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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哪怕是恨我

作者:青女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而他们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屋外留在原地的二人痛哭流涕,更是深知屋内的那位也早已连哭出声的力气都已没了,此等真相,虽极为残忍,但于众人而言,能做的终究只有面对。


    若自恒作为知情者,自是有着告知真相的责任,若连他都不忍告知,那么汤至元之死将会是无解之谜,更将会成为他们心中那颗永远悬挂于顶的大石,对此事的疑虑与不安也将会一直伴随着他们。


    如今坦言,倒不如使其化作一根刺,至少还有拔除的那一日。


    一炷香后,众人默不作声,纷纷坐于院中,直到仲阳温好了汤药前来,也无一人胆敢将那碗药送进去,凌澈也只是摆手让他将汤药放下,并让他送几坛酒来。


    等酒送来,凌澈率先开封,众人纷纷端着碗围了上来,一人一碗,便就陆续分掉了整坛酒。


    众人为了此事难过至此,更别提亲手将汤至元领回家的汤璃,二人打小形影不离,无论如何,汤璃都会是那个最难过的,可现下却无一人敢去她跟前提及此事,哪怕只是安慰。


    眼看着天色渐晚,几人更是将仲阳送来的那几坛酒全数饮尽,凌澈则是醉的最厉害那个,支余虽也是满身酒气,但至少还有些意识,知道要回屋里睡,若夭不放心,便就亲自送她回屋里去了。


    而喝得烂醉的那个,此时正趴在亭中的石桌上,呼呼大睡,若自恒无声叹息间,还是打算好人做到底,便将他抬回了屋里,丢在床榻上,随即重新穿过院子,来到了汤璃房门前。


    屋内,汤璃手里依旧握着那串玉铃,静静坐在窗台旁,满脸泪痕,十分疲惫的模样,即使天色已晚,却也不见她歇下。


    周围分外寂静,此时耳边忽得响起了一丝动静,她却仍不做反应,只是怔愣地看向手里的玉铃,依旧沉浸在那阵悲痛之中,无法自拔。


    “好好的大门不走,非要翻窗?”汤璃见来人无言,便就还是忍不住开口调侃道。


    若自恒自窗户翻进来,走到她的跟前,却一时不该如何开口,只是应道:“你不是门上施了法,不准任何人进来?”


    自从她回到屋内,亲自将门关上后,那门上便就留下了她的一阵剑气,凡是旁人靠近,自会被剑气震慑,从而无法照常推门而入,不然必定会被她的剑气所伤。


    若自恒猜到了她会这么做,所以连试都不愿试,干脆直接翻窗而入。


    汤璃此时抿了抿嘴,紧接着长舒一口气,颇为无奈地缓缓抬起眼眸,自下而上的盯上他的脸,冷声问道:“你可是自第一眼起,便就知晓汤元并非人族?”


    若自恒垂眸,欲言又止,仅仅是对上她的视线,他的心里便也随之一颤,任由她眼底的那一阵压抑席卷而来,直至将他死死困住。


    “呵……”随着一声轻笑,汤璃忽得疯狂眨眼,一并挑眉,以此来掩饰自己眼里的泪意,“所以这便是你那日袖手旁观,蓄意谋害他的缘由?”


    他的片刻沉默,在她的眼里,早已成了默认。


    “你……”若自恒心虚开口,屏息间再次对上她的视线,“看到了?”


    汤璃强忍泪水,微微勾起嘴角:“看到了什么?看到汤元为救我奋不顾身,看到你本可以将他救下,却收起的手?”


    若自恒渐渐躲开了她那般凛冽的目光,垂眸间,他心头一紧,她说的不错,只是他不曾想这一切竟会被她尽收眼里……


    那日分明是他亲眼看着她倒下的,出于侥幸心理,本以为当时晕厥的她不会知晓此事,届时待一切结束,他直接将原委告知便可,如今最为棘手的,便就是这一切她乃亲眼所见。


    “无话可说了?”汤璃鼻尖一酸,再也忍不住泪意,哭得惹人心疼,“若自恒,你蓄谋已久,到底意欲何为?”


    她嗤笑开口,虽有刨根问底的意思,但终究已无气力与他争执,求的不过是一个答案,一个足以令她心死的答案。


    “汤至元乃是神器器灵,他既能为你所用,自是说明他亦认可你。”若自恒冷静坦言,不愿见她被困至此,“他为救你不惜以命相抵,即使我那日出手相救,怕是也难以回天。”


    对于他来说,既猜到了汤至元的结局,他自不愿再多管闲事,可这番态度偏偏就是惹得汤璃不悦的缘由。


    毕竟是她当初亲自将汤至元带回瘣城的,是她给了他一个家,也是他陪伴了她这些年,于她而言,他是家人,更是友人。


    汤璃嘴角微颤,诉说着一个他从未试想过的角度,“若自恒,做与不做,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


    他微微蹙眉,竟未曾急着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说。


    “你虽窥得到结局如何,可哪怕是为了最后那一丝希冀,你若出手救了,兴许你的猜测有误,他是不是就有机会活下来?”


    “不会的。”


    汤璃不解,抬起那双满含泪水的眼眸,脸色未变,等着他为此做出解释。


    “他乃器灵,总归是有着出于自己的使命,即使没有那日的意外,他亦会遇到下一次,直至他命丧当场,重新化为器身。”若自恒冷静道,“这是他的命,天命不可违,你应当知晓的。”


    他话音刚落,她的眼泪也跟着一并落下,哭得梨花带雨,只是可惜,汤至元的命,她懂得太晚。


    事已至此,汤至元灵身难以重聚,且按照他所言的,也意味着此等灵器即将面临着它自己的困境与难题,需要去克服,去度过难关。


    也是直到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原来若自恒能够如此平静的面对这一切,是因他不仅仅猜测到了汤至元灵身消散一事,更是早已见过他的运,既知结局,又何苦自欺欺人。


    只是身为与他至亲至爱的汤璃,暂时还无法接受这一切事实,毕竟在她的眼里,他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还未真正见过这个世间的美好。


    “此器可有名?”


