快回府!” 街道堵塞,车道难行。 已经有人大声朗诵起了宣纸的内容,内容赫然是魏家以及端妃这些年做的恶事,包括陷害镇国将军府的案子和谋害梅妃、七皇子的事,以及灭肖家满门、陷害刘家……一桩桩一件件,简直叹为观止。 等魏翎磕磕绊绊赶回府上时,这事已经传得满城风雨。 魏国公得知此事,险些气得仰倒:好好好,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这礼还真是大!—— 作者有话说:四皇子:临走还要带走一波。 第63章 二合一 不到半日, 魏国公一党的主要官员就聚集到了魏国公府,询问要怎么办才好。 魏国公端坐在正厅首位,安抚道:“莫慌, 纸上所言都无实证,皆是妄言!”然而,他前一句才落,后脚, 圣旨就到了,随同而来的还有大理寺卿以及大批的官兵。 众人吓了一大跳,蹭了起身,连桌上的茶盏都碰掉了。 茶碗砸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巨大刺耳的声响。大理寺卿环顾一圈惊慌的众人后,笑道:“诸位都在呢, 正好,也不必本王多跑两趟了。”随后看向大厅最中央的魏国公大声道:“魏大人, 您和兵部尚书等人犯事的证据都呈到了圣上和大理寺, 圣上下令,魏家全家和兵部尚书府全部下狱,等候发落!” 魏国公惊愕:证据?哪来的证据? 他们这些年许多事都是防着那白眼狼的, 四皇子案发的那一刻,四皇子府早就被魏家的人里里外外搜过了, 连地下都没放过。 饶是如何喊冤,魏国公府全家老少一百零八口还是下了大狱, 和太子关押的地方仅隔着一间监狱。 太子瞧着魏国公府那些人, 心中怎么也畅快不起来。 从老四被抓到魏国公府众人下狱,已经七日有余,但大理寺依旧没有要放他的意思。不询问, 不提审,不释放,就好像忘了他这号人的存在。 他是大雍的太子,东宫的储君啊! 怎么能如此慢待他! 等王侍郎来瞧他时,他就迫不及待问:“怎么回事?老四都伏诛了,怎得还不放孤出去?外祖父人呢?他怎么没来瞧孤?” 王侍郎也很无奈,压低声音道:“父亲近日同其他几家在忙着坐实魏家的罪名,实在没空过来……”说完,他生怕太子生气,又道:“四皇子被抓那日,父亲和皇后娘娘都有让皇上放了殿下,但皇上总是故左而言他。这次又赶上魏家大案,牵连出了镇国将军府和肖家还有梅妃……您是知道的,这些案子王家也有参与。父亲一边忙着打压魏家,一边还要避免王家被牵连。” 现在其他几大世家大抵都是这个心思,一边想摁死魏家,好瓜分魏家权势。一方面又怕魏家狗急跳墙,把他们全都拖下水。 这段时间外头乱得很。 “所以,先委屈太子殿下在天牢中再呆几日?” 这委屈太子是一点也不想受,但任他如何暴躁,也没人来搭理他。 又等了三日,太子被关得实在受不了了。趴在牢门口大喊大叫了几声,天牢的门终于重新开了。 吱呀一声响,一道天光从门口冲了进来。紧接着几个人影从出口处进入,踢踢踏踏的,看影子,对方提着食盒。 太子连忙大喊:“舅舅?外祖父?” 人影转了出来,陆昭那张笑意吟吟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紧紧半个月不见,太子竟然觉得她气色红润,丰腴挺拔了不少。 这是高兴的吧。 太子脸一下子拉了下来,苦菜般的愁容带上刻薄,没好气道:“你来做什么?猫哭耗子吗?孤是不会吃你东西的。” 陆昭瞧也没瞧他,径自路过他的牢房,朝着最里面的魏家人走去。 太子面色涨红,觉得屈辱至极。 陆昭一出现,被关了几日的魏家人立刻骚动起来。魏翎第一个奔到牢门前,双手抓住栏杆,焦急朝陆昭道:“殿下,魏家是冤枉的,您素来宽厚,求您求求皇上,还魏家一个公道!” 跟来的陈寺卿嘴角抽了抽:这魏家的孙子还真天真,魏家腌臜是一点没接触吗?哪来的冤枉? 陆昭没接他的话,而是吩咐身后的太医进去给魏家老夫人看病,又把带来的食盒分了下去。然后才朝魏国公道:“国公爷,端妃娘娘让本王带句话,能否借一步说话?” 魏国公听见端妃,眸色微动,终于起身。 牢门打开,魏国公走了出来,魏翎又眼巴巴的看着陆昭。陆昭最终还是给了他回应:“你先去吃点吧,还有别的什么需要的尽管告之狱卒,能给的他们都会照办。” 魏翎顿时松了口气:永亲王这话意思是愿意照拂他家了。 他心中感动又难过:大难临头,还是殿下有心了。 陆昭说完,带着魏国公一路往刑讯室去。刑讯室的刑具全撤了去,中间摆了张桌案,桌案上茶香袅袅,竟是魏国公喝惯的雪松牙尖。 但此时此刻他也无心品茶,只盯着对面捧着茶碗浅尝的陆昭问:“老夫这几日在狱中想了许久,魏家罪证是怎么传出去的。忽而想到那白眼狼赐死那日,永亲王曾经过天牢门口,那罪证是您散播出去的吧?” “这重要吗?”陆昭合上茶碗,抬眼和他对视:“现在是段家、沈家、王家、郑家都要至你魏家于死地。而你魏家全部在天牢内,无人支援。你现在就是当初的四哥,就算有心想反击也求助无门。”这就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魏国公眸色沉沉:确实,圣旨下得突然,那白眼狼的证据又实在齐全。魏家此次要想翻身,实在难于登天。 “那永亲王今日来是什么意思?” 陆昭眸色淡淡:“你也瞧见了,本王同你家孙子魏翎还是有几分交情的。也不忍他年纪轻轻就掉了脑袋,只要过几日,你在三司会审上,照本王说的做,本王保魏翎和魏家老幼一命。” 魏国公冷笑:“永亲王是想让微臣拖王家下水?” 陆昭反问:“你不是也打算如此做?本王只是在推波助澜而已。你要知道,魏家犯的事足够满门抄斩……” 这是实话。 魏国公虽恨极了陆昭,但此刻为了魏家血脉,也只能接受她的提议。 “但,这案子有机会三司会审吗?”只怕其他几家会像他对待四皇子一样,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陆昭:“这点你放心,本王说能,它就能!” 次日早朝,王右相联合段家、郑家以证据确凿为由,要求即刻处死魏国公。 这个时候,陆昭站了出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跪到金銮殿最前面,高声道:“镇国将军府的案子牵连甚广,这么多年又流言不断,皇家理应给南疆三城的百姓一个交代,给天下黎明一个交代。儿臣请求三司公开审理此案,给魏国公一个辩驳的机会。” 她一开口,众人脸色都变了变。 王右相冷声道:“永亲王殿下,微臣可是听说您昨夜去天牢看了魏家人,还同魏国公单独聊了许久。此案证据确凿,你莫不是和魏家有什么交易,才不肯直接判案?” 连一向站在陆昭这边的段御史此刻也变了态度,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不悦:“永亲王,镇国将军可是您外家,难道你不想他们尽快沉冤昭雪吗?” 这么多年了,镇国将军府的案子始终是众人头顶悬着的一柄长剑。若是现在能把罪过全推到魏家头上,所有人都会松一口气。 还能瓜分魏家,这是再好不过了。 永亲王现在跳出来是什么意思,不会想提前兔死狗烹,把段家也拉下水吧。 陆昭不紧不慢道:“正是因为沈家是本王外家,本王才要求详查,不可草草断案。” “父皇,母妃还在世时,日日都想着镇国将军能沉冤昭雪。但不是这样稀里糊涂的,而是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洗清冤屈!” 忠勇侯嗤笑:“永亲王早干嘛去了,真有这么上心,去年进中都城怎不见你上奏。这会儿都要定罪了,才跳出来。是真想仔细查,还是收了魏国公的好处,亦或是和魏家孙子魏翎有点交情,想放他一码?” 他这话说得太过直白,沈栖鹤嘴下也没留情:“身正不怕影子斜,忠勇侯你们几个这样着急反驳,难道是做了亏心事,怕被牵连?”他轻笑了两声:“也是,当年可是右相带头参镇国将军的,忠勇侯和段御史也没少出力。” “沈三郎!你胡说八道什么?”忠勇侯恼了,心说别以为沈祭酒就没份,真认真查起来,你沈家能讨什么好? 但当年的事沈三郎没有参与啊,还特么想搞破坏来着。此刻永亲王要求三司会审,估计正合了沈三郎的意。 沈三郎丝毫不理会他,继续道:“既不心虚,那就三司会审。” 忠勇侯气恼:好赖话都让他说了。 段御史还要说,老皇帝就道:“好了,既然案子被翻了出来,那就让三司重新审!里里外外,仔仔细细都审个清楚。身正不怕影邪,左右没做过的也不会随意冤枉你们。”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散朝后,段御史三两步走到陆昭面前。 王右相路过二人身边时,步子微顿,嘲讽道:“永亲王过河拆桥的本事一绝,段大人,与虎谋皮,你自己掂量掂量。”说完,就甩袖而去。 段御史本来就心中忐忑,叫他这么一说,更是没底,低声质问陆昭:“殿下这是何意?万一魏家狗急跳墙,攀咬段家怎么办?殿下是要舍弃段家?” “段御史哪里的话?”陆昭温声安抚:“本王只是想替外祖父一家伸冤,本王用母妃和镇国将军府发誓,决计不会牵连到段府。” 系统无语:又来了,宿主这招百试不爽啊! 陆昭又补充了一句:“能不能拉太子下马,就看这次了。” 段御史眸色微动,瞬间没了微词:是了,当年的主谋就是王家和魏家。永亲王为外祖父翻案是假,主要还是想弄垮王家,拉太子下马吧。 他还是不太放心,又道:“殿下的年纪也该娶正妃了,段家有两位同您年纪相仿的姑娘,何时有空见见?” 陆昭丝毫没有推辞:“待这个案子事了,本王定然到府上拜会。” 这就是愿意结亲了,段御史瞬间放心不少。陈寺卿走了过来,看了眼陆昭的背影,压低声音道:“段大人,真不会牵连我们两家吗?” 他话落,陆昭就回过头来,朝两人道:“段大人,陈大人,可有空到王府一续?” 段御史应了声,快步而去,陈寺卿立刻跟上。 两人一同到了永亲王府,待进了书房,又瞧见早等候在府内的沈栖鹤。两人默不作声坐下,疑惑问:“殿下这是?” 陆昭在两人对面坐下,和善道:“都是自己人,找三位来是一同商议明日三司会审,如何把王家拉下水。” 段御史和陈寺卿互看一眼,顿时把心都放到肚子里去了:永亲王主动和他们说这个,那肯定是信任段家的。等段家和永亲王结成姻亲,自然要比沈三郎这位半路拉来的老师更亲厚些。 四人在书房聊了许久,聊完后,陆昭亲自将段、陈两人送到王府门口。握住段御史的手腕,郑重道:“还要麻烦段大人去忠勇侯那走一趟,本王信你一定能说动忠勇侯。” 段御史很受用,同她告别后,果真去了忠勇侯府。 青织推着轮椅缓缓靠近,沈栖鹤看着远去的轿子,问:“殿下真要娶段家女?” 陆昭几乎没有犹豫否定:“不会,我存在这个世间有自己的使命,不会耽于儿女私情。我虽不喜段御史这个老狐狸,但也不会去耽误一个女子的一生。” 直播间的观众不干了,弹幕一条接一条的轰炸。 【贱萌天下:宿主,别啊!快睁眼看看你旁边的沈三郎!如此绝色,我不信你还两眼空空!】 【八角莲:就是就是,江山美人都得要,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多好啊!】 弹幕说得天花乱坠,陆昭只扫了一眼就淡漠的略过。 若她只是个无牵无挂的穿越者,当然能安然在这个世界成婚生子。但她一刻也没忘记,还有父母等着自己去救。 称帝后,她第一时间就会选择脱离这个位面。 沈栖鹤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上的孤寂,忽然轻咳两声道:“殿下这年纪,若是想娶亲也可。只是,段家女不适合。” 陆昭来了兴趣,哦了一声,瞧着他故意问:“那静之觉得谁合适?” 沈栖鹤:“蕙质兰心,能和殿下风雨同舟的女子更合适。”他只是实话实说,因为殿下看起来是个极其理智,目标明确的人。 但陆昭起了逗趣的心思,顺口就接了一句:“那可惜静之不是个姑娘,不然正好符合这两点。” 饶是知道她在打趣,沈栖鹤还是红了脖梗,他肃声道:“天色已晚,家中还有老父,微臣先回去了。” 陆昭见他仓皇而逃,顿觉有趣,一回头,就瞧见辛十一站在身后。她讪讪问:“你不是还伤着,出来做什么?” “早好了。”辛十一挺直脊背,直截了当道:“明日三司会审,你有几成把握翻案?” 陆昭边往里走,边道:“魏家是跑不了的,要治王家的罪只怕会费些心思。不管怎样,镇国将军府和肖家必定能沉冤昭雪。” 她说完,忽而又停下步子,看向回廊镜头静静杵立的身影。柔软的夕阳下,梅昭雪朝她看过来,眸色深深。 两人对视几息,陆昭唇角略弯,主动喊了句:“表哥。” 梅昭雪一点也不惊讶,应了声,然后道:“明日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尽管说。” 陆昭:她手里的底牌越来越多了。 嘉和十七年夏,这一夜格外的漫长。整个中都城的官员没几个人能睡着,都在等着明日的三司会审。 东方露出鱼肚白,宫门大开,禁卫军开道,老皇帝乘坐御撵亲至大理寺。大理寺、刑部、都察院的官员已经到场,其余官员分列两侧旁听。 陆昭和沈三郎分别坐在老皇帝两侧的下首。 三声鼓响后,魏国公、魏家长子,以及兵部尚书和一些被牵连的官员跪在了大理寺的公堂之上。 老皇帝龙目扫过跪着的魏国公一行人,心里没由来生出一股畅快来。此刻他不再是被世家压制的傀儡皇帝,身上又重新拥有了帝王的威严。挺直脊背,高声喝问:“魏国公,你等诬陷镇国将军府,灭肖家满门,陷害刘主事一案证据确凿,你可知罪?” 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魏国公要争辩,没想到他直接就认了罪。他深深拜伏在地:“微臣知罪。”他认完罪又直起身子,迎着老皇帝的目光,高声道:“但微臣绝对不是主谋!” 此话一出,在座的许多人虽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还是不自觉的紧张。生怕他手指一转,就指向了他们。 众人之中,唯有王右相正襟危坐,面色凝重,但也未出声打断。 老皇帝沉声问:“你不是主谋,那谁是主谋?” 魏国公伸手一指,指向陆昭下首王又相:“右相大人,这些年我深感罪孽深重,难道你这个主谋就能安睡如常吗?” 陪审的众人故作惊讶,就连主审上坐着的老皇帝也假模假样,惊讶的低呼了声。 这一切都像是早就排练好的大戏,王右相内心嗤笑了声,缓缓看向魏国公,斥问:“你说本官是主谋,可有人证物证?” “自然有!”魏国公不慌不忙从胸口掏出一份信和账本举高呈到头顶,肃声道:“这是当年右相指使微臣贪户部银子的信件,信中言明,贪污的银子五五分账。这账本是兵部和户部银两的往来,里面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户部是有参与其中的。” 陈寺卿主动上前接过东西交到田禧手中,田禧再呈到老皇帝面前。 老皇帝摊开扫了一眼,眉头深蹙,随即复又看向还跪着的魏国公,肃声问:“你确定是这封信?” 魏国公不明所以,田禧就接过信摊开,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那信件确实是右相的手笔没错,但信件的末尾没有落款也没有印信。 三司主审以及陪审的众人竟皆惊讶,陆昭和沈栖鹤也微微蹙眉,看向魏国公。魏国公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瞬间慌乱起来:“怎么会?”当年王右相为了取信他,这信给他时明明有落款和印信的。 满堂寂静中,王右相嗤笑出声:“一封没有落款和印信的信,谁都可以伪造,魏国公凭什么说是本官写的?”当年魏国公要求他写一份契约时,他就料到会有这一日。那落款和印信是用特殊墨制成,会随着年岁一点点淡去。 这么重要的证据,魏国公定是好好封存,不轻易拿出去示人的。 魏国公显然也明白过来这信被做了手脚,这个时候再争辩也无用。他立刻道:“纵使信件你使诈,兵部和户部往来的账目也做不了假。朝中谁不知,户部是你右相的部下!” 王右相不慌不忙道:“你这些账册都是兵部自己做的账,户部自己也有一份当年的账目,和你这份可不一样。做没做假,谁知道呢。” 后背早已大汗淋漓的户部尚书立刻命人取来账本,呈到老皇帝面前,喊冤道:“皇上,户部当年的账目清清楚楚,每笔都有记录,绝对没有和兵部勾结。当年都是肖侍郎和兵部私下勾结吞了军饷,数目和户部的账都对得上,皇上明鉴啊!” 账目被呈到了老皇帝和三司面前,懂行的人核对过后,发现户部的账确实没什么问题。 老皇帝面色凝重,王右相依旧一副大局在握的表情:“魏国公,如果你只有这些证据,那就是诬告。犯下这么多重罪,还意图陷害朝中一品大员,诛九族也不为过。”当他是第二个魏家人,能让一个白眼狼找到那么多证据。 他从打算动手起,尾巴就扫的干干净净。 跪在公堂上的众人惊慌,魏家好些女眷更是吓得哭泣。 魏翎死咬着嘴看向陆昭,陆昭唇角翘起:“右相大人别急啊,做了那么多坏事,总还有证据的。”她朝乔驰抬抬下巴,门口的乔驰很快转身离去,片刻就带着刘玉珍来了。 刘玉珍的肚子已经显怀,手里还捧着一个锦盒,跪下后才肃声道:“皇上,这锦盒中是当年肖侍郎誊抄的户部账本,里面的账目足以证明户部尚书绝对知晓贪污一事。” 陪审的众人眼前一眼,户部尚书背脊僵直看向王右相,王右相抿唇不发一言。待老皇帝和三司都看过账本后,才道:“誊抄本而已,岂可作为证据?” 他话落,门口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那这封户部尚书写给镇南军赵将军的亲笔信呢?信中提及户部和兵部的密谋,信的最后可是有户部尚书的落款和私印。”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一容貌昳丽妖异的青年从门口缓缓走来。手里举着一封皱巴巴的信,走到刘玉珍身侧后跪下,高声道:“草民前肖侍郎之幼子,肖尽欢拜见圣上!请圣上为草民肖家往死的七十六口人做主!” 此话一出,整个公堂直接炸了。众人窃窃私语,都是不可置信的盯着辛十一看。 户部尚书高声道:“肖家儿子?怎么可能?当年肖家不是满门被灭吗?”当年那封信一直没找到,居然在这孩子手中吗? 但这人当年藏哪里的?他们甚至把他青州外家都端了,都没瞧见人。 户部尚书惶恐,反驳的声音都有些抖。 随着记忆的远去,众人早已不记得肖侍郎和他夫人长成什么样,更遑论记得肖家一个幼子。 老皇帝眯眼打量辛十一,田禧躬身道:“圣上,宫中卷宗记载,肖家当年大火,确实有个幼子不知所踪。” 陈寺卿也跟着道:“微臣浏览过卷宗,也记得肖家确实有个幼子。沈三郎和肖家长子曾是同窗,应该记得吧?” 众人又都看向沈栖鹤,沈栖鹤点头:“记得,他确实就是肖家幼子。微臣当年在茶楼近距离瞧过,翰林院的张编修还有礼部的周主事当年也在。还调侃他长得好,像微臣家的弟弟。” 整个大雍朝谁人不知,麒麟才子沈栖鹤过目不忘。别说十年,就算二十年他也能把人认出来。 他都这样说了,那堂下这人就是肖家幼子无疑了。 辛十一继续道:“当年草民父亲发现户部的账目不对,故而誊抄了一份。前往荆州时又恰好截获这份信,就匆匆赶回中都,打算替镇国将军府翻案。但右相和魏国公听闻此事后,就推刘家出来做筏子,诬告草民父亲贪没军饷。又因为找这封信,嘉和七年上元节那夜,纵火灭草民全家。草民那夜就躲在后院的水井中目睹了这一切!王家和户部尚书丧尽天良,求圣上为草民做主!”他说完,躬身叩拜下去。 刘玉珍也双眼通红,叩拜下去:“求圣上也为刘家做主啊!” 在场的官员许多都知道内情,但此刻听辛十一复述,未免还是心有余悸。 上元夜那夜,肖家人的惨叫声着实渗人。 户部尚书整个人如同水洗,全都汗湿了:肖家烧完后,他去勘察,曾注意到那口水井……当真是百密一疏啊! 他求救的看向王右相,但心思很快又活跃起来:右相既然有让印信消失的本事,为何当初没提点他一句? 除非,对方当初就想好万一出事,拿他出来抵罪。 他瞳孔蓦的睁大,果然等皇帝把信砸到王右相面前质问时,王右相就道:“圣上,就算这封信是真的,也只能说明户部尚书犯了事。臣虽管着户部,也不能时时监督。微臣只认失职之责,绝对不承认魏国公的主谋论!” 所有的证据里只能指认户部,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王右相无耻的发言让众人叹为观止,但偏偏又找不出再多的证据。 老皇帝一时语塞,段御史暗自焦急,魏国公一时不知再如何辩驳,生怕事情不成,陆昭毁约,一双黑沉的眼眸直直看向陆昭。 王右相见此,嗤笑一声道:“魏国公有证据就拿出来,看永亲王做什么?还是说,那晚,永亲王去天牢看你,和你达成了什么协议,打算今日在公堂之上诬陷本官?” “你休要血口喷人!”魏国公心里打鼓:“人在做天在看,事情是不是你做的,你比谁都清楚!小心天打雷劈!” 王右相就没再怕的:“本官行得正坐得端,本官敢拿王家列祖列宗发誓!这些事本官绝对没有做过!” 满公堂的人,连带老皇帝都想呸一声: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连自己祖宗都拿来躺枪! 直播间的众人都快拜服了。 【贱萌天下:艹,这右相青出于蓝啊!主播,他拿自己真祖宗发誓耶!】 【下雨天不打雷:哈哈哈,主播,你有继承人了!王老头比你还狠啊!】 弹幕一溜烟调侃,陆昭嘴角抽了抽:她可没这么老的继承人。 系统着急催促【宿主,想想办法啊,支线任务再不完成就失败了!】 陆昭不紧不慢:“急什么,不是还有底牌吗?” 什么底牌? 系统不是很明白,陆昭就高声道:“右相大人,本王还有一个关键的人证。” 王右相不明所以:谁? 他这两日做足了准备,把能想到的人证都想到了,哪里还有什么关键的人证? 陆昭缓缓吐出两个字:“太子。” “谁?”太子? 别说王右相,公堂之上的众人都觉得她疯了,就连沈栖鹤都微微蹙眉。 陆昭再次重复:“就是太子。” 王右相觉得她狗急跳墙了,拢手端坐:“那便让太子来吧。”正好,太子关了这么久,也该放出来了。 老皇帝也不知陆昭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他点头,陈寺卿立刻起身,亲自去天牢提太子出来。 被关了许久的太子终于得见天日,眉眼难掩激动。待站到公堂之上,听闻前因后果后,他都想大笑出声:陆承佑是失心疯了吧?让他来指认他外祖父?指认王家? 这是什么大聪明能想出来的离谱操作? 直播间的众人也一脸懵逼。 【八角莲:主播,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这操作有点离谱啊!太子除非被关傻,脑袋秀逗了才会指认王右相。】 【国民小可爱:我也很想说,主播是不是压力太大,脑袋短路了?】 弹幕全是问号。 陆昭压根没理会这些问题,看向有些狼狈的太子,问:“太子殿下,当年是不是皇后令我和母妃失散的?” 面对他的盘问,太子面露讥诮,张口就要否认。然而,话出口就变成了:“对,当年父皇南巡,是孤母妃和端妃商量好,要除去你和梅妃的。” 太子惊愕捂嘴,公堂之上的人全惊讶了。王右相蹭的起身,喝道:“太子,你胡说什么?皇上,太子当初还小,怎么可能知道南巡的事?他定然是被人蛊惑了。” 王右相还没说完,太子就大声打断他:“孤没说谎,嘉和六年,孤去栖凤宫,听见母后和端妃娘娘的谈话。当时明珠公主和母后身边的大宫女都在!南巡时,那些杀手冲出来时,端妃娘娘的马车还故意撞飞了龙辇,导致梅妃母子落入淮水,这事魏国公也知晓!” 魏国公连连点头:“这事微臣知晓,杀手还是微臣帮忙安排的。皇后娘娘那边亦安排了人手,我们双方约定好动手的时辰才动的手!” “太子殿下!”王右相恨不能过去捂住他的嘴! 太子惊慌到恐惧:肯定有人给他下了降头!不然他瞎说什么大实话? 他豁然看向陆昭,陆昭的第二个问题已经来了:“太子殿下,那是不是右相下令灭肖家满门?又是不是右相私吞了户部的银子来诬陷镇国将军府的?” 太子察觉自己张口又想说真话时,想也没想,捂住嘴蒙头就往公堂之上的石柱上冲。 只要撞晕了,他肯定就不会胡说八道! 但陆昭怎么可能如他愿,早在来的路上,她就告知过辛十一要注意太子,必要的时候把人摁住。 太子一动,辛十一立刻就动了,蹭的起身,双手擒住他肩膀,毫不犹豫把人直接扣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太子被反剪双手动弹不得,但嘴巴还能动啊。 系统后台的‘真话卡’不断闪烁,太子紧闭的嘴巴控制不住的张开,继续道:“是外祖父下令灭肖家满门,嘉和七年,外祖父匆匆进宫和母后说起肖侍郎截获信件的事。母后就让外祖父干净利落点,随后孤去外祖父府上,听见魏国公和外祖父的密谋。原本上元节那夜孤想随五弟他们出宫玩,母后拦着不许,说那夜会有大火。还有户部的银子,大部分都进了东宫……” 太子越说越惊恐,简直想死一死。 王右相眼前一黑又一黑,整个人都站立不住,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公堂上的众人以及老皇帝:太子这是关久了,疯了?—— 作者有话说:被放出来的太子:汪汪汪,到处乱吠。 第64章 二合一 太子见王右相倒地, 心焦意乱,用力挣扎,冲着陆昭张口就大骂:“你这个祸害, 都是你,你怎么不去死?” 陆昭一副受伤至极的表情,老皇帝喝道:“放肆!你这个逆子!” 太子一张嘴连老皇帝一起骂:“你才是老不死的,心偏的没边, 要不是你孤何至于此?孤母后和后宫的娘娘们何至于动手除去梅妃?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众人惊骇,全都毛骨悚然的盯着老皇帝看。 老皇帝被骂得怔愣一秒,接着面色越来越难看。 直播间的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大,集体拍手叫好。 【帅得不明显:哈哈哈,虽然觉得太子好惨, 但骂得好爽!太子长嘴,会骂多骂点啊!】 【嘴炮天王:骂得好!其实这些惨案都有皇帝的原因吧!】 【司机不刹车:我就好奇, 太子这是怎么了?主播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不然以太子的性子不至于这么无脑冲动。】 弹幕一提, 马上也有人跟着问。 陆昭在直播间回了一句【主播每次完成支线任务,除了会奖励人气值,还会奖励技能卡牌。刚刚对太子使用了‘真话’技能卡牌, 卡牌时间只能维持一刻钟,一刻钟后自动失效。】 她一解释, 直播间的观众更好奇了。 【嘴炮天王:卧槽,还有这么吊的卡牌?主播之前有使用过吗?主播这么好的身手也是使用卡牌的缘故?】 楼下自动给陆昭解释【司机不刹车:怎么可能, 主播下手干脆利落, 一看就是练家子!】 直播间的观众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技能卡牌上,讨论得热火朝天。 太子这边却恨不能自己是个哑巴! 他这是怎么了,他很不对劲, 为什么小七这祸害一问他,他就经不住把心里的话全往外吐? 一定是那祸害搞得鬼! 太子赤红着眼死死盯着陆昭,挣扎着要朝她扑过去。原本死死压制住他的辛十一突然松手,太子就突然如同一个炮弹一样真朝着陆昭冲了过去。 陆昭正打算故意往后,倒在地上,一旁的刘玉珍突然起身,挡在了她身前。 太子整个人直直撞在女子隆起的腹部,女子惨叫一声,捂着腹部蹲下。殷红的血顺着腿骨流出,沾湿了素色的裙摆,染红了冰冷的地面。 “孩子,孩子……” 女子虚弱的喊着,指着太子说狠心。太子却不管不顾,面色狰狞的只想掐死陆昭。 老皇帝蹭的起身,大喊道:“还不快将太子拿下!” 禁卫军一股脑冲了进来,老皇帝继续喝道:“快,将太子和右相一干涉案人员全部缉拿,关入大理寺!” 太子被拉着,不能弄死陆昭,也不能弄晕自己,干脆不管不顾,敞开嘴破口大骂。从镇国将军府祖宗三代开始,连带沈柒一并骂了进去。又从老皇帝开始,把整个朝堂和陆昭狼狈为奸的人全骂了进去。 话语粗俗难听,简直有损皇家颜面。 老皇帝气得连连咳嗽,整个背脊都弯了下去,捂住唇直接咳出一口血来。颤抖着手,骂道:“混账东西!混账东西!朕要废太子,朕要废太子!田禧,快,快拟旨,废太子!” 陪审的众人没料到会这样峰回路转,一时大喜过望。 段御史第一时间朝陆昭看去,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终于,终于要废太子了! 谁也没空管卧倒在地上,不断哀鸣的刘玉珍。 在他们这些大人物眼里,一个琵琶女丝毫不值一提。 陆昭眸色冷凝,看向辛十一。辛十一抬头看向乔驰,乔驰会意,已然带着两人将刘玉珍快速抱了下去。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只是瞬间,下一秒陆昭就三两步奔到老皇帝面前,着急喊:“父皇!”见老皇帝不太好,连忙招呼着把人送回宫。 她自己也跟了去—— 大理寺的天牢内,魏家人和王家人被关押在两端。 太子扒着牢门无神靠坐在地上,听见有人说王右相醒了。他人终于活了过来,一把推开众人挤到王右相身边,焦急扶着他的手问:“外祖父,现在怎么办啊?父皇,父皇不会真要废储吧?” 王右相一把甩开他的手,头一次对他没有好脸色,斥问道:“别喊老夫,老夫没有你这么蠢的外孙!方才你是失心疯还是被夺了舍,胡言乱语什么?” 王大郎和一众官员心里也有怨气,但敢怒不敢言。 本来他们都胜券在握了,被太子一通操作打得晕头转向,措手不及! 太子着急辩解:“外祖父,是陆承祐,是他对孤下了降头!就是他,不然孤不会突然发疯!” 王大郎小心翼翼帮他说了一句:“太子殿下平日确实没这么糊涂,心许真是永亲王用了旁门左道……永亲王不是和那个玲珑阁有染?”这种江湖组织,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有。 王右相神色凝重,太子又小声焦急的问:“外祖父,我们现在要怎么办?父皇不会真凭孤几句话就治王家和母后的罪吧?孤的太子之位还能保住吗?” “太子之位你就别想了!”当众辱骂皇帝,都可以拉去砍头了,王右相神情阴鸷:“但想如扳倒魏家一样轻易扳倒王家是不可能的!” 太子眸色暗了暗,但很快又亮了起来:“外祖父的意思是还有后手?”他咬牙切齿道:“外祖父,若是能出去,第一件事便是弄死陆承祐,他才是最大的变数!”这人一直在扮猪吃老虎,还有些邪门。 自从他回来,几个皇子和世家接连出事。中都城近一年死的人,都赶上前几年的总和了。 他现在怀疑南城瘟疫都是对方弄出来收拢民心的。 王右相眼神越发的冷,直接点明:“弄死他也无用,归根到底,还是皇上忌惮王家,不想让你登位。” 太子仿佛被人戳破的皮球,一下子泄了气:这个他自然知道,父皇不喜欢他,也不喜欢母后。应该说,父皇除了小七和梅妃,谁都不喜欢。 不喜欢世家。 他抿唇:“外祖父的意思是?” 祖孙两个对视,虽一言不发,但都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等老皇帝主动退位是不可能的,想要皇位只能抢,只能造反。 而且动作要快,老皇帝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与此同时,皇宫朝露殿内,老皇帝的咳嗽声不断从里面传出来。太医跪在龙榻旁施针,神色格外凝重。 陆昭守在龙榻边上,田禧面上也全是焦急。 殿外不断有人来报:“殿下,户部彻底乱了,当值的官员纷纷告假。” “中书台也有人闹事,沈三郎在那镇着。” “镇抚司和千机营也发生了暴乱……” “……” 龙榻上的老皇帝听得频频蹙眉,又猛得咳出一口血来。太医连忙道:“皇上,莫要动气,要静心。” 老皇帝这个时候哪里能静心,他拉着陆昭的手恨恨道:“王家树大根深,这是在警告朕不能轻易动他……”话还没说完,又不断的咳嗽起来。 陆昭连忙腾出一只手给他顺气,顺带安慰他道:“儿臣早知王家根系庞杂,不可能一棍子打死。那就慢慢来,先罢了王相的官位,再把我们的人一个个推上去,替掉王家根系。总有一天,能把王家连根拔起。” 老皇帝终于顺了口气,点头道:“你说得对,田禧,快,快拟旨,朕要废后,废太子……” 田禧赶紧去办,老皇帝又问陆昭:“你手下还有何可用之人?” 陆昭:“千机营是个威胁,可以趁着这次王相倒台,罗织一个罪名扣在千机营统领身上。然后让丁一来当这个统领,他训人的本事不错,肯定能把千机营从王家手里抢过来。”她说怎么当初王相轻易就把千机营的兵符交出来,原来没有兵符,这千机营也还听王家的。 那只能安插人进去,暴力收服了。 “你那个暗卫?”老皇帝对这个暗卫是很满意的,所以才从一众暗卫中挑了他来护卫陆昭。 老皇帝迟疑:“他若去了千机营,你那里怎么办?” 陆昭:“儿臣那不是还有好几个暗卫吗?让丁一多带两个人过去。”暗卫在她这根本不顶用,每日只能待在树上睡大觉,还不如物尽其用。 “行,就他了。”老皇帝又问:“那中都城的镇抚司使你可有心仪人选?” 陆昭想也没想就道:“肖尽欢,他最合适。” “肖家那个幼子?”老皇帝只见过辛十一一面,不太放心问:“他容貌太盛,手段能行吗?” 陆昭反问:“静之容貌更胜,父皇觉得静之手段如何?” 老皇帝不好反驳了:“小七早就认识他?” 陆昭点头:“他当年被灭门后,流落江湖。先前就是他一直护着儿臣回中都的,临江驿站遭遇大宗师刺杀,也是他击退对方的。他手段能力一流,绝对不输岳统领。”追踪、刑讯更是不在话下。 去镇抚司再合适不过。 老皇帝听她这样说,顿时放心下来:“你认为他行就行。” 陆昭继续道:“还有户部,户部尚书的位置可以先空着。侍郎的位置,就先让段御史那边派人顶上。” 老皇帝拧眉:“你让段御史的人顶上,他势力一旦壮大,只怕今后又是下一个王家。” 陆昭:“父皇不必担忧,儿臣府上的梅先生可安插进户部,他管账很有一手。” 老皇帝这才想起梅昭雪那张酷似梅妃的脸,不放心问:“他当初还冒充你来着,你放心把户部交给他?” 陆昭迟疑两息,最后还是道:“其实,梅先生是无咎表兄,儿臣自然信得过他。” “无咎表兄?”老皇帝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想了片刻,浑浊的眸子遽然发亮:“是小无咎?幼时进宫看望过梅妃的小无咎?”他想起来了,那孩子幼时眉眼就和梅妃有些像。他因此也挺喜欢这孩子,还赐了好些东西下去。 “他不是死了?” 陆昭把沈栖鹤告之她的复述了一遍,老皇帝眼眶蓄泪:“上天保佑,你母妃若是知晓定要心疼他的,快,快叫他进宫来见见朕。” 陆昭:“呃,还有其他人手的安排……” 老皇帝气力不济,弱声道:“其他人手的安插,你尽管和静之去商议,有问题可让田禧告之朕。现在,先让无咎那孩子进宫,朕有话要问他。” 陆昭点头,让人拿了她的腰牌出宫去找人来。 梅昭雪见到老皇帝深深拜伏下去:“草民沈无咎,叩见皇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青年额头贴地,侧脸轮廓瞧上去和梅妃越发的像。 老皇帝将面前之人和十几年前的小孩童联系上,眼眶中的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快,快起来,上前让朕好好瞧瞧。” 梅昭雪上前,半蹲在了龙榻边上。 老皇帝看看他左边颈侧的一颗红痣,连声道:“是了,你就是小无咎,当年你姑姑还说这颗痣生得好呢。孩子,你祖父和父亲当年怎么战死的?你又如何逃脱的,细细说来与朕听。” 宫婢搬来凳子,梅昭雪坐到龙榻边上,轻声细语把当年南疆战役说与老皇帝听。 老皇帝听到激动处忍不住喝骂,听到悲壮处又忍不住流泪,直言是他对不起沈老将军父子…… 聊到临近申时,陆昭服侍老皇帝用药后,才终于出了朝露殿。她温声同梅昭雪:“外祖父已经沉冤昭雪,待出宫后你便光明正大搬到镇国将军府去住吧。挑个宜祭祀的日子,我同你一起去祠堂祭拜,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梅昭雪诧异:“你知那夜是我?” 陆昭点头:“你肩背被我砸中,回府后,你又恰巧受了伤。”那夜他之所以不还手,是因为手筋被挑断,没办法还手,只能跑吧。 梅昭雪迟疑两息还是问:“殿下会武?”他也是习过武的,自然知晓那夜陆昭砸到后背的火折子带了多少内劲。 陆昭没有否认:“保命的功夫自然会,不然我早已死过百回了。” 两人真如同有血缘关系的表兄弟一般,敞开心扉聊了起来。待出了宫,瞧见等候在宫门口的沈栖鹤,陆昭才道:“表兄先回镇国将军府吧,需要人帮忙打扫,直接去王府要人。该修缮的地方,也从王府支取便是。” 梅昭雪点头,又同沈栖鹤告别,这才坐上王府的马车走了。 待陆昭上了沈府的马车,沈栖鹤便问:“皇上如何了?” 陆昭:“我探过脉,最多不到半年寿命,我们要抓紧了。” 沈栖鹤揉揉眉心,谪仙般的容颜显出十分疲惫。 陆昭关切问:“王家一党又弄出什么乱子了?” 沈栖鹤放下手,摇头:“无碍,左右段御史、忠勇侯他们都在处理。只是这次恐怕没办法彻底铲除王家,终究让他们有喘息的机会。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再反扑的话,恐会狗急跳墙。” 陆昭嘲讽道:“不过是负偶顽抗,太子都要废了。” 沈栖鹤看向她手中捧着的锦盒问:“这是废太子圣旨?” 陆昭摇头:“不是,废后和废太子的圣旨父皇已经拟定,不日就会昭告天下。我手上的这份是周家姑娘的庚帖,我答应过她,替她解除东宫的婚约。” 这意思是待会还要去一趟周府? 沈栖鹤也没过问,又道:“你做好准备,早在太子下狱时,忠勇侯就让人传信去了南疆。威王再过两个月就会回京,他定会同你争这个太子之位。” 陆昭之前就听乔炳和辛十一提起过威王这个大哥,据说功夫奇高,手持两柄大锤,有力拔千钧之势。行军作战能力不错,威王的名号就是几年前在荆州剿匪立了战功得来的。 “依静之看,我这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弱点是什么?” 沈栖鹤沉吟几息后才道:“威王这人有勇有谋,好打抱不平,也嫉恶如仇。要说弱点,那便是小皇孙。” “曦儿?”陆昭讶异。 沈栖鹤点头:“威王与威王妃感情甚笃,威王妃生下小皇孙后难产而亡。小皇孙三岁以前都是威王又当爹又当妈一手带大,威王去南疆后,小皇孙才送到了惠妃那。中都城人人都知道,威王看小皇孙和眼珠似的。” 