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有种不幸, 叫作“屋漏偏逢连夜雪”。我挺不幸,刚回异世就遇上了东境十年难遇的暴风雪。
东境是片一年四季分明的土地,算是天气不错的地方了,热起来不像南境那么热,冷起来也不像北境那么冷,还有雨季和干躁季,使得农作物的收成一直不错,平民们既不缺水,也不担心发洪水,过得还比较滋润。偏偏今年冬天刮起了罕见的风雪,偶尔暴风雪,整个东境冷得像冻了十年的冰窖一样。
贫民区的棚屋和茅草房几乎都被摧毁,只有少数全砖水泥房屹立不倒。身在病床的东境王得知后,立即派出大臣赈灾,将城郊的神庙设置成临时收容所,安排所有无家可归的贫民住进来,每日两次免费施粥,还会免费发派毛毯。
贫民们很快都住了进来,我和阿雅也住了进去。我们和其他贫民围坐火堆,听着庙外呼啸的风雪声,仍然觉得很冷。
城郊的神庙比较破败,屋顶、墙壁都漏风, 庙门也是破破烂烂的, 漏风不说,还时常被大风吹开,冷风呼啸而来,我们都冷得直发抖, 有时燃烧的篝火也会被吹熄大半。
每日喝的粥很稀,看不到多少米,吃不饱肚子,很难御寒;送来的毛毯并不厚,还很破旧,也御不了寒。
我们只能挤坐在一起,就着火堆,彼此取暖。
就这样过了两三天,忽然有人感冒发烧,起先只是一两人,后来三四人,再后来突然变成了九、十人,感冒发烧的人越来越多,每日咳嗽、呻吟声不断,还经常响起小孩子的哭声。
更糟糕的是,阿雅也发烧了,且高烧不退。
神庙里有官方派来的医生,可接连几天给阿雅服下退烧的药,阿雅还是退不了烧。我请求一个负责神庙的管理员,能不能派个好点的医生来,毕竟一直退不了烧,其他病人也有这种情况。
但管理员摊手爱莫能助地表示,他做不了主,医生都是由上头派来的,他只负责安排医生管理哪几个病人,但决定不了上头能派谁过来。
眼看阿雅整夜不能睡,整夜不退烧,我心急如焚。连着两天都有死亡的平民抬了出去,我不得不自己出去寻找医生。
大雪断断续续,几乎没怎么停过,路面的积雪很深。我硬着头皮找管理员借了一双雪靴外出。管理员不想借,可经不过我不住恳求,嫌我太吵, t还是借给了我。我穿着高高、厚厚的雪地靴,脚步一深一浅地在雪地艰难走着。
好不容易走到一家医馆,可是医生的开价很高,把病人带来医馆的费用略低一点,我仍付不起。我身上只有一点阿雅打工赚的钱,很少。
“要不我留下来给您打工吧,直到还清费用为止。”我恳求道。
可是医生压根不理我,还让助理把我赶了出去。
风里雪里,我来到一家专做房产中介的铺子,掏出伊阿妮送的那套房子的房契。现在急缺钱用,就把这套房子卖了吧,剩下的钱也许可以再买套小一点的。
我之前不肯接受,不是因为清高,而是我觉得我的命值更多。伊阿妮付出这么点代价就想息事宁人,是不是想得太美了点?
由于急着用钱,我的开价略低于市价,两个钟头后便有一直等着低价的买家表示有意。拿到定金后,我雇了几个人帮我把阿雅迅速抬到医馆,还花了笔钱请了医馆的另一位医生去帮神庙里的其他人,当然,药费我也包了。
两天后,阿雅终于完全退烧,我松了口气。阿雅也是拼个年轻,一些老弱病残熬不住早就过了。
雪终于停了,久违的阳光露出了云层。我和阿雅收拾了一下,就准备离开医馆,一道瘦削的人影出现在了病房门口,竟是伊阿妮。
她脸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真笨啊,为什么用这么低的价格卖掉我的房子?你要是缺钱,为何不找我借,要用这种笨办法?”
她说得轻松,我上哪儿找她?风大雪大,我没法四处打听,她也没留下地址。我没多理会,带着阿雅准备离开。她冷冷看着我们,再不说话。
行至她身边,我突然站住,说道:“一套房子是无法弥补我的损失的,我需要更多。”
她愣了一下,随即盛怒,“你这人怎么这么贪?”
“我贪吗?或许你觉得你的命只值一套房子?”
她噎住,又道:“你还想要什么?”
“一份工作。”
她说道:“我有个儿子,现在三四岁,到了可以请家庭教师的年龄,不如你……”
我打断了她的话,“我不会再做家庭教师。”
“还有一份工作,”她说,“我听说一所贵族女校的一个女老师死了,高烧不退加旧疾复发,或许你能补上这个空缺,学校包住宿和餐点,但薪资一般。”
我同意了。
我们坐上马车来到了这所学校。学校在离东境王宫不远的一座偏僻行宫里,是专为贵族的私生女们开办的学校。私生女们的身份比较敏感,贵族父亲既不愿在她们身上多花钱,又不能不管她们,只能集体筹办一所学校,降低教养成本。
学校设在离王宫不远的偏僻之地,是为了父亲们在王宫办事之后,方便看望一下女儿。等级较高的贵族父亲一般很忙,很少有时间看望私生女,学校离王宫近一点,方便他们顺道。另外有的贵族父亲可能已与私生女的母亲分手,其母可能也有新的对象,再去母女家不便,只能在学校相见。
这座偏僻行宫的大门装饰普通,就是寻常可见的黑铁门,只是多了一群卫兵守卫。进入行宫,外厅地上铺的是普通的厚地毯,墙壁年久失修,斑驳灰白,走道狭窄寒冷,没有地龙暖气。只有通过这条走道,来到一间较大的石厅,热气才会迎面扑来。
一群穿着统一灰色长裙的小女孩正坐在桌前读书,五六个人一张方桌,正在唰唰地写着字。一位高个头、五官严苛、年过五旬女人坐在最前方的高桌上,正翻阅一本本公文。看到我们,她很惊讶,站起身向伊阿妮走去。
伊阿妮显然和她很熟,与她在角落低低细语了一会儿,她偶尔抬头看我。
过了一会儿,下课铃声敲响,她带着我们去了二楼的办公室。 “会有一个面试,”伊阿妮低声道,“但别担心。”
感觉面试只是走个过场,这个五官严苛、年过五旬的高个女人只是随便问了我两句,便告诉我,我已经被录取了,见习期从明天开始,时长三个月,通过就可以成为正式的老师,享受学校的吃住福利。在此之前,我需要自己付出一点费用。我自然同意。
我和阿雅把行装搬进了行宫顶层的宿舍,房间很小,仅容下一张床和一个衣柜,但我和阿雅很满意。好歹墙很厚,窗很严实,不会漏风雪。
“姐姐,那位贵族小姐会把你的行踪告诉柏诺特王子吗?”阿雅一边收拾床铺一边问。阿雅知道我决不想与柏诺特打交道的,虽没细问过我,但从我来到东境后的种种迹象来看,我丝毫没有与柏诺特联系的打算。
“不会,就像你猜出我不想跟他联系一样,她应该也猜到了。”我打了盆水,正在把抹布浸湿,准备抹衣柜。
伊阿妮在那件“逃狱”+“杀夫”事件中,应该吃了不少苦头,为人处事从此谨慎了。在猜出我不想与柏诺特联系后,应不敢轻易做出逾矩之举。
我也早猜出了伊阿妮“追着”我作补偿的原因。一来她确有内疚之情,想要弥补;二来她怕我报复,我曾是西境大王城的实权人,还拥有一座王城,背后还有几个男人当靠山,柏诺特、曼伯亚等,她承受不起我报复的后果;三来她希望与我和解。她觉得我的能量不小,从看守最严的监狱逃脱,一度在西境呼风唤雨,十分能折腾。现在虽然又沦落底层,但哪天东山再起了怎么办?所以她很希望与我和解,尽她最大的能力。
两天后她来贵族女校看我,证实了我的想法。我对她仍然淡漠,她便对我说道:“我不指望您能原谅我,只希望您对我的怨恨小一些。我从前年轻不懂事,确实做错了事,看在我们师生一场的份儿上,不要对我太怨恨了。”
她见我不说话,露出失望的神情。
正准备离开时,我问她:“你有没有把遇到我的事传出去?”
“您是说告诉柏诺特王子?”她立刻猜到了,“没有,以我现在的身份,也无法靠近柏诺特王子身边的任何人。但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嘱咐我的车夫和侍女不要把我最近的行踪告诉任何人。我的车夫和侍女都对我很忠心。”——
作者有话说:请大家继续支持,谢谢~~
第182章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下落?”我淡淡问。
“猜的。”她咬着下唇说道, “遇见我时,您根本不想与我打招呼,逃避熟人,显然是不想与过去认识的人打交道,至少目前不是。”
我的目光更冷, “你不想把我的事透露给柏诺特王子,让他感谢你吗?”
她老实地回答:“说实话,我不知道您对他有什么想法,也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虽然曾经为您出气,与您关系紧密,但现在已经过了几年,我拿不准贵人的想法,不想节外生枝,惹出是非来。”
这应该是实话。像柏诺特那般的贵人喜怒无常,感情千变万化,除非是多长几个脑袋,她是不敢轻易触碰的。
连续刮了半个月的风雪,终于停了,初春姗姗来迟。厚厚积雪融化,天气依旧寒冷,我开始适应了贵族女校的生活。早晨五点起床,五点半梳洗完毕,六点前吃完早餐,六点一刻带领女孩们晨读,七点前看着她们吃完早餐。七点半,我会给她们上第一节课,教授东境的语言,我虽然不是很精通,但教认字和基本语法不成问题。
上完第一节课,我就可以休息一会儿了。十点,上午的全部课程结束,我会带着她们到行宫的庭院活动。她们是自由活动,我和另一位女老师只是坐角落看着她们。
下午的课程比较轻松,跳舞、唱歌或学做针线活儿,一晃眼便过去了。
如果没有意外,我想我会一直在这里待下去。这里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也没有烧脑的争权夺利,十分闲适。我没想过夺回大王城,或做回曼伯亚的第二位妻子,或与柏诺特纠缠不清,现在的生活十分适合我。
可这种轻松没过多久就变了。瘟疫不知t何时开始流行,死了不少人。一些刚病不多久的老人和小孩就被拉到一间封闭的仓库里,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刚开始时还没动乱,随着自生自灭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惊恐起来,开始闹街游行,抗议贵族对平民太残忍,举着火把和武器,整晚游荡,穿越大街小巷,城内守军不敢轻举妄动,生怕引起激烈反抗,死伤无数,只得紧紧尾随在后。
此时东境正在与南境因为几起贸易纠纷打仗,不能轻易激化国内矛盾。
我平时比较忙碌,没太在意动乱的事,反正发生在都城内,都城又是东境军备最齐全的地方,不会发生什么大事。但已经在女校帮做杂工的阿雅,三天两头溜出去打听。
“姐姐,听说瘟疫死的人越来越多了,城内也越来越乱,我们要不要逃啊?”
