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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5

作者:姜红酒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41章 二合一


    陆昭将晴香喊了来, 让她派人去乔府走一趟,告之乔驰明日一早来王府。


    乔驰天不亮就急匆匆的来了,身上还穿着述职的禁卫军服, 卷着满身寒气在寝殿外来回踱步。


    辛十一被他吵得睡不着,搭了件外衫,披头散发就出来了,打着哈切无语问:“来这么早做什么?”


    乔驰焦急问:“殿下让人传话, 可是身体不适?”


    辛十一没好气道:“他好得很!”这祸害到处坑人,只有别人不好的份。


    乔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辛十一:“殿下让你去厢房再睡一会,辰时再起,待会有事同你说。”


    乔驰透过半开的门往寝殿里看,寝殿里黑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到。他挠头, 这才转身跟着晴香往厢房去了。


    辛十一又打了个哈切往屋内走,他绕过屏风, 习惯性的往床上爬, 身体刚挨着一个温热的身体,人就被一脚踹飞了出去。幸好他反应灵敏,滚了几圈稳住身形, 直接坐了起来。揉着后脑勺骂道:“至于吗,不就钻错了被窝!一个大男人……”


    话还没说完, 一床被子就兜头罩下,床帐内砸出一个冰冷的字:“滚!”


    “那个, 方才是本阁主不对……”床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无。


    辛十一讪讪摸鼻:滚就滚。


    他抱着被子往屏风边上的软榻一躺, 喟叹的出了口气,弯着双眸笑了两声,继续睡了。


    夜色渐渐褪去, 东方露出鱼肚白,晨光自纤薄的云层披散而出。


    等乔驰再次出现在寝殿的门口,陆昭已然穿戴整齐,站在了日光中。阳光倾洒而下,笼在她身上,冰冷苍白的一个人,瞬间有了点温暖的颜色。


    “殿下。”乔驰喊了一声,靠近她。


    陆昭回头,眉眼温和带笑:“来了,一起去用早膳吧。”


    乔驰乖顺的跟在她身侧,辛十一撇撇嘴:这人还有两幅面孔,怎么从来不见她对乔驰逞凶斗狠。


    等用完早膳,出了王府,乔驰才迟疑问:“殿下特意找人去传话,可是有事要交代我?”


    陆昭言简意赅:“到了你便知道了。”


    乔驰也不再多问,跟着她一路到了刑部大牢。刑部的人见到她来,立刻通知了刑部尚书,不过片刻,刑部尚书匆匆赶来,陪着她到了关押段文新几人的地方。


    他们一来,关押了几天的少年立刻扑到牢门口大喊:“永安王殿下!殿下!我们冤枉啊——”


    九个少年中,段文新和陈骜有人关照,看上去还像个人,其余几人已经邋遢得不成样子,隔着牢门都能闻到一股臭味。


    陆昭蹙眉,稍稍往后退了一些:“哦,你们冤枉在哪里?”


    几人争先恐后喊:“草民只是跟着六殿下去香宝斋玩乐,并没有想害殿下您。”


    “对对对,草民还是半路遇上段公子,是段公子拉着草民去香宝斋的。”薛鑫生怕她不信,伸手就去扯段文新:“段公子,您说一句话啊,是不是这样?”


    段文新不耐的甩开他,冷嗤道:“你还指望他能大发慈悲放了你们?”他祖父早就和他以及陈骜通过气,这七人中必定是有一人要推出去抵罪的。


    七人又是一阵惊慌,陆昭挑眉:“那也说不准。”她侧头看向乔驰,问:“阿驰,你说,本王该救他们吗?”


    “我?”乔驰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目光一一扫过牢内的这些人。


    这些人,曾经都是欺辱他的人。


    仗着家世,在中都欺男霸女。但让他轻易决定他人的生死,他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殿下只是随口一问吧?


    他迟迟没答,薛鑫等人立刻扑到他脚边,扒着牢门企图伸手过来够他的衣角,语带祈求的喊:“乔小公子,是我错了,从前不该欺辱你的。我混蛋,我该死,您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同我计较,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是啊,乔小公子,从前是我有眼无珠,您和永安王殿下好好说说,我是冤枉的啊!”


    从前他们在乔驰面前有多嚣张,现在一个个匍匐在他面前就有多卑微。


    乔驰突然知道自家殿下喊他来是做什么了:是在替他出气。


    殿下不会当初在一线天的山林中问了他一句,就一直记着这事吧。


    乔驰心下感动,还未说话,一旁的陈骜就斥骂道:“薛鑫,你们有点骨气,怎么能向乔家贱民跪地求饶?”


    乔驰冷声道:“陈公子,您放尊重点!我现在是正六品的禁卫军小旗。你充其量只是国子监的学生,凭什么称呼我为贱民?”


    陈骜轻蔑一笑:“禁卫军小旗?就你那身手?这位子怎么得来的,你心里没数?”他弹弹自己衣角上的灰,笑得越发肆意:“你不记得曾经被我们打得跪地讨饶的事了?你那三脚猫功夫还禁卫军。”


    乔驰脸色一瞬间变得难看:他自然记得,几年前,他当街救了被薛鑫调戏的良家女子,就被这群贵公子盯上,时不时就找他麻烦。


    起初他还是还手的,但他还手后,父亲就会被上头训诫。会为了他点头哈腰,会跪着给这些人赔罪,还要被他们淬一脸唾沫。


    天子脚下,世家当道。


    纵使他功夫都比这些人强,在他们出手教训他时,也只能抱头忍让。


    乔驰垂在右侧的手捏紧:“陈公子,你若不是大理寺卿家的公子,早就被人揍得满地爪牙了!”


    陈骜不以为然:“满地爪牙?你吗?哈哈哈哈。”嘲讽声尤为刺耳。


    薛鑫和其余几个少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小心翼翼去窥陆昭的面色:先前在香宝斋雅间,永安王殿下有多维护乔驰,他们都是瞧见过的。


    陈骜真是不作不死,他有家世顶着,可千万别连累他们啊。


    陆昭丝毫没表现出恼意,反而跟着笑了两声:“陈公子似乎对自己的拳脚功夫很有自信,这样吧。本王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你和乔驰打,若是你赢了他,本王就相信你们都是冤枉的,可以保你们都从这里好好走出去。”


    “行啊!永安王说话算话!”陈骜蹭的起身,一副骄矜自傲,一定会胜出的模样。


    乔文新紧跟着起身,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你莫要多事,最多明日我们就能出去了。”


    陈骜只当没听到他的话,在狱卒拉开牢门时,已经走了出去:不就是一个贱民,就在半年前,他还打得对方满地求饶!


    刑部尚书迟疑:“永安王殿下,这不好吧。他们有没有罪,也该经过今日的三司会审,私下比试是不是该通知太子殿下?”


    陆昭抬起手,龙纹玉佩就从袖子里露了出来,她懒声问:“现在可以了吗?”


    刑部尚书反对的话戛然而止。


    陆昭吩咐道:“找一处宽敞的地方,让他们二人比试,还有段公子他们,也一并带过去旁观吧。”


    刑部尚书赶紧照着她吩咐去准备,同时让人去通知太子。在兵卒跑出去通知太子时,有另一个兵卒也偷偷让人送信去了大理寺和段御史府上。


    一行人被安排在了刑部空旷的大牢入口处,彼时清风徐来,日头已然升至半空,透过高墙灰瓦洒在众人身上。


    这种久违的自由叫八九个少年浑身舒畅。


    陆昭端坐在早就准备好的太师木椅上,抬了抬下巴:“开始吧。”


    为了公平起见,两人都取了长枪,走到空旷的正中央。


    段文新和其余几个少年紧张的盯着两人,刑部尚书等人暗自捏拳,祈祷太子快点过来,把这胡闹的永安王弄走。


    直播间上万号观众一个个瞪大眼睛搓手。


    【帅得不明显:乔小哥哥加油!打爆这目中无人狗东西的狗头!】


    【嘴炮天王:乔小哥哥加油!让他们看看你真正的实力,一定要这个狗屁陈公子跪地求饶。】


    火箭+1,火箭+2,火箭+3……


    直播间的礼物特效一个接一个,都在替乔驰加油。


    陆昭心情极好的靠在椅背上,问系统:“后台人气值多少了?”


    系统【宿主收到十二个火箭,加上之前香宝斋的三十六个玫瑰,九个棒棒糖还有二十个火箭,您当前人气值有38423。】


    陆昭甚是满意:“系统,你说,要是让阿驰和他们每个人都打一场,人气值会不会直接破五万?”


    系统无语:宿主,要不要这么无耻!


    人家乔小哥哥刚刚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合着你把他当刷分工具人呢。


    【宿主,乔小哥哥会伤心的。】


    陆昭:“你不懂,阿驰会很高兴自己有价值的。”


    她目光落在场中央,乔驰单手持枪侧身而立,厚实的禁卫军制服也盖不住他手腕上遒实的薄肌。少年身姿硬朗如松柏,在陈骜冲过来的一瞬间,手腕用力,长枪直迎而上。


    当啷,两兵相交发出刺耳的声响。


    陈骜被震得虎口发麻,连退了数步,他不可置信的盯着不动如山的乔驰看。大喝一声,举枪又冲了过来。


    乔驰身姿灵巧的躲过,人已经到了他身后,长枪回转,重重敲击在他背上。


    砰咚,陈骜后背受了重重一击,直接单膝跪下了。他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似是五脏六腑都被打了一棍,有些稳不住身形。


    观战的段文新等人心中大骇,皆是不可思议的看向乔驰。少年侧脸如带神光,没有丝毫停顿,整个人跃起,又是一枪砸了下来。


    带起的罡风吹得人睁不开眼。


    陈骜惊恐抬头,几乎是本能,身体往前滚了一圈,然而终究是慢了一步,一条腿还是被砸中了。


    “啊——”一声划破天际的惨叫,陈骜手上的长枪哐当着地,卷缩着身体冷汗涔涔。双手悬在断腿边上,想去摸又不敢摸。


    众人盯着乔驰,心中震撼。


    只是三招,三招就将功夫不弱的大理寺卿嫡次子打断了腿。


    这人功夫竟如此厉害吗?


    那从前示弱都是装的……


    寒光闪过,眼看着乔驰一枪又要下去,段文新惊呼出声,朝陆昭喊:“永安王殿下,快让他住手!”


    陆昭丝毫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恰在此时,刑部入口处匆匆冲进来一人大喊:“枪下留人!”


    哐当,那一枪还是砸了下去,霎时尘土飞扬,碎石飞溅。


    跑到近前的大理寺卿险些没吓晕过去,高大的身板往后背,幸而后头赶过来的段御史伸手扶了他一把。


    两人站稳后定睛一看,陈骜还好好的卷缩在地上,那柄寒光闪闪的枪则落在距离他脑袋两寸的距离。枪下地砖碎裂,若是脑袋肯定稀巴烂了。


    大理寺卿赶忙跑上前来查看自己儿子的伤势,乔驰收了枪,站到陆昭身边。


    陈骜哭着告状:“父亲,我的腿!”


    大理寺卿手刚碰了一下,陈骜就嗷嗷的叫,一个大男人,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看得直播间上万号人一阵恶寒:刚刚不是叫嚣得厉害,这会儿只会哭爹喊娘了!


    大理寺卿豁然起身,怒瞪着乔驰,继而又看向乔驰身边的陆昭:“永安王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他们明明说好,让他今日过来指认七人中的一人,现在把他儿子腿打断是什么意思?


    陆昭起身,淡声道:“这得问令公子啊,是令郎挑衅在先,非要和阿驰打。还说若是他赢了,就让本王放他们出刑部大牢。可惜啊,他身手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陈骜急了:“本公子何时说过这种话,明明是你说我若是赢了,就放了我们!”他边说边疼得吸气。


    辛十一立刻道:“你胡说,分明是你一直在嘲讽乔小公子,他才出手的!”他手一指,看向段文新:“你说,是不是他先挑衅的?”


    他明明还是一副小姑娘的娇嫩长相,但那双眼睛凌厉含着冷光。被指到了段文新后背瞬间挺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他若是说谎,刑部尚书和一众官差也在呢。


    沉默就等于承认了。


    大理寺卿狠狠瞪了自家儿子一眼,气得险些仰倒:这蠢货,怎么脾气就随了六殿下!果真血脉的影响这么大吗!


    永安王不会因为这个反口吧。


    大理寺卿和段御史脸色都很难看,盯着陆昭的眸子幽暗。


    陆昭似是毫无所觉,继续道:“今日就当给他一个教训,往后莫要太张狂,也不要事事都抢着出头。”


    大理寺卿脸黑如锅底:“永安王殿下……”


    陆昭直接打断他的话:“对了,陈大人,本王方才看着他们闹腾,突然回忆起一件事。”


    段御史眉目微动:“什么事?”


    陆昭扫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薛鑫身上,伸手一指:“这位是大理寺丞家的庶子吧,先前在香宝斋鬼鬼祟祟的,袖子里好像藏了东西,毒应该就是他下的。”


    薛鑫错愕,连忙摆手:“我没有!”他哪里鬼鬼祟祟了,只是多看了永安王身边的侍女两眼,顶多是色眯眯。


    然而,他一摆手,袖子里就掉出一包东西。


    段御史身边的侍从立刻冲过去把纸包捡了起来,递到他手里。他拿过来嗅了嗅,然后递给大理寺卿,大理寺卿直接把纸包递给了正在给陈骜看腿的大夫,那大夫细细闻了一遍,大惊失色道:“大人,这正是香宝斋那日,六殿下中的毒!”


