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我心悦你
整个人都被完全抱住,楚九辩下意识朝门外看了眼。
殿门开着,隐约还能听到百里鸿和小玉子说话的声音。
秦枭很喜欢这种隐晦的,类似与“偷_情”一般的行为,总拉着楚九辩在一些很可能被其他人发现的地方,做些亲密举动。
早在殿试打马游街那日,秦枭就会在桌下用腿逗他,楚九辩那时就发现了对方这点变态的癖好。
不过秦枭还是有分寸的,每每也只是逗弄楚九辩,从未真的叫人瞧见过什么。
楚九辩自己当然也乐在其中,那种心脏砰砰直跳的感觉,叫他分辨不清是因为心动,还是因为紧张。
这叫他能心安理得地把心跳失衡的原因,全部归于“紧张”,或者“怕被人发现”等等理由之上。
此刻被男人从身后抱着,灼热的呼吸洒在耳畔,烫的楚九辩腿都有些软。
“又干什么?”他语气倒是平静,甚至有些疏离。
秦枭的吻便落在他耳侧,犬齿轻轻磨了磨他的耳垂。
楚九辩本能地躲了下,男人的吻便顺势落在他脖颈处,身后也感受到了男人顷刻间就蓬勃起来的欲望。
“”
楚九辩觉得秦枭这样很不正常,哪有人一天到晚随时都会起反应的?
定是他最近太给对方脸面,才叫人得寸进尺。
男人的吻已经往唇畔而来,楚九辩忙推开他,道:“行了,批奏折。”
秦枭后退半步看他,眼眸深邃。
楚九辩却下意识朝他下方瞥了眼,冬日里穿的厚些,外袍也更宽松。
可便是如此,楚九辩仍看到了些凸出的地方。
他无言地与秦枭对视一眼,然后转身行至桌边坐下。
不再理会。
秦枭在原地站了片刻,而后也坐了回去,与楚九辩面对面,隔着中间宽敞的过道。
安分了一下午,待到晚饭时间快到了的时候,一直很神秘的钦天监监正林盛大人寻了过来。
按照惯例,万寿节本也该由他们观测天象,再说些吉祥话。
所以在林盛寻秦枭说话的时候,楚九辩也没在意,而是转身去了养心殿正殿找百里鸿。
小朋友这会儿正穿衣服,准备一会去福康阁露台上吃火锅呢。
而议事堂内,林盛见楚九辩不在,心里不由松了口气。
秦枭瞥了他一眼:“有事?”
昨日楚九辩去吏部上值的时候,这林盛就来找过秦枭一次,按照惯例说了些吉祥话,说天象祥瑞云云。
今日对方再次寻来,且一进来就打量楚九辩在不在,显然是有其他话要说。
林盛也怕楚九辩很快会回来,于是也不耽误,直言道:“大人,下官昨夜夜观天象,又算了算,算得您与太傅大人”
秦枭偏头看他:“我和他怎么了?”
“您二位岁星交缠,有、有些不妥。”林盛实在不好说自己早就看出这两人之间暧昧不清。
但他今日找来,却是不得已而为之。
“有何不妥?”秦枭唇角带笑,语气也懒懒散散。
但林盛却还是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悦,当即更战战兢兢,但还是咬牙道:“下官瞧着,您、您若是继续与太傅大人纠缠,对方会更加克您!”
“哦,如何克我?”
“您会被他压制,处处被他掣肘!”林盛神情凝重,“甚至您今后的命运,也会被他所牵绊。”
秦枭抬眉:“你的意思是,我会一直与他在一起?”
“可以这么说。”林盛继续凝重。
秦枭却轻笑一声,随手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扔给他,道:“赏你了。去吧。”
林盛愣住,最后捧着玉佩一头雾水地离开了养心殿。
楚九辩看到了对方那迟疑的背影,待秦枭进到正殿后,随口问道:“他说什么了?怎么那个模样走的?”
“说了些本王爱听的话。”秦枭语气里满是愉悦。
“什么话?”楚九辩问。
秦枭就笑,不继续说了。
楚九辩轻嗤一声,也没多在意。
不多时,百里鸿刚换好衣服,养心殿里便又等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
那是两位亭亭玉立的姑娘。
两人行至近前,礼仪得体地冲着楚九辩三人行礼问安,口称“陛下”和“大人”。
楚九辩抬眼看去,便见是两位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姑娘,一人穿着粉裙,一人穿着蓝色裙子,大概十几岁年纪,气质都颇为温和。
“不必多礼。”百里鸿亲自走过去,虚虚扶了扶,两位姑娘便谢恩站直了。
秦枭蹙眉看着她们道:“今日下着雪,怎么不多穿些?”
两位姑娘穿得其实不薄,还有厚实的披风,但她们身形纤瘦,便瞧着有些单薄。
楚九辩看了秦枭一眼,人俩姑娘穿得很厚了,或许比楚九辩穿得还要厚,秦枭这个直男眼是看不出来吗?
可秦枭是直男?
楚九辩都要笑了。
“谢大人关心。”粉裙子的姑娘腼腆地笑了下,语气轻柔道,“路上坐着马车,到了宫中又有软轿接着,我们不冷。”
秦枭便点了下头,道:“今日是家宴,不必称大人。”
“是,兄长。”两位姑娘齐齐应声。
而后两人又看向楚九辩,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他也是你们兄长。”秦枭开口道。
两位姑娘便又朝楚九辩行礼道:“兄长。”
楚九辩看向秦枭,正对上他含笑的双眼。
“嗯。”楚九辩又看向那两位姑娘道,“不必拘礼。”
而后他就从袖间拿出两个荷包,里面装了满满当当的金瓜子,给了她们二人一人一袋道:“见面礼,拿去买些自己喜欢的。”
这两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秦府那两位名义上的嫡出双胞胎小姐,秦念和秦畅。
这“畅”字,便是她们亲生父亲的名。
她们的母亲无时无刻不思念着她们的父亲,这才给两个女儿起了这样的名字。
秦枭如今常住宫里,府中一应事物便都是这两位姑娘管着,不过到底是没了家长,两位姑娘在府中也深居简出的。
而且因为秦枭的身份关系,她们两人在京中贵女圈子里的位置也很尴尬,几乎没谁会主动邀请她们参宴。
这次能入宫来,也是百里鸿提议,说想见一见自己素未谋面的两位姨母,二人这才得以入宫。
两位姑娘看着递到眼前的红包,却不敢收,下意识看向秦枭。
“拿着吧。”秦枭说完,两位姑娘才拿了红包和楚九辩道谢。
楚九辩看出她们的紧张局促,脸上便带出些温和的笑,说:“叫我一声兄长,便不必与我客套了。”
“是。”
楚九辩平日里总端着疏离的姿态,但他若是想要让人觉得亲切,也轻而易举。
眼下两位姑娘见他长得这么好看,又温柔安慰她们,高高吊起的心便渐渐落了下来,脸上也多了些轻松的笑容。
“时间差不多了,去吃饭吧。”秦枭道。
几人便一同出了养心殿,朝福康阁而去。
百里鸿在众人最前头,骑着他带有辅助轮的小自行车,蹬得倒是不算快,方便小玉子他们能跟上。
在他之后是两位并肩而行的姑娘,她们带来的小丫头亦步亦趋跟着,还为她们撑着伞遮雪。
楚九辩和秦枭走在最后。
雪下得不算大,但这么走一路身上定也要淋湿,因而秦枭还是打了伞,将楚九辩遮得很严实。
脚下雪地吱嘎作响,楚九辩忽然就响起自己与秦枭曾多次这般并肩而行,也都撑着伞。
不过那时候他们遮的是雨,眼下却是今年开春的最后一场雪。
他们谁都没说话,这段时日的紧绷好似也在此刻松下来不少。
众人到了福康阁,如此前一样,露台上三面都遮得严严实实,只有正对着御花园的地方没有遮挡,可一眼看到红梅落雪的景致,美不胜收。
圆桌上摆着火锅和菜品,热气腾腾的锅气已经蒸腾起来。
食不言寝不语,但楚九辩来了之后便没这个规矩了,秦枭和百里鸿在桌上都会说些话。
今日也是如此,席上他们时不时就会聊几句。
聊得便是这景色,这雪,这桌上的菜肴,没谈政事,方便两位姑娘也参与进来。
秦枭和楚九辩也会时不时照应两个妹妹,叫她们吃菜,便是百里鸿,也会奶声奶气地和姨姨们说话,问她们宫外的事。
许是感受到了热情,两位姑娘也不再那么拘谨,活泼些的秦念还会说些府里宫外的趣事。
楚九辩安静听着,时不时也会跟着浅笑。
不过他的视线,却更多地落在身侧的秦枭身上,虽只能看到侧脸,他却仍觉得今晚的秦枭与平日里有些不同。
楚九辩说不太清,但这种感觉,有些像百里鸿去年发烧那晚,秦枭抱着对方哄的样子。
他不知道如何形容,秦枭身上展现出来的情感,令他感觉很陌生。
秦枭侧头看他,见他盯着自己便笑,柔声问他:“怎么了?”
楚九辩竟也不自觉地笑了下,说:“没事。”
秦枭抬眉,桌下的腿凑过来,紧紧与楚九辩的贴在了一起。
楚九辩没躲,低头捞了一筷子菜。
火锅很热,心里也很热。
一顿饭吃得热络舒坦,最后散席前,两位姑娘也给百里鸿送上了自己准备的生辰礼。
秦念送的是一双鞋,是她亲手做的。
工艺与真正的老师傅也不差什么,不过鞋子她特意做得大了些,百里鸿或许再过半年都还能穿。
秦畅送的则是一个精巧别致的小荷包,绣样精美,那手法不比宫里尚衣局的姑姑们差,与国子监新考上来的学子们也都差不多。
这两位姑娘年岁都还小,虽在大宁已经算是可以议亲的年纪,但大户人家挑选女婿都比较严苛,还要想着权衡各方势力,所以女子们都嫁的晚。
秦家的姑娘自然也不急着嫁。
若是可以,楚九辩觉得也可以叫她们多学些东西,待到明年科举便参与科考,说不定也能入仕为官。
不过这话他不好说,还是等之后叫秦枭与她们说好了。
虽然眼下看着两位姑娘与秦枭之间并不算多亲厚,但其实也算不得疏离,能看得出她们二人对秦枭还是崇拜和亲近的。
楚九辩想想便知道这是为什么。
此前秦枭在这京中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不似现在这般气势威严,更没有摄政王的狠厉和冷漠,更多的是随性自在。
因而面对这两个身世坎坷,又比自己小十来岁的妹妹,他自然也会多照顾一些。
只是这大半年来秦枭都没时间多看顾,气势又与此前天翻地覆,两位妹妹这才与他疏远了。
但这一顿饭的时间过去,他们兄妹的关系显然又拉近了不少。
待到吃过饭,百里鸿小小年纪也不好继续在外头吹凉风,就先回了养心殿准备洗漱睡觉。
楚九辩和秦枭则一同送两个姑娘出宫。
到了宫门处,楚九辩看出妹妹们有话要对秦枭说,便主动留在宫门内,遥遥看着秦枭将两个妹妹送到宫门外,把她们送上车。
两位姑娘临上车前,的确与秦枭说了些什么。
离得远,楚九辩听不清。
自然他本来也没想偷听。
待秦家的马车走远,秦枭才转身入宫,宫门也在他身后缓缓合上。
今夜虽还下着雪,但月光柔和,繁星点点,便是不打灯也能看清。
秦枭行至楚九辩身前,伸手接过他手中的伞,另一手帮着青年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
楚九辩头发有些长了,发帘时不时就会蹭过眉眼,该寻个时间剪一剪。
他没动,任由秦枭帮他捋顺发丝。
微抬的视线中,他能看到男人轮廓深刻的鼻梁和眉骨,这是张顶顶俊美的脸,楚九辩怎么看都好似不腻。
“累不累?”秦枭问道。
“不累。”楚九辩道,“有事?”
“嗯。”秦枭望着他,眼底满溢的深情叫楚九辩有些不敢直视。
“想不想去望星台看看?”秦枭问。
楚九辩知道望星台,那是成宗时期,在宫外长宁街上建起的一座四层高楼,用来供成宗享乐。
不过后来他死后英宗上位。
英宗为了表现出自己是比成宗更好的明君,所以从未去过那望星台,反而将其赐予钦天监,叫他们方便在上面观测天象。
因为这算是皇城中最高的高楼,所以大家只要一抬眼,便能瞧见那耸立的飞檐。
“去那里干什么?”楚九辩不解。
莫非与今日那钦天监监正说的事有关系?对方和秦枭说了什么吗?
楚九辩凝眉,正思绪翻飞,就听秦枭语气轻松道:“去赏月观星。”
“?”楚九辩以为自己听错了。
结果秦枭已经收起伞,伸手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怕就闭上眼。”秦枭道,“数到十便到了。”
楚九辩一愣,抬眼看他:“我怕什么?”
