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日勒……”她呼喊着从那巷角跑出来。
雨过天晴,歇响的午后,眼前已是汪洋一片,奔复的山洪不无止泻的冲进这幽静的村庄里,俨然面前这条碎石铺就的道路瞬时变成了沟道……有趋泄洪一般的壮观可闻,河两岸的地角里已是三三两两布满了村邻,时不时的挤言弄语,指指点点,似是很赏味,也有幸得见这由来已久的犹可踏浪的觉味风投……河水那边即冲刷着一时秃起来的街头巷角,不时卷起一些枯草、木棍,奔涌而去。
突然,一声稚嫩的声音,惊叫起来,随之伴来哭腔作势,闲散的人们不由为之瞩目瞧去……她也顿脚注目看见了,那丛身影,儿子和那个挤鼻涕的小女孩在一起,是那么的弱小,间或旁边还有一个看上去大上他们几岁的大男孩,也有是愕然失措,呆望着那个小女孩一眼,顺着那个小女孩指手跺脚的方向看去……一只花瓣凋零模样的东西漂浮在水面上,轻而顺流而下,眨眼之间,已是磕磕绊绊的撞到了她面前不远的地方,有如一只漂流瓶,不无遮眼挡住的……。
那个小女孩哭天扯地的嘶喊长鸣,还是促使那个大男孩向前跨动了几步,跃跃欲试着……,但也望水兴叹了,她眼目瞥及,顾不及细想,涉身处地趟过这一片深浅不一的洼地,一把抓过了它,吊在手中,衣角带水的出了河面,很是湿漉,想是怕孩子们焦急,再做出什么不曾意想的举动……。
“看!是我妈妈抓到它的……”同样是张望不及的一个小男孩,异常兴奋的喊着,回头看了那小女孩一眼,那个小女孩,立时止住了哭喊,很是感味的瞥了那小男孩一眼,随即默默垂下了头,牵扯着衣角,衣衣带水……
“妈妈……”那个小男孩兴奋之极,迫不及待回转身喊和起来,清心见底她听得到的,似乎这河面两侧的每一个人都听得真真楚楚的,想见起来也是一阵悚动般的惊鸿失语,人们的目光又不尽止意的东瞄西瞟着……
她轻手拭着溅着衣物腿脚上的那些乌七杂八,抬腿向着他们伫脚的地方赶了过去,这让隔岸观火的一些人,还是惭惭一心,拂面抹嘴……当然更是赏味不及有惊无险的一幕,情形,水流说大不大,但要人出于湿身去做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也是很难,不易的……
“妈妈,你真好!”
“也没什么,水太凉,赶紧跟我回去吧!别没事瞎跑出来,万一被这河水匡了去,叫妈妈……”
“妈妈,没事的,我是跟她,小姐姐在一起,还有那个大哥哥……”
“噢?……”她不由猝目打量了身旁触目可及的那个小女孩,她一身格裤格褂的还算规整,虽已不时溅满了陈泥污垢,但还可端见其形容有佳,端庄有致,只是看似这小女孩确是过于贪玩,任性了些,触及她打量过来的眼神,小女孩轻率抚柔的看向她,更为准确的说,是看向她抬高多少吊着它的那只手,她也不由意洞悉到了那个小女孩的心思。
“给……你……”话音未落,已是有人从背后不妨抢过了它。
“文妮!一个女孩家家的怎么这么不成体统,不打一声招呼就跑出来了,这可不像话!这鞋不错嘛,雕龙附凤的,哪来的?是爷爷买的对吧?”