    所有人震惊的看向薛鑫,薛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一瞬间惨白如纸。他焦急在人群里寻找自己父亲的身影,在看到大理寺卿身边那个哆哆嗦嗦的人时,几乎是看到救星般扑了过去,大喊:“父亲,我没有,这药不是我的!”


    他也不知道这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他的袖子里,明明在大牢内,身上什么都没有的。


    大理寺丞惊慌看向陆昭:“永安王殿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事先并不知道段、陈两家的筹谋。


    陆昭还未说话,段御史先开口口:“薛寺丞,令公子若是好好交代,还不至于牵连整个薛家。若他执意说谎……”


    大理寺丞心中一凛,一脚将拉住自己的薛鑫踢翻在地,喝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平日里花天酒地就算了,如今做错了事还要狡辩。说,为何要下毒?”


    这是要弃了他。


    薛鑫不可置信的盯着自己父亲,继而颓然的松开他的手:是了,他只是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庶子,父亲放纵他花天酒地,不就是怕他和长房嫡子争么。


    如今把他推出去,既能讨好大理寺卿又能讨好六皇子和段家,一举三得。


    何乐而不为。


    他父亲还是一如既往势利。


    求不了他,他还能求别人。


    他转而又去看段文新和其余几个酒肉朋友:“你们当日也在,你们看到的,我压根没碰过那羊肉,是不是?”


    段文新不语,其余几个少年对视一眼,都低下头去。


    他已经无路可走。


    薛鑫惧怕的后退,最终还是刑部尚书开了口:“段御史,陈寺卿,妄图谋害皇子是大罪,此事还是要好好审审,不宜轻易定罪!”太子和右相嘱咐过,此事最好咬死六皇子,怎么能让一个无关重要的庶子替了去。


    他说话时,心中暗暗焦急,太子殿下怎么还没来。


    段御史肃声道:“还有何好审的,永安王殿下都瞧见了,物证也在,审了这么多天都没个结果。本官瞧着,毒就是他下的无疑了。”


    刑部尚书为难:“杀人总得有动机,这薛公子和永安王殿下无冤无仇的,又是第一次见,怎么可能下毒。而且那日六皇子的护卫和验毒的大夫都在,薛公子如何下的毒?”


    薛鑫心中燃起希望,刚要附和,眼角余光就瞟见他父亲手里捏着一只耳坠。


    那是他姨娘的耳坠。


    若是他不按照父亲的想法行事,姨娘一定会死。


    薛鑫想起那个总是温柔抱着他哭的柔弱女人,心口一瞬间钝疼。


    天人交战片刻后,忽而哈哈大笑起来,眼角都笑出了泪。


    众人惊愕瞧他,都以为他疯了。


    下一秒他扑通跪地,一改方才喊冤的态度,突然道:“毒是我下的!是我鬼迷心窍,听闻六皇子和永安王殿下有些恩怨,一心想讨好六皇子,才下的毒。但我只是去买了泻药而已,不明白为何会变成剧毒!”


    刑部尚书脸黑如锅底,喝道:“薛公子,想清楚再说!谋害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大理寺丞急了,立刻道:“林尚书!这畜生已被我薛家除名,怎么就提到诛九族了?而且段御史也说了,小儿自己承认,不会牵连薛家。”说完他看向段御史。


    段御史轻咳一声道:“林尚书严重了,薛公子都说了,他买的只是泻药,只是不小心才买错。而且,永安王殿下也无事。薛寺丞这些年劳苦功高,如何能诛九族!永安王殿下,您说是吧?”


    陆昭点头:“段御史说的在理,本王既无事,处置罪魁祸首就够了。”


    薛寺丞狠狠松了口气。


    三司会审,刑部尚书单打独斗,又有永安王的指认。等太子赶到时,薛鑫已然认罪画押,人证物证齐全,结果都往宫里送了。


    刑部尚书想问他为何如此晚才过来,又生生忍住了。


    太子黑着脸问陆昭:“你确定是薛家小子下的毒?”


    陆昭点头:“三哥这话问的,薛鑫自己都招供了,不是他还能有谁。”


    太子咬牙,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最好想清楚,老六记仇,他出来后未必会放过你。”


    陆昭直接扯着嗓子道:“三哥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毒既然不是六哥下的,他怎么记恨我。”她扭头往后看,笑嘻嘻问:“六哥,你说是吧?”


    太子一扭头,就瞧见被段文新搀着出来的六皇子。


    他顿时面如火烧,怒瞪了陆昭一眼,转身就走了。


    六皇子盯着太子的背影,眼神已经不复从前的恭敬。他淡淡瞥了陆昭一眼,冷哼:“别以为今日你替我佐证,我就会感激你。本皇子这次的牢狱之灾,都是拜你所赐!”


    陆昭挑眉:“原来六哥还真记仇啊,也罢,正好三哥还没走远,我好像又想起什么了。”说完,她扯着嗓子作势要喊。


    “你闭嘴!”六皇子气得七窍生烟。


    “永安王殿下……”段御史及时小跑过去,拉住她劝解道:“您莫要喊,六殿下是被关糊涂了,在胡言乱语罢了,您别同他计较!”


    谁胡言乱语了!


    六皇子一双眼珠都快气得流血。


    但又怕陆昭这祸害真冲去拉着太子胡说八道,一肚子气憋着没地方撒。


    恰好此时几个兵卒抬着受伤的陈骜经过,陆昭又啧啧两声:“哎,六哥,你只是被关了几天,算很幸运了。你瞧,陈公子可是腿都断了呢,多惨!”


    躺在担架上的陈骜瞧着她的嘴脸恨不能抡起手边的拐杖来打她。


    这人,怎么这么欠!


    陆昭这还没完,继续道:“不过你们也算难兄难弟了,往后长点心眼,莫要和一班不是生产的纨绔之流瞎玩。”


    从陆昭身边经过的其余几个少年:“……”


    这纨绔之流说的是他们?


    莫名其妙又被骂了……


    “还有段御史、陈寺卿,你们作为长辈,也要多规劝他们……”


    段御史和陈寺卿脸黑如锅底:他们活了一把年纪,就是当今圣上也不曾这样训过话。


    这永安王是魔鬼吧!!!


    刑部大佬门口气氛微妙,众人都憋着一口气,敢怒不敢言。


    直播间的观众都快笑抽过去了。


    【贱萌天下:哈哈哈哈,主播怎么贱贱的,你怕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招恨!】


    【嘴炮天王:哈哈哈哈,主播,你再说下去断腿的陈骜都要挑起啦掐你脖子了!】


    陆昭:那她得再接再厉,务必保证六皇子也想砍死她。


    “那个永安王殿下,犬子的腿耽搁不得,本官先告辞了。”大理寺卿说完,脚底抹油开溜了。


    段御史也紧跟着道:“本官御史台还有公务未处理完,也想告辞了。”然后追着大理寺卿就走,官袍下的双腿几乎在跑。


    “六哥……”陆昭最后又看向六皇子,六皇子立刻催促段文新:“表哥,快扶本皇子回府,本皇子要回去洗漱。”


    段文新赶紧扶着人往六皇子的马车去,两人上了马车,马车迟迟没动。


    六皇子气闷的拉开车帘子斥问车夫:“还不快走!”


    一拉开帘子,陆昭又站在马车外,手里还抱着一只木马,笑眯眯朝他道:“四哥说你很喜欢我这只木马,那我就把它送给六哥吧,就当做六哥出狱的礼物。”


    说着把那木马放到了车辕上。


    那木马摇晃了两下,马背上还有修缮的痕迹。


    六皇子一瞬间想到五岁那年的事……


    他拽着门帘子的手收紧,骨节都捏得发白,豁然抬头盯着陆昭。偏生陆昭还在笑,那笑似是嘲讽,又带着无尽的屈辱。


    这一瞬间,六皇子心里的杀意再也克制不住的疯涨!——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中秋节快乐啊![好运莲莲]


    第42章 二合一


    六皇子气得当场就想把那木马砸了, 马车里面的段文新及时握住了他手腕,然后笑着朝陆昭道:“多谢永安王殿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完礼貌的放下车帘子, 吩咐车夫快走。


    再不走,他只怕按不住这个暴脾气的。


    六皇子的马车缓缓走远,陆昭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有些遗憾道:“这段文新倒是比我这六哥和陈骜沉得住气。”


    辛十一挑眉:“怎么, 你还想他立时就抡起木马砸你的脸?”


    陆昭轻笑:“他要是有那胆量,我能把他再送进刑部大牢一次。”说完,她转身上了永安王府的马车。


    辛十一紧跟着钻了进去。


    待回到王府,梅先生正好等在门口。见她下了马车,忙迎上来道:“殿下,东宫的那四个护卫方才被太子的人喊了回去。”


    陆昭昨夜就让暗卫去那四个护卫屋子里点了迷香, 她出门那会儿,这四个护卫正睡得熟。


    估计太子是气她, 把这四个护卫喊回去训斥了。


    其实说到底, 她和太子虽然绑在了一起。但就算她出了事,太子若是想,也能撇清关系。


    太子一党也不过是想利用她拔除异己罢了。


    路昭一路回了书房, 辛十一刚要关上书房门,乔驰就跟了进来。他诧异问:“你不回乔府?”


    乔驰没接他的话, 只管目光灼灼的盯着陆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昭在书案前坐定, 才抬头看他问:“怎么了?”


    乔驰挠挠头, 终于鼓起勇气问:“殿下特意让我去刑部大牢是想替我出气吧?”


    陆昭也不否认:“有部分原因是。”


    乔驰也不想问另一部分原因是什么,只觉得这样就够了。他盯着陆昭,神色激动道:“殿下, 我会尽快成为禁卫军副统领的。”


    陆昭嗯了声,然后道:“也不必操之过急,什么事都得徐徐图之。有本王在,今后若是还有人轻贱你,你尽管打回去就是。打不过的,就回来告知本王,本王会帮你料理。”


    如果人物有好感度,估计乔驰对陆昭的好感度这会儿已经到达200%了。


    他双眸晶亮:“知道了,殿下。”


    陆昭摆摆手:“去忙你的吧。”


    乔驰朝她躬身一礼,快步出去了。


    辛十一盯着他的背影啧啧两声:“这傻子,被你哄得一愣一愣的,估计这会儿叫他把心剖出来给你,他都愿意。”


    陆昭敛了眉眼,不悦道:“其一,他不是傻,他是赤子之心。其二,我不需要他的心,他只要做好自己,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就好,你亦然。”


    辛十一嗤笑两声:“我亦然?殿下对我可没有对他的耐心,每次只会动手。”


    陆昭毫不客气道:“他不像你听不懂人话。”没脸没皮的非要往她床上凑。


    辛十一觉得这个话题无趣,转而问:“今日你带乔驰去刑部大牢,你说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出气,那另一部分原因呢?”


    陆昭直白道:“自然是为了打断陈骜的腿。”


    “啊?”辛十一一脸困惑,属实搞不懂她的想法。


    “为什么?”


    直播间的观众也很疑惑:主播难道不是被陈骜的话激到了,才让乔小哥哥上的?


    陆昭解释:“我那六哥虽然容易冲动,但他身边的人必定会劝着。那段文新就是个冷静的性子,但若是加上一个断腿的陈骜在旁边撺掇,他作死的概率就是百分之百。”


    “概率?”


    陆昭换了一种说发:“几率。”


    辛十一不可思议:“所以你一早知道乔驰和他们有仇,又足够了解他们几个的性子,开始就是奔着陈骜的腿去的?”这心思未免太深,走一步算三步。


    陆昭点头:“听阿驰提过,回中都后就让暗卫去查了。就算不为了激我六哥,阿驰的仇也必是要报的,我的人容不得别人欺负。”


    辛十一:这人还真是护短。


    他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子蛊,有些庆幸自己那日的当机立断了。


    “你这样羞辱六皇子,估计他很快就会动手了。”


    陆昭轻笑,抬头往窗外看去:这正是她想要的。


    此时日头正暖,窗外的枯枝焕发新的生机,停在枝头的鸟雀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一路飞过王府的红墙高瓦,停在了另一座华贵府邸的屋檐之上,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屋内突然传来砰咚一声巨响。


    那鸟再次吓得振翅高飞。


    屋内的声音还是不停歇,砰砰砰,又是一阵乱想。


    寝殿的大门打开,惊慌的婢女蜂拥而出。


    屋内六皇子暴躁得来回踱步,顺手又摔了一个茶盏,他脚边是已经砸得稀巴烂的木马。


    “他陆承佑凭什么?凭什么如此羞辱我?”他目光森寒的看向立在一边的段文新:“如此陷害我,还想要我感恩戴德!他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回来就封了永安王!凭什么得父皇如此宠爱?”


    他一脚又踹在了碎掉的木马上,恶狠狠道:“本皇子要杀了他!杀了他!”不杀他难解他心头之恨。


    段文新大惊失色,劝道:“殿下,我们才在他手里吃了亏,不宜再出手!况且,还有太子的人盯着。”


    “别和我提太子!”听到太子,六皇子更气了,喝骂道:“枉费我一直把他当兄长,从前那样维护他!他居然想至我于死地!”