陆昭稀奇:“曦儿这么可爱,我这大皇兄应该也不至于太凶残。” “那殿下就错了。”沈栖鹤解释:“他先前被遣去戍边,就是因为在街上锤爆了刑部侍郎家庶子的脑袋。” 直播间的观众集体哇偶一声:这么凶残的吗? 陆昭挑眉:“是太子和王家设计的?” 沈栖鹤点头:“对,刑部侍郎家的庶子当街强抢名女,那名被抢的女子名字中又恰好和威王妃同一个字,威王失手将人打死了。” 陆昭:还是个暴脾气护妻的主。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叮咚一声响【滴,检测到圣旨已经宣读,支线任务‘告发王右相,废太子’已完成。奖励人气值一万,抽卡五次,宿主是否要现在抽卡?】 这个时候可没空抽卡,陆昭关闭系统,和沈栖鹤继续聊。马车一路到了周府,两人才停下。 陆昭下了马车,温声道:“静之有事先去处理吧,待会王府的马车会来接我。” 沈栖鹤点头,瞧见周伯侯亲自迎了出来。生怕对方拉住他说话,赶紧吩咐车夫走了。 周伯侯看先跑远的马车,有些失望道:“哎,那是沈三郎的马车吗,他怎得走了?一起进来坐坐也行啊。” 这人有些话痨,自从熟络之后,每回她来周府都会拉着她说个不停。陆昭能在他话里听出不少的市井信息,倒也不烦。 就是沈栖鹤,被他烦了一回,瞧见他掉头就走。 陆昭轻笑:看来静之不喜欢话多又无内容之人,幸好她不是个多嘴的。 周伯侯见她笑出声,疑惑问:“殿下笑什么?” 陆昭摆手:“没什么,想到有趣的事罢了。”她边说边往周府走,转移话题问:“珍娘如何了?” 听她提起珍娘,周伯侯就叹:“哎,这孩子命苦,孩子没保住,这会舒儿正陪着她呢。” 两人一路到了周云舒院子,周伯侯去吩咐准备茶点,婢女将人引了进去。 厢房内药味浓郁,陆昭绕过屏风,走到内室。周云舒就恰好迎了出来,弯腰见礼。 满头珠翠晃动,看得人手痒。 刘玉珍白着一张脸也要起来行礼,陆昭连忙止住她道:“刘姑娘不必客气,身子要紧。” 刘玉珍才复又躺了回去。 陆昭坐到床前的绣凳上,温声道:“方才在公堂之上,刘姑娘其实不必替本王挡那一下……”她本意就是要让太子撞她,激怒老皇帝。 刘玉珍泪光盈盈道:“殿下替刘家翻案,奴的命便是殿下的,挡多少下都是该的。更何况,肚子里这孩子,奴本就不想要!”王家害得她家破人亡,怀上仇人的孩子,她只觉得恶心,怎么可能还生下来。 她话落,系统叮咚一声响【滴,宿主收获来自‘刘玉珍’的忠诚,紫气值+2,宿主当前紫气值45,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这还有意外之喜。 陆昭得了她的忠诚,自然回馈她。 “赦免刘家罪责的圣旨已经在路上,大约年底,你就能和你父兄团聚了。” 刘玉珍感激不尽,人不能下床,只能双手俯榻叩拜:“奴拜谢殿下大恩!今后若有任何差遣,奴一定照办。” 陆昭扶了她一把:“好了,你现在已脱了奴籍,是良家子,自称今后得改一改。” 刘玉珍起身,破涕为笑:人和人果然不一样,太子最宠爱她的时候也没想过替她脱去奴籍,而殿下是设身处地的为她们着想。 周云舒附和:“殿下说得对,珍娘你自称得改改了。等病养好后,可到我周家铺子做工,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珍娘满脸期许,这十年的苦难结束,终于有了盼头。 陆昭从袖子里拿出锦盒递给周云舒,周云舒疑惑接过,打开后看到自己的庚帖,眸色一瞬间激动,哑声问:“婚约真解除了?” 陆昭点头:“解除了,王相被罢免,皇后和太子被废,他们今后没空再找周府麻烦了。” 听到这话,周云舒又是欣喜又是担忧:“王相只是被罢免吗?他是主谋,就不能和魏国公一样斩首示众?” 陆昭也不知怎么和她解释,只道:“朝中宫里宫外,王相一党太多,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直接砍了他,不说别的,千机营必定狗急跳墙,第一个反了。朝中若是大乱,其余五州就会趁机作乱。” 周云舒抿唇:“王相若是出来,就算罢官了迟早也会反扑,殿下得想个办法斩草除根。” “本王正有此意。”陆昭瞧着她笑:“所以,你那朝廷官员秘闻录得抓紧了,尤其是王相一脉的官员。能不能兵不血刃的把王相一党的官员换下来,就看你给不给力了。” 周云舒瞬间有种被信任,并肩作战的感觉。 “殿下,我定会努力的。” 送完东西,陆昭也不好在厢房内久留。周云舒亲自送她出去,恰在此时,周伯侯招呼着下人送茶点过来。 瞧见陆昭出来,连忙问:“殿下这是要走?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陆昭解释:“朝中大乱,本王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只能改日再登门打扰了。” 她既这样说了,周伯侯纵使欢喜她来,也不好强留。于是陪着两人一同往门口行去,快要到府门口时,他叹道:“下官瞧着殿下和舒儿站在一起真是一对碧人,如今舒儿和太子的婚约已经解除,不知殿下是否有意……” 他话还没说完,周云舒就觉得大事不妙,立刻打断他的话:“父亲,方才管家送来十几个账本,您去帮女儿瞧瞧。” 周伯侯不明所以:“账本晚些瞧也可,为父还有话要说……” “父亲!”周云舒二话不说,推了他一把:“女儿待会回去就要,就劳烦您了。”说着朝府中下人使了眼色。 府中下人会意,推了他就走。 周伯侯哎哎的叫唤,很快就没了人影。周云舒朝陆昭歉意的笑笑,很识大体道:“臣女知殿下没这个意思,臣女亦没这个意思,您千万别听臣女父亲胡说八道,坏了我们之间的友谊。” 陆昭长长松了口气:和聪明清醒的人共事就是好。 直播间一大群看热闹的人暗自可惜。 陆昭摆手:“不碍事。” 周云舒继续道:“臣女听闻段御史有意将段家女嫁给殿下,殿下若是有需要臣女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今后殿下的事就是臣女的事,臣女也必竭尽所能。” 【滴,宿主收获来自‘周云舒’的忠诚,紫气值+2,宿主当前紫气值47,请宿主再接再厉哦。】 陆昭审视她,突然问了一句:“你先前说本王同儿时有些不一样,那你是喜欢儿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周云舒虽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道:“自然是现在的殿下,儿时我们也只见过一面,话都没说过一句,算不得熟悉。”她儿时很喜欢吃肉,整个人胖墩墩,肉嘟嘟的,活像个圆滚滚的小汤圆。七殿下只远远瞧了她一眼,就不高兴的跑开了。 她去见梅妃,七殿下也未出现。 后来她听五皇子说,七殿下说她太胖,和梅妃闹脾气,不要娶她。 现在的殿下,对人外貌没有丝毫的偏见。 会同情弱者,会帮扶百姓,虽心思深沉,但是个很好的人。 “殿下为何突然问这个?” 陆昭:“就随口问问。”毕竟是和原主定过亲,又是原主命定的皇后人选。 她问这个问题,也是在考虑今后和对方结交的尺度。 万一她身份暴露,对方会站在哪一边。 第65章 二合一 周云舒感觉这不是随口一问, 她不好深究,但又觉得该说些什么,于是道:“殿下重信守诺, 臣女把现在殿下当知己好友,可以交付信任的那种。所以殿下,您若有事也可信任臣女。” 这完全是在表忠心了。 陆昭轻笑了声:“既是朋友,以后也别总臣女臣女的了, 随意一些。” 周云舒:“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相视而笑,直到陆昭上了马车,周云舒还站在门口相送。马车驶出一段距离,她才注意到马车里的阿莹。 只扫了一眼,她便瞧出,这人是真阿莹。 她诧异问:“你家主子呢?” 小阿莹比之大半年前高了许多, 白了许多,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旧亮晶晶的。听她问话, 立刻恭敬回话:“圣旨到了王府, 主子在王府接旨。” 是为肖家平反,封辛十一为镇抚司使的圣旨。辛十一入了镇抚司,今后自然不能再扮作阿莹跟在她身边。 小阿莹来得刚刚好。 陆昭笑道:“他将你养得挺好。”就是少了几分她主子的活气。 小阿莹听她说完, 双手抵额,郑重道:“主子和殿下都救过阿莹的命, 对阿莹恩重如山,阿莹一定好好报答你们。” 陆昭伸手扶她:才十四的姑娘, 怎么被教导得不苟言笑, 老气横秋的。 整个玲珑阁似乎只有辛十一一人整日嬉皮笑脸,变脸比翻书还快。 她拿起小几上的书翻看,小阿莹就规规矩矩坐在她对面斟茶倒水, 整理马车里的零零散散,一刻也没闲下来。 和辛十一假扮的阿莹简直是两个极端。 陆昭也懒得管她,面上在看书,实则在看系统后台:“系统,现在抽卡。” 系统响应,陆昭脑海里立刻悬浮出三张黑色繁复花纹的卡牌。这操作已经轻车熟路,她下手飞快,啪啪啪一通操作,五张卡牌很快抽了出来。 两张‘翻倍卡’,一张‘真话卡’,两张‘织梦卡’。 系统已经对她的好运气麻木了,等她抽完卡,又蔫耷耷问了一句【宿主需要使用技能卡牌吗?】 陆昭:“使用两张翻倍卡。” 系统播报【宿主当前人气值125687,使用两张翻倍卡后,人气值为502748。宿主可升级为LV5主播,LV5主播直播间可容纳8万人,直播范围扩大至150米。可查看以您直播为中心的一千米范围内的高清地图,地图内任何生物都会标注,可将直播内容制作成梦境发给指定人员。】 陆昭眼前一亮,追问:“制作成梦境发给指定的人,不用使用‘织梦卡’吧’?” 系统【不用使用,制作成视频后可直接发送给指定人员,但一个月内只限使用一次。增加次数,需要消耗人气值。】 陆昭:“升级。”这个功能太诱人了,这就相当于有了个监控,可以截取直播画面当做证据。 系统叮咚一声响【升级LV5主播需要扣除30万店人气值,扣除后主播还剩202748万人气值,LV5主播功能,需要关闭直播,再次开启后才可使用哦。宿主还未完成主线任务,系统等级自动进化,后续可升级至LV6主播。】 陆昭:“LV6主播需要多少人气值?” 系统语气里都带着兴奋【需要50万人气值呢。】 陆昭倒吸了口凉气,试探问:“这些扣除的人气值都到哪里去了,系统,你是吞金兽吗?” 系统无辜:【扣除的人气值都用来升级系统了呀,系统越智能,对宿主辅助越大。宿主完成任务后,本系统也能返回主脑空间,我们是互惠互利的关系哦。】 互惠互利没看出来,周扒皮属性倒是看出来了。 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掀开车帘子憨憨一笑:“王爷,到了。” 陆昭下了马车,往王府内走,辛十一第一时间迎了上来,手上还拿着那份圣旨,眉眼里都是笑意。这笑和平日里玩世不恭,随意的笑不同,是发自内心,从里到外都透着愉悦。整个人从阴郁靡丽的曼陀罗变成了灿烂的向日葵,欢喜道:“我订做了一块肖府的牌匾,殿下帮我挑个良辰吉日,挂到南城的宅子去。” 陆昭也跟着笑:“沈表哥不是也要选良辰吉日,你同他一起选就好了。” 辛十一立刻道:“日子不能撞,我也这边要办乔迁宴,不能同你去镇国将军府祭祀。” 陆昭见他高兴,也不扫兴:“那黄历过来,我来瞧瞧。” 辛十一立刻引着她往书房去,两人选来选去,最后挑了五日后的一个日子。夜里,梅昭雪前来告知,镇国将军祭拜的日子选在月底。 两者时间隔了十来天,互不干扰。 次日,魏家的判决下来。魏国公、兵部尚书及其一众党羽三日后在城门口斩首示众,魏家剩下的老弱妇孺五日后流放三千里,发配往南疆一带去修筑当年大战被损毁的城墙。 魏国公等人行刑那日,辛十一和刘玉珍一家人特意去看了。回来后,烧纸点香,好好祭拜了一通肖家老少,双手合十发誓:“父亲,母亲,大哥……你们莫急,很快,王家人也会去地下给你们赔罪。” 第四日,辛十一去了镇抚司报道,回来时一身绯红描金的飞鱼服格外是惹眼。腰配绣春刀,走路飒飒生风,王府里的婢女各个瞧得脸红心跳,就连一惯稳重的晴香也看得两眼发直。 辛十一显摆似的在陆昭面前晃了两圈,有了几分少年人的矜娇意气:“殿下瞧我可威风?” 陆昭笑他:“玲珑阁那么多属下也没见你高兴成这样。” 辛十一双眸弯弯:“这不一样,从前父亲总担心我以后没出息,若是他瞧见我当官了,一定很欣慰。” 陆昭真诚夸道:“威风,今后本王还要仰仗镇抚使大人多多帮衬了。话说,你第一日去镇抚司感觉如何?这群人难不难搞?” 辛十一下巴微抬:“总不能比玲珑阁还难搞,不听话的,我有的是手段。最多一月,镇抚司上下都得规规矩矩。” “那便好。”陆昭又道:“明日乔迁宴,镇抚司的副指挥使,还有那几个千户,你都一并请去。该敲打的敲打,该结交的也要结交,若是不来的,你看着办吧。” 这就是在筛选忠心的下属。 这一夜,中都许多官员都接到肖府送去的乔迁宴帖子。众人暗自琢磨这新上任的镇抚使和陆昭的关系,掂量着送什么东西好。 牢房内魏家人却在为以后的流放生活发愁,魏国公和魏家在朝为官的男子尽皆斩首,男丁中只剩下魏翎和一个小侄子,剩余的全是女眷。 呜咽声不断,次日天不亮,押解的兵卒就开始敲牢门,招呼着众人起来。 枷锁镣铐声不绝,魏翎众人被拉着出了天牢。朦胧天光中,天牢外站着一人,居然是同病相怜的王焕之。 王焕之要上前,就被押解的狱卒挡住。他正要拿银子疏通,大理寺丞就上前两步呵斥道:“不可无礼,永亲王交代不要为难魏家人。” 押解的狱卒这才悻悻退到一边,王焕之上前,把一个大包袱塞给魏翎:“里面是一些御寒的衣物和散碎银子,你路上用。同窗一场,王家的状况,我也没能力帮你太多。” 魏翎眼眶发红,哑声道:“够了,永亲王已经打了招呼,应该能平安到达南疆。” 提到陆昭,王焕之有些不自在,压低声音问:“你就不怪他?”实在是近日家里人说了太多陆昭的坏话,他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 魏翎摇头:“怪殿下做什么?祖父他们确确实实陷害了镇国将军,还害得南疆那么多百姓家破人亡。原的不说,就说肖府,当年我虽还小,但也知道肖家满门被烧死的事。”他当年还特意跑去肖府瞧了,那一具具焦黑的尸体看得他当场吐了,还做了好几宿的噩梦。 “那肖家幼子又该怪谁?” 王焕之沉默,魏翎继续道:“你家虽没事,但以你外祖父和三皇子绝对性子,决计不会放过永亲王的。你有空也该规劝规劝,及早收手,现在回荆州老家还能保全性命。” 两人说了几句,兵卒又再催了。 魏翎一行人上了囚车,在朦胧晨雾里远去。王焕之在边上瞧了一会儿,才上了马车打算回府。路过南街肖府时,门口红屑铺地,爆竹丝乐声不断。他掀开车帘子往肖家大门看,前去道贺的官员络绎不绝,和如今门前冷落的王家有天壤之别。 见魏翎一直没让走,随侍在他身边的侍从提醒道:“公子,老爷吩咐,不许您和永亲王的人走得太近,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他这才把车帘子放下,吩咐马车快些走。 马车驶过,乔驰盯着看了几秒,乔炳催促:“愣着做什么,快走啊。” 乔驰这才捧着礼往热闹的肖家走,肖家内宅已经聚满的大大小小的官员。两人轻车熟路的穿过回廊到了正厅,走到正厅,瞧见早早来撑场面的陆昭,快步走近。 “殿下。”乔驰喊了声,把手里的礼交给下人。 陆昭点头:“你今日不用轮值?” 乔驰摇头,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方才王府的马车停在肖府门口,瞧着好像是王焕之。来来的方向,应该是去送魏家人了。” 一旁的辛十一嗤笑一声道:“这几个小的,倒是被沈先生掰直了些。要我说,殿下何必如此守诺,还真放了魏家剩余的人。” 乔炳:“殿下放过他们,其他世家未必肯放过他们。”段御史和忠勇侯从中得了好处,肯定想斩草除根。王右相嫉恨魏家,也会想办法磋磨他们。 此去流放之地艰难,能不能平安到达还是个未知数。 陆昭淡声道:“本来素来守诺,魏家的事你就别管了。” 辛十一恨不能斩草除根,但她既这样说了,他只得作罢。 天光渐渐大亮,陆陆续续有人进到前屋大厅道贺。辛十一作为主人家,自然要亲自去迎,表面客套还是要的。 没多一会儿,周云舒就到了。身后还抬着一座人高的红珊瑚,在所以官员里显得格外贵重,连陆昭送的礼都比了下去。 众人再次感叹周家的财大气粗,目光都有意无意落在周云舒身上:先前和太子订婚时,一直说病重。婚约才解除,人就活蹦乱跳的了。还和永亲王相谈甚欢,瞧这架势,周家不会又要和永亲王结亲吧。 段御史一进正厅就瞧见两人说笑的模样,不禁蹙了蹙眉头,三两步走过去同陆昭打招呼。 周云舒很识趣的退开,和其他围上来的官员太太们交谈。 日头慢慢升至中天,酒席开始,众人争相敬辛十一的酒。辛十一高兴,来着不惧。陆昭生怕他喝高了,帮他挡了两杯。 只是两杯酒下肚,肚子里就火烧火燎,连带小腹除也隐隐有些痛起来。她隐在袖子里的手摁在小腹上揉了揉,但小腹的痛一点也没有减轻的症状。反而如钝刀子割肉,一阵阵的痛。 正在喝酒的辛十一小腹跟着一痛,他心说今日也不是十五啊。再说,他都是骨头里痛,怎么会小腹持续的镇痛? 他下意识就去看陆昭,见陆昭眉头微蹙,面色有些白,心道:不会是方才挡了两杯酒就这样了吧? 他拉来乔驰挡酒,然后低头询问:“殿下,可要请大夫?” 陆昭摇头:“不必,我去后院厢房躺一会就好。”她本身的酒力不错,两杯酒不至于这样。 她忍着疼起身,面上不漏分毫和众人打了招呼,装作酒醉先退了下去。晴香扶着她,只觉得她手心冰冷,再一看,额头都冒了吸汗。等走出一段距离才担忧问:“殿下,您怎么了?” 陆昭朝她摆摆手:“只是不甚酒力,扶本王去后院躺一会。” 晴香照做,扶着她一路往后院去,开了厢房的门,躺到了被子里。陆昭让她守在房门口,然后缩着身体裹进了被子里。 下腹的镇痛还在继续,而且还有越来越疼的趋势,到后面,只觉得小腹都有些痉挛了。她关了直播间,系统检测到她身体机能在减弱,连忙着急询问怎么了。 陆昭卷缩成虾米,咬牙:这具身体,貌似来了葵水…… 原主本来就又瘦又小,常年吃不饱。之后又在黑矿场被折腾了几个月,回中都的路上也没少风餐露宿。明明十七,看上去只有十四五,葵水更是迟迟没来。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忽略了这一点。 回宫大半年,她养尊处优,好吃好喝,补品药材都没断过。身量一下窜得老高,尤其是近一个月,都超过她五哥,快赶上辛十一了。营养跟上,葵水就不期而至。 可能是身体太寒凉的缘故,上辈子从来没有痛经的人,这一次只感觉快抽过去了。 但她还不好找人看。 一旦找人看,这男扮女装的身份就瞒不住了。她自己也能抓药,但这女子用的东西现在要找谁要? 陆昭暗骂了句:难怪从前读书那会儿,隔壁床的姐妹每次都疼得吃止痛片。 这是真疼啊! 她痛得拱起背脊,房门哗啦让人推开了。辛十一撑着一口气走进来,压低声音询问她:“你到底怎么了?是中毒了?还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疼?”这种疼和他每月刮骨的疼不同,细细密密,绵绵软软,一阵接一阵,疼得他心头火起。 怎么还会有这种疼法。 陆昭摆手:“我不碍事,你出去!” 辛十一见她面色惨白,眼眸都是担忧:“你疼成这样叫我怎么出去?你疼我也疼啊!”说着自顾自道:“不行,我得找大夫来瞧一瞧。”然后又忍着疼往外走。 “不准去!”陆昭咬牙低喝:“一会儿就好了。”这次不一定回来,也许撑撑就过了,等下次她一定做好准备。 辛十一见她严肃,只能道:“就等一刻钟,一刻钟你不好,我说什么也要请大夫的。” 陆昭实在没力气搭话,朝他挥了挥手。辛十一忍着疼出去,才走到前院,就撞到赶过来的沈栖鹤。 青织吓了一跳,连忙拉着轮椅后退,见他面色不太对,问了一句:“肖大人怎么了?” 辛十一摆手,如同看到救星般朝沈栖鹤道:“殿下不舒服,下腹部一直痛。我想去找大夫,她严词拒绝。殿下素来听你的劝,你快去瞧瞧殿下!” 听着语气还挺严重,沈栖鹤立刻让青织往后院去,直奔厢房。 晴香也暗自着急呢,见他来,也连忙道:“沈大人,您快去瞧瞧殿下吧,殿下瞧着不太好。” 青织推着人进去,绕过屏风后,就瞧见了蜷缩在榻上,衣襟挣开,额发汗湿的陆昭。他伸手就要去探陆昭的额头,陆昭的手眼疾手快的扣住他的手腕。触碰之下,指尖的温度更冷得吓人。 沈栖鹤刚要让青织去请大夫,陆昭就哑声开了口:“不必请大夫了,去找周云舒来,她来我就能好。” 沈栖鹤:“你确定?” 陆昭点头,沈栖鹤也不敢耽搁,立刻让青织去喊周云舒过来。见他还待在屋子里,陆昭又道:“静之不必在里面守着,你去前厅帮十一招呼客人吧。” 沈栖鹤不放心她,但她坚持,还是滚着轮椅出去了。但出去后,也没走远,就守在门口。等周云舒带着婢女赶来,青织压低声音小声同他道:“公子,方才殿下身上有血腥味,只怕有些严重。” 沈栖鹤没有蹙起,青织继续道:“殿下会不会有什么有什么隐症,怕我们担心,所以不肯说?”他话音才落,周云舒的婢女就从屋子里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方子。 错身而过时,沈栖鹤小声吩咐:“跟上去看看。” 青织点头,快速跟着从后门出去了。很快,又回来后回禀道:“那婢女去了周府,拿了一瓶药丸和一个包袱,包袱没瞧见,那药瓶里的药我趁机拿了一颗过来。”说着又从怀里掏出那颗药丸:“公子你闻闻。” 沈栖鹤打开药包闻了闻,眉头蹙得更紧了:这药他曾经见过自己大嫂用过,是治女子痛经之症的。 周家的婢女拿这个药做什么? 他思索间,周家婢女已经拿着东西急匆匆越过他们,进了屋子。 腹痛,血腥味,药,不喜人靠接…… 沈栖鹤脑海里无端掠过方才陆昭蜷缩在榻上,衣襟散乱的模样:殿下敞开的衣领下,似乎没有喉结…… 殿下是女子? 饶是淡定如沈栖鹤,此刻也被自己的猜测惊到了。手上的药丸啪嗒被捏碎,掉落在地。 青织见他神色凝重,连忙问:“公子,怎么了?殿下身体可有什么问题?” 沈栖鹤连忙摇头:“无碍,只是些温中散寒的药,殿下应该是落入淮水落下的病根。你跟去时,可有人跟着周府的婢女?” 青织摇头:“没有,属下全程瞧着,没有人跟踪。” 沈栖鹤起伏的心稍定,但屋里的另一位可不好过。此刻的周云舒有些坐立难安,等婢女拿来东西后,她就将人遣了出去,倒出瓷瓶里的药喂到陆昭的嘴边。只是手不听话的哆嗦,陆昭冰冷的手一把握住她的手才勉强把药丸吞了进去。 等终于缓过来了一些,打趣问:“你抖什么?怕我杀人灭口?” 周云舒笑得比哭还难看:“怎么会,殿下仁义,不会乱杀无辜。更何况,周家钱庄还有殿下的一份,我死了,谁替殿下赚钱啊。” 陆昭撑起身子坐了起来:“既然知道,怕什么?” 周云舒继续抖:“不是怕,我是兴奋,这是我有生以来发现的最大一个秘辛。” 陆昭无语:这是哪门子的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帕金森呢。 周云舒抖过之后,又凑近了些,小声问:“殿下,你就把你最大的秘密这样告诉了我,不怕我告密吗?” 陆昭反问:“那你会告密吗?” 周云舒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看她的眼神都在发亮,一张莹玉脸庞笑开了花:“殿下,从前我只是觉得你厉害,现在觉得你超厉害。等殿下登基,能不能也赏我个官当当?”她从前就觉得女子不应该只拘在后宅相夫教子,看到面前的殿下后,这种想法好像得到肯定。 她浑身血液都在躁动。 陆昭老神在在道:“看你能力吧,你若有能力,也不是不可以。” 周云舒眼睛更亮了:没有拒绝,那就是有戏了。 她立刻解开手边的包袱,大献殷勤:“殿下,这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素日用的,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送去。决计不会被人发现,你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去,我一定随叫随到……” 她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陆昭好奇问:“你不好奇真的七皇子去了哪?” 周云舒摆手:“谁管他去死,我又不喜欢他,我现在最喜欢殿下!” “殿下肚子还疼吗?要不要再熬一点红糖水?”周云舒自觉两人关系拉近了许多,对她越发的亲昵:“要不殿下这几日住到我府上,我贴身伺候殿下啊?” 瞧她热情的架势,陆昭微微松了口气:看来她找对人了。 65-70 第66章 二合一 两人才说了一会儿话, 门口又传来辛十一焦急的询问声。 沈栖鹤的声音紧接着传来:“殿下只是旧疾复发,无碍的,你先回去吧。” 辛十一声音气弱:“殿下旧疾复发不是这种疼法, 你肯定搞错了,要不还是请大夫吧?” 沈栖鹤阻拦,两人在门口拉扯。 陆昭整了整衣摆,朝周云舒道:“让他们两个进来。” 周云舒点头, 立刻乖觉的跑去开门。门吱呀一声响,辛十一吓了一跳,随即往屋内看。 周云舒赶紧道:“殿下让你们都进去。” 辛十一立刻绕过阻拦的青织,转身就往屋内走。青织也赶紧推着沈栖鹤往屋内去。两人绕过屏风就瞧见早已经坐起来靠在床边上的陆昭。 辛十一见她面色缓和了才问:“殿下真不用请大夫?”他还是感觉到下腹部一阵阵的难受,虽不如刚开始那么剧烈,但总归异常。 而且, 屋子里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陆昭肯定摇头:“真不用,你先去待客吧, 我换身衣衫就来。” 辛十一眸光在她身上打转, 微微凑近,手刚伸到床前。沈栖鹤就伸手截住了他的手,沉下眉眼道:“肖二公子, 你没听明白殿下的话吗?”他声音明明不重,又是坐在轮椅上, 但却极具压迫力。 辛十一明知道自己只要动用武力,就能轻易知晓殿下到底怎么了, 但他就是下不去手。 他最终收回手, 耷拉下眉眼:“好吧,那殿下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先去前院了。” 等他走后, 陆昭长松了口气,她的命系着十一的命。自从肖府那一夜后,十一又似乎更亲近依赖她,把她当家人。她只怕对方担忧她,不管不顾要刨根到底。 她眸光又落到沈栖鹤身上,问:“方才静之一直在外面?” 若是静之一直在外面,十一能闻到血腥味,青织定然也能的。刚刚又极力帮她挡着十一,以静之的聪慧…… 陆昭若有所思,突然又问:“青织呢?怎么没跟着你?” 沈栖鹤:“我让他去办点事了。” “什么事?”陆昭刚追问完,就瞧见青织端着一碗褐红色的东西走来,递到沈栖鹤面前。沈栖鹤端过碗递到她手里,温声道:“快喝吧,喝完殿下就完全好了。”周云舒的药虽能缓解大部分的疼,但不能马上凑效,他这个更快。 陆昭狐疑接过,方才面前嗅了嗅,里面有红糖姜丝,还有一味苦药,闻着有点像吴茱萸,但又不太像。 但这确确实实是一碗暖宫的汤药。 陆昭眸光波动,再次抬头看他。沈栖鹤不闪不避和她对视,继续道:“这东西是青织亲自熬的,没人瞧见,快些喝吧。” 陆昭压下眼里的情绪,一口饮尽,一股暖流从喉管滑下胃部再到小腹。不过是几息的功夫,原本小腹剩余的轻微痛处都消失了。 她把碗交给周云舒:“你先出去吧,我有几句话要和静之说。” 周云舒端着碗,目光在两人身上犹疑:好聪慧的沈三郎,什么时候识破殿下身份的?她再也不是那个唯一知道殿下秘密的人了。 周云舒有些小小的郁闷,拿着碗和青织一起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内室只剩下陆昭和沈栖鹤。陆昭也不遮掩了,直接问:“静之知道我的秘密了,你打算如何做?” 不是她不信沈栖鹤,古代人对血脉都是很看重的。沈栖鹤再怎么洒脱不羁,也是世家嫡子。她如果不是七皇子,那就是混淆皇室血脉,对方有雄心抱负,会跟着她这个冒牌货吗? 关键她还是女儿身。 这也是她再怎么信任沈三郎、十一和乔驰,都没找他们帮忙的原因。 沈栖鹤表情亦如从前,无波无澜:“殿下以为微臣会如何做?微臣既俸殿下为主,就是认定了殿下。不管殿下从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就只是大雍的永亲王。微臣要的是大雍海晏河清,这点只有殿下可以做到。所以,殿下以后有任何困难都可第一时间告诉微臣。”他清雅如华的脸透露出坚定,通身都有股让人稳定的安心。 陆昭心念微动:难怪人人都爱沈三郎,就这么被他看着和肯定都有股虽死无憾的感觉。 “本王知晓了。”陆昭郑重承诺:“先生助我登高位,我还先生盛世太平。” 沈栖鹤难得露出点笑意:“那殿下换身衣衫,鹤去外面等。”说着自行滚动轮椅到了外间。 里间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没一会儿陆昭焕然一新出来,发冠端正,交领一丝不苟扣着,俨然偏偏少年郎,疏浚清朗。她走到沈栖鹤身后,推着轮椅往外走,然后拉开门,把人推了出去。阳光一瞬间洒在两人脸上,陆昭浑身舒爽的眯眼,只觉得笼着光的静之连头发丝都在发亮。 她伸手挡了一下,周云舒立刻就站在她身侧,挡住了日头,亲昵道:“殿下,我们可以去前院了吧?” 陆昭点头,正要推着沈栖鹤继续往前走,青织就主动过来把人接了过去,周云舒挽着陆昭的手往前走。于是情况变成两人在前面,青织推着沈栖鹤在后。 四人一路到了前院,前院的热闹还未散去,众人瞧见陆昭和周云舒并排走出来的一瞬间,各种猜测纷杂踏来。 方才陆昭离席就惹来许多人的注意,不一会周家姑娘也走了。他们自动忽略坐在轮椅上的沈栖鹤,目光在陆昭和周云舒身上来回打转:永亲王去一趟后院居然换了衣服,再瞧周家姑娘笑颜如花,亲昵甜蜜的模样,莫非这两人…… 众人想入非非,早在心中排了八百场缠绵悱恻,香艳动人的戏。 陈寺卿举杯凑近段御史,压低声音道:“段大人,永亲王王妃的位子,只怕要被这周家姑娘捷足先登了。” 段御史眸色阴沉的盯着两人看,兀自饮尽杯中酒。 待陆昭走近,又斟了一杯酒上前,面上带了笑寒暄:“殿下怎么早早去歇息了?您举荐我儿去户部任职,老臣还没来得敬您一杯呢。”说着把酒递了过来。 几乎是他递过酒的第一时间,青织就把酒接了过去。段御史正要呵斥,沈栖鹤就出了声:“殿下不甚酒力,方才就是多饮了两杯酒头晕去后宅休息了。你们尽管喝你们的,莫要再敬殿下的酒。”说着接过青织手里的酒,一口饮尽。 原本想上前敬酒的众人见他这样,哪里还敢上前。 段御史虽不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暗骂了句:还真是殿下的好老师,连殿下寻欢的借口都给找好了。 “是老臣疏忽了。”段御史弯腰致歉,随后又道:“两日后,老夫府上办赏荷宴,还要请殿下赏脸光临。” 陆昭还未说话,周云舒先抢话道:“听闻段大人府上的荷花每年开得格外艳,不知臣女是否有幸一并去。” 段御史当即就黑了脸,正要拒绝,陆昭就道:“那正要,段御史府上大,赏荷宴办大一些,将中都的公子小姐们都请去热闹热闹。本王来中都这么久,还未见过太大的场面呢。” 她都这样说了,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段御史还真不好拒绝,于是只能应下来。待到酒席快散场,官员都走得差不多了,辛十一才道:“王相一党的官员基本都没来,镇抚司的副指挥使也未到。” 陆昭:“王家一党的人不来早有预料,那副指挥使不来也别留着了。位子空下来,让你的人顶上。” 辛十一点头,随即目光也在陆昭和周云舒身上犹疑:“殿下和周姑娘……” 周云舒方才也听到众人小声的议论,笑眯眯道:“我倒是想同殿下有什么关系,可惜殿下薄情,明日还要去相看呢,我只好死皮赖脸跟过去捣乱。”她看向陆昭,一双眼睛妩媚生情:“殿下,明日我若是吓着段家姑娘,您得护着我啊。” 辛十一被她娇柔的神情弄得一身鸡皮疙瘩:殿下应该不喜欢这种吧?但殿下一点都不抗拒,还含笑瞧着她作妖的表情是什么鬼? 乔驰和沈三郎也就算了,又来一个周云舒,辛十一颇为郁闷,拉开周云舒就站到陆昭身边。 周云舒不服气的挤到两人中间,手已经直接跨上陆昭的手了。辛十一上手就去掰两人的手,咬牙瞪着她:“松开!” 周云舒美眸也瞪圆:“不松!” 两人就这么杠上了。 陆昭有些好笑:这两人,幼不幼稚。 她松开周云舒的手,推着沈栖鹤走了。 “殿下!”周云舒立刻小跑着追上来,辛十一也想跟,但今日是乔迁之喜,他还真不好走。他愤愤跺脚,一旁的紫煞小声劝他:“主子,周姑娘有可能是未来的王妃,您同他计较什么……” 辛十一如同炸毛的狐狸:“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另一边,追出大门的周云舒连打了几个喷嚏,小声嘀咕道:“肖二公子还真小气,肯定在骂我呢。” 陆昭没好气道:“你知他记仇还招他。” 周云舒乐呵呵的:“肖二公子好颜色,格外招人,殿下说是不是呢?” 陆昭扶额:“你就是欠。” “殿下,过两日段府见。”说完,笑眯眯上了自己的马车。 陆昭推着沈栖鹤上了王府的马车,亲自把人送回沈府。回去后还有些不太舒服,早早便睡下了。 次日也未开直播,在府中休息了一日。第三日早早便收拾出了门,先去周府接周云舒,然后两人一同往周府别院去。周府别院坐落在南城,占地面积极大,府中有一方碧湖。此时盛夏,湖中荷叶碧绿茂盛,粉白的莲花拥挤热闹的盛开。 碧湖中间四通八达建了许多小道,小道最中央有一处碧波庭,湖的两岸垂柳依依,花草茂盛,风景宜人。 中都不少公子小姐已经到了,或坐或站围着湖谈心散步。 陆昭一来,闻讯的段御史就匆匆赶来。瞧见她身侧明媚妍丽的周云舒时,脸色立马又拉了下来:“殿下怎么同周姑娘一起来?”永亲王府和周家并不顺路吧。 这周家女怎么阴魂不散? 周云舒朝他盈盈一拜,然后起身:“小女先前病重,殿下怕小女认不得路,才特意去接小女的。来得有些迟了,段大人莫怪。” 这话怎么茶里茶气的。 段御史心说:你是‘病重’多年,但未‘病重’前,可满大街乱窜的。 不认得路,骗鬼呢。 他心中不快,但面上依旧客气:“周姑娘,姑娘们都在西边游湖,你去那边吧,老夫有话要同殿下说。” 周云舒知道他在支开自己,丝毫没在意。点头应是,然后就带着婢女往西边去了。 段御史这才吐出一口郁气,带着陆昭往湖中心的凉亭去。两人一路走,一路聊起王相一党今日的动作,待到了凉亭,没坐多久,府上便有人来请段御史过去。说是陈寺卿来了,有要是相商。 段御史踟蹰,陆昭便道:“陈寺卿这个时候来肯定有什么急事,段大人先去吧。这一湖的荷花开得正盛,本王好好欣赏欣赏。” 段御史连声抱歉,然后吩咐下人上茶水点心,起身先行。 原本远远瞧着这边的一群少年见他走了,立马都围了过来。众人都觉得她平易近人,也不拘礼,围着她说笑,间或吟上几首酸诗。湖对岸,一群少女也摇着团扇语笑嫣然的往这边看。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沈祭酒到了,围着陆昭的少年郎们呼啦啦全跑了,往入口处涌去。姑娘们那边也躁动起来,垫着脚往入口处看。 陆昭长出了口气,终于有机会赏面前的荷。 系统提醒她【宿主,你该开直播了。】 陆昭这才记起还有直播没开,她说怎么感觉少了什么。 直播打开,上万号人就冲进直播间,弹幕一时间挤得都有些卡。 【贱萌天下:啊啊啊,主播,上次怎么突然就关直播了?到底什么原因肚子疼啊?是不是中毒了?】 【帅得不明显:对啊对啊,刚看到主播倒在床上直播就关了,吓死了!主播现在在哪?哇,好多荷花啊,主播不是挂了,上了天堂?】 众人都在询问关闭直播的原因。 陆昭解释了一句【那天不是中毒,是来例假了。】 弹幕立刻又问【嘴炮天王:啊,那主播会不会被发现身份?那种情况找谁帮忙的?】 观众把所有的人都想了一遍,觉得找谁都不合适。 陆昭把后续的事情解释了一遍,直播间瞬间反应更热烈。 【司机不刹车:啊啊啊,主播是说沈三郎知道了你女儿身?沈三郎居然坦然接受了主播?这是真爱吧?】 【含个奶嘴闯天下:比起沈三郎我更磕周姐姐和我们主播呢,要不主播和周姐姐重新订婚,正好让段御史算盘落空。】 【二月红:哈哈哈哈,赞同楼上的主意。主播和周姐姐成亲,然后沈三郎和辛美人爱而不得,强取豪夺,催心折肠……】 直播间思维越来越发散,到了后面已经脑补出好几台大戏。 陆昭揉揉额头,视线从直播间移开,又重新眺望碧绿的荷叶池,这才舒适些。 “殿下。”身后有声音,陆昭转头,就瞧见青织推着沈栖鹤过来,围着的那群少年已经不见人影。 陆昭诧异问:“那些人呢?” 沈栖鹤温声解释:“我让他们去另一边逛了。” 陆昭:“他们倒很听你的话。”果然,无论哪个时代,学生就没有不怕老师的,更何况面前这位还是最最高学府,在一定程度上能决定他们未来前途的老师。 沈栖鹤轻笑:“不是听我的话,少年慕艾,大好时光,自然是要去寻觅佳缘。” 陆昭摇摇头:“静之年纪也不大,说话这么老气横秋的做什么。自从你出现,对岸的姑娘时刻瞧着你呢。” 沈栖鹤往对岸看去,荷叶遮挡下,那些姑娘立刻羞怯的低头,避开他的视线。 如果归于中都的少年来说,沈栖鹤是学神般的人物;那对于这些闺阁女子,沈状元郎就是神邸般的存在,可玩不可及。 一个人优秀到一定程度,就能掩盖他身体的一切残缺。 更何况沈三郎的脸还那样好看。 沈三郎毫无波澜:这些姑娘只是把他神化了,若是知道他亲手把自己父亲弄‘卒中’了,应该就会惧怕的远离吧。 微风拂过,河面碧波荡漾。 两人坐到湖中心的石桌上,安静的下棋。 与此同时,湖的另一边。 沈云舒一出现,就成了焦点。所有姑娘都朝她看来,眼里满是打量。 这位前未来太子妃称病多年,今日太子被废,立刻又和永亲王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方才还是和永亲王一道来的。难道传闻是真,周云舒和永亲王有再续前缘的打算? 众贵女虽都八卦,但也知道段家办这赏荷宴的意图,碍于段家两位姑娘在,都不敢贸然上前搭话。 周云舒也不在意,在树荫下坐了会儿,见段御史走了,就起身往湖中心的凉亭走。 段妙仪和段妙心两姐妹立刻跟了上去,其余贵女刚想跟过去瞧热闹,就被段妙仪的贴身婢女给拦住了。 段家姐妹不紧不慢的跟着,在人群看不到的荷叶小道上,将周云舒拦住了。 周家婢女着急,正要上前,就被周云舒挡下。她巧笑嫣兮的瞧着这两姐妹,问:“段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段妙仪丝毫不客气:“周云舒,你当知道这次荷花宴是特意为我和永亲王相看准备的。