    “此铃乃是嶀琈玉所制,以此命名,本意是以净天下之怨,故而又唤净铃。”


    “嶀琈净铃。”


    “此铃乃为神器,自会认主,如今看来,想必就是你了。”


    汤璃握着那串铃,潸然泪下,心中难舍难分,可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事实,只能紧紧将其握在手中,贴到胸口处,无声诉说着对他的思念。


    若自恒不忍看她过于伤怀,只好自行认错,“此事的确是我有欠考量,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抱歉。”


    汤璃听后却愣是一眼都不愿多瞧他,只是带着哭腔应道:“你也说了,此乃天命,我不怪你。”


    若自恒意外敛眸,分明看着她是那般心如刀绞,泣下沾襟,可偏偏这原谅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便就失去了原本的意味,更显搪塞的意思。


    使得他一时竟不知是否能为此再多问两句,可只要一看到她那泪流满面的样子,他便就硬是话到嘴边,欲言又止。


    沉默良久,汤璃的哭声也都逐渐静了下来,也正说明她已逐渐接受了汤至元乃是器灵一事,既无法挽回,她自是无能为力。


    “汤璃。”若自恒忽得再次开口唤她,待她缓缓抬起头来,他斟酌再三,带着沙哑的嗓音,直视她,“你可是还在记恨我?”


    汤璃抬手擦了擦泪水,并未着急回答,而是微微躲开了他的目光,沉下心来,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究竟何出此言?


    她也只好开口直接问道:“神使大人可曾做过什么值得我记恨之事?”


    若自恒的眼眶逐渐泛了红,无声叹息间,竟直接坐在了她的身旁,“当初是我不该擅作主张,以你为饵,不然也不会害得你险些丧命,为此受尽折磨。”


    汤璃听后,垂下了头,只是无奈笑道:“都过去了,那时的你本就分身乏术,比起为民除害,我的确不值一谈。”


    “当初是我技不如人,是我太过自大!”若自恒皱紧了眉头,只愿她如今能与他说说真心话,哪怕是说些对他的控诉也好,“你该恨我的……”


    此话一出,汤璃更加清楚,他定是知晓了当初之事,而她当下能够想到的,无非只有凌澈,支余,汤至元三人,抛开汤元之死,那便至少还剩下两位,可支余此人是三人当中与她最为不亲近的,故而不敢没有她命令,从未擅自相告。


    那么最后,便就唯有凌澈了……


    “凌澈同你说了什么?”


    “我逼他说的。”


    “虽是你逼的,但他也定是换得了什么,不然他也不会擅自告知你的。”


    “你既知晓,便就莫要迁怒于他了。”


    汤璃敛眉,忽得又觉得此事不简单了起来,毕竟当年之事,实际发生了什么,也只有她自己才知,她并未将其中细节告知过任何人。


    即便是凌澈相告,若自恒无非只能知晓一些当初事后,她回到瘣城之后的事情,可如今看他的神情,可不止于此。


    “你们既是交易,我又何苦多事?”汤璃无奈说道。


    “你还未曾回答我。”若自恒紧追不舍。


    “我……”汤璃叹息间,黯然神伤,“早就不恨了。”


    是的,她早就不恨了。


    当年之事,她虽遍体鳞伤,但也从中学到了很多,比起伤害,她更看重成长。


    眼看着她的视线从自己的身上移走,若自恒便就浑身难受,只好轻轻的抬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身体微微掰了回来,直至她重新看向自己。


    “那就是也曾恨过的……”他语气末尾带着一丝疑问的味道,是时至如今,他还仍旧带着一丝期盼,盼着此事还能有所回转的余地。


    “是恨过。”汤璃凄然泪下,嗓音颤抖道,“但随着伤好,日子慢慢过去,也就不恨了。”


    她说着,眼泪也不禁夺眶而出,就好似从前的那些委屈,至此终于被他所知,那场属于她的风暴,也终是等到了拨云见日的一日。


    若自恒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且急促起来,他不愿相信她真的能够将这一切放下,换作以前,他或许还会天真的接受,可如今他可谓是也曾见过那梦中情形的人了,又岂会再信?


    “汤璃。”他眨巴眨巴眼睛,再一次唤她。


    “所以,你如今,也无需介怀了。”汤璃强行挤出一抹笑意,忽闪忽闪的羽睫却仍旧沾满了泪珠,“都过去了。”


    他却即刻反驳:“可若我说我过不去呢?”


    汤璃反倒不恼,并细心安抚:“没什么过不去的,俗话说得好‘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我不是人,我是妖!”若自恒抿着嘴角,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竟缓缓挪动身子,跪在了地上,并握住了她的一双玉手,她一惊,忙收手,他却再次伸手,轻轻握住。


    “哪怕是恨我也罢……”他顿时红了眼眶,鼻尖一酸,跪在她的跟前,抬起头来,仰视着她,“即便是恶言相向,我也不愿你对我无话可说,就算是盼着我去死,我也不愿你对我不闻不问……”


    直至泪水流过他的脸颊,汤璃这才抽出一只手来,指尖抵上他的嘴唇,不让他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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