    “母妃说得对,终究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该争的就要争!”


    “殿下!”段文新生怕他气出个好歹出来,努力想劝解一二。


    六皇子这时什么都听不进去,怒吼着让他滚,然后把寝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


    砰咚当啷又是一阵乱想,守在门口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段文新面色凝重道:“这两日你们多当心些,别让殿下气坏了身子。”


    六皇子贴身伺候的侍从连连点头。


    然而,六皇子还是气病了。


    加之在刑部大牢受了寒气,这病来得还挺凶,连宫里的御医都惊动了。


    容妃担忧的不行,特意向王皇后递了牌子出宫来看他。看到瘦了一圈的六皇子时,眼泪就止不住的流,拉着他的手宽慰道:“莫要再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永安王才刚回来,正在你父皇的心尖尖上。你也先别去招惹他,养好自己的身体要紧。”


    六皇子豁然把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气道:“是他先招惹我!”


    “好好好,是他先招惹你。”容妃边抹着眼泪边道:“总之,你听母妃一句劝,就算要收拾他,也得从长计议。”


    六皇子靠在床头,板着脸不说话。


    容妃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眼看着天色不早了,只得交代身边的人仔细伺候,匆匆回宫去了。


    她刚走,侍从就跑进来说段公子来了。


    六皇子不耐烦:“不见。”


    侍从又添了一句:“陈公子也来了。”


    六皇子疑惑:“哪个陈公子?”


    侍从连忙解释:“大理寺家的陈公子,您的表兄。”


    大理寺卿的大儿子娶的是段家的女儿,容妃的嫡亲妹妹。算起来,六皇子是要喊陈骜一声表兄的。


    他诧异:“他腿不是断了?”


    刚说完,就听见车轱辘声。一抬头,就见段文新推着面色苍白的陈骜进来了。


    陈骜坐在一张木制的轮椅上,整个右腿被夹板固定着。双眼无神,眼下青黑,明显一副几日未睡,身心饱受摧残的模样。


    六皇子强压下心里的戾气,问:“你都这般了,还跑来瞧我做什么?”


    段文新摆手,让伺候的人退下。等内殿只剩下他们三人时,他才开口:“我也劝了,陈表兄坚持要来,我也没法子。”


    轮椅上的陈骜和他们仿佛不在一个时间点上,突然道:“殿下知道我方才来的路上瞧见了什么吗?”


    段文新微微蹙眉,正要出声阻止,就听他继续道:“薛鑫被拉到西菜市口斩首示众了,围观的百信都在叫好,还夸永安王殿下智勇无双,为民除害。”


    六皇子闻言,直接将手边的药碗砸了。


    陈骜还在说:“殿下,香宝斋的事,明显是永安王故意设计您的,我们现在一个残一个病,他倒是博得一身好名!殿下,你甘心吗?”


    段文新眉头直跳,呵斥道:“陈表兄!来时说好了不提这个!”


    “为何不能提?”陈骜双眸冷萃:“断腿的不是你!被羞辱的也不是你!你凭什么不让我提?”府上的人嘴上关心他,看到他的腿都直摇头。说什么前程断了没关系,陈家还是养得起他的,这不是在说他是个废人吗?


    连拐杖都给他做好了。


    他烦死那些宽慰他的人了,都是来幸灾乐祸看他笑话的!


    他的腿都是拜永安王所赐,他这辈子算完了。


    永安王也别想好过!


    “殿下,你不是想杀了永安王?你动手吧,我借你人马!”


    “陈表兄!”段文新后悔死一时心软带他过来了。


    “段文新!”六皇子恼怒打断他的话:“你若还当我们两个是兄弟,就闭嘴!”


    段文新脸都憋红了,想劝又无可奈何。


    六皇子这才问陈骜:“你想什么时候动手?”


    陈骜压下眉眼:“过几日不是上元节,那日中都城很热闹,永安王必定会出门的。到时候人多手杂,发生点什么事谁也不好说。”


    段文新提醒他们:“我们和永安王的事才没几日,若他出意外,会不会让人怀疑到你们身上?”


    陈骜肃声道:“我们如今都这样了,只要殿下一直称病,谁会怀疑我们?”


    六皇子的病是宫里太医瞧过的,他又坐在轮椅上,就算有人会联想到他们,他们也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段文新不死心:“太子的护卫和暗卫还跟着永安王,你们动不了他的!”


    陈骜紧紧盯着他:“这就要你帮忙了。”


    “我?”段文新立刻警觉:“我能帮什么忙?”


    陈骜:“让段家的大宗师把永安王身边的暗卫引走。”


    段文新连连摆手:“我去请大宗师的话,父亲肯定会知晓。他若知晓,肯定不同意你们如此鲁莽!”


    六皇子拧眉:“你不是段家嫡长孙,肯定有办法瞒过外祖父的,是不是?”


    段文新心中纠结百转。


    陈骜继续道:“只要你让大宗师把暗卫引开,太子府的几个护卫我会找人弄走。我查过了,乔驰那日轮值,是无暇顾及永安王的。剩下那些个婢女不足为惧,制造点小意外很容易就把人冲散了。”


    “一旦他落单,我们就下手!”


    人潮汹涌的花灯会上没了个人,是很寻常的事。每年庙会,上元节走失的孩童和姑娘也有,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六皇子神情凶狠:“这次本皇子一定要弄死他,以绝后患!”


    这两人眸中杀意太盛,齐齐看向段文新:“这个忙,你是帮还是不帮?”


    段文新实在为难。


    六皇子眸色一点点下压,冷声道:“你若是不帮,今后也不必来我府上了。”


    这竟是要绝交的意思。


    陈骜也道:“我也只当没你这个表弟。”


    段文新被逼得实在无法,只得点头道:“那日我会让大宗师引走永安王身边的暗卫,但你们答应我,不要自己动手,让死士去,别让人抓到任何把柄。一旦情形不对,立马就撤!”


    六皇子和陈骜对视一眼,立刻点头。


    段文新暗自思忖:总归还有祖父和容妃娘娘在,只要他们不亲自出现,事情总牵扯不到他们头上。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瞬便到了上元节这日。


    晴香招呼着下人把采办的灯挂在廊下,王府上下一派喜庆。


    在这喜庆的日子里,唯独辛十一是个例外。他把自己关在书房内,不停的翻看陆昭放在桌案上的那本《大雍律》。


    至于看没看进去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昭一早就进宫陪着老皇帝用膳,等回府时天已经擦黑。


    辛十一还在书房内,里面黑灯瞎火的,只瞧见一个隐约孤独的影子。


    陆昭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难过够了就出来,随我出去逛灯会。”


    那影子起身,走到书房门口,看着她。


    陆昭放缓了语气问:“这么多年了,你可有回肖家故居看过?”


    辛十一哑声道:“有何好看的?当年肖家已经烧成一摊废墟……”


    陆昭:“那就更要看,说不定肖侍郎当年在府上留下过什么线索。你仔细想想,你父亲被抓入大理寺前,可同你说过什么?”


    笼在辛十一身上悲伤的情绪顷刻收敛,他仔细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只压低声音道:“父亲出府那日,天还未亮,我睡在母亲屋子里。只迷迷糊糊听见父亲说要去埋状元红,等大哥将来中了状元挖出来喝。”


    他大哥文采很好,年长他九岁,算起来和沈家那位被大火波及的沈状元郎还是同窗。


    陆昭眸色微亮:“那我们今夜去将它挖出来,说不定有意外收获。”


    辛十一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两人简单吃了些晚膳,就带着晴香、梅先生等人出了俯,除去东宫的四个护卫,还带了两个暗卫。府上的其余人放了半日假,随他们出府游玩。


    出了府就有不少人提着花灯,沿着街道往南城去。到了南城沿河的主街,人就越来越多。街道两边的商户全都开着,门口全挂着各种各样的彩灯,千奇斗艳,看的人眼花缭乱。


    街道口停了不少马车,陆昭从马车上下来,正好就碰上了同样从马车上下来的四皇子和五皇子。


    她暗道一声晦气,四皇子就自来熟的走过来,笑道:“还真是巧,先前我还打算去你府上喊你一起来灯会,五弟说你进宫去了,父皇没有留你在宫中赏灯的吗?”


    上元佳节,宫外有大灯会,宫内也是有小灯会的。那日后宫的娘娘们为了博得皇帝的夸赞,会心思百出,极力做出最好看的灯。


    陆昭道:“宫里的灯会少了点活人气,哪里有外头的好看。”


    四皇子点头:“是极,小七第一次在中都城过上元节,肯定不熟,我带你到处去逛逛吧。”


    辛十一拧眉,看了陆昭一眼。


    陆昭正心思着要如何拒绝他,老远就瞧见段文新过来了。他朝几人一一见礼然后朝四皇子道:“四殿下,您在这呢,魏国公和我祖父在天香楼吃酒叙话,让我来寻您呢。”


    四皇子神情微滞:魏国公是端妃的父亲,他这个端妃名义上的养子还需仰仗魏家,是不好不去的。


    他只得朝陆昭赔罪:“那小七先逛,我去去就来。”


    见五皇子还在发愣,段文新又道:“五殿下,沈祭酒也在,您不一起过去?”


    五皇子是不想和陆昭待在一起的,立刻就跟了上去。


    四皇子见此问了一句:“要不小七也一起过来?”


    段文新心里打鼓,生怕陆昭答应。


    好在陆昭一口回绝了:“不了,我同几位大人又不熟,出来看花灯,没得听他们唠叨。”


    四皇子轻笑:“那我们先过去了。”


    陆昭点头,等几人消失在人群中,她立刻收敛笑意,带着辛十一往相反的方向去。


    两边人潮如织,辛十一边走边用气音道:“这段文新有些不对劲啊。”


    陆昭都没看他,淡声回道:“既瞧出来了,他们行动后,待会无论发生什么,别轻易动手。”


    辛十一暗自叹了口气:看来今夜是不能去肖家老宅了。


    两人装作闲逛,一路往人多热闹的地方去。


    直播间置顶的支线任务闪动了一下,上万号观众还浑然不觉,沉浸在灯会的热闹中,催促她快去猜灯谜。


    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在人群里冲了出来,一阵风似了窜过陆昭的身侧。陆昭低头,腰间的香囊没了。


    辛十一没动,晴香惊呼出声,大喊着抓贼,让东宫的四个侍卫赶紧去抓人。东宫的四个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动。


    上次永安王殿下跑去刑部大牢,他们没跟着,差点被太子扒去一层皮,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不能离开永安王半步。


    晴香急得跺脚,提裙就要追。陆昭一把拉住她,然后朝暗处喊了一句:“丁一,你去。”


    一阵风声从几人耳畔刮过,丁一悄无声息的追出去。


    晴香气恼道:“那荷包里可是装了不少银子呢,还特意多准备了几张银票和金叶子。出门的时候就该多带几个护卫,殿下偏不让!”她跟着陆昭的时日越久,性子倒一改在宫中的沉闷,活泼了许多。


    陆昭笑道:“丁一已经去追了,就算没追到也无碍,破财消灾,总归人没事。”


    晴香嗔怪:“呸呸呸,大过节呢,什么灾不灾的,殿下快忘记这句话,只当没说过。”


    陆昭倒是宽纵她们,任由着几个婢女说笑。


    人群中突然爆发一阵阵的叫好声,晴香转头看去,兴奋道:“殿下,您看,灯塔!”


    陆昭和辛十一几人跟着抬头,前面百米远处,搭建起了高高的木架子。木架子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灯笼,流光溢彩,霎是好看。


    灯笼架正前方的空地上有舞狮队伍,锣鼓乐声震天,不少人百姓围在外面,鼓掌欢呼。


    陆昭带着几人往那走,梅先生和人打听什么情况。对方是个姑娘,看到是个俊俏郎君,小脸儿瞬间飘上两朵红云,羞羞答答道:“这是猜灯谜前的舞狮呢?舞狮结束,就可以猜灯谜了,只要猜对,相对应的灯笼就能拿走。”


    晴香笑着道:“殿下,我们也去猜灯谜吧?”


    陆昭实话实说:“本王不太会。”


    直播间的观众不乐意了。


    【空调不用电:主播,你怎么能说不太会呢,我们有上万号人呢。甭管什么灯谜,就是度娘都能给你查出来。】


    【暴打柠檬:楼上说得对,人多力量大!人不行还有人工智能!哈哈哈哈。】


    【菠萝吹雪:主播上啊!我们要架子中间那个最大最豪华的灯笼!】


    几人被后来的人流推着往前走,很快就挤到了高架的前面。


    近距离看,那些灯笼更加华美炫目。


    彩球抛向天空,一红一黄两头狮子高高跃起,奋力争夺。狮头啪嗒一声直接撞在了高架子上,高架子摇摇欲坠,几乎没有给任何人考虑的时候,哐当就砸了下来。


    各色的彩灯滚了一地,顷刻之间就燃成了一片火海。


    火焰在辛十一双瞳内跳跃,他身体控制不住的僵住发颤。


    陆昭一把拉过他,护着她往旁边跑。惊叫声四起,人群如同炸开的蚁群,朝着四面奔逃。


    守在暗处的另一个暗卫出现,刚要朝着陆昭跑去,就被一个小姑娘死死抱住腿,嚎啕大哭。


    东宫的四个护卫也跟着往陆昭那边冲,一条烧着的木架子啪嗒滚落,砸到了他们的脚边,拦住了几人的去路。


    晴香几人急得跺脚,眼看着陆昭和辛十一被人流裹挟往外推,不过眨眼就混在人群里消失不见。


    “殿下!”