永亲王妃只能是我,你父亲不过是个闲职,你争不过我的。” 周云舒瞧她斗志昂扬的模样,忍不住问了一句:“段姑娘见过殿下?喜欢殿下吗?了解殿下吗?” “自然见过。”段妙仪挺直身板,不肯示弱。 至于喜不喜欢,这重要吗。 婚后也可了解。 “总之殿下是我的,你别想拆散我同殿下的姻缘。” 周云舒委屈:“我没想拆散你和殿下呢,我只是来加入你和殿下的。王府那么大,住我们三人绰绰有余,闲暇时还能一起打叶子牌,但打叶子牌要四个人才好玩呢……”她一副苦恼的模样,随后眼睛又亮了,看向段家庶女:“对了,还有你,也可一起嫁入王府。你姐姐做正妃,你做侧妃,我不在乎名分的,只要殿下的真心。” “你你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段妙仪俏脸通红,怒道:“谁要和你打叶子牌!永亲王才不会娶你。” 周云舒弯着眼笑:“怎么不会,我同殿下本来就定了娃娃亲。属于青梅竹马,天定姻缘,虽后面被人横插一脚,但殿下为了我开罪太子,解除婚约。如今我们已没有阻碍,不正好再续前缘?” 这段家嫡女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周云舒知道,她平日都会去书斋购买大量的话本回去看,是最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若是知道殿下如此博爱,说不定就不嫁了。 段妙仪说不过她,红着脸骂道:“狐狸精,总之我不会同意你嫁进永亲王府的。” “这可由不得你。”周云舒幽幽道:“那日肖府乔迁宴你没去,想必你也听说我同殿下中途离席去了后宅,回来殿下还换衣衫了……”这件事在中都传得沸沸扬扬,她昨日出门都听见好几回了。 段家姐妹虽没去乔迁宴,但也听说了这件事。 而且听说的版本还是传了好几手,早就到永亲王和周云舒你浓我浓,翻云覆雨上去了。 段妙玉见自己姐姐气得不行,快跑几步追上走远的周云舒。然后背过身,伸开双手挡在她面前,跺脚:“你胡说,我听说沈祭酒那日也中途离席了。沈祭酒那样的人物,定不会让你们胡来的!” 周云舒挑眉:“怎么不会,沈祭酒是去给我们当挡箭牌了……”她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段妙玉见她一动不动,双眼直直盯着她身后,似是她身后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她狐疑,转身去看,然后也双目圆睁,定在了原地。 段妙仪见两人都呆立不动,也很是疑惑,快走几步顺着两人视线看去。然后瞳孔同样扩大,樱桃小嘴直接张成了口型。 距离三人十米远处,几片硕大的荷叶遮挡亭子内。金丝蟒袍的陆昭正埋头在沈栖鹤的双腿之间,来回耸动。而向来克制的沈三郎手里捏着一枚白玉棋子,指骨都有些发白,仰头克制的轻哼…… 这这这…… 段妙仪抖了一下,袖子里藏着的一本话本啪嗒砸在了三人脚边。 风吹书动,周云舒瞧见书的扉页上,两个男子相拥在一起…… 段妙玉声音都有些抖:“周云舒,你是不是说反了。乔迁宴那日,你是去给永亲王和沈祭酒做挡箭牌了吧?” 周云舒:“……”殿下这招比她更绝啊! 这是想釜底抽薪?—— 作者有话说:抱歉,今天晚一点,以后改成晚上六点更新。[比心][比心] 第67章 二合一 大概在几息前, 一盘棋下罢,沈栖鹤掩唇咳嗽了两声。 陆昭瞧他面色不对,便问:“静之可是身体不适?” 沈栖鹤摇头表示没事, 青织忍不住道:“我们公子昨夜熬夜著书,铁定是风寒了。殿下也劝劝公子,身子骨又不是铁打的!” “青织!”沈栖鹤低喝。 青织不情不愿住了嘴。 陆昭温声道:“青织说的对,身子骨又不是铁打的, 静之不注意,以后可是要吃苦的。青织,你去我马车上找阿莹,她身上有治风寒的药丸。” 青织欣喜,立马转身往亭子外跑。 陆昭又斟了杯热茶,递给沈栖鹤:“先喝杯热茶暖暖吧。” 沈栖鹤刚伸手要接, 一只猫从凉亭的屋瓦上窜了下来,正好砸到陆昭手上, 然后掉在棋盘之上。黑白两子咕噜噜滚了一地, 陆昭手一个没拿稳,整杯茶直接泼到了沈栖鹤双腿之上。 沈栖鹤轻嘶了声,偏生又没办法站起来。 陆昭是真有些慌了, 这水虽烧开有些时候了,但还是有些烫。她连忙起身, 蹲到沈栖鹤腿前,伸手不断给她抖动衣料, 边抖边问:“要不要紧, 是不是很烫?” 夏日的衣料薄,沈栖鹤烫得吸气,执棋的指骨都有些发白。 “快把衣衫拉开, 别黏在肌肤上。”陆昭伸手就要去拉沈栖鹤的外裳,直播间疯狂在刷屏【空调不用电:主播,你身后十米远的地方有三个小姐姐在偷看!!】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主播,三个小姐姐都惊呆了!你的手再不从沈三郎腿上挪开,她们就要流鼻血了!】 陆昭透过直播间看到呆如木鸡的周云舒三人,但此刻她也没空管,捡了掉在地上的杯子,从湖里打了些水淋到沈栖鹤腿上,伸手又给他拉着紧贴的裤管。 沈栖鹤抬头,也看到周云舒三人,神情有瞬间的尴尬。他一把伸手拉起陆昭,语气有些急:“我无碍,殿下快起来!” 陆昭被强行拉起来,沈栖鹤远远瞧见青织,又道:“我先去换身衣衫。”说着就手忙脚乱滚动轮椅走了。 很快,青织推着他走远。 陆昭打了一下自己的手,然后一把提起还未跑的罪魁祸首,恼道:“你这东西,眼瞎吗?往哪里跳不好,往本王手上窜?” 小橘猫琥珀眼转了两圈,无辜的喵喵叫,毛茸茸的耳朵尖竖起来,四肢粉嘟嘟的肉蹄在空中乱抓,显得可怜极了。 直播间的观众被萌得不行,都在替它求情。 【司机不刹车:主播,放过它吧,它肯定不是故意的。】 【含个奶嘴闯天下:是啊是啊,猫猫那么可爱,能有什么错。肯定是凉亭上有老鼠,吓到它了!】 【八角莲:我给主播刷火箭,主播,高抬贵手啊!】 弹幕还没刷完,段妙仪先冲了过来,一把夺下陆昭手里的猫咪,生气道:“不准欺负小橘。” 她一过来,周云舒和段妙玉也快步走了过来,看到满地狼藉又是一言难尽的表情。 “本王欺负它?”陆昭呵笑两声,问她:“这是你的猫?” 段妙仪点头:“对,就是臣女养的猫,殿下不仅欺负人,还欺负猫,实在过分。” 陆昭拧眉:“欺负人?本王欺负谁了?” 段妙仪不答他的话,只板着脸道:“沈祭酒高华,乃天上明月。殿下不要仗着他腿脚不便就欺负他,既欺负了也该负责,三心二意还来与我相看,着实令人不齿!妙玉,我们走!”说罢,抱着猫,转身就走。 段妙玉也气鼓鼓瞪了陆昭一眼,跟着走了。 陆昭看向周云舒:“我欺负沈祭酒?三心二意?令人不齿?”这段家姐妹什么脑回路?自己猫犯了事,还倒打一耙? 周云舒一言难尽,把手里的书递给陆昭看。 陆昭随手一翻,便翻到书中间的那张精美插图。图上,两个俊美男子相互依偎,引颈交握,手都伸到衣襟里面去了。插图的旁边是话本内容,描写得十分露骨…… 陆昭天灵盖像是被人劈了:“段家姑娘以为我……” 她后面没说出口,周云舒补充道:“段妙仪两姐妹以为您方才在欺负沈大人,还以为肖府乔迁宴那日,您去后院是去和沈大人幽会了,而我是去给你们打掩护的‘工具人’。”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吧。 陆昭:“……” 段家姑娘想象力挺丰富。 周云舒已经恢复正常,笑嘻嘻道:“其实殿下和沈大人很般配啊,段家姑娘误会了也好,听她意思,是不打算拆散您和沈大人的。” 陆昭心想:幸好静之不在这,不然脸得黑成锅底。 段府的小人匆匆朝这边而来,走近后朝两人行礼:“永亲王殿下,宴席快开始了,老爷请二位过去。” 陆昭轻咳,默默把书收进了袖子,周云舒憋笑跟在她身边往不远处的二层小阁楼去。 直播间的观众就没她这么克制,都快笑疯了。 【基基复基基:哈哈哈哈,没看出来,段家姑娘还是同道之人!要是沈三郎刚刚在就更好玩了!】 【八角莲:哈哈哈哈,我也很想看沈三郎那种端方君子听到这个言论会怎么样!】 【国民小可爱:哈哈哈哈,主播,听段姑娘的话,万不能辜负了沈三郎啊!】 直播间已经在开车,陆昭脸皮厚得浑然不觉,跟着婢女一路上了阁楼的二楼。 段御史连忙起身将她引到主座,主座视野极好,从这里往下看,能看到大片碧绿的荷叶和盈盈摇摆的莲花。 清风徐来,清香满楼。 少年们和姑娘分坐在两侧,面前摆着小几,时令瓜果、荷叶茶摆了满桌。每人桌前放着一盏细口琉璃瓶,瓶子里插着朵微微绽开的莲花花骨朵。 沈栖鹤已经换好衣衫坐在她边上,而右边最前面,抱着猫的段妙仪端坐着,看也不看她一眼。 仿佛嫌弃的不行。 她身侧的段妙玉间或偷偷瞪她两眼。 陆昭只当没看到,伸手去端面前的茶。沈栖鹤就伸手把茶拿了过去,顺带换了自己的茶给她:“殿下身体寒,这荷叶茶带凉,还是喝微臣的吧。” 段御史连道自己疏忽,又夸沈栖鹤周导。 段妙仪这才看过来,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 陆昭靠近沈栖鹤耳语一句:“静之真没事?” 沈栖鹤摇头,压低声音回:“臣真无事。” 两人交投耳语的模样,落在段家姐妹眼里又是两人有什么的佐证。段妙玉和段妙仪咬耳朵:“阿姐,看来沈祭酒也是欢喜殿下的,他们是两情相悦啊。” 段妙玉面色这才好看了些。 段御史适时道:“赏荷干坐着也不是事,不如诸位来行酒令。赢的人可以向在坐的任何一位提出一个不过分的要求,可好?” 众人都赞同,段御史又道:“就以荷花为题行酒令,既是在段家办的宴,就从妙仪开始吧。”他这个孙女在中都贵女中才名远播,定能出彩。 段妙仪放下橘猫,捻起桌上的荷花开始起令,然后荷花从她手里传到下一个人手中,转了一圈最后到了陆昭手上…… 每次轮到陆昭罚酒,沈栖鹤总要拦住帮忙饮酒。 段御史调笑了两句,沈栖鹤就道:“殿下不甚酒力。” 看了两圈下来,段妙玉又和段妙仪咬耳朵:“阿姐,看来沈祭酒爱惨了永亲王,处处维护他呢。”小姑娘颇为郁闷感叹:“沈祭酒这般神仙人物,怎么就从了他呢?” 段妙仪见陆昭一副心安理得让沈栖鹤挡酒的模样就来气。 陆昭心中暖流升腾:静之这是知道她不方便,才主动挡酒的吧。 行酒令持续半个时辰,最后段妙仪胜出。她抱着猫起身,在段御史满意的目光中,微抬起下巴看向陆昭,高声道:“殿下陪臣女去游湖吧。” 众人都默契的低头喝茶:来了来了,看来段家和永亲王的亲事是榜上钉钉了。 段御史起身笑道:“对对对,去游湖,大好的时光,大家都去游湖。” 陆昭跟着起身:“段姑娘既赢了,本王奉陪。”说完,起身朝段妙仪走去。 沈栖鹤伸手拉住她,不放心问:“殿下可会水?要不让青织跟过去?”他这话本意是担心陆昭落水,发生意外。 听在段妙玉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她继续和段妙仪咬耳朵:“阿姐,沈祭酒这是怕您抢了殿下吧?殿下真渣,还真答应同您去游湖。” 段妙仪当即就道:“沈祭酒放心,臣女一定会把殿下好好还给您。” 众人不知先前的事,只觉得这话再正常不过。段御史也跟着道:“对对对,湖四周都有擅泳的高手,不会有任何意外。” 陆昭则眼角抽了抽,一时间觉得被抓住的手都有些烫。 沈栖鹤这才松手,陆昭立刻迈步走向段妙仪,两人并排而立,如一对碧人缓缓走下阁楼,朝着莲湖走去。 下人稳住船只让两人上去,陆昭先一步跨上去,随后绅士的伸手去扶段妙仪。但段妙仪好像很嫌弃她,避开她的手一脚跨上船,坐到小绣凳上。 两人坐稳,段妙仪就问:“殿下会摇船吗?” 陆昭点头:“会。” 段妙仪立刻又道:“那殿下来摇船吧,臣女有话要同殿下说,不想其他人听见。” 陆昭大概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主动接过船工手里的桨,船工赶紧下船。陆昭摇着桨往密实的莲湖中心使去,小舟摇摇,莲叶遮天,入目一片碧绿。待驶入莲池中心时,船只停下,陆昭放下桨问:“段姑娘想同本王说什么?” 段妙仪放下手里的猫,很郑重道:“永亲王殿下,今日相看是祖父安排的。我不会嫁您,也可保证庶妹不会嫁您。也请你好好对待沈祭酒,莫要辜负他一片真心。” 果然,这姑娘完全沉静在自己假想的剧本里了。 这正随了她的意。 陆昭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反而无奈道:“本王也知静之的心意,但段御史执意撮合你我,你有心想成全我们也无用啊。” “有用的!”段妙仪信心满满:“只要你们矢志不渝,臣女也绝不会按照祖父的安排走。” 陆昭很是感动:“段姑娘高义,本王在此也用母妃发誓,此生绝不负静之。” 段妙仪还是不太放心:“那你再发誓,绝对不会再去相看,任何人逼迫都不可以,不可以让沈祭酒伤心。” 陆昭继续发誓:“本王发誓,今后绝对不去相看,今生今世,绝不伤静之的心。”她发完誓又朝段妙仪道:“希望段姑娘也说到做到,绝对拆散本王和静之。” 段妙仪:“臣女自然说到做到,不仅臣女,往后中都贵女谁想拆散殿下和沈祭酒,臣女都不会放过她!” 陆昭憋笑:这段家姑娘还挺好玩。 系统提醒她【主播,周围有人在偷听你们说话呢。】 陆昭注意力刚要移到直播间,就听得砰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面前的荷叶倒了一大片,一个少年砸到了两人眼皮子底下。 船上的橘猫吓得炸毛,一下子窜到了段妙仪怀里。段妙仪抱着猫惊慌站了起来,脚下的船跟着摇摆,她身子不稳往后倒去。 扑通,又是一声水花溅起。 倒下去之前,她只来得及把猫抛到陆昭怀里。船因为她的落水的推力往另一边窜去,撞得隔壁的船跟着晃动,船上的另一名少女身形不稳,也掉进了水里。 呼救声四起。 抱着猫的陆昭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拿了船桨就去捞人。岸上的护卫听见呼救声,第一时间摇着船快速靠近,不过片刻功夫,就把落水的三人全拉上了岸。 段妙仪和另一个姑娘还好,只呛了几口水,浑身打颤。最先落水的那个少年比较倒霉,直接溺晕了过去。 能来这宴会的人都是高门贵客,护卫赶紧把人抬去了厢房,请大夫过来医治。 段妙仪和另一个少年也给安排去厢房,换衣裳,和姜汤。 出了这等事其余人也不好在府上逗留,陆昭提出告辞,段御史挽留了几次都无果。回到正厅后,扼腕叹息,待看到换了衣裳出来的段妙仪后,脸拉得更长。恼怒质问:“不是让你陪着殿下好好游湖,趁机拿下他,怎的好好就落水了?这么好培养感情的机会,你是要气死老夫?” 段妙仪委屈,咬唇道:“孙女不想嫁永亲王,祖父以后莫要安排我们相看了。” “你说什么?”段御史虎目圆睁:“你不想嫁?你是脑子进水了?你知不知太子被废,永亲王很可能是下一个太子,说不定以后你能母仪天下!” 段妙仪不屑:“当皇后有什么好的,王皇后还不是照样被废了,现在还待在冷宫呢。总之,孙女死也不会嫁给永亲王的!” “你!”段御史气得不行,伸手就要打她。 段大郎连忙伸手去拦着:“父亲,父亲!妙仪糊涂,您莫要动气。” “别动气!”段御史越说越气:“老子怎能不气,若不是六殿下没了,文新又不明不白的死了,段家何至于要她来撑这个门楣。她被好吃好喝的供着,岂能任性!”说着手已经要掴到段妙仪脸上。 一直缩在姐姐身后的段妙玉冲了出来,双手张开,挡在前面,闭眼高声喊:“祖父也不问缘由就要打阿姐,阿姐又没错,是那永亲王心有所属,和沈祭酒不清不楚。您让大姐姐嫁他,是要大姐姐守一被子活寡吗?” 段御史举高的手僵在半空,眼珠子都似不会动了。段大郎阻拦的身体也僵在那,不确定问:“什么沈祭酒?哪个沈祭酒?” 段妙仪正要呵斥,段妙玉就大声道:“自然是新上任的沈家三郎沈祭酒!” 段御史嘴唇哆哆嗦嗦,不可置信问:“你说永亲王心悦沈祭酒,沈三郎?” 段妙玉用力点头,啪嗒,正在上茶的两个下人惊得直接把手里的茶碗砸了。两人吓得立刻跪下讨饶,低垂的眉眼里确实吃到大瓜的惊骇。 永亲王和沈祭酒?他们是那种关系? 段大郎连忙让所有人都下去,并勒令他们不许乱说话。随即又呵斥段妙玉道:“姑娘家家的,胡说八道什么?” 段妙玉委屈:“我没胡说,父亲没发现永亲王身边皆是好看的男子吗?他就是喜欢男子,而且和沈祭酒早就有了首尾。” 段大郎仔细一想,永亲王身边的人,乔骁骑、梅先生、肖二公子、沈三郎确实一个顶一个好看,但不是还有个周云舒?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道:“永亲王不是和那周云舒牵扯不清吗?” 段妙玉:“周云舒就是个幌子,先前肖府乔迁宴,是永亲王和沈祭酒在幽会,周云舒给他们打掩护的!不信你问阿姐,永亲王都承认了的。” 段家父子一同看向段妙仪,段妙仪在两人的逼视中缓缓点头。 段御史只觉得五雷轰顶,直接就气病了。 大夫才走又被请了回来,他一病,整个段府的下人忙得不得了。下人边忙着收拾正厅的瓷片,边嘀咕:“大姑娘落水了都没病,怎么老爷还病了?” 另一个下人左右扫了一眼,见厅中无人,压低声音道:“是被大姑娘气病的,大姑娘吵着不嫁永亲王,说是永亲王好男风!” “什么?永亲王和沈三郎是一对?” “永亲王当众挑明,大姑娘不堪受辱才跳湖自尽的?” “永亲王和沈三郎已经山盟海誓,矢志不渝了?在肖家乔迁宴那日两人就缠绵许久了?” “永亲王幼时就对天人之姿的沈三郎一见钟情?” “老祭酒处处针对永亲王就是因为知道两人之间的情谊?老祭酒也是因此卒中?” “……” 很快,段家赏荷宴上落水的两位当事人也出来作证:那日永亲王确实承认了和沈三郎的情谊,沈家大姑娘是因为羞愤才跳湖的。 谣言以段家为中心,向中都各处扩散,而且还越传越离谱。 青织在集市上听到这种传闻时,素日面无表情的脸都在抽动,回到国子监看到自家主子,一副欲言又止又难以启齿的纠结表情。 沈栖鹤自然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百忙从一堆书籍中抬头问:“怎么了?有话就说。” 青织张了几次口,还没挤出一句话,刚教完学往这边走的冯博士就走过来,拍拍沈栖鹤的肩,语重心长道:“沈贤侄,莫要在意外面的流言,你心中欢喜便好。” 沈栖鹤莫名其妙,等冯博士走后,他再次问青织:“什么流言?” 青织涨红了脸,最后实在憋不住了,才道:“外头都说您和永亲王殿下是一对,肖府乔迁宴那日,你和殿下在后院,在后院……”他眼一闭心一横,用力喊:“在后院翻云覆雨,周姑娘帮你们守门!” 沈栖鹤手上的书啪嗒落地,玉白的脸染上薄红。 饶是他再老沉,也从未成为过风月韵事的主角。 青织吼完后,就像开了闸洪流,一股脑把坊间所有的传闻都抖了出来。最后双手撑住桌子,恼道:“这些人简直嘴碎,无凭无据就乱传,这不是在败坏公子您名声吗?公子,我们去找殿下,让他出面澄清!” 沈栖鹤脸上的红一直没退去,只轻咳一声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不实的流言无须在意,也不必去麻烦殿下。”殿下是女子,好男风不是很正常。 “可是!”青织还想说, 沈栖鹤摆手打断他:“好了,你退下去吧。”说完,继续埋头著书。 青织退到外头守着,时不时还能听见国子监的少年们在低头窃窃私语。一个时辰后,沈栖鹤离开国子监上了马车。马车才走没几步,就被骑着马的辛十一从后面赶上了。 一身飞鱼服的辛十一弃了马,翻身上马车钻进车厢,开口便问:“沈栖鹤,外头传言是不是真的?你和殿下真有事?”他眸光定定瞧着他,好像这个回答很重要。 沈栖鹤无语:“乔迁宴那日你不是也在,是不是真的,你不知?” 辛十一:“但周云舒说,那日你确实和殿下单独呆了片刻,她在屋子外头守着。” 周云舒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她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沈栖鹤:“我只能说没有,你若不信,可再去问殿下。” 辛十一抿唇,掀开帘子又翻身上了马,一路往永亲王府去。下了马也不管迎上来的管家,丢了马绳就往王府走,然后根据体内的蛊虫在书房找到了躺在摇椅里看书的陆昭。 他也不含蓄,直接便问:“殿下,你和沈三郎的事情是真的吗?” 陆昭眼皮都没抬,翻过一页书否认:“不是,不过是拿来堵段家姑娘的借口。” 辛十一瞬间松了口气:他就说嘛,他长得如此出众,先前同住了那么久,也没见殿下逾矩。 “殿下在看什么书?”那书的封面是最普通的黄色书封,看不出什么特别。 陆昭双手微垂,那书就摊开在了她身上。书的中间页是两个男子相拥的画面,旁边还写了一段缠绵悱恻的文字…… 辛十一瞬间像被雷劈了,呆若木鸡的站着。 陆昭觉得他表情甚是有趣,还欲盖弥彰解释了一句:“你别误会,这书是段妙仪丢的,我捡来看看。”说着把书往桌案上一丢,拿起手边的茶喝起来。 书页被风吹得哗啦啦作响,辛十一想起沈三郎那不便的腿脚,又看向自家殿下。憋红了脸,最后憋出一句:“沈三郎是自愿的吗?” 陆昭一口茶还没喝进去,噗嗤一声吐了出来,直接喷了辛十一满身。 第68章 二合一 陆昭放下茶盏问:“你觉得是我强了他?”在他心里, 她人品是有多不行? 辛十一嫌弃的抖了抖自己外衫,反问:“难道不是?你这身手,他坐轮椅的还能强迫了你去?” 陆昭:“……” 也是, 静之那谪仙的模样怎么都是让人信任的。 这流言辛十一都听说了,肯定也传到了静之耳朵里,看来要去他府上道个歉才是。 她行动力很快,午后就往沈府去了。 往日恭敬的沈府下人, 今日看她的眼神尤其复杂。尤其是沈家大哥和二哥,好像她是拱了沈家大白菜的猪,都不想搭理她。 陆昭脸皮一如既往的厚,像个没事人一样坦荡往沈三郎的院子去。 沈三郎依旧在书房著书,清俊的眉眼沐浴在暖阳中,丝毫不受外界的打搅。陆昭进到屋子里坐到他对面, 也不出声,静静看了一会儿。直到沈栖鹤写完最后一笔, 抬头问:“殿下过来可是有事?” 陆昭先说了声抱歉:“昨日在段府, 段家姑娘误会了我们二人的关心,我将错就错,绝了她的心思。流言你也听说了吧?若是觉得困扰, 我可想办法解决。” “怎么解决?”沈三郎不赞同道:“解决后,段御史亦或是其他大人又提及联姻, 殿下要怎么办?” 陆昭没接话,沈三郎继续:“现在这样也挺好, 算是釜底抽薪, 至少在登高位前,不会有其余是让殿下分心。再说,外头传闻殿下好男风也不算胡说。还是说, 殿下其实更好女风?” 陆昭连忙摆手:“绝对没有。”这人真是一点不生气?正得有点发邪啊。 她仔细观察对方,直播间的观众都在暗搓搓磕糖【智商已下线:主播,沈三郎愿意和你炒CP肯定就是喜欢你的,你别被他正经的语言给骗了。】 【国民小可爱:就是就是,他是知道你是女子才不在意的吧。要是换成别的皇子,他能把人脑袋拧下来!】 沈三郎见陆昭一直盯着他看,突然啪嗒一声把书合上:“微臣还要去一趟国子监,殿下自便。”说完滚动轮椅就要走。 陆昭伸手,直接摁在了轮椅上。 沈三郎神色紧绷:“殿下这是?” 陆昭瞧着他:“静之牺牲如此大,我总得报答一二。近日研习了一套针灸之法,或许多你的腿有用。” 沈三郎稍稍放松:“不必了,微臣这腿是陈年旧疾,无用的。” 陆昭坚持:“不试试怎么知道无用?本王相信事在人为。”大有他不松口就不放人走的意思。 沈栖鹤也不想同她僵持,干脆随他去了。 只是他伤在膝盖,要施针必定是要退掉外衫挽起裤腿的,虽说医者不分男女,但到底男女有别。 陆昭施针时,他抓住扶手的手五十捏紧,后脖颈悄然红了一大片。扎到要紧处时,忍不住发出忍耐的声音。 陆昭欢喜道:“你的腿还有感觉,肯定还有救的。” 沈栖鹤也不想打击她,但还是道:“我的腿只是腿骨被砸伤,并不是卒中,自然有感觉。但病骨难医,还是莫要浪费殿下时间……” 陆昭打断他:“难医也得医,静之就当把腿给我练习针法了。” 沈栖鹤表情有些龟裂:拿他腿练习针法? 又是一针下去,沈栖鹤一个没留神,疼得呻、吟了声。 然而只是短促的一小声,守在外头的青织也听见了。他瞳孔猝然睁大,一时间只觉得门口的地都烫得不像话。 公子和殿下不会真是那关系吧? 他浑身一抖,连连摇头,然而屋子里隐忍的闷哼声不断传来。就在他想拔腿跑出二里地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陆昭浑身舒爽的走了出来,吩咐他道:“你们公子累着了,这会儿睡着了,莫要去打搅。” 青织瞬间之觉得五雷轰顶,红着脸目送陆昭出了院子。 陆昭走到府门口时,瞧见沈府门口正在套马车,行礼也准备了两车,好奇问:“这是谁要出远门?” 门口的沈大郎语气有些冲:“昨夜父亲听闻殿下和三郎的事,又气晕了过去。在府中恐怕没办法好好修养,三郎说先将父亲送回荆州老家。” “又晕过去了?”陆昭连声抱歉:“都是本王的错。” 沈大郎冷脸:“抱歉就不必了,三郎年少多磨难,还望殿下莫要负他!”三郎都二十有七了,还迟迟不肯娶妻,他就知道有问题。 不管这两人是不是真的,他只希望三郎今后都好好的。 说完,他就继续去忙自己的了。 直播间的观众笑得不行。 【基基复基基:主播,你得负责到底啊,要是今后对不起沈三郎我们大家都不会放过你!】 【八角莲:对对对,沈三郎牺牲如此大,主播千万不能负心。】 陆昭讪讪,摸了摸鼻子:好吧,这是她该受的。 次日她去上朝,宫门口的官员见到她来连眼神都变得奇怪了。五皇子有心想凑过来问她,但沈栖鹤的到来成功阻碍了他想八卦的心。 沈栖鹤倒丝毫不避嫌,和陆昭并排往宫内去。文武百官的目光都在他们二人身上流连,待到了金銮殿之上,这种目光也没少过。 众人心思都在八卦上,自然上奏的兴趣也就少了许多。早朝没一会儿就散了,散朝前,老皇帝点名让陆昭随他一起去紫宸殿。 这些文武百官又都提起了兴趣:皇上不会也听说了这事,想问问永亲王吧? 陆昭也猜到老皇帝是为了这事,别看老皇帝没有实权,但公里宫外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耳目。 父子两个到了紫宸殿,老远便瞧见小皇孙矮墩墩的身板坐在紫宸殿的门槛上,两只小手捧着脸,望眼欲穿的表情。 待看到陆昭过来,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像只小企鹅屁颠颠朝她跑来。然后一下子抱住她的腿,求抱抱。 陆昭一手将他托起抱在了手里,小娃娃立刻搂住她的脖子,奶呼呼的喊了句:“皇叔,你有没有给我带小木鸟呀。” 陆昭从袖兜里掏出一只小木鸟塞到他手里:“诺,答应曦儿的,皇叔肯定不会忘。” 小皇孙葡萄眼顿时笑弯了,抱着那只木鸟爱不释手。 老皇帝看得眼酸:“曦儿,拿到木鸟了就回去你皇祖母那,皇爷爷还有话要和你皇叔说。”这是小孩子听去了不好。 小皇孙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又一把抱住了陆昭:“不要,要皇叔抱。”小娃娃像个牛皮糖,粘在陆昭身上了,奶声奶气的嘟嘴:“皇叔都好几日没进宫了,曦儿想皇叔,想和皇叔玩。” 老皇帝无奈,只能让陆昭抱着人坐到了木椅上。 小太监上了茶,老皇帝抿了一口,欲言又止看着陆昭,迟迟开不了口。倒是小皇孙突然语出惊人:“皇叔,什么是断袖啊?” 陆昭:“呃……” 老皇帝拧眉:“谁教你这么问的?” 小娃娃立刻奶声奶气的回:“方才孙儿听见奶嬷嬷和宫女姐姐说,皇叔和沈叔叔断袖。还说他们不要脸,孙儿很生气!皇叔和沈叔叔是最好的人,才不是不要脸的人呢。”小娃娃叉腰,气鼓鼓的瞪眼眼睛。 他虽不知道断袖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知道不要脸是骂人的。 奶嬷嬷骂皇叔,他不高兴。 旁边带着他的奶嬷嬷扑通就跪下了,连声喊饶命。 老皇帝丝毫不留情,让人把她拖出去打了二十杖,又让人传话到惠妃宫中,给曦儿换个奶嬷嬷。 经过这一遭,惠妃哪里还敢让小皇孙在老皇帝跟前多待,亲自来把人抱了回去。 待那孩子一走,老皇帝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问陆昭:“小七,你同朕说句实话,你和三郎那事儿是真还是假?” 陆昭一口否认:“假的,是段御史想让儿臣娶段家姑娘,儿臣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只是委屈了静之。” 老皇帝长长松了口气:“假的就好,确实委屈三郎了。正好,沈老祭酒也返乡了,三郎这个代理祭酒也该扶正,朕待会就下旨。”好男风虽不是什么大事,但要立小七为储,那些大臣难免会有微词。 陆昭:“儿臣就替三郎多谢父皇了。” 老皇帝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又想不出来哪里怪。他语重心长道:“虽说你这法子能一劳永逸,但也别真挡了你的姻缘。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考虑婚事,只要不是世家女,父皇都没有微词。朕瞧着那周家姑娘就不错……” “父皇!”陆昭生怕他再说下去,自己的婚事就定了,连忙起身道:“儿臣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哎!”老皇帝用力拍腿,叹气道:“这孩子,他若不成亲,在老大那没有一点胜算。” 田禧劝慰道:“皇上,王相一党还未彻底铲除,殿下没心思考虑终身大事也正常。” 提起王相,老皇帝眉头就不自觉蹙起,冷声问:“王相近日如何了?” 田禧:“自从被罢官后就一直规规矩矩缩在府中不曾外出,王氏一党也安分守己,三皇子也闭门不出。只有明珠公主,闹腾得很,整日吵着要去冷宫看废后。” 老皇帝不悦:“告诉明月宫的下人,不许明珠去冷宫,王氏那贱人心思歹毒,莫要让她再教坏明珠。” 田禧应是退了出去,才出紫宸殿就见五皇子追在陆昭身后跑。 五皇子体位敦实,气喘吁吁跑了一路,才终于在紫宸殿的回廊尽头追到人。他一把拉住陆昭的衣袖,喘气道:“你跑什么?我有话要问你呢。” 陆昭回头看他:“你是不是想问我同静之的事?” 五皇子连连点头:“嗯嗯,小七,你和我小舅舅的事是不是真的?你们真是一对?” 陆昭轻笑:“五哥想喊我小舅妈?” 五皇子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但立刻又点头,最后气恼道:“哎呀,你这人能不能有个正经话。你是男子,小舅妈是什么鬼?” 陆昭刚要解释,一个粉色人影就朝着两人冲了过来。两人几乎是条件反射,朝两边退开。那个粉色人影力道一个没收住,扑通一下摔在了两人前面。齐腰的长发铺散开,头上的珠翠落了满地,趴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追过来的宫婢吓得不行,三两步奔过来,伸手将地上的人扶起来,焦急询问:“公主,您没事吧?” 陆明珠转过头,双手破皮,双眼都哭肿了,兔子眼瞪着陆昭骂道:“坏人,你欺负本公主!呜呜呜……” 五皇子不乐意了,撸袖道:“陆明珠,你搞清楚,刚才是你突然冲过来的。你自己摔着了,关我们什么事?” “本公主也没同你说话!”陆明珠剐了五皇子一眼,随即又狠狠瞪着陆昭:“都怪你,你这个祸害,都是你害了本公主的母妃和太子哥哥!本公主讨厌你!” 直播间的观众听得不住蹙眉。 【基基复基基:这个公主看着挺可爱,怎么是个疯婆子,主播好像也没有喜欢她吧。】 【八角莲:就是就是,皇后和太子那是咎由自取,怎么能怪主播。】 【滚筒坏了:这是没有人众星捧月,公主病犯了吧。主播,快把她也送进冷宫,世界就安静了。】 陆昭瞧着她只淡淡说了一句:“本王也不喜欢你。” 陆明珠瞬间破防了:“谁要你喜欢!你快滚出皇宫,不要出现在本公主面前!” “陆明珠!你过分了!”五皇子恼怒,丝毫不客气的开骂:“你当谁喜欢你啊,骄纵妄为,一身臭毛病。皇长姐比你好多了,当初被送去和亲的人怎么就不是你?” “你!”陆明珠气得跺脚:“比本公主好又怎么样?她命不好!” “你才命不好!”五皇子气得都想打她,但又生生忍住了,拉着陆昭就走:“小七,我们别理这个疯婆子,有她哭的时候!” 陆明珠见两人要走,又跺脚要喊。 拉着她的两个宫女却突然禁了声,匍匐在地。 陆明珠疑惑的转身,就瞧见田禧冷脸站在她身后。待她看过来时,朝身后的太监挥挥手:“来人啊,圣上有令,将二公主幽禁在明月宫,无皇命不得外出!” 几个太监立刻上前,拖了她就走。 陆明珠尖叫挣扎:“放肆!狗奴才,谁准你们碰本公主的!本公主要告诉母后,要告诉父皇,要剁了你们的手,砍了你们的脑袋!” 尖叫声穿透半个皇宫,走出老远的五皇子头皮一阵发麻,回头瞧了一眼,恨恨道:“活该!皇后和太子犯了那么大的事,她还不夹起尾巴做人,嚣张个什么劲!” 陆昭问他:“皇长姐很好吗?我都没什么印象了。” 五皇子撇嘴:“你没印象也正常,你失踪前,皇长姐在宫里就是个透明人,母妃只是个美人。后来沈老将军战败,南疆要求嫡公主和亲,但那个时候明珠才六岁。父皇就封了皇长姐为长公主,刘美人为刘嫔,让皇长姐替陆明珠出嫁。刘嫔是不愿意皇长姐和亲的,跪在朝露殿外求了许久,最后是被皇长姐劝回去的。皇长姐说她既是大雍的公主,就该为大雍牺牲,她是替南疆三城的百姓去和亲,不是为陆明珠去和亲。” 五皇子一想到当年的情形还是忍不住流泪:“皇长姐走时还送了许多亲手做的糕点给我,也不知她如今如何了。” 陆昭疑惑:“南疆虽远,就没有家书传来?” 五皇子摇头:“没有,一封都没有。我曾托商人朋友去南疆打探消息,对方只说靠近不了王帐,但皇长姐几年前生了个小公主,小公主一定也像曦儿一样可爱。” 陆昭拍拍他的肩:“有一天你会见到她的。” 五皇子也知道这可能微乎其微,但还是道:“对,一定会见到的。小七,等你登基后,可写文书去南疆,让皇长姐回来省亲,南疆的王肯定会卖这个面子。” 陆昭嘘了声:“别口无遮拦。” 五皇子早忘记问自己舅舅的事了,追着她道:“我怎么胡说,我瞧着父皇就属意你当储君,不日就会在朝堂上主动提出立储一事……” 两人并肩往外走,一路出了宫门。 五皇子被工部拉了去,陆昭回到王府后,被告知段御史过来了。 她到客厅,段御史碗里的茶已经见了底,显然来了好些时候。见到她赶忙起身行礼,陆昭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问:“段御史不是病了,是有什么急事亲自来一趟?那帮下人真不懂事,应该派人去宫里寻本王的。” 段御史连忙道:“微臣的病已经无碍,也没什么急事,就是关于殿下与妙仪的婚事……” 陆昭连忙打断他:“段御史,莫要再提此事。那日段姑娘已经和本王表明态度,说就算死也不会嫁给本王,还跳湖明志。她如此决绝,本王要是再强人所难,岂不是要逼死她。更何况,本王不能对不起静之……” 段御史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不着痕迹甩开陆昭的手,生怕断袖会传染似的。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他的小动作都快笑死了。 陆昭继续道:“段御史也切莫怪罪段姑娘,本王本就有愧在先,若你还要还为难她,本王只能登门赔罪。” 段御史嘴角抽了抽:不是登门赔罪,是登门撑腰吧。 “殿下说的哪里话,微臣怎么会怪妙仪。”段御史还是不甘心:“只是殿下年纪也不小……” “段御史!”陆昭肃了脸:“威王还有半个月就能到达中都,当务之急是立储一事。” 段御史惊讶:“不是说威王得有一个月才能回来,怎么这样快?” 陆昭:“本王的人查到他中途改走水道,之后每个驿站都换乘马匹,日夜兼程赶回来的。” 立储一事确实紧要,他当即道:“殿下说的事,微臣这就回去同陈寺卿好好商议商议。”说完朝陆昭一礼,撩起袍子往外走,转道又去了大理寺。 陈寺卿听闻此事,立刻道:“立储一事确实迫在眉睫,殿下若是为储,就算您不及,皇上也会急着给殿下找太子妃的。段大人也正好趁机开导开导妙仪,她迟早能想通。” 段御史觉得他说的在理,一国储君就算是断袖也得留个种啊。再说,永亲王和那周云舒不清不楚的,不一定就不喜欢女子。 只是沈三郎那脸那气度确实容易迷惑人。 无论多么嫌弃,他还是得邀人过来一起商议立储一事。次日,早朝之上,段御史就主动提起立储,沈栖鹤以储位空悬,动摇国本为由也跟着附和。直接就题名陆昭,声音朗朗道:“皇上,永亲王是英魂之后,又得百姓爱戴,可堪大人,微臣请准立永亲王为太子!” 威王还未归,忠勇侯一党自然是极力反对,忠勇侯高声反击:“立长立嫡,永亲王既不是长也不是嫡,就算要立太子也该长幼有序,立威王才是。再者,若论功绩,威王骁勇善战,又剿匪有功,如今又戍边护佑大雍,合该为储。” 五皇子道:“若论功,小七也救了南城所有的百姓,平了瘟疫,护佑了中都城,功劳也不必比匪小。至于戍边,也不是大哥主动去的,是他犯了错,被父皇罚去的。” 立储大战,寸土必争。 双方在朝堂上展开了持续半个月的骂战,陆昭这边有老皇帝的偏帮隐隐占了上风。 忠勇侯急得不行,生怕威王晚了,又派出心腹出城去迎。 辛十一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告诉了陆昭,眼神发狠问:“要不我让玲珑阁去把人做了?” 陆昭接过伙计递过来的糕点,瞧了他一眼:“你现在是官,不是匪,别成日就知道杀人。他既是奔着皇位来的,怎么可能没有防备。”说完,又买了一支糖葫芦包好:“镇抚司可清理干净了?” 辛十一点头:“清理干净了,可任由殿下调度。” 陆昭:“千机营有些棘手,你有空就去帮帮丁一吧。”说完,她就上了马车。 辛十一连忙追问:“殿下要去哪?” 陆昭:“进宫。”马车往宫门去,才到宫门口,远远瞧见一人已经打马进去。 她略略惊讶:是何人居然可以在宫中纵马? 她下轿走入宫门,正好碰见乔驰带队巡职。乔驰见她手上的东西多,挥手让其余人继续巡查,自己则上前帮忙提东西。 陆昭这才问:“方才进去的是谁?” 乔驰:“是威王殿下,他素来好武,先前剿匪有功,皇上准他外宫骑马进入,最多到了宣德门就得下马。” 陆昭诧异:不说说忠勇侯去接人了,怎得提前回了宫。 “看来父皇还挺喜欢这个大哥?” 乔驰摇头:“算不上喜欢,不然也不会遣他去南疆戍边。大抵是因为小皇孙的缘故,才对大皇子有了几分宽容。” 隔辈亲确实不一样,要不是曦儿身上有郑家的血脉,老皇帝也会考虑立曦儿为储君的吧。 乔驰将人送到宣德门才退了下去,陆昭带着小阿莹继续往紫宸殿去。快到回廊处时,远远瞧见一个高大背影从另一个入口处过来了。 肩背挺直,手臂结实,侧脸粗矿分明。 