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带着海腥味,卷过大沽口炮台遗址的断壁残垣。刘晓悦站在刻着“海门古塞”的石碑前,看着丁婉澄举着手机四处拍照,镜头里的天空蓝得发脆,远处的海河入海口泛着粼粼波光。
“晓悦快看!这有块介绍牌!”丁婉澄的声音从码头遗址那边传来,她正蹲在一块斑驳的石碑前,手指点着上面的刻字,“说这里是清末民初的货运码头,最多的时候停过二十多艘外国商船呢!”
刘晓悦走过去,石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只能辨认出“光绪年间”“英商太古洋行”等字样。海风吹起她的衣角,带着咸涩的凉意,手腕上的表忽然轻轻震动了一下,像有只小虫在皮肤下爬过。
她下意识地按住手表,表盘上闪过一道极淡的蓝光,随即消失。这是昨晚睡前反复确认过的——表还是那块黑色运动表,电子屏显示着日期和时间,没任何异常。可自从昨天历史课后,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就像潮水,时不时漫上来。
“你看这码头的木桩,”丁婉澄拍了拍旁边半浸在水里的旧木桩,木头已经发黑,表面爬满了青苔,“肯定有一百多年了。周老师昨天说,当年这里可热闹了,有挑夫、有商贩,还有穿洋装的外国人……”
她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指着木桩根部一道新鲜的刻痕:“谁这么缺德?在文物上乱刻字!”
刻痕很深,像是用利器划上去的,形状扭曲,既不像名字也不像图案,倒像一团缠绕的黑线。刘晓悦的目光落在刻痕上时,手表又震动了,这次的震动比之前更清晰,甚至能感觉到表盘在发烫。
“怎么了?”丁婉澄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对,“你脸色好白,是不是海风太大冻着了?”
“没事。”刘晓悦移开目光,拉着丁婉澄往回走,“去炮台那边看看吧,听说那里有展览馆。”
她走得很快,像是在逃离什么。刚才那道刻痕让她莫名心慌,尤其是手表的反应——它似乎对这种“异常”格外敏感。
展览馆里光线昏暗,陈列着清末的旧照片和商船模型。丁婉澄在一组“码头劳工”的照片前停住脚步,照片上的人穿着破烂的短褂,扛着沉重的货物,脊梁弯得像弓。
“他们好辛苦啊,”丁婉澄的声音有点发闷,“周老师说那时候的码头工人,一天挣的钱只够买两个窝头。”
刘晓悦的目光落在照片下方的说明牌上:“1900年,英商强占码头,劳工罢工三日,遭武力镇压……”她的指尖刚触到说明牌,手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电子屏上瞬间跳出一行刺眼的红光:
“历史节点异常活跃!检测到混沌能量聚集!”
与此同时,展馆深处传来“哐当”一声,像是有人碰倒了展架。
“谁啊?”丁婉澄吓了一跳,拉着刘晓悦的胳膊往那边看,“工作人员吗?”
两人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人影正蹲在展柜前,手里拿着个小巧的仪器,对着里面的“1900年码头通行证”扫描。仪器发出细微的“滋滋”声,通行证表面竟泛起一层灰黑色的雾,像被什么东西侵蚀着。
“你在干什么?”丁婉澄忍不住喊了一声。
人影猛地站起来,转身时帽檐滑落,露出一张年轻却带着戾气的脸——是林逐野。他手里的仪器还在亮着红光,看到刘晓悦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多管闲事。”
“你在破坏文物!”丁婉澄气鼓鼓地往前走了两步,“我要叫保安了!”
“文物?”林逐野嗤笑一声,举起仪器晃了晃,“这东西早就该被‘修正’了。你以为历史就是书本上写的那样?太天真了。”他的目光扫过刘晓悦,眼神里带着种洞悉一切的傲慢,“尤其是你,刘晓悦,别以为戴着块破表就能装没事人——你和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刘晓悦的心跳骤然加速。他知道手表的事?
没等她反应过来,林逐野已经按下仪器上的按钮,展柜里的通行证瞬间被灰雾包裹,字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模糊。与此同时,展馆里的灯光开始闪烁,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类似铁锈的怪味。
“混沌初开,才是历史的真相。”林逐野说着,转身朝后门跑去,黑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光里。
“站住!”刘晓悦想追上去,却被丁婉澄拉住。
“别追了!”丁婉澄的声音带着哭腔,指着展柜,“你看那通行证……”
通行证上的“1900年”字样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模糊的符号,灰雾像活物似的在纸上游走。更诡异的是,墙上的旧照片开始扭曲,原本罢工的劳工脸上竟露出了麻木的笑,背景里的外国商船插着的旗帜,变成了从未见过的图案。
“这……这是怎么回事?”丁婉澄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攥着刘晓悦的胳膊,“是幻觉吗?”