“你不是怕高吗?”秦枭道。
此前他带着楚九辩用轻功走过几次,每次对方都表现得很正常,但落地后脸色都会更苍白。
且对方或许自己都没发现,在他们飞上飞下的时候,楚九辩都会搂他搂得更紧。
楚九辩与他对视半晌,然后闭上眼把脸埋在了他颈窝,轻声道:“一”
秦枭勾唇,脚下一点便轻盈跃起。
楚九辩能感受到身周裹着寒意的风,但男人温热的身体又叫他觉得暖。
他第一次没有紧绷着身体,反而随着那一个个数字,逐渐放松下来。
数到九,他就感觉身周的风停了。
但他还是数到十才睁眼。
刹那间,那高悬的银月与璀璨星辰便映入眼帘。
他怔然望着,一时竟忘了从秦枭怀里下来,而对方也完全没有放下他的意思,始终稳稳抱着他。
许久后,楚九辩才开口干巴巴地说:“好圆啊。”
他说的是月亮。
秦枭被他逗笑了,没忍住在他额间落下一吻。
楚九辩有些尴尬,道:“放我下来。”
“嗯。”秦枭小心将他放下,又顺手帮他拢了披风。
楚九辩本来不太习惯被人照顾,但这段时间来秦枭做起这样的事都特别自然,搞得楚九辩都没有反抗的意识。
等到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快习惯了对方这般亲昵的举动。
楚九辩朝四周看了眼。
这望星台顾名思义,第四层楼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周围有护栏,身后还有一个小一些的阁楼。
阁楼中没有人在,只偶尔钦天监的官员们要观星的时候,才会在这里略略歇脚。
此刻楚九辩和秦枭二人就在平台之上,不过没有紧邻着栏杆。
看了一圈后,楚九辩就又仰头看向明月。
今日是十五,月亮的确很圆。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看过月亮了,更别说还是和其他人一起,就这般安静地看着。
秦枭却没看月亮,而是侧头看着身边的人。
青年如玉的脸庞映在月光下,乌黑浓密的眼睫微微上翘,一双浅色的瞳孔也好似泛着光亮。
不再如他们最初相识时的死气沉沉,秦枭清晰地从中看到了鲜活的生气。
好似一朵枯败的花正在重新绽放,足够耀眼夺目,足够动人心魄。
楚九辩忽然感觉冻得冰凉的耳朵和脸颊都热了。
是秦枭伸手帮他暖着呢。
男人高大的身影也挡在了他面前,遮住了天上的月光,却令繁星变得清晰。
“楚九辩。”秦枭开口,双眸中映着青年精致得如同神祇一般的脸。
“嗯。”楚九辩缓缓眨了下眼。
秦枭望着他,眼底有笑意:“方才她们与我说了些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什么话?”
“她们说,心意相通也不该省了过程。”秦枭指尖轻轻摩挲着楚九辩的脸,声音有些轻,但又好像很重,沉沉砸进楚九辩心里。
“我该更清楚地叫你知道,我心悦你。”秦枭说。
楚九辩耳朵被男人温热的掌心覆盖着,却清晰地听到了他的话,更也听到了自己瞬间就乱了拍的心跳声。
“我心思不如女儿家细腻,只以为你情我愿,便可以做那档子事。”秦枭继续说,“这段时日定是叫你受了委屈,莫要怪我。可好?”
早在秦枭说出那句“心意相通”的话时,楚九辩就觉得自己该打断他。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这般听着秦枭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此前没有说透说清,楚九辩就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只把秦枭当成合格的床伴,即便他完全清楚对方的心意。
可现在,秦枭把一切都摊开来,便叫他躲无可躲。
楚九辩很想继续装傻充愣,可看着男人那双幽邃深情的双眼,他却开不了口。
秦枭始终耐心等着楚九辩的回应,无论是好是坏,他都能接受。
他只是得了妹妹们的提点,觉得是该叫楚九辩明白他的心意,而不是如现在这般,不明不白就从对方身上索取那些美好。
只是此刻,看着青年眼底那显而易见的挣扎和空茫,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钦天监说得没错,楚九辩确实克他。
叫他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许久。
他们谁都没动,也都没再说话。
终于,楚九辩再次抬眸看向秦枭。
“秦枭。”他开口,却感觉自己的声音都被风吹散了。
“我真的不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楚九辩语气有些艰涩,“没有人会接受真正的我,你也一样。”
秦枭静静看着他。
“还如之前一样吧。”楚九辩没意识到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的,“可以吗?”
眼底有些凉,视线竟不知为何也有些模糊。
他隐约看到秦枭凑近了他,温热的吻落在眼角,楚九辩闭上眼。
捂着耳朵的手松开,他重新听到了清晰的风声,以及男人温柔的一句:“可以。”
然而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夜里关了灯,两人并肩躺在床上。
分明在一个被窝里,秦枭却没如往常那般抱他。
楚九辩偏头看他,借着月光能看到男人闭着眼,好似已经睡着了。
可他清楚,秦枭没睡。
所以还是介意的吧?
就知道没有人会无条件地包容他。
楚九辩抿了下唇,翻过身,背对着秦枭蜷缩在一起。
以往温暖的床榻今日竟也有些凉,楚九辩手脚都暖不过来。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睡觉。
可很奇怪,他一点睡意都没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秦枭身上。
思绪很乱,楚九辩有一瞬很想不管不顾把自己那些经历都说出来,叫秦枭看清楚自己是怎样一个人,流着怎样疯狂的血液。
他甚至能想象到对方眼底的嫌恶,以及他们未来越走越远的路。
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手指。
然而比疼痛更先到来的,是男人粗糙的手。
秦枭不知何时竟半坐起身,轻轻掰开楚九辩攥在一起的手,又慢慢摩挲他已经被抠红了的指尖。
“以后想抠东西就抠我,别碰自己。”秦枭说。
“不用。”楚九辩语气有些冷,想收回手,却被对方握得很紧。
秦枭一手握着他的手放到自己胸肌上,另一手微微用力就将楚九辩勾到了自己怀里。
楚九辩感受到掌心下柔韧的肌肉,有些懵。
接着,他的手就被秦枭握着,缓缓向下,划过腹肌,朝更下方探去。
唇瓣被男人粗暴地吻住。
楚九辩脑子有些晕,恍惚听到男人在他耳边沉声道:“等你主动,真是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所以,秦枭方才不碰他,其实是在等他主动?
楚九辩头更晕了。
==
万寿节后,一切都恢复如常。
谈雨竹带领着车队已经到了东北,也与女真部族定下了合议的时间。
楚九辩也命陆尧带着国子监算学科目的学子们,一同去往各地重新丈量土地。
不过秦川也跟着去了。
这毕竟是个得罪人的活,所以需要陆尧这样的好脑子,以及秦川的武力值和人脉资源。
朝中一切都很平静,藩王们这会儿应该也陆陆续续回到了封地。
楚九辩和秦枭都知道,这才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们不知道世家与藩王之间达成了怎样的合作,总归最后他们想要对付皇帝,就定要举兵谋反。
因而秦枭也已经紧锣密鼓地开始重整军队。
他以整备军防的名义,将秦家许多旧部都召集回来,一些重要城镇地区,比如河西郡和刚刚打下的西域地区等地方的兵,却都没动。
秦枭又发布了招募令,重新招兵。
朝廷如今威望颇盛,又是大名鼎鼎的秦家军招募,各地决定报名参军的人便很多。
待到女真那边谈好了合作,谈雨竹就可以买下大量马匹,届时也方便秦枭练兵。
不过有兵有马,还需要有兵器,就需要铁矿。
只靠着江朔野的铁矿,实在不够看的。
且漠北如今在其他人眼里,都还是单独的势力,各方势力定会伸出橄榄枝找江朔野合作,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叫这些人知道漠北和朝廷站在一起,或许就会动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就怕会提前给漠北带去麻烦,所以在江朔野那边更强大起来之前,朝廷还是不能与他有牵扯。
但楚九辩也已经在神域中与江朔野通了气,叫他可以先暗暗募兵。
若是被其他势力发现了也无妨,说不准那些人还会觉得江朔野也不安分,会想要与他合作针对朝廷也有可能。
若是朝廷发现他募兵,那就更没关系了。
有楚九辩在,总归不会叫他落了口实。
话说回来,江朔野那边为了针对鞑靼军队,还想要训练一批重甲骑兵,所以他手中的铁矿给自己用都不太够,更不可能分给朝廷了。
因而楚九辩就问系统能不能定位铁矿。
确实能定位,就是要价高昂,他现有的积分根本不够用。
他总不能把所有积分都用在这件事上,也总要保留一些以防万一。
所以他就买了些如何发现和定位矿产之类书,交给了陆尧。
让他去各地丈量土地的同时,再看看有没有铁矿资源,有其他煤炭之类的资源自然就更好了。
事情是交代下去了,可楚九辩却还是有些愁。
他如今的信仰值涨的是越来越慢了,曾经贡献过信仰值的信徒,没办法反复长期地为他提供积分,所以还是要继续扩大“神明”的影响力才行。
此前他展现神通的时候,就是在河西郡洪涝,以及西域需要安定的时候。
不过后者除了秦枭,没人知道是他所为。
所以现在“圣星神君楚太傅”这个身份,只大规模展现过一次神迹,且是在灾难来临的时候。
百姓们只知道他能救治洪灾中的百姓,平日里有其他诉求便大概率不会求他,就算求了,他也不能真的听到对方的诉求。
因此楚九辩就以“大祭司”的身份,让司途昭翎把自己解决了南疆旱灾的事传播出去,用的却不是“大祭司”的名号,而是“楚太傅”的名号。
司途昭翎知道大祭司对楚太傅忠心不二,闻言很是感动于大祭司的深情,还有点心疼,但该做的却一点不含糊。
楚九辩又以大祭司的名义,叫王其琛把这件事传出去,传得越广越好。
于是很快,南疆旱灾与河西郡洪涝都是“楚太傅显灵解决”的传言,就传到了大宁各地。
而楚九辩这位“圣星神君”也有了真正的神职——他是专门解决灾难的神明。
这是楚九辩在百姓心中埋下的种子。
洪灾旱灾都是灾,那日后大宁打起来,闹起战争也是灾,楚九辩身为解决灾难的神明,定会被饱受战火牵累的百姓们所祭拜。
到时候他不仅能收割信仰,还能叫民心更向着朝廷。
藩王们的军队便会处处有所阻碍。
当然,若是信仰值足够多,楚九辩或许能直接从系统商城里买下热武器,横扫过去,毫无悬念。
作者有话要说:
不破不立,小九快要突破心防了![撒花]
本章掉落一百红包包[狗头叼玫瑰]
第92章 不要子嗣
东北边城东石郡。
已近四月,京城已然春暖花开,东石郡这里却还覆盖着层层积雪。
驻守此地的郡守名为王知阳,是琅琊王氏一旁支子弟,年近四旬,官袍外还穿着一身厚实的皮毛外衣,率领一众下属在东实镇外迎接京城来的队伍。
十几辆马车,百多人的长队从管道上遥遥行来。
郡丞汤毅瞧着年岁与王知阳差不离,是本地一富商家子弟,亦可算是此地豪族。
他五大三粗的模样,瞧着不像文官像武将。
“大人,听闻此次的上官是位年轻女子,咱们可真要听从对方差遣?”汤毅眯着眼看远处越行越近的队伍。
王知阳自诩王家子弟,在仪态方面总是很在意。
他淡声道:“官大一级压死人,咱们可不得供着人家?”
“可那女子都还未正式入仕,不过得了一临时的钦差之名”
“行了。”王知阳打断他的话道,“咱们只做分内之事,将这些人招待好了,少不得咱们的好处。”
汤毅便也不说话了。
与女真的通商渠道如果真的打开,那他们身为此地上官,会得更多利益,便是那往来税款,就足以好好做文章。
除此之外,往来两地的商户,为了得些方便,定也会孝敬他们。
这是此前得了朝廷的消息后,王知阳与众人谈及的事,所以这次京里的队伍过来,他们要做的就是全力配合他们。
队伍行至近前,王知阳与汤毅都立刻挂上得体的笑,上前几步躬身作揖,口称“恭迎大人”。
郡守郡丞也是一方大吏,但眼下来的几位京官,官职都不低。
谈雨竹得到了临时钦差任命,更是有正二品的官衔,不说他们这些地方官,就是京里跟着来的这两位员外郎,也都要全力配合谈雨竹。
他们姿态恭敬,丝毫瞧不出对女子的轻视。
谈雨竹没下车,只叫随行的那位婢女,自车内掀起了车帘。
车帘掀起,汤毅下意识朝里看了眼,便是一怔。
只见车里那女子眉目冷淡,一身墨色锦袍,外披着同色的披风,长发只简简单单挽了个发髻,瞧着虽还面容稚嫩,但已经有了些凌人的气势。
汤毅忙垂下眼。
谈雨竹自然不是一开始就这样,而是这一路走来,一应事物都要她来管,渐渐就养成了些上位者的气势来。
“见过钦差大人!”王知阳与汤毅带着身后一种官员齐齐行礼。
“免礼。”谈雨竹颔首。
王知阳当即道:“诸位大人这一路行来辛苦,下官已经备好了酒菜,下榻之处也已经备好,请诸位与下官一同入城吧。”
谈雨竹应了声:“有劳。”
“不敢。”王知阳转身上马,与一众下属走在最前头,领着京里的队伍进了城。
京里来的人多,之后还要时时与女真部族的几位首领交流,因而王知阳便将谈雨竹他们安排在了距离官廨最近的一处府邸。
这府邸便是他自己的私产,只是此前无人居住,现在拿出来招待这些京里的上官倒是也不显寒酸。
一行人入住府邸,谈雨竹自然而然住到了正院。
王知阳贴心地叫了一众婢女在院里服侍,倒是没故意为难谈雨竹。
洗漱用水也早就准备好,谈雨竹快速洗漱一番便去了正殿。
不多时,王知阳与汤毅便到了,见她竟然已经洗漱完毕,心里都稍稍惊讶。
在他们的认知里,女子洗漱就是慢的。
不过他们也没表现出什么来,笑着见礼,而后便坐下来。
谈雨竹也缓了神色,与两人闲谈几句,又过了一会,蔡鹏和王文耀也都洗漱好来了。
众人又是一阵寒暄,而后才开始聊起之后与女真的商谈之事。
女真部族如今尚未统一,不过已经隐隐形成了五个大的部族,各有首领,眼下也并未有要内战的趋势。
王知阳道:“回大人,此前得了朝廷的信儿后,下官就命人去请了几位首领,他们明日午时大抵便都到了。”
人到了之后,便是接风宴,显示一下朝廷的重视程度,后日便可以开始正式商谈。
谈雨竹颔首,觉得这王郡守人不错,不似那王文耀,一身少爷病。
这一路走来,就他一人事情比谁都多,要么是饭菜不合口味,要么是住的不舒服,坐车坐得难受,还病了一场,险些就拖慢了进程。
众人多聊了一阵,确定了之后要做的事之后,便一同吃了顿饭。
傍晚,王知阳又独身一人去了王文耀的院子。
白日里是公事公办的见面寒暄,此时他再来寻王文耀,便是以“王家子弟”的身份,与主家的少爷见一面。
王文耀瞥了他一眼,勾唇道:“还以为郡守大人瞧不上我这四品小官呢。”
王知阳眼皮一跳,忙笑道:“公子说笑了,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在下看不起谁也不可能看不起您啊。”
王文耀这才道:“坐吧。”
“是。”王知阳坐到下手位置上,以一家人的身份,温声细语地问了他这一路可是辛苦云云。
论官职,他高于王文耀,但论在王家的地位,王文耀这位主家的少爷怎么也高于他一个旁支的小人物。
好在王文耀看他态度温和,也没有再如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寒暄几句后,王文耀才从怀间拿出一纸密信,放到身侧的桌上道:“家主给你的信。”
王知阳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叹息。
在知道王涣之的儿子也在这次的队伍中时,他就知道对方定会吩咐他些什么。
他虽远在东北边城,可京中局势他也知晓一二。
王家内部斗得狠,与朝廷的关系也暧昧不清,这次端看王家会吩咐他做些什么了。
可说实在的,他也真的不想掺和其中,只安安分分在这和边城窝着,吃喝不愁当一方“土皇帝”的日子不可谓不美。
但信已经到了,他自然要看一看,若不是什么难事,他便是做了也无妨。
他起身行至桌边,拿过信后又回到位置上坐下,这才打开看。
信不长,他不多时便看完了,面上神情也变了又变。
王文耀轻啜了口茶,见他难看的脸色,问道:“可有何不妥?”
