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30-40

作者:黎冬雾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31章 癖好 “你真的很漂亮”


    31


    孟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愣在了原地, Silas以为是自己没讲明白:“就是……硬件啊,行不行啊?”


    他的每句话都像是惊雷一样,把孟瑶劈得外焦里嫩, 怎么会有人开放直白到这种地步?


    她明明见过的大场面不少,此刻却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脸熟得就要滴下来:这到底要怎么回答……


    但Silas却像是理解了她的为难,像是了然一切般笑了笑:“我懂了, 哎哟,没事没事, 硬件不行多学学软件后天弥补, 只要你不嫌弃他,凑活凑活也能过,我回去就给他邮点‘学习资料’。”


    “等等!等……”


    孟瑶瞬间压力上脸,几乎是下意识就开口补救。


    她还是大概能理解男人对那点可怜的尊严有多看重, 虽然不知道方槐序的真实“实力”,但要是被他知道她在背后这样诽谤他的“能力”,她都想象不出来会是怎样尴尬的场景。


    “他、他其实……”她含糊其辞,认命般闭上眼:“其实就……挺可以的, 不用再学了, 挺和谐的。”


    她一字一字吐出来, 恨不得给自己舌头咬了, 这叫什么问题?


    “还可以?多可以啊?”


    Silas闻言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度,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了,满眼闪烁着难以置信和兴奋的光。


    他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凑过去,赶紧压低声音:“时间长吗?我知道他健身,体力应该很好吧?早就听说他们那些做实验的技术特别好,是不是还要反复测试, 记录数据分析,还很会交流,真的吗?”


    孟瑶内心疯狂尖叫,连忙把他推开羞得恨不得原地消失:“真的太难为情了,求你了,Silas、别问了!他要是知道我们聊这种话题,回头要不高兴了。”


    Silas的表情失落了一瞬,不过看她这副纯情到快要蒸发的模样,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八卦够了,嘿嘿笑了两声后,见好就收:“好好好,我就是想和你交流经验来着,你看你脸红的……不过姐妹,一定不要羞于表达自己的感受,不然回回都遭罪。”


    孟瑶松了口气,笑意无奈:“好,谢谢你。”


    Silas得意地扬起唇角,一边熟练地继续上妆,语气稍微正经了些,带着点安慰的语气:“不过说真的,别看我刚才那么吐槽他,他们老方家那群烂□□的东西里,也就方槐序干净点了,虽然确实又闷又无聊,但在男女关系这方面,他绝对是最清白的。”


    孟瑶被他粗狂的用词逗到失笑,Silas拿起化妆刷在她脸上扫了扫,继续聊天:“以前读书的时候,可多人给他塞情书,这个木头能把别人的语法错误纠正一遍重新寄回去,工作后就更别提了,我怀疑他身边的蚊子都是公的,一心扑在研究和工作上。”


    他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撇了下嘴严肃:“不过说到他们方家,你要是以后见到他们家里的人可得躲远点,方槐序算是他们家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了。先是当爹的抢自己的兄弟女朋友,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大哥和二哥,一个明着脑残一个阴着坏,他姐六年前不知道怎么的,想杀大哥未遂,差点给送进去……但他们闹归闹,上次聚餐上见到,几个人还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演家庭和睦,不知道怎么想的,全是奇葩。”


    “这么复杂?”孟瑶眉头紧皱,感觉一瞬间听到了许多事,好奇心很快压过羞涩。


    “你要想听,我能给你聊一整天”,Silas正要开口,楼下却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孟总,您的礼服到了,现在方便吗?”


    孟瑶愣了一下,暂停了聊天:“嗯,可以。”


    Silas也没忘记正儿八经的工作,停下手中的动作,退后两步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妆容,满意地点头:“简直完美,等你换好衣服,我再给你调整一下唇色和发型,就等着惊艳全场吧!”


    孟瑶轻笑,被工作人员引到隔壁的试衣间,看见一件香槟色的抹胸缎面长裙,线条极其简洁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散发着一种高级定制的光泽感和分量感。


    她在众人协助下小心翼翼地穿上,尺寸完美贴合,将她纤细的腰肢和优美的身体曲线勾勒无遗。


    Silas无微不至地替她调整着妆容和发型,最后骄傲地挺起胸:“完美。”


    当她再次站到巨大的落地镜前时,险些没认出来镜子里的自己。


    礼服的色彩恰到好处,衬得她整个人像一块玉一样莹润白皙,Silas的妆容复杂而不浮夸,和她原本就精细的五官融合得更加明媚,她的长发挽起,梳成一个优雅又略带慵懒的发髻,几缕碎发巧妙地垂落在颈边,平添几分柔美和妩媚。


    没有刻意扮丑的滑稽,没有被迫朴素的黯淡,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的清冷精致与温润优雅。


    Silas满脸陶醉,拿出手机连连拍照:“你真的太适合这个风格了,等我拍完发个微博,赶紧下去看方槐序那个呆子目瞪口呆的表情!”


    就连孟瑶自己的目光也舍不得从镜子中移开,忍不住地喃喃:“天呐Silas,你简直就是化妆天才……”


    “那是自然!”他满意地关上相册,翻出来自己的二维码:“来来来,加个好友,我把刚才的照片都发给你。”


    孟瑶也如梦初醒的扫上他的联系方式,他还不忘压低声:“今天太仓促了,他们家的八卦你想听,我回头给你讲。”


    孟瑶和他挤了下眼,回头看他发过来的备注:周毅。


    她下意识地愣了一下:“这是……你的真名吗?这么刚毅?”


    “嗯?什么意思?”周毅耳尖地听到,立刻摆出来个叉腰挑衅的动作:“我没有男子气概吗?嗯?”


    孟瑶看着他清秀的脸庞和纤细的身体,嘴上笑着替他找补:“有的有的,很帅……”


    “这还差不多。”


    周毅满意地收回姿势,看了看时间:“哎哟,这都超出半个小时了,姓方的还等着呢,你赶紧下去。”


    他冲她wink了一下,坏笑着调侃:“你信不信,方槐序等会儿看到你,绝对会被惊艳到脑子短路,什么慈善晚宴,我看他只想直接拉着你回卧……”


    “你又来!”孟瑶耳热地打断他。


    “好好好,不说了……”周毅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眼中的戏谑丝毫未减,很快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信,我再给你说个秘密。方槐序这人吧,从小到大有个毛病,特别不会掩饰情绪,一心虚或者紧张的时候,小动作就特别多。尤其是喜欢摸自己的脑袋,或者脖子。你不信的话,等会儿下去可以试试。”


    孟瑶哭笑不得,想起方槐序对这位朋友的评价很快理解,她都有点招架不住,更不说方槐序那性格,确实应付不来这样的人。


    Silas开始收拾,告别完他,她提起裙摆走下去。


    楼下客厅,方槐序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讲电话,身姿挺拔,背影在西装的包裹下,显得格外修长利落。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他握着手机,一边低声应着,一边转过身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从楼梯缓缓走下的孟瑶身上时,所有的话语和动作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握着手机贴在耳侧的手顿住了,深邃的眼眸像是被瞬间点亮,像是被某种极强的吸引力攫住,一瞬不离地凝在她身上。


    他的视线恍惚,像是忘记了自己正在通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楼梯上那个温婉的身影。


    “喂?方总?”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几声急促的询问,他才从失神中惊醒,隐约感到一丝狼狈地敷衍回应:“回头再开会讨论吧,我现在有其他的事情。”


    说完后,他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孟瑶不常穿高跟鞋,没注意到他那边,才一步步艰难地走下楼梯,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瞬,快步向她的方向过去搀扶。


    “谢谢。”


    孟瑶扶着他的胳膊照常答谢,却发现他的视线却不似从前坚定,飘忽地挪到不远处:“嗯,没事。”


    他的眼眸望向他处,声音似与平时无异,继续交代晚宴的安排:“陈杰会在门口等,我们坐同一辆车过去。流程很简单,主要是开场致辞、慈善拍卖和晚宴环节,如果你觉得无聊,坐在安排好的位置上玩一会就好,晚宴开始后就可以安排回家的车,我不会让你尴尬……”


    他看似平稳地说着安排,但孟瑶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不自然。


    联想到周毅刚才的话,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不会吧……方槐序真的喜欢这套打扮啊?


    这个念头让她那点狡黠的勇气冒了出来,她没有贸然动作,而是故意在他说话的时候侧身,让他的视线不得不落在她的身上,不经意地抬起手臂问道:“直接过去啊……你看这身衣服会不会不太方便。”


    果然,方槐序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从她身上移开,落在了旁边的花瓶上,继续强自镇定:“……没关系,可以的。”


    他这副强装无事的样子太有意思了,孟瑶可太喜欢戏弄老实人,决定再进一步,直白道:“你刚才是在回避我的视线吗?”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逼着方槐序僵了一瞬后,不得不应对。


    他尝试看向她的眼睛,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在与她对视不到两秒后,便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压力般,再次飞快地移开。


    “我……”


    他的声音低沉了些,与此同时,右手却如周毅说的那样,下意识地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我觉得这件礼服,有些……暴露。我的视线会显得不太礼貌。”


    暴露?


    孟瑶低头,抹胸的设计除了锁骨和肩膀以外,没有任何暴露出来的地方,更不说领口的高度设计得很好,勾勒大方的前提下,也包裹得严实。


    更不说他们婚礼上,她也穿过同样的设计,方槐序这借口也太拙劣了。


    她心中暗笑,面上佯装遗憾,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吗?太可惜了,我还挺喜欢这套的。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我还是去换掉吧。”


    她说完就作势要转身。


    “没事、不用……”


    没想到方槐序几乎是立刻就出声阻止,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显然也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听话”。


    见她真的停下来,他顿了一下才想起来找折中的理由,看到不远处的衣帽区,像是找到了救星:“这件衣服还是很衬你的,我也觉得还可以,暴露的问题的话……再配一条披肩吧。”


    他边说边快步走过去,利落地从架子上取下一条同色系的刺绣披肩,转身走回来,递向她:“这条……我觉得应该不错。”


    孟瑶心底暗笑,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整理着项链:“我这会看不见整体,你帮我披一下吧?”


