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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作者:蛇无相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马蹄声“哒哒”由远及近,沈凌奚动了动耳廓,只听到马背上的少年急促的喘.息以及带有几分怒气的低吼。


    “还是不必了!周公子有这份心便好。”


    不多时,马儿稳稳在沈凌奚面前停下,而后从上跃下了位翩翩少年郎。


    薛薄眠脸上的稚气相比初见之时已然褪去几分,逐渐露出清晰的棱角,不由令沈凌奚乍感心神颤动,呼吸都滞了几秒。


    一直在心底盼着他能来瞧一眼她努力的成果,尚处遗憾之际,不曾料想,他终是赶到了。


    “周公子有礼,但当街为难一位女子,属实不太合适。”


    薛薄眠恭敬地冲着周乾生行了个平礼,眼神却一直睨着对方的头顶,足以表示出他的藐视。其间,他还默默将沈周二人视线隔开,虽看似不动声色,但明眼人都懂,这是压根就没把周乾生当盘菜看。


    “哦?薛公子的意思周某不太明白,可否指点一二?”


    周乾生一遇到薛薄眠就倍感不顺,先前的花神节如此,今日难得寻到了能在沈凌奚面前展现自己的机会,却又被此人抢了风头,纵使他有再好的脾气,也万万容忍不下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


    他虽好说话,心肠软,却也不是个软骨头,可任人拿捏。


    “男未婚,女未嫁,且二位逗留在街头争论许久。虽圣上圣明,从未对此有过约束,但传出去,对女孩子家终归不好。”


    薛薄眠款款踱步,身上的铠甲却还未卸下,显得他这刻意的拘谨之姿尤为格格不入,沈凌奚盯着他的背,忍不住掩唇偷笑。


    呵,难不成上回花神节你牵着沈姑娘夜游街中,便视为“好”?


    左右不过你薛薄眠一句话罢了。


    周乾生鼻腔一哼,心想的话却没说出口,面上摆出张冷脸,心中只恨自己身体抱恙,无法出手和对面这狂妄到不知分寸的毛头小子来场真正的对决。


    “薛公子,您说话句句带刺,也不知我家主子在哪里惹了您不快,竟时时都要来找我们的茬。”


    吴忧的脾性相较周乾生来讲自是较急躁,遑论对方说话夹枪带棒,就好像连带着他一块挨了骂,越想越气,便想着就算今晚回府吃顿“不守礼节”的板子,吴忧也不愿咽下这口气。


    “我不过实话实说,这位小兄弟又何须动怒......”


    薛薄眠低头掸了掸靴筒的灰,比起面前两人,脾气更烈的山匪头子他都斗过,于他而言,周家人全口加在一块也不过如树上的麻雀乱啼,不足为惧。


    见对面二人吃了瘪沉默好一晌,薛薄眠眼珠子转转,继而回头冲沈凌奚眨了眨眼,沈凌奚懵懵歪头不知他为何意,表情无辜又柔弱,激起了他心中无限的爱怜,更是想将她好好护下。


    他将头摆正,对周乾生说话时刻意正了正发音咬字,腔调味十足,“可话又说话来,沈氏染坊敞开大门做生意,既然周公子特地前来捧场,我们哪有拒绝的道理?”


    薛薄眠嘴中的“我们”二字咬得很紧,故意炫耀着他与沈凌奚的关系。


    说罢,便对着摊前俩默默吃瓜的伙计勾勾手,一大袋包装完好的香粉便递到了他的手中,再由他转送至周乾生的面前。


    “不过,算在沈姑娘头上的赏银就不必了,”薛薄眠无情地从两个伙计手里顺势抽走银票,和香粉一并塞回到了周乾生的怀里,面上僵住的笑容带着种胁迫之味,“若周公子说是自己看着俩伙计顺眼赏上一赏,我不介意,可计在沈姑娘头上,这是特地在暗示着什么?这不是在给沈姑娘难堪么?”


