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4章 第 4 章

作者:酒雪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南城的雨闷了几天,终于在今天凌晨漏了下来。


    雨势磅礴,直到下午也未见停歇。


    夏夕怡早上不出所料起晚了,在生物钟的加持下也足足睡到了十点。


    左手很疼,她微微转动手腕,觉得有些发胀。


    昨晚回房后,她就拆开绷带看了眼,原本好得差不多的伤口再度红肿起来,结痂裂开,微微渗着血。


    连忙擦水换药换绷带,但也无法遏制伤口逐渐恶化。


    于是她宝贝似的捂住左手,又跑了趟医院。


    好在检查没什么事,只是想要恢复还得一个星期。


    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夏夕怡轻叹,抬手将刚打的车招过来。


    到家后,进房间之前,她看了眼对面的门。


    和今早一样毫无动静,大概是因为酒还没醒。


    她轻轻合上门。


    将房间锁好,拉上窗帘,上了床缓缓将衣服裤子脱掉。


    落地镜前的白皙身体上遍布紫红淤青。


    是上次排球课打出来的,一些小的已经消成了褐色,仅有肩膀腹部和大腿三块淤青面积较大的,样子还是十分恐怖。


    药剂喷雾就放在床头柜上,她每天都得喷,早晚各一次。


    但今早因为手太疼了,还没来得及。


    “呲呲。”


    药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淤青处泛起热意。


    是很熟悉的感觉,这一年来都是这样。


    只不过这次要比之前疼上不少,因为之前自己会想办法用最不疼的方式被球砸中。


    不论是篮球、足球还是排球。


    很可惜这次的疼痛没有带来什么好的结果。


    只能证明自己的蠢,还有自作聪明。


    不敢直接开口说,只敢用这种方式,企图让人意外发现然后主动来帮。


    真是矫情。


    屋外,雨打在窗上发出噼啪声响,空气微微有些凉。


    夏夕怡上药的动作加快,想快点穿上衣服。


    此时屏幕突然亮了,一条信息进来。


    居然是谢涧的。


    【去哪了?】


    这是从一年前加上联系方式开始,他第一次主动给自己发消息。


    夏夕怡眨眨眼,打字。


    【我在家呢。】


    【……】


    一串省略号含了许多复杂情绪,夏夕怡才反应过来。


    【哦,刚刚去医院回来。】


    发完这句话,聊天框顶部显示了两秒的对方正在输入,然后就再没了动静。


    就如死了一般。


    少爷的脾气真的很难懂。


    夏夕怡眉头纠结地拧着,缓缓放下手机。


    这时候屏幕又亮了。


    【下来吃饭。】


    ……


    她麻利地迅速上了药,将衣服穿好,下楼。


    谢涧已经在餐厅里坐着了。


    依旧是简单的白色棉T,黑色家居裤,懒散地往后靠着,正在刷手机。


    桌上真的摆了饭菜,还冒着热气,周围并未发现外卖盒的踪迹。


    很像是现做的。


    夏夕怡惊讶片刻,忐忑入座,不知道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


    总不会是因为她凌晨见到了他的窘状,来找她算账吧?


    不过算账应该也不用自己做饭……


    她不明白少爷是什么意思,一顿饭吃得胆战心惊。


    但直到饭快吃完了,谢涧依然半个字都没吐。


    一声轻响,对面的人放下了筷子,夏夕怡偷偷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下一秒。


    “饭里有毒?”


    冷飕飕的语气,夏夕怡后背一凉,立刻扒了一大口米饭。


    鼓着腮帮抬眼,无辜摇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发现,谢涧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左手上。


    但只有一瞬,很快他就起身走了。


    夏夕怡感到十分、百分、一万分的疑惑和慌张。


    这种情绪在晚上再次收到谢涧的消息时达到了顶峰。


    【下来吃饭。】


    言简意赅四个字,好像捏住了她的命脉。


    同样的餐厅,同样的人,同样的沉默,同样的筷子放下时的轻响。


    在谢涧开口前,夏夕怡决定先发制人,快速道:“凌晨是我送你回的房间。”


    谢涧一愣,掀起眼皮,轻挑起眉。


    “你有点重,弄了我一身水,所以我手上的伤又严重了。”


    夏夕怡委婉控诉。


    这都什么描述?谢涧略感无语,下巴微扬,“继续。”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夏夕怡闭了闭眼,硬着头皮,快速道:“所以就算我捏你鼻子,看你脱了一颗扣子,看见你狼狈地干呕,你、你也是不能找我麻烦的。”


    “……”


    谢涧脸上的表情缓缓僵住。


    空气中沉默蔓延,略微有些令人窒息。


    任谁见到谢涧这样的表情,都是不敢再多说一个字的。


    可惜夏夕怡跟他不熟。


    这表情只让他感觉此次谈判稍有进展,所以即便有点害怕,她还是打算乘胜追击,开始掰着手指细数。


    “而且,我捏你鼻子是因为你晕得太死推不醒,想喊你起来换衣服的。”


    “看见你解扣子是因为你醉傻了,一会儿没动静,一会儿又飞快上手,我没来得及反应。”


    “最后,你干呕是你的问题,你还拿我当人形支架,压得我腰都快断——”


    “闭嘴。”


    话说到一半被截住了。


    少爷的脸肉眼可见地臭了,硬邦邦绷着,半眯着的眼皮都显得凌厉起来,周遭温度骤降。


    真的很可怕,夏夕怡此刻有点想咬手指。


    “除了这个,还有没有别的要说?”