她悚身惊悸之余,侧目转身,已是看见一个胖乎乎的女人焦急待喘的立在了她们身旁,指手画脚的一通训话训语,更是让她触眼旁观,无可避及,错愕失语,目光又落置到了那小女孩身上。小女孩不由抖索着弱小的身子,惊恐的睁着大大的眼睛,向后退缩去……避及到了那个大男孩的脚下,左觑右望着……
“婶,怎么啦了嘛!”那个大男孩充满敌意的抛着话语,也是心有余悸落惭不已。
“怎么啦!你说怎么啦!我家平敏还没穿上这么好的鞋,怎的!偏心偏向嘛,别忘了,咱们可是一个锅里搅食的,怎能分外有别呢!即便有别,也是我们……”那个女人不岔说着,急意打量着那个小女孩另一只鞋脚,更是有意将它晃荡在手中,面前肆意比对着,显见尤为光火,铁青着那张脸有似部膛开肚的猪肝,这一切似乎来得太唐突,出其不意,她不得不让过身形,揽着自家儿子,去到一边稳神站下,这一动作也是让那个女人多少有了忌心,不好再当面再言语些什么……
“走,赶紧回家去,说清楚……这叫什么事嘛!那个女人还是余气未消的喝着。”
“不……那个小女孩急意瞥了眼附在身边的大男孩,打起精神回敬了一句,掷地有声的。”
“对!我们不回去,我们还要在这里玩……一年不得见几回的,那个大男孩也是鄙言不屑的应语道。两只小手按抚住了小女孩耸动的肩头。”
“咋的,不听话,不服管教了,是吧!”那个女人气愤不过,晃荡着那只鞋,另一只手平白无故举了起来,空置着。
“文妮!把鞋脱下,咱们到那边浅水处玩去……”那个大男孩瞧着那女人冷冽不止的目光和举措,似是觉出点什么,由心入味说着,小女孩很是不理其意,撅起了嘴。
“不,这是爷爷花妈妈钱买给我的,凭什么呀!”
“凭什么?咋,你还有理啦!死丫头,有娘教,没娘养的,你妈妈不要你们了,你们不知道吗?还有脸说你妈妈买的,平日里,吃谁花谁的,还不是我们见你们可怜兮兮,拉扯你们一把,昧着良心说话,可不是好孩子,回去看你爸怎么收拾你……”
“你胡说!……”那个小女孩不忿的顶撞道,紧紧依偎着那个大男孩,不无遗露,他们才是一个阵线,一家的……
“我胡说,就是穷,也得每个孩子都穿上吧!这算什么,吃独食吗?”那只鞋晃荡在空中,有似在示威,向众人展示着什么,在人们的惊愕失语之中,那个女人恍惚就从来不曾顾忌过什么,依然不为置辩,执意强势说论着……人们更是感目相对,私相窃语着……。她随身打量着这些人,有意退去,可身边的儿子却紧紧勾住她的手,又眼巴巴的望向她们,不似惊恐,又很仓皇……直到一个人影匆忙的从那边急切赶过来,晃目之余已是到了近前……
“文涛,你愣在这里干什么,不知道领妹妹到一边玩去吗!”那个男人惊急之余,立声喝问着。
“爸,妮的鞋被冲走了。”
“冲走了?怎么回事?”那个男人瞠目看着他,也是瞥目不及见着它,悬在了那个女人不知何时萎缩下来的臂弯里,有似玩物一般置于手中的吊儿郎当。
“他婶!又给你添乱了,不明就理,那个男人窘红着脸说道……”
“也没什么,这好端端的一双鞋就被文妮不知轻重的败支了,还泥土火撩的,像什么样子嘛,平敏天天叫吵着,我都没舍得给他们买一双,妮倒好,有新不穿旧的,四处显摆卖弄起来,咋回事嘛?有钱也不能这么败支吧!何况咱们这一大家子人都是手掐把拿的过日子……”
“嗯!他婶说的是,是孩子们不懂事,你就别跟他们计较了……不是,妮,涛,赶紧回家去,”那个男人一抹颜色,厉声厉色说着,多少窘言难掩心头。
“爸!……那个……”那个大男孩一脸不悦,应急说着,那个男人也是冷眼瞟着它,不置言语,那个女人显见不依不饶的,横眉怒向那一对孩子。
“这老爷子确是够偏心偏向的,还不分轻重里外拐啦!……”旁若不及,那个女人含默顿语着……,那个男人悄然跨身过去,到了小女孩近旁,抚柔的眸光里涌动着些许无奈,顺从俯下身去,将那小女孩,缚在肩背上……,还可孤零零的见着那……,那一只光脚赤丫……。
由来以是索味至极……。
那个女人歇斯底里的一通不由发泄,也是索然无趣,随后将它掷在脚下的一滩泥水里,它不自意打了个转,又浮起来,四处游来离去……
“爸!那个大男孩忧愤不及,嘟囔着。”
那个男人,迟疑着,顿住脚步,不经意回头顾视了一眼……,有似以往先前那一幕又再现,重演,它又漂流向那里……
“妈!”那个小男孩松弛着她业已握紧的手,不自声喊着,只身跑向那里,一把捞起了它,置于胸前,落单的怀里,回身见着她……
“格日勒,快回来,水冷……”她意想不及的喊喝着,也是被这眼前的一幕给惊悚到了,趋上前几步,一把揽向了他,自己的儿子,也是不由分说的,同样将它执在手中。
“去吧!把它交给他们,咱们回家去!”