王知阳忙缓了神色,收起信纸笑道:“没有什么不妥,家主之言在下都记下了。”
又多坐了一阵,他才回到自己府中。
没等他多歇歇,下属就过来禀报道:“大人,京里的密信。”
王知阳眼皮又是一跳,这次定是少主的信了。
家主与少主水火不容,什么都是对着干,方才家主信中叫他配合王文耀,同女真部族谈成合作。
但谈的却不是如何通商,而是说服他们与王家合作。
待到王家有需要,女真部族要配合进攻东北。
到时候王知阳身为此地郡守,直接大开方便之门,女真部族便能顺利进来。
届时朝廷定也要派兵来东北。
朝廷的兵力分散了,京中的防御便薄弱了。
这些事,王知阳只略略思索便瞧出了大概,知晓家主一脉定是与那些藩王有了合作,要颠覆朝廷。
只是不知少主的信中,又是要他做些什么。
王知阳与王家主家其实没什么关系,能坐到这个位置,也只是走了尚书王致远的关系。
所以对他来说,什么家主少主,都比不得王致远对他的提携之恩。
换言之,对方向着谁,他便也向着谁。
按他之前得到的消息,王致远推举了王文耀当官,又为他争取了这次的机会,定是向着家主一脉的,所以他心里虽不愿,也做好了帮王文耀的准备。
只是当他接过信纸打开后,却倏然就站起了身。
这字迹,他都不用看署名就知道是尚书大人写的。
这么些年,他也只每年年节的时候才敢给尚书大人写信,叫商队顺便送些年礼。
偶尔得了大人的回信,他都会细心保存下来。
他激动过后,忙细细看下去。
看到最后,他面上的愁云便不知不觉散了,甚至还大笑了几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不愧是尚书大人,眼界不是常人可比。
且对方仍然如他年轻时接触过那般,是位心怀大义,温和包容的长辈。
在这动荡的时代,对方果然还是选择了对家族,对大宁百姓最好的一条路。
谈雨竹在主殿中坐着饮茶。
婢女立在她身侧,道:“大人,时辰不早了,明日还有公事要办,不若早些歇息了。”
“再等等。”谈雨竹道。
“咱们在等什么啊?”婢女好奇道。
话落,外头就传来院中丫鬟的通秉,说王郡守来了。
谈雨竹一笑,说:“来了。”
她出来之前,太傅大人就对她说了,到了地方后王郡守大概率会配合她,端看他会不会主动寻她。
眼下人来了,自然就是被太傅大人说准了。
有了当地郡守的配合,她想再做些什么都更轻松些。
这一晚,殿门开着,二人在殿内聊了些什么却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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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二十日。
京中。
夜里都洗漱完躺上床了,秦朝阳却送了东北最新的密信过来。
秦枭出门接了,叫秦朝阳回去休息后,他便拿着信进了卧房。
他还没洗漱,便把信递给楚九辩,自己转身出去擦洗。
楚九辩坐起身打开信。
信中谈雨竹说她已经与女真部族谈成了初步的合作,只是细节之处还需要再细细聊,估计还需要再过半个月才能定得差不多。
只是商定细节之后,还不是结束。
谈雨竹还需要在当地组建商会,寻找合适的人管理,再建成商品和税收审查机构等等,估计要好几个月。
不过这信里重要的还不是这些,而是王涣之叫王文耀做的事。
楚九辩猜到对方不安分,也想到那些不安分的藩王,或许会借此机会与女真部族合作,但他没想到这些人做事这么不计后果,竟同此前的定北王一样,准备再次“引狼入室”。
为了内斗,将外族放进来,何其可笑?
秦枭携着一身水汽走进来,便看到楚九辩面色冷漠。
“怎么了?”他行至床边坐下来。
楚九辩把信递给他。
秦枭便快速扫了几眼,看到最后不由冷嗤一声:“又蠢又毒。”
这王涣之许是得了湖广王他们的引导,叫王文耀私下与女真那些首领谈合作,叫对方在必要的时候,举兵入侵东北,分散朝廷兵力。
代价是,王文耀会在谈雨竹的合同上做手脚,在两方通商互市的产品名录中加入“铁器”。
以“农具”的名义,出售给女真部族铁器。
可谁都知道,这铁器哪里是做农具,分明就是做兵刃,转头对准大宁自己的百姓。
不过女真那些首领也不是傻的,他们自己内部都还未统一,哪里敢随意入侵大宁?
说不定他们还会以为这是大宁的阴谋,就是故意引导他们进来,然后再占据天下大义,反击他们。
到时候他们哪里还是大宁军队的对手?
便是东北军,他们也不敢对上,若是再加上朝廷或者其他地方的兵,他们就更毫无还手之力了。
所以比起这些,还是安安分分与大宁通商才好。
不过谈雨竹私下里见过他们,给他们让了些利,叫他们配合做一场戏,假装与王文耀及其背后的势力合作,做一次双面间谍。
女真那些人不知道大宁内部的弯弯绕绕,见有利可图,便也就应下了。
所以如今王文耀该是很得意。
他身后的势力,定也会基于此基础上,准备其他手段。
楚九辩他们只需拭目以待。
秦枭起身去烧了信,之后便熄了灯上床来。
楚九辩也躺下来,二人并肩躺着,谁都没碰着谁。
“东北军那边怎么说?”楚九辩问。
那里他是真不熟,若是东北军投效那些藩王,那朝廷到时候面临的麻烦也不小。
“聂先性子直。”秦枭道,“不过祖父于他有知遇之恩。”
聂先是东北军主将,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
最开始的时候,他还只是秦家军中的一个校尉。
当时东北军驻地与漠北军离得不算太远,又都是边军,所以身为两军主将的秦太尉与当时的东北军主将吴征关系还算不错。
吴征年轻时候掉进冰窟窿里伤了根本,一生都没孩子,临老了也怕自己后继无人。
当时秦太尉就看出了聂先的本事,且对方与吴征长得还有几分相似。
于是秦太尉就有意带吴征去看聂先练兵,对方一瞧这年轻人有练武天赋,又与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天然地多了些喜爱。
后来的事自然就水到渠成,聂先认了吴征为义父,告别了秦太尉去往东北军。
之后聂先屡立战功,很快就升任副将,后来吴征去世,秦太尉就又上书给当时的成宗陛下,硬生生把东北军的主将之位给聂先保了下来。
秦家军能人太多,聂先若是在当时的漠北,实在没办法出头。
所以可以说他能有今天的成就,与秦太尉的知遇之恩有很大关系,他也确实对秦太尉,对秦家都很亲近爱戴。
只是他本人性子直,不愿参与那些弯弯绕绕。
秦太尉在世时,聂先也已经将近知天命的年纪,家中小辈也可以顶起东北军的大梁。
当时秦太尉就想过将聂先调到京中。
对方身有军功,在京里封个侯爷绰绰有余,既能叫他在京中安享晚年,也算是给秦家寻些朝廷上的话语权。
只是对方自觉不爱那些勾心斗角,更不爱京中处处掣肘,觉得不自在,所以就还继续守着边疆。
但当时英宗在位,聂先便只是觉得秦家安全得很,不需要他在京中做些什么,这才没动,却不知英宗会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秦景召夫妻俩的死讯传开的时候,聂先就给秦太尉来了信,若要反,他们东北军也义无反顾。
不过秦太尉安抚了他,没叫他动。
后来一切都好似风平浪静,秦太尉去世后,对方就又给秦枭来了信,告诉他东北军也站在秦家身后。
只是他或许也没想到秦家姐弟俩能除了英宗,将百里鸿送上帝位。
楚九辩偏头看着秦枭。
明明只需说一声东北军也是他们的人就行了,可秦枭却说得这般细致。
楚九辩其实早就发现了,秦枭对着他的时候,话会不自觉变多。
不过除了他,秦枭也没有其他人可以说这么多话了。
“其他人不知道这些往事吗?”楚九辩问。
若是知道对方与秦枭有这种关系,无论是王家还是那些藩王,可都不会把手伸向东北。
“嗯。”秦枭道,“聂先与吴老将军确实长得像,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吴老将军从族中过继来的孩子,却不知老将军与族中早就闹翻了,更不知道聂先本是秦家军。”
“为什么闹翻?”
“好似是逼他娶族中女子,他不愿。又闹了些什么事,总归吴老将军伤了根本的事也是族里的人给传出来的。”
不然这种隐秘,吴老将军都藏得好好的,却硬是被人捅了出来。
“原来如此。”楚九辩恍然,事关脸面名声,会闹翻不奇怪。
不过说到子嗣,他不由问秦枭道:“那你呢?”
“什么?”秦枭翻了个身,面朝他躺着。
今夜多云,月光不亮。
楚九辩瞧不清男人的脸,只有模糊的轮廓。
“你不需要子嗣吗?”
秦家主家可就他与秦川两个人,秦川还隐在暗处,等日后他露面,也肯定会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秦枭不一样,他是名正言顺的秦家嫡系子弟。
若是他不成婚,秦家嫡系的血脉不就断了吗?
古代人这般注重血脉,秦家又是大家族,家中那些族老也定会叫秦枭成婚。
其实眼下秦枭与楚九辩的事传得沸沸扬扬,按理说那些族老都该坐不住才对,但他们却没有其他反应,这却不是因为他们接受秦枭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而是在如今的人看来,寻个男人没关系,不过是尝尝鲜,人到底还是要娶亲生子。
若是真喜欢男人,那便纳几房男妾。
定北王百里御就是如此,虽他更爱男子,后宅中的正妻却也还是当地名门望族的姑娘,也还有几房女妾,儿女子嗣也不少。
在其他人心里,秦枭与楚九辩也不过是互相消遣,他们日后定是都要娶妻生子的。
但楚九辩很清楚,自己这个性子,永远不可能娶妻生子。
他怕自己会变得同自己父亲一样,害了妻儿。
他也从未想过成亲,便是在以前的世界,他也从不与人有亲密接触,更不会叫外人看到自己身上那些伤疤。
所以真论起来,秦枭是唯一一个瞧见他身上伤疤的人。
但对方也没完全看过,只瞧过胸口上的而已。
楚九辩胡思乱想着,却忽然感觉腰间一紧,而后他就被轻松带入男人怀中。
熟悉的气息包裹上来,楚九辩眼睫一颤,鼻尖不小心蹭过秦枭的喉结。
秦枭咽了咽喉咙,翻身就将人压在身下。
“子嗣吗?”秦枭声音有些哑,他半跪在床上,掌心缓缓探入青年腿_缝。
楚九辩咬住唇,没叫自己发出什么动静。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一点都不安分,语气含笑道:“你帮我生一个。”
楚九辩:“?”
