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了之前的梦,我不想哭的,但忍不住。
什么啊……
“言言,言言,别哭,对不起。”
卫祈安手足无措起来,慌慌张张想替我擦掉泪水,手指来来回回穿过我的脸颊、眼眶,我清晰地感受到名为阴森的凉风,身体下意识抖了抖,眼泪流得更盛。
“我今晚就去卫远道的梦里吓死他,鬼压床、鬼打墙都让他体验一回行不行啊言言?”
“别哭,我擦不到你的眼泪。”
我抽泣着,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一点变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卫祈安无措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我……之前没有记忆,今天是我的头七吧,都想起来了,连忙跑回来找你。”
“本来不想吓你的,更不该困住你。”
“但言言,”卫祈安的眼睛里满是心疼,抬起手虚虚地捧着我的脸,“你太难受了是吗?对不起啊言言,我还是这么自私。”
“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我配合着他的动作仰起头,露出这几个月来第一个笑:“只有口头表示?我没那么好哄。”
“庄……庄先生!你在做什么!”
没等到卫祈安的表态,郭姨端着托盘,满脸惊悚。
我有些疑惑:“和祈安聊天啊。”随后恍然大悟道:“郭姨你别怕,祈安不会伤人的。”
对哦,卫祈安是鬼,大多数人看到鬼都会害怕。
不过对我而言,卫祈安是日思夜想的爱人,是例外而已。
郭姨犹豫半天,我等得有些烦躁,我现在只想和卫祈安两个人……一人一鬼待在一起。
“小庄啊,要不然……去看看心理医生吧,卫先生肯定不愿见你这样折磨自己。”
我指着卫祈安,莫名道:“郭姨,他就在这儿。”
郭姨的担忧更甚:“雇主的事我不该插嘴的,但是小庄,身体是自己的,卫先生知道了会着急的。”
“不是,郭姨,你看……卫祈安!卫祈安!”
说话的功夫,卫祈安不见了!
我慌了神,不顾郭姨的阻拦到处找:“卫祈安,你在哪!”
“卫祈安!”
“小庄!你冷静一点!卫先生他……他根本不在这里,”郭姨追着我的步伐,见我一直神神叨叨,怒吼道,“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我没有理睬郭姨,坚持每个房间寻找我那再次消失的爱人。我不怕出现幻觉,我怕卫祈安真的消失。魂散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于是,有了我和齐宋的第一次见面。
我不喜欢齐宋,有两个原因。
第一,我是被卫远道绑过去的,像一只待宰且毫无抵抗力的肥猪,生杀大权全在他人手里。而齐宋,好比肥猪的买主。
第二,齐宋语气温和,很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但在我与他交流的过程中,他的神情分明再说“有什么疑惑呢,这不就是个精神病?”
呸,毫无医德的黑心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卫远道走的时候没关门让郭姨自行进房间,吓到了卫祈安的缘故,那之后我一直没见过他。
我心里有个不愿意承认、始终逃避的猜测。
这只能证明我是真的很爱、很担心卫祈安,和我是不是精神病有什么关系?
不对,被带偏了。
我不是精神病,不用纠结。
犯人审讯式的问答很漫长,好不容易结束,齐宋把我送出办公室。
我说:“你们都不相信我。”
他说:“我会和卫总好好聊聊。”
呵。
家里空无一人,郭姨也不在,她被卫远道以怕被我发病误伤为由放了长假。
我呛他:“人是卫祈安请的,老板又不是你,你凭什么做主?”
卫远道本来就烦我,听我这话更生气:“你真是病得不轻!”
我和郭姨并不亲近,她来我家做活不算久。沈女士走后,有时候我缠卫祈安缠得紧,卫祈安脱不开身,便额外请了个阿姨负责做饭。要说我完全不在意她,不准确,毕竟是卫祈安为我请的。要说她有多特殊,也没有,家里负责打扫和院子管理的叔叔婶婶那么多,老板都是卫祈安,我不可能各个顾得上。
我非得留下郭姨,存粹是看卫远道那副“老子才是当家人”的态度不爽。别人不好说,卫远道绝对是在和我得瑟。他讨厌我不是因为我这个穷小子攀上高富帅,他同样讨厌卫祈安,因为卫祈安比他优秀,更适合继承家业。
卫祈安不感兴趣,他本质和我一样,是条咸鱼,因为出身的原因不得不对外表现出强大、能干的样子,不然也不会为了我选择抛下全部工作。
我没有怀疑卫祈安对我的爱的意思,请注意,我说的“全部”。那段时间我没见过卫祈安接过一个电话,发过一条短信,哪怕是半夜惊醒他都守在我身边。甚至总秘的电话打到我这里来,卫祈安依旧没有回复,只扔下一句:“该找谁找谁。”
这个谁,指的的卫远道。
卫远道不可能相信卫祈安,就像他不相信我没疯一样。
“言言。”
沉浸在失落情绪的我听到熟悉的声音,惊喜地看向声源,卫祈安嘴角含着淡淡的笑,一如既往。
“他们都说我疯了。”我压下雀跃的心情,委屈道。
卫祈安靠近我,手搭在我的脑袋上,从动作上看应该是这样,我顺从地蹭了蹭。
“言言,”他说,“只有你能看见我。”
我依旧撇着嘴,心里简直要爽上天,却还是可怜兮兮地问:“啊?怎么会这样?”