    完全是审犯人的问题。


    夏夕怡将上下嘴唇紧紧黏在一起,摇头。


    谢涧等了会儿,见她真没要说的了,点点头,“行。”


    然后起身,面无表情扬长而去。


    夏夕怡猜,他刚刚想说的原话可能是“你可真行”。


    有点忐忑,她刚刚是不是有点太不给他面子了?


    回房后,她左思右想,犹豫许久,还是摸出手机给谢涧发去了一条信息。


    【哥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


    对面许久没回,可能又死了。


    她敲敲打打又发出一句。


    【今天的饭真的很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虽然她因为害怕没尝出什么味道来,但情势所逼,拍马屁就得睁眼说瞎话。


    这时,对面终于活了。


    【嗯,替厨师向你表达感谢,也会顺便把你的感受转达给王姨。】


    ……误会了。


    夏夕怡差点滑下床。


    难以置信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气得不行,她单手用力打开书包取出作业,打算狠狠做它两套卷子。


    满腔火热的情绪在十分钟后缓缓熄灭。


    她半路折在了数学最后一道大题上。


    对了,晚上的药还没喷,作业先放放吧。


    —


    隔壁。


    谢涧回到房间立马开了局游戏,将BOSS的头打烂了二十次,才缓缓停下。


    手肘撑在膝盖上,脸还是绷着的,脑子里循环播放刚刚小姑娘说的话。


    他都不知道凌晨的时候事情竟然是这样。


    今早醒来,他只记得回家后有人温柔地把他扶上楼,轻哄着让他换衣服……他什么时候吐的?


    啧。小姑娘说话真是没轻没重。


    谢涧抬手扫了下鼻子,冷着脸又开了局游戏。


    一小时后,他终于将刚刚的记忆模糊,忘掉。


    冷静下来,他才想起自己今天真正的目的。


    虽然出了糗,但人帮了自己是真的,伤更重了也是真的。


    鼻尖再次萦绕上淡淡的药味。


    刚刚在餐桌上某人用哆啦A梦手笨拙吃饭的样子也浮现在脑海中。


    几分钟后,他起身出门,站到隔壁门前,绷着嘴角,慢慢抬手。


    “叩叩”。


    他敲响了夏夕怡的门。


    门内很快传来动静,趿着拖鞋的声音略微有些笨重。


    门被打开,扑鼻而来一股药味。


    很难不让人怀疑她刚刚是不是泡在了药缸里。


    他的视线下意识往下扫。


    面前的小姑娘挽起的裤脚还没来得及放下,白皙的小腿上的伤痕看起来很明显。


    他极快地蹙了下眉。


    这表情落到夏夕怡眼中,感觉很凶,她垂下眼,一惊,快速将裤脚放了下去。


    抬眼的瞬间撞上谢涧的眼睛。


    好像和之前的几次没什么不同,他依旧是一副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懒散样子。


    但隐隐又有些不一样。


    她也看着谢涧,空气浮现些微妙的感觉。


    大概是尴尬。


    男生高她整整一个头,对视的时候她得将头仰起四十五度,有点傻,她讪讪收回视线。


    低头揉了揉脖子,余光看见墙边的盒子,才意识到什么。


    “你是来要护具的吗?”她弯下腰去拿,“差点忘了,我把我用过的拿去洗了,都很干净。”


    因为肚子和腿部的伤,弯腰和下蹲的动作就如老太太般僵硬,以至于话都说完了她还没碰到盒子。


    某位少爷大概看不下去了,握住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捞了起来。


    力气不算大,也没握到她的伤处,好险。


    夏夕怡有些不好意思地后退两步:“你自己拿吧。”


    可少爷却没动,斜靠在门上,视线仍旧落在她身上。


    “还要装多久?”


    这是什么话?夏夕怡惊讶地抬眼。


    不知为何,谢涧好似同样意外地顿了一下,然后蹙起眉挪开视线。


    几秒后又挪回来。


    不知道这几秒间他思考了什么,总之再开口时声音低了一点。


    “被欺负了也不和家里说?”


    屋外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偶尔传来闷闷的雷声。


    夏夕怡怀疑她听错了。


    瞎了整整一个星期的人在今天终于重见光明了?


    她不自觉又想起操场上那道在视野中慢慢消失的小黑点。


    垂下眼,嗓音没什么情绪,“没事啦,不影响我学习。”


    这是发自内心的。


    她是对这位她称之为哥哥的对象抱有过期待,期待他的关心,他的袒护。


    但……没有也没关系,她习惯了,最多只是有点难过而已。


    这不是谢涧想听的答案。


    他不太明白小姑娘的心思。


    从他回国开始,便费尽心思地希望他能看见那些伤,现在却又说没事。


    可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时,却又在开口前忽然看见面前人的表情。


    视线由上至下,长而密的睫毛遮挡住了小姑娘的瞳孔,但没挡住她眼尾的那一抹红。


    情绪骤然散去。


    一个大男人,好像在此刻明白了小姑娘委屈又别扭的心。


    没应对过这种情况,他下意识直起身,脑子里疯狂播放狗血电视剧里某段女主嘤嘤哭的片段。


    想到就头疼。


    “……”啧了声,似是想截住即将到来的危机,他快速道,“想学什么?我教你。”


    这句话从谢涧嘴里说出来的威力堪比宇宙大爆炸。


    因为这是他第一次表露愿意管她的态度。


    夏夕怡脑袋一嗡,怔愣好半晌,才缓缓抬头。


    少爷的脸又臭了起来,嘴角绷直,看上去很不好惹的样子。


    她小心翼翼,“真的?”


    “假的。”少爷反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夏夕怡在他转身离开前抓住了他,露肯定道:“就是真的。”


    少爷绷着脸抽出手,却没再有离开的动作。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