他抬脚踹向男人的腰,却被对方握住脚踝向上一抬,便落在了肩头。
秦枭偏头吻过他凸起的踝骨,又缓缓向上
不知过了多久,秦枭抚摸着青年的脸颊,轻声道:“我不要子嗣,不要别人。”
“你呢?”他问。
楚九辩视线有些虚焦,脑子里混沌一片,他好似听到自己说:“我不要。”
“那你要我吗?”男人轻轻啄吻他的唇。
楚九辩眼角有晶莹滑落,他闭上眼,指甲重重划过男人的后背,留下一串串红痕。
秦枭顿了顿,更深地吻着他,手臂也收得更紧。
楚九辩感受到了肩膀被箍着的微微痛感,却叫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放松和安全感。
他很喜欢。
喜欢秦枭让他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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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招兵买马,国库中却也没那般缺银子。
因为国子监女红学子们,已经在尚衣局那两位楚九辩单独考核过的绣娘带领下,开始投入了绣坊的工作。
她们与南疆绸缎庄合作,用那些顶好的布料,绣了时兴精美的样式出售。
那般精美程度,与其他绣庄的绣娘们都不在一个层次,自然是卖的格外好,连带着南疆绸缎庄的布料也卖的更多。
好在司途昭翎那边的染坊和绸缎坊都建得够大,工人也够多。
她与王其琛也成了神域中的常客,二人进神域的时间比楚九辩进去的时间还多。
而国子监挣的钱都入了国库,绸缎庄的钱和王其琛售纸的钱,也大半都经过楚九辩的手流入国库,自然就不缺钱了。
再者,年前出发去督管漕运分段之事的齐执礼也回来了。
他人变得更瘦更黑,但却也更加精神,他回京后歇都没歇,简单梳洗一番后就神采奕奕地入了宫。
与他的人一同进宫的,还有几十箱的金银珠宝。
这些银钱都是分段时候得的,那些商户和地方官员们为了能得些便利和好差事,各种礼送了一批又一批。
但像是书法字画这种需要变现才能用的,齐执礼通通没要。
其他人见他会收金银珠宝,便都开始送这些。
于是这一番下来,他就攒了这么多“赃款”,全都拿回来上交给了朝廷。
“请两位大人放心,下官收下银两的这些商户和地方官,都是正正经经做生意和做官的,那些真正的贪官污吏和小心思多的商户,连见我的机会都没有。”齐执礼道。
他一个有些古板的御史,下去转了几个月回来,人倒是变得圆滑不少。
楚九辩和秦枭都很满意,百里鸿还亲自写了圣旨,坐实了他正二品漕运总督之位,不再是临时官职,而是真的统管漕运。
之后这漕运相关的所有事,便都给他负责了。
还有他带回来的银子,也叫他拿了一箱回去。
齐执礼谢恩,接过圣旨。
又言道:“苏杭段的漕运,最近倒是有些变故。”
此前扬州到苏杭这段漕运都是交给邱家管的,但现在醉梁王百里燕回了封地,又得了朝廷的授意,自然是放开手脚接触漕运。
百里燕身为藩王,在地方上的势力自不必说。
此前他没插手,邱家才能安安稳稳,现在对方锋芒毕露,邱家不得不让利,但还想再挣扎一下,总归闹得很不愉快。
“知道了。”秦枭道,“一路辛苦,好好歇几天再上朝吧。”
见他和楚九辩都没什么反应,齐执礼便知道这事与这两人有关,也不再多想,行礼后便告辞了。
“看来邱家也要有所动作了。”楚九辩道。
秦枭眸色幽深,指尖轻轻敲着桌面。
现在还不是发动战争的时候,但暗地里那些藩王们都开始招兵买马,便是不愿参与争斗的南疆王和平西王,也都没闲着。
虽然他们不想参与,但若是战争真的开始,他们也要壮大自身,才能保住自己封地上的百姓。
京中这些世家的小动作也不小。
王家就不说了,此前的邱家还算安分,但现在出了漕运的事,他们定也会知道是朝廷容不下他们。
所以便是此前邱家还摇摆不定,现在定也要更偏向那些答应给他更多利益的藩王了。
不过这本就是楚九辩和秦枭的目的,他们要除了藩王,也要除了世家。
萧家和陆家从一开始就与朝廷对立,现在邱家也要主动找死了。
楚九辩他们唯独能留着王家,却是有条件的。
这条件虽没特意谈过,但尚书王致远本人很清楚。
要保住王家,他之后定要在合适的时机急流勇退,把被世家把控的朝堂还给天下人。
如此,在王其琛手下的王家只做朝廷的喉舌,便能安稳地存活下去。
“还有个消息。”秦枭看向楚九辩,“漠北那边最近也在募兵。”
楚九辩抬眼与他对视。
“你觉得他为何募兵?”秦枭定定看着楚九辩。
“许是为了自保。”楚九辩视线不闪不避,“你此前不是说江朔野能收服秦家军旧部,人品能力都信得过吗?”
秦枭道:“战争真的开始之后,很多势力便不再有对错。只有立场。”
真正被波及之后,便也没办法去追溯谁对谁错,只是都为了自己所坚持的东西而战罢了。
“而且,江朔野此人野心不小。”秦枭道。
这倒是事实。
江朔野能动心思想去主动打鞑靼,甚至想要灭了他们,就证明他野心不小。
可这样的野心,被秦枭看出来就说不准是不是好事了。
楚九辩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该给秦枭透露自己与江朔野,与大祭司的关系。
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秦枭暗暗攥紧的双手,他竟脱口而出道:“他很可信。”
秦枭瞳孔轻颤了下。
“他是谁?”
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楚九辩:“是江朔野,还是,大祭司?”
作者有话要说:
[狗头叼玫瑰]
第93章 心情极差
殿内此刻只有楚九辩和秦枭两个人。
在秦枭问出这句话之后,气氛便忽然凝肃下来。
楚九辩注视着秦枭,男人面色无波,深邃的双眸中瞧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好似他真的只是单纯好奇楚九辩与江朔野和大祭司的关系。
可楚九辩却看着了他微微绷紧的下颌,以及那无意识攥成拳的双手。
对方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
但很奇怪,楚九辩并不觉得秦枭是在试探他。
或者说,试探他与漠北以及大祭司的关系,并不是秦枭此刻最主要的目的。
那秦枭到底是想知道些什么?
楚九辩在想,要不要就趁这个机会,把自己的底牌稍稍透露出一些?
此前在望星台上,秦枭对他说的那番话,他虽然没有回应,但到底还是在心里埋下了一些隐秘的东西,叫他不再如最初那般防备秦枭。
可他还是无法彻底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说出去。
即便那个人是秦枭。
秦枭也始终注视着楚九辩。
青年眉眼疏离冷淡,若有所思,像是在斟酌什么。
这一瞬,秦枭忽然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与楚九辩初初相识那会儿,他们之间也好像再次竖起了一堵无形的高墙。
“好了。”秦枭开口,语气懒散带笑,“随便问问,你可以不答。”
楚九辩却开了口,说:“都一样。”
秦枭一愣。
楚九辩回答的是他此前问的那个问题,江朔野和大祭司谁可信。
而答案是,这两位在楚九辩心里,都一样可信。
秦枭早知道楚九辩与漠北有关系,也知道对方与那位大祭司定有某些特殊联系。
所以现在得了这个回答,秦枭丝毫不意外。
楚九辩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总归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开口说了那三个字,算是将自己的底牌透露了一些出去。
他望着秦枭,屋内气氛再次陷入凝滞。
这感觉很怪,与此前任何一次的沉默相对都不一样,叫楚九辩有些坐不住。
但看着秦枭那个样子,楚九辩又不想主动打破僵滞的气氛,便始终沉默着。
半晌,秦枭忽然低笑了声,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楚九辩道:“你们关系很亲近吗?”
楚九辩仔细想了想,说:“算是吧。”
秦枭就笑了声。
“笑什么?”
“没什么。”
嘴里说着没什么,可秦枭却已经从座位上起身,迈开长腿行至楚九辩身前。
楚九辩面前还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摞着不少奏折。
秦枭单手撑在桌上俯下_身,另一手扶在楚九辩后颈处,微微向前一带,就将他拉到自己近前。
唇畔传来男人灼热的气息,楚九辩眯了下眼。
下一刻,男人强势的吻便落了下来。
楚九辩有些想躲,但颈后的手丝毫不给他退开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才放松了手,楚九辩立刻向后退开,后背倚在靠背之上。
秦枭也站直了身。
他抬手擦了下唇角的水渍,笑道:“我去练兵,晚些回来。”
近日招募的兵不少,全都被安置在城外的军营,每日都在训练。
秦枭也几乎每两天就要去一次,亲自盯着进度。
可昨日下午对方刚过去,今日本不该去了。
楚九辩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抬手擦了下唇,有些发麻。
他回忆了下,也没想清楚为何秦枭说着话,就忽然过来亲他。
不过按照对方无时无刻不动情的状态,会做这种事也很正常。
楚九辩不再多想,低头批起奏折。
近些日子都没什么大事,所以上来的折子也多是请安,或者汇报春耕进度等等。
河西郡的红薯已经种了下去,上半年丰收之后,郡丞韩远道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升职为郡守了。
此外就是陆尧的折子。
虽然他几乎每日都在神域中和楚九辩汇报进度,但还是要写奏折,每隔一段时间送回来一封,叫秦枭和朝中其他人也知晓些他的进度。
如今陆尧已经快走遍中原地区,开始朝南方进发,而他也已经发现了两处可以开采的铁矿。
秦枭已经派了人去当地开采,还组建了专门的护送队伍,将开采出来的铁矿一批批运往京城。
这里就看出秦枭手中兵卒多的好处了,这般粗活和危险些的活计,交给他们正好。
楚九辩也命国子监工科的学子们领头,建立了专门的打铁校场,就在京外,与秦枭的军营离得很近,足够安全。
眼下这京城中的铁匠们只要身世清白的,如今都被楚九辩选中入了校场。
他还将更新的铁器炼制方法告诉了这些工匠,要不是力气不够他,他都要自己上手演示一番了。
不过他没有把炼钢的方法告诉这些人,倒也不是他吝啬,而是这东西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出来的,便是江朔野也废了许久的工夫才炼出第一批钢材,可到现在他也没办法提高产量。
楚九辩他们现在需要的是足够多的兵器,强度反而是其次,所以炼出强度硬一些的铁器就足够了。
工科的学子们,工作与这些铁匠不一样。
楚九辩给了他们一些兵器的图纸,比如小型连弩、床弩等等。
当然他也把图纸给了司途昭翎,叫她带给小垚。
司途昭垚的能力比这些学子都要强,说不定他会单枪匹马最先研究出这些武器,到时候叫他在那边开办军工厂,再把那些兵器直接通过神域运到京中便行了。
除此之外,楚九辩还亲自做了火药,试验过后威力不够大,他便一直在改良。
他倒不是真的要用火药做些什么,只是以防万一。
热武器这种东西,系统商场里要价昂贵,便是他之前买的枪,也需要再单独购买子弹,实在消耗不起。
所以还是自己准备一些火药比较保险,有需要的时候直接做成炸_弹,也叫这些人尝尝“神器”的威力。
只是眼下他总觉得这么早就弄出火药来有些不妥,所以便只是少量地做,并未真正建立工厂。
等到日后,或许楚九辩会改变眼下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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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枭募兵练兵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各方人马的耳朵里,这些人自然也都坐不住。
但他们到底还是藩王,知道“师出有名”,所以并不敢如朝廷那般光明正大,只私下里暗暗扩大势力。
所有人都在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就在这种紧绷的情况下,湖广王又得到了一则消息,称始终安分的漠北军竟也开始私下募兵了。
此前王家来信,说已经与女真谈好了合作,也与东北军达成了协议。
只要湖广王等人保证,之后东北军主将的位置,仍然在聂先及其后代子孙手中,那他们就会为女真大开方便之门。
甚至会配合他们拖延朝廷的脚步,就如此前定北王与西北军一样。
不过聂先也说了,他不能任由女真真的打进大宁来,所以即便他能忍一时,后面也定要把女真赶出大宁。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东北军也正在私下偷偷募兵练兵。
这件事无可厚非,湖广王等人并未在意,总归即便是其他人上位,也都不会允许女真入侵,所以东北军眼下强势一点并没有错。
只是漠北军,他们怎么都没想到江朔野竟也会动。
漠北军与秦家军的关系大家都清楚,且江朔野此人软硬不吃,谁都不了解他的行事风格。
因此众人便是想要借漠北军的势,也没有贸然联系江朔野。
因为他们不知道对方是否还向着朝廷,向着秦家。
可现在看来,对方在没得到朝廷允许的情况下,竟也开始募兵,这行为可不像是是个忠臣能将会干的事。
所以,对方许是也有了要在未来的乱世之中,谋得一席之地的想法。
“殿下,会不会是朝廷与漠北军合谋,有意放出的假消息?”营下的谋士问道。
湖广王手下谋士众多,叫他做事也更有底气。
另一位谋士也道:“江朔野此人谁都没接触过,但他麾下确实有秦家军旧部,便是他想要反朝廷,那些将士也不见得会答应。”
湖广王想与对方合作的心顿时冷静下来。
“不若先叫人去探探口风?”又一人道,“秦家军旧部那都是八千年的事了,说不定那些将士如今都已经不在军中,或也没了心气,那漠北军便还是江朔野的一言堂。”
当即又有人反驳。
一众谋士你一言我一语,有的激进,有的保守,有的如泥鳅般中庸和稀泥。
谋士多的好处和坏处便都在这了,百里岳已经习惯了这般场面,但每每也还是觉得头疼。
亏得他是个有主见的藩王,否则真要被这些谋士逼出选择恐惧症来。
“好了。”他开口,殿中便当即安静下来。
“先派人去探探口风。”百里岳道,“不过便是江朔野答应与我们合作,也不能轻信,需得再联系一下京中世家。”
“殿下可是要通过他们的渠道联系鞑靼?”
“嗯。”百里岳颔首,叫来手下,亲自写了几封信后交给对方,让他找人百里加急送去京城。
谋士们见他已经有了决断,便也不吵了,纷纷躬身作揖,口称“殿下英明”。
此前秦景召夫妻俩死在鞑靼的陷阱之中,一是因为秦家军内部出了奸细,二是因为京中世家,联合英宗一起设了那个局。
一个针对秦家军的必死之局。
而这个局中最重要的一环,便是鞑靼军队。
虽然众人都没有证据,但当时与鞑靼军队互通有无的,便是在秦家军中安插了重要暗探的陆家,以及当时便能来往境外做生意的邱家。
自然,除此之外还有在宫里弄权的萧家和英宗。
眼下新的局面正在酝酿,这大宁大部分的势力,都在准备围剿秦枭。
“殿下,咱们也不能把目光都放在宁王身上,多少要再防备些其他藩王。”一谋士道。
他们只是临时联盟,待到秦枭下马,属于他们这些藩王的争斗才算是真正开始。
到时候谁占得先机,谁拳头够硬,谁便能走上那至高之位。
因此,说不得在这期间,就会有人暗暗搞一些小动作。
又一位谋士道:“其实我倒觉得那些藩王们不足为惧,反倒是京中那位楚太傅,才该注意些。”
此言一出,众人都静下来。
那位神明的威名他们可都听说过,能呼风唤雨窥测天象,还能凭空变出粮食拯救河西郡和南疆于危难,还有那些冰块、烟花等等新奇的玩意儿,谁都不知道对方手里还有多少东西。
“这些事都是传言罢了。”一谋士语带不屑道,“谁人曾亲眼见过?”