    东宫几个护卫终于脱困,那暗卫也成功把捁住自己腿的孩童还给了他父母。五人跟着晴香一路搜寻,却只在朱雀桥边看到蹲在角落里,孤孤单单,一脸狼狈的辛十一。


    晴香连忙奔过去问:“殿下呢?”


    辛十一顶着一张纯真的萝莉脸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殿下,殿下方才还在。”


    几人转身四下寻找,江面茫茫,到处都是人流,唯独不见陆昭熟悉的身影。


    巡城的乔驰带着兵马往这边赶,同来的还有五城兵马的人,众人一听永安王殿下不见了,都吓了一跳。


    很快,四皇子和五皇子也带着人赶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气喘吁吁的段御史、沈祭酒和魏国公。


    一听陆昭不见了,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忙问被扶起来的辛十一:“人怎么没的?”


    辛十一继续摇头,双眼通红,似是要哭出来了:“我不知道,殿下方才还在的……”


    四皇子忙问晴香:“你们殿下会水吗?”


    这意思是怕陆昭落水了。


    晴香也不知,还是乔驰道:“殿下会水,而且水性很好,不可能会落水的。”


    一旁的段文新突然道:“今日中都不是都有丢失人口,永安王殿下不会被贼人撸去了吧?”


    乔驰急了:“那还不快分头去找!”去晚了,殿下就该把这些人头全都拧下来了。


    拐卖人口是大案,总得留个活口问话啊。


    其余人却只以为他担忧陆昭的安危,沈祭酒也跟着道:“对对对,快去找人!去附近衙门借人,让他们务必尽快找到永安王殿下!”


    众人各自行动,段御史转身也要走,就被段文新拉住了:“祖父,这些百姓还要疏散安抚,我们留下来清理现场吧。”


    他眼神闪烁,段御史直觉不对,立刻道:“也好,沈祭酒,这里太乱,您老快回去,老夫留下来指挥疏散百姓。”随即他就指挥身后的侍从道:“快去请几个大夫来,把受伤的百姓聚集到一起。”


    现场一片狼藉,沈祭酒哪里能走,带着五皇子等人往另一边去帮忙。


    等这边只剩下祖孙两个,段御史才压低声音问段文新:“你说实话,永安王殿下这事是不是和六殿下有关?”


    “没。”段文新眼神又开始闪烁,不敢和他对视。


    段御史拧眉:“你自小就不会对祖父说谎!”


    在他眼神的逼迫下,段文新终于轻点了一下头。


    段御史气得不行:“你们糊涂啊,下毒的事才过去多久,你们动他做什么?”


    段文新也很无奈,压低声音回:“我拦不住六殿下。”


    事情已经发生,再骂也是惘然。段御史咬牙问:“你们把人弄到哪去了?直接杀了?六殿下人呢?他没直接参与吧?”


    段文新连忙摇头:“没有,六殿下还病着,他答应我只让死士出面,把人劫掠到西城废弃的粮仓内杀了,伪装成人牙子劫财杀人的模样。祖父放心吧,永安王身边的暗卫已经被引走,他孤身一人,手无缚鸡之力,不会出差错的。”


    他四下瞧了一眼,忧心道:“魏国公和四皇子的人往西边去了,孙儿怕他们动作太快,会误事。”


    段御史长舒了口气:“魏国公和四皇子那你不必担忧,他们巴不得永安王殿下出事,好拉太子下马。耽误之际你要先拖住乔家那小子,他太过忠心,又熟悉中都每一处地方。你跟着他,莫要让他寻到西城去了。”


    段文新点头,立刻往乔驰的方向追去。


    此次行动,万不能有失。


    被晴香等人围着的辛十一追着他背影看,混乱中,缓缓勾起唇角:这群蠢货,殊不知他们抓走的,是武力值最强的那个。


    第43章 二合一


    幽暗的街道上, 两个毫不起眼,普通百姓打扮的壮汉扛着一个人形麻袋窜得飞快。


    直播间的镜头不断抖动,上万号观众看得一脸懵逼。


    【帅得不明显:什么情况啊?前一秒还在灯会上, 下一秒就被人套麻袋了?】


    【嘴炮天王:主播!主播!你怎么一动不动?你身手不是很好嘛?怎么乖乖站在原地让人套啊?还有辛美人,明明看见你被套了,硬是当做眼瞎。这是在搞什么啊!】


    就在一刻钟前,陆昭和辛十一被人流冲散后, 直接就被套了麻袋。她挣扎了两下,然后现在就被人扛着一路飞奔。


    系统也急了【宿主,你没昏过去吧?】


    陆昭怎么可能晕,她主要是被人扛在肩上,颠得难受,有点想吐。


    哎, 出门前就不该吃晚膳。


    陆昭【主播没事,主播在引蛇出洞。】


    【二月红:引蛇出洞?主播是知道谁绑架了你吗?】


    直播间置顶的支线任务闪烁了两下, 结合这几天的事件, 很快有人猜出了什么情况。


    【八角莲:擦,不会是六皇子那个傻逼动手了吧?】


    【智商已下线:这不是很明显吗?肯定就是他让人绑的主播。】


    【国民小可爱:哈哈哈哈,难怪刚刚那么多意外, 又是抢荷包,又是灯架子砸下来, 感情主播知道他要动手啊?】


    她是知道对方要动手,但不知道会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想绑她, 她绝对配合, 犯不着在百姓众多的地方制造这么大的混乱,伤及无辜。


    直播间的观众也开始谴责六皇子。


    【未来首席主刀:这种人渣就是该死,我都有些期待他看到主播动手时的吃惊表情了。】


    【下雨天不打雷:哈哈哈哈, 我也是,主播,这次支线任务是不是快完成了!】


    理清楚情况的众人开始嫌弃这两个绑匪动作太慢了,恨不能立刻就到达目的地。


    又过了半刻钟后,两人终于在一处废弃的大宅子。


    镜头拉高,自上而下的俯视下去,这宅子和普通的民宅很是不同,占地面积长而窄,两边是一间间青砖屋,屋子中间一片空旷。空地上巨大的木阧散落得到处都是,像是一座废弃的粮仓。


    其中一人伸手用力敲了两下小门,小门立刻拉开一条缝,将他们让了进去。


    明月高悬,粮仓内到处散落着麻袋和倒塌的青砖,唯一完好的一座粮仓青墙上也有被洪水泡过的痕迹。


    粮仓外守着十个黑衣人,见两个壮汉扛着麻袋过来,连忙打开了木门。沉重的木门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嘎声,在黑夜里格外的刺耳。


    两人进去后,门面再次被关上。


    砰咚,麻袋被丢在了地上,壮汉弯下腰解开了麻袋口,将陆昭整个人拽了出来。


    陆昭被拽得踉跄两步,单薄的身子摇摇缓缓,捂住肚子干呕了两声,看起来一副病弱不经事的模样。


    粮仓内想起两声轻嗤,陆昭豁然抬头,就看到站在粮仓正中央的几人。


    冷月高悬,透过天窗打在他们脸上。


    中间那人面色冷峭,眉眼锋利,一双眼睛像淬了毒。


    赫然是一直称病的六皇子陆承武,他旁边身后还站着二十几个死士和侍从。


    他们似乎都在等着陆昭露出慌张,惧怕的神情。


    然而,没有。


    陆昭站直身子,蹙眉看着二人,质问:“六哥,你这是干什么?”


    直播间的观众一瞬间就沸腾了。


    【贱萌天下:真的是六皇子这个人渣啊!哈哈哈哈,没见过这样主动找死的!】


    【未来首席主刀:哈哈哈哈,刺激啊!越来越期待他们看到主播开大的场面了!】


    【下雨天不打雷:哈哈哈哈,估计他们还以为主播是羊入虎口呢。最怕蠢货灵机一动,这是作死的节奏啊!】


    系统发出滴滴的提示【宿主请注意,悬赏任务有等级评定,完成得越精彩,宿主获得的人气值就越多哦。】


    在这紧张的场面,陆昭还有空分心问系统【怎么样才算精彩?】


    系统【这个要观众评定呢,他们看爽了,就算精彩。】


    陆昭的反应落在六皇子等人的眼里有些太过平静。


    六皇子很不满,咬牙切齿:“我要干什么?废弃的粮仓,寂静无人的夜里,雪亮的刀,你看不出来吗?当然是要弄死你!”


    “弄死我?”陆昭面色沉重问:“灯会上的那场意外是你制造的?”


    六皇子不答算是默认。


    陆昭沉声谴责:“为了抓我,伤害无辜的百姓,委实不该。”


    六皇子冷哼:“那些贱民能成为本皇子的工具,是他们的荣幸。”


    “荣幸?”陆昭嘲讽:“好个荣幸,但愿有一天你也能成为这样子的荣幸。你杀我,不怕太子找你麻烦?”


    “太子?呵呵呵呵……”一连串枯哑的声音从他的嗓子里磨出来,像是混在地面摩擦的砂砾,难听至极。


    笑了几声后,又戛然而止。


    他怒瞪着陆昭:“只要你死了,父皇就会怪罪太子,他自身难保,怎么找我麻烦?”


    陆昭哦了一声:“你想一箭双雕啊?你以为我死了,父皇查不到你头上吗?你别忘了,下毒的事才过去几日。”


    六皇子眼里根本没有害怕的情绪,反而是得意:“对啊,所以本皇子一直称病,今夜太医还在六皇子府呢,一个病人怎么能出来杀人呢。”他看陆昭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陆昭依旧不见害怕,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你如此恨我,今夜既被你抓了来,我也没想过能活着。念在兄弟一场,临死前也让我当个明白鬼吧。当年南巡,是不是容妃娘娘害得我和我母妃流落在外?后来一直派人追杀我们母子的人,也是你的人?”


    六皇子最讨厌被人冤枉,他冷嗤:“本皇子做过的事定然会认,死到临头还想给我按莫须有的罪名,好到阎王殿告状吗?”


    陆昭仔细观察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说谎。


    如果追杀梅妃母子的人不是容妃娘娘和段御史,那还剩下威王、太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几人了。


    陆昭又问:“那镇国将军府的案子,段御史和容妃娘娘有没有参与?是你们陷害的我外祖父?”


    六皇子终于不耐烦了:他是来杀人的,不是来回答他问题的!


    他冷笑:“你死心吧,再怎么拖延时间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今夜你一定会死!”


    “那可不一定哦。”空旷的粮仓内传来一声嬉笑,那笑声清越动听,但在这半封闭的环境里显得格外阴森。


    “谁!”六皇子大喝出声,然后抬头四顾。


    陈骜和其余二十几人也同时抬头,几乎是抬头的同时,就看到一个人坐在粮仓左前方的窗子上,双腿随着他的嬉笑不停摆动。


    月光从他背后侵染进来,在地面拉开一个漆黑狭长的影子,像是潜藏在暗夜里的鬼魅,着实吓人。


    众人心中大骇:这人是谁?什么时候坐在那上面的?外面的人都死了吗?


    很显然,他能进来,外头的人只怕凶多吉少。


    六皇子喝问:“你是谁?下来!”


    那人很听话的从窗子上跃下,落地无声,如同猫儿优雅的往前走。数步之后,一张冶艳射人心魄的脸暴露在月光下。


    众人心神为之一荡,在看到他明显的喉结时,刹时又生起惋惜的情绪:长成这样,怎么是个男人?


    那人走到陆昭身侧,继续笑嘻嘻道:“还真磨叽,套他话做什么。迟则生变,再晚那些人就该找来了。”


    一看,两人就是一伙的。


    那祸害方才喋喋不休,居然只是在套他的话吗?


    六皇子大怒:“陆承佑!你一直在戏耍我?”


    陆昭轻笑了声:“六哥别生气啊,只是觉得你好玩,逗了你两句。”


    “逗我?逗我!”六皇子气得面皮抖动,指骨都捏得嘎吱作响:“你是不是觉得很有趣?死到临头还犯贱!”总是这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祸害总能轻易激起他的怒火。


    他什么也不想说了,挥手就让身后的人上。


    辛十一横刀往前走了两步,挡在陆昭面前。


    六皇子嗤笑:“就凭你一人?”


    他带来的人全是死士,身手都是一等一的好!


    一个长得过分漂亮的男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祸害也想蹦跶!


    二十几个死士接到命令齐齐抽刀朝着辛十一冲去,雪亮的刀锋划破了黑夜。几乎是十几个死士动作的同时,辛十一就动了。他身姿灵巧如燕,手上寒光闪过,利刃眨眼之间就割破了几个死士的喉咙。


    鲜血混着发霉的味道,在这废弃的粮仓内格外难闻。


    砰砰砰,死士一个接一个倒下……


    六皇子终于察觉出不对劲:小七身边的暗卫分明已经被大宗师引走了,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赶来。这突然冒出来的人到底是谁?居然能如此轻而易举杀了这么多护卫!