“不少贵族都逃出去了,今天一早城门刚开,就有不少豪华马车驶了出去,听说是贵族们的家眷。”
“姐姐,今天有好几个女学生被接出去了,听说也准备出城了。”
“不要慌,”我安慰阿雅,“要是真有事,我们学校的校长早带着钱跑了。”
这所学校的校长便是那个对我面试的面容严苛的女人,外表严肃体面,内里胆小贪财,要是真嗅到什么不好的苗头,早逃走了。
可我还是太乐观了。这天天还没有亮,我便被一阵嘈杂声吵醒。阿雅一个机灵,跳下了床,披上外套,飞快跑了出去。
我刚穿好衣服,梳好头,阿雅又奔进来,拉着我就往外冲,“不好了,我们学校已被暴民包围了。”
“不可能吧?!”我还有些不大相信。
“是真的。昨晚半夜校长听到风声,已带着助理逃出去了,还带走了学校所有的钱,其他人都是后知后觉,发觉校长逃出去后,也要带着钱往外逃,可只逃出了几个人,剩下的正要逃却已被闹事的暴民包围。”阿雅急急地、一口气说完,满头都是汗。
我们什么都没带,逃往了东西南北四个侧门,可每个门都被愤怒的平民们围住。天寒地冻时,他们不少人死于风寒;初春积雪融化,又开始流行瘟疫,他们又死了不少人。他们怒了,认为是上层的不管事,导致这种结果。
“贵族们都该死!把得瘟疫的活活烧死,把没得瘟疫但与得瘟疫的人接触过的,关进仓库自生自灭。”
“各位,我们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我们是不好欺负的。”
各种吼叫凶狠地传来:
“抗议贵族们的享乐建立在平民们的痛苦上!”
“打倒贵族!打倒整日只知吃喝玩乐的人!”
“我们冲啊,冲啊,这是他们的学校,里面住了不少享乐的贵族。”
若不是紧跟而来的城内守兵,整座行宫已被这些平民们冲破。
他们凶神恶煞、指天骂地,冲不进去便往里面丢石头、鞭炮还有一些狗屎、大粪等物。
没来得及逃出去的女孩子和女员工们吓得瑟瑟发抖,包括我和阿雅。我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但这种被近千暴民围攻的场面却是第一次见。我们爬上墙头想翻出去,却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男人冲我们叫嚣怒吼,巨大恐惧袭来,当即手松摔了下去。
大堆碎石朝我们扔了下来,砸得我们额头、脖子、手臂全都鲜血直流。
若不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女员工将我们迅速拖了过去,肯定会被砸成重伤。
暴民们围困了我们整整三天,但我们的食物只够维持两天,剩下一天只能打井水充饥。那时我们忧心焦虑,以为会活活饿死,可我们还等不到饿死,成百上千的暴民就突破了城内守内,疯狂如潮水般涌了进来。
我们在他们用重物要撞开大门时,就迅速带着小女孩们藏在地下室。暴民们的厮杀喊打声就惊天动地传来,整座行宫被他们占领。
重重脚步声从头顶上方传来,还有嘶吼狂怒声,所有人都吓得直发抖。外面的地道开始传来一些男人狂热的吼叫声,小女孩们吓得尖叫起来,一个满脸污垢的小女孩突然跑到我们面前,理直气壮地尖叫:“你们必须得先救我,我的母亲伊阿妮给学校出了很多钱,没有我母亲,学校根本支撑不住。”
我震惊地看着她,才知道伊阿妮的私生女也在这所学校。
“我的父亲也给学校出了很多钱,应该先救我!”又有一个小女孩冲出来。
“应该先救我,我的父亲是子爵,出了更多的钱!”
“你们都胡说八道!我爷爷才是出钱最多的!”
更多小女孩冲出来,都说自家才是出钱最多的,还大打出手,相互抓脸、扯头发、拳手脚踢,女员工们忙不叠拉开她们。
眼看外地道男人们的声音越来越近,小女孩们打闹猛然停下来,目露惊恐,我冲了出去,准备把男人们引开。地下室的入门很隐蔽,他们不那么容易找到。
很快我引起男人们的注意,他们兴奋地、疯狂地从地道另一端冲过来,争先恐后地要捉住我。
我对地道很熟,这里本来就是用作逃生,设计得七弯八绕,他们没那么容易抓住我。
我历经千辛万苦,费尽全力跑出了地道,可没想到刚一冒头,就被一群守在地道口的暴民抓住。
抓住我的一个男人兴奋地大叫:“抓住了,抓住了!在这里!”
我被五花大绑地扔到几个高大的男人面前。还没看清这几个头领的脸,又被绑到一个临时钉进土里的木桩前。木桩下堆放一堆木头,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举着火把,微微俯身,就要点燃。
我尖叫起来,连连尖叫,恐惧得连声音都变形。这些男人居然捂上了耳朵,个个皱起了眉头。
“等等!”个头最高的那个男人突然出声,仔细端详着我,“你是不是曾在神庙里避难过,前段日子闹雪灾时?”
我慌忙点头,也不管他问的用意是什么,也顾不上。
“是她!”另一个高个子男人也突然道,“我认得她,她还有一个女伴。”
绑在我身上的绳子一下子就松了,个头最高的头领的声音再次响起,“她便是当初那个请医师还送药的女人,对难民有恩,我们不能烧她,就直接烧了行宫吧。”
我重重松了口气,没想到昔日善举,居然无意中救了自己。
其他男人纷纷附和,接着一阵震天惊地的呦喝声又响起,男人们边吼叫边点燃了手中火折子,冲进了行宫。
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奔到个头最高头领面前哀求道:“里面还有很多孩子,放过她们吧。”
这个头领却看都不看我一眼,另一个小个头男人把我拉开,小声劝道:“您能保下命就不错了,这几天从贵族房子拉出来的人没一个活的。”
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平民暴动,堂堂的东境都城怎会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暴民们再狠,能有都城的卫兵狠?人也没都城的卫兵多。这应是一场有预谋、有组织的阴谋行动。
我瞬时骇然。
暴民们堂而皇之地攻进贵族们的房子,包括这座行宫,要说幕后没有更高级别贵族或权臣谋划,这根本不可能。
可这幕后主使者是谁?难不成是想颠覆都城原本稳固的统治?可这可能吗? ——
作者有话说:也请大家看下我的其他作品,感谢大家~~
第183章
前方一片赤红,行宫已经被四处点燃,疯狂的叫嚣从宫内不断传出。我不停哀求那个暴民头领,但他理都不理会我,还命两个下属将我拖到边上。
我被重重推到一边,连着趔趄好几步,头身往后仰,一阵惊呼声忽然响起,我跌倒在地,往后看去,一群骑马的盔甲卫兵竟鬼魅般冲出,正朝着我的方向,横冲直撞,掀起滚滚尘土,就要碾过我,我眼瞳蓦地睁大,大脑一片空白,一阵尖锐鸟鸣猛地响起,一只强有力的长臂捞住我的腰身,将我整个人抱上了飞鸟。
惊魂未定, 腰身被紧紧搂住,整个身体被贴在另一具灼热健壮身体前。
“你还真是命大!”熟悉的磁美男人笑声从身后传来。
我浑身一震,发生得太快, 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要是我晚了一步, 或刚才t的暴民直接烧了你,你现在都不会在这儿发呆。”
我不敢回头,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冲天的厮杀呐喊再次响起,这是刚才骑马冲锋而来的大批卫兵发出的,他们与暴动的平民们争斗起来,或打或杀,或冲进行宫救人,凶狠厮打,血流遍地,残酷至极,即使骑在半空的飞鸟上,也能感到极强的杀气阵阵袭来。
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被这种气流冲下去,但腰身被紧紧地搂着,稍微倾斜一点,就被搂了回去。
他身上熟悉的暧昧的气息,令我慌乱,还有点害怕。他的出现,太突然,我一直不敢回头,生怕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那个梦里的或虚幻里的老头子。
他上一次出现,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了,还光着身子将我禁锢。
我猛然惊惧,不住发抖。
这种被垂暮老头囚禁的禁锢之爱,没有浪漫绮丽色彩,只有悲怆的最后一搏。
这种悲怆,让我至今发抖。
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样感觉,有爱还是无爱,但却是惧的。惧的是年龄,还是那种对命运的无力感?