“是啊。”另一人也道,“便是那漠北军的江朔野,不也说自己得了仙人指点吗?咱们亦可以称咱们殿下是得了仙人引路”
此人说着,忽然一顿。
其余人也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齐齐看向百里岳。
百里岳眸中闪过暗芒。
是啊。
那楚太傅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但对方也不过是能弄出些神奇玩意儿,又比常人多些奇异的本事罢了。
传言说他能凭空变出粮食,呼风唤雨,百里岳却没亲眼见过,说不定就都是夸大其词。
不过这“神明”的名号确实很有用,这不就连他的谋士们,也都有因此而忌惮的吗?
所以若是有“神明”发话,要他百里岳当皇帝,那他再发动战争,岂不是名正言顺?
此前也有君权神授的“神迹”,但那都是每一任皇帝登基的时候,刻意弄出来的一些玄而又玄的名头,叫众人知道自己名正言顺。
倒还未有藩王封地上出现神迹的先例。
若是他湖广之地有了,那岂不是
百里岳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楚太傅那边确实也不能小觑。”
该寻个机会除了对方才是。
但不必他亲自动手,因为他那位不显山不露水的好弟弟定北王说了,他有办法牵制住楚九辩。
具体怎么牵制,对方并未多言,但瞧着是心里有底气。
就暂且看看定北王会有什么手段吧。
楚九辩并不知道有人已经准备好针对自己,他下午忙了许久。
批完奏折后就带着百里鸿去了国子监,转悠一圈,听了一会儿此前培养的夫子们给学子们授课,之后他们就又去了趟京郊军营。
秦朝阳也刚不知道忙完什么过来,知道他们要去找秦枭,他便主动架上马车,没叫车夫送。
三人一路出了宫门,又出了城门,很是低调,甚至都没人知道车里坐着的是当今陛下。
京郊大营离得不算太远,出城后马车行了不过两刻钟便能瞧见了。
远远的,楚九辩和百里鸿就听到了将士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以及震天的声势。
一声声“杀”,听得人头皮发麻。
“先生,好威武啊!”百里鸿兴奋地扒着窗户往外看。
因为挂着秦家的旗帜,驾车的又是秦朝阳,所以车子很方便地就进了大营,一路由军士引着朝秦枭所在的校场而去。
而进了营中后,百里鸿便始终兴奋地看着外头那些正在训练的将士,嘴里“哇哇哇”地不带停。
楚九辩摸了摸他的头,也顺着窗户朝外看去。
秦枭自小在军营长大,进京的时候都十多岁了,因而他耳濡目染之下,将秦太尉和秦将军夫妻俩的本事都学了个差不多。
此前率军去西北打仗便战无不胜,现在练兵自然也手到擒来。
车子停下来,秦朝阳掀开车帘道:“陛下,大人,咱们到了。”
楚九辩和百里鸿先后下了车。
抬眼看去,就见偌大的校场之上,密密麻麻站了许多将士。
不过他们都围成了一个圈,看着圈内正在打斗的几人。
离得远,又被人群挡着,楚九辩他们看不到是怎么回事。
秦朝阳便护着他们二人行至近前。
离得近的军士见着是秦朝阳,都忙让开路,再看他身后,一位身着绛紫官袍谪仙般的人,一位粉雕玉琢但已经颇有气势的小娃娃,当即便知道了这两人的身份。
众人纷纷变了脸色,想要行礼,却被楚九辩抬手制止。
于是离得近的将士们,便都悄悄让出一条路,叫楚九辩他们走到最里面。
“哇,是舅舅。”百里鸿攥住楚九辩的袖子,“先生你快看,舅舅好厉害呀!”
楚九辩一进来就瞧见了。
中间那偌大的空地之上,秦枭一席黑色劲装,手握长枪,周围至少七八位将士也都握着兵刃,正合力攻击他。
然而男人步伐稳健,刺枪的速度和力道又快又重。
楚九辩看着秦枭都没怎么动,但他每刺出的一枪,都能险险要了他人的命。
而每一次,他又能精准收了力道,只单纯震慑下那军士。
身侧离得近的将士们知道楚九辩和百里鸿在,多少有些拘谨,但远处不知道的人更多,这些人的欢呼喝彩声几乎要震破人的耳膜。
楚九辩能听到百里鸿在激动地说着什么,袖摆也被扯动。
但他却没有低头,只定定看着那校场中央的人。
男人气势冷厉,眉眼处带着些阴鸷之色,与平日里楚九辩见到的人相差极大。
此时的秦枭,才好像是心狠手辣的宁王该有的模样。
场中所有人都被秦枭打倒在地,那些军士们都摆摆手表示打不动了。
秦枭收起枪,随意理了下衣袍,连汗都没出。
他转身走了两步,却忽然脚步一顿,沉郁的双眸遥遥落在楚九辩身上,眸中郁气便倏然散了。
楚九辩眨了下眼,又听到身侧的秦朝阳有些迟疑道:“大人今日好大的气。”
气?
楚九辩看着秦枭,见对方大步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围观的将士们顺着他的视线,这才瞧见楚九辩和百里鸿,俱是一惊,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行礼。
不过没等他们有什么反应,秦枭就已经走到了楚九辩他们面前,秦朝阳也招呼大家散场休息。
偌大的校场很快便空了大半。
“你们怎么来了?”秦枭目光始终落在楚九辩脸上。
小朋友仰头看着舅舅高大的身影,开心道:“舅舅你好厉害!一个人打那么多人都能赢。”
秦枭这才低头看他,一笑。
他蹲下来和小朋友对视,问道:“想不想学?”
“想!”百里鸿小脑袋点头如捣蒜。
“明年开始教你。”秦枭道。
百里鸿当即更兴奋了:“那朕也可以同舅舅一样厉害吗?”
“能。”秦枭道,“陛下会比我更厉害。”
“哇——”
楚九辩垂眼看着还没自己腿高的小朋友,唇角溢出些笑。
小娃娃每日里努力干饭,如今确实长个了,只是距离和秦枭一样厉害,还要很久。
秦枭抬眼看楚九辩。
楚九辩与他四目相对,问道:“一起回去吗?”
秦枭就站起身道:“不了,一会还要去见个人。”
“什么人?”
秦枭就笑:“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楚九辩抬眉,没再多说什么,秦枭却一直盯着他看。
见他没继续问,秦枭好似就笑了下。
微妙的气氛,别说秦朝阳这个大人,就是百里鸿都感受到了。
小朋友仰着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看向了秦朝阳,眨巴了两下眼睛。
秦朝阳干笑着摇头。
许是这两位主子闹别扭了,但又好像没有,他也搞不明白。
“那我们先回去了。”楚九辩牵起百里鸿的小手。
秦枭便站起身,目送他们三人再次离开。
秦朝阳驾车离开前,不由又回头看了眼秦枭,就见对方撑着长枪站在原地,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好似一眼回到了对方还是京中“纨绔”的时候。
没有宁王那般威严。
可秦朝阳却抖了一下。
别人不知道,他们这些亲近之人可都知道,每每大人露出这般姿态,或者笑得戏谑之时,那便是他心情极差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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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楚九辩陪着百里鸿吃了晚饭,又散了食。
之后小朋友就拉着他进了主殿,还很宝贝地拿出一叠纸给楚九辩看,指着上面不同的文字道:“先生你看,朕准备叫人把这些字做成印章,然后送给国子监的学子们。”
楚九辩有些惊讶:“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很喜欢朕,朕也喜欢他们,想为他们做些什么。”小朋友笑眯眯道。
楚九辩翻看着那些纸张,可见看出小朋友都是用了心思写的,一笔一划,都力求最完美。
而这些字,全部都是那些学子们的名字。
楚九辩抬眸看着小孩单纯的笑容,欲言又止。
“先生?”百里鸿看出他有话要说,道,“是有何不妥吗?”
“倒也不是不妥。”楚九辩朝他伸出手。
百里鸿当即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嘿嘿笑。
楚九辩笑着揉揉他的头,尽量用柔和的语气说:“你爱才没错,能接受别人的好,并转而回报相同的好也不错。”
“只是要做好准备。”楚九辩眸色微暗,“任何人都是会变的。你如今付出了太多心力,未来或许会受到伤害。”
百里鸿认真听着,点点头道:“先生,朕知道了。不过朕不怕受伤。”
楚九辩垂眸看他。
小朋友也仰头看着他,眸光澄澈明亮:“舅舅说过,人永远不要失去爱人的能力。便是帝王,也该保有相信和爱护别人的本事。”
楚九辩一怔。
“有在意的人是很美好的事,无论未来会发生什么,眼下的快乐和温馨都是真的。”百里鸿奶声奶气地说着秦枭与他说过的话,“待到日后回忆起来,朕也是开心的。”
楚九辩望着他,有些失神。
他感觉自己好像听不懂这些话,可又好像懂了些什么。
天色渐晚。
下值回来的洪福带着百里鸿去洗漱,准备睡觉,楚九辩也回了卧房。
小祥子他们如今也不常在瑶台居伺候了,反而更多时候都在养心殿。
眼下他也下了值,伺候着楚九辩洗漱。
还是老规矩,楚九辩不要人伺候,等都洗漱完了才叫他们收拾。
小祥子给他倒了杯水,又与小金子小银子一同收拾地上溅出的水,还随口同楚九辩聊着今日在司礼监的事,小嘴叭叭的很是热闹。
楚九辩饶有兴致地听着。
不知是不是受了百里鸿那番话的影响,他再看向这些熟悉的人,心境都有些不同,竟更觉亲近。
“哦对了。”小祥子道,“方才奴才还瞧见大人了,他坐在御花园那边的假山上,一声不吭的,吓了奴才一跳。”
楚九辩擦头发的动作一顿,道:“秦枭在御花园?”
“对啊。”小祥子摸不着头脑地说,“大人一开始还叫奴才不要告诉您他在那,但奴才都走出好几步了,他又说不必瞒着您。”
楚九辩若有所思。
待小祥子他们都离开了,屋子里便安静下来。
楚九辩坐在镜前半晌,这才起身直接上了床。
屋内只燃了一盏灯。
不知过了多久,寝殿的门才开了。
楚九辩看过去,便见着了男人高大的身影。
秦枭先是看了眼内间,见楚九辩好似睡了,他便在外间小声洗漱。
洗漱过后,他才重新进了卧房,小心地躺到床上。
楚九辩背对着他,没睡,但也没回头。
他能感觉到秦枭在看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秦枭一声闷笑,然后整个人就被拉入了男人温热的怀抱中。
“不问问我今晚去见谁了吗?”秦枭问。
楚九辩没说话。
秦枭就凑近了他,微微撑起身,伸手去摸他的脸。
楚九辩没躲。
男人粗糙的指腹在他唇瓣上流连,半晌才低声道:“我谁都没见,也没什么人值得我去见的。”
楚九辩还是不说话。
秦枭就继续道:“不像公子,有那么多可信之人。”
楚九辩:“”
第94章 如有神助
楚九辩翻身看向秦枭。
二人离得很近,楚九辩几乎完全躺在秦枭怀中,便是屋里昏暗,他也能看到男人眼底隐隐的光亮。
“你”楚九辩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收了回去。
秦枭单手落在他腰间,微微收紧,两人身下便完全贴在一起。
温热的掌心在后腰处流连,楚九辩没动,那只手便更往下去。
“秦枭。”楚九辩开口,嗓音低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是吗?”秦枭笑道,“我在想什么?”