    这次有些失策了!


    等辛十一杀到第十个人时,六皇子的刀已经架在了陆昭的脖子上,喝道:“住手!你再动一下,我就宰了他!”


    辛十一缓缓转身,抬头看他,一双眼里全是玩味的笑。


    六皇子被他笑得恼怒,厉声质问:“笑什么?”


    辛十一那张漂亮的脸上还染着新鲜的血,手上的匕首也在滴血……那模样着实恐怖。


    直播间的众人都被他笑得胆寒。


    六皇子手上的长刀猛得收紧,陆昭跟着他的动作往后靠了靠。


    辛十一眼眸更弯了:“我笑你太蠢,六殿下,你手上抓着的那个可是我们所有人中功夫最好的呢!”


    什么意思?谁的功夫最好?小七吗?怎么可能?


    辛十一笑意一收,看向陆昭:“殿下,还不动手吗?”


    还不等六皇子反应,陆昭右手扣住他持刀的手就是一拧。咔嚓,他的手腕应声而断,面容痛得扭曲,双眸里是不可置信。


    剩下的十个死士和六皇子侍从也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全都持刀朝陆昭捅去,企图把六皇子从她手里救出来。


    陆昭夺过六皇子手里掉落的刀,身影如洪流、如鬼魅,几息之间便将十一人全抹了脖子。


    砰砰砰,十一人横七竖八倒了一地,脖子处的鲜血汩汩流了一地……


    十几人死不瞑目,空气中都是细小血滴的味道,粘稠得可怕。


    哗啦,刀锋上的血顺着刀尖往下淌,砸在了六皇子的脚背上。


    六皇子满身满脸都是血,瞳孔扩大,目光一瞬不瞬落在陆昭云淡风轻的脸上。里面的恐惧一点点集聚,最后变成惊涛骇浪。


    “你,你……”他嘴唇哆嗦着后退,嗓子仿佛被鬼怪掐住了。


    脚下被尸体绊了一下,扑通,六皇子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尸堆上。他立马又惊慌的往后挪,挪动空地上,手下是粘稠的一片……


    “你会武?”不仅会,还高的可怕。


    就是在段家的大宗师身上,他也没有感觉到如此强大的杀意。


    陆昭挑眉:“我也没说过自己不会啊。”


    她语气轻佻又讽刺,六皇子心中戾气到达了极点,忽然又没那么恐惧了。他不顾右手的疼痛,蹭的起身质问:“你早知道我会动手!你早知道是不是?”


    陆昭没有否认,不否认就是承认。


    “好好好!”六皇子都被气笑了,在对方面前自己似乎就是个跳梁小丑。他拔下发冠上的金簪就朝着陆昭脖子上扎去。


    陆昭连刀都没用,另一只拉住他的左手又是用力一折。


    咔嚓,他左手也应声而断,双手无力的垂在了两侧。


    陆昭的手一秒又攀上他脖子,直接将人重新掼倒在了地上,手掌收紧,冷声质问:“再给你一次机会,这些年刺杀我们母子的人是谁?”


    六皇子面色涨红发紫,只觉得现在的自己屈辱至极。


    他自诩功夫不弱,在这人面前居然毫无招架之力。


    他嘶哑着声问:“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


    陆昭:“可以考虑。”


    六皇子不假思索道:“是太子和皇后。”


    陆昭手腕收紧:“你当我好骗?”


    六皇子被掐得呼吸困难:“随你信不信,你快放了我。”


    “我考虑完了,还是杀了你吧。”她说完手下又收紧了两分。


    她不是在开玩笑,她真会动手。


    六皇子双腿不停的挣扎,声音枯哑恐惧:“段文新和陈骜都知道我今夜来了,你,你杀了我,我母妃和段家不会放过你的!你敢杀我,他们必定把你抽筋扒皮,五马分尸!把你沈家满门全刨出来鞭尸!”


    陆昭语气冰冷:“不如我们来打个赌?我杀了你,他们还会为我所用。”她说完,都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弃了右手的刀,右手袖口抖动,在六皇子脖颈划过。


    六皇子双眼猛得睁大,双腿用力蹬了两下,然后就不动了。


    一张放大的死人脸出现在直播间的屏幕上,镜头拉高,他脖子上插着蛇首、柳叶形,纯黑的暗器。


    直播间欢欣鼓舞,礼物特效就没停过。


    【八角莲:草,这畜生终于死了!主播好样的!】


    【空调不用电:这个是看直播以来最爽的一次了!】


    在六皇子咽气的一瞬间,系统提示音响起。


    【叮咚,恭喜宿主完成悬赏任务和支线任务。悬赏任务评级为非常好,奖励人气值8000,人气值已经划到宿主后台,请注意查收。支线任务奖励,抽卡三次,宿主是否现在就要抽卡?】


    陆昭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有一紫衣人翻窗而入,压低声音朝辛十一道:“阁主,外头有人来了!”


    辛十一转头看向陆昭:“我们快撤吧。”说完,他伸手就去拉陆昭的手。


    陆昭没走,反而拉住他持匕首的手腕用力往自己肩膀一送。


    “你做什么?”尽管辛十一收了力,匕首还是没入了陆昭皮肉,鲜血霎时染红了她月白的大氅。


    鲜血炸开的刹那,辛十一左肩同样吃痛,险些给她跪下了。


    “你这个疯子!”辛十一咬牙切齿:“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动手之前能不能知会一声?”


    一旁的紫煞眉目微动:阁主这是服用了子母蛊中的子蛊?


    阁主居然把命交到别人手里?


    陆昭又一把拔出匕首,冷喝:“别废话,快走!”


    辛十一又低低骂了一声疯子,然后朝紫煞道:“撤!”


    两人身影犹如鬼魅,消失在窗口,外面大批的玲珑阁杀手也一并撤了去。


    很快,大批的人马靠近粮仓。


    烈烈火光中,乔驰,段文新和四皇子的面容最先出现,一行人路过粮仓,隐约的血腥味刮过。


    乔驰停下,一脚踢开了粮仓大门,然后带着一批人马冲了进去,四处搜寻。待看到其中一个粮仓外倒下的十几个死士时,众人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粮仓的大门再次被踢开。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熏的人几欲作呕。


    众人跨过粮仓的门往里看,入目便是横七竖八,死不瞑目的尸体,粮仓中央一蓝一白两个人特别醒目。


    两人一躺一侧,面容皆是清晰可见。


    赫然是在灯会上失踪的永安王和称病在家的六皇子。


    众人愕然,还没搞清楚什么状况,乔驰和段文新就同时奔了过去。


    “殿下!”


    “六殿下!”


    四皇子眸子微闪,第一时间吩咐身后的禁卫军道:“快通知其他人过来。”然后也小心翼翼越过一堆的尸、首走到了两人身边。


    地上六皇子双目圆睁,脖颈被划开,显然已经没了生息。侧躺着的永安王肩头渗血,双目紧闭,不知死活。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段文新看清六皇子的死状,颤抖着后退了半步。乔驰一下子跪在陆昭面前,伸手小心翼翼去探她的鼻息。


    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啊,殿下功夫那么高,怎么会有事。


    直到探到有气息吹佛在指尖,他才长松了一口气,伸手轻拍陆昭的背,企图唤醒她:“殿下,殿下,你醒醒!”


    陆昭长睫闪动了两下,眼睛睁开一条细小的缝,看到乔驰的脸后,又晕了过去。


    立在一旁的四皇子微微诧异:居然没死吗?


    禁卫军很快把现场全都清理了一遍,才走到乔驰身边禀报:“乔小旗,现场一共发现四十三人,除去六殿下和永安王殿下,有一个是六皇子府的侍从,其余人貌似是六皇子府和陈府的护卫。”说着他递上从尸首腰间拔下的腰牌,然后继续道:“护卫死了三十八人,还有两个受了重伤。”


    “还有两个活口?”段文新终于从呆愣的状态醒转过来,抖着嗓子道:“快把人带过来,我有话要问。”


    禁卫军为难:“他们伤得实在太严重,只怕要先治伤。”


    直播间的众人一听还有活口,顿时急了。


    【菠萝吹雪:主播,怎么还留了两个人?辛美人做事这么不利索的吗?万一他们看到主播杀人怎么办?】


    弹幕都在刷屏,闭着眼的陆昭回了一句【这两个人有大用,待会你们就知道了。】


    有什么大用?


    直播间的观众一头雾水。


    段文新喝道:“那还不快去找大夫!”他整个人完全是懵的,懵过后,又陷入无法抑制的恐惧中。


    六殿下明明答应他不会出现的,怎么会……


    就算出现了,他带了这么多高手,这些可都是陈府和六皇子府的死士,怎么全都死光了?


    六殿下自己也死了……他隐在袖子里的手不停的发抖,待会祖父过来,他要怎么交代啊……


    他该怎么交代啊!


    容妃娘娘要怎么办?段家要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段文新是崩溃的!


    他当初应该坚定的阻止六殿下鲁莽行事的!


    找凶手,一定要找到凶手!


    平日总是斯斯文文的段文新突然怒吼:“还不快去!”


    那禁卫军吓了一跳,赶紧转身往外跑。


    片刻后,就在西城附近的药铺抓了个大夫过来,同来的还有段御史、沈祭酒、魏国公、五皇子、还有镇抚司、京兆尹、巡城的官差们。


    不大的粮仓门口挤挤挨挨站了一堆人,屋子里的尸首已经摆成了一排。沈祭酒等人沉默,段御史抱着早已经没了生息的六皇子老泪纵横,等眼泪终于流干了,他才厉声质问:“凶手是谁?”


    他也看到了受伤昏迷的陆昭,但第一反应就绝对不可能是对方。


    这里这么多死士,就算是他府上的大宗师要顷刻杀这么多人也够呛。更何况,哪有杀了人还躺在死人堆里不跑的。


    永安王柔柔弱弱,根本没那身手。


    很快,有人把那两个受了重伤,已经包扎过的死士抬了进来。


    段御史又问了一遍:“凶手是谁?谁杀的六皇子?”


    两个死士仔细回忆方才的情形,忍着疼道:“卑职等守在门外,突然有一群黑衣人闯了进来,见人就杀,卑职两个也被砍伤,昏死过去,醒来就看见禁卫军和诸位大人了……”他们自认武功不若,但对方明显更厉害。


    “等等。”四皇子似乎找到了这话里的漏洞,问这两人:“我六弟不是重病在府上?如何会带着你们出现在这荒废的粮仓?永安王又怎么会在这?”


    他这一问,其余人也反应过来。


    对啊,六皇子不是病重请了太医在府上,如何会死在这?失踪的永安王恰好也在这,还身受重伤?


    联想到六皇子近日和永安王的过节,再加之六皇子带了这么多人……


    众人心中很快有了个猜测,五皇子最先沉不住气,哆哆嗦嗦道:“是不是六哥带人把小七劫了,想杀小七泄愤。然后不小心被一直追杀小七的人给误杀了?”


    众人心中又是一凛:如果真是这样,就算六皇子已死,只怕段家和陈家也脱不了干系!


    段御史喝道:“五皇子,没有证据的事,休要胡说!”


    两个死士齐齐往段御史看去,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第44章 二合一


    这让他们怎么说?


    难道说两家的死士带着生病的六皇子出来逛灯会, 然后恰好碰到落单的永安王。兄弟两个突然发疯,跑到西城这废弃的粮仓内赏月?


    这种鬼话他们只是想想都觉得慌缪。


    两人迟迟没说话,段御史眸子微眯, 里面冷光闪动。


    两个死士立刻收回目光,其中一人暗自咬牙,终于开口:“六殿下觉得在府上闷,就让卑职等陪着出来透气。恰好在见到被人劫持的永安王殿下, 就追了过来。”


    四皇子蹙眉:“出来透气带两家的护卫?”这些死士都是普通护卫装扮,是以他们并不知都是死士。


    他提出疑问,死士乙立刻接话道:“六殿下还病着,多带些护卫也不足为奇。陈家本就是六殿下的姑丈家,借调人手到六皇子府也正常。”


    五皇子追问:“那劫持小七的人呢?这里死的人可都是六皇子府的,并无其他人。你总不能告诉我们, 那些劫持小七的人趁机跑了吧?”


    护卫甲立刻道:“杀我们的黑衣人和劫持永安王殿下的人是一伙的,他们一起跑了。”


    他话落, 四皇子怀疑问:“诚如你们所说, 如果他们是冲着小七来的。那为何杀了你们和六哥就跑,还留了小七一条命?”


    两个死士都觉得自己有些编不下去了,眼一闭, 心一横,道:“那是因为殿下们来得太快, 他们没来得及确认永安王殿下是否咽气就跑了。”


    永安王受的伤是事实。


    直播间的观众笑得不行。


    【空调不用电:哈哈哈哈,真是为难死士兄弟了, 再编下去他们都要红温了!】


    【八角莲:估计此刻, 他们觉得活着还不如死了。】


    两人确实难受得紧,恨不能现在就晕过去。


    可是没有。


    四皇子依旧紧盯二人不放:“我们来时,你们是受了重伤倒在粮仓外的, 粮仓的门又是紧闭的,你们如何知道里面的情况?”


    这……


    两个死士实在没办法自圆其说,段御史冷着脸道:“四皇子,你现在关心的难道不应该是六殿下和永安王殿下吗?”