    一个极其自然、无法拒绝的理由。


    方槐序看着她微微侧过的身影,那流畅的肩颈线条在灯光下泛着如玉般的光泽,喉结又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沉默地走上前,展开那条柔软的披肩,动作小心地、近乎轻柔地披在她的肩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他的动作而被拉进,他修长的手指耐心地整理着披肩的褶皱,视线却无可避免地和她再次相交。


    她微微仰着头,如天使般的面容清透,眼眸晶莹灵动得像是落入星辰,他之前就觉得她长得清丽可爱,却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动人的一面,呼吸几不可闻地一滞。


    周毅那个家伙,总算……做了点对的事。


    然而他眼底的失神和柔和哪里能逃过孟瑶的眼睛。


    她终于忍不住弯起唇角,轻轻笑出了声,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微妙的薄膜。


    方槐序立刻心虚地收回手,后退了半步无地自容。


    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孟瑶的恶作剧得逞,得寸进尺地向前半步,拉近了刚刚被他拉开的距离。


    “方总啊,再教你一句霸总台词……”


    她的目光直率,温柔地轻声:“如果你不想我换掉这件衣服,其实不需要找那么多借口。只需要说不停地夸赞就可以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两人之间气氛蒸热,方槐序眼眸中有清晰的惊讶和恍然,那一丝被拆穿后的窘迫瞬间被眼前的巧笑倩兮的女孩融化。


    为她的美丽,为这一刻惊艳,为她洞悉一切的智慧和勇气,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充满,鼓胀而柔软。


    他的心中被更为深沉专注的情绪取代,终于用无比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真诚道:“你……真的很漂亮。”——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求你了]如果更晚了我会多多增加字数的


    第32章 应对 “特邀嘉宾”


    32


    随着那句低沉而清晰的话, 方槐序的脸上无可厚非地染上一丝热度。


    她将方槐序的反应收入眼底,拢着柔软的披肩,不避讳视线地微笑致谢。


    她现在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那晚的接触之后,她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去调查了天暮集团的特效药正在进行的第三轮测试,也整理清楚了自己现在还能做的事情。


    过程中, 她的脑中依然不断闪回十几岁时第一次收到噩耗,她蹲在医院走廊前无力迷茫时的情形, 想着林天海的嘴脸和外婆的面孔, 等到她做出决定的时候,心中已然一片清明。


    手中的筹码要越多越好,而且不论是寻找安德森教授还是参与实验,方槐序都是她最有希望的突破口。


    现在他都明确流露出了想要和她更进一步、至少是“朋友以上”的意愿, 而且她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排斥和他的相处,甚至对他的笨拙的真诚和温柔, 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恋。


    那她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毫无目的地根据他的反应被动回应。


    不管他帮她是出于过剩的责任感或者别样的感情, 她要让自己从他身上的获取变得合理, 并且不引起反感。


    获取信任伴随着风险,完全将希望寄托给他人的善意太过天真,但贸然改变自己的性格,没准会让方槐序感到无趣甚至厌恶,她完全也不能确定方槐序的态度会不会因此改变。


    所以百般思索之后,她也确定了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的真实目的, 绝不能让任何不确定因此毁掉这来之不易的微弱平衡。


    简而言之,她要主动出击,小心翼翼地在维系原本的相处模式下,潜移默化地引导这段关系。


    如果这是精心策划的狩猎,她现在的角色一定是个不动声色的猎手,将他的注意力和情感牢牢“吊住”。


    之前的玩笑和亲近多出于玩心,但现在她是真的明确了目标。


    只是她没想到,狩猎才刚刚开始,猎物的反应就如此……


    直白。


    他们坐在去往宴会的车上,车内流淌着舒缓轻松的音乐,而方槐序的目光此刻,正毫无避讳地落在她身上。


    从说出那句“漂亮”到上车,直到现在,他的视线一下不挪。


    他的眼神不带任何侵略性的审视,而是一种纯粹的欣赏,专注、探究地望着她,这也是让她发不起来火的原因,但他的目光几乎让此刻只能困在车厢内的她无所遁形。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背脊都要僵硬了,方槐序的目光依然没有移开,意味着她细微的松懈也会被他察觉。


    她逐渐感到了一丝不耐烦和难为情,之前那股故作镇定的勇气也在这旷日持久的沉默中一点点消磨,她终究还是没能修炼到没皮没脸的地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迎上他的视线故作轻松地挑破,试图拿回来一点主动权:“方总……你的视线也太直白了,我有点吃不消。”


    方槐序闻言,从善如流地移开视线,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被戳破的尴尬:“抱歉,只是觉得很漂亮,所以忍不住。”


    孟瑶一时无语,脸颊的温度被他无心而直白的话再度烧热,内心疯狂吐槽这人有时候还真是霸道,怎么总能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这种调情的话。


    不能被带偏。


    她定下神,引导暧昧的气氛维持在一个可控的范围里,单手靠在椅旁掩饰住耳边的温度,唇角勾出一抹狡黠的弧度,温和的声音带着点不依不饶的以为:“就只有今天才漂亮吗?平时也没见方总这么着迷。”


    这是个带着小陷阱的问题,不管是方槐序怎么回答她都有继续迂回的余地。


    方槐序眼里带着一丝认真的思索,回答:“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适合这样的妆容和礼服。”


    他说完,发自内心的感慨了句:“果然。我不该带着对人的偏见看待行业,化妆……真是一项相当厉害的技术。”


    他的回答依然中立理性,但这是孟瑶设置好的陷阱,不管他回答什么,她都对反击胸有成竹。


    见方槐序上钩,她趁热打铁地微微向他的方向前倾些许,是眼波流转间,故意压低声音笑道:“那我以后在家里的时候,也每天化这样的妆,你觉得怎么样?”


    她抛出来这个问题之前就预料好了这个回答,明确表示自己的改变是为了迎合他的情感,是一件极其容易让对方产生情愫和心跳的事情。


    “不需要”,但方槐序想出来了第三种回答:“我现在挪不开眼只是因为觉得新奇,因为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打扮,看见的次数多了,这种感觉会慢慢淡下去。”


    无比让人失落的回复。


    原本想着方槐序平时绅士又高情商的样子,至少也不会回答一个让人这么不高兴的回答吧,没想到只接就把一个毫无新意的“一时兴起”给说了出来。


    她扫兴极了,也不掩不满,转过脸撑着:“刚才还看个没完,原来这么快就腻了。”


    方槐序见到孟瑶的反应顿住,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凑过去解释:“不是,我表述错了……我的意思是,你一直都很漂亮,不需要这些麻烦的矫饰。”


    孟瑶听完的心情稍微好了些,面上撇了撇嘴:“满嘴漂亮话,但我刚才已经听到真实原因了,方总真是会哄人。”


    方槐序听到了她的嘀咕沉默了许久,久到孟瑶都以为这个话题就要结束了,他却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认真:“不是漂亮话。”


    孟瑶扭过去些许视线,他的神色罕见地腼腆,回忆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晚上正式介绍的那次。”


    孟瑶一愣,能想到他们有印象的见面,就只有在办公室的那遥远一瞥……


    她的目光迅速变得诧异,方槐序的回答印证了她的猜想:“当初你们公司人很多,但在人群里,我还是第一眼就注意了你……但你很快走了,大概不记得了。”


    孟瑶的呼吸微微滞住:哪里能不记得,这人是不知道他在人堆里有多扎眼吗?


    他还没说完,语气平缓:“包括后来,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你刚刚结束直播的那次,我同样非常惊讶,没想到联姻对象竟然真的是你。”


    他说完,视线终于抬起,牢牢锁住她:“所以我没有说假话,你真的……非常吸引人。”


    轰!


    孟瑶的脑子又烧了,原本清晰的思路瞬间被炸得七零八落:第一次见面就注意到了她……方槐序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股巨大的羞涩和难以置信的悸动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看方槐序,他明显又被她的反应惊讶到愣住了,深邃的眼眸中闪过清晰的差异,她迅速得出结论:他不知道,他绝对不知道。


    这个蠢货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他明明不知道却总是试图要知道,他甚至还要靠近观察她不自然的羞赧反问:“怎么了……还在生气吗?”


    孟瑶热得说不出话,深吸一口气。


    不过强烈的信念花式压过了少女的情愫,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一鼓作气要试试将这层窗户捅破:“我当然记得……因为那天,我也在偷偷看你。”


    她迅速安静,将同样的话还给方槐序,这下就算木讷如他也终于发觉了自己的话语中的暧昧,说不上来的尴尬和暧昧几乎要将他冷静的外壳灼穿。


    他紧急地别过视线冷静,喉结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被推到了一个微妙的顶点,等着被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时,车平稳地停了下来。


    “方总,孟总,我们到了。”


    前排司机的声音传来,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两人之间即将濒临失控的火花。


    方槐序率先回过神,压下汹涌的心跳,低声应了句:“好,我们下车吧。”


    孟瑶也点点头随后下车,车门外,陈杰已经等候多时:“方总,孟总,按照流程,您需要从主办方通道直接去贵宾室准备开场,孟总这次是特邀嘉宾,需要往媒体通道那边进场。”


    方槐序听完汇报,目光已经彻底恢复了工作状态下的冷静,语气依旧温和看向孟瑶:“不用紧张,场内已经安排好了助理,拍卖环节结束之后我就来接你。”


    孟瑶不觉得有什么,更在意车上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但还是扬起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去吧,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应付得来。”


    方槐序总是能被她特有的小嚣张逗笑,不再多说地随着工作人员走向一侧。


    孟瑶也在陈杰的引导下前往前门,两人分道扬镳。


    入口处聚集了不少媒体,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孟瑶维持着完美的笑容,配合媒体拍照,姿态从容,应对得体,保镖拦住了递过来的大部分话筒,她原本也不准备回答任何问题。


    然而进场这段短短的路程,却一直有个鸭舌帽和口罩、身形略显矮小的记者追着她,话筒恨不得越过人墙丢到她脸上,语速飞快地问出来一个又一个刁钻的问题。


    “孟小姐,有关您之前模仿林玥小姐的行为,请问是否是一种不正当的竞争行为?”


    “请问您和林玥小姐的关系,是否如外界传闻的那样视同水火吗?”


    “在自己风口浪尖的时候公开自己家人的信息,是在蓄意炒作亲情洗白吗?”