嗯?他欢快的跑向那里……,一抹身形……。
那个男人转目不及,顾盼过来的目光饱含着那般焦灼可期,又可自怜……。
那个一般大的小女孩强自从他的背脊上挣扎着溜脱下来……,紧紧将它握在了手中,梨花杏雨般的眸里,自是充盈多少感奋,也自是流眸顾盼向了一方地角的女人……那可是最清纯的,一潭溪水,无它无物……。
那个男人感喟之余,触目望向那,她和他的宝贝孩子,不远处挺立着的,有着不俗入时打扮,又语焉不详的女人,很是敬重又憨厚的略施一笑,颔首,算是心领神会的谢过了,也更是转身牵儿拽女的一行人散去了,闪离着众人触目不及的视线……。
“格日勒,你跑哪去啦?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们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那个扎腿的小脚女人,焦心迴意的赶过来觑意问着……
“姥姥,那个女人很坏,真的……”小男孩执起手来,向着那肥腻十足的身影望去……
“小孩子,不要乱说话。”她阻止不及的接语道。
“妈,她是谁呀?”她不由也打心里问着。
“谁?怎么说呢,还能有谁,你们是说,他文家二媳妇吧?”那个小脚女人不自意揣摩着说,虽说她并未亲见多少情形,但从这神形上,可以料定,自是更当想见会是她,那如影随形,非她莫属了。
“噢,我还以为她是……”
“格日娜,你想哪去了,那个高个瘦削的男人就是文家老大,是她大伯子,很忠厚耿直的,身边带走的也自是他先那个女人留下来的两个孩子,文妮、文涛。”
“是够挺可怜的,并不比你们强多少……”
“啥?”格日娜心里一惊,失语不及问着,脸色颓然不安意起来。
“秀,是我说吐噜了嘴,为娘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总之都是受人待见,让人怜悯的苦命人……看这说来说去的,走了……回家去,我给你们压饸饹去,今年雨水足性,料定今秋也有个好收成,老天开眼!”
“走喽,各管各家的,说不清楚哩!”
“都是让文老爷子宠坏的,……也难怪,不宠怎么的还要重走老路,故伎重演嘛,那可够糟心的,人哪!这一步走错,步步为牢为井,不说也罢,说起来,也是桩愁心的事。”
“家家还不都是这样,一家过日,百家撩高的,谁也别说谁,往前,以后有的瞧,有的看……”
“格日娜!回去吧?这里的人和事,复杂着哪,以后你慢慢就会理解懂了,没有女人的日子,哪像个家,难熬着呢,可这没有男人的……”
“那个踮脚女人不意说着瘪脚的话,自相揽起外孙,紧驰几步去了……”她回眸望着……更是见着一些人,冷眼生望着她们这一行人,伺机密语着,又间歇爆出一阵不意哄笑,虽不为大声喧嚣,确也让她心悸余生不自揣摩的急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