我突然感到害怕。
当飞鸟飞落在了离行宫较远的都城中心时,我的身体完全僵硬,脑子也是懵的,他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想扶我下来时,我动也不动。
“知道我为什么不抱你下来吗?”他忽然开口,“我身上穿着盔甲,又冷又硬,还沾上了鲜血,实在不想碰触你。或者,你愿意我这样抱你下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有些茫然看着他,当他真的要抱我下来时,才猛地醒悟,慌忙自己下了鸟身,仓促间可说是跌了下来。
他皱着眉看着我,忽然就脱下了盔甲,扔在边上时,一道尖锐的哭声响起,伊阿妮裹着厚外衣的身影朝我猛奔了过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在那儿的事告诉柏诺特王子的,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也在那儿。”
伊阿妮的泪水弄花脸上的脂粉,狼狈不堪。
柏诺特此时摘下头盔,绝美银色长发流泻而下,深蓝宝石眼瞳闪耀,妖娆猩红的唇发着光,五官比以前更精致深刻,绝色中透着妖艳,却带着彪悍血腥的杀气。
不能细看,否则会被这种杀气碾压过。
我微微闭上眼。
还微微松口气。
他不是我在幻境中看到的须发全白的老头子。
他还在。年轻的他还在。
我突然想流泪。
他蹙了下眉头,两个卫兵就即刻将伊阿妮带离,伊阿妮边哭边挣扎,“我还没有讲完呢,若不是我费尽千辛万苦去告密,你可能都死在这里了,你应该感谢我,我……”
哭闹之间她被带远,我猛然清醒,看到滚滚浓烟从远处行宫上空腾起,火烧得更大了,连忙慌道:“去救救藏在女校地下室的孩子们吧,她们被救出来了吧?”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没提久别重逢的喜悦,没提刚死里逃生后的感受,更没提到东境后从未与他联系之事,开口居然是“别人家的事”。
我觉察他的不悦,但装作没看出,背转过身,看着大火,在想要不要去救阿雅和女孩们。
“她们没事。”他这才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逼出了这句话,“当王城的卫队冲进行宫前,就收到了她们藏在地下室的消息。有个行宫主管在逃入地下室前,放出信鸽紧急告知了一位贵族。”
“哦,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身体不自觉放松。
他冷冷地看着我,突然直接把我拦腰抱起,上了一辆大气豪华的深蓝色马车,我这才注意到原来旁边还有一辆马车……
——
深宫大殿,耀眼水晶灯,华贵地毯,雅致石柱,宽阔花园,高雅喷泉,四处可见一些花儿发着奇异的夜光,透着淡淡的梦幻感。
踏上高高、一眼望不头的台阶,我有种不可思议的幻觉感——连台阶都散发着淡淡的银白光芒,像施华洛世奇水晶梯那样,我曾在地中海豪华邮轮上见过的,那时游客们排队等着站上去拍照。
而现在,我不用排队。整座闪闪发光的闪亮阶梯上只有我和另一人。
他牵着我的手,一步一步往上走。我抬头遥遥看见深宫内的耀眼水晶灯,金色的、银色的颜色混合在一起,又形成另一种梦幻的光,奢华的、世俗的、繁华的光。
有种远离世俗,又超脱世俗之感。
我被牵着走,从最低阶走到最高阶,微微喘息,眼前全是这些梦幻错觉的光。
我揉了揉眼睛,他的华美笑声从我身侧传来,“待你习惯了这些光,就不会觉得刺眼了。”
“为什么要习惯?”我说,“我只待一会儿就走。”
实际上若不是他一直用力牵着我的手,我可能一会儿都不会待。这儿虽美,还豪奢得不可思议,但不属于我。
“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他深蓝眼睛比水晶灯更闪耀,差点耀瞎了我的眼。
一时竟读不出他眼睛里的含义。
“我已经结过婚了。”我避开了他闪耀的眼神。
“在东境不算。”他笑得狡黠奸诈,“你和北境大首相的婚约只在北境作数。”
“那你的意思……”我慢慢地说道。
不等我说完,他立刻接道:“做我的首席情妇。”
忽然迎面而来大群华贵长裙侍女,带着沁香的脂粉、香水气,热情地簇拥着我们,将我们重重包围。
我几乎没有拒绝的权力,甚至连倒退两步都不可能。稍微往后一步或停步,都立刻会有侍女挽住我胳膊,不容置疑地带着我往前走。
何况我的右手,还一直被握在他的滚烫掌心里。
只能向前,不能退后或暂停。
“别担心,”他温柔地在我耳边低语,“我们的仪式会很顺利。”
“我希望不顺利。”我咬牙切齿地道。
“谁敢阻挠我们,”他低低地、不容置疑地说,“那就只有死,哪怕是我的父王。”
我冷笑一声,正准备说句“大言不惭”,他却微微用力,就带着我走过了最后一级阶梯,走进灯火辉煌、璀璨闪光的主宫殿。
被奢华无比、闪闪发光的大殿惊了一会儿,我才把目光投向大殿正前方。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柏诺特的父亲和后母。那个曾伤害精灵女王的男人正坐在高高黄金王座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我。
或许是水晶灯耀眼明亮,亦或是墙壁上的珍珠宝石过于璀璨,我觉得这个男人长得还很帅。珍宝的光芒照在他脸上,淡淡的金色光芒,照亮棱角分明的脸形,深刻的蓝色眼睛,高挺削直的鼻子,火红烈焰般的唇,如瀑布的银白长发遮住脸颊两边,显得五官越发精致俊美,几分神秘,几分魅惑,带有奇异的气场。
我愣了一下。原以为会看见一个长相尖酸、脸颊削尖、下巴锋利的刻薄男人,没料到这男人竟是天人之姿。
当然,如果他长得不帅,精灵女王当年也不会看上他,他的未婚妻也不会发疯似的报复,只为抢回他。
柏诺特与他长得有四分像,还有三分像精灵女王,最后三分像他自己。
这个男人正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我,是的,漫不经心。他慵懒的坐姿——大半个身子都斜靠着王座,右手随意夹着的金色雪茄,左手握着的黄金酒杯,正被一位衣着性感的侍女,小心翼翼地斟满酒,无不显示他的态度有些漫不经心。不过是个首席情妇的见证仪式吧,不值得他正襟危坐、满脸严肃地接见,一手烟一手酒,已经足够给面子了。
我静静地站在大殿中央,任由他懒懒地打量。
一道银铃般的女人笑声忽然肆无忌惮地响起,“柏诺特,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异能女吗?和你的情妇们完全不一样啊。”
我这才注意到了王座上的另一个女人。她的容貌、气场完全被身边男人压了下去,使我一开始竟没注意到她。
她脸上的脂粉很厚,眼影红蓝一片,很艳,睫毛也很长,被涂成蓝色,嘴唇红得仿佛在燃烧,化得很嚣张的妆。看不出她原本的长相,也看不出年龄,她被藏在一张浓妆艳抹的美人面具下。
她全身薄纱靠在王座另一侧,优雅翘着二郎腿,几个性感侍女蹲着为她敲腿按摩。
这夫妻二人,一个抽着雪茄喝着酒,一个微闭眼让人按摩,哪像为儿子主婚礼的父母。
柏诺特却满脸笑容地回应道:“回母后,正是她。”——
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昨天小休了一下~
第184章
“哈哈,看起来可真不怎么样,怎么会被几个男人争来抢去?”妖媚嚣张的笑声又响起,“好吧,送你份礼物。”
我身子动了动,有些不自在。柏诺特却置若罔闻,淡淡微笑,还带着我行了下礼。王座旁一个端着托盘的侍女走下台阶,恭敬跪在柏诺特面前,将托盘举过头顶。柏诺特掀开托盘上的红色锦布,竟是一条闪动太阳般光芒的金色宝石项链。
我还来不及赞叹,柏诺特已经将它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微暖的宝石贴着我的脖子,带着异样的灼热感。
忽然看到柏诺特的父亲,那个惊为天人的银发美男扬了扬手,一个端着托盘的侍从立刻走了过来,同样也跪在柏诺特面前,将托盘举过头顶。红色锦布再次被掀开,这次是一只流光溢彩、柔芒璀璨的红宝石手镯。
刚刚被柏诺特戴在了我的手腕,柔媚的银铃大笑就响起, “好了,仪式结束了,我要去参加我的舞会了。”只见王座上那个薄纱女人被几个侍女小心扶起,大笑着道:“听说上个首席情妇是被你泼的粪和毁的容,这下你取而代之了。”
无人说话, 整个大殿只飘荡她的笑声。
在她和几个侍女即将走到殿口时,我忍不住道:“是她先陷害我入狱的,我……”我还没说完,就被柏诺特用眼神制止。
她笑得更厉害, 回头看向我,“我没怪你啊,做我儿子的首席情妇,就得做好被泼粪的准备。”
她的笑声越来越远,“希望你不要被泼粪啊,但比毁容好……”
“这个疯婆子,越来越疯了。”王座上传来一个男人讽刺冷然的声音,身着金色皇袍的银发男人缓缓站起,连看都没往我们这边看一眼,便被侍从侍女们簇拥着离开。
水晶灯依然闪耀,发光的地板依然亮泽,墙壁被珍珠宝石仍衬得闪闪发光,但大殿却显得无比空旷、冷清,有种说不出的寂寥感,连高高在上的黄金王座都不那么夺目闪耀,透着孤家寡人的凄凉。
我在大殿中央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所有闪光的奢华都异常冰冷,墙壁、石柱、地板还有无数的珍宝都透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诡谲,这种感觉……像极昔日在黑城堡的感觉。
猛地打了一个哆嗦——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觉得这里像极黑城堡。
明明那里是恶灵的结界。
一刻钟后,柏诺特带我回了他的行宫。他的行宫有三四十间房间,他让我挑一间喜欢的。我从第一间走到最后一间,从一楼走到顶楼,最后挑了一间最不起眼的也最小的房间,整间房连一块宝石都没有,平平无奇,毫不起眼。
柏诺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是想显示你与众不同吗?”
“嗯,我想你睡过了不少女人,不少情妇住过你这里,房间大概被睡遍了,这间最不起眼,大概没女人瞧得上,我就这间了。”
真实原因是,其他房间都奢华漂亮,镶嵌着珍珠宝石,闪闪发光中带着奇怪的压抑感,又使我想起恶灵的黑城堡。
灰头土脸在黑城堡做卫生、挑粪,还差点被喷火的火山烧死的经历,让我不堪回首。
“换一间吧,”柏诺诺突然撒起了娇,“这间又小又丑,连壁炉都没有,冬天时会把你冻死。”
我扑哧笑起,“我会不会在你这里住到冬天还是个谜,你想太多了。”
“谁说不会?”他有些生气,“不但会住到冬天,还会住无数个冬天。”
我推开他,“行了,我要休息了,我就住这里了。这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珠宝,照得我眼花缭乱的。”
他一脸无奈,“你这是害我也得住这里。”
“谁跟你住了,你住你自己房间去。”
他看着我的眼睛,极其认真地,“我说过了,我不会再离开你。”
我只是笑笑,他猛地抱住我,“我是真的不会离开你,永远永远也不想离开你。”
“我已经结了几次婚了,”我笑道,“每个男人都对我甜言蜜语,我要是都信了才是傻。”
“我不一样,”他温柔无比地对我说,“我们最先相识,是你把我唤醒,我们的关系不一样。”
“那救我的那个男人呢?在那危急的时刻我也需要被拯救。就像你看中救你的人一样,我也应该看中救我的人。”
“他不算,他是个花心的,每天晚上数十个女人陪睡,你受不了的。”
“你以为你好到哪里去?”我忍不住把幻境看到的他老了以后的荒诞生活都说了出来,包括他吐口水的恶行。
他听得津津有味,“还有这种事,我还做了些什么?”
“我没跟你待很久,就待了一小会儿。”我哈欠连连,“好了,我想睡了,现在几点了?”
“半夜了。”他蹙着眉看我哈欠连天,“你真是累了,我也是忽略了……”
我把他往门外推,“好了,你回你自己房睡了。”
他却把我反身一抱,死死搂着我的腰际,又是撒娇又是诱哄,“我说过了,我不会再离开你,和我一起睡吧,有我在,够暖和,你这里没壁炉。”
我又是踢又是打,他却无动于衷。
最后他抱着我在床上入睡。这间房的确很冷,尤其到了半夜的时候,整间房冷得像冰窖,他的身体却暖如火炉,紧紧地贴着我,与我亲密相偎。我除了半夜醒了一会儿,便睡到了天亮。
醒来时,他已不在身边。如他这般的政客,是不会晚起的。早起为了锻炼,也为了看下最新的情报。往往一夜过去,会有一些新情报递来。
我穿着白色睡袍,外披白色狐毛外套,走遍整座行宫,参观了里里外外,才回了餐室吃早餐。吃面包时,我随口问侍女:“柏诺特王子一般与哪个情妇吃早餐?”
侍女愣了一下,恭敬回答:“王子一般与阿穆尔王、内蕾王后一起吃早餐,还有其他王子和贵族大臣,他们是在御前会议结束后一起用餐。”
我哦了一声,又道:“我有个朋友,在昨天闹动乱的那个女校里,你能去打听一下,看她有没有事?”
“请问她叫什么名字呢?”
我没想到她真的会答应,我以为她只会听柏诺特的话,“阿雅。”我说。
“好的。”
随后我就去沐浴更衣、翻书、逛花园,还在厨房兴致勃勃学做面包。正午,我刚坐到桌前吃午餐,阿雅便兴奋地快步走了进来,我惊讶万分。阿雅显然已被人带着换过衣服,一袭宫廷白色长裙,长发整齐地梳在脑后,脸也被洗得干干净净,激动地道:“姐,你没事可真是太好了,我昨夜不知道多着急呢。”
我也有些激动,就要拉她坐下,但她死活不肯,硬是站在我桌前,像学生禀告老师那样说话,“姐,昨晚可凶险了,暴民们闯进来不少,我和一些老师拼命抵住地下室的门,抵了好一会儿,实在撑不住了,门被暴民撞开,我们都尖叫着逃蹿,以为死定了,没想到援兵就到了。他们就像从天而降一样,一下子救了我们。”
阿雅拍拍胸口,仍然心有余悸,“只有两个老师受伤,且不是要害位置,不要紧。学生们都无事,只是惊吓过度,现在都还缩在房间不肯出来。”
“先坐下吃点东西吧。”我说,见她满头大汗,又递给她一杯水,她仍不肯吃东西,但接过了这杯水,一口饮下。
我正要再劝她吃东西,一旁的侍女微笑开口道:“夫人,不若我先带她去别的地方吃点东西,许是在这里比较拘束。”
忽然想起这里是王宫,规矩多,也是我疏忽了,便点了点头。
阿雅似是比我懂这里的规矩,小心翼翼地跟在侍女身后出去了,迈着小步,紧紧跟着,却又不越过侍女。
吃过午饭,我准备唤阿雅过来,侍女却劝我午睡,哪怕只睡一小会儿,我执意不肯,侍女说道:“您若不休息的话,王子知道一定会罚我们的。”
“我休不休息关他什么事?!”