    “据知情人士爆料,您今晚的亮相意味着天暮集团即将进军娱乐行业,请问是真的吗?”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陈杰的脸色微变,正要上前阻拦。


    孟瑶却只是眉梢微挑,脸上的笑容不减,反而更加明媚。


    抬手轻轻阻拦了下陈杰后,她目光平静地看过去,声音清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这位朋友的想象力很丰富。不过今晚的主题是慈善,我想,关注需要帮助的人,比探讨这些未经证实的传闻更有意义,失陪。”


    她说完,不再给对方任何纠缠的机会,优雅地转身入场,将那片嘈杂的闪光灯和追问彻底甩在了身后。


    孟瑶对事情的把控能力一向很强,三言两语撼动不了她分毫,没必要因为这些事影响心情,浪费口舌。


    大局为重,这点道理她当然明白。


    倒是陈杰对她的反应十分惊讶,跟上她的脚步之后,对这位年轻的“方太太”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不再多言引她走向安排好的位置。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厅内已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场景,空气里满是清冽的酒香和昂贵的香水混合的气息,穿着华服的名流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低声谈笑,极致奢靡与繁华。


    说不吃惊是假的,孟瑶坐下后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场内的每一处,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样顶级的社交场域,每一处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阶级的差距。


    陈杰耐心地向她介绍完场内的几位重量级人物,叫来一位年纪不大女助理陪伴她之后,便起身处理其他事务。


    她独坐在这片喧嚣里,心中难掩紧张,这种紧张不同于面对镜头直播时的表演,而是身处这样的环境,对这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的不安。


    她不由得想起来自己第一次直播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慌乱,因为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能控制事态的发展,内心明明充满了无所适从的慌乱,表面上却还要装出松弛,用夸张的言语和动作来掩饰生涩。


    出神期间,宴会厅入口传来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方槐序在一众高管和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身姿挺拔,气场强大。


    在他出现的瞬间,厅内许多人的目光几乎都被吸引了过去,其中不乏许多孟瑶只在荧幕或杂志上见过的面孔。


    他们自然地上前,与方槐序寒暄、握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与敬意。


    方槐序被这些名流贵族环绕在中心,依然是寻常那温和疏离的模样,从容不迫地应对着,仿佛早已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


    孟瑶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在那片星光熠熠的人群中游刃有余,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那样的焦点位置。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有羡慕,有被吸引,还有一种淡淡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人就是会羡慕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她一直以来都在羡慕他的松弛和包容,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从容与底气,仿佛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成为中心,随时随地都能掌控全局的强大气场。


    她到底还需要多久,才能像他一样,从容不迫地站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不禁发笑,想着方槐序对情感的顾虑源于自己无法提供情感的空缺,可真正能站在他的身边的人又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如果永远只能作为他身边的一个需要被引导、被保护的“特邀嘉宾”,窘迫地挽着他的手臂。


    如果那个人换做是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绝对才是真正煎熬的人间炼狱——


    作者有话说:明天加更,这段时间一直出差对不起[爆哭]


    第33章 幻灭 “吃力不讨好”


    33


    随着宴会进行, 现场的人越来越多,她在场内走动四处观察。


    期间不乏有穿着光鲜的男女主注意到她这个新鲜面孔上前搭讪,但话题往往只是局限在礼貌的寒暄问候, 孟瑶不算是个特别健谈的人,而且每当话题深入到家境背景, 或是某些特定小众圈子文化时,她便只能回以礼貌的微笑。


    对方察觉后也客气地结束对话, 转身寻找更有共同语言的目标。


    几次下来,孟瑶心里之前那点因为舆论知名度而产生的小得意, 被现实敲打了一番。


    原以为自己这段时间也算是个搅动风云的人物了, 可到了这里才真切地体会到,在真正的名流圈眼中,她的那些成就也只是昙花一现的谈资,甚至“网红”这个身份也带着固有的微妙偏见。


    如果不是有方槐序妻子的身份, 她现在绝对连进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一丝微妙的落差悄然掠过心头。


    不过转瞬即逝,自怜自艾从不是她的风格,更何况她现在才24岁,无依无靠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就在网络上杀出了条自己的路, 现在也能面对镜头收放自如, 克服掉了多少黑粉和舆论危机?


    她越想越骄傲, 想到刚才怼记者的那番话, 嘴角更是要翘到天上去。


    虽然是借了某人的光,但她现在可是能穿着高定礼服,站在这种顶级的慈善晚宴上自由交谈了,早就比同龄人走得快多了。


    她甚至美滋滋地想到,今晚这身行头加上在红毯和表现,要是被哪个媒体拍下切片发到网上, 不知道能吸引多少羡慕的目光,对她刚刚扭转的公众形象绝对大有裨益,更加确定以后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了。


    这么一想,她豁然开朗,那点微不足道的内耗瞬间烟消云散,她也不在被动等待,抱着学习的心态,主动寻找起可以加入的谈话圈子。


    她选择一个看起来氛围相对平和的小群体,安静地站在外围旁听。


    他们谈论着经济动向、新兴科技投资,孟瑶听不懂太多专业术语,但她记性好,善于捕捉关键信息。偶尔在谈话间隙有人注意到她互动,她也开始能逐渐地给出一些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气氛逐渐变得融洽,她也开始自己的计划。


    虽然她做不了话题的主导者,但宴会的主角是方槐序,稍微抛出几个问题,话题就会很轻易地就能将讨论引向天暮集团的研发方向上:她自己能调查到的线索有限,如果能得到业内的专业评价,也会有利于她的判断。


    直到终于有人抛出来个熟悉的话题:“说起来,方总真是年轻有为,最近在做精准医疗吧,前景很不错。”


    孟瑶睁大眼,继续将话题往自己想听的方向引导:“原来李总也对天暮的业务很关心啊。”


    李总谦逊地笑了笑:“只是了解到一点皮毛。”


    旁边儒雅老练的男士却摇了摇头:“方槐序这个人,能力是顶尖的,就是有时候太理想化了。说句实在话,善良在商场上未必是件好事。”


    他说完,抿了口酒叹气:“就拿他现在推进的那个特效药的项目,我看过了,明眼人都知道,投入巨大,回报周期还长,我和他估算过这笔账,就算一切顺利上市,按照他们原本设定的普惠性定价,前期投入的研发成本,没个四五十年都收不回来。”


    “这就是笔亏本生意”,李总也叹道:“还不算中试、扩产、渠道建设和可能出现的各种风险,现在各大药企卷得离谱,天暮把目光放在这种小众目标上,初衷是好的……但没什么商业逻辑,要吃大亏。”


    孟瑶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身边有人替她把话说出来,打趣般笑着调侃:“人家是良心企业家,花钱做善事,天暮有自己的研发团队,体量也经得起这样的亏损,你们两个黑心老滑头,就是诚心咒人家不痛快。”


    几人没有恼怒,而是轻松地哄笑一堂,李总也是无奈:“年轻啊,经历得少。就算他认为这是在践行社会责任,但商业场不是实验室,不是什么事默默努力就有结果。这是全新的药品,本来就饱受争议,即使他愿意让利也不能做到完全亏本,定价和反馈上一旦出现问题,是要被人追着做文章的,这些年有多少中小产业就是这样被扼杀掉的?”


    李总说完,眼中浮现出一层惋惜的唏嘘:“人心难测啊,真实可惜了。”


    孟瑶安静地听着,心中略有波澜。


    之前她对方槐序对特效药的执着,更多地停留在他对母亲的纪念和个人理想层面,还是第一次听他人客观地从商业角度谈起这个项目,几乎是一项违背资本天性的豪赌。


    想到方槐序书房中那些堆积如山的研究资料,她心中复杂,原本对让外婆参与临床试验抱有极大的抗拒和恐惧,总觉得那是将亲人至于不可控风险的行为。


    可此刻听到这些业内人对这个项目商业前景普遍看衰后,反而像是从侧面印证了,方槐序推进这个项目的纯粹性。


    如果他追求的是商业成功,绝不会选择这样一条回报渺茫的道路。结合她这些天的了解和调查,那个被她坚决排除在外的选项此刻似乎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默默退出话题到角落思考,陈杰忽然来到她身边低声道:“孟总,方总那边有急事要处理,可能宴会结束后也离开不了,他让我转告您如果觉得无聊,现在已经可以提前回去了。”


    方槐序工作一向很忙,孟瑶没有太多怀疑:“好,你去忙吧,我等会自己回去。”


    陈杰应声离开。


    孟瑶和几个聊得比较和洽的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从后门离开。


    但走到一半后她忽然想起来,那条碍事的披肩最后交给了陈杰放去了休息室,孟瑶想着提醒陈杰,发了个消息,但他大概也在忙着工作一直没回,问了下工作人员得知休息室离这也没多远,她绕了个路回去。


    但后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走廊长而迂回,像是看不见尽头,房间的标识也并不清晰,孟瑶绕了一会儿发现有些迷路了。她连忙叫住难得路过的一个人上前询问:“您好,请问方槐序方总的休息室怎么走?”


    那人指了指走廊深处:“在尽头那边的房间,门口有名牌。”


    孟瑶道谢后朝那人指的方向走去,尽处的那扇房间门虚掩着,隐约传出来几声响动和人声。


    方槐序在休息室和别人谈事情吗?


    她心下疑惑,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不想打扰,直到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娇媚地几乎黏腻的喘息。


    孟瑶瞬间愣住,大脑一片空白,但身体已经站在了门口。


    顺着那道微小的缝隙,她清晰地看到门内的沙发上有两个纠缠的人影,满地都是散落的衣物,一张漂亮而熟悉的侧脸,正凶狠地压着女人的脖颈。


    女人紧紧地叩住他的臂膀,绵绵的气音急促:“方总、别这样……槐序……”


    一瞬间,天旋地转。


    孟瑶睁大了眼,瞳孔紧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刚才在宴会上听到的有关他的评价还萦绕在耳边,刚才在车上他那些低沉而真挚的夸赞还印在脑海中,过往数月里他的维护、尊重、体贴的点点滴滴……所有精心构筑起来的认知和隐约萌动的情愫,在这一刻伴随着暧昧不清的称呼轰然坍塌。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僵住了多久,僵到眼底发酸,随后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而上,她猛地捂住嘴,几乎是踉跄着转身逃离。


    她跑得又急又快,高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一声比一声急促而破碎的还有她的心跳,连带着起伏着的胸腔都牵连着钝痛。


    她慌不择路,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下,最终冲进了一个无人的洗手间,大口喘着气。


    刚才那个人……方槐序、怎么会……


    她说不出来心情地紧紧皱着眉头,抬起头后,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写满了震惊与受伤。


    愤怒、悲伤、懊恼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失落瞬间涌了上来,她紧紧地攥着拳头,几乎要让指甲刺穿掌心。


    那怎么不是他……她怎么会这么傻,就因为这不到半年的相处相信了这个生在和林天海同样环境的人,甚至在考虑将他纳入自己关乎生死的决策中。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在发抖,迅速拧开水龙头淋湿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但冰冷的水流贴上肌肤的瞬间,她抖得更加厉害了,反胃的感觉越发清晰。


    “哟?一个人啊美女?”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毫无边界感地揽住她的肩膀递过来一支烟:“来抽烟的?陪一根。”


    强烈的烟味混合着酒气,她恶心到差点当初吐出来,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就要走。


    脚下的步子刚迈出去半步,那男人却不依不饶,蛮横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不给面子嘛!都是出来玩的,装什么?”