    这两个人一个死一个生死不知,作为兄长,你还如此平静的问东问西,应该吗?


    粮仓里的不少人眼神都落到了四皇子身上,其中异味不要太明显。


    四皇子立刻道:“段御史,本皇子也是急于找到杀害六弟的真凶才问得如此详细。”


    魏国公也道:“我知段御史悲痛,但如此质问四殿下似乎不合适。”


    段御史依旧冷言冷语:“断案的事自然有大理寺,就不劳四皇子费心了!”


    这个时候也不适合真吵,魏国公生生忍住了郁气,低头去看死状凄惨的六皇子。看到他脖颈的黑标时,眸色微动。


    其余人自然也注意到了,京兆尹伸手取下那黑标,仔仔细细查看了一下,问在场所有的人:“你们可有人见过这柳叶镖?”


    众人都摇头,现场一阵沉默。


    段御史声音更冷了:“既然没人见过,就拿着飞镖的图纸挨家挨户去问,大理寺张贴榜文重金悬赏线索,务必要将使用此镖的人找到!”


    躺在地上装死的陆昭心道:段御史这反应,追杀梅妃母子的人莫非真不是容妃和段家的人?


    直播间的观众这时候才有点反应过来。


    【贱萌天下:靠,主播鸡贼呀!自己查不出飞镖的来历,转头就让大理寺和段家去查!】


    【未来首席主刀:哈哈哈哈,主播也太聪明了吧,这一招移花接木用的恰到好处。】


    弹幕热闹极了,陆昭却只能躺着一动不动。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她,沈祭酒道:“永安王殿下应该最清楚发生了什么,大夫,永安王殿下如何了?”


    那大夫是被临时从床上拉起来,此刻衣衫不整,后背冒汗,把脉的手都哆哆嗦嗦。把完脉后,连忙跪下回话:“诸位大人,永安王殿下肩窝处有一道伤口颇深,草民已经替他止血。但永安王殿下脉搏紊乱,应该受了极大的惊吓,至于为何迟迟没有醒,草民实在没有办法!”


    此刻,段御史和段文新两人倒是希望陆昭直接死了。


    永安王殿下若是醒来,告发六殿下要杀他的事,段家和陈家就完了。


    他们二人盯着昏睡的陆昭,恨不能她现在就咽了气。


    乔驰身子双手用力,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着急道:“快,你们派人进宫一趟,请太医到永安王府来瞧殿下!”说着就急匆匆越过人群,走出了粮仓。


    四皇子、五皇子等人各自散去。现场被看护起来,段家的人临时找来一副棺椁,将六皇子装殓运了出去。两人才走出没多远,就碰上了匆匆赶来的大理寺卿。


    暗夜里,那漆黑的棺椁显得格外沉重,压得大理寺卿有些喘不过气来。他走近段御史,压低声音问:“究竟怎么一回事?”他在府上正准备歇下就听到六皇子出事的消息,其中还牵涉到了陈府。


    段御史已经无力说话了,段文新扶着他,压低声音回:“陈寺卿,其余事等安顿好六殿下再说。”


    棺椁很快被送到了六皇子府,府上乱成一团。好在六皇子府的管家还算镇定,很快就安排人布置好灵堂,棺椁被放了进去。


    等灵堂内只剩下段御史、陈寺卿、段文新三人,段文新才跪了下去,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陈寺卿听到陈骜也参与了其中,险些没背过气去,咬牙骂道:“这个蠢货!他是想害死陈家满门啊!”


    灵堂内白幡晃动,段御史实在有些受不住,险些晕倒。段文新连忙伸手要来扶他,就被甩开了。


    段文新抿唇继续跪着,陈寺卿生怕他有个好歹,连忙喊来下人搀扶,亲自送他回了御史府。等从御史府出来,他冷着脸直接回了自己府上。


    陈老夫人和陈大郎连忙迎了上来,询问他具体情况。


    陈寺卿一句话也不说,只令他们不许跟着,径自就往陈骜的院子里走。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主卧的灯火摇曳。他走了过去,压根不理会下人的问安,一脚踢开了门。


    门内,坐在轮椅上的陈骜豁然回头,焦急问:“如何了?事情可有办成?”待看清来人是谁后,眸子睁了睁,连忙闭了嘴。


    陈寺卿大步过去一巴掌甩到他脸上,喝骂道:“逆子!”


    这一巴掌打得又狠又重,直接将陈骜从轮椅上打摔了下来。陈骜摔扑在地上,发出砰咚一声巨响。


    陈家大郎冲了进来,立刻伸手去扶他,同时抬头问:“父亲,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这样打二弟?”


    “打他都是轻的!”陈寺卿怒不可遏,“他怂恿六殿下上元节去截杀永安王,还借出了陈家的死士。六殿下和所有死士被人杀死在西城废弃的粮仓内,永安王重伤昏迷,生死不知!”


    陈家大郎惊愕,扶着自家弟弟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六殿下死了?”


    陈骜犹如被人当头棒喝,重复陈大郎的话:“六殿下死了?”他重复完猛得抬起头看向自家父亲:“六殿下怎么死了?他带了那么多人……谁杀了六殿下?”他唇角被打得流血也顾不得,不住的追问。


    只是杀一个病弱的永安王,怎么会死?


    “父亲,一定是永安王!一定是他!定是他提前知晓了我们的计划,又联合太子把六殿下给杀了!”


    陈寺卿喝骂道:“做错了是不思悔改,还要信口雌黄。”若是永安王动的手,他何至于把自己弄得半死不活?”今夜宫中有灯会,东宫的人根本没空出来。乔家父子又在巡城,永安王府的暗卫都在四处寻人,哪里有空去做这些。


    “你知不知道,若是永安王醒来,指认六殿下干的事,我们陈家就要被你害死了!”借什么不好,借陈家的兵,借兵也不知道让人摘了腰牌。


    陈寺卿忍住怒气,盯着陈骜的眼神很是冰冷:“既然已经是个废人,就安生些,若再弄出什么事,我便遣人送你去邕州老家。”


    陈骜被这一声‘废人’刺激到了,歇斯底里道:“父亲终于说出来了,你们所有人都觉得我现在是个废人,我不过想杀了害我的罪魁祸首有什么错?”


    “你还不知悔改!”陈寺卿气急,伸腿就要揣他。


    陈大郎连忙又拦着:“父亲,好了!别打了!你打死他也无用,现在当务之急是想想永安王万一醒来要怎么办?”


    陈寺卿总算恢复了点理智,冷哼一声道:“现在立刻把他送走,莫让我再瞧见这个孽障!”说完,转身就走。


    陈大郎看了自家弟弟一眼,叹了口气,跟着出去了。


    父子两个一前一后出了院子,陈大郎忧心忡忡问:“现在要怎么做?”


    陈寺卿沉着脸道:“你先派人去永安王府守着,只要人醒了,第一时间通知我。为父还要再去一趟段御史府上,商议一下对策。”


    其实方才在六皇子府上他就想问段御史的意见,但段御史那模样,他实在不敢即刻问。


    陈寺卿又匆匆出了府,亥时三刻左右到了段府。段府依旧灯火通明,段家两家儿子守在段御史卧房前一刻也不敢离开。见他过来,连忙躬身行礼。


    陈寺卿摆了摆手,小声问:“段御史可好些了?”


    段家大郎道:“大夫过来瞧过了,服了些药人好了许多。”


    两人正说着话,段老夫人就从里面出来了,朝陈寺卿微微欠身后,才道:“陈大人,老爷让您进去。”


    陈寺卿连忙抬步往里走,步子急得险些绊倒门槛。他绕过屏风走到内室,伺候的人已经退了个干净。段御史靠在床榻之上,睁眼瞧他,人虽比在六皇子府好的许多,但面色看上去依旧不佳。


    “段大人,节哀啊。”


    段御史摆摆手:“有话就直说吧。”节哀是节不了了,毕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外孙,又关乎着段家的兴衰。


    陈寺卿继续道:“段大人,若是永安王醒来了可如何是好?他定然是知道六殿下想杀他,若是他醒来,把这件事告之陛下。即便六殿下已经没了,其他几家也会趁机落井下石,圣上定会发作你我两家!”


    段御史拧眉思索后道:“为今之计只有派人去永安王府守着,一旦永安王醒来,你就以大理寺办案为由,第一时间去见他……”


    两人在屋子里密谈了许久,陈寺卿才终于从屋子里出来。


    屋外,段家的两个儿子正在小声交谈,说是段御史让段文新替六殿下守灵七日,夜里也不准起来。


    段家大郎忧心忡忡:“也不知文新能不能熬得住。”这个时候谁也不敢去段御史面前替他求情。


    陈寺卿只当没听到,坐上轿子走了。路过永安王府时,正巧瞧见太子急匆匆进去了。


    他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里,也不敢回府了,就让车夫找了一处不远不近的暗巷盯着永安王府。


    冷风卷着落叶从正门穿廊而过,太子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大氅,眉头拧得死紧:这祸害,才回来多久,三天两头出事,真是要命!


    若不是他们暂时绑在了一起,他巴不得对方能死多远死多远。


    太子直接走到主院,朝着灯火通明的那间主卧去。


    乔炳父子还守在外头,焦急得来回踱步。见到太子过来,连忙行礼。


    太子都没搭理二人,径自推门进去,绕过屏风往床榻上看。床上的人双眼紧闭,面无血色,看起来十分凄惨。


    太医正在针灸,晴香和那唤作阿莹的小姑娘站在旁边伺候。


    “人如何了?”


    太医收了针,连忙行礼回话:“启禀太子殿下,永安王殿下脉搏已经稳定,估计明日应该能醒来。”


    太子松了口气,瞥见她身上大片的血迹时,拧眉问:“怎得回来这么久也不换身衣衫?”这般模样直接躺到床上,委实叫人瞧着不舒服。


    晴香连忙道:“殿下不喜人近身,平日里的衣衫都是自己换的。”


    太子爱洁的性子发作,恼道:“那是平日,今日这种情况能一样吗?快些帮他把衣衫换了,好好照看着,若是出了任何差池,孤饶不了你们!”


    晴香不敢忤逆,赶紧让人拿了新衣衫进来。


    系统急得不行【宿主,你想想办法啊,万不能让晴香近身。】


    直播间内上万号观众也着急。


    【贱萌天下:啊啊啊啊,主播快醒来啊,再不醒来晴香就要动手了!你身份就暴露了!】


    【帅得不明显:艹,太子有病吧,还管人换不换衣衫!】


    就在晴香伸手去揭被子的刹那,床边的辛十一大腿内侧突然一阵钻心的疼,像是被人用指甲用力掐了一下。他闷哼一声,连跨两步,上前一把拉住晴香,从她手里接过衣裳,道:“晴香姐姐,还是我来吧。”说完,他又朝太子道:“太子殿下,我们殿下换衣衫总不好这么多人在场的,待会还要沐浴,要不您和太医先去外头歇歇?”


    太子也只是来瞧人死了没,既然无事,他也不想多呆,于是道:“天色已晚,孤就先回去了。明日他若是醒来,你第一时间派人去王右相府上通知孤。”


    辛十一连连点头,然后恭送他离去。


    太医交代了两句,也很快提着药箱跟着晴香出去了。


    等人全走光后,辛十一才压低声音没好气道:“人都走了,你能松手了吗?”头一次知道子母蛊还能这样用。


    自己掐自己也亏得他做得出来。


    陆昭一秒睁开眼,伸手夺过他手里的衣裳,吩咐道:“让人打水来,你在里面候着便是。”


    这意思是要自己洗?


    辛十一奇怪的瞧着她,问:“你为何从来不肯人近你的身?”从他们相识起,他也同他一起住了这么久,就算是同睡在一张床上,这人也从不肯和他一个被窝。


    半夜不小心挨着了,能直接把他踢下床。


    他凑近她问:“你身上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陆昭淡声道:“我常年被人追杀,不喜人近身很正常?难道你喜欢人近身?”


    在玲珑阁,辛十一自然也不喜欢他人近身的,就算是睡着手上也会握着匕首。


    但他们两个不同。


    “你我一体,还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


    陆昭冷眼瞧着他,他一秒举手投降:“祖宗,我错了!我多嘴!”他连忙转移话题道:“东宫的那四个护卫已经回了太子府,太子又换了几个人过来,瞧着身手更好。”


    陆昭:“段府和陈府呢?我四哥和五哥有什么动作?”


    辛十一继续道:“四皇子和五皇子都没什么动静,沈祭酒和魏国公回府后也没再出来。段文新一直留在六皇子府守灵,段御史好像病倒了,请了大夫过去。只有大理寺卿派了人守在永安王府外面。估计是想等你醒了,第一时间来府上探你的口风。”他嗤笑一声,“陈家的人和段家的人估计今夜都要惶惶不安,无法安眠。”


    岂止是这两家,依附容妃和六皇子的一派官员,估计都睡不着了。


    六皇子死了,意味着他们站队失败,将来无论哪个皇子登基,他们都讨不到好。这会儿估计都在思考要重新站队的问题。


    “你弄这一出,是打算放过段家和陈家还是怎么说?”