    听完薛薄眠的一番话,周乾生气得浑身颤抖,待怀中包裹被吴忧接过后,双拳便握得死死的,但碍于不好发作,只好藏于袖中。


    他本就抱着病体前来,外加秋季干燥加重了不适感,脸色白里透着青,青中泛着黑,整个人仿佛要被气晕了过去。


    虽是如此,周乾生仍坚持保留下最后的丁点气度,只求能在沈凌奚的面前留个好印象。


    至少,不会令她再见到他就立马避开,犹如见到了瘟神一般。


    望向沈凌奚对他依旧防备的目光,周乾生敛下眼睫,那种落寞感很快便取代了内心的愤怒。


    他自认自己不坏,只是莫名想和她亲近一点,哪怕仅能缩短微小的距离,也能使他如久旱逢甘霖,有了积极治病以及活下去的希望。


    本来他是不打算活的,病痛将他折磨得苦不堪言,可他坚信定是上天的指引,于厢房初遇她的那日,他忽而产生出了活下来的意愿。


    他想活下来多见她几面,多看她笑笑,哪怕,是虚假的笑容他也不介意。


    由此,一颗不大不小的种子也在这时种入周乾生的心口。


    甚至脑海中偶尔会蹦出个陌生的声音指引着他:若不厌其烦地讨好,终有一日,她定会被撼动的。


    因为只有他最清楚,像他这般拥有文采,且满肚墨水的文人墨客,才和沈凌奚这般娴静的美人最为相配。


    而薛薄眠这样的无脑莽夫,沈凌奚迟早会看到他粗俗的一面,从而嫌恶摒弃。


    毕竟,历来才子配佳人才是上品,更有诸多广为流传的佳话赞誉的。


    周乾生就这么将自己脑内的想法自圆其说了一通,他化去脸上的冰霜,对着不知何时站在眼前的沈凌奚扬起个微笑,没有再多说什么,甚至为了防止她的厌恶,强忍着不再多看她一眼,慌张地低下了头。


    如个败者,垂头丧气。


    他轻轻呼出口浊气,身上常年的药味刺激着他的所有感官,他心中郁结,却无法释放出来。周乾生极力压制着这种暗流涌动,眼神盯着脚尖几秒,眼珠似乎都要爆了出来,待心情平复后,才默然领着吴忧离开。


    因对周家有着莫名的恨意,薛雪尤烦躁得在楼上团团转,踌躇着没下楼,直到远处周乾生的身影渐渐隐没在人群,才翻身从楼上下来。


    “小奚,没事吧?”


    “薄眠在呢,能有什么事?雪尤姐姐放宽心,”沈凌奚挤出个勉强的笑,但当看到薛雪尤满脸嫌恶仍盯着周乾生离开的方向看,禁不住捂着嘴露.出了个会心的笑容。


    周家一行可着实是讨人嫌啊。


    沈凌奚的睫毛如蝶振翅般轻颤,似在思索什么,藕臂却倏地被一只大手拉了拉,思绪被强行打断,她一转头,只见薛薄眠咧着嘴在摊前对着色粉左指指右点点,像个对万事万物都好奇至极的小婴儿。


    只可惜,薛薄眠顶着的是一副早已弱冠的模样,毫无说服力。


    不知是否是错觉,几日未见,他似乎又抽条了,往时站他身边,她的发顶尚且能卡在他的脖颈以下,现下一瞧,似乎只能堪堪到他的肩侧。


    沈凌奚嘴角抽抽,总觉在他面前气势又被压低几分,外加他尚未卸甲,整个人看起来牛高马大,似乎只要薛薄眠使劲“哞”地一声,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她整个人扛起。


    见沈凌奚并没有推开他的手,反倒是任由自己这么挽着,薛薄眠开心极了,暗暗发誓今晚归家后要多添几碗米饭,又转身冲身后的薛雪尤勾勾手掌,眼里冒出几粒谄媚的星星。


    “做什么?”


    薛雪尤没好气地从鼻腔哼出口气,吹动了覆于脸上的面纱,可怎么说姐弟二人打小一块长大,她这弟弟,蹲下时究竟是观察敌情还是内急,她比谁都清楚。


    “行行,拿去拿去。”


    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银票,薛雪尤对这个难得开窍的弟弟有了番新的赏识。


    薛雪尤一边感叹薛薄眠终于懂得在沈凌奚面前做人情世故了,一边欣慰地在面纱下偷笑,给银票的速度也是格外地迅速。


    “咱们家,做的是干净买卖,不需要周家打赏的钱。”


    “这笔赏钱,是薛府给的,可要比那周府来得多,”薛薄眠嘴里絮絮叨叨着,将手中的银票迅速分成两等份,又相互拍了拍,待理齐后,分发给了面前的两位伙计,“不过,周府打赏的钱可以不要,但沈府老老实实做本分生意辛苦赚来的,我倒是希望越多越好。”


    他伸指戳了戳摊前摆放的色粉和周乾生丢下的买卖钱,却无意间瞧见自己手上沾的点点油墨,使得他皱起了鼻子,“最好赚得越多越妙,将周家光明正大地击倒,省得他们一家子整日出门祸害人。”


    两位伙计既是聪明人,自然能听懂薛薄眠话中的意味,忙不约而同地猛点头,期间还不忘将薛薄眠给的赏银收好,自此,两伙计便更是奋力地叫卖,哪怕嗓子再疼,怀中逐渐染上体温的银钱却莫名有了止疼的作用。


    夜色帷幕缓缓落下,来往的男男女女多了,不乏顺着招揽声前来观望的,在摊前驻足的人也就多了起来,更有甚者,好几位样貌昳丽的女子端起那特制的色粉啧啧称奇,嘴里不停来回说着自己从未见过此等好货。


    沈凌奚一行回到了对面的酒楼之上,月色如纱般披在了三人身上,店中的小二便踏着月光送来了店内的招牌桂花酒,三两杯下肚,在座的三人面上都挂了红。


    “薛姐姐,薄眠,等家中生意有所好转,这些钱我会算好再亲自送至府中,今日我家染坊能得这么多客来,全是多亏了你们。”


    还没等薛雪尤和薛薄眠按下她再次举起酒盏的手,又是一杯酒灌下,沈凌奚的脸更红了,犹如撷下了远处的晚霞覆于脸颊,颇有几分美人醉酒的佳感。


    “凌奚,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为好,只能暂时以酒为谢,两位为凌奚和沈府做的,尽在不言中......”