“王子心疼您,就会罚我们。”侍女不得不说道。
我沉默了一会儿,“他对其他情妇也是这样子的吗?”
“我不知道,夫人。”
我还是小休了一会儿,约二十分钟,醒来后去洗漱了一下,进房时便看到了阿雅。阿雅正蹲在壁炉前,拔弄着火堆,看到我连忙起身。
我要把她拉坐到壁炉旁的椅子上,她不敢,最后坐到了柔软的地毯上。我坐在镶金线靠背椅上。
“姐,有一件事,”阿雅吞吞吐吐地道,“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又看到她很可怜。”
“她?是谁?t”我有些好奇,同时给阿雅倒了杯红茶。
阿雅不敢接红茶,而是像犯了错误的小孩似的低下头,“就是,就是纱铃的女儿。”
我一下明白了。
“纱铃的女儿今天天不亮就溜进了行宫学校,在我面前哭成了个泪人儿。她的母亲已被关进监狱几年了,现在还得了重病,一天到晚咳嗽,最近还咳出了血。她求她父亲给母亲请个医师,但她父亲早已再婚,钱财都在新妻子手中,新妻子不点头,她父亲也没办法。她也没钱,后母对她和弟弟都非常苛刻,实在救不了母亲。昨晚忽然听说您回来了,还被柏诺特王子带回了宫,就希望我能在您面前求求情,求王子放了她母亲,或不放也行,给她母亲吃点药吧,她实在不忍看她母亲死。”
“阿雅,你知道纱铃对我做过些什么。”
阿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仿佛做过这些事的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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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我、我们……”阿雅嗫嚅着嘴唇, “姐妹一场,我也不忍看她死。”她小心地看着我的脸色,“从前在村子里,我生得弱小,经常被人欺负,被一些坏孩子丢石头,是纱铃姐很凶地跑过来,打走那些孩子。我有时头疼脑热,她还会送来一些药。”
这个我记得,我第一次进入异世时,被阿雅救下时发着烧,纱铃当时以为是阿雅发烧,送来了退烧药,可见她们之间互相帮助。
阿雅低着头说着:“后来我们跟着柏诺特殿下来了东境,进了王宫,我什么都不懂,也学不好,经常受欺负、排挤,还被诬赖弄坏东西、偷东西,每次都是纱铃姐出面帮我,她对我有恩。我们不仅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有后来一起在外漂泊的恩情,所以我才硬着头皮跟您开了口。”
见我不说话,阿雅更尴尬,“我知道我没资格求您什么,我以前也没怎么帮过您,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她死。”
我又沉默了一会儿, 才说道:“我只能答应请医师去看看她,给她开药,至于出来,再议,这还是看在你的面上。”
阿雅救过我两次,我不能无视她的请求。
阿雅激动极了,连说“谢谢姐姐”。我唤来侍女,要她找医生给纱铃治病,侍女微怔了一下,我问要不要请示一下柏诺特王子,她连忙说不用,就匆匆离开了。
阿雅过了一会儿也离开了,壁炉里的火静静燃烧,我的手触摸着壁炉的金银镶边,忽然想起昨天这间房还没有壁炉,一个早上的工夫,竟已安装完毕。又看向了已装上深紫镶丝边的曳地床幔的大床、窗边新换的深蓝窗帘还有地上新换的华贵柔软的暗红色地毯,整间房有种低调的奢华感。
坐在壁炉边发呆,不多时竟又困了,头还有点晕,明明才睡醒没多久,这段日子也是太累。
醒来时竟看到柏诺特在我床边椅子上,正翻看一份公文,见我睁眼,连忙坐到我床边,轻抚我的额头,微松一口气,“退烧了,挺好。”
“我发烧了?”我惊讶。
“你看你,连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他埋怨着又拔开我脸上的乱发,“一定是昨晚累着,又着凉了,要你不要睡这间房,连壁炉都没有。”
“这儿挺好,至少你的情妇没睡过。”我用手撑起半身,靠在床头,“对了,你的正牌夫人呢?”
柏诺特结过四次婚。第一次是和他父亲的私生子罗希的情妇霍雅的妹妹,也就是爱芙,当时柏诺特在我的身体里,还和她争风吃醋过,这段婚姻随着柏诺特从蛮荒之地回到都城后,宣告无效,因为是被罗希强迫的,没有经过正规的王室结婚流程。
第二次和他义父阿卜杜的养女结婚,也就是黑城堡里的那个结巴女孩。结巴女孩很早以前就和他订婚,甚至在他被困黑城堡时,都偷偷跟了去。后来他被我唤醒,活着回了东境,他的亲生父亲担心他会和他义父联合起来,就坚决反对他和结巴女孩结婚,还把他派往了蛮荒之地,他和结巴女孩的婚事由此取消。
可当他亲生父亲偏爱罗希的事公开,贵族们深恶痛绝,觉得有损王室的名誉,便共同支持备受迫害的王子回都城。他再次回到都城,再次获得义父的支持,和结巴女孩结婚成为了顺理成章的事。
第三次结婚,是和西境刚刚成年的一位小公主。这位小公主我没见过,听说长得娇俏可爱,性格也不错,颇受未婚男人们的欢迎。柏诺特是为了取得与西境一些贸易的合作权与她结婚的。他说服了自己的义父,让结巴女孩同自己离婚。义父为了能从贸易项目中抽成,便爽快地同意了。
也有传言说义父隐隐听说柏诺特将自己刚出生的儿子换成女儿的事,对柏诺特已起了疑心,不愿与他再有翁婿关系,以免将来扯皮撕破脸,面上不好看。
第四次结婚,是柏诺特看中了自己亲父的继母,也就是现今已去世的王太后的外孙女,传闻她有隐秘的巨额财富。据说柏诺特设套将自己老婆与人捉奸在床,许多高级贵族都看到了这位西境小公主光着身子从床上滚到床下,把奸夫亲得跟狗啃似的。之后,柏诺特与西境小公主友好分手,西境王室还赔了柏诺特一笔钱,作为王室名誉损失费。
这是这片大陆的王室不成文的一条规则,名誉受损的一方必须获得另一方的赔偿,否则这制造损害的一方将会受到大陆所有贵族的排挤和鄙视。
和柏诺特结婚的这位外孙女,是前王太后小女儿的唯一女儿,王太后昔年最疼自己小女儿,可惜小女儿因高热得去世得早,只得把所有疼爱都放在小外孙女身上。传闻这位王太后最会搞钱,几乎把所有钱都给了这位外孙女,虽然外孙女一直竭力否认,但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
外孙女性格单纯,贤惠,只是长得不够漂亮,但对柏诺特死心塌地,死活都要嫁给他,当时还活着的王太后实在没办法,只能力排众议,秘密为柏诺特与长孙女主持了婚礼,使得木已成舟,柏诺特的亲父和继母都无法阻止。
“你怎么会突然问起她?”柏诺特温柔地问我,为我披上柔软外衣。
“只是好奇而已,”我说,“听说她对你死心塌地。”
“也许。”他笑了笑,“你有压力了吗?”
“关我屁事。”我笑道,“我跟你不过短期关系,这段日子过去了,也许下段就不在一起了,怎可能有压力?世上不止你一个男人,等着跟我一起的男人排长队。”
下半句有些大言不惭了,但也离事实不大远。我在他前面已有几个“前夫”了,也许以后还会有,下个男人会更好。
他笑得有些阴暗,“我恐怕这个不会实现。”
“我和哪个不是短期关系?”我笑道,“阿基亚的大首相也好,西境的海亚和狄雅若也好,精灵王也好,北境的曼伯亚也好,哪个不是?当然,也许他们还会来找我。”
他的脸色忽然很不好看,深蓝眼睛泛着冷光,紧抿唇一言不发。
我没理他。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迸出一句,“为了让你住进行宫,我答应给她表弟一个贸易项目,她搬进了都城郊区的一栋豪宅。”
“你在郊区也有豪宅?”
“那是她的,她嫁妆里带过来的。”
“看来是真有钱,你也敢得罪?”
“在你眼里,我是为了钱什么都不顾的人吗?”
“是的。”
“那我怎可能看中你?”他还悠悠地来了一句,“你很穷,刚来都城时只能乞讨,住在贫民窟。”
我正准备反驳“我穷我又没找你”,突然改变主意,掀被下床,朝门口走去。他冷着脸追上,一把按住门,“你去哪儿?马上要吃晚饭了。”
“我回家吃饭。”
“回什么家?”
“我才不会吃你的饭呢,”我冷笑,“之前我吃了你两顿,早饭和中饭,我晚点还钱给你。”
“你发什么疯?!”他怒不可竭。
我用力推开他,冷笑得更厉害,“让开,好狗不挡路。我就算是再穷,也不会向你要饭。”
他的语气一下软了下来,“是我刚才说话伤到你了吗?对不起,我向你道歉好吗?”
“我就一要饭的,你找我干吗?”我猛踢了他一脚,他疼得抽口气,却仍把门按得死死的。
“别怪我没警告你,你t要是再不让开,我以后若有机会离开,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他悻悻地松开了门,我飞快地离开。
我没任何行李,走得很轻松。一路快步走出行宫,没遇到任何阻拦。或许是他不敢。
向一个侍女问路后,绕过两个花园,正要走上一条小径,一辆黑色马车驶到了我身旁,一直在行宫服伺我的侍女从车窗里探出了头,“夫人,您要出宫吗?我带您出去,还有一段距离。”
“你会带我出宫?”我半信半疑。
“是的,我发誓。”
坐上马车,我仍半信半疑,但瞅着沿途的方向,似乎又是出宫的路。进来时经过的就是这些地方。
半个时辰后,马车驶到了王宫的侧门,我喊了停,从马车上下来。侍女紧跟着下车,“您要去哪儿?”
“回家。”
侍女满脸问号,但又不敢多问。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穿过人烟稀少的马路,经过一间珠宝店时,几位贵妇结伴而出,嘻笑着说今天到的珍珠的品质真不错,一位穿着考究的中年男子恭送着她们,无意中我和那中年男子对望了一眼。
珠宝店前的灯光明亮,清楚地照亮了中年男子的脸,竟是当年找人打劫我的蓝胡子。
我一下惊呆了,反复看了多次,生怕看错。
当年被打劫后我其实有偷偷溜回珠宝店,想找蓝胡子算账,无奈势单力薄,最终还是没敢。
蓝胡子也看到了我,似乎也认出了我,冲我一笑,并不惧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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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几辆马车驶了过来, 贵妇们互相道别,上了马车。我走近蓝胡子,“您还记得我吗?”
“抱歉, 您是哪家的夫人?”蓝胡子彬彬有礼地回答, 还是如多年前一样礼貌。
“离开你们珠宝店后, 我被打劫了,有人提示我可能是你做的。你看中我的珠宝, 知道我无亲无故, 便找来几个混混把我打了一顿,抢走了我所有的珠宝, 害我差点儿流落街头。”
“夫人,您的遭遇让我同情,您当时找了巡卫吗?”