楚九辩没说话。
秦枭想的,不过是他信任别人更胜过信任秦枭。
他的隐瞒,他的神秘,都成了横在他们中间的隔阂。
但楚九辩如今确实没办法把自己所有的秘密都告诉秦枭,他必须保证秦枭能完全接受他,否则若是之后他暴露了自己的本性,秦枭便远离了他,那他最后的底牌和秘密就会成为反伤他的利器。
不过害怕背叛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原因,楚九辩知道自己真正介意的,并不是这件事。
秦枭对他而言,与其他人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
若只是普通的合作伙伴,那秦枭爱如何看他便如何看他,只要利益纽带还在,他们就能继续合作下去。
可他们的关系早就变味了。
楚九辩可以忍受其他人厌恶排斥自己,但想到秦枭也因为他的本性而远离他,他就觉得烦躁。
他好似,不太愿意看到那样的结果。
“再给我一点时间。”楚九辩说得很小声。
秦枭一怔,一眨不眨地看着怀里的人,即便只有模糊的轮廓,也令他骤然乱了心跳。
而下一刻青年竟主动凑过来,在他唇畔落下若有似无的一吻,而后对方又翻过身背对着他,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秦枭喉结滚动,眼底都红了一片。
楚九辩心脏跳得有些快,在无人瞧得见的黑暗里,悄悄红了耳根。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耳鸣声阵阵。
但这次伴随而来的却不是头晕和混乱,而是繁杂的,令他无法正常处理的蓬勃情绪。
他有些茫然,便任由秦枭将他从被子里挖出来按在身下。
对方灼热急躁的吻,很快便掠夺了他胸膛里的空气。
更懵了。
楚九辩只有本能地伸出手,紧紧抱住男人的脖颈。
阴云散开,如水的月光洒入屋内。
秦枭看到了青年失神的双眼,以及殷红的唇。
青年难_耐的低吟勾着心,秦枭心脏都在颤,想要的便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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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夜里,楚九辩入了神域。
近段时日他进神域的次数都不多,倒也不是他不想进,实在是自从他那次主动吻过秦枭一次之后,对方就有些“疯”,根本不给他进神域的机会。
秦枭每天精力都多的无处发泄一般,白日里又是上朝又是批奏折,还要练兵,可到了夜里,他还是要折腾楚九辩。
一开始没有经验,他总是弄得楚九辩一晚上两三次,他自己倒是许久才只有那一次。
后来不知他是不是听了太医的话,也不再叫楚九辩来那么多次。
每晚只一次,可一次要一晚上,楚九辩是真的遭不住了,所以这两日才强迫让秦枭安分。
他这才有机会在夜里进神域。
不过很巧的,今夜江朔野也恰好联系了他。
于是楚九辩进了神域之后,就把江朔野带了进来。
“大祭司,属下有事要禀。”江朔野坐下后也没废话。
如今天下情势一天一个样,他习惯了什么事都雷厉风行,争分夺秒。
“何事?”楚九辩道。
江朔野:“今日属下得了湖广王百里岳与东江王百里赫的信,他们想叫属下与他们一同反朝廷。属下与京中没有什么联系,不知该如何应对。”
他知道大祭司与楚太傅的关系,也猜到他们现在肯定有所联系,所以他联系大祭司,便等同于联系楚太傅。
漠北军不愿参与争斗,但如果所有人要一起围剿朝廷,他却也不可能坐视不理。
毕竟百里鸿登基这近一年时间以来,他与秦枭以及楚九辩所做的事,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若换成其他皇帝,江朔野都觉得不可能比现在更好。
楚九辩早在叫江朔野私下募兵的时候,就猜到这些人会把主意打到漠北军头上。
“直接拒了吧。”他开口道。
“是。”江朔野应是。
他心里本也也觉得直接拒了的好,毕竟漠北军与秦家军的关系有目共睹,便是他“答应”了要与藩王合作,对方也不见得会信他,倒不如直接摆明立场支持朝廷。
不过楚九辩却想到了更深一层。
漠北军拒绝与藩王合作,直接摆明了要站朝廷,那便是一个难以疏忽的劲敌,那些藩王定会想办法先打击漠北军的势力,而后再冲京城。
而要打击漠北军,绝对不可能是藩王们无缘无故出动,他们定会联合鞑靼,将秦枭父母之死再演一遍。
不过这次针对的不再是秦家,而是江朔野。
楚九辩道:“最多半年,鞑靼那边定会有所动作,注意些你军中的人。”
漠北军中有内奸,就如此前的秦家军一样,这件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且这个“内奸”的地位还很高,甚至很可能是江朔野非常信任的人,这一步暗棋,也不知道还是不是陆家埋下的。
如果是,那说不定对方与秦景召夫妻俩的死也有所关联。
秦枭这么多年都没找到这个人,或许可以趁这个机会找出来。
“属下知道了。”江朔野颔首,眸色坚定。
大祭司此前说要等鞑靼先动手,他们再占据天下大义出兵,眼下这机会终于要来了。
他在漠北这么多年,对鞑靼王室和军队的痛恨程度不比那些边疆百姓少多少。
有生之年若能灭了鞑靼,他死而无憾。
楚九辩看了眼系统仓库,里面杂七杂八的东西不少。
想了想,他取出了其中那把手_枪,连带着一小匣子的子弹递给江朔野,又写了一纸说明书教他如何使用。
神域中目之所及的远方,出现了一个靶子。
江朔野不知手中这样小东西的威力,但他谨慎的性格还是没叫他大意,而是完完全全照着说明书来,扣下了扳机。
“砰”——
一声巨响,江朔野被手上传来的后坐力吓了一跳。
而再抬眼,他便看到远处那靶心处被彻底打穿,他是个中行家,自然瞬间就瞧出了这东西与弓箭的不同之处。
没有谁会不爱这般趁手且威力巨大的武器,他双眼含着光亮,仰头看向大祭司的虚影道:“谢大祭司赏赐。”
楚九辩道:“以备不时之需。若真到了不得已的时候,便唤吾。”
鞑靼那边与漠北军内部的内奸合作,说不准真会伤了江朔野,所以若真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楚九辩也顾不上积分不积分的了。
“是。”江朔野认真应下,心中的崇敬又多了几分。
正说着,楚九辩又听到司途昭翎和王其琛先后请求进入神域。
今日应当是他们二人约定要交货的时间。
楚九辩就将他们二人也拉了进来。
两人于江朔野都是见过的,只是最近也都没再见过,如今见到后都愣了下,然后便互相见礼。
司途昭翎看着江朔野身上依旧带着补丁的劲装,热情道:“驰风哥哥,我给你量一下尺寸吧,下次进神域的时候给你带新衣裳。”
江朔野垂眼看了下自己身上的破衣烂衫,又看向面前光鲜亮丽的司途昭翎和王其琛,也没见尴尬,道:“整日里风吹雨淋的,好衣裳给我也是白费。”
“那好吧。”司途昭翎被他说服了。
王其琛却道:“身为将军,也该多谢威严。”
“威严并非衣冠赐予。”江朔野道,“我有真本事,将士们才会服我。”
王其琛:“这就是你不好好穿衣服的理由吗?”
江朔野一板一眼道:“练兵确实费衣服,穿得再好不过几日也破了。”
“那再换就是了。”
司途昭翎也道:“对呀,我们都能赚钱,多做你几身衣服定没问题。”
“有那些银钱,不若买些米粮,也叫将士们吃得好些,身子养得更壮实。”江朔野道。
司途昭翎没话了。
行军练兵的事她不懂,所以还是别再劝了。
王其琛打量他两眼,眼底划过一抹狡黠之色,故意道:“可你身上有味道。”
江朔野一愣,下意识闻了下自己。
思维状态进来的他自然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但他成日里练兵,洗漱用水也都不算方便,所以还真比不得这些城里的贵人们干净。
他有些不好意思,觉得自己下次进神域或许是该好好洗漱一番。
司途昭翎看他这样,忙道:“驰风哥你别多想,没有味道,是他逗你玩呢。”
王其琛看他这样也愣了下,反而有点尴尬。
他成日里习惯了和那些纨绔相处,好友之间的这般调侃,原也没人当回事。
独独这江朔野当了真。
“抱歉。”王其琛与他躬身一揖道,“我随口玩笑的。”
江朔野回了一揖道:“你说得也没错,下次进来时我确实该好好梳洗一番。”
这样对大祭司也是尊重的。
楚九辩看江朔野一个老实人被那对社牛“兄妹”逗弄,也不由笑了。
笑完,他又是一愣。
好似真是受了百里鸿此前那番话的影响,他眼下不仅对宫里的小祥子等人上心,对这些信徒们更有了些不同的情感。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友情”,因为他从未体验过。
当然,他没体验过的情感很多,无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他都觉得离他很远。
可现在,这些又好像都离他很近了。
这时,还在外头丈量土地,寻找铁矿的陆尧和秦川也请求进入神域。
楚九辩一顿,抬眸看向下方还在聊着彼此近况的三人。
他们都知道还有其他信徒存在,只是到现在也没见过陆尧和秦川。
陆尧和秦川自然也没见过他们三人。
要让他们见面吗?
楚九辩有些迟疑。
此前他不叫他们见面,还是忌惮着秦川的身份。
不仅是怕秦川就想尽办法透露出这些信徒的消息给秦枭,还担心其余人会怀疑秦川的身份。
信徒们在神域中都是要用本来面容的,秦川成日里挂在脸上的易容便没用了。
当然楚九辩也可以继续给他易容,可他既然都决定要信徒们见面,那就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到底要不要叫他们见面?
秦川和秦枭,又是否能接受他们的秘密被其他人知道?
楚九辩思来想去,还是没有让他们见面。
还是等之后吧,等到秦川能光明正大出现在人眼前,再叫他们见面也不迟。
于是,楚九辩就暂时没让秦川和陆尧进来。
等到江朔野他们三人都走了,他才叫另外两人进来。
陆尧和秦川是第一次同时进神域,还有些新奇。
尤其是陆尧,他看着秦川本来的面容,脱口而出道:“你与宁王大人确实很像。”
秦川:“”
所以陆尧什么时候知道他与秦枭关系的?
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
不过对陆尧这样的人来说,什么都瞒不过他的脑子才对。
楚九辩看着秦川漠然的模样,有些好笑。
陆尧这孩子,真是让人没办法。
“大祭司,属下昨日又发现了一处矿。”陆尧仰头看着神明虚影,双眸晶亮地说,“您猜猜是什么矿?”
他很少有这般卖关子的时候。
楚九辩就真认真想了想。
若是铁矿,陆尧定不会是这个反应,也不会特意进神域求见。
所以定是稀有矿床。
但若是煤炭之类的,陆尧虽知道其中用途,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
所以
“是金矿?”楚九辩虽是问句,但却是笃定的语气。
陆尧重重点头:“就是金矿!”
楚九辩也不由心脏一跳。
这可真是挖着宝了。
陆尧说了自己发现金矿的过程,又聊了聊最近的工作,说自己大概还有半年多便可以回京了。
半年之后便是九月末,十月初。
届时秋高气爽的,真是个好时候,想来到时候天下太平就荡然无存了。
楚九辩出了神域,睁眼时瞧见的便是秦枭那张如建模般棱角分明的侧脸。
男人仰躺在床上,合着眼,好似睡得很沉。
但楚九辩知道他没睡。
“陆尧发现金矿了。”他小声道。
秦枭睁眼,侧头看他。
屋里没点灯,但月光很亮,足以叫他们看清彼此的模样。
“在哪?”秦枭问。
楚九辩就说了地名,又道:“明日便派人过去吧。”
“嗯。”
秦枭看着他笑:“缺什么来什么,真是如有神助。”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楚九辩也笑:“就是有‘神’助啊。”
秦枭脸上的笑却淡了。
“怎么了?”楚九辩问。
秦枭沉默片刻,又好似随意地笑道:“你来人间渡劫,日后还是要回去的吧?”
楚九辩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辈子留在这里,万一系统一个抽风
【宿主,系统不会抽风。】
楚九辩一顿。
【因为您在原世界的身体已死亡,所以本世界的因果修正后,您会继续留在这里,不会离开哦。】
闻言,楚九辩竟觉得心里一松,唇角也带出了笑。
“笑什么?”秦枭翻身对着他,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
楚九辩任由他动作,说:“回不回的,要看你对我好不好。”
秦枭就也笑了。
他很少说情话,也不说那些假大空的承诺,他总是说得少做得多。
“我要再如何对你好?”秦枭低声问。
楚九辩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什么才是对他好。
年纪再小些的时候,他甚至分辨不出别人的善意,却对恶意格外敏感。
现在,他依然不太清楚什么是好,但他却也知道,秦枭对他,已经很好了。
腰间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楚九辩从思绪中清醒,伸手去摸,便握住了男人的手腕。
“干什么?”他问。
秦枭就低笑一声,翻身将他按在身下,三两下除了自己的里衣,轻松就用其束缚住了楚九辩的双手,叫他双手困于床架之上,无法逃离。
几息之间,楚九辩浑身只剩一件里衣,大开着衣襟。
秦枭跪在他腿_间,临近结束时却忽然停下,微微倾身凑近楚九辩,有意无意地轻吻着他的唇。
楚九辩眼睫湿润,微微颤抖着。
“快点。”他低声催促。
可秦枭却只是俯身看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勾着他。
忽然,楚九辩听到男人用微哑的嗓音问道:“你如何知晓陆尧发现了金矿?是谁告诉你的?”
楚九辩凝眉。
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
“你方才没睡,是‘见’了什么人吗?”秦枭一眨不眨地看着青年的神情,“是大祭司吗?”
“是他告诉你的吗?”
楚九辩眉头直跳:“你先”
未尽的话被堵在唇间,秦枭不依不饶地问道:“你们经常‘见’吗?”
“秦枭。”楚九辩微抬下颌,脖颈呈现出格外漂亮的线条,引得男人轻轻舔舐。
“你再这般——”楚九辩颤声道,“我真要找他去了。”
喉结被人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楚九辩闷哼一声。
他只是感知情感的能力稍弱,但他脑子清楚,自然也渐渐品出了秦枭对“大祭司”的醋意。
或许在对方看来,那位神秘的“大祭司”,与楚九辩之间的联系比他这个凡人更紧密。
但他并未明说,楚九辩也只作不知。
但在心里阴暗的角落,楚九辩其实很享受秦枭时不时表现出来的占有欲,这叫他觉得自己是真的在被珍视,被需要。
而不是随意可以被丢弃的物品,无足轻重。
但半个时辰后,他到底还是后悔自己刚才说那句话了。
秦枭这人确实很能忍,但他忍不了的时候,也确实叫人招架不住。
这还没到最后一步,对方就快把他折腾散架了,真到了后面,楚九辩简直不敢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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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此同时的陆家,陆有为也接到了藩王们的来信。
明明已是深夜,陆家内部位高权重的族老们却也齐聚一堂,加上家主陆烬烽,与兵部尚书陆有为,共十多个人。
他们已经在这里说了半个晚上,各有各的说法。
有的说漠北军里的暗棋不能动,有的说那暗棋现在不动,以后说不定连动的机会都没了。
又有的说朝廷应该不会对世家赶尽杀绝,还抱有一丝期待。
更多的人却看得清楚,朝廷必然会把世家拔出干净。
家主陆烬烽听了半晌,见众人隐隐有要同意藩王提议的趋势,便开口道:“我不同意。”
所有人都看向他。
便是同他一样坐在主位上的陆尚书,也冷冷朝他看过去。
“秦家军的事上我们已经错过一次了。”陆烬烽沉声道,“这次绝对不可再做那背信弃义、残害忠良之事。”
“好一个背信弃义残害忠良。”陆有为冷嗤道,“你陆家主有情有义,可有什么能保住陆家的好办法?”