    他几乎要将那根烟递到她的脸上:“看你面生,新进圈的?聊聊嘛,等会咱们聊高兴了,就当交个朋友嘛……”


    孟瑶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她试图用力挣脱,但醉汉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周围偶尔有人经过,却只是投来漠然或看热闹的一瞥,这男人似乎有些来头,神色跋扈,让人不愿轻易招惹。


    还真是什么倒霉事都撞上了,她又反胃又焦急,正快速权衡着直接翻脸的后果时,一只纤细的手忽然越过她,一把将那人递烟的手扇开!


    一道大咧咧的骂声尖锐地响起:“这里是宴会厅,不是配猪场,喝了点马尿就发q,两个下贱玩意儿,一个管不住下半身,一个见着齐整点就往上扑,挡你姑奶奶撒尿路了!”


    孟瑶循声望去后再度愣住。


    那女声的来源不是别人,正是最近许久没有露过面的林玥——


    作者有话说:加更失败了(绝望倒地)还是不立flag了,一直在出差,下周三项目就结束了,到时候肯定会狠狠更新补上的,现在只要写了会立马更


    放心方槐序是洁中洁[好的]


    第34章 姐妹 “没有什么被逼无奈”


    34


    那醉汉被骂得一愣, 扭头正要发作,却在看见林玥的一瞬将愣住。


    她今天了身成熟的黑色深v长裙,妆容精致, 红唇夺目,眼神像淬了毒一样冷艳。


    那人的脸上顿时红白交错, 眼睛像是被人一盆水浇醒似的逐渐清明,显然认得林家这位以骄纵闻名的大小姐, 抓着孟瑶的手下意识地松开,脚步虚浮地想逃出去:“误会误会、我就是喝多了……”


    “我让你走了吗?”


    林玥冰冷的声音刺激着那人紧绷的神经, 那人僵硬地站直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林玥步步逼近。


    她没有开口说话,而是轻笑着伸出手整理着对方皱巴巴的蓝色西装领:“刚才在宴厅里,不是还像只闻到肉香的狗一样地凑过来,说我是全场最耀眼的人, 死皮赖脸地想请我喝一杯吗?”


    她的笑随着缓慢的话语逐渐消失,手骤然收紧,最终死死地将那人的领口攥住:“怎么?转个头的功夫,你这眼睛就跟瞎了似的, 跑出来找了个冒牌货?”


    男人吓得浑身一哆嗦, 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连连求饶:“林小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这就滚!这就滚!”


    他语无伦次,在林玥的手逐渐松动的时候,迅速像条丧家犬一样,连滚带爬地逃窜了出去。


    孟瑶攥紧了拳头,林玥还是一如既往的疯癫又跋扈,仿佛全世界都该围着她的喜怒转。这次虽然是被林玥解围, 但她说出来的话总是这么不中听。


    现在麻烦消失,她懒得再多待一秒,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林玥的声音毫不意外地从身后缠了过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我好歹也是帮了你,感谢呢?”


    孟瑶的脚步一顿,硬生生地停在原地:“我没有让你帮我。”


    林玥抱着手绕到她面前,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眼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嘲讽:“连句人话都不会说?谢谢两个字需要我教你吗?还是说,我们家费尽功夫地把你送到方槐序身边,你没学会基本的礼貌,就只学会了怎么在床上讨好男人?”


    孟瑶猛地抬起眼,目光冷冷地钉在林玥身上,本来就讨厌林玥,现在提起方槐序,胸腔再次因为刚才休息室的一幕变得尖锐刺痛,几乎就要冲破她的理智。


    但她依然在最后一秒冷静了下来,没必要和林玥继续纠缠,从牙缝里挤出硬邦邦地两个字:“谢谢。”


    说完她再次迈步准备离开,试图强行穿过林玥。


    “等等”,林玥再次轻巧地挡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微微抬起下巴,颈线优美,姿态傲慢:“口头谢谢就算了?你以为你是谁,两个轻飘飘的字值几个钱?没点实际的谢礼?”


    孟瑶忍无可忍,压制着眼下就要喷出的怒火:“林玥,你到底想干什么?有屁快放。”


    林玥似乎就在等着她这句失态的质问,红唇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没什么大事,爸让你今晚回家一起吃个便饭。”


    “不去。”


    孟瑶想都没想,拒绝得干脆利落,再次尝试绕过她。


    “孟瑶!”林玥一把抓住她的上臂,被她这丝毫不给面子的态度彻底激怒:“你别给脸不要脸,在这给我摆什么臭架子?真以为攀上了高枝野鸡变凤凰?你就是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胳膊上传来的刺痛和刻薄的词汇,像是最后一点火星,彻底将孟瑶压抑已久的愤怒炸开。


    她所有的负面情绪像是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泄口,一把甩开林玥的手,力度毫不保留地将她推到墙边。


    林玥穿着高跟鞋险些摔倒,慌忙的抓抓扶手才得以稳住,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然是一片盛怒:“你敢推我?”


    “推你就推你了,怎么了?”


    孟瑶转过身,正面迎上林玥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林玥,你应该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我有多讨要你们林家,有多恶心你!”


    林玥被她的话语和眼神刺得瞳孔一缩,瞬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样,声音陡然拔高:“天大的笑话,你以为我有多喜欢你吗?你有多讨厌我,我就有千倍、万倍地讨厌你!我恨不得你和你家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立刻去死!”


    提到外婆,孟瑶立刻发作地冲上前去险些扭打到一起,林玥反手抓住她的拳头,几乎要贴到孟瑶的脸上,漂亮的眼睛里翻滚着骇人的恶意,字字几乎都是咬着说出来的:“知道我从小到大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就因为你和你家那个阴魂不散的老疯子,我连像个正常人一样去上学都成了奢望!我去哪个学校,你家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就闹到哪里,恨不得跟全世界说我是小三生的野种!”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充满了狠厉:“我高中都没有读完就辍学了,同学骂我是娼妓的女儿,老师带头孤立我,我被人锁在厕所、被人推进垃圾桶、被人围在巷子打,吓得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我从小就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定要把你们一家赶尽杀绝!让你们也好好尝尝我的滋味!”


    孟瑶狠狠地甩开她,脸上没有丝毫动容,而是勾起一抹近乎冰冷而残酷的笑:“你活该。”


    这三个字说的轻飘,却像是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向林玥。


    但她没有停下,不退反进地向前一步:“难道不对吗?你爸林天海和你妈陈湘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贱人,他们造的孽就该落在生下来的孩子上,有什么不对?你不去怪他们,怪我们这些为自己维权的人?我原本也应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就不配有正常的生活吗?你哪里来的脸在这里跟我谈恨、谈委屈?”


    “去问你妈孟渡啊”,林玥嗤笑一声:“哦,对,姓孟的怎么会告诉你这些,你还不知道吧?我爸一开始也是好好上学读书,是你妈仗着家世对他百般威胁折辱才被迫答应了她,说我活该,那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托了你那个早死的妈的福!”


    “一口一个被逼,好啊,那我问你,他靠着我们家的血液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委屈了?”


    她不给林玥丝毫反驳的机会,语速加快,逻辑清晰地可怕:“他深造到工作,用的可都是我妈带来的资源和人脉,在商业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被逼的?当初他跪在地上求我妈嫁给他的时候,怎么不说是被人拿到架在脖子上逼他演出来的?他开的公司、做的计划、走到关键环节腆着脸求我妈帮他牵线搭桥的时候,也是都是迫不得已的伟大牺牲吗?”


    她一口气说完,目光如炬,死死地钉着林玥惨白的脸,发出了最后致命一击:“比起来,他背着我妈和陈湘偷腥的时候更像是被逼的吧?两眼一闭,下半身一爽,就把我的好姐姐被逼无奈地制造了出来了是吗?”


    “你闭嘴!”


    林玥一把擒住她的嘴巴将她压在墙上,像只被炸了毛的猫一样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锐刺耳:“胡说八道!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放屁、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我从小到大受到的屈辱,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孟瑶看她一副完全沉浸在自己叙事里的模样,就由衷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跟一个拒绝清醒的人争辩是非对错无异于对牛谈琴,纯粹是浪费生命和口舌。


    于是她铆足力气,伸出手将她的胳膊一擒一拧,轻松地逃脱了桎梏。


    林玥没有反抗,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打算,呆滞地站在原地喘着气,似乎也在思考。


    “你厉害,你委屈,全世界都欠你的”,孟瑶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恢复了平淡,带着一种彻底的疏离和厌倦:“要是还没有吵够,对着空气再骂一场吧,我累得要死,不奉陪了。”


    她想到了什么,讥讽一笑:“你爸今天给你的任务肯定是带我回去吧,那就留给林大小姐自己想办法交差了,饭我是肯定不回去吃的。”


    说完她再度决绝转身,这一次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然而就在刚踏出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了林玥一声冰冷刺骨的冷笑:“好啊,我也不是来逼你去的,可以不去。”


    孟瑶的心脏莫名一紧。


    林玥慢悠悠地冷哼一声,一字一句清晰:“安德森教授有空的时间可不多,可惜了,听说你在四处找他呢。”


    孟瑶眼神一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流入大脑。


    她刚才说什么?


    ……安德森教授?


