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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成为上学族的第一天

作者:今夜没有极光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院角的青苔被冲刷得发亮,最后一片落叶被扫进竹筐时,陆子悠直起身,指尖还沾着草木的湿凉。萧玦正弯腰抚平石桌上的水渍,见他望过来,便将擦拭用的布巾搭在廊下栏杆上:“总算干净了,往后晨起也能在这儿温书。


    陆子悠踢了踢脚边的竹筐,鼻尖还萦绕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忽然想起昨日先生递来的帖子,眼睛一亮:“说起温书,明日便要去学堂了,你备好先生要的《论语》注本了吗?”


    萧玦颔首,转身往屋内走去,袍角扫过阶前新冒的嫩芽:“早已收好放在书箱里,还有你上次念叨想要的砚台,我一并装进去了,看!”他掀开案上的书箱,露出整齐叠放的书卷与砚墨,阳光透过窗落在纸页上,映出淡淡的墨香。


    “这次是旬休后你第一次在玄渊上学,可能会感到不习惯,到时有什么规矩我再一并教你”


    陆子悠凑到萧玦面前,忽然笑出声:“往后便不能这般自在收拾院子了,第一条规矩可就是早早起身赶去学堂,到时可别迟到让先生罚站。”


    萧玦合上书箱,语气带着笑意:“放心,我明日定早早起床,你等着瞧吧。”


    夜色渐浓,收拾干净的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书箱旁的油灯摇曳,映着两人对坐整理书卷的身影,学堂的晨光,已在这份静谧中悄然临近。


    霁园的晨雾还没散尽,萧玦刚叠好衣袍,房门就被轻轻敲了三下。开门一看,陆子悠站在廊下,一身青色学子袍穿得规整,眉峰微蹙,语气平淡:“该走了,先生不等人。”


    萧玦“嗯”了一声,转身拿书袋,回头就见陆子悠还站在原地,目光落在他没系好的腰带上。


    “我自己来。”萧玦抬手要系,陆子悠却已经上前一步,指尖利落地理顺带子,三两下系了个端正的结,动作干脆,没多余的话:“走吧。”


    两人赶到学堂时,靠窗的位置还空着。陆子悠径直走过去坐下,刚翻开书,就从袖袋里摸出块桂花糕,没看萧玦,直接往他手边一递:“垫肚子。”


    萧玦捏着温热的糕点,刚要道谢,先生已经捧着书卷进来了,他赶紧把糕点塞回书袋,就见陆子悠已经坐得笔直,神色严肃,只是耳尖悄悄红了点——想来是刚才递东西时怕被先生撞见。


    先生今日讲的是《诗经》,开篇便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语调抑扬顿挫,萧玦听得专注,指尖在书页上轻轻点着断句,却架不住这诗词深奥,倍感无聊,他上扬着嘴角,准备挑逗下身旁人,陆子悠感觉桌下的脚踝被轻轻碰了一下,低头一看,萧玦的脚就放在他旁边,鞋尖偶尔蹭到他的裤腿,像是无意,却又带着点刻意的贴近。他没躲开,任由那点温热的触感隔着布料传来,心里悄悄暖了。


    先生讲到“参差荇菜,左右流之”,忽然发问:“诸位以为,此处‘流’字妙在何处?”堂下瞬间安静,几个世家子弟面面相觑,陆子悠也皱了眉,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萧玦看他没什么动静,刚想再次挑逗,


    “萧玦,你怎么认为?”先生突然发问,他紧张的站起来“嗯…”


    陆子悠没说话,只是在纸上悄悄写下“随水而动,自在鲜活”几个字,趁先生转身翻书的空隙,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腕。


    萧玦的指尖一顿,余光瞥见他纸上的字迹,喉结动了动,起身朗声道:“‘流’字状荇菜随水而动,既显水之灵动,又衬君子求而不躁之心,妙在传神。”先生抚掌赞好,萧玦坐在下面,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坐下时还小声道了谢,陆子悠没看他,只是指尖触碰了对方以示回应。


    课间休息时,几个世家子弟凑在一起说笑,有人瞥见萧玦的腰间,故意高声道:“这萧太子怎得连个玉佩都没有?怕不是有些寒颤?”


    “听说他在南诏可一点都不受宠,看来说的不假”


    “别说了,听说这萧太子还是在送来咱们玄渊当质子之前封的,哈哈哈,多可笑啊!”


    这些话像针似的扎在空气里,萧玦握着书卷的指尖紧了紧,指节泛白,却没抬头,只是睫毛轻轻颤了颤。他们说的没错,寻常富贵人家会在孩子百日宴上送出玉佩以示平安,而自己虽为皇子,却从未享受过此等美好祝愿。


    他陷入回忆,就在这时,陆子悠缓缓抬眼,目光冷得像淬了冰,直直扫向那说话的世家子弟。他没起身,也没拔高声音,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压:“他是南诏太子,玄渊的贵客,更是我陆子悠的身边人。”


    话音顿了顿,他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声响不大,却让那世家子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受不受宠,轮不到你们置喙;有没有玉佩,也用不着向你们证明。”


    “再者,”他眉峰微挑,眼底翻涌着隐晦的怒意,却依旧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敢在朕面前嚼舌根,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还是觉得,你背后的家族,能扛得住我的怒火?”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那世家子弟脸色瞬间惨白,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周围的学子大气不敢出,没人再敢看萧玦一眼,连呼吸都放轻了。


    陆子悠说完垂眸沉思,他向来懒得管旁人的闲言碎语,世家子弟间的攀比嘲讽,他见得多了,向来是冷眼旁观。可这话落在萧玦身上,却让他心里莫名发堵。


    他想起萧玦刚住进霁园时的模样,像个爱笑的小猫,蹦蹦跳跳的闯进自己的世界,吃饭时会把不爱吃的甜糕悄悄推到他面前,夜里他看书晚了,对方会默默端来一杯温茶,连脚步声都放得极轻。会替自己拂掉衣襟上的草屑,会发自内心的夸赞他,眼神干净又温和。这些细碎的、不张扬的好,不带半分功利,像霁园清晨的露,悄无声息地浸进了心里。


    可萧玦自己呢?明明是太子,却要远走他国做质子,不受宠是真,寄人篱下也是真。这些是他心底最敏感的地方,却被人当众扯出来嘲讽,像把没出鞘的刀,生生划在他脸上。


    陆子悠心里那点堵得慌的情绪,慢慢变成了气。气那世家子弟的嘴碎,更气萧玦的隐忍——他看见萧玦捏紧了书卷,指节都泛白了,却还是低着头,没反驳一句。


    他忍不住就开了口。话没多想,只是本能地想替萧玦挡回去。他是皇帝,哪怕暂时无权,也容不得旁人在他面前欺辱和他一同起居、一同读书的人。更何况,萧玦是不一样的,是他在这沉闷的霁园里,唯一觉得自在、愿意靠近的人


    所以,哪怕自己也深陷泥泞,自己也备受争议,但至少,不能让萧玦觉得,在这陌生的地方,他是孤单一人。


    陆子悠收回目光,落在萧玦身上时,冷意瞬间褪去大半,只是声音依旧带着点未散的厉色:“不必理会,他们嘴碎。”说着,指尖不经意地蹭过他的手背,带着点安抚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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