“告发藩王。”陆烬烽道,“与朝廷合作,将功补过。”
陆有为这回是真笑了。
“陆烬烽,你多大了?”他连家主都不叫了。
陆烬烽侧头看他,神情冷厉:“我陆家也是保家卫国的军侯出身,武宗时期更也立了不少功劳,谁人不说一句忠良。”
“可现在呢?”他视线扫过在场众人,“官场弄权,残害忠良,一错再错!”
一句话说得所有人脸色都难看起来。
“够了!”陆有为打断他的话,怒斥道,“说得好听,若没有我等官场弄权,能有你陆烬烽的好日子吗?!”
“这种日子不要也罢!”
“你不要,好。”陆有为指着屋外,“你去告诉这京中三百陆家子弟,去告诉全天下数千陆家旁系、门生,说你陆烬烽要死,还要拉着他们这些人一起死!”
陆烬烽双拳攥紧,眼底布满了血丝。
“你以为你能将功补过?”陆有为气得牙齿都在打颤,“是我们,是我们出力害死了秦景召夫妻,是我们世家和先皇逼得秦枫身死。杀父杀母杀姐,这般世仇,你觉得秦枭会让我们将功补过?”
“你以为你投效朝廷,为他们拼命,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
“别天真了。”陆有为道,“陆烬烽你不是孩子了,你也该睁开眼看看你身下这个位置,你陆家家主身后站着的是数千陆氏子弟门生。”
“你以为你手中握着的只是你一个人的生死吗?”
“那些看着你长大的叔伯婶娘,那些与你一同吃过酒的同胞兄弟,那些求你买糖吃还跟在你身后学武的孩子,他们都在看着你!”
陆烬烽死死咬着牙关。
“别说你那些江湖道义。”陆有为继续道,“如今你是陆家家主,你便是死,也该是为了陆家去死!”
陆烬烽双手攥住扶手,上好的黄花梨木都被他捏碎,成为齑粉。
他倏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厅内一片死寂。
陆有为看着那散落一地的木屑,缓缓闭了闭眼。
陆烬烽此人,脑子不灵光,但这一身武艺,却不比那邱家家主邱玄铮差上多少。
而论起领兵作战的本事,陆烬烽也与秦枭差不离。
有这般人物护在陆家身前,胜算极大。
可此人又太直愣,一心扑在那所谓江湖道义之上,觉得秦枭和楚九辩所作所为皆是利国利民,那便不该反。
谁都知道这两人拱卫的天下不该反。
可若是不反,陆家便再不会有任何荣光,只会逐渐没落。
陆有为不愿,也不能让陆家在他这一辈没落下去,他必须赌一次,否则等待他们的只能是秦枭和楚九辩最后的清算。
“散了吧。”他哑声道。
待众人都离开了,他才又叫了下属来,将一封密信递给他,叫他送去漠北。
半年时间匆匆而过。
九月底,陆尧和秦川,与国子监算学科目的学子们一同回京。
他们已经完成了除藩王封地之外,所有地区的土地清丈,百姓们得了田地,对着朝廷是感恩戴德。
那些富户们忌惮着朝廷的兵力,又隐隐猜到战事将起,也都安安分分,不敢多做其他事。
总归战事起来之后,天下或许就会大乱。
比起田地,还是金银财宝更能傍身。
因而陆尧和秦川这一趟行程算得上顺利,要不是路上耽误的时间长,他们早就回京了。
这一次陆尧和学子们都算是立了大功,楚九辩和秦枭在朝中又越来越强势,因而他们没在意世家高官们的反对,执意将这些学子都送进了朝堂,叫他们成功入仕。
陆尧更是其中佼佼者,直接被楚九辩提拔到了吏部,成为员外郎,仅次于郎中王毓。
王毓此人在王家本该属于家主一派,但他本人不在意这些斗争,因而家中斗成什么样,他都是该如何就如何。
甚至因为这大半年来,楚九辩对他的关照,以及礼部尚书王致远的熏陶,他心中的天平是偏向朝廷的。
所以在王家,家主和少主谁与朝廷更亲近,他就与谁更亲近。
可以说,吏部如今除了还吊着一口气的尚书萧怀冠,已经是楚九辩这位“吏部侍郎”的一言堂。
如此不过几日。
十月初,谈雨竹也从东北回到京城。
她已经与女真部族谈成了合作,合同上的条款,东北百姓对朝廷的拥护,以及已经拿回来的第一批货物——一百二十匹良驹,都证明了她此次差事办得有多漂亮。
她能入仕为官自然无人置喙。
始终配合着她,帮了她许多忙的礼部员外郎蔡鹏,自然也该升一升了。
只还有一位
“陛下。”谈雨竹汇报完自己的“战绩”后,又道,“臣还有一事要禀。”
她刚说完这句,站在她身后的官员队伍中,始终没开口说过话的王文耀,瞬间就面如死灰。
“爱卿请讲。”百里鸿道。
谈雨竹道:“臣请陛下罢黜礼部员外郎王文耀的官职!”
话音落,满朝静默。
刑部侍郎王汝臻脸色一变,倏然看向殿中站着的王文耀。
在看到对方那摇摇欲坠的身形时,心便沉了下去。
他是家主一派,但最近家主一派被少主那边的势力打压得几乎抬不起头来。
好在王致远还不算糊涂,帮着王文耀入仕,还给了他这样一个立功的好机会。
只要王文耀安安稳稳完成这次的差事回京,那他便定会升职,家主一派在朝中和家中的话语权也会更上一层。
虽然王文耀已经入仕,不会再回去当家主,但等到家主百年之后,王其琛真当了家主,也要看王文耀这个朝廷高官的脸色。
可现在对方刚一回来,就被谈雨竹参了一本要罢官。
也不知对方到底做了什么事。
王汝臻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一件很简单的事,怎么就出了岔子。
这次行程,王文耀其实都不用做什么,只需跟着谈雨竹和蔡鹏就能喝上肉汤。
甚至因为东北边城那边的郡守还是王家子弟,所以王文耀在那里的日子也定过得舒坦,舒舒服服就能得了功劳的事,怎么就会出错?!
王汝臻有些头疼。
主要是他之前并未收到王文耀和家主任何的提示,每每他问起,也都说一切顺利,于是今日朝中这一出,他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只能想着,先听听是怎么回事,再想办法保住王文耀的官职。
可叫他没想到的是,王文耀这次竟真的做了一件天大的错事。
他居然暗暗修改了谈雨竹拟定好的协议,在互市条款中加了一条“大宁需售卖铁器给女真筑造农具”。
而且还是在已经签订好了的协议上改的!
王汝臻听完就是眼前一黑。
这个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注意,剧情要突飞猛进了![狗头叼玫瑰]
第95章 日久天长
谈雨竹这番话,不仅叫王汝臻无语,其他人也全都不知作何反应。
与蛮夷合作,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不处处提防就算了,怎么还能主动给别人提供武器?
不过王文耀会篡改协议,而不是主动与女真谈这样的合作,又显得他似乎是有些聪明的。
想必他这么做,还是有些特别的目的。
比如与女真交换些更“有用的东西”,再比如借这件事陷害谈雨竹。
若这件事谈雨竹没能提前发现,等到日后女真从大宁购买铁器,那有白纸黑字的协议在,大宁是该认还是不认?
若是认了,那他们就真的要给女真提供铁器。
届时这铁器是炼制农具还是打成兵器,谁说得准?
若是不认,那大宁便成了不守信义的一方,此后别说与女真合作,便是周边其他蛮夷国家,也定都不会再相信大宁。
大宁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二选一。
无论怎么选都是错。
而这么大的错,定需要一个人背锅,自然就只能是此次商谈的主使谈雨竹。
若是从这个角度看,王文耀若是做成此事,还真能达到陷害谈雨竹的目的。
可还是那句话,这事损害的是大宁的利益,与此前西北军“无能”,将塞国军队引入国境一样令人费解。
但西北那边有秦枭力挽狂澜,这才没给塞国真正入侵大宁的机会。
可这协议若真的签订了,那别说是秦枭,就是再加一个楚九辩,也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这件事对大宁百害无一利,王文耀此番作为,明显就是要针对朝廷。
在大宁情势如此复杂的情况下,他若是真的做成了,朝中大半权贵虽心中不耻,也会在暗地里说他一句好谋略。
可他没做成不说,还被谈雨竹提前发现规避风险,现在还直接将他告上了早朝,那这王文耀便是又蠢又毒了。
王汝臻起初只是觉得王文耀此人真是蠢的可以。
不过缓过神来之后,他就猜到这应该是他们那位好家主的手笔,对方用那越来越没用的脑子,自以为办了一件顶顶厉害的事,可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甚至因为这一出,王文耀还没坐热乎的位置定就没了,说不得连王家其他人也会受牵连。
果不其然。
上位的秦枭冷眼扫过王文耀,语气平静道:“王大人,谈大人所言可是事实?”
王文耀早在谈雨竹开始告状的时候,就腿软跪倒在地,此刻他更是面色惨白,还强作镇定道:“大人,下官只是一时失误。且这不是没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吗?”
王文耀抬眼看向秦枭:“而且当时谈大人发现下官的失误后,也已经罚了二十大板。”
那二十大板打得实在,他险些就废了两条腿。
因而在东北这大半年,除了最初那一个月意气风发之外,王文耀就几乎没出过院子,一直在养伤。
后面与女真谈判商议,在边城组建商会等等事情,他也都因为怕自己一瘸一拐的难看,就没插手。
回京的路上,他放下面子与谈雨竹和蔡鹏说了不少好话,本以为这件事可以就这么掀过去,却不想谈雨竹根本不放过他。
王文耀现在特意提起令自己颜面尽失的那二十大板,也是想说他已经受过罚了,这件事就该翻篇了。
可听了他的话后,秦枭不仅没放过他,反而说道:“看来谈大人到底是顾念着同僚情谊。只是这般损害国本的大事,只打二十大板怎么行?”
王文耀心脏一跳。
不会真要罢了他的官吧?那
“来人。”秦枭扬声,殿内阴影处当即走出来两位御林军。
“带下去砍了。”秦枭轻飘飘地吩咐。
王文耀面色一变,倏然抬眸看向高座之上的人。
“是。”两位御林军一左一右架起王文耀就往外拖。
“等等!”王文耀终于急了,“下官冤枉!陛下!陛下您不能杀我!秦枭你不能杀我!!”
到底还是从小到大又被人捧惯了。
王文耀的城府心机都浮于表面,实在太小儿科,眼下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求助的到底是谁。
“秦枭!”他撕心裂肺地喊道,“你已经杀了我三弟,现在还想杀我!我父亲不会放过你,王家不会放过你!”
眼看着人都快被拖出奉天殿,王汝臻也始终没动,只垂着眼,面色平静。
王文赋被砍头的时候,他也看了现场。
现在王文耀被斩首,他又经历了一回,但无论哪一回,他都没打算插手。
他是家主一派不错,但那是在他能保住自己的情况下,若情况于他不利,什么家主,什么派系争斗,都该向后靠一靠。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殿中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道:“陛下,大人,还请网开一面,饶了王大人吧。”
王汝臻诧异抬头,便见那道白发苍苍但脊背挺拔的身影立在殿中,躬身对着正前方。
是礼部尚书王致远。
秦枭抬手,已经行至殿门处的两位御林军动作一顿。
王文耀怒骂的声音也停了,他泪眼朦胧间看到王致远的背影,顿时眼泪滚得更凶。
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腿软在地,动都不能动。
太好了,有尚书大人在,他定没事了。
“王尚书此言何意?”秦枭道,“王文耀犯了如此大错,若非谈大人明察秋毫,我大宁该蒙受何种损失,尚书大人该比本王更清楚。”
“大人教训的是。”王致远道,“只是王员外郎到底年岁尚小,又初初入仕,有些糊涂犯错也是难免的。”
“不过这件事他确实大错特错,无可原谅,只求陛下和大人能留他一条性命。下官自愿告老还乡,带着王文耀远离京城好生教导。”
此言一出,满朝寂静。
王文耀不可思议地看向殿中那身形挺拔的老者,其余人反应也都差不离。
便是已经老眼昏花,几乎不再怎么参与朝廷事物的吏部尚书萧怀冠,也微微偏头,用浑浊的双眸看向王致远。
尚书之位,在这朝中仅次于摄政王的存在。
如此话语权,便是萧怀冠都快入土也不愿放下,可王致远竟就这般轻易说了出来。
没有人不震惊。
一片静谧中,楚九辩上前一步,道:“陛下,大人。王文耀犯的错如何也怪不到王尚书头上,但王尚书一片长辈之心,实在令人动容。”
“不若就饶了那王文耀一命,但尚书大人毕竟年岁已高,又要教导家中不懂事的子孙,也该回家多歇息一段时日才是。”
这话的意思,就是王文耀可以不死,但王致远要保住他,就不能继续在朝中待着了。
虽不算告老还乡,但也几乎没了实权。
百里鸿见舅舅轻碰了碰耳根,便颔首道:“那便如爱卿所言。”
其实这件事秦枭和楚九辩虽未与王致远商量过,但聪明人之间的合作便是如此,都不必明确言谈,就能彼此配合。
从最初王致远推举王文耀入仕开始,这局便开始酝酿了。
秦枭和楚九辩授意谈雨竹找机会让王文耀犯错,不过王文耀此人实在蠢得可笑,都没叫谈雨竹动手,就自己把自己玩死了。
而王文耀犯错的结果,便是他会“连累”王致远。
王致远本就打算借此机会急流勇退,眼下自是顺势而为,跪下磕头谢过陛下。
但这还不算完,他回到王家之后,真正要做的事才算做成。
他会借着自己被连累这个理由,引导众人对王文耀和家主王涣之产生不满,再叫人推波助澜,王其琛便可顺理成章上位。
两日后秋风瑟瑟,阴雨砸落一地枯叶。
京中传出王家家主改换成王其琛的消息。
这消息传入皇宫的时候,楚九辩和秦枭正在批奏折,百里鸿和洪福一起去了司礼监,既是跟着他学些东西,也算是放松。
小小年纪,天天盯着奏折看可别熬坏了眼睛。
待小祥子汇报完王家的事离开后,楚九辩就道:“速度还真快。”
“如今这王家,算是完全偏着朝廷了。”秦枭说。
“时候差不多了。”楚九辩抬眸看他,“准备好了吗?”