    陆昭慢条斯理道:“我想把段家和陈家收为己用,让他们帮我们查那柳叶蛇形暗器的主人。”


    “啊?”辛十一不可置信的瞧着她:“你还真敢想?我当你在粮仓那会儿是故意气六皇子的。”


    【暴打柠檬:哈哈哈哈,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主播加油,我们看好你呦。】


    系统阴阳怪气的【宿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心黑,爱把别人的东西巴拉到自己碗里。】


    陆昭:“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系统立刻讨好道【宿主,您还有三次卡牌没抽呢,现在需要抽吗?】


    陆昭:“老规矩,沐浴更衣后再抽。”


    系统:“……”宿主还是一如既往的事精。


    房门被推开,婢女提着水进进出出,很快就把浴桶放满了,晴香隔着屏风问:“阿莹,殿下那边可要我们帮忙?”


    辛十一用小姑娘的嗓音回她:“不用,我打水过来给殿下擦洗就好了,你们先退下去吧。”


    晴香道了声辛苦,然后又带着人退下去了。


    屋子里的烛火被熄灭,辛十一朝陆昭道:“你快去洗吧,我知你规矩,不会偷看。”说罢,就走到门口替她守着。


    陆昭这点倒是放心,两人同住这么久,这人只是对自己的床很执着,其余方面很是守规矩。


    她快速洗好换了干净的衣衫回到床榻,晴香等人又进来抬水,压低声音讶异的问辛十一:“阿莹,你动作怎么这么快?你替殿下擦洗,殿下没打你吧?”


    陆昭睡着不喜人近身的毛病王府上下都知晓。


    两人压低的声音忽远忽近的传来,不一儿门又关上了。辛十一走进内室,抱着被子兀自在屏风边上的软榻上躺下了。


    卧房内寂静,月华清霜从斜开的窗棂洒入。软榻上的人卷缩成一团,小心克制的抖动。


    陆昭抬头看向窗外:今夜是满月,辛十一那药人毒素又发作了。


    能让他这性子的人如此难捱,这毒必定是极痛苦的。


    她叹了口气问系统:“商城内有没有能解百毒的药兑换?”


    系统【宿主说的是‘百毒丹’吗?很抱歉呢,宿主,本系统不能直接提供给您物品呢。】


    陆昭退而求其次:“那‘百毒丹’的药方有吗?电子版的。”她自己做总可以吧。


    系统【有的呢,宿主!但是需要三千点人气值哦。】以宿主抠门的程度应该不会兑换吧。


    陆昭:“兑换。”


    系统不可思议。


    【叮咚,已经扣除三千点人气值,‘百毒丹’电子版药方已经发送到宿主后台,请宿主及时查收哦。宿主还有三次抽卡机会,请问是否要现在抽取?】


    陆昭:“抽。”


    她话落,三张一模一样的黑色卡牌悬浮在了脑海里。她点了中间的卡牌,系统又是叮咚一声响【恭喜宿主,抽中‘我见忧怜’技能卡牌一张,使用此卡牌,半刻钟内,所有看到宿主的人都会觉得宿主柔弱可怜,需要保护。】


    陆昭恶寒:“什么鬼技能?能使用在别人身上吗?”


    系统【可以的呢,本系统篡改过数据,所以爆出的卡牌可能会和宫斗技能有关,请宿主谅解。】


    陆昭:“别啰嗦,继续抽卡。”


    很快,三张同样的卡牌又出现在了陆昭的脑海里。


    陆昭又抽了中间一个。


    【恭喜宿主,抽中人气值翻倍卡一张,使用此卡牌,宿主人气值可直接翻倍。】


    第三次【恭喜宿主,抽中LV4等级主播才可使用的‘织梦卡’一张,使用此卡,宿主可指定对象梦见您编织的梦境。】


    播报到第三次,系统语气里都有些嫉妒了:虽然没有直接抽到升级卡,但宿主运气也太好些,全部是S级别的技能卡牌,连LV4等级的稀有卡牌都抽中了。


    不得不说,宿主是有些运道在身上的。


    陆昭问:“怎么使用?”


    系统【把需要编织梦境的对象名字写在卡牌的对面,点击使用即可。】


    陆昭翻过卡牌,在脑海里默念了大理寺卿的名字,然后点击使用。


    于此同时,匆匆回到自己府上的大理寺卿已经躺到了床上。他心中有事,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圆月西沉,他脑子一片混沌,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白幡飘飞,六皇子的葬礼上,其余四大世家联合攻讦段家和陈家截杀永安王一事,又翻出了许多陈年旧案。圣上震怒,段家和陈家九族被押到西街菜市口斩立决……


    血溅三尺,陈家人的头颅咕噜噜滚了一地,一颗头颅滚到了他脚下。他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头颅。


    那头颅断口鲜血淋漓,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陈寺卿一下子就吓醒了,他爬起来大口大口的喘气,后背和额头全都汗湿。


    那梦太真实了!


    真实得他心惊胆战!


    就在这时,门被砰砰砰敲响。陈寺卿抹了把额头的汗,哑着嗓子喊:“进来!”


    门被推开,陈大郎急匆匆走进来,凑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父亲,永安王似乎醒了,我们的人瞧见东宫的护卫往王右相府上去。”


    陈寺卿想起梦里的场景心有余悸,连忙道:“快,你快派人去拖住东宫的护卫一二,为父立刻去永安王府一趟!”他又想起昨夜段御史同他说的话,如果说,先前他还有一些犹豫,现在是下定决心了。


    他立刻吩咐人过来洗漱,然后穿戴整齐出了屋子,坐上马车往永安王府赶。


    陈家绝对不能倒,或许更上一层楼的机会就在眼前。


    第45章 二合一


    鸡鸣破晓, 外头一片雾蒙蒙的,寝殿内灯火通明。


    永安王府伺候的下人一改白日的沉闷,此刻脸上都有了笑意。就在刚刚, 他们的主子,永安王殿下醒了。


    晴香端着药穿廊而过,推门进了主卧。太医正在给陆昭针灸,收了针细细叮嘱道:“殿下身子弱, 这几日除了喝药吃些稀软的食物就行。殿下先歇着,微臣候在旁边的厢房,有事随时喊微臣。”


    陆昭道了一声辛苦,辛十一送他出去。晴香连忙避让,然后坐到床边喂药。


    陆昭嫌麻烦,直接端过, 吹了两下一口灌了下去。晴香看得目瞪口呆,接了碗, 忙又去拿蜜饯给她。


    陆昭接过蜜饯, 问:“乔指挥使他们还在外头守着?”


    晴香摇头:“乔小旗还要上职,殿下睡着后就回去了。乔指挥使得了大理寺的令,今日要帮忙挨家挨户找凶手呢, 方才天亮才走。”


    大早上的,直播间的观众异常兴奋, 从打开镜头起,弹幕就没停过。


    【嘴炮天王:乔小哥哥不行啊, 昨夜在粮仓那男友力爆棚, 今天应该继续守着主播刷好感才是。】


    【司机不刹车:哈哈哈哈,乔小哥哥昨晚单手就把人抱起来了,那手臂肌肉力量, 看得我眼馋。】


    说着说着,又全开起了车。陆昭早就习惯了,像个没事人一样接着问:“东宫的人去知会太子了?”


    晴香点头:“去了,奴婢还差人进宫告之圣上了,估计待会,圣上会亲自来瞧殿下呢。”


    【二月红:主播不是说陈家可能会来人?要是太子和皇帝先到的话怎么办?】


    陆昭【时也命也,如果给他们机会他们都抓不住,那段家和陈家也不必存在了。】


    直播间的观众顿时又紧张起来,时不时就盯着屏风外看。


    一刻钟后,辛十一匆匆进来,压低声音道:“殿下,大理寺卿来了,正在外头求见。”


    直播间的众人瞬间激动:来了来了,等了一早上终于来了。


    有时候看主播和这些老家伙斗智斗勇也挺有趣的。


    陆昭高声道:“让他进来吧。”


    很快,有脚步声快速靠近,绕过屏风后朝陆昭行了一礼:“微臣参见永安王殿下。”


    “无须多礼,晴香,看座。”陆昭声音绵软,一副刚醒来,气力不济的模样。


    对面的陈寺卿也是眼窝凹陷,双眼布满血丝,明显熬了个大夜。


    陆昭明知故问:“陈寺卿一早过来可是有事?”


    陈寺卿看了言床边的辛十一和晴香两人,问:“永安王殿下可否屏退左右?”


    陆昭看了眼睛香,晴香会意,乖顺的退下了。


    辛十一却没动。


    陈寺卿只得坐到床对面的木凳子上,恭敬回话:“圣上命大理寺督办六殿下被害一案,微臣一早过来是想问问昨夜,西城废弃的粮仓内具体发生了何事?”


    他紧张的盯着陆昭,宽大官服下的双手都捏紧了。


    陆昭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袖口,迟迟没回答。


    陈寺卿暗含侥幸:“莫非殿下都不记得了?”


    按照那两个死士所说,永安王不会被扛到麻袋里就晕了,根本没和六殿下对上。黑衣人要杀人时才醒的吧?


    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就在陈寺卿脸上要露出点喜色时,陆昭抬起眼皮瞧他,冷声道:“陈寺卿何必套本王的话,昨夜那样惊险的事本王怎么可能忘记。”


    陈寺卿一瞬间又紧张起来:“殿下记得什么?”


    陆昭一字一句道:“六哥说要弄死本王,拉太子下马,入主东宫。”


    她每说一个字,陈寺卿的心就往下沉一份。然而,这还没完,陆昭下一句又道:“陈家嫡次子陈骜,段家长房嫡孙段文新都有参与,你们陈家和段家这是想夺嫡篡位?”


    陈寺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死了。


    他慌忙起身,啪嗒一声跪在了地上,双膝砸在冰冷的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焦急辩解:“永安王殿下,冤枉啊!那都是六殿下胡言之语,不可信啊!陈家和段家绝对没有夺嫡篡位的意思,也没有要对您动手的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陆昭冷哼:“那陈家的护卫昨夜为何参与行动?又是将本王的暗卫引走,又是灯会上制造混乱,如此大费周章,怎么可能只是针对本王!”


    陈寺卿后背冷汗涔涔,继续辩解:“永安王殿下,微臣和段御史确实不知晓此事,微臣可以怼天发誓。”说着举起三根手指对天诅咒,最后又道:“若是微臣和段御史知晓此事,后面那伙贼人绝对不可能杀了六殿下还重伤您。”


    “行了!”陆昭不耐摆手:“那你们查了一晚上,可有查出杀害六哥的凶手?”


    陈寺卿摇头,从怀里掏出图纸,那图纸上画着一支黑色蛇首柳叶镖:“这是杀害六殿下的暗器,大理寺已经在挨家挨户排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


    陆昭盯着那柳叶镖看了两眼,陈寺卿小心翼翼试探:“若是圣上问起,殿下能不能帮忙隐瞒六殿下抓您泄愤的事?”


    陆昭又抬眼瞧他,他继续道:“幕后之人想杀了您和六殿下,嫁祸给太子,必定是想一箭三雕的。您告发陈家和段家,只能让幕后之人捡了便宜,得了渔翁之利,您得不到任何好处。”


    陆昭反问:“本王不告发你们好像也没什么好处,而且你家二公子和段文新始终嫉恨本王,难保以后他们不会再动本王。两厢一对比,似乎还是告发比较好。”


    这意思是,想他不告发,得有能让他不告发的理由,或是天大的好处。


    陈寺卿咬咬牙:“自然是有好处的,陈骜那孽障已经被微臣送回邕州老家,陈家和段家从此以后改拥永安王殿下,任何人和您为敌,就是和陈家、段家、容妃为敌!”


    此话一出,直播间瞬间炸了。


    【八角莲:艹,还真被主播猜中了,主播真是料事如神啊!】


    有一部分人在吹彩虹屁,有一部分人看得有点难受。


    这陈寺卿不是知道六皇子和主播的过节,六皇子尸骨未寒,他为了保全陈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陈寺卿不仅说了,还说得无比诚恳。


    “殿下纵使再得圣上宠爱,但无外家支持,终究是空中楼阁,容易被人戕害。陈家和段家愿意成为殿下的外家,把您当作六殿下维护!”


    陆昭脸上是明显的心动:“这个好处确实够大,只是陈大人能代表段御史和容妃吗?他们会不会因为六哥的死迁怒本王?”


    陈寺卿立刻道:“微臣的意思便是陈御史的意思,六殿下截杀永安王在先,容妃娘娘并非不明事理之人,绝对不会迁怒于您。”


    “是吗?”陆昭犹疑:“可是本王还是不放心呢。万一本王保了陈家和段家后,你们违背今日的承诺,又想杀人灭口怎么办?”


    这人还是难搞!


    陈寺卿早有准备,从怀里摸出一枚令牌和一块私印,双手捧起举高,呈到陆昭面前,肃声道:“这是微臣的印信和段家的家主令,只要有这两样东西,殿下就可调动两家所有的人力物力,包括段家供奉的大宗师在内,今日呈给殿下!”


    几乎是他话落的同时,系统叮咚一声响【滴,恭喜宿主,获得来自‘大理寺卿’和‘段御史’的忠诚,紫气值+2,您当前紫气值为9】


    陆昭挑眉:这紫气值好像还能作为当前对方是否真心的判定依据。


    她拿过陈寺卿手里的印信和家主令,温声道:“起吧,本王就姑且相信你们,昨夜围杀本王和六哥的幕后黑手你们一定要找到,查到任何线索都来告知本王。”


    陈寺卿起身应是:“殿下放心,就是您不说,这个凶手段陈两家也一定会追查到底!”