“找了, 但是没有用。你们应该是一伙的。”
“抱歉,夫人,我真的不认识您。”
“我当年不能把你怎么样,现在似乎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但我一定会拿回我自己的东西。”
蓝胡子笑了起来,没再说话,但那笑容里隐含的蔑视和嘲弄,似乎在说少胡说八道了。
我转头便走,忽有所感, 又猛地回头, 同时听到了刚上马车贵妇们的惊叫,一柄寒光闪闪的剑落在蓝胡子的脖子上,我也惊呼:“等下!”
嗖地一下,剑往上挪了几寸, 削尽了蓝胡子的所有胡子,又见寒光一闪,蓝胡子的头发被削了个精光。
蓝胡子惨叫一声瘫倒在地,吓得缩成一团,袍底还隐约传来难闻的尿骚味,刚刚的体面和傲慢荡然无存。
我惊惧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边的柏诺特,一袭华贵黑袍,大半张脸被黑色连帽遮住,仿佛一个“黑神”,深蓝眼睛透着冷寒盈光,这是唯一的光亮。
蓝胡子旁站着一个高大剽悍的卫兵,手中刚收回的利剑泛着寒光杀气。
贵妇们回过神,颤声慌忙叫自家车夫赶紧走,不一会儿原本停在路边的几辆马车逃得一辆不剩。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柏诺特柔和的声音与他杀神气质完全不符。
“不了,我自己走。”我惊魂未定,“不要随便杀人,我自己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在我面前凶悍无比,在外人面前怂得一批。”
“不用你管。”
我连忙离开了,走得还很快,迎着微冷的夜风,快得几乎跑起来。一路上有两队巡卫经过我身旁,他们正在对几个晚归的平民盘问,我和其中一个卫兵对看了一眼,他呦喝了一声,向我走来,忽然又停步,瑟缩着后退,我看向身后,浓郁夜雾中若隐若现一辆黑色马车。
连我都能感到一股凌厉的、居高临下的气场,何况这个经常面对形色人等的卫兵了。
我继续往前走,只是脚步慢了许多,还微微叹息,或许是明白逃到哪里都没用了,他是真不会放手了,这次。
一个多钟头后,我奔进已经被烧毁一半的行宫学校。断壁残垣,灰烬遍地,走道坍塌了一半。让我意外的是,我进去没多久,几个学校的女员工就迎了上来,仿佛知道我会来一样。阿雅奔在最前面,拉住我连忙往里走,“姐累了吧冷了吧?现在一入夜就冷了,还会越来越冷,先吃点东西吧。”
我有点懵,一路被阿雅拉进一间烤得暖烘烘的整洁房间,壁炉的火很旺,似乎早就提前燃起,只等我这个主人大驾光临。
地毯是新的,华美柔软;墙壁被铺上了一层新的金色壁纸,桌椅也是全新的红木,白色桌布精美漂亮,铺在崭新的桌子上,上面还盛放着一篮冒着香气的面包、一盘油香四溢烤肉、一碗肉香扑鼻的肉粥还有一盘漂亮的水果切片,我脱口而出,“你们早知我会来?”
“嗯,一个钟头前我们收到了柏诺特王子的命令,说您会回来住,我们就赶紧把这间屋子收拾起来,还准备了晚饭。”阿雅拉开椅子,招呼我坐下,“姐先吃点东西吧。”
我坐到了松软的靠背椅上,“这些地毯、壁纸还有桌椅是你们还是柏诺特王子置办的?这桌晚饭又是谁出的钱?”
阿雅将一柄银勺放在我手上,“现在我们学校已归柏诺特王子管。”言下之意自然都是王子安排的。
我吃了一惊,“学校不是归一位贵族所有吗?”哪位贵族我不清楚,以前也没多问。
“一个钟头前已是柏诺特王子的了,我们也是那时收到的消息。”阿雅说着笑了起来,“姐,你现在已是这所学校的总负责人了,比校长还要高一级。”
我一下惊住了。
吃过晚饭,桌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床被重新铺好,换上全新的床单和被套,连床幔都卸下换了全新的。
我刚洗完澡进入房间,就被拉进一个暖得发烫、散发熟悉气息的怀抱,“现在你应该不生我气了吧?都过两个钟头了。”柏诺特强劲硕壮的胳膊把我圈得紧紧的,“再不许逃,逃到哪儿我都要把你捉住。”
“我一要饭的,你捉我干吗?你想要要饭的,满街都是。”我冷笑。
“我就要你这个要饭的,别的都太臭了,只有你,全身香喷喷的。”他把脸硬埋进我胸口,深深吸着,一副陶醉了的神情。
我忍不住又笑起,“放手,你这像什么样子。”
“就像这样子,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不知怎么办才好。”
“胡说八道什么,快放开!”
“就不放,我想了你这么多年,今晚一定要抱个够本。”
我卯足劲儿,狠狠踢了他一脚,他惨叫一声,却又一把抱住我,像小孩儿似的不服气地叫:“不放就不放,我还要把你操得天翻地覆。”
我大怒,又拳打脚踢,他闷哼着死死抱着,硬是不肯放开,直到我怒骂:“再不放我就走了,总能找到机会溜走,让你再也找不到我。”
他被吓到了,怕我真的生气,只能松开手,委屈地看着我。
我没理他,快步走到门前,迈出一两步后又停住,突然回头,与他眼神对视,猛冲回去,一把抱住他,抱住这个身强体壮、宽阔胸膛的美男,攀上他硕壮的身体,又是喘息又是啃咬:“应该是我把你操得天翻地覆。”
那一场惊天雷动,我至今记忆犹新。
他把我按压身下,疯狂极了,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疯狂得不能自已。
我们在地毯上滚动,从房间这一边滚到那一边,像燃烧的火球,滚到哪边就能令哪边的火燃烧。
地毯就像着了火似的,包裹着我们,一起熊熊燃烧。
将我们身体肌肤一片片烧灼后,又燃烧我们的眼睛。
我们四目相对,他的深蓝眼睛宛若变得深红,看着我时让我滚烫得更厉害,对他发起的进攻也更疯狂,他承受着我的攻击,发出了大笑,心甘情愿地让他的肌肤每一寸咬出血红的印记。被咬得更疯时,他忍不住还击,将我的唇、耳垂、脖子咬得无一处完好,我发疯般报复,他发疯般亲吻,我们再次疯狂,这一次滚到了床底,令床底也开始燃烧……
就这样,从这里燃烧到了那里,又从那里燃烧t了这里,整间房间烧遍,起火得厉害,却是多少水都浇不灭。
直到临近天亮,我唇齿的口水,唇边的情话,还有身体泌出的秘密水珠,才勉强把他的情火浇灭。
他的身体完全汗湿,与我的紧紧粘在一起,在我的上方,恋恋不舍地,怎么也舍不得分。
“我爱你,永远都爱不够”“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你”,他温柔的呢喃如梦呓般,一直在我耳边徘徊,最迷人的爱的呓语。
太阳完全出来了,他仍把我抱得紧紧的,呓语还说了很久,还吻着我的脸。但我睡得很不舒服,几次想把推到一旁,可怎么推也推不动,最后只能放弃,勉强换了个姿势,枕着他胳膊,睡在他右侧,才慢慢睡着。
午后醒来,他仍在我身边,修长结实的花臂搭在我腰际,整个身体紧贴着我,我往前挪动一下,他跟着往前,我又往前,他又紧跟往前,与我寸步不离。我笑出了声,他翻身压上,又吻住了我的笑声……
我在行宫住了大半个月,本打算一直住下去,因为这座行宫比王宫舒服,很自由。王宫人多、规矩多,看起来富丽堂皇,其实生活起来压力很大。可后来还是改变了主意。
柏诺特说住外面的话,他一定会紧跟着我,因为外面的防御比王宫差些。我起先不以为然,可后来他粘我粘得很厉害,让我苦不堪言。
他一天到晚都跟着我,除了上厕所我用尽全力把他推出去外,几乎都跟我在一起。我在行宫,他也在行宫,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五步。我上街,他也上街,距离不超过三步。
偶尔下属要向他禀报某些机密时,他对我不避讳,没让我出去回避什么的,我感到奇怪,问他:“你没有要保密的东西吗?”
“你要出卖就出卖吧。”他慵懒地抱住我,蹭着我的长发,“顺便看看哪些奸细在与你打交道。”
我顿时无语。
我知道我是无法摆脱他了,为了获得一点自由空间,不得不答应随他回王宫,但取得了每周回郊外这座行宫住一晚的权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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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依然记得,东境共有三个大家族:莫斯特家族,也就是柏诺特亲父阿穆尔王所属的家族,是个传统守旧派百年老家族;杜兰家族,是内蕾王后,也就是柏诺特继母所属的家族,从前是守旧老派贵族,日趋落魄,但最近几十年在能力超强长辈的引导下,逐渐成为新派实力贵族;约德家族,是柏诺特义父阿卜杜所属的家族,这个家族曾是老牌守旧贵族的坚守者,近十几年来态度日渐暧昧,在新旧派贵族之间摇摆不定。
阿卜杜曾力捧自己的义子柏诺特上位,是众所皆知的“造王者”,但后来因各种利益纠纷,与义子的关系逐渐疏远,但又不可能完全分离。
阿卜杜所在的约德家族与君王的莫斯特家族、王后的杜兰家族的关系非常复杂,利益盘根错节, 而柏诺特恰好又独立于这三大家族之外——柏诺特与亲父、继母不和, 血缘上又不直属约德家族,依靠自己私军与财富打下了东境边境与南境边境的十座王城,还是东境数十项重要贸易项目的领头人, 加上他的身份颇为复杂——明明是长子, 却因生母早逝,且不属银发族纯血,不得不居于次子地位,但王室颜面不可弃, 东境高级贵族们强烈要求他出任采购大臣或财务大臣之类职位,维护王室的尊严,否则一个长子混太差了,面上实在过不去,他们无法面对其他王国的嘲笑。
几年前柏诺特娶了王太后的外孙女后,财富增加了三倍不止,还有外孙女所属的家族的支持,基本在东境的地位稳了,其父和继母也不敢公然为难他。
在这种情况下,阿卜杜不得不与柏诺特打好关系。因为他本与莫斯特家族、杜兰家族关系复杂,再不与柏诺特偶尔合作的话,万一这两个家族联合对付他,哪有他约德家族的立足之地?
夏季已经到来,夜里变得暖和,各种舞会请帖不断。我坐在桌上,望着花花绿绿的帖子发呆,阿雅则在旁向我解释哪些是莫斯特家族的邀请,哪些是杜兰家族的邀请,还有约德家族和一些零散贵族世家的邀请。
“他们都想看看柏诺特王子的新首席情妇长什么样子呢。”阿雅喜滋滋地道。她和这里的人一样,不以情妇为耻。
“旧首席情妇上哪儿去了?”我抚摸着一张莫斯特家族烫金邀请帖。
“这、这个……”阿雅抓耳挠腮,“我也不知道。”
看着阿雅懵懂和焦急的样子,想起柏诺特前两天对我说,想给我安排个机灵的侍女,把阿雅送去王宫女官那儿培训,我一口回绝,“她不适合那种严格的受训。”
现在,我又有些犹豫了,真不给阿雅培训的机会,对她好吗?