这就是她那嫉恶如仇的大哥? 陆昭眯眼:这是先去了惠妃那?又往这来做什么? 她正思索间,又远远瞧见正托腮坐在紫宸殿门槛上的小娃娃,立时又明白过来,这人是来找曦儿的。 她能看到曦儿,对方显然也看到了。大笑几声后,喊了句。 曦儿听见声音,葡萄眼突然亮了。蹭的起身,乐颠颠的往这边跑来。 威王身边的侍从谄媚道:“殿下,奴才就说,小皇孙必定是想您的,您瞧他多高兴啊!” 威王见儿子如此,心中有万般柔情,蹲下身张开双手就要把小孩儿抱住。哪想那孩子像个炮弹一样,直接冲开他的手,直奔他身后的陆昭,然后一如往常,一把抱住陆昭的腿,仰着小脑袋甜甜的喊:“皇叔!” 威王僵在原地,先前谄媚的侍从连忙找补:“殿下,您回来的突然,又黑了许多,小殿下心许没认出您来……” 威王豁然起身,回头看向陆昭。 陆昭已然把小皇孙抱了起来,小皇孙手里是一串红艳欲滴的糖葫芦,乌黑的双眸弯弯似新月,奶声奶气的夸:“皇叔最好了,曦儿最喜欢皇叔了!” 威王想骂娘:一年没回来,亲亲宝贝儿子好像被人抢了! 第69章 二合一 威王锋利的眉眼敛了怒气, 快走进步到了陆昭近前,语气不善问:“你就是小七?” 陆昭含笑点头:“大哥。” “谁是你大哥?”威王嘲讽:“喜好男风伤风败俗,皇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别带坏曦儿才是。” 陆昭的脸沉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反驳,一支糖葫芦却重重砸在了威王头上,发出砰咚一声脆响。 威王的发冠都被砸歪了, 捂着脑袋不可置信的看向陆昭怀里的小豆丁,吼道:“你这个逆子,本王是你老子!你砸谁呢?” 小娃娃被他吼得抖了一下,旁边的侍从连忙劝慰:“殿下息怒,小皇孙还没认出您来呢。”劝完,他又凑到小皇孙面前, 轻声细语哄:“小皇孙,你快看看, 这是您父王啊。” 小娃娃缩在陆昭怀里小心翼翼打量面前的人, 好像真有点眼熟,确实是他父皇。但父皇怎么黑得像快碳,还长了满脸的胡须? 丑死了。 还是皇叔好看。 他握着糖葫芦凶巴巴的瞪着威王, 奶声奶气的喊:“不许欺负皇叔!” “兔崽子!”威王都快被气死了,伸手就要过来抱他。 小娃娃毫不客气, 对着他老子的脸哐哐哐又来几下,边砸还边喊:“坏人!坏人!” 陆昭也没阻止, 就稳稳的站在那看威王被砸得满脸糖渍。心中着实解气:看来她平日没有白疼这个小不点。 直播间的观众看得直乐呵。 【螺蛳不要粉:哈哈哈, 威王去边关一趟,回来发现被偷家了。】 【贱萌天下:曦儿威武啊,再砸重一点, 揪他头发,咬他耳朵,上啊!】 被砸得狼狈不堪的威王终于恼了,大吼一声:“够了!” 小豆丁终于停了手,手里的糖葫芦啪嗒一声掉了。他瞪圆眼睛安静了一会儿,在威王的怒试中,突然仰面朝天,嗷的一嗓子哭了出来。哭声越来越大,小身板都跟着抽动起来,边哭边嚎:“呜呜呜,皇爷爷,坏人欺负曦儿……呜呜呜,皇爷爷……” 这孩子,还会倒打一耙了。 威王才攒起来的怒气瞬间土崩瓦解,手足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紫宸殿的老皇帝听到哭嚎声,在田禧的搀扶下快步而来,见到哭成泪人的小团子时,一把就将威王推开:“混账东西,一年没回来,回来就惹哭他,有你这样当父王的?” 威王被推得一个趔趄,撞到旁边的石柱上,老大的个子也委屈的不行。见陆昭在憋笑,他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发作,又想到自己儿子,当即只能闷不做声。 小团子被抱到了紫宸殿内,坐在陆昭怀里,还哭得一抽一抽的。怒瞪着自己亲爹,奶声奶气的抽噎:“呜呜呜,坏人,还我糖葫芦……” 陆昭顺着他后背哄:“好了好了,下次皇叔给你带两支糖葫芦好不好?你看,皇叔这里还有好吃的点心。”说着变戏法似的拿出一块莲子糕塞到小豆丁的手里。 小豆丁这才收敛了哭声,破涕为笑,拿起莲子糕往嘴里塞。 “曦儿!”威王恨铁不成钢,这孩子怎么什么人给的东西都往嘴里送,万一有毒怎么办。 小豆丁哼了一声,背过身去不搭理他。 威王郁蹙,垂着脑袋立在御阶几米的距离处,老皇帝肃着脸坐在御案前,斥问:“去了边关这么久,你可知错?” 威王点头:“儿臣知错,儿臣不该冲动行事。” 老皇帝紧蹙的眉头稍微松开:“知错便好,那再说说,方才怎么把曦儿惹哭的?” 威王迟迟没开口,缩在陆昭怀里的小豆丁突然又转过小身板,奶声奶气的学:“他坏,他说皇叔丢脸,还说皇叔伤风,伤风……”小娃娃急得挠头,又想不起来。 陆昭补充了一句:“伤风败俗。” 小娃娃立刻附和:“对。” 威王着实吃味:这兔崽子到底谁生的! 老皇帝又骂道:“你七弟流落在外十多年才找回来,你一见面没一句好话,反而出言不逊,快向小七赔礼道歉!” “父皇,儿臣又没说错,是他丢皇家脸面在前!”威王不服气。 小皇孙瘪嘴,又要哭。 威王真是怕了这祖宗了,僵硬的转过身子朝陆昭说了一句:“对不起。” 陆昭幽幽道:“大哥心不甘情不愿的,还是算了罢。” 小皇孙怒瞪着威王,威王憋着一口气再次道歉:“对不起,本王不该如此说你。”这次语气要诚恳了许多。 陆昭也没得寸进尺,拍了拍小皇孙的脑袋:“曦儿,快喊父王,你爹爹回来了。” 小皇孙这才不情不愿的喊了句:“父王。” 威王心情更郁蹙了:他这名正言顺的老子,还要一个外人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他忍着气应了声,然后朝老皇帝道:“父皇,儿臣已经回来,今日就把曦儿接回威王府了。” 老皇帝还没应,小皇孙先不一乐意了,一把抱住陆昭喊:“不要,曦儿要跟着皇叔,不要坏人。” 威王脸立刻又黑了。 陆昭心道:静之说的果然没错,曦儿就是他这大皇兄的弱点。 她主动哄道:“曦儿乖,你先去跟你父王回去,皇叔待会也会出宫。” 小豆丁眼睛立刻亮了,不情不愿从她身上爬了下来:“那皇叔出宫后要去看我哦。” 陆昭点头:“好,皇叔有空就去看你。” 威王:还真是叔慈侄孝! 他快步过去,一把将小豆丁抱了起来,然后三步并两步,飞快出了紫宸殿。负责照顾小皇孙的两个宫女立刻跟了出去。 威王疑惑问:“孙嬷嬷呢?” 其中一个宫女立刻道:“孙嬷嬷先前说了两句永亲王的坏话,被小殿下捅到了御前,皇上下令杖责后贬去了外廷扫洒。” 威王拧眉:“小殿下为何如此喜欢永亲王?” 宫女继续道:“永亲王回宫的第一日就送了一包糖给小殿下,之后每次进宫都会给小殿下小玩意,小殿下之后每日都会在紫宸殿等永亲王。” 威王不屑:到底是小孩子,只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就把他收买了。 他顺了顺怀里孩子的小身板,哄道:“曦儿,以后莫要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比如你皇叔。” 小团子歪头:“可是皇叔不是别人呀,皇叔对曦儿好,曦儿喜欢皇叔。” 威王觉得应该转移小孩儿的注意力,于是又道:“父皇在边关给你带了许多稀奇的东西回来,今后我们不跟皇叔玩了好不好?” 小团子听到稀奇的玩意眼睛先是一亮,听到后面一句立刻摇头:“不好,要和皇叔玩。” 威王谆谆诱导:“父王给你找许多同龄的小朋友一起玩啊。” 小团子坚持:“不要,曦儿就要皇叔!曦儿最喜欢皇叔了!” 威王拧眉:“那曦儿不喜欢父皇了?要是你只有一块糖,你是要给父皇还是皇叔?” 小团子毫不犹豫:“给皇叔!” 威王觉得自己简直自取其辱:“为什么给皇叔?” 小团子认真道:“因为皇叔给了曦儿很多很多的糖啊。” 威王不服气:“父王也给曦儿买过很多糖糕,曦儿不记得了?” 小团子果断摇头:“不记得。”其实也不能怪他,威王离开中都时他才三岁,哪里记得那么久的事。他只记得皇叔对他很好很好,每次都会抱他,给他吃的,玩的,陪他玩。 小孩子就是这样,谁陪他他就和谁亲近。 威王不死心:“那皇祖母和皇叔呢?” 这次小团子还犹豫了片刻,但很快又选了陆昭。皇祖母那的规矩太多了,总是不许他做这个,不许他做那个。 大夏天的,烈日当空,威王莫名觉得自己铠甲漏风。 他这是生了个胳膊肘往外拐的逆子啊! 不行,回王府后怎么也不能让这孩子出府了。小孩子忘性大,说不定一两个月就将小七那祸害忘了。 威王在家陪了两天儿子,第三日就收拾干净,同忠勇侯一起来上早朝。在宫门外就遇见同样来上早朝的陆昭和沈栖鹤等人,双方一碰面,立刻火花四溅。 所有人都明白,这次早朝双方要真正交锋。谁能入主东宫,很快就能知晓。 晓色连天,雾气蔼蔼,宫道上只能听见众人沉沉的脚步声。 金銮殿的门大开,三通鼓响。陆昭、威王、五皇子站在最前方,文武百官列队站在三人身后,肃立垂首等候圣驾。随着田禧的一声高唱,老皇帝高坐在龙座之上,百官跪拜三呼万岁。 老皇帝看到齐齐整整的文武百官时,心中未免也激荡起来,喊了平身后,主动开口:“威王已经回朝,先前忠勇侯力谏你为太子。你自己说说,除去年长这一块,比起小七,你有何优势?” 威王出列,高声道:“父皇,比起小七,儿臣已经成家立业。而且有了皇孙,皇家后继有人自然也在储位的考量范围之内。小七体弱,单薄羸弱,即便娶亲只怕也子嗣艰难。更何况,中都城所有人都知晓他好男风!一个好男风又子嗣艰难的太子何以服众?所以,儿臣认为,儿臣比小七更适合为储!” 这话还真是打蛇拿七寸,犀利的很。 忠勇侯趁机附和:“是啊,皇上,延续皇室血脉才是根本。您想想小皇孙,多聪慧可爱……” 他话还没说完,金銮殿外就有小太监急匆匆来报:“皇上,威王府上的奴才着急找威王殿下,说是有要事禀报!” 文武百官惊讶,扭头看向金銮殿外。 威王也微微蹙眉:府上肯定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不然那些奴才不会这么没分寸。 老皇帝高声道:“让人进来,就在金銮殿上说。” 小太监应是,立刻出去喊人。很快,威王府的下人跟着进来,一瞧见最前面的威王,当即哭道:“殿下,小皇孙不见了!” “什么?”老皇帝蹭的起身,威王直接大步过去,拉起扑倒在地的奴才问:“什么叫不见了?” 陆昭也微微惊讶。 那奴才着急道:“您出门后,小皇孙就吵着要出门玩,奴才们哄了好一会儿才哄住。然后小皇孙说困,要再睡一会儿,碧落把人放进被子里,出去拿早膳的功夫,回来人就不见了。屋子的窗子开着,奴才等在府里找遍了也没找到人。又派了大量的人手出去找,都一个时辰了也未见到人影,实在担忧……” 小皇孙可是殿下的命根子,又得皇上宠爱,万一有个好歹…… 那奴才越想越怕。 威王一把将他丢到地上,抬步就往外走。 老皇帝也没怪他的无礼,立刻道:“关闭城门,让五城兵马处,镇抚司和禁卫军全都去找人!” 忠勇侯着急道:“皇上,怎么能让五城兵马和镇抚司的人去找人?”这两拨人可是永亲王的人,永亲王和威王正争夺储位,说不定巴不得曦儿出事呢? 陆昭冷着脸:“忠勇侯难道你想刑部京兆尹大理寺去给你找人,现在都什么时候了,非得搞花花肠子?”说完,也转身出了金銮殿,看样子也是去帮忙找人的。 忠勇侯被呛得脸红脖子粗,刑部京兆尹和大理寺那可是三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一党的人,让他们找就更不可能了。 只能期盼忠勇侯府的人快点找到人。 好好的一个早朝因为小皇孙的失踪无疾而终,整个皇城的兵马都出动去找人。 除去威王和陆昭的亲信,其余人都希望小皇孙没了,尤其是段御史。 陆昭出了宫就交代小阿莹道:“你去通知你主子,务必注意段御史的人,莫要让他提前找到小皇孙。” 小阿莹点头,跳下马车匆匆去了。 陆昭掉头又往五皇子府去,借了五皇子的几条猎犬在城内一寸寸的搜。乔炳乔驰父子也各自带了一队人马,还有沈栖鹤也安排了人手找。 直播间的观众都急得不得了,然而全城搜了许久,直到暮色四合也没瞧见人影。 才四岁多的孩子,都找了一整日,只怕凶多吉少。 威王都快急疯了,扯着陆昭的衣领子质问是不是她干的。陆昭觉得他有病,捏着他腕骨把人拉开:“大哥有这闲工夫,还是继续找曦儿吧。” 威王只觉得自己腕骨被捏得生疼,但看到陆昭单薄的身体,又觉得这是错觉。 他一定是太伤心了,对,先找到曦儿。 威王急匆匆走了,陆昭揉揉眉心吩咐人回府。 马车停在府门口,晴香立刻拿了薄裳过来给她披上,然后宽慰道:“殿下别担心,府上也派人去寻了,中都城就这么大,肯定能找到人的。” 陆昭径自往卧房里走,边走边道:“准备热水,本王要沐浴,你让人去寻十一过来一趟,本王有事要交代他。” 晴香点头,跟着她走近内室。 陆昭正准备脱外裳,搭在扣子的手忽而顿住,锐利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床榻。清晨拢起来的窗幔此刻逶迤拖地,床里面还有细微的动静。 晴香见她不动,很快也注意到床幔的不对劲,她扭头观察四周,又发现地上有大量的草屑和泥巴,脏乱一直延伸到内室的窗台。 难道有小贼跑了进来? 晴香刚要喊人,就被陆昭制止了。她缓缓靠近,然后快速撩起床幔,原本折叠好的被子此刻已经乱七八糟堆在床上。被子最中间鼓起一小团,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见,唯有一只脏脏的小脚丫子落在外头。 陆昭伸手将被子往下拉了拉,一颗小脑袋歪在柔软的床铺之上,孩童稚嫩熟睡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红彤彤,粉嘟嘟,分外可爱。只是脸上也脏兮兮的,柔软的发丝上还挂着草屑,完全是一个泥猴。 晴香惊呼:“小皇孙!!” 小皇孙怎么会在殿下的床上?外头都找翻天了,结果他在这? 床榻上的小孩儿听见声音蹙蹙小眉头,转了一个方向继续睡。陆昭连忙嘘了声,然后指了指外间。 晴香立刻轻手轻脚跟着她往外走,等确定里面听不到声音,她才小声问:“你们都没瞧见他进来?” 晴香摇头:“府里的人听说小皇孙没了,一大半人都帮忙出去找人,小皇孙估计是那个时候偷溜进来的。”能精准找到他们府上,又找到殿下的屋子也是个小人精。 陆昭:“这孩子鞋都跑丢了,估计也累着了。让他睡,你派人去威王那招呼一声,让他过来把人抱回去。” 晴香点头,立刻去办。 陆昭也没走,就坐在外间喝茶等人。很快,接到消息的威王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看到独自坐在桌边的陆昭时,他眸色冷冽问:“曦儿呢?” 陆昭起身,带着他往内室去。威王跟着她往里走,身后还跟着平日里伺候小皇孙的两个宫女和几个侍从。 床帐被重新撩开,威王看到床榻上脏兮兮的孩子提着的心终于落到实处,接下来就被滔天的怒火代替,伸手就去抱床上的孩子。 被他这么一动,睡够的孩子突然醒了。看到他的脸,吓得不住蹦跶,然后一把抱住床柱子干嚎。 威王气不打一处来,就杵在床边看着他哭。 小孩子终于哭够了,才抬起头小心翼翼看过来。威王看着他小花脸又好气又好笑,忍着没揍人的冲动问:“你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小孩子嘴巴先嘟了起来:“父王说了要带曦儿找皇叔,父王骗人,曦儿就自己来了。” 威王拧眉:“我问你怎么来的?鞋呢?怎么弄成这个鬼样子?” 小娃娃委屈极了:“鞋子跑丢了,钻狗洞进来的,窗台好高,摔进草丛了。”四岁多的孩子,已经能表达很多东西。 众人算是听懂了:是威王答应带小皇孙来找永亲王殿下,又说话不算话。小皇孙一气之下就趁着威王进宫,偷偷从狗洞里钻出了府,然后一个人找了一路,又从狗洞里钻进了永亲王府。 众人不可思议:威王府和永亲王府隔着两条街呢,这么大点的孩子怎么办到的? 比起现场的人,直播间里的人却没那么奇怪。 【贱萌天下: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们别太小看孩子了。我姐姐家的侄子,八个月,还不会走的年纪,直接从家里爬到了我姐打麻将的地方,你敢相信?当时他奶奶还看着的,差点没吓死!】 【帅得不明显:确实,有些小孩子行动力就是强,还聪明。我弟弟三岁的时候能从家里跑到我爸上班的公司去,还逢人就问我爸在哪。最后被他们公司的大领导撞见抱到办公室去了,让我爸进去时,我爸还以为有什么大事找他。】 直播间不少人都在说自己家或是亲戚家的孩子,弹幕全在笑。 只有威王是一点也笑不出来,他伸手就要继续去抱小豆丁。 小豆丁立马又一把抱住床柱不撒手,说什么也不肯走。威王伸手就去掰他的小手,他嗷呜一下就咬在了威王手腕上。 小孩子犬牙尖尖,又是情急之下咬的,看着都疼。 威王轻嘶了声,继续去掰他的手,强硬将人抱了出来。路过陆昭时,小娃娃又一把抱住她脖子干嚎:“呜呜呜,皇叔救命!” 这模样,活像他亲爹是人牙子。 威王举起手又放下,终究没舍得打他屁股。父子两个僵持,陆昭脖子被勒的难受,终于出声:“好了大哥,曦儿这样,你抱回去了他也会再偷跑过来。他既想留在我这,你就让他住几天,住烦了,自然就回去了。” 跟来的大宫女也跟着劝:“是啊,殿下,再这么下去,小皇孙嗓子都要哭哑了。” 小豆丁一听,顿时又撕心裂肺的吼起来,边哭还边蹦跶。 威王是真怕他受伤,终于松了手。小娃娃立刻一把抱住陆昭,整个小身板都盘在了她身上,边抽噎边催促:“走,走,让父王走!” 这明显赶人的意思。 众人都拿眼睛去瞟威王,威王脸都黑成了锅底:怎么才一年,儿子就和他生份至此。 罢了,来硬的不行,就等孩子睡着后再来把人抱走。他打定主意,当即就看向陆昭道:“你照顾好曦儿,若曦儿有什么意外,本王拿你是问。” 这语气陆昭很不高兴,于是道:“那大哥还是把曦儿抱走吧,本王担不起这个责,还有我的被褥,也麻烦大哥府上的人一并拿去清洗。” 小豆丁一听又要抱他走,立刻慌张大喊:“不要走,父王走!” 威王憋着一口气,改了傲慢:“曦儿就拜托小七照看了,本王过两日再来接他。”说着又从袖子里摸出五百两银票递了过去:“这算是赔你的被子,曦儿想吃什么你都给他买。” 陆昭还没伸手,小豆丁就伸手一把抓过银票,然后又开始赶人:“父王走!” 威王都被气笑了:他真生了个大孝子。 他吩咐两个宫婢留下来照看小皇孙,然后甩袖就走。待走出永亲王府,瞧见段家的马车停在门外,段御史掀开车帘子瞧他,大声嘲讽道:“听闻小皇孙自己偷跑进了永亲王府?” 威王不搭理他,继续往王府的马车去。 段御史可没打算放过他,继续道:“难怪威王殿下担心永亲王子嗣单薄,感情这小皇孙是替永亲王生的呢。” 威王捏着拳头想动手,身边的护卫压低声音劝他:“殿下莫要冲动,小殿下只是图一时新鲜,估计明日就会想家的。”威王先前就是因为冲动杀了人,若是再犯,只怕储位无缘。 此时,永安王府内,见自己父皇走了的小皇孙别提有多高兴。 哈哈哈,他要一直住在皇叔府上。 第70章 二合一 威王一走, 原本抽噎的小皇子双眼就弯了起来,一副胜利的得意模样。 陆昭掐掐他鼻尖,笑了一句:“小机灵鬼, 你故意的?” “痛痛。”小豆丁抱住她的手,笑得更欢乐了:“谁让父王坏,不让我来找皇叔。” 两个宫婢面面相觑:感情小皇孙方才哭得那么惨都是装的,就是在赌威王心软。 儿子坑老子也是开了眼了。 陆昭坐到桌边, 吩咐晴香:“把被子换掉,弄些水来给曦儿洗洗。”随即又朝那两个宫婢道:“去灶房,弄些晚膳来,要细软一些的。” 等把所有人都支出去后,她才耐心问怀里的小不点:“你父王不是对你很好,怎么不喜欢待在你父王那?” 小豆丁奶声奶气道:“父皇又不陪曦儿玩。” 陆昭:“皇叔可听说你父王在家陪了你两天。” 小豆丁噘嘴:“父王不好玩。” 这也不能怪小孩子更喜欢陆昭, 威王说是陪孩子玩,就只把搜集来的玩意儿堆到小孩子面前。小孩子玩了一会儿, 把东西举到他面前想分享, 他就嗯嗯的敷衍。没一会就研习自己的兵法,和官员洽谈去了。 不像陆昭,陪小孩玩就真的是在陪玩, 有时候比孩子还玩得高兴。 这点老皇帝和认识陆昭的人有时候都觉得稀奇。 陆昭板脸教育他:“就算威王府不好玩,以后也绝对不能一个人偷偷跑出来。外头很多拐小孩的人牙子, 最喜欢你这么可爱的孩子了。被拐走后会吃不饱睡不好,以后再也见不到皇叔和皇爷爷了, 知道吗?” 小娃娃被吓得一愣愣的, 连连点头,小肚子也跟着咕咕叫起来,他就抱着肚子讨好的看着陆昭。 陆昭失笑, 让人准备晚膳。吃过晚膳后,又丢进浴桶里洗干净。他白日睡久了,夜里精力旺盛,陆昭干脆把人带到院子里遛弯,一会儿上树,一会儿上屋顶。 满天银河璀璨,小孩子指着天上的星星问东问西,陆昭不厌其烦的讲。等讲到牛郎织女时,小娃娃就靠在她怀里睡着了。 陆昭将人裹住,抱下了床,把人交给晴香道:“让宫婢带着他在本王卧房隔壁睡。” 晴香点头,把小豆丁抱走了。 陆昭这才终于有空沐浴,沐浴完躺上床就睡着。次日天明等文武百官都上朝后,才姗姗来迟,站到了朝堂之上。 她不住的打哈切,文武百官都下意识的看向她。 老皇帝关切问:“小七这是怎么了?没睡好?” 陆昭顺口回:“曦儿一直缠着儿臣,昨夜陪他折腾到子夜才入睡。” 五皇子惊讶:“小七白日也帮忙找了一整日,夜里一直没睡还陪着曦儿玩呢?” 陆昭:“没办法,曦儿就只要我陪着。” 这话听在威王耳朵里就是赤裸裸的炫耀,他气得不行,还没办法怼人。 插曲过后,忠勇侯又继续说立储的事,老皇帝便道:“威王连自己儿子都看不好,如何为储,还是等把小殿下哄回去威王府再说吧。”话里话外明显在说他能力不如陆昭,连自己儿子都搞不定,更遑论天下。 散朝后,忠勇侯便同他道:“殿下得尽快将小殿下接回来才是。” 当他不想吗? 那兔崽子压根不让他挨着。 威王一路跟着陆昭出宫,到了宫门口又跟着陆昭一路回到永亲王府。陆昭下马车后故意问:“大哥一直跟着我做什么?威王府可不是这个方向。” 威王理直气壮:“本王来看自己儿子不行吗?” 陆昭笑笑不说话,继续往里走。威王总觉得这笑嘲讽味十足,但儿子在别人府上,他虽不爽,也只能憋着。 两人进了府,一路往后院去,烈日灿灿下,小豆丁正拿着一个布兜,指挥府里的下人捉知了。听到有脚步声,立刻转头,想朝陆昭扑来。但看到威王的一瞬间,步子生生停住了,甚至还往仆从身后躲了躲,一副警惕的模样。 威王看着又好气又好笑,白了他一眼:“你玩你的,父王没打算带你回去。” 小豆丁长松了口气,继续指挥下人捉知了。 陆昭笑着问:“大哥就真只是来瞧瞧曦儿?” 威王转头和她对视,神色立刻便了,冷声道:“你别以为讨好了曦儿就能赢得储位,就算父皇再偏心你,但长幼有序,你越不过礼法,越不过我去。而且,我手中还有十万镇南军!” 这就是为何陆昭朝中势力明明比威王强,却和威王僵持这么久的原因。 陆昭自然也知道,她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说出的话却有力:“储位我是一定要争的,镇国将军当年的冤案大哥也未牵扯其中,就算为了曦儿,我也不想拼的你死我活。要不大哥拿出点长兄的风范,尊老爱幼一回?让让我?” 威王一副你在说什么鬼话的表情? 夺嫡这种事是能让的吗? “就算为了曦儿?”威王不屑:“你待曦儿能有几分真心?你讨好他难道不是为了拿捏我?” 陆昭盯着树荫底下笑闹的孩子,摇头否定:“这你可说错了,对付其他人我或许会心狠手辣,但对待孩子我向来宽纵。就算有一日你我真到了你死我活,我也绝对不会动曦儿。” 威王才不会信她的鬼话。 陆昭挑眉:“你不信?我可以发誓,若我说的假话,就天打雷劈,永堕地狱。” 系统意外【宿主,你这次怎么不拿梅妃发誓了。】 陆昭:因为这次她是真心发誓的,谁会伤害这么可爱的孩子。 威王轻嗤:“用你自己发誓顶什么用,要用就用你母妃和镇国将军府发誓!” 此话一出,直播间的观众都笑疯了。 哈哈哈哈,这次主播诚心诚意,他居然不信!要知道,主播用梅妃和镇国将军府发的誓没一句是真的。 他既如此要求,陆昭还是又发了一遍誓。 威王审视的瞧她,似乎在考量她话里的真假。就在这时,小孩子兴奋的声音传来:“兔子!” 两人又同时朝着小皇孙看去,树荫底下蹦蹦跳跳出现一只小白兔。长长的耳朵,红红的眼睛,雪白的毛皮,可爱极了。 小皇孙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也不要什么知了了。把布袋往旁边宫女手里一塞,就去追兔子。 陆昭疑惑:好好的王府怎么会有兔子?这兔子瞧着异常温顺,像是被人圈养的…… 就在小皇孙要扑到兔子时,她突然出声:“曦儿,别动!” 小皇孙听到她的声音,立刻转头过来瞧她,大大的眼里,是大大的困惑:“皇叔,为什么不能动?” 威王也跟着问:“你突然喊他做什么?” 陆昭没搭理他,而是朝着小皇孙招手:“你过来,那兔子有些脏,先让下人抱兔子下去洗个澡再抱来给你好不好?” 小皇孙很想现在就抱兔子,但陆昭如此说,他还是一步三回头往陆昭这走。 威王冷嗤:“什么毛病?兔子能脏到哪去?没得让曦儿学了你文弱的样子去!”习武之人随性而为,他可不想自己的儿子和幼时的小七一样,身娇肉贵。于是丰富身边的仆从道:“你,去把兔子抱过来给小殿下。” 仆从应是,小跑着过去抱兔子。然后又小跑到小皇孙面前,把兔子递了过去。 小皇孙高兴的立刻要伸手去接,那仆从突然哐当倒地,四肢抽搐,唇角乌黑,明显是中毒了。 小皇孙吓得双手一缩,连退数步。 小兔子掉在地上,蹦蹦跳跳的追着他跑。此刻看在众人眼里不是可爱,是恐怖了。那一双红红的兔子眼也如索命的厉鬼,叫人惧怕。 小皇孙刚要尖叫,就被陆昭一把抱了起来,威王一脚将那兔子踹出老远。那兔子抽搐几下,歪头不动了。 威王身边的其他护卫上前,看了一下倒地仆从的鼻息,神色凝重禀报:“殿下,人死了。” 威王面色冷沉看向陆昭:“这就是你说的绝不动曦儿?” 陆昭无语:“你是不是蠢?我要动曦儿放着在自己府上,当着你的面?方才可是你要抱兔子给曦儿的。” 威王这才冷静下来,暗骂了自己一句,伸手就去抢他怀里的孩子:“就算不是你做的,曦儿也不能待在你府上了!” 他一伸手,曦儿就死死搂住陆昭的脖子大哭。 威王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他,强硬把人捞了过去,然后转身就走。 陆昭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你就算把他带回去了,能日日在府上看着他?如果不能,还是将他放回惠妃宫中好。” 在小皇孙的哭闹声中,威王的马车迅速远去。 青织推着沈栖鹤进永亲王府时,还能听见余韵。 很快,沈栖鹤到了后院和陆昭一同盯着地上的兔子。了解了事情的始末,问:“殿下觉得是谁下的毒?” 陆昭:“这么恶毒还能是谁,王相的人无疑了。”段御史虽然和她面和心不和,但没有登基前还不至于在她府上杀人。四皇子党就算有余孽毒杀曦儿也无意义,只有被赶出东宫还在禁闭的前太子有动机。 要是曦儿在她府上出了事,威王绝对会拼命。 他们两败俱伤,前太子不正好坐收渔翁之利。 沈栖鹤又问:“那你打算如何处理威王?”他提醒道:“威王刚烈,一旦对上,只怕不死不休。我瞧你如此喜欢曦儿,只怕会心软。” 陆昭:“良将难求,若是能收服最好,南疆还需要人镇守。” 沈栖鹤眸色微闪:殿下到底动了恻隐之心。 但能收服谁想硬刚。 两人又聊了会儿,乔驰匆匆过来。 陆昭问他:“威王可有把曦儿送进宫?” 乔驰点头:“去了,卑职过来时,正好瞧见威王把人扛进宫,小殿下哭得可伤心了。” 陆昭松了口气:好在她这大哥还是听得进去话的。 乔驰又道:“不过威王答应小殿下等皇上大寿后接他出宫玩。” 陆昭倒忘了这一查:“父皇寿宴在什么时候?”先前就瞧见教坊司在排练歌舞,她也没具体问。 乔驰:“在这个月底,还有半个月。” 沈栖鹤:“殿下可要微臣帮忙准备寿礼?” 陆昭摇头:“不必,我自己准备就行。” 这场事故过后,中都城又恢复宁静,因着皇帝大寿的缘故。立储一事暂时搁置,群众都忙着准备贺礼。 威王每回遇到陆昭倒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忠勇侯瞧出点不对劲,生怕威王因为曦儿心软。时不时就撺掇他两句道:“这皇位你势必要争的,不仅是帮郑家争,也是帮曦儿争。” 被唠叨十几遍后,威王还有些烦,但嘴上也不好明说。 日子一晃终于到了老皇帝寿宴,帝王寿宴,势必要办的风风光光,文武百官都必须到场庆贺的。 再加上近一年几个皇子接连出事,又逢大雪瘟疫的。光禄寺特意请了几个大戏班子进宫唱戏,午后,皇宫御花园便响起咿咿呀呀的唱戏声,热闹从宫内一直延伸到了宫外。 文武百官身着朝服,带着家眷进宫贺寿。 陆昭同辛十一一起进宫的,两人一出现,立刻吸引了大批的目光。众人交头接耳,他们自以为很小声,但陆昭却听得分明。 无非是说她喜新厌旧。 五皇子更是直接走了过来,问:“小七怎么没同我小舅舅一起来?反倒和肖镇抚使一起来了?”他对着辛十一横挑鼻子竖挑眼。 陆昭只当没听到那些闲言碎语,直接道:“静之还有事要处理,稍后才到。” 五皇子还是不太高兴,直接就把辛十一拉走应酬了。 陆昭一抬头,就瞧见段妙仪、段妙玉两姐妹幽幽的瞧着自己。她顿时无语,转头往另一个方向走。没走几步,老远就听见小皇孙的声音。对方边跑边笑,直奔她怀里。跑到近前一把抱住她腿,伸手就要抱。 陆昭把人抱了起来,小豆丁高兴道:“皇祖母果然没骗我,皇叔真来了。皇叔,你最近在做什么呀,都没见你进宫?” 陆昭:“皇叔在给皇爷爷准备寿礼呀。”她其实每日都有进宫上朝,但没去紫宸殿罢了。 小娃娃高兴道:“我也给皇爷爷准备了寿礼,我告诉你,是曦儿亲手画的画哦。” 陆昭夸道:“曦儿真厉害。” 小豆丁双眼都笑弯了:“皇祖母也夸我厉害呢。” 后来的威王看得双眼发酸,朝着他伸手:“曦儿,过来,到父皇这来。” 曦儿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不要,我今天要和皇叔一起坐,我有好多话要和皇叔说呢。” 周围的官员都低头憋笑,众目葵葵之下,威王也不好抢人,只得假装和其他人攀谈。 文武百官都到齐后,老皇帝终于带着后妃姗姗来迟。皇后被废,后位空悬,老皇帝一人坐在高坐上,其余宫妃分列两侧。 官禄寺的官员唱礼,百官献礼。很快寿宴开始,席间觥筹交错,歌舞丝乐声不绝。 寿宴过半,一声戏腔陡然响起,所有人包括老皇帝目光都集中到高台之上。一个武生手持银枪转了出来,动作有力,声音高亢。他站定,戏台后又翻出十八个手持乾坤圈的童子,手上混天绫耍得飞起,在戏台上连成一片喜庆的红,霎是好看。 小豆丁看得高兴,站在桌上跟着又蹦又跳,指着台上喊:“皇叔,你看,他们好厉害呀!” 威王生怕他摔了,两只手随时注意他。 陆昭跟着鼓掌,看向台上。台上十八个童子的乾坤圈飞出,红色的混天绫的跟着往看台下飞过来,彩绸飘飘荡荡,菜色丝带跟着落下。 不少官员女眷伸手去抓,小皇孙也要伸手去抓,陆昭突然伸手抱过他,用衣袖掩住他口鼻。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有毒,现场顷刻乱成一团。 扑通扑通,接见有人倒地。戏台上的十八个童子和那拿银枪的武生突然冲下了台,见人就杀。 禁卫军见势不对,立刻上前护驾。但御花园人太多太杂,根本护不过来,人还叫乱跑的人撞倒了。 陆昭抱着小豆丁就跑,然而,那些刺客好像长了眼睛追着她杀。人多眼杂,她又不好暴露功夫,只能一直跑。 每次都和刺客的剑擦脸而过,直播间的观众看得心惊胆战。怀里的小豆丁却异常兴奋,还以为在玩捉迷藏呢,陆昭一边跑,他就一边笑。 咯咯的一路都没停。 此时下面乱成一团,高高的戏台上反而没人。 陆昭干脆抱着人往戏台后跑,等跑到没人的地方,她就能动手了。没想到威王一路追了过来,每次她想动手,威王的拳头就朝着刺客面门袭来。 陆昭有些无力,这人比刺客还难缠。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叮咚一声响【滴,宿主触发支线任务,‘趁乱杀死威王,除掉最后一个夺嫡者’,完成任务,奖励一万人气值,任务失败,电击惩罚二十分钟,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支线任务置顶发布到直播间。 直播间的观众瞬间骂声一大片。 【空调不用电:系统有毛病吧,当着小孩的面杀他老子?你这不是坑主播吗?】 【八角莲:就是啊,你让小皇孙怎么办?长大了找宿主报仇吗?】 弹幕骂得没完,陆昭也拧眉:“系统,我不是说过想收服威王?你乱发布什么任务?】 系统无辜【宿主,是您自行触发任务的呢,不关系统的事。威王暴烈,杀了他不是登基最快的办法吗?要是你怕小皇孙看到,可以先把他弄晕,然后再对威王下手。事后推到这些杀手这,就万无一失了。】 陆昭眸色冷沉:“谁要你教我做事?快想办法把支线任务撤掉,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系统【对不起宿主,支线任务一旦发布,本系统没有权限撤掉哦,请您尽快完成任务。任务倒计时开始……】 陆昭看着面板上的倒计时面色阴沉的可怕。 就在她晃神的瞬间,一支长枪朝着她怀里挑来。她立刻侧身,把孩子往威王那抛,威王接过孩子就从另一边冲出了后台。 陆昭长松了一口气:这碍事的终于走了。 后台一阵砰砰砰乱响,等禁卫军统领赶到时,只看到遍地的尸体,和摇摇欲坠满身血污的陆昭。 薛统领刚好要口,陆昭就解释道:“大皇兄抱着曦儿从这边跑了,快去保护他们。” 禁卫军统领还以为这些人是威王杀的,也没多想追着就去了。留下几个小兵架着陆昭往前面去,才到戏台上,就看到威王和几个刺客打在一起。 而小皇孙不知所踪。 陆昭拧眉,四下查看,忽然听见一阵小孩的哭声从高处传来。 她抬头一眼,就见小豆丁已经被人逼到了高高的木架子顶端,随着台下的震动,木架子摇摇晃晃,木架子上的小孩也跟着摇摇晃晃,仿佛随时要掉下来。 台上的威王也注意到了,吓得肝胆俱裂,一拳打退面前的此刻就要往上爬。 但他一动,木架子摇晃得更厉害。他吓得赶紧下来,着急道:“快去拿梯子来,曦儿别动,抓紧了!也别往下看!” 随着威王的一声大喝,被禁卫军围在中间的老皇帝和惠妃这才看到高台上的小皇孙,魂都快吓没了,焦急喊着救人。 但刺客还没擒住,谁也不敢贸然上前。 直播间的观众也看得心惊胆颤,众人屏气凝神瞧着。再一眨眼,陆昭已然从戏台的内部爬到高台之上。 这下轮到段御史一党心焦了,心说你一个病秧子逞什么能,万一掉下来,那他们所有的赌资都打水漂了。 沈栖鹤心跳如擂鼓,让青织快点去帮忙。青织又生怕他出什么意外,沈栖鹤喝道:“让你去就去,快点!” 青织只能冲上高台,帮忙威王退敌,努力靠近木架子。 陆昭身体轻,起初木架子还很稳,但到了高处,木架子也开始晃动。 小孩子还在哭,手已经有松开的迹象。就在陆昭又往上爬了一节时,小孩的手突然就松开了,整个小身板往下坠。 她眸色一拧,再也顾不得,单拉住木架子,另一只手往前探,直接把砸下来的小孩拉住。 木架子随着两人的重量跟着摇晃,然后猝然往高台上倒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太急,几乎是眨眼之间,就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等众人反应过来去抬木架子时,只瞧见高台泼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陆昭抱着小皇孙砸在了两个刺客身上,人事不知。 威王跳下去,赶紧将小皇孙抱起来检查,小皇孙一点事也没有,还在哇哇大哭。拉着陆昭的手不肯放,一直在喊皇叔。 陆昭动了动,整个人都在抽,额头不住冒汗,身体弓成了虾米。 一看就疼得不行。 系统惩罚的倒计时还在继续…… “小七!小七!”威王终于慌了,大喊太医。 乔驰和辛十一同时冲到了戏台上,看到陆昭的转态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殿下这模样不像摔的,倒像是旧疾复发。 70-75 第71章 二合一 乔驰和辛十一同时冲到了戏台上, 看到陆昭的状态都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殿下这模样不像摔的,倒像是旧疾复发。 还不等太医过来,陆昭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乔驰抱起人立刻就走。一刻钟后陆昭被转移到朝露殿的偏殿,太医把完脉后想脱开衣衫检查,沈栖鹤极力阻止,肃声道:“薛太医, 殿下不让人近身,还是本王亲自检查吧。” 太医想到传闻中两人的关系,于是点头退到了外间。 沈栖鹤遣退青织,刚要伸手去解陆昭的衣衫,陆昭就睁开了眼,扣住他的手, 笑了一下。 沈栖鹤顿时松了口气,隔了片刻才喊太医进来, 然后道:“薛太医, 殿下身上只是有些青肿,骨头并未断裂,您再仔细瞧瞧。” 薛太医又坐到床前仔细把脉, 只觉得手下之人内息紊乱。见人迟迟未醒,神色凝重道:“殿下从高处掉落, 只怕是震伤了内脏。微臣开些药,晚些就能醒了。”说着就到边上去开药方。 待到夜深人静后, 偏殿彻底没了声响, 陆昭才睁开眼。 青织赶紧上前扶她起来,沈栖鹤问:“殿下无事吧?” 陆昭摇头:“有两个刺客垫着,我没摔着。”更何况高台倒下来的时候她已经窜到地下缓解冲力, 场面不过是看上去惨罢了。 沈栖鹤又问:“殿下是旧疾复发?” 陆昭点头:“不过现在已经无碍,外面情况如何了?” 沈栖鹤立刻道:“所有刺客都已经伏诛,不过没有活口。乔骁骑传话来说,那些刺客身上的布料似乎来自凉州,岳统领怀疑是凉州牧或是其他人州牧派来的人。受伤的官员极其家眷全部送出了宫安置,皇上受了大惊吓,现在在朝露殿主殿内,太医令正在医治。” 陆昭又问:“曦儿呢?” 沈栖鹤:“小殿下无事,现在惠妃宫中。” 陆昭沉吟:“静之觉得这些刺客真是其他几个州牧派来的?有没有可能是王相和前太子?” 沈栖鹤冷静分析:“不太可能是王相和太子,其他几个州牧的可能性很大。你先前不是说过,凉州牧在囤兵造兵器?他们想反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这次中都几个皇子接连出事,他们估计想借此试探一下皇家的实力。”如果能杀掉天子和几个皇子最好,那中都必定大乱。 陆昭:“看来我们要加快进度了。”不然只会给其他几个州牧可乘之机。 “这几日有人来见我一概不见,就说我伤得严重。” 