    如此算计段家和陈家,是一定要付出代价的。


    他倒要看看,想当黄雀的是谁!


    陆·黄雀·昭眸子渐渐敛起些微笑意,直播间的观众就直白多了,笑得前仰后合的。


    【国民小可爱:哈哈哈哈,我不行了!陈大人,凶手就在你面前呢。】


    【未来首席主刀:哈哈哈哈,主播太鸡贼了!六皇子要是知道主播继承了他的所有,估计能从棺材里跳出来!】


    一旁的辛十一目光落在陆昭微弯的眼眸上,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人心思也太深了,估计在香宝斋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六皇子的死状,以及段、陈两家的投诚。


    陈寺卿刚说完,门口又传来脚步声,连通报都没有,那脚步声就直接往内室来了。都不用猜,都知道是高傲的太子殿下。


    太子越过屏风,看到陈寺卿时也是一愣,随后冷声问:“陈寺卿怎么在这?”


    陈寺卿不慌不忙的答:“圣上命大理寺督办六殿下被害一案,微臣夜不能寐,一听永安王殿下醒了,就亲自过来询问昨夜的事。”


    “那可问出了什么?”


    陈寺卿:“永安王殿下的说法和六皇子府的两个护卫说法一致。”


    “你的意思是六弟病着,还带着四十几个护卫去逛灯会,顺带救了你?”太子面皮抖动了一下,看向陆昭:“你当孤是傻子吗?”


    陆昭无辜:“事实就是这样,三哥若是不信,可亲自去问六哥。”


    “你让孤去哪问?”太子简直无语:“以老六的性子,会好心救你?怕不是他专成带人去截杀你,最后被别人一锅端了。”


    所有人想了无数个可能,唯独没往细胳膊细腿的陆昭身上想。


    “陈寺卿,陈府的护卫也在其中,蓄意截杀皇子,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特意这么早跑来永安王府,究竟是想查案,还是另有目的?”


    陈寺卿连呼冤枉:“太子殿下,凡事讲究证据,您这般信口雌黄,是要冤死老臣啊?”


    “冤不冤枉你自己知道。”他复又看向陆昭:“小七,他方才是不是威胁了你。你别怕,现在就把昨夜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孤,孤自会为你做主!”


    这样好扳倒段家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我说的是事实,陈大人没有威胁我。”陆昭疑惑看他:“还是说,三哥想让我做假证,给陈大人泼脏水?我和六哥虽然有过节,但做人要知道感恩,昨夜确实是六哥救了我。你再怎么逼我,我还是这么说。”


    “小七!”太子恼怒:“你别不识好歹,我这是在帮你!”


    陆招无语:明明是为了自己,还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虚伪至极。


    这样一对比,她那挂了的六哥还讨人喜欢一些。


    眼看事情不对,陈寺卿大呼道:“太子殿下诚心要冤死老臣,老臣也不必您多费口舌,干脆现在就撞死算了!”说完,撩起官袍就往身后的屏风撞去。


    “哎呦喂!”刚转过屏风的田禧被撞了个正着,连连后退,然后和陈寺卿一起摔在了屏风上。


    一阵噼里啪啦的乱响,哐当一声,屏风直接砸到地上。


    “护驾!快护驾!”刷刷刷抽刀的声音响起,陆昭和太子抬头去看,就见一群禁卫军冲了进来,护着老皇帝后退。


    那场面有些滑稽又有些好笑。


    “父皇!”太子连忙躬身请安,陆昭也要跟着下地,老皇帝就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禁卫军,撞开太子,奔到床边,伸手把她摁了回去:“你才醒,乱动做什么?”


    太子肩膀被撞得生疼,抬头,眸色幽暗的盯着陆昭看。


    陆昭躺回到榻上,连连咳嗽,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白如金纸。


    老皇帝紧张得又要喊太医,陆昭出声制止:“父皇,儿臣无碍的,就是觉得屋子里太吵,有些闷。”


    老皇帝这才看向太子和陈寺卿:“你们怎么回事?小七才醒,就吵吵闹闹的?”


    陈寺卿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然后朝着老皇帝跪下,怆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子殿下不听永安王殿下的证词,硬要将罪名强加在老臣身上。老臣冤啊,不得已才以死明志!”


    “父皇!”太子急了,争辩道:“就算查案也不用来这么早,陈寺卿分明心里有鬼!”


    陈寺卿立刻道:“事关六殿下,老臣又受天子所托,不过是上心了些,怎么就有鬼了?”


    太子不欲和他争辩,看向老皇帝道:“父皇,陈家有联合六弟谋害小七的嫌疑,儿臣建议,这案子应该交由刑部审讯,陈寺卿更应该停职待查!”


    陈寺卿以头呛地:“皇上!老成冤枉啊,六殿下更冤!”


    眼看着陆昭又蹙起眉头,老皇帝喝道:“都给朕闭嘴!”


    两人立刻禁声。


    老皇帝复又看向陆昭:“小七,你说,事情究竟如何?”


    陆昭虚弱道:“儿臣已经说过两遍了,是有人绑架儿臣,六哥救了儿臣,然后我们才被围杀。父皇,死者为大!太子哥哥质疑我无所谓,但如此污蔑六哥就有些过了。”


    “陆承佑!”太子咬牙:“你敢拿你母妃发誓,你说的都是实话吗?”


    直播间的观众:哈哈哈,这有什么不敢的,主播也不是第一次拿梅妃发誓了!


    陆昭还没说话,老皇帝就喝道:“够了!小七出事,朕还没问责你,你就跑来小七这里闹!还企图诬陷已死的老六,你心里就没有半点兄弟情义?”


    “父皇!”太子不满:“儿臣只是想要个真相!”


    老皇帝恼怒:“小七说的还不够清楚?你是想要真相还是想要利于王家的真相?你现在就滚,回东宫闭门思过三个月!”


    太子还要说,太子的侍从就伸手过来搀扶他,朝他拼命使眼色。


    太子忍住怒气,朝老皇帝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等人走远,老皇帝才问陆昭:“好些了吗?”


    陆昭揉着脑袋:“被吵得有些困。”


    老皇帝立刻道:“那你好好睡一觉,朕就不打搅你了。陈爱卿,同朕一起走吧,今后无事,少来烦小七。”


    陈寺卿连连点头,心中长舒了口气:果然,只要是永安王说的话,皇上都无条件相信。


    君臣两个出了永安王府,老皇帝没发话,陈寺卿也不敢走,跟着一路往皇宫的方向去。路过六皇子府时,车架停下,老皇帝掀开车帘子往外看。


    六皇子府已经挂起了白幡,进进出出不少前来悼念的人,容妃的仪杖也在。


    他就这么一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不动也不说话,似乎连眼珠子都没动一下……


    春寒料峭,清早的冷风打着卷而从车架边上刮过。陈寺卿冷得打了个哆嗦,小心询问:“皇上,您要进去瞧一眼吗?”


    陈寺卿心想:纵使平日皇上再不待见六皇子,但到底是父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总不是滋味的。


    老皇帝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不必。”然后放下车帘子,让人直接回宫。


    陈寺卿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田禧连忙上前一步道:“陈大人,皇上见不得这种场面,还劳烦您替皇上前去悼念。”


    陈寺卿连连点头,目送车架走远。他暗自叹了口气,踩着满地清霜往六皇子府走去。


    六皇子府内也到处挂满了白幡,下人全披麻戴孝,沉默的干着手头的活。一路安静得可怕,等到了灵堂,气氛更是死一般的沉静。


    前来悼念的人等在灵堂外,灵堂的门紧闭,里面传来容妃呜呜的哭泣声。那声音不大,悲切又压抑,听得人难受。


    不一会儿,门打开,段家大郎出来,朝前来悼念的人道:“今日容妃娘娘在,诸位还是午后再过来吧。”


    众人表示理解,朝段家大郎行了一个客人礼,纷纷转身离去。


    待只剩下陈寺卿时,段大郎才道:“陈大人,父亲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请随我来。”


    陈寺卿点头,跟着他往里走。


    灵堂的门再次关上,屋内是浓重的香火、金纸燃烧的味道。


    段文新依旧跪着,白着脸一张张往火盆里放黄纸。段御史哀凄的靠坐在木椅内,容妃扑在棺椁前的蒲团上,被两个宫婢搀扶着,哭得面有沟壑。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十几岁,鬓发一夜之间白了不少。


    陈寺卿看着这和自家夫人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心中不免酸涩,上前两步道:“容妃娘娘节哀,六殿下必不忍看到您如此。”


    容妃还在哭。


    段御史瞧见他额头的红肿,压低声音问:“你额头怎么回事?圣上去了永安王府?永安王怎么说?”枯哑的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焦灼。


    陈寺卿把太子的逼迫小声说了一遍,才道:“圣上自然是相信永安王殿下的,还为此斥责了太子,令太子闭门思过三个月,估计这段时间都不会去上朝了。”


    哭得肝肠寸断的容妃突然抬头,哑着声问陈寺卿:“皇上去了永安王府?那他怎么没来看武儿?”


    陈寺卿被她问得沉默,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妥,立刻又补救道:“皇上怕自己会支撑不住,不敢来看六殿下。”


    容妃才不信他的说辞:她的武儿都死了,还是得不到皇上的垂怜!


    在皇上心里,永安王和梅妃永远最重要。


    这一刻,她的恨意到达顶峰,一时间又哭又笑,最后声音戛然而止,厉声道:“既是武儿最后的执念,你们帮本宫弄死永安王吧。”


    “不可!”段御史屏退了两个伺候的宫婢,才同容妃道:“段家已经向永安王投诚,今后我们就是一体。”


    容妃不可置信:“父亲,你什么意思?”


    段御史肃声道:“圣上自梅妃失踪后大病一场伤了根本,宫中除去六个皇子再无皇子降生。六殿下没了,段家就失去夺嫡的资格,最多十几年就会被其他世家蚕食殆尽。就是现在,其余几个皇子都对段家虎视眈眈,想借机整垮段家。我们需要一个皇子,而永安王最为合适。”


    没有外家,没有母妃,深得圣上喜爱。


    柔弱好操控。


    他盯着容妃,一字一句道:“容妃娘娘,您是段家女,需得为段家考虑。”


    “段家女。”容妃从前为此骄傲,此刻却无比痛恨:“那我的武儿就白死了?”


    段御史承诺道:“娘娘放心,我们一定会查出谁害了六殿下。至于永安王,他不过是我们对付世家和夺嫡的傀儡。等他上位,掌握朝堂后,选段家女为后,诞下有段家骨血的皇子,就可以送他去地下给六殿下赔罪!”


    “在此期间,娘娘可多关心关心他,让他对您产生依赖。”


    容妃闻言心口像是堵了铅块,坠沉沉的难受……


    此时的陆昭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系统提示她紫气值掉了1。


    她扶额暗叹:果然,不是真心归顺她得来的紫气值都不牢靠。


    “系统,后台能看到是段御史还是陈寺卿掉的忠诚度吗?”


    系统摇头【宿主,不能呢。】


    她忽而想起支线任务完成后,还没查看过后台,于是拉开系统属性面板匆匆扫了一眼。


    【主播姓名:陆承佑/陆昭】


    【主播当前等级LV3】


    【年龄:17】


    【性别:女扮男装中】


    【出身:大雍七皇子/大雍凉州西山村猎户。】


    【原始特长:打猎融合后:格斗、猎杀、追踪、用毒、制药其他】


    【武力值:33】


    【获得技能:速度卡牌(已消耗)、‘我见犹怜’卡牌一张、‘人气值翻倍’卡牌一张。】


    【精神力:13】


    【主播紫气值:8】


    【关注主播人数:一万】


    【主播当前人气值:23538点】


    系统小声问【宿主,需要现在使用‘人气值翻倍卡’吗?】


    陆昭直接拒绝:“不用。”


    当她傻吗?LV4主播需要十万人气值,她好歹也要等到五万人气值再使用这种卡。


    系统提醒【‘人气翻倍卡’使用期限为三天,过期作废哦。】


    陆昭无语:“之前怎么没听说还有使用期限?”


    系统【宿主之前都是直接使用,也没问过啊。】


    “使用!”


    陆昭揉着额头:这个鸟系统,好像对她并不友善。


    等完成任务后,她第一间就是弄死系统。


    一旁的辛十一见她不住揉脑袋,忍不住问:“睡了一宿,你还真头疼?”


    陆昭放下手:“不疼,只是心烦而已?”


    辛十一不解:“有何好烦的?”


    陆昭没答,辛十一忽而问:“你真信段家和陈家会忠诚?我瞧着他们只是想把你当做傀儡吧。”


    镇国将军府的案子,段家就算是不是主谋也是帮凶。他们自己也知道这点,也自是知道永安王在查当年的事,所以根本不可能会真把永安王当六皇子。


    陆昭嗤笑:“这样正好,反正本王也只是在利用他们。”就看谁玩得过谁了。


    她的目的只是当上皇帝,至少再次之前,段家都会为她所用。


    她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废物利用最大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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