“阿雅,你想去受训吗?”我试着问她。
阿雅的脸上一下露出畏惧神情,“不,姐,我不适合。”
“那你还是留在学校吧,可能更适合你。”我已把阿雅从行宫学校带出来,带来了王宫。
“姐,你是不是也嫌我笨?”阿雅难过地问道。
“我不是嫌你笨,”我努力地解释,“是王宫很复杂,我担心你适应不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也可能受欺负。”
还可能受利用、被摆布,单纯的人很容易遇到这些事儿。
阿雅想了想,点点头,“好,我回学校。姐你也会经常回学校,总得在那边有一个照应的人。”
阿雅开始清理行装,我忽然想起什么,问她:“纱铃的病好了吗?”
“听说开始退烧了,”阿雅又凑到我跟前,“纱铃的女儿来找过我,说了这事,还让我谢谢你。”
又想起一件事,我问道:“纱铃的女儿都已经过十岁了,阿雅,你为什么还没结婚?”
阿雅罕见地沉默一下,才道:“以前我差点儿结婚,但对象跟纱铃姐好上了。他是个侍卫小头领,看中了我当时在柏诺特王子身边当差,便与我交往,后来觉得我人不错,也是真心想娶我。可是纱铃姐也看中了他,与他也好上了。我当时哭着求他不要离开我,可他已爱上了纱铃姐,觉得她聪明、漂亮,死活不肯再与我在一起。但他后来没与纱铃姐结婚。纱铃姐看上了另一个男人,他的顶头上司,一个侍卫主管,他们很快结婚了。”
“这个小头领后来找过你吗?”我问。
“没,但我找过他。”阿雅坐在我的椅子下,“我说纱铃姐已经不要你了,你要不要回到我身边,但他拒绝了,说已经对我没感觉了。”
“你那时还在柏诺特王子身边当差吗?”我问。
“没有,那时刚刚受训失败,被分派到杂物房。”
难怪了,男人往往很实际,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的女人,他们不会看上。
“你就是因为他一直没结婚吗?”我又问。
“也不是,只是一直没遇见一个比他更好的人。”阿雅忽然带着哭腔,“只有他对我最好,又最能干,后来遇上的男人没一个比得上他。”
“走!”我一把拉起她,“我带你去找他。”
要让她对他祛魅。
我找到领头侍女,让阿雅对她说了这个小头领的名字,领头侍女稍许打听一番,便带着我们找过去了。
此时正逢午饭时间,这个小头领正和几个卫兵坐在宫殿一处侧门后的屋子里,喝着小酒,吃着烤肉,不时冒出几句荤段子,大笑不已。
阿雅悄悄给我指哪个男人是他,个头最高、胸肌最壮、下巴一圈胡渣、笑得最欢的那个。
许是坐在休息室,他和另外几人也不避讳,脱掉军上衣,光着带毛的胸口和粗壮的臂膀,腰间的肥肉颤颤巍巍,着实粗俗得很。
“我说昨晚那妞真带劲儿,差点把我撞飞了。”
“我那个才带劲儿,那小嘴儿比我的手劲儿都大,吸得我快上天了。”
小头领笑得前翻后仰,“你们的都比不上我那个,花样多得我差点儿死在地上。”
“怎么到地上了呢,哥?”
“抽t动到地上的呗。”小头领大笑。
他说着竟还模仿“那妞儿”抽动的动作,把几人从桌旁笑滚落在地。
“谁啊?哪个混蛋在偷看?”屋内忽然有人发现了我们,喝叫了起来。
带领我们的侍女推开一点门,几人看到高级侍女的服饰,开骂的嘴闭了起来。
门被完全打开,穿戴不菲的我出现,几人脸色骤变,七手八脚地慌乱穿起衣服,小头领则认出了阿雅,惊讶之余一边穿衣服,一边竟露出一丝讨好的笑,我带着阿雅转头就走。
“他以前再老实不过,从来不去妓院那种地方,估计是被那些人带坏了。”长长的走廊上,阿雅的脸色苍白。
“你还没有醒?”我震惊,“哪有什么老实人?”
“可能太老实了在他们圈内混不下去。”阿雅居然在为他辩解。
我惊异得说不出话来。男人间的正常社交?若不懂这些,就被排斥出局?就算不为社交,男人逛妓院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他除了经常逛妓院,还瞒着老婆在外面诱骗有夫之妇。”带我们来的侍女将打听到的说出来,“他有两个情妇,都是他的下属的妻子,他哄骗她们从家中偷钱给他,他再拿着钱去花天酒地和赌博。他的口碑不是很好,欺上媚下,欺软怕硬,他的上级几次想惩处他,但看在他父亲是巡卫军指挥官的份儿上,才放过了他。他是巡卫军一个高级指挥官的私生子。”
我看着阿雅,不可思议地,“你和纱铃就为了这样一男人曾经反目?”
阿雅哭了起来,“对不起,姐,让你失望了。”
侍女继续说道:“他现在已有三个孩子,他妻子除了每天带孩子,还要去一位贵族家做杂活儿补贴家用。他很少拿钱回家,大部分钱都花在了妓院和赌博上。”
“你幸好没有嫁给他。”我感叹道。
阿雅的脸色惨白得可怕。
深夜,阿雅早已离去,我却睡不好觉,翻来覆去,默默唉声叹息。身旁传来了低沉的笑声,“一个侍女值得你大半夜地不肯睡觉?”
我坐起半身,叹道:“我其实很想给她机会,帮她成长,助她成为女官,让人们看到,一个村里出来的姑娘也可以很优秀。”
“可她缺乏学识,见识也不够,也没有向上爬的决心与努力,宁愿平庸,也不愿受苦。”柏诺特也坐起了半身,宽阔赤裸的胸膛包围了我,“她还看上渣男,让你失望。”
“我不懂,一个这样的男人能让她多年都不忘,还曾姐妹反目?”我唉声叹气,“更糟的是,她还没意识到他有多渣,一直沉湎自己的想法里。”
“要我给你一个建议吗?”柏诺特笑着拥住我,滚热的气息不断从他厚实胸口飘至我背部。
“什么建议?”
“你想要心腹侍女,可以慢慢挑选,这个肯定不适合。她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很希望帮到她,可你最好的回报,却是将她遗忘。给她一份普通的工作,从此不再关注她。若你关注她,便会使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接近她,而她没有足够聪明辩别及保护自己,你只会让她陷入危险境地。”
两天后,阿雅收拾行装回行宫学校了,我给她安排了一份厨房的工作。她很喜欢做饭,也很会做饭,她很高兴,这份工作很适合她。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侍女在我身边道:“听说那个小头领当天晚上就去找了她,两人还小聊了一会儿,小头领离开时还依依不舍。”
我没吱声。对她最好的方法,就是从此不再关注。侍女见我不说话,便没再说起她。
夏季的风拂过我脸庞,暖暖的,还有些痒痒的感觉。送走阿雅,我和侍女走过花园的一大片绿草坪,一大批人远远出现,我没留意,侍女拉着我转走另一方向,我也没在意。
偶尔回头,见到一个高大挺拔的年轻银发男人,戴着王冠,穿着紧身黑色军服,披着猩红宽大披风,疾步快走,大长腿很是引人注目,迈开时漂亮劲道,仿佛带着风,所有侍卫都跟在他身后,很有几分气势。
刺眼阳光下,看不清他面容,但隐约觉得很英俊。
“他是艾凡赫王太子。”侍女低声对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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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这天晚上杜兰家族的舞会上,我再次看到了他。戴着王冠,银发束在脑后,一袭曳地银色长袍,遮住了大长腿,袍领、袍袖、袍底都绣满了珍珠,闪闪发光,绚耀迷眼。
也看清了他面容——阴鸷精致的眉眼,立体感极强的鼻子,下巴锋利得可以削掉手指,却是优雅的天鹅颈和精美柔和的锁骨。
他的长相不能和柏诺特相比, 没有惊人美貌,但也英俊迷人,魅力难挡, 还多了个性气质,气场惊人,站在水晶灯下,吸引了一大波流量。
但他握着一杯盈亮红酒向我走来,“蓝娜夫人吧,抱歉,今日路过花园比较匆忙,没与您打上招呼。”他的声音竟是惊人的迷人魅惑。
“您好,殿下!”我也客气地说道。
他笑了起来,一双冰眼透出的迷人蓝光,竟与柏诺特有几分相像,“你不是传闻中的那么丑嘛,也不像那种泼粪的泼辣性格,可见传闻总是有几分失真的。”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只得道:“您比传闻中英俊。”
“哦?你觉得我长得很帅,比起柏诺特如何?”他笑着竟靠近我的脸,与我的呼吸极近,“他被誉为大陆第一美男,吃了不少软饭。但我可跟他不一样,我总是给别人饭吃。我既帅又硬气,你什么时候可以试试?硬的地方还多得很。”
我退后两步,赔笑道:“您说笑了,您和柏诺特殿下都是硬气的男子汉。”
装作不懂他的暧昧。
这些上流圈的男人把暧昧当家常便饭,撩人更是信手拈来,真当真就输了。
“我发现你很会说话,”他笑了起来,笑容极迷人,冰蓝眼闪闪发光,“是不是靠这个勾搭上的男人?”
“抱歉,我还有事,失陪了。”
“哎,别走啊,走了就没意思了……”他竟一把拉住我,我没料到他如此明目张胆,本来便被许多人关注,现在拉拉扯扯更是引起更多人嗤笑,我又急又气,“别动手动脚,再拉我不客气了!”
他竟也愣了一下,没料到我会这么说,就在这时,我们谁都没注意,一个侍女端着红酒杯子托盘,小心翼翼端给离我三步远的贵族,不料贵族看热闹正看得过瘾,一不留神,红酒拿翻了,酒水溅了一身,侍女惊呼起来,人们目光纷纷又投过去。
他有过两秒的目光转移,我趁机狠狠踩了他一脚,他没防备,低声痛呼,我趁机抽回右手,极快溜走。
钻进人群,我不知道往哪儿躲,大厅又太大,一时也找不到出口,我有些焦急,一只略嫌粗糙却又洁白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带着我顺利穿过人流,出了大厅。
僻静的走廊上,我吃惊地看着这个绾着侍女髻、穿着白色侍女服的女子,正是刚才端红酒杯子的侍女,但让我感到更惊奇的是,她是我的熟人,“海洛?!”