沈栖鹤点头:“我明日一早就要出宫,留阿莹和乔驰在外头守着,你有事,一定要传信给我。” 陆昭让他赶紧去睡一会儿,之后的几日,小皇孙和五皇子还有段御史等人都跑来看她,都拒了。 已经归于她麾下的官员忧心忡忡,忠勇侯一党的人心中却暗自高兴,都想若她这次摔坏了身体,一病不起就好了。 但第五日,宫中传来消息,永亲王可以下床走动了。 忠勇侯一党暗道可惜,威王进宫,带着小皇孙亲自到朝露殿偏殿致谢。 小皇孙围在床边,双眼泪汪汪的,一直问她有没有事,陆昭摸摸他脑袋:“皇叔厉害着呢,没事。曦儿先去外面玩好不好,皇叔有话要和你父王说。” 曦儿很听话,擦了眼泪就乖乖跟着小阿莹出去了。 门关上,威王立刻递过来一个锦盒推到陆昭面前,沉声道:“里面是威王府一半的银票、田庄铺子,你收下吧。” 陆昭挑眉,打开看了一眼,随即又合上锦盒,把东西推了回去。 威王拧眉:“你这是什么意思?本王诚心感谢你救了曦儿,这些你必须收下。”不然老感觉欠对方的,下次朝堂上都不好怼对方。 陆昭看着他很认真道:“大皇兄若是觉得愧疚,就答应我之前的提议吧。” 威王:“什么提议?” 陆昭:“尊老爱幼,让我入主东宫。”说完,还捂着胸口咳嗽两声,做出一副内伤未愈的模样。 威王本来想一口拒绝,见她这模样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陆昭顺了一口气,继续道:“你也瞧见了,我身体弱,这次又伤了脏腑,就算将来登基,恐怕也命不久矣。我知你是为了曦儿争,我这身体将来必定是没有子嗣的。我答应你,待我行将就木时,这位子一定传给曦儿。” 威王眸色闪了闪,沉默片刻才问:“你为何如此执迷于坐上那个位子?”瞧着也不像贪财贪权的样子,镇国将军的案子也翻了。 究竟是为何? 陆昭:“我答应过我母妃,她临死前只有这么一个愿望。你也知道我流落在外十余年,自幼和母妃相依为命,总不好叫她死不瞑目。” 威王想起自己的儿子自幼失去母亲…… 未免对她产生了几分同情。 陆昭继续道:“你若不信,我可以和你定下契约。带我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下一份封太子的圣旨。”她紧紧盯着威王。 威王和她对视,眼中有万般情绪闪过,最终道:“好,我信你,你现在就写下一份手书,盖你的私印。” 陆昭终于笑了,吩咐人拿纸笔过来。 半刻钟后,威王从偏殿出去。 系统很不满【宿主,你明明能杀了威王,以绝后患,为什么还要留他?】 陆昭神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盯着自己后台数据面板上的33点精神力,集中精神,尝试着强势将系统剥离。 系统界面刺啦刺啦的响,直播画面闪了两下,哐当一下关闭了。 系统吓得尖叫【宿主,你究竟想干什么?】 陆昭恶狠狠道:“同归于尽啊!” 系统吱哇乱叫:“你还没登基呢,你不想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陆昭:“不想,我感觉和现在的身体契合度已经足够了,也许把你剥离出去,我不会死。在这当皇帝也挺好,我不回去了。” 随着她精神力的集中,系统面板不断的闪动扭曲,最后痛哭求饶【停停停,宿主住手,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下次再也不乱发布支线任务了。】 陆昭停下动作:“你终于承认支线任务是你发布的了。”她总觉得系统有什么阴谋,似乎想她弄死所有皇子。 系统立刻解释【也不算统统发布的,宿主会触发,但统统有一定的修改权限。】 陆昭:“所以一路上你都在骗我?” 系统立刻讨好【也不算骗,统统都是为了宿主能顺利登基。宿主息怒,下次一定不会再犯。】 陆昭:“那你能直接电击我吗?” 系统【不能呢,必须要发布支线任务,任务失败后才能开启惩罚。】 见陆昭迟迟没搭话,系统有点没底【宿主,你在想什么呢?】 陆昭在想如果她精神力再强一点,有没有可能压制系统的能量,强行刷机。把系统格式化,变成没有自身意识,完全属于她的系统。 刚才她试了试,精神力似乎还不够。 当然,这点她不可能告诉系统。 她强行剥离,身体一下就虚弱下来。太医来诊脉时,惊慌问她可有什么不适。陆昭摆手:“方才说多了话,头有点晕,薛太医快给本王瞧瞧,是不是磕着脑袋了?” 薛太医检查来检查去也没瞧出她脑袋哪里有问题,倒是忠勇侯等人觉得威王可能被砸到脑袋了。 起因是两日后的早朝,威王居然主动退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高声夸赞陆昭仁义,要拥立陆昭当太子。 这就好比两方打仗,打了许久,主将突然投降了。 你说气不气? 散朝后,忠勇侯憋着一口气,直接跟去了威王府。开口质问:“殿下这是何意?我们努力了这么久,眼看着要胜了!” 威王押了一口茶问:“外祖父拿什么胜?你没瞧出来父皇属意小七?如今外忧内患,我们再斗下去,只会让其他几州的州牧捡了便宜!” 忠勇侯咬牙:“殿下是因为永亲王救了小殿下才主动退让?焉知他不是故意做戏给你看?”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没伤筋动骨,说什么内伤,谁瞧得见? 威王眸色沉沉瞧他:“若当时外祖父在高架下,会毫不犹豫接住曦儿吗?” 忠勇侯犹豫一秒才道:“自然。” 威王不信,但没直说,只道:“不管他是不是在做戏,他都救了曦儿。而且,他应了我一个要求。” 忠勇侯:“什么要求?” 威王拿出那份该了私印的手书给他看,忠勇侯看后很不可思议:“殿下,谁废了这么大心力登上高位,还会把位子让出来的?” 威王:“我手上有十万镇南军,而且我信他。”对方看向曦儿的时候,眼里是纯粹的喜欢。 “你信他?”忠勇侯都快被气笑了:“你信他就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筹谋?就要拿郑家全族去赌?” 威王拧眉:“忠勇侯,本王尊你一声外祖父并不代表你可以左右本王的决定。”他又不是五弟那个废物。 “你若再说,本王明日就自请去戍边。” 此话一出,忠勇侯终于不敢再说,威王这性子还真做得出来。 忠勇侯从威王府出来,就和沈府的马车擦身而过。车帘子掀开,沈栖鹤那张端方清绝的脸露了出来。 忠勇侯冷哼一声,走了。 马车上的青织得意道:“公子,这老匹夫估计快气死了,还是永亲王殿下有法子,居然让威王主动退让,方才殿下同您说了什么?立储的圣旨是不是快下了?” 立储的圣旨确实已经在拟了,但殿下没提及这个,而是请他当小皇孙的老师。 他突然明白大皇子为何退让了。 嘉和十九年,立秋,册封太子的圣旨正式宣读。皇第七子永亲王陆承祐于病重接旨,十日后举行册封大殿,祭祀上告先祖,入主东宫。 祭祀当日,被禁闭许久的前太子如今的三皇子终于得以重见天日,站在了威王、五皇子一起观礼。 看着昔日的龙纹衮冕??穿在陆昭身上,三皇子眸中杀意涌现:等着吧,早晚有一日,他会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太庙前的高台上,老皇帝亲手将九旒冕戴在了陆昭头上。 礼官唱礼,陆昭起身,面向太庙方向,手持高香而拜:“臣皇七子陆承佑,蒙圣恩册立东宫,今谨奉玉帛,祭告列祖列宗。”她声音清朗,掷地有声:“愿承先志,敬天法祖,抚民理政,以固邦本……” 台下百官肃穆而立,乔炳、乔驰、辛十一、等人皆站在人群中,望着高台上耀眼的人。 沈栖鹤坐着轮椅等候在礼官边上,小皇孙站在他边上,也养着脑袋努力张望。秋日惶惶,礼成的那一刻,高台上的人浑身拢着一层金光。 小皇孙哇了一声,伸手沿着光晕的轮廓抓向那晃动的垂直旒冕,眉眼间竟是欢喜的笑。 威王侧头看向自己儿子,也跟着露出了个笑。现场,恐怕也只有忠勇侯一党笑不出来。 当日册封大礼结束后,陆昭从永亲王府搬到了东宫,小皇孙是彻底赖在东宫不走了。 病了许久的老皇帝难得眉眼舒展,上早朝时也一派喜气洋洋。 但很快,大理寺卿的一段话就打破了这种喜庆的氛围。 “皇上,寿宴那日的刺客已经查清是凉州境内人士无疑。臣还查到,凉州和荆州两地近日动作频繁,借着剿匪的名义囤积了不少人马。若再不想办法遏制,只怕下一步就会有更大的动作。” 新任的户部尚书也出列道:“皇上,除去青州,其余四州的赋税一拖再拖,派去催收的官员也无人搭理。国库已然吃紧,在这么下去恐动摇国本啊。” 王相倒台,户部交到他手里时已然空虚,再加之先前拨出一大笔银子重建南城…… 户部尚书满脸愁容。 老皇帝拧眉:“户部的银子都去哪了?” 户部尚书迟疑,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很清楚。户部的银子全到了王家的口袋,但谁也没敢明说。 王氏一党的官员此刻腰杆笔直,有人上前道:“皇上,依臣之见,还是得请右相大人出面,赋税才能解决。” 陆昭回头看着那人:“周侍郎,孤记得王崇已卸任右相一职,你还以官职称呼他,是不满皇上?” 那官员扑通一声跪下了,额头不住冒着冷汗:“微臣不敢,微臣失言。” 老皇帝心中总算畅快了些:“既然失言,就打二十大板,各州欠的赋税也由你出面去征讨。” 周侍郎暗道一声倒霉,又听沈栖鹤道:“皇上,周大人既如此信任王崇,就让王崇随他一起征讨赋税吧,若是讨不回赋税也不必回京了。” 王氏一党集体咯噔一下,三皇子立刻道:“父皇,外祖父年事已高,如今又无官身。各州流民盗匪猖獗,这么重要的是还是交给别人吧。” 威王横插一句:“扈州不是王家的老家?王崇前往正好祭拜祭拜祖先,很合适啊!” 三皇子怒瞪着威王,随即又恼恨盯着提出意见的周侍郎。周侍郎冷汗涔涔,恨不能把头缩进地底下。 赋闲在家的王右相接到圣旨后居然没有作妖,直接启程了。 辛十一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同陆昭道:“我总觉得这王崇憋着什么坏呢,他真能把赋税要回来?” 陆昭把茶碗一搁,笑道:“能要回来最好,要不回来正好不用回中都?”王家虽有势力,但若是常年远离权利的中心,再大的势力也会被慢慢驱逐。 她说完,又问丁一:“千机营那边如何了?” 丁一连忙回话道:“这两个月千机营王家几位将领都被各种理由罢免了,下面的人表面屈服,但千机营归王家已久,想要完全听殿下差遣有点难度。” 陆昭温声道:“不急,只要关键时刻,他们别出来捣乱就行。” 得趁着王崇不在中都把王家在朝廷剩余的官员一一拔除。 接下来的几个月,王家余党总是被莫名其妙的卷入各种案件中,上到御史台,下到大理寺,无人替他们说话,他们不是被革职查办,就是被罢官削爵贬谪流放。 三皇子孤立无援,竟然直接急病了。这一并就病到深冬,今年的第一场雪如约而至。 皑皑白雪没过城门墙角时,周侍郎和王右相终于回来了,同来的还有凉州牧的公子。说是凉州交不上粮,特意让谢公子过来请罪说明缘由。 陆昭接到消息时,疑惑问:“凉州牧的哪个公子?” 沈栖鹤摇头:“周侍郎的信里没有明说。” 陆昭拧眉:“凉州牧想起兵造反,这个时候让自己儿子来中都,不是白送我们一个人质?他这是下得哪步棋?” 想起她和谢老匹夫的过节,陆昭陷入沉思。 直播间的观众急了。 【基基复基基:主播,当年你杀了谢金池,凉州这次借口派人来会不会来者不善啊?】 【未来首席主刀:对啊,谢弦那老匹夫当年可是传信给黑旗卫要将你挫骨扬灰的。】 直播间里各种猜测都有,一直喜欢叨逼逼的系统反而不吱声了。 沈栖鹤见她眉宇不舒,于是道:“人现在已经在驿馆了,明日早朝就能见到,殿下很快就能知道是哪个公子了。” 陆昭还是不放心,让小阿莹传信给辛十一,去驿站探探底。 辛十一接到信后,在驿站外等了半日也不见有人出来。于是干脆找借口亲自去了一趟驿站,但谢家那位公子的房门始终紧闭,压根不让人靠近。 他无功而返,陆昭听到消息后越发的忐忑,从睡下后右眼皮就一直跳。 天蒙蒙亮就被喊了起来,穿戴整齐往金銮殿去。在宣德门口碰见威王和五皇子,五皇子一步跨了上来,拍拍她的肩笑道:“小七,你眼下青黑严重,昨夜捉贼去了?” 陆昭打了个哈欠:“没,就是右眼皮一直跳,没睡好。” 五皇子一唬:“右眼皮啊,老话说右眼皮跳灾……” 他说到一半就被威王撞了一下,他立刻捂嘴:“呸呸呸,我胡说的。” 威王插话道:“谢家的公子今日也要来早朝,太子殿下听说了吧?” 陆昭点头:“听说了,王崇带来的人。昨日他们进城,大哥可瞧见那谢家公子长什么样?” 威王摇头:“没瞧见,据说一直坐在轿子里,没人瞧见他长什么模样。” 五皇子嘲讽:“不是说凉州地界民众蛮化,喜爱骑马,怎么他一个州牧公子还坐轿子?比皇子还娇贵。” 三人说着就进了金銮殿,一眼便瞧见病了许久的三皇子。五皇子哎呀了一声,高声道:“有人撑腰了果然不一样,三哥这是知道今日你外祖父回京,特意来上朝的吧?” 三皇子剐了他一眼,骂了一句:“小人得势,你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五皇子冷哼:“总比你失势的好!” “你!”三皇子一甩袖,一副暂时不与他计较的模样,高抬下巴,倨傲模样。 陆昭盯着他气定神闲的侧脸若有所思,朝鼓声起,文武百官陆陆续续进殿站定。 老皇帝高坐龙座,随着田禧的唱和,王右相和周侍郎终于带着凉州的那位谢公子上朝面圣。脚步声由远至近,所有人都扭头往金銮殿的入口处看去。 深冬的晨雾里,王右相步履从容的迈入,他身后的周侍郎亦是昂首挺胸。周侍郎身后一玄色大氅的青年紧随其后,眉目英挺,肩背挺阔,通身贵气难掩。 不是谢金池又是哪个? 陆昭眸色微眯:但此谢金池又和她当年见到的谢金池形貌气度天差地别。 比起她的镇定,直播间众人看到谢金池的一瞬就炸了。 【下雨天不打雷:艹,我是见鬼了吗?这孙子当年不是被挑断了手脚筋,被主播毒死了吗?】 【贼拉风:对啊,谢老匹夫传给黑旗卫的秘信都说人死了,怎么好端端人又活了?】 【换胃思烤:啊啊啊啊,我也见鬼了,这人不仅活了。感觉变化好大啊,一点也不像肾虚的样子了。】 【草莓雪糕:啊,谁来告诉我,这个谢金池到底怎么回事?他不远千里跑到皇宫又是要干嘛?不会是想揭发主播会武的事吧?】 【基基复基基:楼上想什么呢?他跑这么远就揭发个主播会武?吃饱了撑着呢,我感觉他有更大的阴谋。】 弹幕一茬接着一茬,走进来的谢金池也终于和陆昭的目光对上。他嘴角弯了弯,对着陆昭肆无忌惮的笑了一下,声音带着戏谑:“七皇子,我们又见面了。” 第72章 二合一 五皇子听见谢金池的话撞了一下陆昭, 压低声音问:“你认识他?” 陆昭点头。 几人站定,王右相跪拜下去,恭恭敬敬行的一个大礼, 高声道:“罪臣不负皇上所托,其余三州的赋税已经收齐,只有凉州牧还未上缴。但凉州牧派了嫡子谢金池随罪臣进京,解释赋税一事。” 老皇帝:“起来吧, 王爱卿自今日起不必自称罪臣。”这是一点好处都不想给,只给了无用的称呼。 王右相心中不快,面上还要感激涕零:“草民谢圣上开恩。” 他起身退到一边,谢金池才走到最前面,朝老皇帝跪拜:“臣凉州牧长子谢金池叩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行的是正经的跪拜大礼, 足可见诚心。 老皇帝很满意,抬手:“谢公子起吧, 说说凉州的赋税为何迟迟没上缴?” 谢金池起身, 肃声道:“非是凉州不缴,皇上也知道,凉州地处西北, 再往北就是大片的沙漠。五州中凉州最贫瘠荒凉,去年又干旱严重, 饿死了不少百姓。父亲已经在尽量催缴了,只是想请圣上宽限一些时日, 明年开春肯定补缴上。” 群臣疑惑:若只是想圣上宽限一些时日, 写一封信就够了,何至于让嫡子亲自来一趟? 老皇帝也疑惑,然后直接问出了口:“谢大公子就只是为了这事?若只是晚缴, 朕自然是允的。” 谢金池连声道谢,然后又道:“臣亲自来,自然还有别的事。先前圣上大寿,臣特意送来一份大礼!” 提起大礼,老皇帝就想起寿宴上的刺杀,以为他这是挑衅,眸色瞬间压了下来:“什么大礼?” 谢金池高声道:“臣出发来中都的前几个月遇到一人,自称是流落在外的七皇子,还说当今太子拿了他身份假冒皇子。这事关于江山社稷,臣自然要查清楚,这一查还叫臣查出了端倪。臣这次来除了求皇上宽限赋税上缴日期,还特意将此人带来给圣上看看……” 他话还没说完,五皇子就大喝出声:“荒唐!小七怎么会是假冒的?小七进京前也有人假冒小七,最后父皇亲自验证了小七的身份!” 段御史等人也跟着附和,怒斥凉州狼子野心。 他们劳心劳力,付出甚多,眼看着永亲王都成了太子,现在来这么一出,不是白站队了? 直播间的观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八角莲:不是吧,主播确认当初埋人的时候沈柒死了?自称七皇子的人又是谁?】 【菠萝吹水:难道是诈尸了?还是说借尸还魂?还是天命之人有两条命?】 “肃静!”老皇帝轻咳几声后,眯眼看向谢金池:“谢公子,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谢金池点头,不卑不亢、不疾不徐:“自然知道,皇上,此人说得江山正统,您也不希望梅妃娘娘爱护的亲子,真流落在外。诸位大人也是,不防等看过人了再质疑。” 三皇子也附和:“对啊父皇,不防先看看。就算是假的,也要知道何人这么大胆,敢来金銮殿上冒充小七。” 零星有几个人跟在三皇子身后附和。 陆昭心道:看来她这三哥早收到了消息,并且认定她是假的,难怪方才那么得意。 老皇帝盯着谢金池看了几秒,然后挥手:“让人上来吧,若说不出子丑寅卯,朕绝不轻饶!” 他话落,立刻有一个带着兜帽的人被带了上来,走到谢金池身边后,伸手取下兜帽。然后属于沈柒那张脸就暴露在了所有人面前。 文武百官一时都静了声,连一开始有些不悦的老皇帝也正了身板,眸光闪烁难明。 原因无他,这张脸和七皇子幼时有七分相似,一双眼睛像极了梅妃,身形却和龙座上的皇帝像了十成十。 如果说之前所有人都觉得谢金池说的事荒唐,那么现在有三成人心中有些动摇…… 但陆昭反而松了口气:这人和沈柒虽然像,但不是那个沈柒。 她在黑矿场遇到的沈柒狡诈、狠辣,这人尽管五官相似,眼神却毫无杀气。仔细看,容貌和身高还是有差别的。 那这谢金池又是怎么回事? 他如何会知晓真的沈柒长什么样?又怎么会找这么一个冒牌货来揭她的短? 这谢金池的做派倒是和当年的沈柒十足相似。 她既然能穿越时空附到原身身上,那沈柒死后有没有可能在谢金池身上复活了? 当初系统篡改后台数据时,好像丢失了一部分人气值,后来她给梅妃守灵时又不断梦到沈柒儿时的记忆。有没有可能是系统把沈柒的灵魂数据暂时隐藏到了她的灵魂数据里,然后趁着她医治谢金池时,把数据导入进谢金池身上去了? 她越想越有这种可能,直接开口质问系统:“谢金池是不是沈柒?”系统当初篡改系统后台时候,她的紫气值为零。这个位面没有崩溃,有可能不是因为她代替了沈柒。而是因为这个位面的气运之子本来就没死。 系统一口否定【不是,宿主,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是吗? 就算是系统也不会告诉她吧。 不管是不是,她直接发布了一条支线任务【主播发布支线任务‘杀死谢金池’,完成任务奖励一万人气值,任务失败电击三十分钟,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哦。】 任务一发布,系统不正常的刺啦响了一下,随后恢复正常。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发布的任务都有些奇怪。 【基基复基基:主播,你的支线任务不该是杀死‘沈柒’吗?杀谢金池做什么?】 【八角莲:对啊,对啊,沈柒他活了!】 陆昭【这个沈柒是假的,谢金池有问题。】然后她又仔细解释了两句。 直播间的人仔细观察了片刻,还真看出这个沈柒假在哪里,至于这个谢金池,确实比之前镇定,能言善辩。 陆昭思考的瞬间,五皇子最先开口维护:“谢大公子,你找个和梅妃还有父皇相似的人来有什么用?只是长得像而已,天下之大也不足为奇啊!” 谢金池笑道:“可不只长得像,是不是,五皇子不防听他怎么说。” 他话落,假沈柒开了口:“五哥,你不记得我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在御花园打了一架,我薅了你一把头发走,后来去上书房,你偷偷放了一只虫子在我书包里。我知道是你放的,但没有告诉太傅他们。” “你你你!”五皇子一脸见鬼的看着他,放虫子这事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事后他生怕小七找太傅和父皇告状,担惊受怕了好几日呢。 假沈柒不顾他的震惊,又看向威王道:“大哥最喜欢舞刀弄枪,你七岁那年拿木剑砸碎了皇后娘娘的御赐花瓶,当时只有我们两个在。你恐吓我不许说出去,否则就揍我,你还记不记得?” 威王眸光微动:他自然记得,皇后娘娘为此大发雷霆,把凤栖宫的宫女全责罚了遍。他愧疚了好久,又不敢主动认错,后来看到皇后总是下意识绕道走。 这事连他贴身小厮都不知道。 这人难道真是? 威王立刻又看向陆昭,心中忐忑:应该不至于吧…… 接下来假沈柒又挨个点名朝中大臣,把他记得的事说了,文武百官越听越震撼。很多事如果不是本人压根不会知道吧。 最后假沈柒看向老皇帝,一双眸子泪光隐隐:“父皇,六岁那年春日我们在永宁宫种了一颗桑树,说好等桑树长大就养蚕吐丝,给母妃做衣裳的。” 老皇帝噌的一下起身,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玉阶之下的人:那年是小七半夜偷偷起来种桑树,被他寻见了,父子两个一起种,说了些悄悄话,这话田禧都不知道! 老皇帝颤巍巍问出口:“你,你如何知晓?” 假沈栖声音悲怆呜咽:“父皇,儿臣才是小七啊!”他拉开自己的衣袖给老皇帝看:“父皇,我左手臂有一块疤,是三岁那年摔在地上磕着了。你看,就在这。” “还有后腰,是六岁那年三哥他们哄着我爬到树上拿风筝摔下来的。” 假沈栖不予余力的证明自己。 “小七!”老皇帝看着他,还真瞧出了点儿时的影子。不由又茫然看向陆昭:“你是小七,那他是谁?”小七手上也有疤啊,而且也知道儿时不少的事。 假沈柒盯着陆昭,愤恨道:“他只是凉州西山村的猎户,当初儿臣同他一起被抓去矿场做工。告之过他儿臣的身份,他贪念顿起,杀了儿臣,夺走玉佩冒充儿臣!儿臣大难不死,爬出了坟堆,遇到了谢大公子!父皇,您千万不要被这个贼人蒙蔽啊!” 此话一出,整个朝野都震惊了。众人都开始拿余光打量陆昭,似乎想透过她的皮囊看到她内底。 平日害怕她身份被拆穿的系统此刻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得出其。 直播间众人急得上蹿下跳,都在询问陆昭为什么还不辩驳。 陆昭听假沈柒说完,已经确定自己的猜想:很多事只有真的沈柒才知道,沈柒他真的还活着。 系统当初骗了她! 所有人都在等着陆昭说话,乔炳却先开了口:“殿下不可能是贼人!皇上,老臣亲眼见到了梅妃娘娘。殿下是梅妃娘娘承认的,梅妃娘娘不可能认错自己儿子吧?”若乔驰在这当场就要跳起来。 零星的人又跟着点头:“对啊,梅妃就算病重,也不可能认错自己儿子啊!” 假沈柒悲切道:“母妃一心想替外祖父翻案,想查清追杀我们母子之人。她定是以为儿臣死了,无奈之下才认下这贼人!” 这说的也不无道理,眼看着众人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怀疑,陆昭看向假沈栖冷嗤道:“你一口贼人,一口一个儿臣,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是皇子。当初在矿场,孤瞧你眉眼和孤有几分相似,才拿你当兄弟,什么都同你说了,包括儿时的事。你见利忘义,帮着谢州牧来陷害孤,到底是想当皇子享荣华富贵,还是别有企图?” 谢金池怒道:“你休要胡说,我父亲为何要陷害你?” “为何要陷害孤?”陆昭冷笑:“那得问问你们父子,那矿场就是个黑矿场,谢州牧私造兵器被孤发现。你一路追杀孤至樊城,后被人废了。谢州牧一口咬定是孤做的,还带黑旗卫截杀孤,这事荆州牧等人可都知道的。先前父皇寿宴遭遇刺客也是谢州牧干的吧,一计不成又使一记。这次带这么个人过来,不就是想挑拨我们父子关系,除去我这个太子动摇国本,好让你们谢家造反!” 谢金池拧眉:“我们谢家何曾私造兵器?几时又要造反?派刺客刺杀更是没有的事,你休要血口喷人!”他看向老皇帝,急切道:“皇上,谢家若是要造反,今日就不会让臣来此。寿宴刺杀一事,只怕是有人怕身份败落,等不及要当皇帝!皇上明查啊!” 谢州牧不服朝廷的事,满朝文武就无人不知。 老皇帝被陆昭这么一点,终于醒悟了一些,复而又重新做回龙座,看向假沈柒问:“你说你才是小七,可还有什么证据?” 假沈柒高声道:“儿臣还有人证!当初和我们一同被抓走的西山村民,他们可以证明儿臣的身份。” 老皇帝摆手,两个缩手缩脚的村民很快被带了上来。 陆昭一眼便认出两人,一人是先前在石屋矮小胆怯,第一个看到她睁眼的男子。还有一个跛脚的老头,当时看她没死,想弄死她的人。 她还以为石屋那个领头的壮汉能活下来,没想到活下来的是这两个人。 陆昭:“西山村的村名也是凉州的人吧,让凉州牧治下的百姓来指认孤,说出来的话能信吗?” 假沈柒:“怎么就不能信?凉州的百姓也是大雍的百姓。他们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跪在地上瘸腿的老汉立刻附和:“是啊,阿昭,你五岁就父母双亡。当初我们这些乡里乡亲可没少帮衬你,冒充皇子可是大罪,你别犯糊涂啊!” 胆怯的汉子也紧跟着道:“阿昭,当初埋你父母,我家可是借了三百文,我这里可是有借据的,还有你摁的手印呢。”说着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份村长公正的借据出来。 “诸位大人,你们帮草民比比,这上面的手印就是他的手印。” 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谢金池盯着陆昭笑问:“太子殿下,你敢不敢当众比对一下手印?” 陆昭只瞟了一眼,就认出那指印确实是原主的。她反应很快,立刻便道:“你们还真行,当初孤母妃病重无钱医治借的钱被你们篡改成了其他借据,以为这样就能冒充孤吗?” 谢金池:“太子殿下,这纸上的字可没丝毫篡改的痕迹,你这说法未免太牵强!除了这借据,湖州县可还有你的户籍画像,难道这些都是篡改的吗?” 陆昭:“凉州牧想篡改户籍有什么难?” 三皇子冷笑:“证据确凿,你空口狡辩有何意义?你说你是真的七皇子,你倒是拿出更有利的证据!” 王右相也跟着附和:“对啊,皇上,太子若真是您亲子,那自然好。但若他不是,大雍的江山就会落入贼人之手,梅妃也死不瞑目啊!” 老皇帝看看假沈柒又看看陆昭,心神动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段御史和陈御史等人也开始犹疑:陆昭这人滑不溜手,又更亲近沈家和乔家,迟迟不肯娶太子妃。若他是假太子,新太子上位,或许对段家是个机会。 于是他就立在那不说话,他身后的势力眼观鼻鼻观心,也低头不语。 忠勇侯仿佛又看到了机会,附和王右相的话:“皇上,事关皇家血脉,又关东宫,确实该好好查查!”察觉威王转头眯眼瞧他,他只做不知,背脊挺得笔直。 老皇帝想起假沈柒的话,最终下定决心,朝陆昭道:“小七,你可还有其他证明你身份的证据?” 陆昭刚要说话,一直静静听着双方争执的沈栖鹤终于开了口:“皇上,何须让殿下说,朝堂之上还有一个人就能证明殿下的身份。” “谁?”老皇帝疑惑,众人惊疑不定,谢金池则眯眼看向轮椅上的青年。 沈栖鹤高声道:“梅昭雪,梅侍郎。也就是沈老将军的嫡孙,沈无咎!”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哗然。 “沈老将军的嫡孙?” “沈无咎?他不是死了吗?当年乔将军扶灵回中都,大家都瞧见的。” “是啊,西山现在还有沈家嫡孙的衣冠冢吧?” 文武百官只知道沈家封条揭了,梅昭雪时常出入沈家。只以为是陆昭让他去看护沈家宅子的,从未想过他真实身份。 老皇帝虽知道,但也没透露过给任何人。所以,这会儿文武百官才这样惊讶。 同样惊讶的还有谢金池,他上下打量从后面走到前面的梅昭雪。眸子里的震惊一闪而过,随即又镇定道:“谁不知沈无咎十年前就死了,沈祭酒说他是沈无咎,有什么证据?” 梅昭雪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举到众人面前,一瞬间,再也没人怀疑他的身份。 那是沈老将军的虎符,传闻当年在战争中遗落不知所踪。后来忠勇侯接管镇南军后,还是物造库奉皇命重新铸造了一块。但就是这样镇南军中依旧很多人不服忠勇侯,忠勇侯暗地里找了这虎符许久,居然在梅昭雪手里。 老皇帝轻咳:“无咎的身份朕已经确认过,无咎,你说说,他们二人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金銮殿上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梅昭雪看。 梅昭雪收好令牌,不疾不徐道:“圣上可记得,当年七殿下满月那日,姑姑曾带七殿下回过镇国将军府?” 老皇帝点头,不仅是他,朝中不少老臣都记得。 梅妃进宫为妃,镇国将军是不愿意的,因此父女两个生分了许久。直到七皇子出生,沈老夫人为了缓和父女两人的关系主动提出让梅妃回家看看。七皇子满月后,梅妃就抱着孩子回去了,还是皇帝陪着一起的。 梅昭雪继续道:“姑姑回门那日,臣因为好奇去看了小殿下。当时臣还小,手里还拿了香玩炮仗。那香不小心戳到了小殿下的左耳后,因此留了疤。臣吓得不行,生怕父母和外祖父责罚,姑姑却把事情瞒了下来,只说孩子吓着了,匆匆回了宫。后来微臣进宫,瞧见小殿下耳朵后面留了疤,姑姑安慰臣说,耳朵根头发遮一遮瞧不出来的。那疤直到殿下失踪前,一直都有……“ 这事老皇帝也记得,梅妃当时心疼坏了,但又说小无咎不是故意的。 梅昭雪紧紧盯着那假沈柒,假沈柒慌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平整光滑的左耳。 “姑姑有意不让婢女提及,殿下从小就不知自己耳后有疤。”梅昭雪盯着他,嘲讽味更盛:“所以,就算殿下把所有事都告诉过你,你们能谋算所有的事,唯独这件事做不得假。我看了,你右耳没有疤,但太子殿下有。” 靠近陆昭的五皇子立刻凑到陆昭身后去看,果然看到她右耳有一道圆形的烫伤疤。然后惊呼:“小七,你真有疤啊!” 陆昭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右耳,做出一副惊讶才知道的表情。 但其实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幸好当初埋人之前,她把沈柒那货从里到外检查了个遍。 【基基复基基:卧槽,主播,当时你剥沈柒的衣服,我还以为你是变态呢。原来你是在检查他身上的标记啊,你连这点都想到了。】 有人提醒,直播间的观众立刻想起来当初陆昭做过的事,各个都拍案叫绝。然后有不少人去看老皇帝的表情,老皇帝看假沈柒的眼神已经不善了。 假沈柒惊慌之于求助的看向谢金池,谢金池隐在袖子里的手捏紧,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只是一个小疤而已,长大后早就平整了也说不定。但腰上的划痕可不好伪造,不若现场验一验?” “荒唐!”沈栖鹤一听要脱衣服立刻大喝出声:“一国储君,只因为你们的无中生有就在朝堂之上宽衣解带像什么话?梅侍郎的话还不够证明殿下身份吗?” “沈祭酒!”谢金池眸光锐利:“你明知他有可能是假,为何还一心维护,难道中都传闻是真,你和他有一腿?” 三皇子等人跟着嘲讽笑了两声。 陆昭突然走了过去,站到谢金池对面。 谢金池警惕的和他对视,突然脸上就挨了一拳。 群臣吓了一跳,立刻都禁声。老皇帝再次站了起来,盯着二人。 谢金池只觉得脸骨生疼,皮肉瞬速肿起,嘴角冒出鲜血。他拇指轻揩了一下嘴角,压下眸子里的戾气,重新看向陆昭,嘲讽问:“太子殿下被臣说中,恼羞成怒了?” 陆昭冷笑一声,然后看向老皇帝,肃声道:“父皇,儿臣先前一直没说,是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父皇还记得初见面时,母妃写给你的那封信吗?” 老皇帝点头,陆昭继续道:“母妃临终前曾说过,若有人质疑儿臣的身份,就让父皇拿出那封信,信中有玄妙。” 乔炳突然也道:“皇上,梅妃娘娘临终前把信交给老臣时,确实也提过此事。” 老皇帝立刻让人将梅妃的信取来,拿在手里细细翻看,也没看出任何不妥。 前排的梅昭雪出声:“皇上,镇南军有一秘密传递消息的法子,只有沈家人知晓。您可让人取一杯冷掉的茶水过来,把信放入茶水中……” 老皇帝依言照做,信慢慢被茶水浸透。他再次举起信查看,正面什么都没瞧见,但金銮殿之上的文武百官全都清清楚楚瞧见信的背面映出陆昭那张脸。 梅妃娘娘早就料到会有人冒充七皇子,所以提前准备了这手? 还真是料事如神啊! 这些人中,唯有乔炳若有所思:当初他的信丢过一回,殿下又找阿驰要过明矾……他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忍不住浑身打了个哆嗦:打住,殿下就是太子! “皇上,背面!”田禧指着信纸的背面提醒老皇帝,老皇帝快速翻转信纸,看到背面陆昭的画像时,终于喝道:“来呀,把这冒充当朝太子之人和这两个谎话连篇的村民全部拖下去砍了!” “皇上,皇上!儿臣真是您儿子啊!”那假沈柒已经被禁卫军拖走了,还要垂死挣扎。 一阵冷风卷着雪粒子刮进大殿,谢金池只觉得浑身凉透:他准备得这样充分,居然还是被这人钻了空子! 第73章 更新 眼看着假沈柒要被拖走了, 陆昭突然出声:“慢着!” 禁卫军停住,假沈柒这会儿反而不喊了,有些虚脱的跌坐在冰冷地面, 但额头还冒着细汗。看得出来,心里还是怕的。 陆昭问他:“你说说,谁让你来冒充孤的,从实招来, 可饶你不死!” 那人挣扎一瞬,唇角忽而溢出血来,整个人扑通倒地,竟是服毒自尽了。紧跟着跪着的老汉也咬舌自尽,周围的官员吓得后退两步。 那胆怯汉子战战兢兢就要逃跑,谢金池眸色威压, 一脚踢在了他胸口,将人踢得倒飞出去, 砸在地面吐血抽搐, 一下就没了声息。 威王正要呵斥他大胆,谢金池扑通就跪下了,双手俯地, 大声请罪:“皇上恕罪!臣识人不清,竟让这些刁民蒙骗!臣回凉州后, 定然要将这帮西山村民查个遍,诛他们九族替太子殿下出气!” 纵使他以退为进, 老皇帝还是不满:“谢公子越俎代庖诛人九族实在逾矩, 不若留在中都,进国子监学一段时间的规矩再说。”这是要留他在中都为质的意思了。 谢金池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他连忙道:“谢皇上恩典, 能进国子监是臣的荣幸。只是明年家父五十大寿,臣想先回去一趟,待家父寿宴结束后再回中都,可行?” 世人信奉孝道,他如此说,也挑不出毛病。 可皇帝想留下他,总有办法。 沈栖鹤便道:“谢大公子孝顺是好事,但皇上亦是你的君父,孝顺谢州牧是孝顺,孝顺皇上亦是孝顺。君在父前,谢大公子代你父在皇上跟前尽孝,想来谢州牧还会夸你。” 这话说得着实漂亮,谢金池嘴角抽了抽,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 陆昭又道:“静之说得对,谢州牧身边还有许多庶出的儿子尽孝,也不差你这个。” 老皇帝拍板:“此事已定,来人啊,先送谢公子出宫,暂住驿馆,稍后再安排别的住处。” 光禄寺卿立刻带着人先出了金銮殿,等他一走,王右相也跪下去请罪道:“皇上,草民糊涂,实在不知谢公子会来这么一出。” 三皇子立刻道:“父皇,外祖父只是带谢金池来说明赋税缘由,不知者无罪,您莫要怪他。”这么好的机会,居然没有扳倒陆承祐,实在可惜。 “起来吧。”老皇帝语气淡淡:“谢家公子来京为质也是好事,你也算功过相抵,回去吧。朕乏了,今日便到这,小七,你随朕来。”说不知谁信呢,王家和三皇子什么心思大家门清。 王右相假模假样起身,跟着朝臣往外走。 陆昭在众人的目送中跟着老皇帝走了,待到了朝露殿,老皇帝才道:“小七,方才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都在,朕总要给个交代,你不要怪朕。”说完连连咳嗽,背脊都躬了起来。 陆昭连忙伸手替他顺气,嘴里道:“儿臣怎么会怪父皇,儿臣都知道的。”实际心里在骂,还不是怀疑她才会任由谢金池撒野。 听她语带关切,老皇帝有一瞬间的愧疚。 陆昭趁机道:“但王相和三哥明显不想放过儿臣,三哥还惦记着太子之位呢。” 老皇帝喘匀了气才道:“朕会下口谕,让老三今后不必来早朝,也不许参与政事。至于王相,等翻过年,就让他回荆州老家颐养天年。” 老皇帝这是怕逼急了,王家会反吧,居然放人走。 陆昭点头,又伺候他用了药,才出了朝露殿。走到宣德门,老远就瞧见段御史和陈寺卿焦急来回踱步。 她只当没看到,大跨步从他身边走过。段御史两人连喊了两声,又追了上来,连声赔罪:“太子殿下,方才殿中太混乱,臣一时未能替您说话……” 陆昭终于停下瞧着他:“段御史哪是一时未能替孤说话,是怕孤真是假的不敢说吧。你这墙头草行为还真叫孤失望。”说完一甩袖,又快步走了。 段御史被说得脸一阵骚红。 陈寺卿连忙道:“这可如何是好?太子不会就此弃了我们吧。” 段御史自知此事理亏,只道:“待会回去让人送一份厚礼去沈祭酒府上,让他出面说说情吧。” 陈寺卿不确定问:“送沈三郎府上?他能替我们说好话?” 段御史:“他如今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结交总归没错的。” 陈寺卿觉得是这个理,送礼的时候额外又备了一份礼给沈栖鹤。沈栖鹤并没有拒,收了礼午后便去了东宫。 陆昭看着堆在桌上贵重的礼品嗤笑一声道:“若我此刻被拆穿身份,段御史送来的就是断头饭吧。” 