刘晓悦没说话,只是死死盯着手表——电子屏上的红光还在闪烁,“历史偏差值”已经跳到了30%,后面跟着一行新的字:“首次干预失败,混沌能量扩散中。”
她终于明白,手表的“历史校准”功能不是玩笑。林逐野手里的仪器在篡改历史,而那些灰雾,就是所谓的“混沌能量”。
“我们得离开这里。”刘晓悦拉着丁婉澄往外跑,展馆里的灯光已经彻底熄灭,只有应急灯的绿光在闪烁,照得断壁残垣像鬼影。
跑出展馆时,海风吹得人睁不开眼。丁婉澄蹲在地上干呕,刘晓悦站在她身边,看着远处的码头遗址,心里一片冰凉。
“晓悦,”丁婉澄抬起头,眼里满是恐惧,“刚才那个林逐野……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的手表……到底怎么了?”
刘晓悦深吸一口气,蹲下身,第一次对别人说出了秘密:“我的手表里,有个光球。它说,我要校准被篡改的历史。”
丁婉澄愣住了,随即用力点头:“我信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刚才那些怪事不会是假的。不管是什么,我帮你。”
刘晓悦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她原本以为自己会独自面对这一切,却忘了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会笨拙地保护她、无条件相信她的朋友。
“谢谢你,婉澄。”
“谢什么!”丁婉澄抹了把眼泪,强装镇定,“我们现在怎么办?那个通行证被弄坏了,历史是不是……真的变了?”
“不知道。”刘晓悦摇摇头,看向手腕上的表,电子屏已经恢复正常,只有温度还残留着一丝滚烫,“但我知道,不能让林逐野再这么下去。”
两人沉默地坐在炮台的台阶上,海风吹散了恐惧,却吹不散心里的沉重。丁婉澄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面包:“先吃点东西吧,我妈早上塞给我的,说饿了有力气玩……”
刘晓悦接过面包,咬了一口,味同嚼蜡。她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教学楼方向,脑海里闪过周砚承袖口那缕若隐若现的黑雾——林逐野的混沌能量,和周老师有关吗?
“对了,”丁婉澄忽然开口,“昨天放学我去办公室交作业,听见周老师在打电话,说什么‘码头的节点已经松动,是时候让混沌降临了’……当时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太吓人了!”
果然有关!
刘晓悦的心沉了下去。一个被混沌吞噬的学生,一个藏着黑暗的老师,他们像两张网,正慢慢收紧。而她,手里只有一块神秘的手表和一个愿意相信她的朋友。
“婉澄,”刘晓悦看着她,眼神异常认真,“接下来可能会很危险,你……”
“我跟你一起!”丁婉澄打断她,拍着胸脯,“你忘了?我可是你同桌!再说了,我山东人,胆子大!”她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从脖子上摘下个小小的桃木挂件,塞到刘晓悦手里,“这是我奶奶求的,说能辟邪。给你。”
桃木挂件带着体温,粗糙的木头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安”字。刘晓悦握紧挂件,心里忽然有了底气。
离开遗址时,已是中午。阳光变得刺眼,码头的木桩上,那道扭曲的刻痕还在,只是颜色更深了,像凝固的血。
“我们回学校吧,”刘晓悦说,“得弄清楚周老师和林逐野到底想干什么。”
丁婉澄点点头,跟在她身边,脚步虽然还有点晃,却不再发抖。
公交车驶过海河大桥时,刘晓悦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忽然觉得手腕上的表轻轻震动了一下,这次的震动很轻,像在提醒。她低头看去,电子屏上闪过一行淡蓝色的字,很快消失:
“检测到潜在盟友能量波动。”
潜在盟友?是指丁婉澄吗?
她转头看向身边正对着窗外发呆的丁婉澄,对方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冲她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阳光落在她脸上,驱散了所有阴霾。
刘晓悦也笑了笑,握紧了手里的桃木挂件。或许前路布满荆棘,但至少,她不再是一个人。
而此时的塘沽一职专校园里,周砚承站在历史教室的窗前,手里把玩着一枚黑色的徽章,徽章上刻着和码头刻痕一样的扭曲图案。他看着远处驶来的公交车,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隔壁班的教室里,林逐野正趴在桌上睡觉,手臂下压着的笔记本上,画满了和展柜通行证上一样的符号,旁边写着一行字:“下一个节点:校史馆的老校钟。”
风穿过走廊,吹动了教室后墙的课程表,“历史”两个字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一场关于历史刻度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