秦枭就笑:“好了。”
楚九辩指尖轻敲了两下桌面,眸光深沉幽暗。
当夜,吏部尚书萧怀冠因吸食过量曼陀罗死在榻上。
萧家挂上了白绸,此起彼伏的哭声伴随着落雨和雷声,在长街上飘荡了整整一夜。
至此,朝中礼部尚书与吏部尚书的位置便都算是空了出来。
吏部尚书的位置不必说,楚九辩身为吏部侍郎,理所当然地补了上去,吏部郎中王毓也顺势升任侍郎之位。
刚入仕没多久的陆尧,也从员外郎升任为了吏部郎中。
如此整个吏部,终于彻底掌握在了楚九辩手中。
至于礼部,王致远在家中“管教子孙”,做主的便是侍郎陆乔波。
可他手下便是刚刚升上来的左右郎中——谈雨竹和蔡鹏。
此二人眼下也都是朝廷的人,轻松就将陆乔波的权力架空了大半。
但陆乔波没有任何办法。
而就在几日后,司礼监掌印太监洪福,洪大公公第一次以臣子的身份上了早朝。
他开口便是弹劾。
弹劾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大理寺卿甄明昭与大理寺少卿甄弗,也就是户部尚书苏盛的亲家和女婿。
司礼监这半年来没做别的事,就只查苏盛以及他的党羽。
不得不说这人确实格外谨慎,司礼监查了大半年,也没真的抓到足以将苏盛打压下去的把柄。
便是洪福明知河西郡毁坏堤坝之事与他脱不开关系,也未能寻到蛛丝马迹。
因而到现在,他也只寻到了大理寺草菅人命、收受贿赂错判冤假错案等事。
这些事本来都藏得很好,但奈何洪福此人手段了得,还真叫他查出了不少。
可便只是这一半,也足以叫甄家父子再无缘官场。
“陛下,这些事都是下官一人所为。”大理寺卿甄明昭神情坚定,“甄少卿什么都不知道!”
事实证据都在,没有任何狡辩的余地。
甄明昭便以一己之力抗下所有罪责,只为了保住自己儿子,哪怕这些事其实都是他儿子所为。
楚九辩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不过本来他也没打算将他们赶尽杀绝,他只是要大理寺的掌控权而已。
他抬眼看向秦枭。
秦枭便开口道:“甄大人可真是爱子心切。”
甄明昭头磕在地上,重重一下发出沉闷声响:“请大人,请陛下明鉴。这些事都是下官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
“既如此,来人。”秦枭道,“将甄明昭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御林军上前,将人无声无息地带了下去。
整个殿内听不到甄明昭的讨饶声,他平静地仿佛要死的不是他,殿中也只有少卿甄弗的痛哭久久回荡。
苏盛闭上眼,面容好似瞬间老了很多岁。
他知道上位之人的目标其实不是甄家,而是他,是苏家,更是他身后的定北王。
可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让自己不要犯错,每一步都走得更加谨慎。
他不可能背叛定北王,且秦枭和楚九辩曾经给过他离开的机会,那就是小女儿苏喜儿离京的时候。
但他没走,那现在,他们也不会再给他机会。
他只能一步步,继续朝前走去,哪怕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未来。
甄家父子一个下狱,一个罢官,甄家也被御林军抄了个底朝天,大理寺便全权有国子监刑狱科目的学子们接手。
顾方刚一入仕,就当上了大理寺卿。
这很不妥,可朝中几乎已经是皇帝一党的一言堂,谁说也没用了。
虽说这件事没能动了苏盛本人,但却也算是折了他一条臂膀。
而且户部本来也已经不是苏盛说了算,他下面是侍郎王朋义,如今明牌的皇帝一党。
还有郎中晁顺。
晁顺此人本是依靠着邱家过活,但河西郡赈灾一事,他被楚九辩吓了个半死。
既不敢帮着邱家贪墨朝廷公款,又不敢真的得罪邱家,于是只能用自己的家底填邱家的胃口。
这一填,便填出不满,甚至仇怨来了。
晁顺算是看得明白,如今这朝中谁都靠不住,唯有皇帝一党靠得住。
因而这户部,除了苏盛以及下面对他忠心耿耿的十几位官员之外,便不再受他控制。
而且楚九辩和秦枭最近赚的所有钱,都投资到军队和军饷上面去了,根本没拨给户部,便是拨过去的一些,也都叫王朋义这个侍郎负责盯着。
因而苏盛虽还在位,却已经没了从户部牟利的机会。
这对他,以及迫切需要银钱壮大自身的定北王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不过定北王百里御倒是也没完全指望着苏盛,而是把目光落在了大宁首富邱家身上。
只是最近邱家也越来越举步维艰。
先是漕运被醉梁王横插一脚,损失了七成的利益。
再之后便是南疆商队的崛起,那有过几面之缘的南疆郡主,小小年纪却已经有了绝佳的财富头脑,更有魄力和能力。
短短半年时间,南疆商队所到之处都已经挤压了邱家的商队。
他们物美价廉,还总有些南疆世子做出来的新奇玩意,加上南疆丝绸和朝廷扶持,就使得那些本来与邱家合作互通有无的商户,也都开始偏向南疆商队的货。
还有田产,被陆尧重新分给了百姓之后,邱家每月最大头的几项进账,竟都在大幅度减少。
这对从上到下都钻到钱眼里的邱家而言,实在不能忍受。
邱洪阔知道这些事与秦枭谈没用,必须找到楚九辩谈。
可邱衡几次想约楚九辩,都被人拒绝,再之后邱洪阔便也歇了心思。
从最开始,他就想与楚九辩寻个机会坐下来谈谈合作,可之后发生的事一茬接一茬,他就一直没寻着机会。
现在,便更没机会了。
看来,他与这位神明到底是没有缘分。
“伯父,咱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邱衡沉声道,“朝廷不给活路,咱们也该重新寻一条路出来。”
东江王和湖广王都在暗地里分别传了消息给他,许诺只要他们上位,就把漕运的管理权重新还给他。
但只是还他一半,或者六七成,并不全都交给邱家。
唯独那定北王百里御,竟说要给他全部的漕运管理权,除此之外,盐运之事也要交给邱家。
这可比其他两位藩王更有诚意,也更大方。
如今朝廷掌握了全大宁将近三成的盐场,细盐也逐渐流入市场,价格不如最初那么高昂,却也是暴利。
但楚九辩却没再把这生意给其他人做,只给南疆商队去做。
南疆商队赚的钱,自然是都流入了朝廷的口袋,拿去给秦枭养兵。
这对所有人来说都不是好事。
邱家在意的倒不是谁比谁更强,他们只在意谁能给他们最多的利。
邱洪阔坐在轮椅之上,遥遥看着皇宫方向。
多讽刺啊,他身下坐着的这把轮椅,其实也是南疆商队的货,据说是那位南疆少主做出来的。
木质车轮上加了一圈黑色,名为“橡胶”的东西,便与马车那般颠簸坎坷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这些南疆的人也没瞒着,都说是楚太傅的想法,便是这“橡胶”也是对方叫南疆王去寻的。
好东西啊。
南疆,不,应该说那位楚太傅,可真是有太多好东西了。
邱洪阔眼底带着些未明的情绪,许久后才开口道:“给他们回信,我邱家只要楚九辩。”
这位神明,才是大局的关键。
自从他出现后,这京中局势便一日一个样,秦枭和皇权越来越强大,其他势力却逐渐弱势。
这不能说全是楚九辩的功劳,但若是没有他,秦枭绝不可能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走到如今这个位置。
所以,得了楚九辩这位神明,才是得到了最大的保障和利益。
他会这么想,其他人定也会有类似的想法,所以邱洪阔才说什么都不要,只要楚九辩。
邱衡颔首:“是。”
三封密信,百里加急送往三位藩王的封地。
如今天下大体分为两方势力,一方是朝廷、南疆、王家以及漠北军,有权有钱,有名有兵。
另一方是湖广王、东江王、定北王和安淮王为主,萧、陆、邱三家为辅的反叛势力,也是该有的都有,不比朝廷差什么,甚至隐隐强于朝廷。
可藩王和世家的同盟有一个最大的弊端,就是他们心中各有盘算,互相提防算计。
如此同盟暂时有共同的敌人,瞧着才“团结”,可一旦有什么不好的情况,他们的同盟也会散得很快。
所以众人心里,到底都还是有所忌惮,便格外紧绷,所有人也都感受到了越来越强烈的紧迫感。
河南,安淮王府。
百里明坐在主位上,看着下手的谋士蒋永寿与将军贺震。
两人平日里素来不对付,可最近这半年来却都没怎么吵过。
不为别的,只为他们二人有了共同的目标——推翻朝廷。
百里明总梦见那日雪夜,在宫中福康阁,他与陛下还有楚太傅同坐一桌,吃着热闹的家宴。
小朋友奶声奶气地和他说着话,楚太傅也不时会笑笑,神情便不再那般冷淡。
百里明看得出来,他们都是极好的人。
尤其他们这一年多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实在叫他敬佩。
可他麾下这两位文臣武将,却都有着他不敢去窥探的勃勃野心,他们不喜欢安稳的生活,他们想要更大的权柄,想要更高的地位。
百里明不知道怎么劝,也不敢劝。
他变得越发沉默,甚至已经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但此前还很关心照顾他的两人,却都没发现,或者说他们发现了,只是没在意。
因为在他们心里,还有更重要的事。
贺震想要建功立业,想当名震四海的大将军,想要封侯拜相。
这些想法他从未隐藏过,百里明也瞧得清楚。
只是蒋永寿,百里明看不明白。
对方本不该是如此冲动之人,他不信对方看不出这场战斗中,他们安淮军只是个添头,无足轻重。
可蒋永寿却没阻止贺震,反而积极主动地与另外三位藩王联系。
若不是自己从小就认识对方,且对方还是父亲给他留下的谋士,百里明都要以为对方是其他藩王的谋士了。
“殿下。”蒋永寿叫了三遍,百里明才从思绪中回神,抬眸看他。
蒋永寿温和笑道:“时辰不早了,殿下早些休息。”
“嗯,先生也是。”百里明看向屋外,天色已经暗了。
许是阴天的缘故,今夜的天格外黑,秋风扯动树枝,暗影婆娑。
皇宫。
养心殿西侧院,卧房内。
楚九辩盘腿坐在床边,撑着脸看秦枭。
秦枭一身里衣,站在地上,正小心地给百里鸿的小自行车轮胎打气。
小朋友的自行车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四轮小车了,已经鸟枪换炮,成了稍微大一些的两轮车。
秦枭打两下气,就伸手捏两下轮胎。
之前这活都是宫人做的,但前日秦枭见着轮胎没气,便随手打了几下,结果直接爆胎。
今日换了新的胎,他就又要自己再打一下,不过小心了很多。
终于打好后,秦枭才站直身道:“橡胶还能用来做什么?”
这东西做轮胎是真的不错。
“那很多了。”楚九辩打了个哈欠,因为困倦,语气也不自觉软了一些,“待到日后天下安定,咱们可以一样样地做。”
“嗯,日久天长。”秦枭好似随口说了句,但视线却落在青年身上。
楚九辩又打了个哈欠。
秦枭就笑,说:“我洗个手,你先睡。”
“嗯。”楚九辩也不和他客气,翻个身就滚进被子里,把自己缩起来。
秦枭洗完手回来,便只瞧见他乱糟糟的头发。
他熟练地将青年的长发放到枕边,这才躺下来,随手一抬便熄了灯。
伸手掀开被子,楚九辩一如往常背对着他。
对方似乎很喜欢被他从身后抱着,但秦枭其实更喜欢和他面对面,一低头便能吻上唇。
不过背对着也好,青年饱满的臀恰好蹭着他,便是什么都不做也舒坦。
楚九辩昨日夜里用大祭司的身份,和王其琛交代了许多事,早上又去上了朝,今晚便困得很。
可男人一凑上来,他睡意就散了不少。
不过他没敢动,一旦动了,他怕自己今晚也睡不着了。
可秦枭只通过他那瞬间微不可察的僵硬,就知道他根本没睡,动作幅度便更大了。
先是轻吻青年柔软的耳垂,白皙的后颈。
楚九辩闭着眼,但清晰地感觉到里衣从肩头滑落,裤子也松了。
屋外雨声渐大,伴随着闷雷与一晃而过的光亮,青年白皙的肩头晃得人眼晕。
而后便是更深沉的黑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视觉被剥夺,其他感觉便更强烈。
秦枭越来越粗鲁,手也更放肆。
楚九辩咬着唇,始终不动。
可等到腿_间被磨得发麻,他终于还是没忍住动了下,就听男人闷哼一声。
楚九辩就故意又动了下。
而后下一刻,男人就欺上身来,握着他的腰,将他双腿磨得发红滚烫
==
又两日后,小雨不停。
大宁境内忽然谣言四起。
称湖广王封地之上显出了金龙异象,又有道士与僧人前往此地,念出“湖广藏玄”之类的谶语,几乎要明示湖广王百里岳才是真龙天子。
若是单纯发酵此番言语,楚九辩和秦枭完全可以给他打成反贼,率先出兵打压。
可与这类传言一同传开的,还有两则谣言。
一是宁王秦枭外戚乱政,坏了纲常。
二是楚九辩乃异端降世,损了国运。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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