沈栖鹤温声道:“如此小人,日后再收拾他不迟。”他神色淡淡,丝毫没有要再问今日之事的意思。 陆昭挑眉:“静之不问真的七皇子到底怎么死的?不怕真是我杀的?” 沈栖鹤不疾不徐:“臣说过,臣选了殿下,殿下就是七皇子。而且,以殿下的品行做不出杀人越货的事。” 陆昭觉得,自己或许给坦陈一些,于是主动问:“静之相信借尸还魂一说吗?” 沈栖鹤:“曾略有耳闻,但不知真假。”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陆昭将先前在矿场的事娓娓道来,又把梅妃的嘱托说了,当然略去了系统,最后道:“人不是我杀的,却是我埋的,我怀疑谢金池就是沈柒。” 饶是沈栖鹤见多识广,也有些震惊:“殿下是怀疑沈柒死后借了谢金池还魂?” 陆昭点头:“不然说不通为何那假沈柒连儿时最隐秘的事都知晓。” 沈栖鹤沉吟:“若真是这样,他算计你不成,必定会想办法逃出中都,和谢州牧汇合。将来必是大祸患,此人不能留。” 陆昭:“但杀他谢州牧必反。” 沈栖鹤:“谢州牧早有反心,早反晚反有何干系。”文虽能救世,但必要时要以杀止杀。 陆昭:“静之说得是,那要如何杀?” 老皇帝必定是不希望谢金池死的,她若动手就给了王相他们借口。” 沈栖鹤:“下毒,让他像臣祖父一样卧床不起,口不能言也行,待殿下登基再弄死不迟。” 下什么毒?怎么下? 两人又探讨了一翻,之后陆昭留沈栖鹤在东宫给小皇孙授课。次日一早,两人一同出宫,沈栖鹤回了沈府,陆昭转道去驿站探望谢金池。 只是不巧,谢金池出去了。 陆昭询问去处,守在门口的黑旗卫说去了国子监。陆昭又转道往国子监去,到了国子监,赵博士又说好像往南街去了……她连着三日出宫寻人,都没能逮到人。 第四日,干脆令辛十一提前守在驿站,提前告知她要来,令谢金池等着。 但陆昭到时,谢金池身边的护卫就出来传话说,他们主子感染风寒,说是怕过了病气,不宜见客。 陆昭:“孤正好擅医,可以给你们公子瞧瞧。” 那护卫连忙推辞:“大夫已经瞧过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就不必劳烦太子殿下了。” 此次,谢金池进中都带了两个贴身护卫,还有二十个黑旗卫。这些人从陆昭一进门,就打起十二分精神警惕戒备。 陆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忽而笑了:“既如此,孤命人送一些补品过来吧。”说完转身就走。 待出了门,辛十一忙迎了上来问:“殿下,怎么不硬闯?”明明昨日瞧着还是好好的。 陆昭:“不必了。”这人明显知道她的意图,而且每次都能精准避开她。 她身边有人告密。 静之不可能,那只能是系统了。 看来这东西留不得了。 谢金池这一病就病到了年关,期间老皇帝多次派御医前往,都未探出什么异常。 陆昭每天变着花样的毒杀谢金池,但都被对方躲了过去。她也不在意,和沈栖鹤谈论时只道对方谨慎。 腊月二十九这日,中都各处城门大开,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朝中官员都要去上坟。 陆昭也不例外,她带着梅昭雪前往西山祭拜镇国将军府一家。临行前还交代暗卫道:“看好谢金池,等翻过年,孤定要取他性命。” 暗卫点头,在驿站各处蹲点,一刻也不敢松懈。 临近辰时,宫里的太医带着侍从照例到驿站请平安脉,巳时左右,太医带着仆从离开。转道又往相府去请了脉,巳时二刻,太医离开。巳时三刻,王相带着家里的男丁及仆从从南城门去上坟。 城门口的守卫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确认没问题才放行。 王家车队走出官道二离地,一人从车队中脱离,骑了马直奔临江县。日头东升西落,临近黄昏,这人终于赶在百姓上完坟回城时入了城,然后直奔西城的一处民宅。 敲开门,民宅中走出三十几个普通百姓打扮的黑旗卫。看到他惊喜喊了声公子,然后趁着夜色,护着他直奔西边码头。 江水生寒,孤船摇晃。 三十几人下了马,有人朝着江面吹了声口哨。船只缓缓靠了过来,三十几人上船,领头的人揭了幕离,问船夫:“还有人呢?” 船夫回:“都在里面。”声音夹杂着明显的颤抖。 谢金池往昏暗的船舱看了一眼,又看向水面:他们船上还有二十几人留守,这船的吃水深度不对,船上有埋伏。 “快下船,有埋伏!”他说完转头就往打算往码头跳。 此时船已经动了起来,离码头足有三米远。 还不等他有所动作,码头两边突然窜出大批的人,火光一下照亮四周。乔驰领队,黑压压大批的兵马手持弓箭对准船只。 只要他们敢上岸,绝对能把人射成刺猬。 谢金池拧眉:不是说乔驰今日在宫中轮值? 身后一声冷笑裹着江风传来:“谢公子,叫孤好等啊,终于露面了?” 谢金池背脊僵住,缓缓回头,就瞧见昏暗的船舱内走出一人。雪白狐裘加身,眉眼带笑的瞧着他,她身后是辛十一和大批的玲珑阁杀手。浓重的血腥味从船舱中飘出来,船舱口还趴着一个死不瞑目的黑旗卫。 他们的人全被杀了。 “怎么会?你现在不该在西山?” 陆昭挑眉:“是你脑子里的那个东西告诉你的?” 谢金池眸子微闪,没答她的话。 陆昭:“你当它真想帮你啊,它只是把你骗到中都找死而已,孤和它在抖你玩呢。” 此时,系统在谢金池脑子里疯狂解释【你别听她瞎说!这个疯子,她骗你的!你才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统子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她是……】 系统话还没说完,又是一阵滋啦滋啦的乱响。 谢金池捂住脑袋弯下腰去,陆昭只看着他笑。 系统在她脑海里骂【疯子!你够了没有,都说了,你要是剥离统统,你也会死!你住手!住手!】这一路它都被陆昭用精神力攻击剥离,害得它根本没办法和气运之子联系。 明明她也一样疼,偏生这个疯子特别能忍。 就在系统疯狂叫嚣时,辛十一已经带着人动了。 江面银光闪过,兵器交接声不断。船只摇晃,周遭的江面红了一大片。陆昭抽刀朝着捂着脑袋的谢金池不断走近。 系统尖叫【宿主,别冲动!你的后台数据面板是照着他的命格修改的,你和他现在算是一个人。你杀了他,你自己也会受伤!这个位面还是会崩溃!】 陆昭不信:“他现在不是在谢金池体内,他应该算是谢金池吧。” 系统【宿主,统统真没骗你!】 它话落,陆昭一刀捅到了谢金池腹部。 谢金池一下子跪下了,血从他腹部疯狂涌出。几乎同时,陆昭只觉得腹部一凉,一股无力感袭遍全身,手脚瞬间失血般的冰冷。 正在杀敌的辛十一也觉得腹部剧痛,被人对战的黑旗卫踹得连退数步。他豁然朝着陆昭看去,大喊道:“殿下,你又搞什么?”怎么捅人好像被捅了一样? 陆昭现在没空理会他,只抖着手把刀又往谢金池肚子送一寸。 黑夜惊雷,江面突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后,顷刻大雨倾盆。如同第一次气运之子死时那般,有股山河倾倒,星辰变色的架势。 滋啦,滋啦,系统都吓得抱头尖叫【宿主,快停下!何必这么轴,再过不久你就登基了。登基后,你离开,把这个位面让给气运之子,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雨水打在两人脸上,很快将他们淋湿。 谢金池双手紧紧握住刀身,嘲讽的看向陆昭:“不怕死就动手啊!” 陆昭抿唇,一脚将他踢飞出去。 谢金池几乎没有犹豫,捂住伤口直接跳河了。 几乎是他跳河的一瞬间,系统叮咚一声响【滴,宿主支线任务失败,惩罚开启,电击30分钟,请宿主做好准备!】 陆昭身体一阵抽搐,猛得跪倒,手上滴血的刀哐当砸在甲板上。 身后刚捅死最后一个黑旗卫的辛十一也同样跪倒,一阵阵电流钻进四肢百骸,紫光划破夜空。两人躺在甲板上弓着背脊,似是死了。 辛十一咬着牙关,朝陆昭伸手,双眼越来越模糊,最后世界一片昏沉。 大雨倾盆,甲板上大批的杀手被这变故吓得不轻。刚想伸手去抱陆昭,就被喝退。 一片模糊的视线里,陆昭愣是挺着没晕。不知过了多久,惩罚结束。 系统苦口婆心的劝【宿主,你这是何必呢?你别和气运之子作对了,这个位面没有他也就没有你……】 陆昭平静的看着后台数据面板,精神力从33直接涨到53。 也许是她太过平静,系统说着说着就住了嘴,有些忐忑喊了两句【宿主?宿主?你有听统统说话吗?】 陆昭:“有听,不和他作对,那轮到你了。”当她不知道,系统原本是打算让她杀掉所有皇子后,然后让沈柒来戳穿她的身份,好把位子让给出来。 为他人做嫁衣的事她从来不做。 系统没理解【宿主你……】 一股强烈的拉扯感袭来,系统突然撕拉一声响,似是被天雷劈中,一窜乱码闪动, 【宿主!你又在做什么!快住手!都说了你没办法剥离我!】 陆昭冷笑:“是吗,那继续!” 轰隆隆,雷声不断,系统乱码越来越多,滋啦滋啦声越来越重……系统惊恐的发现,它好像对自身的掌控力越来越弱,意识也越来越薄弱…… 乱码过后,一个鲜红的?? Format??(格式化)英文在系统面板上浮现,系统彻底失去自我意识,闪动两下后直接关闭了。一阵黑屏后出现一条进度条,然后缓慢的往前移动…… 暴雨里,清醒的辛十一终于起身,移动到陆昭身边,骂道:“怎么没痛死你,旧疾复发就算了,每月还莫名其妙下腹部疼几天……”他骂骂喋喋,弯腰将人抱了起来。 船只靠岸。 陆昭被送进了马车,一路往中都去。 南城门已然落锁,辛十一拿着龙纹令牌在城门下喊话。城门大开,一行人直奔入城。接到消息的沈栖鹤匆匆赶来,然后又把人往宫中送。 进度条还在往前,20%,22%,23%…… 车队和三皇子的马车擦肩而过,三皇子立刻命人调转马头追到了宫门口,询问出了什么事。 车帘子掀开,沈栖鹤面若寒霜:“三皇子殿下,让开!” 雨幕中,陆昭那张惨白带血的脸露了出来,三皇子心中咯噔一声,让了一条道出来。 车队一路到了东宫,陆昭被抱了下来,送入东宫。 太医院的人全被请到了东宫,辛十一带着镇抚司包围了驿站。当天夜里,太子殿下追击出逃的谢公子,重伤昏迷的消息就传遍了中都。 太子冒雨赶到王府,在书房找到了王右相,焦急道:“陆承祐早有埋伏,他定然是知道我们送谢金池出中都城的。若是他醒了,我们就完了!现在要怎么办?”他们的人明明看到他往西山去了,怎么会出现在临江县守株待兔! 简直太邪乎了! 王相抿唇:“宫中现在如何了?皇帝去过东宫了?” 太子摇头:“还不知道,我的人正盯着东宫。方才我老远瞧了陆承祐一眼,看上去不太好。” 王相斟酌后道:“明日威王和五皇子肯定会去看太子,陆承祐狡诈,你亲自进宫再看看。若他真的昏迷,我们就准备动手!”说完,他又让人临江县跑一趟,探听情况。 第74章 更新 五皇子半夜听到这个消息就想往宫里去, 但宫门落了锁,没有召见不得入内。后半夜他辗转难眠,天蒙蒙亮就命人套了马车往宫里去。 马车没行几步, 正好碰上威王的车架。 两人车架一同往宫门口赶,下了马车,老远便瞧见一人站在晨雾露深的宫门口。走近一看,才瞧清楚是三皇子。 五皇子上下打量他, 见他发冠上还带着雾气,明显等了许久。 “你来做什么?” 三皇子拧眉:“老五,你说话客气些。小七也是我弟弟,他生死攸关,我担心他不是应该?” 五皇子嘲讽:“你担心小七?我看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少惺惺作态!”谢金池就是他王家找来的, 不然小七何至于受伤。 三皇子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不屑和他争吵。宫门一开, 他率先进了宫。五皇子立刻紧追了上去, 威王不言,三两步便追上了二人。 三人几乎是同时踏进东宫大门的,此时的东宫灯火通明, 东宫寝殿屋门紧闭,东宫亲卫和御前亲卫里三层外三层守在外面, 显然皇帝在里面。 三人都被拦下,五皇子急得团团转, 问守在门口的乔驰:“小七如何了?父皇何时来的?” 乔驰沉声道:“皇上昨夜就来了, 守了大半夜,太医院的人也在里头。” 皇帝一晚上还没走,看来情况不太好。 三皇子正暗自高兴, 寝殿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是田禧的声音:“皇上!” 三人心中皆是一惊,三皇子一把推开门口的护卫就冲了进去。威王和五皇子紧随其后,进了内殿才瞧见皇帝被扶靠在桌边,一副支撑不住,神情疲惫的模样。 田禧和沈栖鹤在一旁忧心忡忡。 “父皇!”三皇子第一时间伸手去扶他:“您怎么了?” 老皇帝瞧见他就蹙眉,避开他的手,看向威王和五皇子:“你们怎么来了?” 五皇子连忙道:“儿臣听闻小七重伤,心中焦急,特意过来探望。”说完,眼睛已经越过几个太医看向床榻上躺着的陆昭。 此时的陆昭毫无声息,整张脸毫无血色,单薄得像是随时要断气。 五皇子焦急问:“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老皇帝实在没力气说话,沈栖鹤面色沉凝的开了口:“情况不太好,那谢金池带了五十几个黑旗卫殊死抵抗,殿下伤及肺腑,吐了几回血,一直到现在还没醒。” 威王立刻问:“谢金池人呢?” 沈栖鹤:“重伤跳江逃了,殿下已下令沿江找人。” 床上的人突然又一阵抽搐,猛得吐出一口血来。正在替她整治的太医们吓得面无人色,连连后退。 老皇帝立刻颤巍巍起身,挤到床边。 薛太医伸手去摁陆昭,一旁的青织和威王也过来帮忙。薛太医取出银针给她止血,血还是不断往外涌…… 三皇子走到床尾碰了一下她因挣扎露出的腿骨,冰冷的吓人。 他豁然松手,就听薛太医颤声道:“皇上,殿下只怕不好……” 老皇帝话还没听完,整个人就向后倒去,竟直接晕了。 三皇子眼疾手快帮忙田禧把人接住,大喊道:“快,快送父皇回宫休息,他不能再受刺激了!” 他和威王还有田禧护着老皇帝一起出了东宫,两个太医还有御前亲兵跟着浩浩荡荡往朝露殿去。 待到了朝露殿,太医在内殿给老皇帝诊治,三皇子和威王在外殿来回踱步,时不时就往里面瞧两眼。 寝殿外有小太监匆匆来报,说是小皇孙在惠妃宫中哭闹不止,让威王过去看看。 威王脚都往外走了两步,又生生止住了,同来人道:“告诉母妃,本王这边走不开,让她哄着点曦儿。” 小太监有一瞬间的为难,下意识的看向三皇子。三皇子劝道:“大哥,曦儿定是因为小七的事吓着了。这里有我,你去瞧瞧他吧。” 威王摇头:“不必了,父皇要紧!”有老三在这他才不放心。 小太监连忙退了出去,有宫女上了茶来,三皇子顺势坐下,朝威王道:“大哥,我们坐下等吧。”说着拿起茶水喝了一口。 威王也跟着坐下,手边的茶水汽缭绕。大早上的他就进宫,这会儿着实有些渴,顺手就拿起茶碗喝了一口。几息后只觉得眼皮困倦,神思不属。威王顿觉不对,还没来得及看向身边人,手一松,就歪倒在了木椅上。 茶碗掉落,发出啪嗒脆响。 老太监田喜听见动静,快步走到外间查看,看到外面的情形先是一愣,随即看向气定神闲的三皇子问:“威王殿下这是?”他心中也有猜想,不免有些忐忑,故意提高声音喊了一嗓子:“来人啊,威王殿下晕倒,快把人扶下去!” 然而,不管是屋子里的宫人还是殿外守着的禁卫军都没有丝毫的动静。 天禧暗道不妙,又缓缓将目光投向三皇子。三皇子把茶碗一搁,唇角露出得意的笑,挥了挥手。他身后站着的那两个小太监立刻上前,拖住田喜就往外走。 “放肆!”田禧剩余的话都没说出口,就被人捂住口鼻拖走了。 在田禧惊恐的目光中,三皇子起身,大步流星往内殿走去,身后是二十几个曾经的东宫亲卫。 内殿正在忙碌的太医看到闯进来的一大群人,手上的动作都吓停了。太医令还在替老皇帝诊脉就被三皇子一把提了起来,丢到了一边。两柄明晃晃的大刀架到了太医的脖子上,躺在床上的老皇帝瞪大眼,努力想爬起来,伸手指着三皇子喝骂:“你,混账东西,你想做什么?” 三皇子笑:“父皇看不出来吗?”他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笔墨和空白诏书,继续道:“父皇,太医说您不能劳累,得好好修养。儿臣还年轻,愿意为您处理国事,您快写禅位诏书吧!” 老皇帝瞳孔睁大:“放肆!田禧!岳霖!岳霖!”他连喊了好几声,外面依旧悄无声息。手只能无力的垂下,不住咳嗽。 三皇子伸手去替他顺气:“父皇,别白费力气了,岳霖是王家的人,他带着的禁卫军自然也听王家令。如今整个宫门已闭,宫里面儿臣说了算,您还是乖乖写传位诏书吧!” 老皇帝一把打开他的手,边咳边道:“你,你休想!还有小七,小七一定会来救驾!” 提到陆昭,三皇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眸中露出阴狠:“将死之人,您就莫要想了!” “三郎!”咳咳咳,老皇帝不住的咳:“三郎也在东宫……”三郎一定有办法,还有乔骁骑带领的禁卫军。 三皇子继续刺激他:“沈栖鹤一个瘸子顶什么用?外祖父已经带人从西直门进宫围了东宫,除了王府的私兵和死士,王家的大宗师也在,陆承佑此刻怕是已经入黄泉了!”他说完呵呵大笑出声。 老皇帝眸子睁大,蓦的吐出一口血来。 天空闷雷,乌云翻滚,一阵急雨转眼又落下。密集的脚步声一路往东宫去,转眼就将东宫困得水泄不通。 豆大的雨砸得窗棂啪嗒作响,太医还在替陆昭医治。 五皇子来回踱步,轮椅里沈栖鹤安静盯着床上瘦弱的人影。 床上之人的眼睫动了一下,系统进度条突然窜出一大截——直播系统加载中,进度80%,90%,100%,系统数据加载中,10%,20%,30%……被子里的手又动了一下,沈栖鹤眸子微亮,滑动轮椅靠近,正要去查看。 寝殿的大门突然发出砰咚一声巨响,一个人影滚了进来。 沈栖鹤回头,青织和五皇子同时冲了出去,就瞧见乔驰被人踢进了寝殿。身上脏污,脸上肿胀,狼狈至极。 寝殿大门大开,冷风夹杂着冬雨往里面狂吹,外面杀成一片,血腥味蔓延。王右相带着王家的大宗师杀了进来。 沈栖鹤拧眉:“王崇,你想造反吗?” 王右相皮笑肉不笑:“沈祭酒说笑了,是五皇子和威王想造反,臣只是奉命捉拿二人!” 五皇子一脸懵逼,指着王右相骂道:“你个老贼,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时要造反?” 王右相看也没看他,挥手朝身后人道:“五皇子拒不受捕,沈祭酒包庇乱党,格杀勿论!” 他话落,身后的死士和大宗师就杀了过来。 五皇子吓得推着沈栖鹤往后靠,十个暗卫和沈府护卫以及乔驰殊死抵抗。 沈栖鹤隔着打斗的人群看向王右相:“王崇,你收手吧,在你来之前我已经传了消息出去。五城兵马,千机营和镇抚司都在赶来的路上!” “收手?”王右相冷笑:“只要三皇子拿到传位诏书,就算来再多的人也是乱臣贼子!” 五皇子呸了一声:“你想屁呢!岳统领和大哥都在朝露殿,父皇怎么可能会写传位诏书!” 王右相颇为得意:“你说岳霖,你们还不知道吧。岳霖是老夫义子,三岁那年被老夫从荆州捡回来的。朝露殿如今已经被围了,等你们一死,老夫就送威王还有皇上去地下和你们团聚。” “什么?岳霖是你们的人?”五皇子不可置信:“不可能,岳霖对父皇忠心耿耿,还救过好几回驾!” 沈栖鹤面色凝重:千算万算,算漏了岳霖这个人。 若岳霖是王相的人,那除去乔驰的带领的这一支禁卫军,只怕其他的禁卫军都已经叛变。 老皇帝一旦下了诏书,情况就糟糕了。 他立刻吩咐:“青织,快带人去朝露殿护驾!” 青织点头,带着几个护卫就想往外冲。但王右相有备而来,岂能让他如愿。 王府的死士将寝殿大门堵得水泄不通,寝殿内太医吓得抖如筛糠。 王右相不想太耗费太长时间,吩咐道:“速战速决!” 王家的大宗师飞出一掌,直接将乔驰打飞。 乔驰连人带枪砸在了屏风上,屏风应声而碎,他又滚了几米远才稳住身形。胸口一阵闷痛,他勉力撑起身,朝着床上的人喊:“殿下,你再不醒我撑不住了!”不是说好大概这个时辰醒,都快过点了。 大宗师冷笑:那废物太子醒了也不过多挨一拳而已,有什么用。 他又飞出一掌,以雷霆之势朝乔驰头顶砸去。 乔驰举枪抵挡,眼看着要脱力。身后一阵疾风吹过,吹得寝殿内所有人都睁不开眼。众人再次睁开眼时,一个人影冲了过来,一掌劈向大宗师面门。 掌风刚劲迅猛,杀意凌厉凛冽,大宗师本能后撤,瞳孔里映出陆昭那张苍白的脸。 他愕然:“是你?”那日在临江县官驿和他对了一掌的人居然是太子殿下吗?他一直以为是辛十一。 进宫前还特意要求王相找人牵制了辛十一。 大宗师暗道失策,冷笑道:“太子殿下藏得还真深!”不过这也无用,当初不是他对手,现在依旧不是他对手。 大宗师信心满满,握拳朝着陆昭面门砸去。 陆昭唇角勾起,握住乔驰的枪整个人腾空而起,飞起一脚对上他的拳头。力道相碰的刹那,众人只听见一声手骨断裂的声音。 咔嚓,大宗师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忍着疼立刻收手,也不管王右相了,转身就跑。 陆昭落地的瞬间夺过乔驰手里的枪横扫,冲过来阻挡她的死士已全部倒地。她飞身继续追,银枪和犹如长蛇吐性追着大宗师身后而去。 这一系列动作几乎发生在瞬间,等寝殿里众人反应过来时,两人一枪已经到了殿外,打得难舍难分。 王右相以为自己见鬼了,整个人僵在那。 轮椅里的沈栖鹤也从未有过的震撼,目光跟着屋外灵动狠辣的人影移动。青织和几个暗卫嘴巴张开就没合上,眼看着王右相要溜出去,乔驰爬起来就追。 五皇子嫌弃他们挡道了,也快走几步跑到门口去看。 噗嗤,那大宗师被长枪捅了个对穿,死不瞑目的对着他看,鲜血糊了他满脸。 五皇子浑身颤抖,腿软就要跪下,幸而青织府了他一把。等把抹干净脸,再抬头外头已经尸山血海,王家带来的人全部死光了。 跑出去的王右相脚下一绊,整个人飞扑了出去。脸直接挨到了滴血的枪尖,再抬头,只看到陆昭那张带血,往下俯视的冷脸。 这一瞬间,王右相如坠冰窟,整个人哆嗦着后退,手在黏腻的血河里胡乱挥舞:“你,你……”都是装的,都是装的! 这么久了,怎么就没人发现呢? “六皇子是你杀的是不是?” 回答他的是一杆往前送的长、枪。 噗嗤…… 长枪洞穿他喉咙,王右相双目圆睁,整个人死不瞑目的倒地。 陆昭面无表情的抽回枪,回头和寝殿里的沈栖鹤几人对视。单薄的身子连外衫都没穿,手骨嶙峋,杀气凛然,让人不敢逼视。 缩在廊下的宫人和寝殿前的禁卫军都惊得说不出一句话,眼看着陆昭持枪已经走出了东宫,沈栖鹤终于清醒,喊了一句:“殿下,留活口!”以殿下这身手,杀了岳霖和三皇子轻而易举。 同时又吩咐五皇子:“快去开宫门,通知文武百官朝露殿面圣!”三皇子和王右相谋朝篡位这件事必须坐实了。 五皇子点头,立刻带着一堆人往东宫外走,乔驰也带着清醒过来的禁卫军追着陆昭而去。 大雨滂沱,长枪托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系统毫无情感的机械音在雨中响起【系统已经Format??(格式化)完毕,系统已经重新启动,所有数据加载完毕。】 【主播姓名:陆承佑/陆昭】 【主播当前等级LV5】 【年龄:18】 【性别:女扮男装中】 【出身:大雍太子/大雍凉州西山村猎户。】 【原始特长:打猎融合后:格斗、猎杀、追踪、用毒、制药其他】 【武力值:63】 【获得技能:速度卡牌(已消耗)、‘我见犹怜’卡牌一张、‘织梦卡’卡牌一张。】 【精神力:53】 【主播紫气值:45】 【关注主播人数:十万】 【主播当前人气值:389540点】 【检测到不少观众在主播直播间蹲守,是否现在开启直播?】 陆昭【开启。】 直播间一打开,人数急速上升,瞬间攀至上万,而且还在不断上升。 【贱萌天下:主播,好好的怎么掉线了?之前不是在临江县码头的船上?现在什么情况?也是这么大的雨?】 【帅得不明显:卧槽,主播,你怎么浑身是血?这好像是宫里啊!啊啊啊啊啊,主播那边过去多久了?现在什么情况啊!急急急!】 本来他们看直播好好的,江面上突然电闪雷鸣,画面突然就没了。 所以,谢金池到底死没死啊! 主播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众人急得不得了,大量的人涌进直播间,整个直播平台都卡顿了。直播平台的管理层紧急寻找原因,排查许久后终于注意到分页面最隐秘角落里的异常链接。 但管理人员的账号只要点进去就会被自动退出,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 最后还是借了一个用户的账号排了许久的队才挤进去,进去便瞧见暗沉的雨幕中黑压压的禁卫军…… 领头的岳霖眯眼,先看到一杆银、枪,尔后才看到从雨幕中走来的单薄身影。他眸色微睁:太子殿下不是重伤?他在这,那王相? 看太子这架势,分明是会武的。难道太子伤重是装的?目的就是引王相动手? 还不等他细想,那银枪已经带着迫人的威压直刺他咽喉…… 雨水混着血水流了满地,顺着地势蜿蜒汇聚,不过片刻直播间内就血流成河。直播间的观众和赶来的禁卫军都被惊住了,憋着一口气不敢呼吸。 砰咚,最后一个人砸在朝露殿的大门上。 门内传来三皇子兴奋的声音:“外祖父,你终于来了……” 吱呀……门打开,三皇子那张兴奋的脸露了出来,手上是一卷盖了玉印还未干透的传位玉玺。 他在看到浑身浴血,杀气外溢的陆昭时,笑容僵在了脸上。 而在陆昭身后,是大片死去的禁卫军,以及倒在石阶上死不瞑目的岳霖。 第75章 更新 “你, 你……”太子抖着身体一步步后退,跟在他身后的一大群东宫亲卫也一步步后退。 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想问陆昭为什么没死?想问外祖父去哪了?想问外头的人都怎么死的?想问陆昭为什么会武? 然而, 他说不出一句话。 在看到护着他的亲卫被陆昭一枪解决的时候,他整个人后背贴在山水壮阔的屏风上,双腿发软,无法直立。 陆昭把枪往他脖颈上一横, 沉重的重量迫他面色涨红,无法呼吸。然后另一只手强硬将圣旨抢了过去,抖开,在看清楚诏书上的字时,陆昭冷笑:“三哥真不谦虚,诏书上还要夸自己一通。想抢孤的东西, 下辈子吧!” 她抓住银枪的手要用力,内殿突然传来一声低喝:“陆承佑, 放了我儿, 不然你就给这孩子收尸吧!” 陆昭抬头看去,就见王皇后绕了出来,她身侧跟着个高大的太监, 太监手里抓着的是不断挣扎的小皇孙。 “坏人!放开我!”小皇孙四肢不断乱踢乱打,企图挣脱对方的钳制。然而才五岁的孩子, 力道对大人而言犹如蚍蜉撼树。 三皇子呵呵笑了起来:“要诏书还是要他,你自己选。”这小东西还挺有用, 不然龙榻上那老东西还不肯下诏。 陆昭拧眉, 盯着那老太监握手的刀,就在她计算下手轨迹时,小皇孙突然一口咬在了老太监手上。对方吃痛, 手上的刀偏移开,几乎就是这个瞬间,陆昭一枪捅穿对方肚子,然后将即将掉落的小孩子抢到了怀里,拿着圣旨的手遮住了他眼睛。 小皇孙只觉得一整天旋地转,然后眼前就被明黄的绢布挡住了。他正要巴拉开,就听见陆昭温柔的声调:“曦儿,闭上眼睛!” 小皇孙听话的闭上眼睛,把脑袋埋在她湿濡的脖颈里。 三皇子和皇后吓得腿软,但几乎是这瞬间,王皇后抽出匕首就往陆昭身上捅,同时朝三皇子喝道:“快跑!” 三皇子非但没跑,反而伸手过来抢夺圣旨。 陆昭冷笑:不自量力! 她持枪的手微抬,将王皇后手中的匕首打飞,然后一个回旋踢,正中三皇子腹部。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三皇子惨叫一声,身体弓成虾米,砰咚砸在了屏风上。连人带屏风一起甩出数米远。 屏风应声而碎,三皇子躺倒,大口的鲜血往外吐。 “蘅儿!”王皇后惊慌的奔过去扶他,然而他背脊骨断裂,一碰就撕心裂肺的疼。 明黄的圣旨被抛高,陆昭再次举枪,圣旨碎成千万块,纷纷扬扬落下。三皇子整个人都是崩溃的,挣扎着张开双手,努力想接住掉落的碎布:“圣旨,圣旨,孤的圣旨!!”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能当皇帝了。 三皇子不甘心,好不容易抓到一块碎布,陆昭抬脚直接从他手腕上碾过。手骨断裂的声音传来,三皇子惨叫,声音震得内殿帐幔晃动。 “本宫和你拼了!”王皇后盯着陆昭仿佛又瞧见当年的梅妃,眸中怒火燃烧。刚要起身,就被冲进来的乔驰一把摁住了。 龙榻上油尽灯枯的老皇帝抬起沉重的眼皮看过来,在看到陆昭的一瞬间,整个人仿佛有了些力气,抬起了左手:“小,小七……” 陆昭视线和他对上,停顿了一瞬,随手把银枪抛回给了乔驰,这才跨过惨叫的三皇子,踏着满室血腥走到内殿。 乔驰心下大定,挥手让禁卫军把外殿清理干净。然后亲自拖着还在惨叫的三皇子和王皇后出了朝露殿。 小皇孙吓得捂住耳朵,缩到陆昭身边,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老皇帝瞧。 老皇帝使了个眼色,跪着的太医令立刻把小皇孙抱到了一边。 威王和田禧被放了出来,看到狼狈的三皇子和被拖出来的东宫旧部时,总算长舒了口气。 田禧赶忙问:“圣上如何了?” 乔驰:“圣上只怕不好,殿下在里面。沈祭酒和五皇子去开宫门,让文武百官赶来朝露殿了。” 这意思是皇上快不行了? 田禧火急火燎冲进去伺候,威王也要往里冲就被乔驰拦住了:“威王殿下,圣上吩咐,暂时不准其他人进去。” 威王这才作罢,然后问:“小七何时醒的?是沈祭酒知晓王相和三弟的计划,提前部署了?”还是说小七的昏迷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乔驰摇头:“沈祭酒和殿下是知道王相和三皇子想造反,只是没料到他们这么快动作。殿下去追击谢金池是真晕了,只不过没那么严重,我们也不知岳统领是王相的人,导致禁卫军损失惨重!” 威王疑惑:“那这么多人是谁杀的?” 此刻,剩余的禁卫军和东宫护卫正在雨幕里搬运满地的尸体,看着死去人的数量,没有相当的兵力怎么可能办到?而且连岳统领都死了,还是一剑封喉。 乔驰:“殿下杀的!” “什么?”威王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乔驰刚要再重复,沈栖鹤和五皇子就带着文武百官来了。众人趟过大片的血河走到朝露殿前,看到满地拖动的尸、体和被押跪着的三皇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沈栖鹤先开口询问:“皇上情况如何了?” 乔驰:“皇上受了三皇子和废后的威逼,情况不太好,田公公和殿下在里面,圣上估计有事要交代。” 沈栖鹤没在问,只是安静的坐在轮椅里等待,文武百官也自觉分立在他两侧,安静的等待。 雨还在下,廊下雨水连成雨线砸进冰冷的地面,砸得人心忐忑。 所有人都猜到,或许大雍的江山要易主了。 寝殿内也安静的吓人,田禧从进去后就跪在一旁,红着眼睛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碳火发出噼啪脆响,整个寝殿只有老皇帝枯哑难听的声音。 老皇帝用尽全身力气抓住陆昭湿濡冰冷的手,语气似留恋又似无奈:“小七!朕不行了!朕要去见你母妃了……这江山就交给你了,咳咳咳……小七,你可知,这么多妃子和皇子,朕为何独爱你母妃和你吗?”” 陆昭没搭话,等着他继续。 老皇帝又咳了一阵才道:“因为,只有只有你和你母妃才是完完整整属于朕,是朕的妻子,儿子……而不是某个家族的女儿和外孙……” 直播间的观众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嘲讽。 【贱萌天下:艹,果然,老皇帝就是因为梅妃背景干净才宠爱她的吧?】 【帅得不明显:梅妃和镇国将军府其实只是老皇帝反抗世家的工具人,我都猜到他下一句会说什么了?肯定让主播要除掉世家。】 果然,老皇帝下一句就道:“小七,你登基后,若不想像朕一样做个傀儡皇帝,处处受制于人,一定要拔除世家!”他说着到这时,抓住她的手捏紧,衰败的声音里都带着恨和多年的不甘。 “朕希望,这天下是只是陆家的天下,五州也归于皇权。小七,你能做到吗?” 直播间里啧啧声一片。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懂不懂?老皇帝这辈子被压迫怕了,临死还想着皇权集中呢。 要是知道主播不是原主,不知道会不会当场崩溃。 话说,主播这个直播任务是不是当皇帝?要是真当皇帝后还直播吗? 直播间的观众一堆的问号,陆昭此刻却没空回答他们。 她点头,算是应承。她都答应过静之,又打算传位给曦儿,走之前,自然要把一个完好的江山交到小不点手里。 还有躲在谢金池壳子里的沈柒,这个隐患必须去除。 老皇帝见她点头,费力从枕头边拿过玉玺,郑重交到她手上。一双浑浊的老眼依旧死死看着他,瞳孔缩小缩小再缩小,最后突然散开,然后抓住玉玺的手也蓦然垂下。 明黄的帐幔飘飞,老太监一声哀鸣响彻内殿,远远传了出来。朝露殿外的文武百官一阵心颤,待捧着玉玺的陆昭和捧着圣旨的田禧出现时,所有人都跪下了。 老太监带着威严和哭腔的声音在殿外回荡:“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临御天下二十有载,夙兴夜寐,躬亲庶政,惟愿国泰民安、四海清宁。皇七子承祐,器宇宏深,明于治乱之道,堪承大统。即日登基,承袭帝位。凡内外文武百官,皆当率土归心,恪尽职守,辅佐新君,共守祖宗基业……” 文武百官有激动有忧愁,各世家心思各异。但此刻,圣旨已下,玉玺在手,所有人都得三呼万岁。 高呼声伴随着丧钟传出老远,连殿外连绵的雨水都跟着震动。 钟声幽远哀鸣,中都城所有百姓都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同一个方向。原本还拼死顽抗的王家府兵丢掉武器,颓然放弃抵抗。 嘉和十九年冬,隆庆帝死于宫变,太子陆承祐顺利继位。 王相现场伏诛,废后和三皇子被擒,赐毒酒白绫。王家全部被清算,王氏一党官员皆被罢黜,流放至南疆一带修补当年大战受损城墙。 隆庆帝停灵在朝露殿偏殿,新帝守灵。 嫡公主跪在朝露殿外替废后和三皇子求情,冬雨连绵,小姑娘面色惨白,看起来摇摇欲坠,甚是可怜。 陆昭至始至终都没出去瞧一眼,人晕倒后就被直接抬回了住处,禁足。 乔驰不是很明白,忍了两日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殿下何不把嫡公主送出中都,她在宫中恐会惹出事端。” 陆昭只道:“先留着她吧,说不定会有意外用处。” 隆庆帝停灵十日后,下葬,由新帝亲自扶灵至皇陵,梅妃骨灰与之同葬。 隆庆帝下葬后一个月,正直新春,新皇继任仪式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陆昭已经搬到了朝露殿居住,偌大的宫殿空旷,小皇孙也一并住了下来。 除去忠勇侯一党,其余党派都颇有微词。 但眼下登基仪式最为重要。 嘉和二十年正月十六,登基仪式正式开始。 新皇先携文武百官在太庙祭天,上告祖宗后,又前往金銮殿举行登基大典。 鎏金铜钟第三声长鸣划破天际时,紫宸殿的朱红大门缓缓洞开。禁卫军手持长戟在晨光里闪耀,百官按品级肃立,朝服的青、蓝、绯、紫织成一片肃穆的海,陆昭身着十二章纹衮龙袍,步履沉稳的踏上第一阶玉阶。 当年进宫时病弱寡瘦,人人都不看好的少年褪去了往日的温润谦和,眉眼间凝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冷练。 “吉时到,受印——”礼官高亢的唱喏穿透殿宇。 陆昭踏上九层玉阶顶端的丹陛,接过传国玉玺,然后面向百官坐到了龙椅之上。目光从沈栖鹤、威王、五皇子依次下移,看着百官跪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山呼海啸般的跪拜声从殿内蔓延至殿外,穿透宫墙,传遍皇城的大街小巷。 几乎在文武百官呼声响起的刹那,系统界面也跟着响起来【滴,恭喜宿主,完成终极目标‘登基为帝,达成唯我独尊成就’,系统正在为您结算最终奖励,请稍等……计算完成。】 【奖励人气值一百万,奖励‘织梦卡’5张、‘真话卡’5张、‘神行卡’5张、‘翻倍卡’五张、‘百毒丹所需药材一箱’、‘治疗腿疾针法一套’、‘时空穿梭卡’一张……直播间打赏还在计算中,计算完毕,宿主最终人气值一百八十六万,请问宿主是否需要使用这些技能卡?】 陆昭:“这些卡能带回我原来的世界吗?” 系统毫无感情的回【可以,宿主超额完成任务,时空通道已开启,请问宿主是否使用‘时空穿梭卡’,返回原来的世界?】 陆昭眸子微闪:“如果我选择离开,这具身体会怎么样?原主会回来吗?” 系统【原主不会回归,宿主本体会消亡,可以自主选择死亡方式。】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直播界面提示主线任务完成的一刹那,先是高兴,继而心里空唠唠的。一想到陆昭离开后,看不到大雍朝熟悉的人和物就有点难受。 弹幕都在问【空调不用电:主播,完成主线任务后,你是不是要离开了?】 【八角莲:呜呜呜,不要啊!主播,我还想看你选秀,想看小皇孙登基呢。】 陆昭扫了眼弹幕,心下也生出一些不舍:“暂时不开启,我还有很多事需要去做。”至少离开前要给所有跟随她的人足够缓冲时间,好好的告别。 系统【宿主确认不离开吗?这个位面还有另一位紫气值拥有者,您若不离开,若宿主本体意外死亡,将永远无法离开该位面。】 “确认。”另一个紫气值拥有者肯定就是原来的气运之子沈柒了。 想到系统先前留在对方脑海里的意识,陆昭试探问:“系统,有没有办法探测到另外一位紫气值拥有者的紫气值?” 系统一阵运算后,给出答案【宿主,系统通过分数据测算到,另一位紫气值拥有者谢金池,当前紫气值40,及有可能能在您离开后接任皇位呢。】 陆昭:那就更该杀了! 不然静之带着一个五岁稚儿坐在高位得多难。《 》 75-79 第76章 更新 登基仪式结束, 陆昭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大雍皇帝。 登基大典结束后第一次早朝,陆昭开始大肆封赏,令沈栖鹤为相, 统领百官,协助帝王处理奏折。乔驰为禁卫军统领,宋月为禁卫军副统领,乔炳封为一等公, 梅昭雪恢复身份,接管户部,为户部尚书。辛十一除去镇抚司总指挥一职外又获封一等侯,沈家大郎和二郎,还有乔家,辛十一手下都得了不少封赏和实职。 