    她搁下杯盏,抬头望向头顶的月光,也不知在天上的父亲有没有看到今日的景象,且不论未来会如何,当下,她勉强将家中的染坊保下,便不必再为了钱财奔走,白白送命。


    眼下沈氏染坊的摊前站满了人,沈凌奚已不知有多久没有见到这等盛况,曾经名盛一时的沈氏染坊招牌,在落了灰沉浸多年的时刻,被秋风轻柔地拂去薄尘,再次迎来了它的新生,仿佛使得沈凌奚这颗尚在风雨中飘摇的幼苗,也有了破土重生的机会。


    “傻妹妹,姐姐都把你当家人看了,还提什么钱不钱的。”


    薛雪尤是个感性之人,她看穿了沈凌奚眼中的落寞,也知晓她家中的情况,一结合起来,自是猜到了沈凌奚当下的想法,不由得更心疼这看起来脆弱,灵魂却格外坚韧的孩子。


    美貌对于沈凌奚来说,也许不过是锦上添花,在和她接触的这些时日,薛雪尤以为,世人用艳丽的牡丹形容沈凌奚简直是错上加错,于她眼中,沈凌奚更像株坚强的梅树,不畏寒冬的击打,在风雪中傲然盛放。


    并非是因为苦寒才激发了梅花的香气,而是她想什么时候有盛放的香气,便什么时候有,寒冷的冬季于沈凌奚而言,不过是道小小的坎坷罢了。


    “小奚......这钱算作日后小部分的聘礼便是......”


    薛薄眠痴痴盯着沈凌奚水汪汪的眼睛,因为猛灌了几盅酒,他的神智有些迷瞪起来,话语不清不楚,沈凌奚也只听清了他似乎是在叫她。


    “薛姐姐,薄眠今日从营中赶回,身体劳累不说,一身的铠甲都没来得及卸下,现今又吃了酒,不如早些回去吧。”


    沈凌奚有点担忧地在薛薄眠身侧坐下,却发现他的眼睛一直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丝毫不愿错过她片刻的消失。


    “薄眠,夜晚风大,你吃了酒撞了风容易伤寒,况且你今日又累了一天了,不妨回家吧。”


    她柔若无骨的手抚上他的脸,表情满是关怀,而薛薄眠的脸颊热热的,烘得她手心发烫,连带着她的脸也随之烫了起来。


    沈凌奚正欲起身搀扶,手却反被他的大掌拢进手心,带了点力道按着她的手在脸上来回眷恋地蹭着,新长出的胡渣挠得她的手发痒,心也跟着痒痒的。


    他像是使了点劲,摇摇头,眼神仍旧挂在她的身上不放,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想和小奚再待得久些。”


    “你穿着衣甲哪里会舒服?你我相见的机会多的是,今晚先同薛姐姐回家好吗?”


    沈凌奚摸着他越发滚烫的脸,担忧他是真的撞着风伤寒了,忙向对面的薛雪尤使了个眼色,唤薛府的奴仆上来将薛薄眠搀入了马车内。


    “薄眠这家伙,粗野得很,希望没有冲撞了妹妹,”薛雪尤脸色不佳地掀起车帘冲车内的薛薄眠瞪了一眼,才回身对着沈凌奚怀抱歉意地笑笑。


    “哪的话,我不过担忧薄眠因此生病罢了。”


    沈凌奚忧虑地瞧了眼紧闭的车帘,见里面没了动静,估摸着薛薄眠是睡了过去,才安下心,舒了口气。


    “那改日我再约妹妹茗茶作诗。”


    薛雪尤见沈府的轿子在不远处等候多时,也不好再拉着沈凌奚闲聊,便抬臂亲昵地拉了拉她的手,叮嘱了几句,在沈凌奚的注目下先行回了府。


    “小姐,我们也返家吧。”


    美璎在摊前帮忙收拾着杂物,她干活素来利落,三下两除二便将摊子收拾得干净,而两位伙计也不知在何时上了马车。


    沈凌奚在美璎的叫唤下顿了顿脚步,抬眸多看了眼身前的金字招牌,心间倏尔涌出股莫大的力量。


    其实前夫哥勉强算个好人啦~(挠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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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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