多年前我身无分文、走投无路,是因为她帮忙,我才能进入伊阿妮家做家庭教师。服装店门口,伊阿妮母亲本已回绝我,是她帮我争取了一次面试机会。
“夫人,很久没见,您刚才没被吓着吧?”她微笑着回应我。
我笑了笑,“谢谢你刚刚帮我解了围。”
“别客气,夫人。”
“走,带我去个可以安静吃饭的地方。”话说刚才闹了一会儿,我还没顾得上吃饭呢,现在肚子饿得咕咕叫。
一间安静的精致小餐室里,海洛为我端来了黄油面包、牛排、烤鱼和蔬果沙拉,还有热气腾腾的肉汤和热牛奶。
“你这是要害我长胖啊!”我失笑道。
海洛也笑,“您要是怕胖,每样吃一点就可以了。”
我笑道:“我现在很饿,可以全都吃光。”
“那就都吃光,明天再减肥。”
我俩相视一笑。海洛对我说起了她的经历。在我入狱后,伊阿妮家发生了很大的震动。伊阿妮的父亲被免职,贵族头衔还被剥夺,沦为平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伊阿妮的父亲还是有一些积蓄t的,本想用这些钱做点生意,可钱全都被情妇偷拿卷跑,一夜间伊阿妮父亲破产,竟受不起打击一病不起,没过半年就死了。
伊阿妮母亲也沦为平民,娘家的人视她如猛兽,不敢伸手相帮,还躲得远远的。幸而伊阿妮母亲早年曾多次帮助一个小姐妹,这个小姐妹便帮伊阿妮介绍了一个“大款”,一个落魄贵族,家族早已没落,但颇有资产,看中伊阿妮的年轻,想让她给他生儿子。伊阿妮及母亲当然同意了,本来就走投无路了。
但伊阿妮连生两个女儿,一直没能生下儿子。幸而两个女儿长得极像父亲,父亲这才没同伊阿妮分手,继续养着她们。
“我在这个时候便离开了她们家。”海洛说道,“我有个小姐妹在宫里当侍女,说宫里开始招新,问我要不要试一试。我早想离开伊阿妮小姐家,自然愿意一试,然后就进来了。”
“你为什么想离开伊阿妮家?”我问。
“她们家基本起不来了,我的薪水不断下降,而王宫的福利待遇好,我才决定去宫里做侍女。伊阿妮小姐杀了财阀家的私生长子,老财阀虽看在她父亲贵族头衔的份儿上饶了她的命,但掐断了她父亲的所有生意,包括秘密生意,让她父亲一度穷困至极,卖掉了大房子,只能租房。几年后柏诺特王子知道了这事,又剥夺了伊阿妮小姐父亲的贵族头衔,还整垮了他的家族,伊阿妮母亲家族发誓与伊阿妮母亲断绝关系,这才逃过。”
“听你这么说,”我起了疑惑,“伊阿妮应该很恨我才对,可为什么她还送了套房子给我?”
“她一直痛恨她的父亲,她的父亲经常痛打她的母亲,有好几次还差点她母亲打死。她父亲的家族也瞧不起她,因为她母亲的家世要差些。她杀了财阀家的私生子后,父亲的家族还一直逼着她自杀,生怕她召来祸事。她父亲的家族能倒,对她还是件幸事,至少没人逼她自杀了。所以她不会为了她父亲的家族怨恨您。”
餐室的门忽然开了,一道高大硕壮的身影如风般进入,疾步来到我身边,海洛连忙站到一边。
“抱歉让你受委屈了,”身穿宽大披风的柏诺特一看便是刚从外归来,“我回来晚了,导致你受到欺辱。”
“没那么严重了,”我笑道,“你弟弟长得蛮帅的。”
柏诺特原本关切的眼神变得似笑非笑,“哪个都没我帅。”
海洛默默地退了出去。我将肉汤推到他面前,“你吃了晚饭没?”
他却握住我的手,“下次等我回了再去舞会,或者干脆就不去了,哪怕是杜兰家族的舞会。”
“没那么严重了。”我笑着用另一只手叉了点蔬果沙拉,“我也是听说杜兰家族的舞会很盛大,想开开眼界才去的。”
当然也是因为侍女主管说起杜兰家族本季的第一场舞会是比较重要的,要给杜兰家族面子。
他一口抢吃掉我银叉上的蔬果沙拉,吃完后才笑道:“反正你记住,以后只能和我一起去便行了。”
两天后,我听说了艾凡赫王太子最宠爱的情妇被捉奸在床的事,现场还很疯狂。情妇和几个奸夫正在一起运动,被艾凡赫王太子一只酒杯打中头,还乐此不疲地非要搞完最后一下。艾凡赫王太子被气疯。
一些贵族都在私下传,情妇应该把这事做得很机密才对,搞这个不是一天两天了,每次都极谨慎,怎会被发觉呢?还是被艾凡赫王太子和几个大臣一起被捉当场,脸都丢尽了。
情妇被逼远离都城,否则其家族颜面保不住。
海洛对我说完这些后,退到窗边,又说道:“有传言说是柏诺特王子在报复,报复王太子上次对您无礼。”
海洛今天正式调到我身边做侍女,给我讲了刚发生的事。
我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正喝着茶,“也许吧。”
深夜,我和柏诺特运动至大汗淋漓,却怎么也停不下来。纠缠密不可分,身体恨不能不留下一丝缝隙。
我浑身湿淋淋,压在他身上,湿透长发落在他眼睛上,“你说说,你为几个情妇出过气?”
“就为你一个。”他沙哑地笑。
“你说谎就不怕舌头被猫咬吗?”
“我只希望被你咬。”
“陷害我的那个首席情妇那么嚣张,估计就是因为有你撑腰。”
“她既是我的首席情妇,我对她总不能太差。”
我从他滚烫厚实胸膛滑了下来,长发落了满枕,他小心讨好地贴住我,“不会这么快就生气了吧?”
我回头冲他一笑,“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也对我曾经的情夫,北境的王子很宠爱,他对我也是真好。你对你的情妇,我对我的情夫,我们都一样。”
他的神情一下冷下来,不悦道:“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别的男人。”
“你不也提起你的情妇吗?”
“是你挑起话头的。”
我翻了个身,没再理他。他从身后抱住我,又是哄又是撒娇,“我们都不再提起他们好吗?”
我仍不理他。他却是双手不安份,上下其手起来。我被他撩得笑起,随即也被逗起火,转头与他深吻,越吻越深,他的嘴唇像最迷人的罂粟,明知有毒,却还是让我欲罢不能。我咬住他的唇瓣,叼住他的舌头,疯狂地吻着,吻得他不断后退,我不断前进入侵,最后吻得他不小心掉下了床,我发出大笑。
他迅速起身,半跪床边,又狠狠吻住我的唇,含混不清地,“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压死你这个小妖精。”
我想笑,却被他吻得笑不出来,只得加大我唇上的力度,吻得他呼吸沉重,鼻息急促,翻身就压住了我,就这样我们又来了第二次……
夏季璀璨的阳光下,我和海洛一前一后走在开满鲜妍花朵的花园里,仿佛置身花的海洋,这东境的王宫真是大手笔,漂亮精美的花儿不要钱似的,竟种满了整片花园。
“蓝娜夫人,我们又见面了。”如丝绸般光滑华美的男人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惊异地回头,海洛已经不见了,精美华贵白色长袍的艾凡赫王太子站在我身后。
太阳的光点落在他锋利、棱角分明的脸上,增加了几分柔和与温暖感。
“感谢你赶走了我的情妇啊,我早想甩了她,这下真好,我连分手费都不用付。”他扬声大笑,很是放肆和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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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我怔了几秒, “是吗?”
“是的。”他靠近了我,贴得极近,近得连火热呼吸都飘进我鼻尖, “我早就玩腻了,她屁股真的是很令人讨厌,又大又肥,偏她还引以为豪,以为自己屁股天下第一漂亮。”
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太粗俗了,这个王子。
“要是哪天柏诺特把你给甩了,可以来找我,保你过得不差。”他的滚热呼吸离我更近,我不禁退后两步,他又迅速贴近,沙哑着低笑,“你的功力肯定不错,否则迷不倒这么多男人,我的也不差,要不今晚试试?”
秉着不得罪人的心理,我只是扯唇笑笑,转身就离开。
“王太子很花,交往过情妇超过百人。”离开花园, 先前被支到一边的海洛溜过来, 低声道,“隔段时间他就会换新的。”
我嗤地笑出声,“交往这么多,就不怕染病吗?”
“王太子很严格, 每个情妇都会经过体检,合格的才能上他的床。”
“王太子的老婆呢?对这么多情妇没意见吗?”
“王太子的妻子出自杜兰家族,被教养得很好,是典型的贤妻良母,根本没敢有任何意见。”
隔了两天的约德家族舞会上,我同时见到了王太子的妻子和柏诺特的妻子。她们应是为我而来,打扮得光鲜亮丽、珠光闪闪,眼影红的、绿的,微闪盈光,眼睫很长,唇瓣娇艳,非常漂亮。
她们远远朝我走来,我起初茫然,不知她们是谁,海洛低声提点我。
王太子的妻子阿雅娜王妃的银发高高盘起,高雅而端庄,气质如仙。柏诺特的妻子诺拉夫人长长银发则撒落肩头,反射着水晶灯,泛着柔美光泽,有种理性骄傲的美。
“蓝娜夫人,您好,久闻不如一见。”阿雅娜王妃首先开了口。
诺拉夫人微笑道:“您比我想象中漂亮多了。”
这句不知是褒是贬,我客套回了句:“哪里,您才是真漂亮。”t
阿雅娜王妃和诺拉夫人相视一笑,似是觉得我的回复有些生硬。
“一直很仰慕您,”阿雅娜王妃客气地说,“特别是听说您帮助平息精灵密境动乱,并拿下了西境的大王城后。”
诺拉夫人浅笑道:“您真是能干,我们这些女人只能在家里指挥家务活儿。”
我发现我不会聊天,不知道如何接话儿,只能尴尬地笑笑。
两个女人的眼神隐约嘲弄、鄙视。
舞曲音乐这时响起,贵族们纷纷入舞池,两个女人的注意力也被转移,我微松一口气,准备离开,一只颀长白皙的男人的手伸到我面前,“蓝娜夫人,邀请您跳个舞。”
我还来不及反应,没说行或不行,就被这只手带入了舞池。
绚丽的水晶灯下,这个男人,或者说是男孩,最多十七八岁,神秘俊美,皮肤冷白,笑容魅惑,气质高贵,一头银白短发昭显了他的皇族身份。
我不会跳舞,被他带着转来转去,本就头晕,还被他闪闪发光的水滴状钻石耳环、红宝石项链和水晶别针,耀花了眼。
一曲结束,我差点站不稳,摇摇晃晃,倒那男孩身上。男孩温柔有力地扶住我,“您没事吧,蓝娜夫人?”
“没事,这舞太晕了。”
“抱歉,我刚才看您无法脱身,便把您拉来跳舞。”
“谢谢你,请问您是?”
“德森,柏诺特王子和艾凡赫王太子最小的弟弟。”他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您或许没听说过我,我却早就听过您的大名。”
“怎么会没听过?”我连忙道——我当然没听过,但我不能这么说,“久仰了。”
他狡黠笑笑,没有拆穿我。
我正准备找个油头离开,忽瞥到一个长发侍女朝我们急速而来,我正诧异,她是有什么急事找我吗?德森若有所感地回头,脸色大变,拉着我立刻前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跟跑。
侍女竟开始加速,接连撞到两个贵族夫人,两个夫人惊呼连连,骂咧出口,侍女竟全然不顾,朝我们直冲,我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加快跑速,侍女速度却更快,猛地向前一扑,把我扑倒在地,一把匕首出现,连捅我的背部、腰部,“你害死我母亲!你去死吧!”