段家和忠勇侯的人虽也得了封赏, 但都是些金银绸缎或是听上去很唬人的虚职。 段御史脸色很难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就发作了:“皇上, 相为百官之首, 沈三郎年纪轻轻,恐不能胜任,还请皇上三思!” 陆昭直接就反问:“段御史觉得静之不能为相, 那谁能?你吗?” 段御史虽觉得舍我其谁,但也没有厚颜无耻到直接承认。他冷着脸道:“总之, 沈三郎还不够格,朝中资历比他老的人多得多, 选谁都比他能服众!” 段氏一党的官员跟着附和, 众人叽叽喳喳说了一通,高坐上的帝王只是支额看着,不发一言。 众人心里打鼓, 竟一时都住了嘴。 大殿上寂静无声,年轻的帝王扫过众人终于开了口:“段御史,朕是在通知你们,不是征取你们的意见。朕说静之合适,他便合适!” 段御史心中不愤,但看新帝强硬的态度,此刻也不好公然回怼。 散朝后,众人出了大殿,段大郎就压低声音道:“沈三郎凭什么?如此年轻,就压到父亲头上!” 一旁的陈寺卿脸色不怎么好,段御史脸色更是难看,瞧见忠勇侯路过,他立刻出声喊住对方,质问:“方才在朝堂上,侯爷为何不争?难道就眼真真看着沈三郎那后背骑到我们头上?” 忠勇侯拧眉:“如何争,圣上明显偏帮沈三郎,老夫若争只是找骂!”威王已经和圣上达成协议,若小皇孙真成了太子,沈三郎得个相位又如何。 等小皇孙登基后,郑家必定为世家之首。 段御史不知道双方的交易,但不妨碍他离间,他冷笑道:“忠勇侯不会以为圣上时常带着小皇孙,就会对郑家特殊吧?圣上再喜欢孩子,等他有了亲子,自然就不会稀罕小皇孙了。更何况,我们这位新圣上可不比先帝,手段了得,又狠辣!六皇子、三皇子,王相,魏国公,凡是和他作对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你现在不争,就等着后悔吧!”说完,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人快速走了。 忠勇侯被他说的心里打鼓,等威王出来后就把段御史的话说了,又道:“如今他也顺利登基,立储的圣旨还是要快点下我们才能安心。” 威王迟疑:“皇上才刚登基,又让沈相给曦儿当老师,我们现在就提这个会不会太心急?” 忠勇侯立刻道:“皇上都十九了,再不急他就要娶妻生子。你想,他若是有亲子,还会把皇位让给曦儿?” 威王沉吟:好东西当然是留给自己亲儿子。 曦儿的东西他从来不想分给别人。 威王咬牙:“本王这就去见圣上,提提立储的事。”说完,转身就往紫宸殿去。 他一路心事重重,思考着待会要如何说比较好。才到紫宸殿外老远就听见自己儿子的笑声,一步跨入紫宸殿后,就瞧见自己儿子正坐在陆昭边上,在玩玉玺。 一双小手还没玉玺大,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玉玺举高。 威王心惊胆战,刚要出声提醒,小孩儿一个没拿稳,那玉玺就直接砸到了地下,咕噜噜滚到了他脚边。 田禧哎呀一声直奔过来,捡起玉玺:“哎呦喂,小祖宗,这是玉玺啊!” 眼看着玉玺被磕了一个角去,威王眼皮直跳。快走几步跪到了御案前,急切赔罪:“皇上,曦儿不是有意的。” 小皇孙快步跳下桌跑到他身边,很高兴的拉着他喊:“父王,你进宫啦,快看我练的大字,沈相教我写的,好看吗?” 威王没空看,拉着他道:“还不快给你皇叔认错!” 小皇孙一脸无辜,在要被威王拉跪下的时候,陆昭就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哥不必苛责曦儿。” 不是什么大事? 威王,田禧和殿内一众伺候的人都默了默:那可是传国玉玺,别说摔了,就是碰一下都是天大的事。 新帝对小皇孙也太过纵容。 小皇孙立刻喜笑颜开:“皇叔最好了。” 陆昭走过来,揉揉他脑袋,吩咐田禧:“先把曦儿带到偏殿去玩,待会再过来。” 田禧应声,放下玉玺立刻过来牵人。小皇孙不太愿意,一旁静静喝茶的沈栖鹤抬头瞧了他一眼,他立刻乖乖任由田禧牵走了。 其余伺候的宫婢也识趣的退下后,陆昭才问:“大哥有话要说?” 威王点头,看了眼沈栖鹤。 陆昭:“大哥有事尽管说,朕和静之无秘密。” 威王心惊:这两人关系已经如此亲近了?若小七为了沈三郎这般神仙人物不娶妻生子也说得过去。 当下也不再迟疑:“皇上答应微臣的事什么时候办?” 陆昭和沈栖鹤都知道他说的什么事,陆昭坐回原位,温声道:“这事很快就能办,但朕希望忠勇侯能把镇南军的兵符交到朕手里。” 威王拧眉:“圣上,之前说好臣退让您就立储,现在又要追加条件?”镇南军是他最后的底牌,如果交出去了,万一对方反悔不立曦儿他也无可奈何。就在他要恼怒时,陆昭又道:“也非朕要追加条件,朕只是希望将来曦儿继位,大权不会旁落。” 沈栖鹤也放下茶盏,温声道:“威王也知先帝多年来的苦恼,难道你希望将来曦儿和先帝一样,做个傀儡皇帝?” 威王沉默不语: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儿子如同自己父皇一样软弱可欺,但现在让郑家交出镇南军他也做不到。 陆昭见他神色挣扎,于是道:“这样吧,我们双方各退一步。兵符朕可以不要,但忠勇侯必须把兵符交到你手里,待曦儿将来登基后,你需把兵符交给曦儿。”她本来就只打算这样做,但一开始提高了要求,再退步威王就更容易答应。 果然,威王听后松了口气,点头:“可以。”兵符抓在他手里,他可以保证镇南军绝对服从自己儿子。 陆昭摆手:“那大哥先回去拿到兵符,朕确认后便下旨立储。” 威王朝他一礼,转身走了。 等人走远,沈栖鹤才问:“您确定要立小皇孙为储?”就算现在反悔,威王和忠勇侯一党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陆昭喝了口茶:“静之知道的,我的身份,不可能娶妻生子。曦儿聪慧懂事,你好好教导会是个明君。” 沈栖鹤沉默几息,然后才道:“等过几年您完全掌握朝廷也不是不可以恢复身份……到时候自然可以取皇夫,生个小皇子……” 陆昭噗嗤一声乐了,调侃问:“那静之可愿当我皇夫?” 沈栖鹤面显薄红,正要说话,陆昭就起身:“罢了,就当我没问。若我真恢复身份,那这皇位就名不正言不顺,不如直接传给曦儿。”关键是,她必须回去自己的世界,不能在大雍留下任何牵挂。 能多留一段时间稳定朝局已经是她能做得最大让步了。 沈栖鹤靠在扶手上的手渐渐收紧,还想再说什么,就听陆昭道:“我新学了一套针法,这次肯定能治好你的腿。静之,你躺到软榻上去,我取针来。”说着就要去拿自己惯用的银针。 沈栖鹤一听,腿本能抖了一下:“微臣觉得还是不必了吧……”虽说他耐力强,但每回那么长的银针往腿里扎,多少有些渗人。 “什么不必。”陆昭拿了银针推着他就走,然后强行将他摁进了软榻中,伸手就去掀他的外衫。 沈栖鹤谪仙般的脸涨红,着急忙慌道:“微臣国子监还有要事……”他刚抬起上半身,又被陆昭一把摁了下去:“什么要事能比你腿重要?别动,我要下针了!” 两人拉扯间,田禧就带着小皇孙进来了。 小皇孙看到两人的动作,眨巴两下眼睛,疑惑问:“田公公,皇叔和沈先生在干嘛呀?” 两人说话间,沈栖鹤的裤腿已经被陆昭完全拉了上去,露出一双匀称修长的小腿。 两人动作实在暧昧,田禧老脸通红,一把抱起好奇宝宝,逃也似的跑了。 一刻钟后,陆昭收了银针问:“静之感觉如何?” 沈栖鹤脸上的潮红褪去,只觉得双腿酥酥麻麻的痒,似乎和之前扎完针后的感觉有点不一样。但这种酥麻的痒意只是一闪而过,他迟疑着把自己的感觉说了。 陆昭眸子晶亮:“看来有点效果,往后三日扎一次针,你的腿肯定会好的。今日天色已晚,你就在我这睡吧。” 沈栖鹤不是第一次宿在朝露殿偏殿,陆昭这样说,他也未拒绝。 他们这边早早睡下了,威王和忠勇侯还在熬,正确的说是在耗着。忠勇侯自然是不肯轻易把兵符交出去的,就算是自己外孙也不行,但立小皇孙为储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他一时摇摆不定。 威王苦口婆心的劝:“难道兵符在本王手中外祖父还不放心?本王总归不会害您。若是稍晚,皇上改变主意,自己生了个孩子,就没咱们曦儿什么事了。您若在想争夺皇位,又得从下一代培养起,这得走多少年的弯路。您想想,您如今年迈,底下又有几个争气的。” 忠勇侯一想也是,如果错失这次机会,那次再想争储就难了。 “那您能保证皇上不是故意想骗郑家兵符,过后就废了曦儿?” 威王:“皇上承诺,在曦儿登基前兵符都可在本王手中。外祖父如果这还要犹豫,就等着段御史送孙女进宫诞下皇子吧。” 双方僵持到了子夜,威王终于拿到兵符,他一刻也不耽搁,立刻进宫面圣。 次日早朝,陆昭守信下旨立小皇孙为太子,让小皇孙即日搬去东宫。沈栖鹤为太子太傅,负责教导小皇孙。 圣旨一下,忠勇侯心下大定,觉得兵符交出去暂时值了。 其余人,包括沈栖鹤一派,五皇子等官员都不是很理解。就连辛十一、梅昭雪和乔炳等人都面面相觑。 段御史又站出来反对,上前两步高声道:“皇上!您还年少,尽可以娶妻生子,立威王之子算怎么回事?”他说怎么忠勇侯和威王一再退让,原来皇帝和他们达成了这样的交易? 但这也太离谱了。 若小皇孙登基,那将来不是郑家独大? 段御史一想到他一直在为他人做嫁衣,就无法接受。 陈寺卿等人也跟着附和:“是啊皇上,您还年轻,纵使,纵使……”和沈相情比金坚也不必如此。 当然皇帝断袖的话,他们是不敢明说的。 “纵使体弱,多调理一二,总能诞下皇子的。” 陆昭顺着他们的话往下说:“朕少时流落在外,寒气入体,不久前又被谢金池伤了根本,太医说朕子嗣艰难,朕也是无奈……”声音里尽是落寞。 段御史看向沈栖鹤:“沈相你倒是说句话啊!”此刻他都没功夫计较沈栖鹤为相的事了,只想着有人能阻止陆昭这荒唐的决定。 沈栖鹤不疾不徐道:“皇上这样决定自然有自己的考量,段御史遵从就好了!” 遵从个屁! 段御史暗骂:你沈栖鹤就不为沈家考虑,白白让忠勇侯捡了便宜! 他撩开袍子就跪了下去:“皇上若不收回成命,微臣就一直跪着!”他一跪下,陈寺卿等大大小小十几个官员陆陆续续跪下。 “请皇上收回成命!” 声浪一声高过一声,陆昭甩袖:“你们爱跪就跪着吧。”说完,起身就走。 当她是先帝呢,又来威胁这一套。 但段御史显然做了完全的准备,不仅日日让御史台的人上奏。他门下的官员都消极怠工,大理寺、御史台、兵部都乱成一团,段御史还带着十几个官员日日进宫堵陆昭。 跪完金銮殿又跪紫宸殿,跪完紫宸殿又跪到朝露殿,总之,就是要逼迫陆昭收回成命。 陆昭只当没瞧见他们,继续批自己的折子:她坐着的还能怕跪着的,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到几时。 次日,段御史一党的官员干脆直接称病,都不上朝了。 陆昭连续看了十几封告假的折子,都被气笑了:“这段御史还真是有点手段,既如此,就别怪朕卸磨杀驴了。” 沈栖鹤:“皇上要怎么办?段家树大根深,没有罪名,不好动段御史。” 陆昭:“陆明珠那丫头近日不是不安分?” 沈栖鹤点头:“废后似乎留了不少人给她,她恨您入骨,估计是想替废后和三皇子报仇。” 田禧小声询问:“皇上,需不需要老奴把公主身边的人除去?” 陆昭摇头:“不必了,你去喊乔驰过来一趟。” 待乔驰过来,陆昭同他说了几句,乔驰不解:“皇上让卑职再安排两个人手给公主来刺杀您?”他耳朵是不是出现毛病了? 陆昭挑眉:“有问题?” 乔驰连连摇头,匆匆去办了。 沈栖鹤问:“皇上是想借公主的手除去段御史?” 陆昭笑得狡黠:“静之聪慧,段御史进宫堵朕,结果被公主的人杀了,这与朕何干,顶多算他倒霉。” 沈栖鹤落下一子:“那您得好好规划一二,除去段御史,其他几个御史和陈寺卿也一并杀了吧。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陆昭紧跟着落下一子:“正有此意。” 两人温言细语商量着杀人的事,直播间的观众听得毛骨悚然。 【空调不用电:艹,怎么觉得沈三郎和主播越来越像了?难道这就是近墨者黑?】 【八角莲:哈哈哈,沈三郎本来就和主播一路人,只能说臭味相投。要是他两正成了一对,这朝堂上的官员要默哀了。】 【基基复基基:当主播之前不是说完成任务后就要回自己的位面吗?主播走了,沈三郎怎么办?呜呜呜,不敢想象。】 直播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有人开始询问主播什么时候走? 陆昭没有回答,专心下棋。 一刻钟后,小太监匆匆来报:“皇上,段御史诸位大人又来了,正往朝露殿赶呢。” 陆昭落下最后一颗棋子:“静之又赢了,无趣。走走走,我们去玩更好玩的。”说着起身,推着沈三郎就往外走,边走边高声交代小太监道:“朕去藏书阁走走,你莫要让段御史找来了。” 她推着沈三郎走后,立刻有两名小太监鬼鬼祟祟走了。一人跑去给陆明珠偷偷报信,一人跑去知会段御史。 段御史得到消息,立刻带着人赶往藏书阁围堵陆昭。十几人赶到时,藏书阁内外守着两个侍卫,阁楼的大门紧闭。 段御史连忙上前询问:“皇上可在里面?” 侍卫点头:“在,但皇上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搅,段御史和诸位大人请回吧。” 段御史自然不可能回去的,他扯着嗓子便喊:“请皇上收回立太子的诏书,皇上不允,臣等就跪死在藏书阁外!” 众人以为这次还是同以往多次一样没有回应,没想到段御史话音才落,藏书阁内就传来砰咚一声巨响,声音大到大门都跟着震动。 段御史不管不顾直接推开了门就往里冲,正好利用这动静见到皇帝,当面逼迫。 然而,他刚冲进去,就看见陆昭被人追着砍到了楼下,青织推着沈三郎东躲西藏,大喊着救驾。 陆昭看到冲进来的大臣,直接就奔着他们而来,拉住段御史惊慌道:“段爱卿救命!王相余孽要杀朕!快,快护驾!”她面色病白,一副受了极大惊吓的模样。 二十几个刺客见她冲进人群,不管不顾也跟着砍了过来。 乔驰安排的人冲在最前面,一刀将段御史捅了个对穿。段御史只觉得腹部剧痛,迟钝的低头,鲜血汩汩留下:他只说说跪死在外头,没真死啊! 众官员惊叫连连,陆昭更是吓得面无人色,扶着段御史的手都在抖:“段爱卿!来人来人,快救驾!” 刺客把刀抽出来,段御史没了支撑,直接倒地。 巡逻的禁卫军听到动静及时冲了进来,和刺客交锋。很快又有两名御史被杀,陆昭满手鲜血一直在喊太医,还试图用手去堵段御史肚子上的伤口,那模样看上去是真着急。 现场一片混乱,直播间的观众看得嘎嘎直乐。 这么多人里唯一会功夫的陈寺卿也受了伤,他捂着伤口退到一边,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目光落在陆昭焦急的脸上,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皇上何时这么关心段御史了? 段御史要是死了,皇上不该放三天三夜的鞭炮庆贺?—— 作者有话说:陆昭:嗯,戏过了。 第77章 更新 陈寺卿思考的瞬间, 其中一个刺客又一刀了结一个御史。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些刺客中有一部分是冲着新皇去的,但有一部分是冲着他们来的。兴许最后新帝没事, 他们死光了。 新帝是想借刺客的手杀了他们这些刺头! 想明白的陈寺卿惊恐,在刺客奔着他而来时,他果断跑到陆昭身边,护着她就往外跑, 边跑还边喊:“保护皇上,快来人啊,保护皇上!” “皇上放心,微臣誓死保护您。生是您的臣,死是您的鬼!” 陆昭挑眉,这是看明白形势, 在表忠心? 这人比她还能演,也罢, 总不能一次性死太多人, 留个作证的还是有必要的。 一刻钟后,刺客全部被抓住,死了大半, 留下五个活口。而二十几个大臣,除了段御史, 还死了三个御史,一个兵部侍郎, 其余人伤的伤, 晕的晕,着实惨烈。 陆昭对着死去的这几人痛哭流涕,喝道:“快查, 势必要把王相的余孽全都找出来!”哭完,她又朝陈寺卿道:“段大人在宫中遇害,朕都不知要如何向段家交代,都是朕的错啊。” 陈寺卿捂着受伤的手连声安慰:“皇上,这也不是您能左右的,都是王相余孽的过错。臣等能为您死是莫大的荣幸,相信几位大人的家眷都能理解。” 陆昭又抹了把眼泪:“那还要劳烦陈寺卿去几位大人家中走一趟,替朕宽慰他们家眷一二。阿驰,去知会十一,陪着陈大人一起去。” 陈寺卿心下打鼓:看来皇上只是暂时放过了他,还得看看他今后的表现,是不是完全归顺。 他立刻点头应承,然后提着一口气跟随几个受伤的大人往宫外走。禁卫军抬着尸首跟在他们身后,来时有多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惨淡沉闷。等走出宫门,他才终于松了口气,但看到等候在宫外的辛十一时,整个人又不好了。 尽管心中不愿,还是要硬着头皮凑上去讨好:“肖小侯爷,您来了。” 辛十一冷淡点头,往他身后看了眼才道:“其余几位大人让镇抚司的人护送回去,陈大人先同本侯把段大人送回家吧。” 陈寺卿连连点头,跟在他身后把段御史送回了段家。 段家人早早等候在正门口,段夫人已经哭成了泪人,段妙仪和段妙玉姐妹一左一右的扶着她,神情也很悲伤。段大郎看过自家父亲后整个人都有些恍惚,拉着陈寺卿哭着问:“怎么好好的进宫,人就没了呢?” 陈寺卿声音艰涩:“都是王相余孽,他们一早就埋伏在藏书阁伏击皇上,幸而我们去了。段大人是为了救驾牺牲,皇上感念段大人大义,特许段大人按一等公的爵位厚葬!” 人都死了,厚葬有何用? 段大郎心中如此想,但也不敢说,还要真诚向皇帝道谢。 从段家出来后,陈寺卿又在辛十一的陪同下去了其他几个陨命的大人府上,除了安抚宽慰,做得最多的就是夸新帝仁厚,王相一党可恶。 段氏一党都觉得这未免也太过巧合,怎么偏偏死的就是这次带头反对立储的几个大人,还每个都是一刀陨命。 段大郎怎么也不肯相信,待陈寺卿忙完后到段家祭拜时还是忍不住把肚子里的疑惑问出了声。 陈寺卿也不好明说,只拍拍他的肩头道:“人死为大,就不要追究太多,听我一句劝,等丧事办完后,赶紧辞官置仕做个闲散翁。如果可以,最好回荆州老家去。”这位新帝手段前所未有的狠,他不像其他帝王还给你找个罪名,那么多官员,说动手杀了就杀了。 陈寺卿觉得等时间差不多,他也该跑了。 保命要紧。 但段大郎就是个不听劝的,三日后早朝,还要拿遇刺一事出来说。痛哭流涕的跪在朝堂要一个说法。 陈寺卿只觉得脑壳疼,心中骂了百遍这个小舅子蠢! 过后又战战兢兢去看高座上陆昭的脸色,陆昭脸上丝毫没有怒气,依旧一副痛心疾首的惋惜模样:“此事确实是朕连累了段爱卿等人,朕已审问过,是二公主指使王相余孽刺杀朕。来人啊,将二公主带上朝来。” 很快,陆明珠被押了上来。 她神情依旧倨傲冷淡,完全没有一丝慌张,到了近前也背脊笔挺,不肯跪下。 田禧喝了一声大胆:“明珠公主,金銮殿上,为何不跪?” “本宫是嫡公主凭什么要跪他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他杀我母后和皇兄,死有余辜!”她咬牙切齿:“本公主只恨不得食其肉、啃其骨,将他千刀万剐!”她永远记得自己冒雨跪在朝露殿外,这人都不曾出来看一眼的决绝。 她怒瞪着陆昭:“陆承祐,有本事你就杀了本公主,不然本公主还会找人杀你!”竟装都不装,直接就承认刺客是她派的了。 文武百官蹙眉,五皇子骂道:“陆明珠你是不是有病,是你母后和三哥活该,皇上宽宏,已经饶你不死,你还要刺杀他?” 陆明珠冷笑:“他宽宏?他宽宏就不会连外祖父一家都不放过!”她现在什么都有了,她就是要杀了他! 五皇子还要骂,陆昭就摆手示意他住嘴。然后一脸沉痛的看着陆明珠:“陆明珠,王家造反逼死先帝,朕未诛王家九族已经是格外开恩。你恨朕,朕可以理解,何故连段大人他们也不放过?” 陆明珠冷漠:“他们助纣为虐也该死!”在她看来,只能怪这些人倒霉。 她实在单纯,丝毫没想到这是陆昭故意在引导她胡说。 此话一出,段大郎和其余几个官员小辈都出离的愤怒,顷刻就把怒火转移到了她身上,一个个跪着要求处死陆明珠。 陆明珠还丝毫不知收敛:“本公主金枝玉叶,凭什么给他们陪葬!” 直播间的众人都怕她再说下去要挨打了,难怪王皇后和三皇子他们行动都瞒着陆明珠,这是真蠢啊。 冲动又自我,遭遇了这么大的变故,还高高在上,不知收敛。 陆昭摆手:“先把公主押入大理寺天牢!” 禁卫军要上前拿人,陆明珠冷喝,不让人靠近。然后高昂起头,如同来时一样,自行走了出去。 人是被关入了天牢,但陆昭迟迟没有下诏处置。 段大郎几家人接连上折子,目的很明确,就是要处死陆明珠。就在陆昭准备下诏时,边关传来急报——长公主身死,南疆背弃当年的合约,大举出兵进攻边境。同时谢金池逃回凉州,凉州牧又反了。 大雍一时腹背受敌,西南两地急报不断。 文武百官顿时也顾不上死了几个臣子这等小事,纷纷提议让嫡公主继续去南疆和亲。先稳住南疆,出兵击退凉州牧才是正经。 天牢里的陆明珠听到消息终于慌了,整个人都止不住发颤:终究还是逃不过吗?听说当年本来就是要嫡公主去和亲的,她年纪小,母后就让长姐去了。 如今兜兜转转还是轮到了她。 陆明珠接受不了,同她关在一起的方嬷嬷就劝道:“公主,这次和亲您一定要去。王家覆灭,想要替皇后娘娘和三皇子报仇绝无可能,如今您又深陷牢狱。不如博一把,主动请缨去和亲,借助南疆可汗的势力报仇!” “不,不!”陆明珠眼神慌乱:“本公主不去,本公主不要和亲!”听说南疆蛮人茹毛饮血,妻子都可让来让去,甚至还不如货物。 高贵如她,怎可沦落到那种境地。 她连连摇头,方嬷嬷抓住她的肩一劝再劝。陆明珠突然发疯,用力推了她一下,方嬷嬷身形不稳,重重往后倒去,后脑勺磕在身后的石墙上,没了声息。 陆明珠瞳孔惊惧,连连后退,看着不断往自己脚边渗的鲜血,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她大哭出声,也不知哭了多久,人反而冷静下来。 抱腿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自己鞋尖。直到天牢过道处传来脚步声,她才终于抬头,看向来人。 昏暗的牢房内烛火窜动,她眯眼适应了一下,才看清对方明黄的龙袍和那张令她厌恶的脸。 陆昭在牢房门前站定,看了眼死不瞑目的方嬷嬷,又转头看她,半晌都没说话。 陆明珠到底沉不住气,先开了口:“本公主告诉你,本公主就算死也不会去和亲的!”只是声音里没了以往的高傲,颤抖的尾音泄露了她的惧怕。 陆昭嗤笑:到底才十几岁的姑娘,这反应才正常。 “你笑什么?”陆明珠怒道:“你凭什么笑本公主?” 陆昭敛了笑意:“那你现在怎么不去死?让朕看看你不想和亲的决心!” 直播间的观众都看着,陆明珠愤怒羞恼,但就是没有勇气一头撞死。她呆了一瞬,眼泪就无声的往下落。啪嗒啪嗒,一滴滴砸进冰冷的地面,看上去可怜无助极了。 高傲的小公主仿佛此刻才意识到她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了。 直播间不少人看得心软,但想到这小姑娘一惯的作风,以及先前骂长公主命不好的模样,又觉得她活该。 陆昭也没功夫看她哭,最后道:“你放心,朕不会让你去和亲。” 陆明珠豁然抬头看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陆昭又继续道:“朕不是维护你,换做其他公主朕也不会让。况且,你也算间接替朕做了件好事。朕会剥夺你公主身份,贬为庶民,收拾收拾,明日去守皇陵吧。”至于到了皇陵怎么活着,段家人会不会放过她,就不在考虑范围了。 陆明珠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什么叫她间接做了件好事?她做什么了? 她想不通,注意力很快转移到贬为庶民上。眼看陆昭要走,她急得扒着牢门大喊:“你凭什么贬本公主为庶民?本公主是嫡公主,本公主不去守皇陵!” 直播间的观众忍不住啧啧。 【基基复基基:这陆明珠还真是蠢,都这个时候了还叫嚣。要是先帝在位,她就算是死也会被送去和亲吧。】 【未来首席主刀:确实,和亲是古代很多朝代的政治手段。牺牲一个公主,能换来数年安宁,文武百官都会觉得值吧,那个长公主不就是这样送走的吗?】 【冰糖雪梨:要我说主播就该狠心点,送她去和亲,让她体验体验长公主经历过的苦!】 上面一说,直播间不少人赞同,但陆昭始终未出一声。 次日早朝,她便下旨将陆明珠贬为庶人,丢去皇陵守陵,永不归京。 这下整个朝堂,除了沈三郎和梅昭雪、乔炳、五皇子还有威王几人没说话,其余人都反对。左都御史直接就道:“公主若不和亲,那我们必定腹背受敌,皇上这是要置豫州边境的百姓于不顾啊!” “是啊,皇上,一个公主可先拖住南疆,待我们击退凉州牧再和南疆开战也不迟!” “公主和亲,百利而无一害!” 段大郎也高声道:“就算公主不去和亲,她刺杀皇上又伤那么多大臣,也该处死,而不是贬为庶民去看皇陵!” 反对一声高过一声,陆昭等他们都说完,才肃声道:“若你们不满,朕可以赐死公主,但大雍决计不可能和第二次亲!” 文武百官不解,陆昭一一扫过众人,问:“若是公主去和亲,几年后也像长公主一样殁了,南疆再犯,大雍当如何?是从你们世家中选出女子封做公主再送去和亲?段侍郎,你家女儿可愿意去?” 陆昭又接着点名有女儿的人家一一询问,百官一时语塞。 直播间的观众只觉得讽刺: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都会说,这下哑巴了吧。 段大郎不解:“既然皇上都能赐死公主,让她和亲不是更划算。若过后南疆再犯,皇上再出兵不迟!” 陆昭眸光凌厉的瞧着他:“我大雍有那么多儿郎,为何要送女子去受辱?还是你们觉得躲在女子裙裾后苟安脸上有光?朕就把话撂在这,南疆必须打,凉州牧叛乱也必须平。谁若有意义,现在就送自家女儿出来,朕即刻封她为公主,送去南疆!” 文武百官被她凌厉的眼神和气势喝住,都不敢和她对视。 昔日还有段御史能和皇帝叫板,现在段御史几个一死,朝廷就是皇帝的一言堂,谁还敢硬顶啊! 众人沉默之际,五皇子突然站出来附和:“皇上说得对!大雍可以战但绝对不可以和亲!不管是公主还是平民女子,绝对不可以让她们背井离乡,换取我们的苟活!” 沈三郎也终于出了声:“南疆蛮夷,狡诈成性,贪壑难填!此次毁约犯境毕然是凉州牧早有勾连,岂会因一女子而息兵止戈?微臣赞同皇上之言,出兵南伐,一雪前耻!” 威王终于也站了出来,跪到最前面请旨:“臣愿意前往南疆率兵杀敌!” 忠勇侯急了,频频朝他使眼色,但威王只当没看到,继续道:“臣在南疆待过一段时间,对那很熟,对南疆人也有所了解,臣有信心击退敌军!”他骨子里武者的血性激荡,绝不容退缩。 乔炳也跟着跪下:“皇上,臣愿意领兵平凉州叛乱!” 陆昭抚掌叫好:“好好好,朕准了!朕封威王为镇南军统帅,乔炳为宣威大将军,各领兵五万,后日出发杀敌!你们放心,朕早有准备,此战,我军必胜!” 文武百官都好奇怎么必胜。 陆昭起身:“诸位爱卿随朕移步东林校场。” 文武百官跟着她往外走,都在猜测新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走了一刻钟,终于到了东林校场,众人这才看到辛十一,如今的肖小侯爷早就在场内等候。 这东林校场原本是靠近上书房,用来给皇子们骑马射箭用的。如今宫中皇子都已经成年,校场自然就空了下来。宽阔的校场内除了辛十一和他十几个手下,只有孤零零立着的几个靶子。 辛十一等人见陆昭过来,连忙上前见礼。陆昭抬手,让他们起来,然后道:“十一,给诸位大人展示一下军监司最新研发的诸葛神弩和神火飞鸦。” 辛十一点头应是,抬手示意手下准备。 文武百官都盯着辛十一的方向看,时不时交头接耳。 “军监司?朝廷什么时候有这么一个地方?” “弩倒是听说过,这诸葛神弩又是何物?还有神火飞鸦,这是什么?” 直播间的观众听见众人议论都兴奋起来。 【下雨天不打雷:哈哈哈,是时候让文武百官见识一下中华文明的结晶了。】 【基基复基基:这还只是开始,等我下次再弄些火铳、□□和构造图给主播,吓死那些南蛮!】 弹幕铺天盖地,全在催促辛十一动作快点。 校场暖日高照,春风习习,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中,紫煞端起手臂上的弓弩,扣动扳机。十支寒光闪闪的箭羽破空而出,准确无误射穿了百米开外的靶子,甚至整个靶架子都射得摔出十米远。 在场的文官吓了一跳,武官也惊得目瞪口呆:这什么诸葛神弩恐怖如斯!十箭连发!射程百米!射程和破坏力也太强悍了! 若是用在战场上…… 文武百官都有些激动,威王更是直接上前,在辛十一的指点下亲自试用了一下。然后就对这弩爱不释手,连连夸赞道:“这东西哪儿来的?后坐力小,射程远,力道又强悍,那些蛮子定会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 群臣脸上担忧之色也少了些:有了这弩确实胜算大了些,难怪皇帝坚决不和亲。 但只是这样还不够。 威王激动过后,又追问:“那神火飞鸦是什么?” 陆昭拍拍手,就见镇抚司的千户拿了一只形似乌鸦的木鸟过来,木鸟脚下有引线。辛十一亲自上前点了引线,引线冒出火花,一点点变短,刺啦一声,那支木鸟飞了出去,然后朝远处的靶子飞去……轰隆,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将附近三个靶子炸得四分五裂,到处飞溅。 凑到近前来不及躲闪的一个官员直接被碎片掀飞,侧脸都刮出了血沫子。 众人掩面呆滞,只觉得双耳轰鸣,脑子都也不会思考了。 这这这!!!!!成吨的爆竹也没这威力吧。 要是人被击中,甭管什么高手,立时就会被炸成碎末! 直到辛十一跑过去扶起那受伤的官员,群臣才反应过来,热烈又激动的讨论着,然后齐齐眸光炙热的看向陆昭:“皇上,有这两样东西在,大雍必胜!” “皇上,这东西还有多少,快快送去南疆和凉州前线!” 众人都殷殷期待。 陆昭轻咳一声才道:“这神火飞鸦和诸葛神弩都只做了十支。” “什么?”众人以为自己耳背:“怎么才十支?” 陆昭叹气:“诸位爱卿有所不知,制作这两样武器困难重重……” 威王:“有困难就解决啊,有什么比杀敌更重要!” 群臣跟着附和。 “有困难臣等都可为皇上分忧!皇上尽管说!” 陆昭在众人的催促中终于再次开口:“制作这两样武器其他困难都可以解决,唯独有一点,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太多的银子……诸位爱卿若真想替朕分忧,就捐出部分家财,充盈国库吧。” 这—————— 文武百官哑巴了。 好嘛,感情说了这么多在这等着他们呢。 第78章 更新 国库空虚不是一日两日了, 先帝在时就常为此忧愁。银子一直都在世家手里,怎么样让世家把银子吐出来是个难题。 当初抄王家魏家虽弄到了些银子,但郑家和段家也瓜分了不少。若是南疆和凉州都要开战, 这些银子显然是不够的。 谢金池逃走那日,陆昭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早早便让直播间的观众给她找各种兵器和热武器的制作方法,又特意建立了军监司秘密锻造。好不容易研究出两样容易造出来的兵器, 万事俱备只欠银子。 其实若是联合周家和沈家,也未必出不起这个银子。 但大雍有难,朝中世家宣贵怎么能独善其身! 必须要他们一起出血。 所以就有了现在这么一出。 但世家压制皇室已久,就算现在陆昭掌握了实权,他们虽臣服,但也不肯轻易出血的。陆昭问到后, 众人都纷纷低头,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就是不敢和陆昭对视。 陆昭拧眉:“诸位大人方才不是说可为皇上分忧?” 沈栖鹤先开了口:“皇上,沈家愿意拿出十万两白银替您分忧。” 陆昭欣慰点头:“你们看看静之,不愧是百官之首, 多大的觉悟,你们也和他学学!” 众人心中默默吐槽:沈相同您一个被窝睡觉, 他出银子,就是左手进右手出, 和我们能一样吗? 陆昭目光落到陈寺卿头上, 陈寺卿汗流浃背,立刻乖顺站出来接了一句:“陈家也愿意出一万两白银替皇上分忧!”他明白,自己现在只能投靠皇帝才能保命。 哎, 自己也得尽快找个好借口辞官才是。 陈寺卿一表态,其余官员也陆陆续续表态,但大多都是不痛不痒的意思意思,压根没有达到陆昭的预想。 不能明抢,只能利诱。 陆昭轻咳一声后道:“诸位爱卿可能还没太想明白,这样吧,朕会立一块碑,所有捐了银子的官员都会让工部的人刻录。按捐银子的多少,从高往低排,然后把牌子放到东牌坊门口,供所有百姓瞻仰。那个,田禧,兵部侍郎的五百两也得记上。银子虽少,也够买几车御寒的兵甲了。” 兵部侍郎脸一阵火辣辣的,臊的慌,连忙道:“皇上,臣让家里再凑凑,捐三千两吧。”功德碑上垫底也太难看了。 他一加,垫后的几人也纷纷找各种理由追加,但追到一定程度总有不要脸不要皮的人不在乎垫不垫底。 最后就最后吧,名声哪有实打实的银子重要。 捐款的银子再次停滞。 陆昭出了大招:“田禧,再替朕拟旨,大雍境内所有商户之家都能参与捐款。按照捐款的数额家中子弟可入当地县学、郡学读书,可参加科考,捐款数超三十万两者可直接入国子监读书,捐款超五十万两者朝中七品以下的官职可入职!” 此话一出,文武百官都惊了。 左都御史连忙道:“皇上,朝廷职位怎可拿来买卖?商户乃贱籍,参加科举更是不可取!诏书一下,朝廷上下必定大乱!” 众人跟着附和,若那些贱民和寒门之人因此获得了当官的机会,就会挤占世家的资源,这谁愿意啊。 陆昭肃声道:“国将不存,还要什么律法和规矩?如今大雍有难,他们能慷慨解囊就是大雍的恩人,让他们科举入朝为官有何不可?你们若是也能出银子,那你们家的子弟也能直接入朝为官。先前朝廷不是空下许多职位,这下也不用你们想破脑袋争了,都各凭本事吧。” 说到底就是凭钞能力,谁的银子多谁上。 陆昭以大雍安危做筏子,谁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圣旨公布出去的瞬间,所有商户都沸腾了:这可是他们脱离贱籍,光宗耀祖的好时候啊。能让自己后代当官,倾家荡产也值啊,这银子必须出。 文武百官还在观望时,中都的商户直接挤破了头跑到户部去交银子。五万两,十万两比比皆是,周云舒更是直接砸了一百万两,讨一个户部郎中的位子。 陆昭直接就允了,文武百官听到消息纷纷进宫劝谏。 “自古就没有女子当官一说,更何况户部郎中已经是正五品,都能上朝了。我等岂可和女子同朝为官!”群臣做出一副不屑为伍,义愤填膺的模样。 直播间的众人忍不住吐槽:要是这群人知道他们天天在拜的主播也是女子,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估计会气得捶胸顿足,一病不起吧。 但气过后能怎么办?还不是得拜。 陆昭大权在握,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睥睨百官:“不想和周财神同朝为官的官员现在就可以脱了乌沙,辞官回家。” 一句话无人敢回,也无人敢应。 他们很清楚,他们是在说气话,但龙座上的这位主是真做得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整个金銮殿静悄悄的。 几息后,确定无人回答,陆昭才放缓了语调道:“诸位爱卿,朕知此举你们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但一切都是为了大雍。若此战不能胜,大雍覆灭,诸位又去哪为官?” 众人依旧沉默。 陆昭继续语重心长:“只是一个户部郎中而已,其余也都是七品以下的,能不能胜任留下来还得看他们自己。还是说,诸位大人担心自己连女子都比不过,回去被自家夫人嫌弃?又怕自己被后来者取代,所以宁愿反对都不想他们为大雍效力?” 这这这,这怎么可能? 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稳居高位多年,怎么可能承认自己不如走后门进来的。 京兆尹上前一步道:“他们既能为大雍出一份力,入朝为官臣等也能接受,但当官不比经商,需有考核。臣提议,就以三个月为期,若三个月后,他们能凭自己本事留下来臣等才心服口服!” 陆昭这次倒没有再否决,点头应允:“行,沈相你就督促吏部出一套考核章程,务必严格公正。” 沈栖鹤点头,这次文武百官终于没话说了。 散朝后,沈栖鹤亲自将户部郎中的官服和官印送到了周云舒手里。周云舒摸着那青色官服上绣着的白鹇,心中涌现万丈豪情,似乎已经瞧见自己穿上它站在金銮殿上的模样了。 沈栖鹤温声道:“皇上嘱咐,机会她给了,能不能稳住地位,就看周姑娘自己了。”这意思是,不会徇私,有能力才能长久。 周云舒眸光熠熠:“替我,不,替臣先谢过皇上,臣一定不负皇上栽培!” 沈栖鹤还没走出周府,就听见周伯侯欢喜的笑声,嚷着光宗耀祖,要摆三天三夜酒席庆贺。青织也跟着笑了两声:“看来以后早朝热闹了。” 沈栖鹤附和:“确实,朝廷也该换换新鲜血液了。”一群老顽固,尸位素餐,皇上此举是一箭双雕。 周云舒这边得了官位,世家生怕好位子都被抢去,再也坐不住,纷纷出手捐款。不过一日功夫,就募集了三百万两,足够第一批的兵器制造了。 第二日,乔炳父子和威王的军队先后从南城门,北城门出发。 陆昭出宫,带着小皇孙亲自去送别,先去南城门送乔驰父子。曾经的少年已经长成了英武的青年,身披金甲,手持银、枪,站在队伍前列,整个人精神奕奕。 众人见到陆昭,齐齐下拜,陆昭示意众人起来,高声道:“你们都是大雍的好儿郎,此战务必奋勇杀敌,班师回朝后,朕重重有赏!”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陆昭伸手拍了拍乔驰的肩,小声说了一句:“你行礼里面有我亲自配的金疮药和毒药,应急的时候用,平安归来。” 乔驰用力点头,声音铿锵有力:“皇上放心,我军必胜!”他等待这一日许久,从进禁卫军的那一日起就在为今日做准备。 他要靠自己的实力封将! 父子二人在众人的欢呼声翻身上马,领着大部队浩浩荡荡远去。 陆昭目送了片刻,又赶往北城门。 北城门威王的兵马已经整装待发,看到她来,也立刻跪下,三呼万岁。 