    她僵硬地转回身,昏暗的光线下,林玥拿着手机仿佛翻阅着什么,随后亮出聊天界面,毫不掩饰脸上胜利者的笑容:“他的女儿是喜欢了我七年的粉丝,听说我们在找他们,特意回国来邀请我一起吃饭……现在看来,原来你早就不需要他的帮助了。”——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垂耳兔头]


    第35章 人渣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35


    孟瑶犹豫了。


    一方面, 她对林家虚伪的热情背后的明确目的心知肚明,另一方面,方槐序休息室里那暧昧不清的画面还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她只觉得胃里一阵反胃, 差点忘了本质上方槐序和林天海才算是最接近同一个阶级的人,怎么会觉得他们会有所不同呢。


    或许在他们的世界里, 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只是一件不需要大惊小怪的事情,她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没有权利参与这些纷争。


    但心底某个角落, 那种被愚弄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然而她很快做出了选择,外婆的病情在前, 她可以忽视所有的个人情绪, 安德森教授的出现对她来说绝对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与找到教授相比,不管是林天海的目的、方槐序那点风流韵事,还是自己微不足道的悸动, 都显得无足轻重。


    反正一开始她也只是打算利用方槐序找到安德森教授而已,现在人都找到了,选方槐序还是林天海重要吗?


    她带着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冷静,最终答应了林玥的邀请。


    林家晚宴一如既往的华丽, 林天海早在她下车的时候就在等着了, 脸上堆满了近乎夸张的慈爱笑容, 不停地给她夹菜嘘寒问暖, 仿佛所有的恩怨伤害都不复存在。


    “之前的事情是爸爸不对,爸爸跟你道歉”,林天海端起酒杯,语气诚恳:“都是一家人,血脉相连,哪里有什么隔夜仇?爸爸一直记挂着你外婆的病。”


    他放下酒杯地打出一个视频电话, 孟瑶的视线瞬间直了,前倾着身体一下不挪地盯屏幕,耳旁是林天海的炫耀:“我们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人脉关系,终于联系上安德森教授了,而且在你今天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把你外婆详细病例和检查报告都发给他的团队看过了。”


    视频电话应声接通,看到屏幕上那张在杂志、荧幕上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孟瑶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语气再也压制不住颤抖:“……您好。”


    安德森教授十分温和地打了个招呼,笑意温和。


    两人简单地寒暄片刻,安德森教授听说了他们的情况后,线确定了下周的远程视频会诊,只要结果乐观,后续就可以安排去国外接受治疗。


    即使挂断了电话很久,孟瑶也激动到差点当场落泪,她几乎就要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居然真的找到了办法。


    林天海稍稍敲了敲桌子她才回过神,也知道林天海无利不起早,克制下自己的情绪声音平静:“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林天海也不再绕弯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既然你这么直接,那爸爸也就明说了。天暮集团下个季度的研发发布会,我想以合作方的身份,出一份力。”


    孟瑶蹙眉:“什么发布会?你说这些事我不明白,而且你们不是在合作吗?他不至于把你们排除在外吧。”


    “核心技术和数据,方槐序捂得很严实”,林天海接话,眼神深沉:“也许是因为之前几次聊得都不太愉快,总之只是希望你在其中说一两句好话,通融一下,让林家能更深入地参与进去,至少在明面上,要共享一部分研发的荣誉。”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笑着看向她:“这关系到我们之后的未来,很重要。”


    孟瑶陷入了沉默,直言:“你是不是太高看了我的能力,我没有立场说服他,尤其是在商业决策这一方面,他凭什么要听我的?”


    更何况经历了今天的发现,她现在对方槐序的印象差到了极点,连等会要怎么面对他都没有办法。


    林天海却像是压根不在乎这些问题,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但现在爸爸能想到离方槐序决策最近的人就只有你了,你是我的女儿,我相信你的能力,就算是现在这个局面,也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对吗?”


    他将问题抛了回来,孟瑶心情沉重,这才明白这哪里是委托,分明就是一场交易。


    要想能请来安德森教授,他不管她想出什么办法,必须说法方槐序。


    孟瑶心中冷笑,但也别无选择:“我知道了。”


    回家的路上,孟瑶坐在车上,心中五味杂陈。


    她由衷地为外婆终于找到了一线生机而高兴,但轻松过后,是更深的不安。


    又和林家重新建立了间隙的同时,还知道了方槐序另一面,现在她需要利用他给林家牵线搭桥,那又该怎么去面对他?


    她感到一阵头疼,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迷茫:以前还自以为了解他,现在却觉得完全没有看透。


    车很快到了地方,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不得不下车面对。


    回到公寓的时候,方槐序果不其然已经在家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文件,听到开门声后立刻抬头,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笑意。


    “回来了?”


    他合上电脑,语气温和:“今天公司突然有个紧急会议,一直抽不开身,没顾上你,我还以为你提前回来了,去哪里了?”


    他的态度自然亲昵,看见他身上还穿着她之前为他买的那套睡衣,孟瑶有些恍惚,看向周围全是两人共同生活过的痕迹,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四个多月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看着他那张俊朗的脸,回想起休息室里的那一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满是说不出的闷痛。


    “回家里了。”她垂下眼睫,声音有些干涩:“有事找我,就回去看看。”


    方槐序很快察觉到了她的不对,愣了一下后下意识站起来:“回家?去看外婆了吗?她身体怎么样?”


    “没去看她”,孟瑶暗叹一口气:“回了林家。”


    方槐序的脸上瞬间褪去了温和,笑意逐渐收敛地安静了片刻后,语气有些担忧:“他们威胁你了吗?”


    他走过来的原意是想查看一下她的状况,却没想到孟瑶不着痕迹地侧身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接近。


    方槐序察觉到了她的疏远,视线错愕而尴尬。


    孟瑶也说不上心情,恨就恨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这四个多月以来,他的温柔、他的体贴和关心,她不是不能感受到。正是因为享受着这一份温情,所以她才觉得更加害怕。


    害怕此刻连他脸上的担忧,都是精心设计演出来的。


    一种荒谬的讽刺感油然而生,她疲惫到了极点,也许现在就是捅破窗户纸的最好时机?反正她向来藏不住事,总觉得什么问题都要摊出来之后才最好解决。


    “没有,他们没说什么”,她决定顺水推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他们只是为之前的事情向我道了歉,说到底,还是有血缘的一家人……没必要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方槐序肯定是不信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观察孟瑶安静的表现,也说不出来半分不对。


    僵持了许久,方槐序还是尊重了她的选择,点了点头回复温和:“你觉得可以就没问题,如果以后还有问题,一定要告诉我。”


    “嗯。”孟瑶低应了声,顺势带出林天海的嘱托:“对了,林……我爸,他今天想托我问问,林家能不能也一起参与下一季度特效药的研发?当然,我知道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我就是顺口帮他问一下。”


    方槐序斟酌了一会,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认真回答:“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这件事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或者防着林家,事实上下一阶段的研究涉及到许多核心的数据和一些还未完全稳定的项目,保密级别很高,就连天暮内部有权限接触的人也屈指可数,所以一直没有提前扩大参与范围,以免信息泄露,干扰研发进度。”


    他观察着孟瑶的反应,片刻后继续补充:“不过放心,作为合作方,如果你们希望更早了解进展,我可以安排提前参与部分环节……”


    这下轮到孟瑶意外了,她没想到方槐序会答应地这么爽快。


    要是以前,她绝对会怀疑这是方槐序的又一次解围。


    他总喜欢做这样的事,某些时候他明明自己也不清楚她的困境,但每当察觉到她不方便说出帮助的时候,总会默默顺着她的意思答应下去。


    ……每一次。


    每一次都是这样。


    明明每一次都没有露出马脚。


    她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但心里就是有个愤怒的声音在抱怨,抱怨她为什么非要折返回休息室,为什么非要知道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甚至反常地开始怀疑自己,也许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也许那是他情难自抑想要喜欢的人,也许他对她的所有的好,都只是出于朋友或者合作伙伴之间的客套礼貌。


    可为什么又要给出那些多余的帮助?为什么又总要对她伸出援手,为什么要夸她漂亮,让她自尊自信,让她在他的身边能更轻松一些?


    明明就是个人渣。


    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又要选择结婚,为什么又要和她说那些暧昧话、做暧昧的事……


    明明就是个人渣。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都不甘心承认这个心里闪过无数次的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疲惫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将他看透。


    好像不只是他,她也逐渐看不清自己了:既然不想要这个答案,那她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呢?


    方槐序的视线也一直紧紧跟随着她,空气凝滞着,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打破沉默:“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几乎是同时,孟瑶也开了口:“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方槐序安静,温和地示意她先开口。


    孟瑶没有犹豫,一字一句清晰:“方槐序,在你心里,你觉得我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我会努力加更的!(试试吧试试吧我一定努力[求你了])


    第36章 争执 “是朋友还是暧昧?”


    36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 方槐序愣了几秒,依旧以惯性的思维定性这个问题,片刻后认真回答:“应该算关系比较亲近, 可以互相信任和帮助的……知心好友?”


    “知心好友?”孟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底瞬间涌出数不尽的失望, 声音冰冷得更像是在嘲弄,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方槐序。


    许久之后, 她像是坚定了决心,长叹一口气:“如果你能坦诚一点, 承认你只是个遵循本能, 可以一边对着你的‘朋友’示好,一边不耽误解决生理需求的普通人,我或许还能敬你一分坦诚,毕竟我也有求于你, 你想怎么样放纵我都没有意见。可偏偏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披着这副假绅士的皮囊……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当傻子一样玩弄?”


    她的视线锐利,方槐序不解地愣在了原地, 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不明白这些指控从何而来, 更不理解“生理需求”、“放纵”这些评价是怎么和自己联系在了一起, 视线茫然中透着些许无辜:“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是我作为朋友,哪里做得不对吗?”


    “朋友?”孟瑶向前一步,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愤怒:“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好朋友会模糊到我们这种地步?Silas算不算你的朋友?那你会因为他不喜欢一份工作毫不犹豫地注资他的公司,帮他清扫障碍吗?你会毫无缘由地打量着他对他说, 他今天很吸引人吗?你会带着捉弄的心思,故意打趣他,就为了看他脸红失措的样子吗?你会每天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应酬,就为了多一些时间回家帮他补习功课吗?”


    明明是拆穿方槐序的话,她却只觉得每说一句自己的心就沉痛几分,深吸一口气将最后的话说完:“你会帮他做完这一切之后,还不求他一点回报,只为了让他在你身边待的更安心一些吗?”