“没关系,我有你就够了。”
“这段时间你去哪里了?”我问。
卫祈安歪着头,眉头蹙起,面露迷茫:“我只记得那天,郭姨和你说了些什么,我想阻止你,自己先失了意识。再睁眼,就是刚才。”
我心里一紧:“是因为我和郭姨说了你的存在?”
“应该是我的问题。”
更残忍的可能。
手机铃声响起,我看都没看摁了静音。卫祈安无奈道:“言言,不可以。”
我瞪了他一眼,没眼力见的臭男人。瞄了眼屏幕,上面只写了一个字:卫。
卫?我不记得是谁。
我给卫祈安的备注是“老公”,那么我认识的姓卫的……卫远道?我怎么会写这么个备注?不亲近,略显生疏,却莫名意味深长。
怕我最爱的亲亲老公误会,我直接开了免提,盘算着等通话结束就改成“呕吐”的emoji。
“庄言,你在干什么?”
别误会,他不是在嘘寒问暖。通过听筒传来的声音犹为冰冷,更像质问。
我下意识反问:“关你什么事?”
卫祈安面无表情,没有表露不满。我就知道,他也不喜欢这个哥哥。
对面问:“我是谁?”
“卫远道你什么毛病?”
那头不说话了,一直沉默。
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到底要干什么?”
“齐宋说漏了几项检查,我待会儿去接你。”
“滚蛋!”
我直接挂了电话。
“有病。”我评价道。
抬眼撞上卫祈安的视线,我这才发现,卫祈安死了之后的瞳孔颜色深了好多,结结实实的黑色,没有半点水光。
卫祈安也不说话,我问:“怎么了,祈安?”
他还是看着我,一声不吭。
“老公?”
“卫远道,”卫祈安终于开口,“不是个好东西。”
“我知道啊。”
卫祈安笑得有些勉强:“嗯。”
怪怪的。
“老公,”我蹭着他,哪怕碰不到,软着嗓子撒娇,“和我说说嘛~说说嘛~”
好的,我知道听上去有点恶心,但卫祈安很吃这一套。
果然,卫祈安纠结片刻,小声道:“我已经死了。”
“所以呢?”
“我没有办法碰你、抱你、亲你。”
瞳孔深的坏处体现出来了,卫祈安的眼神比以往更具侵略性。我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那、那又怎么了?”
“但卫远道可以。”
“?”
“言言,”卫祈安想抓我的手,穿过我的身体后自嘲一笑,拉开距离,面露乞求,“在我消失前,不要找别人,好不好?”
什么乱七八糟的。
好想暴打某只鬼一顿。
他怎么就是只没有实体的鬼呢?
我长长叹了口气,生无可恋:“我为什么要找别人?卫远道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卫祈安收回视线,扣着自己的衣角:“我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啊……如果你找卫远道做替身,我可能会很开心吧……不要是现在。”
我的心脏好痛。
被气的。
还敢装可怜!
狗男人!
我不可置信道:“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
“不是,”卫祈安声音很轻,很快消散在空气里,“我只是害怕,我们俩这样可以坚持多久呢?”
“永远,”我抚上卫祈安手的位置,坚定重复,“永远,哪怕你不在。”
没有人会相信,我和卫祈安之间,卫祈安才是没有安全感的那个。我们俩高中同学,大学相恋,一毕业就去领了证。除去我暗恋的那几年,我们的感情称得上顺风顺水。
对我来说,卫祈安喜欢我好比在赠品彩票上刮出了一等奖,白捡了个大便宜。卫祈安和我告白的时候,我半天没反应过来,搞得他还以为失败了,差点哭出来。嗯,我早该发现苗头的。
或许正是因为一切都太顺利、太顺理成章,卫祈安的控制欲很强,有段时间我连门都出不了。沈女士总是抱怨我太惯着卫祈安,我笑笑不接话。
卫祈安很害怕我有一天会厌烦、厌恶他的掌控。他越害怕,控制欲越强;控制欲越强,越害怕。我不知道该如何缓解他的这份压力,一遍一遍地告诉他——
我很喜欢你的控制欲,这是你爱我的证明。我爱你,所以愿意配合你一切荒唐的要求。
卫祈安听不进去。
所以,毕业半年后,我从某大厂辞职了。
不要为我感到惋惜,卫祈安说养我是真的养我。
每个月光零花钱就有五百二十万呢。
平时吃的、喝的、穿的、用的不需要我操心,五百二十万属于纯收入。
当然,各位,不要轻易模仿我的大胆,我只是幸运的个例。
不然,你也不会羡慕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