我痛得趴在地上,一声都哼不出,惊呼尖叫中,疯狂的侍女被急速拉开,德森控制住了侍女,一手掐住她的喉咙,一手反捉她的双腕。我血流不断,被几个侍女小心扶起。
“这行凶的是谁?捅的又是谁?”一声怒喝从人群中传来,我视线模糊中看到一个穿着奢华银袍的大胡子,在几个侍卫环绕下快步前来。
就在接近我们时,忽又听到人们齐齐惊呼,那个侍女不用什么方法挣脱德森,又朝大胡子扑了过去,又听得轰地一声,这个侍女居然爆炸了——
震耳欲聋,血肉飞溅,恐怖至极,我昏了过去……
对于阴谋诡谲之事层出不穷的东境来说,这起爆炸仍是轰动事件。
在我受伤养伤期间,侍女背后的主谋被揪了出来,居然是柏诺特的前首席情妇——那个被狄雅若毁了容、炸了一身尿粪的那个。
她躺在床上,已病入膏肓,虚弱地笑着:“是我又如何?要死就死,我不怕。”
她奄奄一息,自然不怕。为了复仇,孤注一掷,要置我于死地。
我害她毁容,害她失宠,害她被柏诺特惩治。她的一切不幸都是源于我,她要我死。可她却忘了,是她害我入狱多年,要我永无出头之日。哦对了,她一开始是想我死,死在伊阿妮的新婚之夜,但没成功,才陷害我入狱,还是东境最严苛的监狱,地底第六层,终年不见阳光,连出去放风的机会都没有,她要我死、要我疯,要我毁在那里。
她和纱铃的女儿,也就是那个爆炸的侍女合谋,从黑市买到炸药,又买通宫内人,扮作侍女混了进来。
我这时也才知道,纱铃死了,前几天自杀了。她的女儿认为是我害死了她,要为母复仇,宁可自引爆炸,也要我这个女人的命。
但贵族们对这个说法产生了怀疑。如果前首席情妇的目标真是我,为何这个侍女又会不顾一切扑向阿卜杜,也就是那个奢华银袍的大胡子,柏诺特的义父?
抽丝剥茧,层层彻查,最后查出阿卜杜曾与这个首席情妇也是情人关系。这个首席情妇是财阀私生女,早就认识阿卜杜,在她只有十几岁时就与阿卜杜发生了关系。阿卜杜喜欢她的风情万种,花了不少钱,把她捧成上流舞会圈最有名的名媛。
后来柏诺特回都城,名媛看上了柏诺特,阿卜杜居然鼓动名媛去做柏诺特的情妇,还明里暗里给她很多支持。而名媛呢,也很争气,不但顺利当上了柏诺特情妇,还当上了首席情妇。
她和阿卜杜继续来往,只是很秘密。她舍不得放手阿卜杜这边的丰厚资源,如各种消息、钱财、人脉等,而阿卜杜需要她从柏诺特这边偶尔搞点消息。
两人互惠互利,一直进行得很顺利,直到我出现,才发生了改变。她感受到了危机。阿卜杜便将伊阿妮夫家的家族秘密,也就是那个新婚夜猎杀新娘的秘密,告诉了她,她立刻策划了谋害我的计划。
这个计划毫无疑问很成功,但她和阿卜杜之间出现了裂痕。阿卜杜以新婚猎杀的消息昂贵为由,要走了她不少钱,几乎掏空了她的一半钱包,她本来不肯给,但阿卜杜威胁她,若不给,就把这事告诉柏诺特。
她不得不掏了钱。后来阿卜杜又找她要了几回钱,她也被迫给了。她转而再找柏诺特要钱,可要了几次后,柏诺特便给得少了。她越来越穷,越来越窘迫,当阿卜杜再次要钱时,便拿不出钱来。阿卜杜怂恿她去找柏诺特要,可她怕要得多了,柏诺特会起怀疑,为了填补阿卜杜的贪欲,她不得不私底下卖身,与几个贵族睡觉后,得上几笔钱,用来堵阿卜杜的嘴。
她恨透了阿卜杜,却更怕柏诺特知道真相,便在卖身的路上越走越远。
几年后,她陷害我的事东窗事发,被柏诺特遗弃。她秘密找阿卜杜,想要回几笔钱,阿卜杜却翻脸不认,把她打了出去。
她无法与阿卜杜对抗,只能吃下了这个亏。
所以,她在与纱铃的女儿策划爆炸事件时,曾说万一炸不死我,就炸阿卜杜。 “如果你能炸到阿卜杜,你的私生子便可以得到我的全部财产。”
纱铃女儿的私生子才满六个月,亲生父亲已不见踪影,独立抚养,极其艰难。但如果有大笔钱,存进东境的私人银号,每年缴纳一笔管理费,就会有专人管理你的钱财,每个月拔一笔款到你的受益人身上,到时会有人亲自上门交予。
纱铃女儿可以为自己儿子请个奶妈,或找个家庭收养,看在每月能得钱的份儿上,这个儿子会平安长大。如果儿子中途死亡或失踪,这笔钱就终生封存在银号里。
前首席情妇的钱虽不如以前多,但在纱铃女儿看来,仍是大笔钱财,便心一横,做了这事。
复母仇,养儿子,纱铃女儿也是个豪杰,如果不是与我对立的话。
第190章
轰轰烈烈的爆炸后, 我、德森都受伤了。我有炸伤还有刀伤,但我离纱铃女儿远一些,加上还有几个侍女正好环绕我, 为我挡了部分轰炸气流, 受伤还不算太重;德森就惨了, 炸开时被震飞,胳膊、腰部、腿部全被炸伤, 还撞在了石柱子上, 头部也受了伤。
阿卜杜受伤最伤最重,纱铃女儿朝他扑过去,若不是他反应极快,立刻往边上一滚,就会和纱铃女儿一样炸得粉身碎骨,但也受了极重伤。他全身上下无一完好,血肉模糊,双腿被炸毁,还被毁了半张脸,医师们对他能否活下来持怀疑态度。
在我和德森都能勉强下床后, 阿卜杜仍在床上躺, 吃喝拉撒全要人伺候,据说一天最多醒两次。
幸好他有钱,又有地位,我感叹,否则换作一般人,活着还不如死了好。
我目前坐在轮椅上,因为腿部受了重伤,腰背部还有刀伤, 根本无法久站或多走路。
“我发觉你克我,”我对柏诺特说,“遇见跟你有关的事,准没好事。不是被t困黑城堡,就是被你情妇陷害,要不就是被炸了。”
“对不起,我以后会注意的。”他一脸乖巧小媳妇相,半跪在我轮椅前,为我换缚在伤口的染血纱布。
“注意什么?”我扭过头,不想再看他的脸。
他又转到我面前,边换药边嘻笑,“注意你的安全,增强防卫。”
我没搭理他。
他的声音更温柔,“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女儿不日将从北境到东境来看你,你是否高兴一点了呢?”
我女儿?我一下惊了,“是真的吗?”
我从来都不敢多问我女儿的情况,不管是北境的女儿还是精灵密境的。因为我觉得我对不起她们,甚至不敢见她们。
“是真的,她已经两岁多了。”柏诺特柔声笑道,“她会和保姆一起过来。至于他父亲,正为北境动乱的局势焦头烂额呢。”
我大致猜到了。北境局势有变,女儿待在那里不安全,听说我回来后,曼伯亚便立刻将女儿送了过来。
“北境现在什么情况?”我问。
“由他捧上位的君王现在对他起了疑心,与其他大臣蠢蠢欲动,想把他从首相的位置干下来。他的心腹助手三天前刚被刺杀,还是在御前会议上被几个大臣公开捅了。”
那局势不是一般的糟糕啊,我感叹。想当年曼伯亚可是北境一手遮天的人物,现在心腹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杀,可见局势有多危险。
“告诉我现在北、西、南境和精灵密境的情况。”我抓住柏诺特的手道。
柏诺特不想影响我养伤,皱着眉头随便讲了点。北境目前政局不稳,时有平民游行发生,抗议首相掌权,把君王架空,手握重权的贵族们全都蠢蠢欲动;西境的米达安王头疼经济不大好,西境近年来的天气不大好,天灾较多,旱灾、洪涝时有发生,经济一直下滑,对外贸易也进展得不顺。西境大王城的阿特丽斯女王最近遭到了背叛,亲信与南境坑了她一把,原本发现了一个小金矿,但亲信瞒住了她,将金矿里的金子以低价偷卖给了南境,当阿特丽斯发现的时候,金矿里的金子已少了大半,阿特丽斯损失惨重。
精灵密境比较隐蔽,情报不易得,去年得到的消息是,一切稳定,政治、经济都算不错,精灵王还向外征服了一座海岛。由于密境位置特殊,位于海洋某处,因此扩张时优先征服海岛。
“你知道我在密境的女儿怎么样了吗?”我艰难地问出了这句。我有愧疚,我本不敢问的。
“听说一切安好。”柏诺特安慰我,“她是精灵王的女儿,不会过得很差,应该比你在北境的女儿安全得多。”
那我就放心了,我暗暗松了口气。
半个月后,刚刚入冬时,我北境的女儿终于来到了东境。我亲自来港口迎接她。一艘体型庞大的黑船由远及近,在早晨的浓雾中缓缓靠岸,我激动万分,手脚都微微发抖。
柏诺特推着我的轮椅,又往前走了两步,笑道:“你女儿的名字叫亚丝明,你记得了。”
“亚丝明?怎么这么普通?”我有些不满。
“这是曼伯亚已经逝去的母亲的名字。”
海风从我的眼睛拂过,我又想起了曼伯亚的父亲、母亲和黛琳的故事。明明过去了很久,可是一旦回想,许多画面又会从脑海里冒出来。
我的思维是跳跃式的,一下子又想起了昔日的黑城堡。
“要是当初我没把你唤醒,你是不是还躺在那座黑塔里?”我调侃问。
“没错,眼睛闭得死死的,等待我的公主来拯救。”柏诺特柔声回答。
笑谈之间,大黑船已经靠岸,水手们将大铁链用力甩了过来,岸上的几个彪形大汉立刻接住,并将铁链牢牢地栓在一座石墩上。
大批盔甲卫兵迅速奔至,里里外外围了个密不透风。我和柏诺特便在卫兵们的中间。
号角吹响,仪仗队又出现了,这是柏诺特特地为我的公主安排的迎接仪式。乐师们奏着乐,女孩们跳着舞,挥舞着彩带,欢呼着、高笑着,欢迎贵客的到来。
长长的弦梯从船上落了下来,一个衣着考究的中年美妇,牵着一个雪白蓬蓬裙小女孩,被几个侍女簇拥着,慢慢走下弦梯。
离我三步远时,中年美女带着小女孩一起行礼,我这才看清小女孩的面容,五官端正,眉目清秀,眼睛圆圆的,与我极像。只有白皙的皮肤和一头深蓝短发,像极她的父亲。
小女孩很安静,眼睛忽闪忽闪,好奇的看着我。
“亚丝明小姐,怎么不开口叫母亲?”中年美妇逗弄着。
小女孩这才开口,“母亲。”
我伸开双臂,小女孩踌躇不前,中年美妇把她往前推了两下,她才扑进我怀里。我紧紧抱住她,一下哭了。
回到王宫,已是两个钟头后。亚丝明早已睡离,柏诺特把她从马车中抱了下来,直接抱回了我寝间隔壁的房间。
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我不舍得离开。
“她估计会在这儿住很久,”柏诺特低笑道,“北境的局势不会那么快平稳的。”
我的手抚过她的小脸,“即使局势稳了,我也希望她仍在我身边。”
“我会帮你与曼伯亚谈判。”
柏诺特说着便吻上了我的脸,又吻上了唇,越吻越激烈,粗喘连连,吻得我的轮椅节节后退,他一个起身,竟把我打横抱起,抱回了房间…… ——
作者有话说:感谢大家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