    方槐序脸上的困惑逐渐随着她的话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和无措。


    他只是性格木讷了些,并不是情感白痴,长期以来,他将所有超出常规的情绪和行为,都列入了合作、互助这些安全可控的范畴内,因为他心里认可孟瑶是个很好的人,值得获得更多更好的东西。


    可直到孟瑶将这些事情一一列出,他也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做出来了这么多越界的事情。


    往日的相处历历在目,他还在尝试将这些行为一一合理化,但孟瑶已经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斩钉截铁:“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朋友,方槐序,这个叫暧昧关系,都是成年人了,这些心照不宣的拉扯和试探,你别告诉我你这个年纪了,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方槐序彻底被她的话钉在了原地,脸上终于后知后觉地漫上一股热意,耳根悄然翻红。


    是的,在孟瑶说清楚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他怎么会不懂。


    与其说不动,不如说,他一直都在逃避,尝试将自己的一切行为用合作或者联姻的包装合理化,但内心深处,他才是在这场关系享受着的那个人。


    他的世界已经沉寂了太久,孟瑶的到来像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的每一句夸赞都不是谎言,她美丽、坚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百折不屈的光芒,在他看来很难不被这样的人吸引走目光。


    所以他主动靠近,帮助她、打趣她,享受着各自忙碌之后又彼此陪伴的静谧时光,有时候费尽心思只为看她脸红一下,可这早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范畴。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大概是和她在一起之后的时光确实美好。


    以前大部分时间他都不太想回家,浪费通勤的时间不说,推开房门之后,都不用设想,就能知道,门后是怎么一个冰冷无聊的世界,每天起床、工作、实验、回家,三点一线的生活无波无澜,却似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自从孟瑶到来之后,他不知不觉地开始不那么厌倦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时他会开始想,想着她今天做了什么样的饭菜,会和自己分享上班又遇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学习中遇到了什么小焦虑,或只是单纯的耍一耍无赖挑逗一下他,都让他感到轻松愉快。


    他压根不在乎那些在她眼里大过天塌的麻烦,甚至只有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才体会到了创业成功初期的那种成就感。


    不论是注资、补习还只是听她一两句调侃夸赞,他才终于对这些年的成功有了实感,不自觉地骄傲自己有能力在她的面前展现出更好的一面。


    他自以为自己冷静地划分清楚了界限,却在此刻警觉,他就是放任了自己去享受她的鲜活、她的狡黠、她带来的所有意外和温暖,沉浸在这种前所有为的温馨关系里,下意识地靠近、汲取,却懦弱到不敢去定义这样的未来。


    迟来的醒悟没有带给他些许轻松,涌上心头的事强烈的内疚和自我厌恶,他比她年长六岁,阅历更深,怎么能一边承诺这只是一场不谈感情的合作,一边沉溺着模糊不清的悸动,却从未给她过一个明确的交代呢?


    再看见她写满失望的眼睛,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艰难地开口:“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疏忽了,我……确实没有仔细思考过,没想到这些行为会给你带来这样的困扰和……误解。”


    他斟酌着词汇,辩解格外苍白:“我并没有玩弄你感情的意思。”


    孟瑶的心情如坠冰窟,在她等待着回复的时间里,她其实无比希望方槐序能垂死挣扎为自己辩解一番,可没想过他居然会这么爽快地承认,一瞬间直觉额度荒谬透顶:“你明明一开始就划清界限,告诉过我只是利益合作我一次又一次才信了你,既然想享受这种暧昧不清的拉扯,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反正我受制于这段关系,你想做什么难道不能摆在明面上吗?为什么非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来诓骗我?”


    她的眼眶不自觉地随着话语变红,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坚定:“明明最初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哪怕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风流、冷漠、精于算计的,我都可以应对,反正横竖都是把自己卖了,都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可你为什么要这样?是觉得玩弄人心很好玩吗?享受别人对你放松警惕再完全失望的过程吗?看我现在为你丑态毕露地质问,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啊?”


    “我没有,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方槐序急切地否认,但望进孟瑶那双充满受伤和愤怒的眼中,只化作了巨大的无力感和对自己的鄙夷。


    他的内疚和茫然上升到某个极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在一夜之间急转直下,为什么孟瑶会认定他的表里不一,难道他之前的靠近真的那么的十恶不赦吗?


    可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就更加笃定是自己的过错:怎么可以轻视她的痛苦,她已经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愤怒了,那他那些自以为无关紧要的接触和相处,就是她原则上不堪的欺骗。


    他不知所措,任由气氛一直僵持地沉默着,知道发生了的事情怎么做都是于事无补,最终只能徒劳地问出:“所以你现在……是已经讨厌我了吗?”


    房内一片寂静。


    孟瑶依然看着他,那双总是沉稳从容的眼眸,此刻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和恳求,所有汹涌的指责都卡在了喉咙里。


    讨厌他吗?


    一个简单的“是”字盘旋在唇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记忆是抹杀不掉的,她记得他所有的好,是深夜细心的关心,是林家前不容置疑的维护,是察觉到她的每一次不安,小心翼翼地维护她的尊严,是每一次笨拙又诚恳地肯定她的努力。


    这些真实存在过的温暖和今天所看见的画面层层碰撞,她心乱如麻,哪里是能用一个讨厌能概括的。


    要说讨厌,她估计是更恨自己:恨自己愚蠢和轻信,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人卸下防备。


    带着钝痛的失望紧紧裹住了她,某种刚刚萌芽就被狠狠践踏的东西,正在无声地碎裂。


    可明明只是信错了一个人而已,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受?


    她说不出话,只是死死地抿着唇,试图将所有的情绪压制下去。


    但她的沉默和抗拒,在方槐序看来,已经是无声的宣判。


    他眼中最后一点微光熄灭,默默地低下头,过了好几秒后,才将身边的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了桌面。


    “今天出席的反响很好,所以原本是想告诉你,下周再一起出席一场讲座,行程已经定下来了”,他顿了下,声音努力平静:“当然,如果你现在觉得,不再想和我有过多的私人接触,在必要的公开场合,你可以只帮我当做上司,或者纯粹的合作方,我会……尊重你的意思。”


    说完,他不再等待她的回应,连视线都不再做过多停留,默默转身上楼离开。


    房间里响起卧室门被关上的声音,孟瑶的背脊随即僵了一下,站在原地许久没有缓过情绪。


    她走到窗前望着深沉的夜色,玻璃上映出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只有那双黯淡的眼睛格外醒目,除去满腹的失望、微消的余怒之外,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


    落寞——


    作者有话说:小吵怡情,吵完就快恋爱节奏了[好的]


    第37章 领悟 “为我的感情讨个说法”


    37


    尽管从没有想过要和方槐序闹到僵持的地步, 但自从那次不欢而散的谈话之后,整个房间一连几天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低气压。


    他们像是真正变成了两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刻意保持着距离, 不再有对话分享,家里也常常只有孟瑶一个人忙碌的身影, 方槐序似乎更忙了,常常深夜才回来, 或者干脆彻夜留在公司里。


    连续失眠了好几个夜晚的孟瑶,显然对他这几天回家的频率了如指掌。


    她最终还是翻开了方槐序留下的那份文件, 是一份前往本地某所重点高校的公益宣传活动的详细策划案, 主题是关心青少年心理健康和网络安全。


    策划案做得极其详细,就连她作为特邀嘉宾的发言稿都准备好了,文笔流畅,立意积极, 结合了她自身的经历,写得言辞恳切。


    她完全想不到方槐序让自己出席这个活动的必要性,但看着那所熟悉的名字,她的心跳漏了几拍, 找到了唯一的可能性:这正是上次她权衡利弊之后, 退而求其次在本地能选择的最好的院校。


    这很难说是巧合,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方槐序有意安排的, 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大概率就是他故意的。


    他总是这样,不经意间流露出惊人的细心,而这种细心在如今冰冷的关系下,只让她感到更加的烦躁和无所适从。


    她对他现在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愤怒?有失望?但奇怪的是, 她却不想要彻底撕破脸皮,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胸口莫名的感到一阵憋闷,像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几天后,直播如约进行。


    孟瑶强打起精神,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方案,先开始了第一场正式的直播,屏幕里的她终于不需要再刻意扮丑博眼球,打扮得干净素雅,向大家分享了最近跟外婆陪诊的一些心得和近期生活,并按照安排,预告了即将前往高校进行公益宣传的消息。


    直播的热度比起上一次要降了很多,但舆论导向在往好处转变,不过少了方槐序团队的控评,不少的鼓励和自持的声音里,还是钻出来了不少不愉快的评论。


    孟瑶刷了几天的视频也已经察觉到了,当风评转好到顶点的时候,接下来就要准备好面对更多的反噬和嘲讽。


    能在网络上常青不败的人设一定需要瑕疵,大部分的人都存在逆反心理,不会容忍完美无瑕的人或事情存在。


    哪怕只是寻常的表现出懦弱、贪婪、色欲,也能拉近屏幕前后的距离,不至于让人觉得虚假,但她之前直播后立下的人设太过完美,加上她之前的直播有非常明显的争议,等到时间热度过去,反噬是必然的结果。


    既然还没想出百分百应对的策略,那就更要以百分之两百的精神,应对之后每一次出现在公众前的状况。


    宣传活动的当天,天气有些阴沉,方槐序的车如约在她下班的时候停在公司门口接她去现场。


    一路上,车厢内安静无声,方槐序静静地坐在车窗边翻阅着文件,仿佛周围空无一人。


    他不说话孟瑶也不想搭理,撑着窗户反反复复记诵着发言稿,不断调整自己的状态和情绪。


    两人就这样各自忙碌,像是对方完全不存在。


    开车的陈杰不自觉捏了把汗:天知道这两个祖宗之间的发生了什么。


    他完全想不明白,这俩人这几天到底怎么了,上周还如胶似漆的,这周跟冰箱上冻了一样。


    一路无话地到达了校园门口,孟瑶率先下车,方槐序跟在后面的时候,脚步微不可察踉跄了一下,幸亏跟在一旁的陈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方总?您没事吧?”陈杰一脸担忧,方槐序可从来不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您脸色不太好,最近连续泡在实验室好几天了,是不是太累了?”