陆昭抬手,照例说了一番鼓励的话。 田禧怀里的小皇孙突然扑到威王的怀里,红着眼睛喊了一句:“父王。” 一声铠甲的威王抱着小儿子,心里前所未有的柔软,温和宽慰:“别哭鼻子,父王走后,你要乖乖听皇叔和太傅的话,要好好念书,不准吃太多甜食。”此战,是为大雍而战,也是为他的曦儿而战。 威王暗暗发誓,一定要驱逐南疆那群蛮子! 小皇孙吸吸鼻子点头,小大人似的保证:“父王放心,曦儿一定听话。” 威王摸了摸他的脑袋,这才把人送回陆昭手上。然后翻身上马,用力一挥马鞭,大喝道:“出发!” 春日灿烂,大军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青山峰峦之间。 小皇孙用力朝着远处挥手,直到最后一个人影都消失不见了,才趴在陆昭肩头问:“皇叔,父王会打赢吧?” 陆昭肯定点头:“会。” 小皇孙身上的离愁瞬间尽去,欢喜道:“那我们快些去军监司做神火飞鸦吧,这样父王肯定能早点回来!” 陆昭点头,抱着他往回走。 这一日,不仅送行的百姓兴奋,直播间的十万观众也心情激荡。仿佛这场战不是大雍要打的战,而是他们一起要打的战。 直播间外,不同行业、不同职位、不同年龄的观众都开始疯狂给陆昭搜集制作热武器的资料。每日根据送进宫的急报在线分析战局,分析地势,分析作战手法,同时出主意帮忙治理朝臣……这一忙就忙了整整一年。 问就是在忙救国救民的大事。 周云舒稳坐户部中郎的位子,期间还因为疏离户部历年沉积账目,献出简易记账法荣升成了户部侍郎,给梅昭雪打下手。次年科举,朝廷官员多了不少寒门子弟和商户之子,那些年迈不听话的官员渐渐被替代,朝廷上下一心,南疆和凉州捷报频传。 明昭三年秋,大雍大败南疆,威王的铁骑直捣南疆王帐,火器轰碎了南疆勇士的背脊。南疆正式投降,南疆达纳可汗写了降书,归还白皎、鹿台、银川三城。同时亲自随大军回中都称臣。为表诚意,不仅送出大量的战马和牛羊,还送回了长公主之女。 小姑娘手捧着自己母亲的骨灰看到中都城巍峨的北城门时,泪流满面:中都果然如阿姆说的一样雄伟繁华。 阿姆,我们回来了。 五皇子看着城楼下肖似长姐的小姑娘泪水也模糊了眼眶:小七做到了,他真接长姐和小阿雁回家了。 他冲下阁楼,喊了声阿雁,在小姑娘愣怔的目光中,欢喜道:“我是你五舅舅啊,你母亲的弟弟,走走走,快跟我进宫去,你皇帝舅舅也等着你呢。” 半个时辰后,达纳可汗只带了十几个亲卫和自己幼子,恭恭敬敬的跪在金銮殿之上,朝着高坐上的陆昭三呼万岁。 陆昭也没有为难他们,挥手示意他们起身。 达纳可汗这才起身,目光看到陆昭含笑的眉眼一瞬间,脑子有片刻的宕机:大雍的皇帝居然如此年轻单薄? 饶是如此,也无人敢看清这个年轻的帝王。 高坐上的人只是低低一垂眼,达纳可汗就觉得如芒在背,低头不敢再看。 倒是达纳可汗的幼子,十岁的达纳胡路一直仰起脑袋好奇的盯着陆昭看,达纳可汗用力扯了儿子一下,压低声音喝道:“不可无礼!” 达纳胡路连忙垂下脑袋,达纳可汗用蹩脚的中原话告罪:“尊敬的明昭王,小孩子不懂事,还望海涵。” 陆昭笑道:“无碍,朕瞧着小王子对我大雍甚是好奇,不如今后就留在宫中和太子一起读书,好好领略领略中原文化。” 龙座边上的小皇孙眸子凉凉,达纳可汗心中却打起了鼓:明昭帝这意思明显是要留下自己儿子做人质,他不敢拒绝,也不能拒绝。 启程来时他就知道会这样,所以这次带来的是自己最不受宠的幼子,也是庶子。 但依旧还是做出一副为难舍不得的表情:“这……小儿未曾离开过草原……” 陆昭打断他的话:“若是怕小王子不适应,可汗可多派些使者来中原陪着他,也可以一起学习中原文化。届时等他们回去,朕还会赐下医书、农书和纺织品,茶叶等特长让他们带回去。南疆的百姓若是学会务农纺织,就不怕挨不过冬日了。” 此话一出,不仅是达纳可汗,连朝堂上的百官都惊讶。 皇帝对待降臣怎得如此宽厚?不该嘲讽他们,羞辱他们,给他们难堪吗? 虽打算扣押达纳的小王子,怎么还准他和太子一起读书? 但当着外来人的面,谁也不敢问。 等散朝后,达纳人被安排进了官驿,威王领着小太子下去后。沈栖鹤就问出了口:“皇上此举是想做什么?” 陆昭眨眨眼:“自然是文化入侵。” 沈栖鹤不是很理解:“文化入侵?” 陆昭放下折子,耐心同他解释:“静之可知南疆为何屡犯大雍不止?” 沈栖鹤:“南疆物资匮乏,又不擅生产,每到冬日都缺衣少粮,哀殍遍地。为了存活只能南下劫掠,侵略中原。” 陆昭点头:“南疆地广,我们又不可能把蛮人杀绝。”那些南疆皇族和士兵还好说,无辜的百姓呢。 “不杀绝一点面临灾荒,他们还是会想到来中原劫掠。用威不能服,用德不能抚,那便用文化。让他们学习我们中原的文化,让他们融入中原,等那达小王子和达纳贵族完全认同中原文化,再放他们回去管理南疆。这就相当于我们外派了属臣过去,一旦两国再通商,今后南疆就很难再生出反叛的心思。” 沈栖鹤想到十年后,南疆各地都说中原话,和中原通商的场景,也不免赞赏:“皇上这招确实高明,将所有蛮人一步步汉化,确实比武力镇压好。但,据臣得到的消息,这达纳胡路并不是达纳可汗最喜欢的儿子,也不是嫡子,将来要当南疆的可汗恐怕有些难度。”更别提在中原一呆就是几年。 陆昭轻笑:“那不更好?只有在南疆受尽冷落,然后在中原感受到温暖,对中原对大雍才更有感情。等他入宫读书后,静之要教授他的是为人臣子该做的事,以及如何管理好南疆。十几年后,以大雍的实力,只要达纳胡路想,我们就能轻而易举让他当上南疆的可汗。” 她总是这样,每次提出新政见的时候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仿佛天生就是领导者。 沈栖鹤瞧着这样的她,心中柔软,点头应允:“皇上放心,臣知道该如何做了。” 陆昭起身,走到他身侧,笑得如沐春风:“静之同朕还真是心意相通,那你知道现在朕想做什么吗?” 沈栖鹤目光落到陆昭拿针的右手上,两条腿下意识哆嗦了一下:又来了,持续两年,三日一次,一次不落。 圣上为了他的腿真是煞费苦心。 三日后,达纳可汗带着部分亲卫返回南疆,达纳胡路以及好几个达纳贵族留在了中都,达纳胡路住在了上书房,由几个翰林教导,沈三郎也会抽空给他上课。 小太子已经七岁,和达纳胡路很快混熟了,带着他在宫中到处乱窜。 起先还拘谨的达纳胡路慢慢开朗起来,陆昭待他很随和,偶尔也会赏赐些东西,相比较起来,宫里的生活比南疆帐篷里好太多了。 达纳胡路看着陆昭的背影,忍不住小声同太子道:“你皇叔对你真好。” 小太子眨眨眼:“那你认孤当老大,以后孤的皇叔也是你的皇叔,回南疆后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真的吗?”达纳胡路眸子亮晶晶的。 小太子点头,拍着小胸脯道:“下次,孤喊皇叔,你也跟着喊皇叔,皇叔肯定会应的。” 隔了老远的陆昭看着自家侄子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唇角忍不住露出点笑:“不错,知道收买人心了。” 沈栖鹤也跟着笑了,随即又蹙眉道:“皇上,北疆是解决了,但凉州那边传来消息。乔驰他们将谢州牧父子打回凉州后,两人就守着凉州城不出,已经僵持数月有余。” “这谢金池不知使了什么法子,每次我军想攻城不是碰见飞沙走石,就是碰见大雨连连,连军监司的神火飞鸦都炸不开凉州的城门。再这样下去,入冬后凉州就寒冷非常,一旦补给不足,我军容易败北。”一次两次都还好,百姓中已经有人散播言论,说谢家长子是天命之人,朝廷军队必败。 久攻不下,必定影响军心。 “威王今日上了折子,请求带兵前往凉州支援。” 陆昭一口否决:“不用威王去,北疆虽臣服了,但近年也不可不防,威王还是要去守着南疆边境。朕打算御驾亲征,亲自解决谢家父子,扫平五州!” 她问过系统了,谢金池之所以迟迟不败,是因为有紫气值支撑,遇事总能化险为夷。 她的紫气值足够压过对方,而且只有她去,才能确保对方死透。 她在这个位面已经待得太久了,必须速战速决。正好接着亲征的机会,假装身受重伤,最后不治而亡,才好把皇位顺理成章的交到曦儿手里。 那这战,必须由她亲自去。 第79章 更新 沈栖鹤听罢, 头一次反对:“不可,皇上乃天子,不可轻易涉险!更何况, 您若走了,太子还小,谁来监国?” “你啊,你是百官之首, 又是太傅,国子监门生众多,又有威信和声望,监国最合适。”陆昭看着他:“而且,这两年,朝中大权已完全在握。朝中有五哥帮衬, 宫中有宋月统领禁卫军,五城兵马、镇抚司、千机营都是我们的人, 就算我不在宫中, 你也能镇住局面!” 沈栖鹤还是不放心:“可是……” 陆昭直接打断他:“没有可是,静之,你知道我决定的事不会改。我身手你是见识过的, 更何况,近日不是还研制出了火药?” 提起火药, 沈栖鹤才稍稍安心了些:那玩意的威力他见过,那是比神火飞鸦还恐怖的存在。 沈栖鹤无奈点头:“既如此, 您放心去吧, 在你回来前,微臣定守好中都。” 次日早朝,陆昭宣布要御驾亲征一事, 群臣哗然。 此去凉州,短则半年,长要数月。一个国家,怎可这么长时间没有君主? 陆昭冷眼扫过群臣,肃声道:“朕是告知你们,不是同你们商议。凉州久攻不下,民间又有谢家子乃天命之人的传言。朕和谢家父子仇怨已久,这次御驾亲征,定要斩他们首级,以报当年之仇!” 民间的流言文武百官或多或少也有听说,再这么下去确实会动摇民心。再者,经过这么多年,他们也深知,这位皇帝决定的事无人可以更改。 既然沈相都不阻止,那他们更没有理由阻止了。 忠勇侯一党是无比赞同的,若皇上御驾亲征赢了更好,有任何意外,那太子便能继位。于是忠勇侯第一个跪了下去,高声道:“臣提前恭贺皇上凯旋!” 他一跪,忠勇侯一党也纷纷跟着跪下。剩余的官员瞧见五王爷和沈相都没意见,也只能跟着跪下。 临行前,陆昭招来薛太医,将治疗沈栖鹤腿疾的针法传授给他,交代他一定要三日给沈栖鹤施针一次,万不可慢待。 随后又瞒着辛十一将体内的母蛊取了出来。 秋高气爽,明昭帝率兵亲征,直奔凉州境内。 同行的还有肖小侯爷及一众亲卫。 ……… 远在凉州城下十里开外的乔炳父子接到信时,凉州城内已经大雪连天。次日天放晴,外头的帐篷到处挂满晶莹透亮的冰琉璃,不少兵卒冷得受不了,在帐篷外生了火烤热饼吃。 领头的伍长丢了根柴火到火堆上,快要熄灭的火立刻噼里啪啦的烧起来。火堆上炉子的水烧开,咕咚咚冒着热气。其中一个士兵边往热水里丢面饼,边压低声音小声问:“你们说,那谢大公子真是天命所归吗?”不怪他们瞎想是,实在是近日碰见的事太匪夷所思了。 另一个士兵啧啧两声:“难说,听闻圣上登基前就是被谢大公子伤了,中都防的那样严实,圣上还带了那么多的人,还叫他逃了……” 伍长拼命朝那士兵使眼色,那士兵浑然不觉还在继续说。直到听见身后枯枝脆响,他才惊惧转头,就瞧见乔驰冷肃的脸。 那士兵吓得把面饼一丢,蹭的起身,其余几个士兵也跟着起身。 乔驰高大的身影极具压迫性,冷冰冰丢下一句话:“自己去领罚,往后再听见你们散播谣言,舌头就别要了!” 众人连连点头,肚子咕噜噜叫都没顾上,一溜烟跑了。 乔驰踩过厚厚的积雪,一路去到主帐。主帐内,乔炳和几个将领围着沙盘在研究。他一进去便道:“父亲,我们安营扎寨都有数月之久,再不攻城,士气都没了。” 乔驰沉声问:“可是听见了兵卒间的流言?” 乔驰不语,乔炳肃声道:“流言不必管,皇上不是要御驾亲征。我们再等十几日,说不定就到了。”到时候再行动不迟。 信和人是一起出发的,按礼说,最迟半月,人也该到了。 行军打战,最重要的是服从命令。乔炳这个主帅说等,乔驰也只能等。但王军不攻城,不代表凉州兵就不偷袭。 鸡鸣破晓至暗时刻,军营中的粮草突然着了火。 乔驰连忙带着人去灭火,询问为何会着火,守粮仓的人也很懵逼,只道好像是天降异火。 乔驰才不信什么狗屁天降异火,他断定是人为,一边吩咐众人灭火一边让所有兵卒戒备。只是还没来得及传命令下去,四面八方突然传来喊打喊杀声,主帅营帐被偷袭了。 王军被打得猝不及防,自己军营内,又不能使用神火飞鸦和诸葛弩,怕误伤。 军营四周全是号角声,喊杀声一片。乔驰带着人奋勇杀敌,一杆同样的长、枪从侧脸刺向腹部,他侧身躲过,迎面撞上谢金池那张令人厌恶的脸。 果然是这孙子! 一想到他伤陆昭至深,乔驰胸中怒气飙升,提枪就朝他刺去,两枪相撞,两人皆是被震得虎口发麻,倒退数步。 乔驰暗暗心惊,这人当年不是被挑断了手脚筋?就算接好,功夫也不该比从前还厉害吧。 梅昭雪被挑断手脚筋功夫都废了,这人是使了什么法子? 也只是想了片刻,他提枪就继续杀过去。谢金池也不恋战,转身就走。乔驰带着人追出一段距离,四周突然起雾,只是片刻功夫便伸手不见五指。 他立刻止住步子,吩咐众人:“小心,先退回军营。” 众人举着刀,沿着原路一步步往后退。身后有破空声传来,惨叫声响起,风声刮过乔驰面颊。他警觉躲过,挥舞长枪,大骂道:“有本事面对面单挑,藏头露尾,装神弄鬼算什么好汉!”他坚信,即便谢金池功夫比以前更高,他苦学多年也能战胜。 但谢金池显然不是从前头脑简单的谢金池,能来阴的,谁会正面刚。 密不透风的银、枪不断刺破浓雾朝着他要害处刺来,敌暗我明,饶是乔驰伸手再好还是受了不少伤。 肩背、手臂、脚踝,他身形不稳,踉跄单膝跪地。就在这一瞬间,银枪又至,直指他胸口。 咣当,乔炳的长枪挑开了对方的长枪,然后一把拉起来他,大吼道:“快走!” 但对方有备而来,哪里容得他们走。紧接着更多的刀尖朝着父子两个刺来,乔驰再次被打到地上,眼看着一柄雪亮的刀尖要刺穿乔炳的胸口,他急得龇牙大喊:“父亲!”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十支箭羽破空而来,将近在咫尺的刀剑一一打落。箭羽的嗡颤犹如划破浓雾的利刃,眨眼之间雾开天霁,天光大亮。 距离众人百米开外,三十几人骑在高头大马上,最前面一人手握诸葛神弩,眼眸明媚,唇角翘起,再次瞄准:“谢大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来人赫然是轻骑简装的陆昭和辛十一等人。 “皇上!”乔驰父子高呼出声,眉眼尽是兴奋。 一瞬间,营地里所有人也都朝这边看来,看到陆昭后全都欢呼大喊:“是皇上,皇上的支援到了!”太好了,他们有救了! 被震脱兵器的沈柒眸色冷幽,眼看着占不到便宜,转身就跑,跟着他过来偷袭的人也立刻跟上。 陆昭冷笑,再次扣动扳机。 十支利箭像是长了眼睛,追着沈柒而去,这一瞬间,沈柒似乎记起当初和陆昭逃跑时,被无数利箭洞穿的痛处。 他想也未想,拉过就近的一名属下挡在了身后,然后飞身上马,飞奔而去。跟随他的亲卫见他如此,有片刻的凝滞,当转瞬纷纷上马遁逃。 乔驰提枪想追,陆昭肃声道:“穷寇莫追,你们刚遭遇重创,先修整要紧。” 乔驰这才作罢,和乔炳一起将她迎进了主账。 所有兵士让开一条道,朝着她跪拜,见她所到之处,雾气尽散,不禁啧啧称奇,近日军营里的谣言也不攻自破。 陆昭坐到主帅的座椅上,辛十一等人跟着她坐下,立刻有人上来热茶。待陆昭喝过茶,缓了一口气,乔炳才问:“皇上怎么来得如此快?” 陆昭:“大部队在身后,朕同十一等人乘船抵达荆州,然后一路纵马疾驰。” 乔炳连忙道:“幸好来得及时,不然就叫谢金池那孙子偷袭成功了!”他有些不解:“这天也奇怪,天亮那会儿还好好的,突然就下起了大雾,可是他们使了什么诈?” 其余十几个将领也很奇怪,陆昭随意道:“不过是用了些药材燃烧产生的雾气,不必紧张,朕在此,他这些手段都用不上了!” 众人顿时松了口气,乔炳又蹙眉道:“粮草被烧了,冬日天冷,大军五万人只怕要挨饿。” 陆昭:“朕来时已经命周家就近调集粮草,最多两日就能送来,同时送来的还有一样好东西?” “什么东西?”乔驰追问。 陆昭笑而不答,只道是攻城利器。 众人都隐隐期待起来,三日后,王军再次攻城。比神火飞鸦更厉害的炸药面世,轰开了凉州城的铜墙铁壁。 凉州军在炮火声中面白如纸,凉州牧和谢金池带着大军弃城而逃。局势完全扭转,不过两个月便连夺凉州十城,将谢家父子逼至北山黑矿场内。 当年的矿场被修筑加高,三面全是山,只有一扇石门可供通过,坚固结实的犹如巨大牢笼,连飞鸟轻易都飞不进去。 陆昭率领大部队逼到山门前时,高高仰望,心中感慨万千: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她从这里逃出来,现在又将率大军踏破此处! “系统,查看谢金池的紫气值。” 系统【好的主播,谢金池目前紫气值10,紫气值低于5,您和他将不再绑定。】 直播间的最上面突然滚动一条支线任务【滴,主播发布支线任务,杀死谢金池。】 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紧跟着响起【完成支线任务奖励人气值三万,抽卡十次,任务失败,电击惩罚一个小时,扣除人气值一万,请宿主尽快完成任务。】 直播间的观众格外兴奋。 【空调不用电:主播,上啊,在这里再杀那孙子一次!这次务必让他死得透透的!】 【菠萝吹雪:还有谢弦那老家伙,千万不能让他跑了!】 弹幕不断刷新,王军阵营出了几个嗓门粗粝的大汉上前骂门,怎么难听怎么骂。 “谢弦老儿,龟孙子该不会是怕了吧!快快出来受死吧!” 几人在阵前骂了一刻钟也不见人出来,陆昭高声道:“别骂了,直接上炸药!”再厉害也是石门,一斤炸药不够就上两斤,两斤不够就上十斤、百斤,总能炸开的! 就在士兵搬了炸药要往大炮里塞时,矿场的石门缓缓开了。 五万大军跟着陆昭抬头看去,正疑惑间,一群孩童被串成一串驱赶了出来。这些孩子大的有十来岁,小的只有三岁,衣着单薄,落在外头的手脚被冻得通红,哭哭啼啼的挡在石门口,不敢挪动。 石门砰咚关上,石门之上,同样是被串成一串,哭喊着自己孩子的妇人。 装火药的士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皆回头看向陆昭。王军数万人看着那些孩子和妇人出离的愤怒:他们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有妻子儿女的,谢家父子此刻将这些女人和孩子推出来,就是让他们堵住炮火的。 若是他们不忍心,数万大军又不能耗在这。若是他们攻,这些女人和孩子何其无辜。 谢家父子真真是阴险无耻。 乔驰显然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场面,他的枪可以杀敌,但面对妇孺,还真下不去手。他也转头看向陆昭,无措问:“皇上,现在要怎么办?” 有些无解。 陆昭眉头拧得死紧:这沈栖还真没下线! 直播间的观众也都在骂。 【下雨天不打雷:艹,这谢家父子还是人吗?把这么多孩子弄出来,有病吧!】 【基基复基基:这些女人和孩子他早就藏在矿场的吧,以备不时之需!这种人要是真当了皇帝,肯定酒池肉林,百姓没好日子过!】 【贼拉风:忍不了了!主播,想想办法秒了那两个人渣!我给你刷一百个火箭!】 陆昭抬头看向石门上蓄势待发的弓箭手,朝身后王军摆摆手:“退后一里,先安营寨寨!” 众人齐齐应是,震得山间鸟雀乱飞。 待安顿好士兵,众人到了主账内商议策略。乔驰在沙盘前来回踱步,心焦道:“瞧这天气,半夜应该会下大雪,那些孩子和妇人穿着单薄,只怕熬不过,我们得尽快把人救下!” 乔炳拧眉:“倒是这个理,但城楼上埋伏了大量的弓箭手,我们人只要一靠近就会被射杀!”火药、弓弩和神火飞鸦都不能用,会伤及无辜。 众人商量了一通也没商议出结果,最后都看向陆昭。 陆昭五官太过敏锐,此时此刻,耳边似乎都能听见孩童的哭声和妇人的呼喊。 她斟酌再三后才道:“这黑矿场除了前面的入口还有一处后门,但要从后山绕过去。今夜子时,朕会亲率大军从前面洋装攻城,十一,你带领玲珑阁的部下从后山绕过去,那里防线会松很多。” 辛十一和三十几个部下领命。 陆昭找来纸笔画了一张完整的矿场地图交给他,又给了他防身的药粉,和几颗火硫弹,交代道:“你们的目的是混进黑矿场分散敌人的注意力,届时朕会趁乱亲自带一部分好手攀上石墙,乔驰你和乔炳带人随时准备救下正门口的那些孩子!” 乔驰父子应是。 主账内没见识过陆昭身手的十几个将领犹疑:“皇上,攀石门危险,这种事还是卑职等去做吧。”他们也只是第一日见识过陆昭用弩,实在有些担心。 陆昭挑眉:“朕若是危险,你们几乎必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多说。待出了营帐都忍不住凑到乔驰身边压低声音问:“乔先锋,皇上能行吗?爬城墙这活多危险啊!”其实他们很想说,皇上细胳膊细腿,能爬上去吗? 乔驰哼笑一声:“你们加上我以及一营的将士,在皇上手里走不了一个来回!” 众人眸子睁大,不太相信。 乔驰继续道:“知道前禁卫军岳统领吧?” 众人跟着点头。 乔驰很是骄傲:“皇上一刀抹了他脖子。” 众人惊骇。 乔驰又道:“知道王家那个大宗师吧?也是皇上一枪洞穿了胸口!” 众人:“……” 真的假的,怎么越听越玄乎? 乔驰见众人不太相信,不耐推了推挡在面前的人:“好了好了,快散开,多吃两碗饭,夜里还得攻城呢。” 众人一哄而散,各自忙自己的去了。 火堆旁只剩下父子两个,乔炳边喝着热气腾腾的粥,边问乔驰:“你小子说实话,是不是早知道皇上身手了?” 乔驰呵呵笑了两声,点头讨饶:“早在荆州一线天被截杀那晚就知晓了,那夜在山上,不是什么大侠救了我们,是殿下把玲珑阁的杀手全杀了!” 乔炳惊讶放下碗:“那肖小侯爷还跟着皇上?” 乔驰:“那也不能怪皇上啊,是肖小侯先动手的。肖小侯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弃暗投明。” 乔炳一想也是,肖家平反、刘家被召回,哪一件不是皇上的功劳。皇上待他们这些属下亲厚,实诚,谁不愿意跟着这样的主子啊。 父子两个闲聊了会儿,很快又聊起今晚的具体行动,吃饱喝足后,众人轮流去休息。而辛十一早早带着部下从林子里出发,往后山去。 临近寅时,上万兵马整装待发,悄无声息靠近黑矿场,埋伏在附近。上万兵马就像是黑夜里蛰伏的巨兽,皆眸光森森的盯着黑夜里静默的孤城。 陆昭早已经换上夜行服,同样带了三十几个暗卫悄悄靠近黑矿场。 直播间的镜头拉高,漆黑夜里,在陆昭看来亮如白昼。 百米,九十米、七十米……十米…… 城楼下的孩子们缩成一团,有的在浅眠,有的在呜呜哭泣,呜咽声裹着小雪在石门和山林间回档,哭得人心寒发冷。 城楼上的妇人也在啜泣,有的哭得大声了,石楼上巡守的士兵不耐烦用力抽着她们。她们也不敢再发出声音,只能咬牙往城楼下看。 一米,陆昭双手攀上城楼,往下搜寻自己孩子的妇人视线正好和她对上。妇人愣了愣,察觉到有兵卒往这边来,突然就捂着胸口往后倒去,恰好砸在了那士兵身上。 士兵骂骂喋喋,退后伸脚用力去踹她。其他妇人连忙聚过来哀求不要打了,石楼上所有的士兵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去。 就是这个时候,陆昭足下轻点,轻巧的如同梁上燕,翻上城墙,一刀将那踹人的士兵解决了。 众士兵这才反应过来,拔刀就要往陆昭身上砍,然而下一秒又翻上三十几个暗卫。几乎同时隐在暗处的王举着火冲了出来,乔驰带着大队的人马冲向城楼下的孩子。 “放箭!放箭!”最高处的士兵连忙吹号角示警。 陆昭和三十几个暗卫手起刀落,护着惊叫的妇人同时,一刀解决拉弓的侍卫。 杀掉一大片敌军后,石楼上突然火光冲天,内石楼以及石楼的两端突然涌现大量的人马。套在谢金池壳子里的沈柒暴漏在火光下,引箭拉弓对准陆昭,得意喝道:“路昭,我就知你会偷袭!你再动,所有人都会变成刺猬!”火光下,数万人马成合围之势皆举弓拉箭对准他们三十几人。 箭羽是全都抹了火油,若是射中,估计会被活活烧死。 妇人全都惊惧的后退,聚拢到陆昭等人附近。 陆昭轻笑:“是吗?那你有没有猜到朕不止偷袭一个地方?” “什么?”沈柒眸子转动的瞬间,矿场后门、石屋、粮仓各处突然巨响,浓烈的烟气伴随着火光冲天而起。 石屋被炸得粉碎,兵卒惨叫声刺破长空,震得空中鹅毛大雪都有片刻的停滞。 沈柒眸色狰狞,就在他松开弓箭的一刹那,陆昭拔过身边敌人的刀同样掷了过去。然后整个人腾空而起,踩着飞刀冲向沈柒所在的位子。 “放箭!放箭!”沈柒不住吼出声,无数带着火油的箭矢铺天盖地朝着陆昭刺来。 城楼下的数万王军瞳孔聚缩,眸子里是冲天的火光和轻巧腾飞的身影…… 他们的圣上如此英勇,他们也该如猛兽之师。 “冲啊!拿下反贼!” “攻石门!” 哭泣的孩子被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乔驰父子带着人用力撞击石门,大队的人马架着云梯开始往石墙上爬。 辛十一带着的人马也如黑夜里一条长龙,顶着谢弦的阻拦,一路往正门靠近。 沈柒在漫天火光中似乎看到大势已去,他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会再次败给陆昭。在陆昭落地时,抽刀狠狠朝着她劈去。 长刀覆雪淬冰,带着力破千钧之势,险险擦过陆昭面门。 陆昭单手扣住刀身,欺身靠近,左手扣住他手腕,一用力,刀从他手中脱落。陆昭准确无误接住刀,一刀朝着他胸口捅去。 沈柒抽刀抵挡,刀尖叮当一声撞在他的刀背之上,两人暗暗较劲。 沈柒冷笑:“你当这么多年我苦修是白费功夫……” 话还没说完,他手上刀咔嚓一声出现裂纹,然后裂纹朝着四面八方寸寸龟裂。眨眼之间,好好的一柄刀化成无数碎片崩落…… 雪亮的碎片映出无数的雪花,每一片雪花里都能瞧见他惊恐的眼神。 噗嗤! 刀尖刺入皮肉的声音被喊杀声淹没,温热的鲜血争先恐后从他胸腔涌出,顷刻染红了脚下大片的积雪…… 红的妖冶,像是在张牙舞爪的欢呼。 沈柒低头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胸口,眸光陡然猩红,突然一把抓住陆昭的手问:“你,你怎么没事?” 不可能的,他们命脉分明连载一起。 上一次,上一次陆昭想杀他就不行…… 陆昭也学着他冷笑了一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当你用石门下无辜孩子和妇人作筏子时就该想到,你不配为天下之主!强者的剑该指向敌人,而不是弱者,你紫气值清零的那一刻,我便能杀你!” 沈柒瞳孔陡然睁大:所以,是他自己杀了自己? 不,他明明才是这个位面的气运之子,这个天下都该是他的!他怎么能输给一个来历不明的猎户? “我就算死,也要拉着你!”他蓄了十成的力,照着陆昭胸口猛然拍出一掌。 然而,他掌心还没挨着陆昭,陆昭就把刀尖又往他胸口送了两寸,然后突然脱手,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直直从城楼上坠落。 漫天的飞雪伴随着她下落,她唇角甚至还勾着笑。 沈柒不解,困惑,总觉得自己可能又被算计了。但胸口的剧痛让他没办法思考,他四肢僵冷,浑身脱力的倒下…… 倒下的瞬间,只看到奔上石楼的乔驰惊慌喊叫,追着人下坠。 石楼下,极速朝着这边奔跑,跪滑过来,伸手欲要接人的辛十一…… “皇上!” “皇上!” 在一声声惊叫声中,系统叮咚一声响,格外的空寂响亮【滴,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杀死谢金池,覆灭谢家军’,超额完成任务,奖励人气值十万,抽卡十次,宿主是否现在就抽卡……】 “抽卡。” 在众目睽睽下,她仰面倒在了积雪中,一片洁白的雪花落在了她眉心。 她终于完全替代这个世界的位面之子,撑住了这片天。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 》 【正文完】 第80章 更新:正文…… 明昭三年, 王军凯旋。 去时秋风萧瑟,回来时已是春暖花开,青山连绵。 大军进城的那一日, 太子、沈相携百官在南城门口迎接,百姓挤满了街道,挥手欢呼。 乔驰和乔炳两父子带队,唯独没瞧见他们的皇帝。众人目光越过前面的队伍落到中间的御驾之上, 御驾四角垂纱,重重叠叠遮得严实,看不到里面的半点人影。 沈栖鹤眉头微拧,遥遥瞧着没说话。 忠勇侯先问出了声:“皇上人呢?” 乔炳高声道:“皇上回来的路上感染风寒,随行御医说不宜吹风,诸位大人请起, 先回宫再说吧。”他话落,随行的御医立刻上前肯定他的话。 文武百官虽有狐疑, 但依旧恭敬立到两边等候御驾经过。 百姓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乔炳带兵驻扎在城外,乔驰和辛十一护着御驾一路往皇宫去。待到了朝露殿外,御驾重重黄幔撩开, 沈栖鹤终于瞧清楚了里面的人。 苍白瘦削,唇浅毫无血色, 似乎是受了重伤。 乔驰刚要伸手,辛十一就先一步将人从御座里抱了出来往寝殿里走, 放到龙榻上后。沈栖鹤才上前, 焦急问:“怎么回事?”捷报里只说王军大胜,没说人受伤的事。 陆昭捂着唇角轻咳,乔驰沉声道:“王军将谢家父子逼到凉州西山的黑矿场后, 谢家父子用妇人和孩子挡路。皇上为了救人,亲自攀上石墙,被谢金池一掌伤了心肺,又从高处掉落……” 原本他们初春就能回来,一路慢行,拖到春末才回。 沈栖鹤看向陆昭,眸光闪动,似是难受:“让太医院的人全部过来,给皇上重新瞧瞧。” 田禧立刻去办,陆昭撑着身体摇头:“不必了,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咳咳咳……”她继续不住咳嗽。 沈栖鹤连忙伸手给她顺气,青织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沈栖鹤接过送到她唇边:“别说话,会没事的。” 太医院的人很快全过来了,众人陆续替陆昭把脉,然后一通商议。 沈栖鹤几人连忙问:“如何了?” 太医令看看陆昭有些为难,正要走出去说,陆昭就道:“你直说吧。” 太医令支支吾吾,最后摇了摇头,这意思是没救了。 沈栖鹤指骨捏紧,众人都沉默,太医令又接着道:“好好调理,还能过半年。” 怎么会这样? 辛十一握住自己手腕,体内的子蛊没有任何躁动:这人是知道此去危险,为了以防万一,将体内的母蛊取出来了吧。 小太子已经拉着陆昭的手呜呜哭了起来,沈栖鹤嘱咐乔驰,辛十一道:“你们先出宫吧,皇上的重伤的消息先瞒着,先安抚军心重要。” 乔驰欲言又止,最后说了一句:“恐怕瞒不住,当日所有人都瞧见皇上坠楼……”虽没有公开病情,但一路上陆昭都没怎么露面,有心人一打听就能知道。 两人说完,先出了寝殿。 沈栖鹤让所有太医都退下,这才重新回到龙榻边上。 陆昭正伸手抚着小太子的脑袋,安慰:“好了,哭这么大声做什么,朕还没死呢。” 小太子哭得更伤心了:“皇叔,呜呜呜……” 沈栖鹤:“太子,吵着皇上了。” 小太子这才闭嘴。 沈栖鹤看着陆昭,肃声道:“皇上不必担忧,臣派人出去遍寻名医,肯定会没事的。” 陆昭轻笑:“我当静之超凡脱俗,已然看开生死的。” 沈栖鹤是不看重自己的生死,但一想到床上之人可能英年早逝,他心脏就钝钝的痛,有些呼吸困难。 陆昭继续道:“生死有命,我不在意,如今五州叛乱已平,南疆稳定。还有半年,正好将曦儿推上皇位,助他坐稳。” “皇上……”沈栖鹤眼角湿润,正要说什么,田禧就急匆匆进来,压低声音道:“皇上,忠勇侯带着一帮老臣在外头求见。” 沈栖鹤:“让他们回去!” 田禧为难:“老臣说了,但忠勇侯他们不走……”这群人定是得到消息,想确定皇上伤的如何了。 沈栖鹤推着轮椅就要亲自去赶人,陆昭出声唤他:“静之,让他们进来吧,朕的伤瞒不住,不如尽早做打算。” 沈栖鹤顿住,指骨在轮椅上捏紧,最后闭了闭:“让他们进来。” 田禧应是,又快步出去。 片刻后,忠勇侯领着文武百官进来,隔着屏风跪了一地,问皇帝安。 陆昭声音依旧虚弱:“起来吧,都进来,朕有话要交代。” 众人一听她这声音都觉得不好,心中涌起万般猜测。等进了内殿,窥见陆昭的面色都吓了一跳。 陆昭继续道:“你们也瞧见了,朕重伤,需要静养,无法理政。明日朕就会下诏,将皇位传给太子,你们要好好辅助他……” 众人惊愕,其中以忠勇侯为首的太子一党狂喜。 只是还不等他们喜形于色,陆昭又道:“太子年纪还小,朕会成立内阁辅佐。着沈相为内阁首辅,乔炳、宣平王(五皇子)、户部尚书沈无咎、赵左都尉、吴翰林为内阁要员,共同辅政,往后朝中大小事务都需经过内阁,具体章程和内阁的权利,朕会再拟详细下发下去。” 没被点到名的忠勇侯面色冷了下来:这是想把郑家和太子剥离开,想把他踢出权利的中心吗? 他是太子外祖父,凭什么? 忠勇侯立刻反对:“皇上,臣自认为资历比他们都老,又是太子外祖父,这内阁应该有老臣!” 忠勇侯的人跟着附和:“是啊,皇上!忠勇侯肯定会为太子好,内阁应该有忠勇侯啊!” 沈栖鹤拧眉:“忠勇侯,皇上是在下令,不是在针得你同意!” 忠勇侯争锋相对:“坐着说话不腰疼!你这个内阁首辅无所谓,老臣有所谓,老臣不服!” 其余人也跟着起哄。 陆昭都想回光返照起身拧掉对方脑袋了,一旁呜咽的小太子突然喝道:“放肆!忠勇侯,皇叔说的话就是圣旨,你想造反吗?” 忠勇侯被噎了一下,有些惊愣的看着自己这个小外孙:“殿下……” 小太子小脸板起,颇具威势:“退下!” 陆昭和沈栖鹤互看了一眼,也没说话,就任由他发挥。 其余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忠勇侯僵在原地,最终朝陆昭拜了拜,带着群臣转身出去了。 人一走,小太子挺直的背脊立马泄了下去,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陆昭伸手摸摸他脑袋,夸赞道:“不错,一年不见,曦儿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以后当了皇帝,有大臣敢公然质疑你,就要拿出这种气魄。” 小太子又开始茫然无措:“可是,我,我才八岁,我怕当不好皇帝。” “怎么会。”陆昭让他坐到床边,温声细语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皇帝也是八岁登基,照样成了千古一帝……” 小太子乌黑的眼里满是好奇:“他叫什么?哪个朝代的皇帝?” “他叫玄烨,被人称作康熙大帝……”陆昭慢悠悠讲给他听,沈栖鹤就在一旁静静听着。 “所以曦儿,你要勇敢,要听太傅的话,将来一定能成为明君。” 小太子郑重点头:“嗯,我也要让达纳胡路教我摔跤,谁敢欺君,我就摔他!” 陆昭轻笑出声,拍拍他肩:“去吧,皇叔累了,要休息了。” 小太子朝他挥挥手,跟着田禧往外走。陆昭这才看向沈栖鹤道:“静之,替朕拟旨。” 青织拿来笔墨,君臣二人,一个躺在床上慢慢说,一个提笔一丝不苟的写。只是往日笔触锋利的沈相,手不住的发颤,写出的字实在与他不衬。 第二日,皇帝病重,太子继位和成立内阁的消息就颁布了。 第三日王军封赏宴席小皇帝代陆昭出席……日子一天天的过,朝廷在内阁大臣的辅佐下稳步向上,而陆昭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立秋后,陆昭精神突然好了许多,招周云舒进宫叙话。 周云舒看着她明显回光返照的模样说不出的心酸,但也不敢说丧气的话。午后,周云舒出宫,陆昭又招来辛十一和乔驰,赏了一柄陨铁打造的银、枪给乔驰,一盒药丸给辛十一,笑着同两人道:“这算是临别礼物吧,阿驰这枪是我亲自画的图,至于十一的药,你以后药蛊发作时吃上一颗,七次后便不会再发作了。” 两个大男人,眼泪止不住的掉。 辛十一骂道:“谁要你的药,你好好活着我痛一辈子都无所谓。” 陆昭轻笑:“天下无不散宴席,十一,以后嘴上莫要不饶人,我走后,可没人护着你。” 辛十一冷哼,眼泪掉得更凶了。 直播间的观众跟着哭得稀里哗啦的。 【空调不用电:主播,你家在哪个位面,你一定要回去吗?留在大雍也挺好的啊!】 众人纷纷跟着劝。 陆昭不为所动,又虚弱道:“朕死后,你们二人需得尽心尽力辅佐小皇帝,河晏海清是朕最大的愿望。” 两人跪下,郑重点头。 天渐渐暗了下来,弯月挂上柳梢头。 秋日的皇宫空旷寂寥,沈棋鹤端来药给陆昭服用。陆昭摆摆手,穿上舒适的常服,同他道:“我想最后看看大雍的天空,静之,陪我去宣武门观星吧。” 沈栖鹤点头,让人拿来轮椅,陆昭摆手:“我觉得今夜格外有力,让人搀扶着就好了。” 随后,田禧和另外一个老太监搀扶着她往寝殿外走,然后护着她坐上龙辇一路往宣武门去。两人登上宣武门的城楼,仰头往上看:夜空寂寥,繁星灿烂。 陆昭一手扶着石栏杆,一手指着天上的星辰道:“静之,你看那颗星,在我的家乡,也能瞧见它。” 沈栖鹤眸中水光闪动:“皇上的家乡肯定很好看。” 陆昭点头:“是很好看,我很快就要回去了。” 沈栖鹤声音哽咽:“皇上,臣有句话一直想告诉你,臣……” 陆昭回头,打断他的话头:“嘘,别说,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我们还会再相遇。到那个时候你再告诉我?” “再相遇?”沈栖鹤凝视着她的双眼,里面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和哀伤,反而暗藏着欣喜和新生。 陆昭点头,把手腕上的佛珠褪下塞到他手腕上:“这个你拿着,再相遇时,我就能认出你。” 沈栖鹤看着自己腕骨上的佛珠,心中隐隐期待起来。 两人一站一座仰望星空,四下寂静无声,陆昭脑海里的系统却不停在响动【叮,恭喜宿主达成明君成就,系统正在为您结算奖励……】 【系统正在开启灵魂传输通道……】 【宿主选定末世前六天……】 【倒计时开始10、9、8、7、6…1、0】 随着最后一声结束,扶着城墙的人缓缓倒地…… 沈栖鹤豁然从轮椅上站了起身,伸手去接她,两人却摔做一团。 候在一边的田禧和禁卫军吓了跳,连忙要过来帮忙。 沈栖鹤摆手制止,然后抱着人稳稳的站了起来,在众人的目送中,一步步走下城墙,走过寂静冗长的宫道,走回朝露殿…… 明昭三年寒露夜,明昭帝薨。 丧钟连响了四十五次,钟声传遍整个皇城,文武百官闻之皆朝皇宫方向跪拜,百姓闻之落泪。 天下百姓举孝三月——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结了,感谢大家的陪伴。[比心]预收感兴趣的收藏一下啦,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