    方槐序很快站稳了身体,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事,就是睡少了,刚才屏幕看太久了,有点头晕。”


    站在另一侧的孟瑶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一万个吐槽。


    哪里是睡得少?这几天方槐序难得回家的时候,她半夜起床装作要喝水,没有一次书房门缝的灯是熄了的,早上天不亮就又听见大门碰上的声音:这工作狂根本就没怎么睡。


    但看见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明显染上了更加病态的浅色,眼底也多了抹青的时候,她心里莫名也不是滋味,又痒又疼,跟被猫挠似的抓心挠肝。


    但这种感觉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去,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地继续进场。


    宣传活动在学校的大礼堂进行,来了不少的学生和媒体,座无虚席,流程按部就班进行,孟瑶也早就将发言稿背得滚瓜烂熟。


    站在聚光灯下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过去的青涩腼腆,坦率又真诚的分享自己的经历,以及如何在迷茫中步步摸索,正视问题的,没有刻意卖惨,平静的语气里带着真实的力量。


    最终,她也结合自身的经验,向在场的所有人普及了部分靠谱的求助途径和方式,分享了一些辨别网络信息真伪,维护自身权益的经验,代表天暮集团设立了正规渠道接受申请。


    她的讲述赢得了台下的阵阵掌声,中场休息的时候气氛也还算温和。


    然后休息结束后,进入自由提问环节的时候,气氛逐渐开始变得不对,一些人开始以需要帮助或者好奇为由,起哄般的提起、甚至模仿她过去扮丑的行为,言语间充满了戏谑和毫不尊重。


    作为公众人物要开得起玩笑,孟瑶本身也不在意这些毫无攻击力的嘲讽,她更在意的是起哄的人群中,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之前慈善晚宴上出现过的,那个蓄意刁难她的记者。


    不过现场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来得很快,迅速礼貌地将那几个人请了出去,局面很快被控制住,活动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孟瑶下台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看向第一排原本属于方槐序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变得空落落的,不知道怎么,自己的心里也莫名跟缺了一块似的落寞。


    回到后台的路上,陈杰忽然跟过来,边走边低声跟孟瑶解释:“孟总,您别介意,这几天网上有关您的风向有点不对劲,似乎有人在蓄意带坏节奏,引导负面评论,所以方总才策划了这次线下活动。”


    孟瑶微微睁大眼,陈杰以为她在意外,笑了笑,似乎像是在帮方槐序邀功:“方总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引导正面舆论,让您和天暮绑定,往更积极的方向转型;另一方面也是想引蛇出洞,刚才我们已经确认了好几个面孔,已经派人去跟进了。”


    孟瑶确实有一瞬间的意外,不过不是因为这个计划,因为这个计划原本就是她提出来的。


    只不过是在她和方槐序还没有闹僵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只是随便设想了一个情况,与其在线上被动应对黑粉和水军,不如走到线下,在真实的互动中辨别真伪,也能抓住更多实质性的把柄,地点选在学校,也能避免更多不可控的情况。


    但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方槐序竟然一直记在心上,并且这么迅速地付诸实践。


    她再度百感交集,那种复杂而酸涩的混乱情绪再度扰乱了她,她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一边和别人保持着身体的联系,一边又将她的情绪照顾得面面俱到。


    活动选在这所学校绝对不是偶然,当时她和方槐序的关系还算融洽的时候就和他一同看过这所学校的宣传册,当时半开玩笑半憧憬地跟他说过,如果考上了这里,一定带他去看看学校很有名的音乐喷泉。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孟瑶记不太清了,因为那只是一件她压根不会放在心里的调侃,但即使不记得了,她也相信,那个时候的他一定是淡淡地听她说完,随后笑一声答应着说“好”。


    原本就压抑的情绪更加糟糕,她闭上眼睫,深深地叹了口气。


    “孟总?”一旁的陈杰看着她的反应,不太明白地发问。


    意识到陈杰还在身边,孟瑶也想起来了正事,翻出上次活动的采访切片,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我刚才好像又在人群中看到他了,总觉得很熟悉,你们等会排查的话,可以详细找一下这个人吗?”


    陈杰迅速警觉,一边翻出手机一边确认:“好。”


    他很快离开,孟瑶也有了自己的空间。


    接下来没有什么安排,她或许应该直接回家,但走在校园的路上,她不知怎的忽然顿住脚步。


    喷泉……显然是不可能再和方槐序一起去看了。


    可难得来一次,凭什么没了方槐序她就不能去看了似的,既然来都来了,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她迅速抉择,转身返回学校寻找。


    凭着记忆和路标,她很快就找到了位于校园中心湖畔的音乐喷泉。


    路灯刚刚亮起,天色灰蒙蒙的。


    此刻已经是晚课时间,就算是晚上没有课的学生,大部分也都聚集在南操场,周围几乎没什么人。


    喷泉的景致和宣传图片上差不多,规模不小,设计也别致,夜色下格外绚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曾经期待过的场景,她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惊喜,湖边吹来的晚风甚至凉得刺骨,拂过脸颊的时候,让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手臂。


    她心中的惆怅始终未消。


    经过了这几天的慎重思考,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她一直在隐隐期待着方槐序可以主动找她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哪怕是找几个巧合的、笨拙的、甚至一眼可以拆穿的理由也好,解释那些暧昧的举动并非有意,哪怕给出来的理由再蹩脚、再离谱也好。


    她发现自己……竟然都是想至少可以听一听他辩解的。


    她从来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对待感情当断则断,绝不该拖泥带水,更不该为了显而易见不值得的人浪费丝毫的情绪。


    可现在,她居然在应为一个男人的沉默和甚至算不上有名有分的背叛这么心乱,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她也终于认清,她有什么立场去质问方槐序,明明是她对这段感情的态度变了质,才会因此痛心、愤怒。


    她希望他是她内心中那个高洁的、温柔的人。


    她希望他也会像她一样着急地想要辩证。


    想让他向她证明,他和她一样看重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她有着同样一种的感情。


    变幻的喷泉如思绪般翻腾而出,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率先捋清了自己的感情:她喜欢方槐序。


    压抑了许久的情感,也终于得到了纾解,像是终于走出了难以抉择的十字路口,她终于开始面临第二个选择。


    在对方可能是个烂人的情况下,这段感情是要放下还是继续。


    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想去见他。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不论这段感情如何收尾,哪怕是她不自量力,最终落得个落花流水的结局,她都要为自己的感情讨个明确的说法。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等待喷泉结束就去找方槐序,忽然有一只手带着不算轻柔的力道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她的心跳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心理活动,熟悉的动作和温触让她脑子里第一个联想到的人竟然是方槐序。


    可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不到一秒。


    下一秒,那只手忽然猛地用力,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按住她的脑袋,狠狠地将她朝着池水的水面直直地摁了下去!


    第38章 温暖 “不会是飞蛾扑火”


    38


    冰冷的触感迅速刺痛感官, 窒息感汹涌袭来,孟瑶本能地剧烈挣扎,双手胡乱地向后抓挠, 试图寻到一丝空气。


    那双手的主人却戏谑地松开了些许力气,可正当她以为能摆脱后颈那双铁钳似的手的时候, 那双手再度用力。


    那人似乎并不是奔着决绝的杀意来的,更像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她挣扎力道微弱下去,即将呛水时, 又忽然猛地将她提出水面。


    “咳!咳咳咳!”来不及思考到底招惹到了谁, 孟瑶贪婪地吸进一口混合着水雾的腥酸空气,眼前一片模糊,呛咳不止。


    然而根本不等她缓过神,那股巨大的力量再度袭来, 毫不留情地将她再度按入水下!


    一次、两次……


    孟瑶也在恍惚中逐渐意识到了,对方根本不是想立刻杀死她,而是单纯地在享受折磨她的过程,她的体力经不起这样损耗, 恐惧如铁丝紧紧缠绕着心脏,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厉也从心底窜起。


    第四次被提起的前夕,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水下艰难地睁开眼睛扫到身后模糊身影的位置。


    等到那双手再度松开力气,她用尽全身力气配合水流浮力,腰部猛地一拧,头颈以一种近乎刁钻的角度向上挣脱,右手手肘同时带着积攒的所有愤怒和恐惧,狠狠地向那模糊的方向撞去!


    “呃啊!”身后如愿传来一声闷哼, 抓在她后颈的力量骤然一松!


    孟瑶趁机迅速转身脱离控制,踉跄地爬出水池边缘,冰冷的水顺着头发、衣服不断滴落,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看清了那人的脸,瞳孔骤然收紧:正是那个慈善宴会和今天出现过的那个记者!


    此刻那人正捂着被她打伤的肋部,脸上痛苦和狰狞交织。


    见他的视线凶恶地杀了过来,孟瑶心中警铃大作,转身就想往有路灯和有人经过的方向跑:“救……呃!”


    然而刚才的窒息和挣扎耗尽了她太多体力,加上冰冷的池水刺激,她刚跑出去两步腿就软了下去,直接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钻心的疼顺着膝盖的位置蔓延,她的腿像是失去了掌控,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再爬起来。


    而那个记者已经站了起来,捂着肋骨的位置缓缓靠近,揣进口袋里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刀,眼底满是快要溢出的戾气。


    孟瑶的心沉到了谷底,无助地向后瑟缩。那人像是完全失去了神智般晃了晃手中的刀,声音因为痛苦和愤怒而扭曲:“臭婊子、上次给你寄的包裹没收到?当老子是吃素的还敢招摇过市!”


    孟瑶瞳孔一紧,原来之前那个血腥的包裹也是来自这个人!他是林玥的粉丝?


    然而她来不及想更多,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尽管求生的本能还在试图压住不安,但那双发软的腿却怎么都恢复不上力气。


    她只能尝试用言语拖延时间,不只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和愤怒,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抖:“你太自以为是了!林……林玥本人都公开表了态,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凭什么……凭什么替她来决定!”


    “闭嘴!她就是被你们这群贱人逼的!”没成想那人根本听不进去,挥舞着刀子就朝她刺来!


    她吓得猛地闭上眼睛抱住脑袋,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滚烫的温度忽然猛地将她拽起,她失重地朝另一个方向倒去,尽管闭着眼,她也能感觉到那双力道有多及时,那股寒冷的刀锋近乎就在她耳边擦过,再晚一秒就会轻松地刺入她的身体。


    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再次被那股力拽起,她毫无反抗余地地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一只大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脑袋,来不及多做反应,空气里随后再度响起刀锋刺来的声响。


    她惊得下意识地往那温热的怀里躲去,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发生,同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孟瑶终于错愕地睁开眼睛抬头观察,映入眼帘的却是方槐序近在咫尺的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冷冽的视线钉向歹徒的方向,此刻的一只手正牢牢地护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直直地向前。


    孟瑶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一抖:方槐序抬起的手臂格挡住了刺来的刀锋,鲜红的血液正顺着手臂汩汩地往下滴落。


    “方……”


    孟瑶一开口近乎失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身后方槐序的身体剧烈地起伏着,滚烫得惊人。那道不断渗出血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那歹徒似乎也因为这突然的一幕愣住了,方槐序的视线坚定,深吸一口气不顾伤口,反手擒住他的手腕,松开孟瑶顺着力一把将他反摔在地!


    “呃啊!”


    还带着血迹的刀“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那人发出大声的惨叫。


    方槐序粗喘着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却依然没有松开他,下一秒他熟练地擒住那人的手臂,顺着反方向猛地反剪过去!


    “啊啊啊!!!”


    凄厉的叫喊几乎要划破天际,那人跌倒在地,疼得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


    孟瑶几乎在那一下动作中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恍惚和茫然布满双眼。


    方槐序终于起身放过了那人,任由他在地上凄惨地滚动着,朝孟瑶的方向望了一眼,除去微喘的尾音,声音沉稳平静:“没什么大问题……这个位置只是骨折而已,不然等不到人来就跑了……”


    孟瑶看着地上那个惨叫声逐渐微弱下去的人,懵得说不出话。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的骚动,陈杰带着几名保镖迅速冲了进来,三两下就控制住了局面。


    “方总!您的伤!”陈杰率先注意到了方槐序手臂上的血迹,脸色大变。


    “没事,我知道怎么处理。”他说完,淡然地转身要走。


    孟瑶终于反应过来冲了上去想拉住他:“等等、你……”


    “别碰。”


    他却像是生怕被烫到似的往旁侧微微一躲,毫不留情地避开了她即将追上的手。


    她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他甚至刻意地再次向后撤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孟瑶愣住了。


    方槐序没有回头,用没受伤的左手随意地按住了左臂的伤口,鲜血很快从指缝渗出,他却若无其事般,语速极快地迅速交代陈杰:“我的伤口只能去医院,你让跟来的医生处理她的伤口,报警,送她回去休息。”


    他一个字也不肯多说,甚至没有再多看孟瑶一眼,说完后就径直走去路边的车里。


    孟瑶僵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和地上刺目的鲜红,心脏比身体更加湿冷,仿佛刚才他指尖的滚烫和身后残存的温度全是一场幻觉。


    她不知道是怎么被带去了处理伤口,因为这次活动,团队一直有救护车跟随,她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伤口处理得很快。


    医生嘱托陈杰她受到惊吓后的安抚才是更重要的事,但孟瑶从方槐序离开后到现在,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陈杰满是担忧,安排人押走那个歹徒后,他坐在孟瑶旁边,小心翼翼的开口:“孟总……要回家吗?”


    孟瑶心情复杂,缓缓点了点头:“嗯……”


    她心底满是说不上来的难过,脑中反反复复回想着方槐序躲避自己的那一幕,明明只是那么微小的距离,她却感觉相隔千里。


    明明光是确定自己要喜欢他的这个决定,对她来说都已经足够艰难。


    从小在林家受尽屈辱的时候她就发过誓,不会让任何人轻贱自己,更不说将自己的喜怒信任全权交予他人的行为。


    可她的这份感情说到底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别人那里不过也是个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


    可她的喜欢有多宝贵、有多难拿出来,只有她自己知道。


    明明有了想要站在他身边的这个想法,对她来说既已经足够艰难。


    她甚至感觉现在心急如焚的她变得尤其令人作呕,她多想直接冲到他面前告诉他,她这些年有多努力维护起来自己的自尊,她对待他人的态度有多漠然,她有数不清的闪光点,身边永远不乏追求者……她的内心几乎在咆哮,咆哮着她的感情有多珍贵。


    ……珍惜我啊。


    心底这句话响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简直可怜又可笑。


    她恨自己不是颗耀眼夺目的钻石,让他一眼就宝贵得想就要嵌入怀里。


    可事实是他拥有着她不曾拥有的一切,她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人生中无足轻重。


    他的荣光每每照到她阴暗的一角就足够刺得她疼痛不已。


    明明向往那片阳光,明明多希望自己能肆意享受他的温暖,但她却不敢向前,害怕下一步就会如飞蛾扑火,烧得灰飞烟灭。


    宁愿守着安稳的体面,宁愿假装若无其事,也不想要给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不容易,今天她好不容易决定了要朝着他的方向走去,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要是换做了往常,她一定可以处理好自己的情绪重新平静。


    可才经历完生死之争,她没有坚强到可以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来到车边,几乎连上车的力气都没有,脑中、嘴里都在说着同一个名字:“方槐序……什么时候过来……”


    陈杰听清了她的近乎呓语的声音,几乎脱口而出:“方总他去医院处理伤口了,您别担心,他最近……唉,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他最近可能状态不太好,是有点摸不透,您要不先回去休息?”


    她缓缓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轻飘的声音里满是自嘲:“摸不透……我也摸不透,陈助,你说……他到底对我是什么样的态度?”


    陈杰被她问得懵了片刻,不过很快反应:“那肯定是最在乎您啊!”


    即使感觉有安慰的成分在,孟瑶死寂的心还是因为这句话而微微波动了一下:“……是吗?”


    陈杰看着她一脸绝望的表情就知道她压根没信,急得抓耳挠腮,欲言又止。


    终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觉得再不替自家老板说两句好话,两人这是要更冰了:“哎……孟总,我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就实话实话吧,我从来没有见过方总这么关心过一个人,别说关心了,您没来之前,他脸上都没有那么多的表情!天暮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请过代言人,就是不希望有任何不确定因素介入。上次您能出席慈善晚宴、包括后面的安排,全都是方总力排众议破例定下的……甚至这几天你们冷战的时候,他都还在为了给您分股权的事情,连续在公司开了好几天的会……”


    这下孟瑶彻底清醒了,瞪大了眼:“……什么?”


    “就是方总真的很在乎您啊!”


    陈杰豁出去了,压低声音:“本来方总说,这是等您考研上岸之后准备的礼物,不让我说出去的,但我看您二位这样,我再不多嘴两句就真不像话了……还记得慈善宴会,方总提前离开的那天吗,就是又因为股权的事被叫回去开了一下午的会,方总真的是个难得的好男人,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吵架了,但他一直都在为您的事情操心,刚才也是听说您没上车先跟过去……”——


    作者有话说:快了快了[狗头叼玫瑰]爱情需要一位大嘴巴保安


    第39章 原因 “你要找的人应该不是我”……


    39


    陈杰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方槐序的好话, 但孟瑶已经听不进去更多了,她捕捉到刚才话里更关键的问题:如果方槐序慈善宴会那天离席真的是回了集团开会,那么休息室那个时间点, 他压根就不可能出现在那里!


    这个可能性让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连忙打断陈杰的絮叨, 声音因为急切显得有些颤抖:“好好好,这些我都知道了, 我想先确定一下,你能肯定那天方槐序离开之后直接去的集团开会?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吗?比如……女伴什么的?”


    陈杰被问得一愣, 茫然地眨了眨眼, 随即十分坚定地摇头:“没有啊,方总那天大部分时间都和我在一起,会议一直开到晚上八点多吧,结束后就直接回家等您了啊……”


    他虽然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 但还是很实诚地开始行动:“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现在给您调一下简单的行程表和行车记录……”


    最后一丝疑虑也被陈杰坦然的态度打消,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的感觉瞬间淹没了孟瑶。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她再度升起一股动力,难以言喻的冲动让她的血液沸腾起来, 她再也不能等待:“不用了陈助, 我不回去了!你快查一下他人现在在哪, 我要去找他!


    陈杰没想到她突然的转变, 但看到她眼中重新燃起的亮光,心情也跟着激动:“好!方总应该是去医院处理伤口了,我现在就带您过去!”


    车子立刻转向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然而他们还是来晚了些,医生说刚给方槐序手臂上的伤口做完包扎,他就被集团的一个紧急视频会议叫走了, 现在人应该在公司开会。


    孟瑶揶揄了两句这个工作狂的胡闹,医生安慰说索性伤也不是很严重,只要多加注意,无伤大雅。


    但方槐序是因为她才受了伤,她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既担心他的伤势,也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两人立刻又转回了天暮集团,快要到的时候正值高峰期堵了车,孟瑶不想再扑空,见没多远了,干脆先一步下车赶过去。


    走到熟悉的总部大楼,除了激动,她还莫名地感到了一丝近乡情怯的紧张。


    可就在她快走到电梯前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闯入身影。


    一个女人站在大厅中央不停地打着电话,从紧皱的眉头和反复拨打的动作来看,她遇到了麻烦。


    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没有时间再去管其他人,但那张熟悉的面孔还是让她的脚步没忍住停了下来。


    那个女人,正是之前在休息室里瞥到的那个人。


    她的心猛地一沉,刚升起的喜悦瞬间被冻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她还是决定走上前搭话,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您好?你……在找人吗?”


    那人抬起头,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靠近她几步:“你在这里工作吗?我正好有事想问,你认识一个叫方槐序的人吗?”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她脸上的笑还是变得僵硬起来:“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女人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之前算是恋人吧,前段时间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联系不上他了……”


    孟瑶的心脏像是被猛地锤了一下,凉意蔓延全身。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就快被忽上忽下的情绪折磨疯了。


    今天是一定要听到一个确切的真相的,她不会逃避。


    但一想到方槐序的伤,毕竟也是因为保护她而受的,现在他如果状态不太好,她不想给他再添堵,那现在就只能先稳住面前的人,自己去找方槐序确定好情况再决定下一步动作。


    想明白之后,她深吸一口气解释:“他现在应该不在公司了,这样,我留你一个联系方式,之后他在的时候,我给你发消息怎么样?”


    “不在这里?怎么可能?”女人情绪忽然变得激动:“我看明白了,你和他是一伙的吧?我查得清清楚楚,他的车刚回来,肯定还在上面!”


    女人的好脸色也没有了,直接坐去沙发边:“我不管你们怎么说,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绝对不会走!”


    场面一度尴尬,孟瑶头疼得不行,正在想其他的对策,停好了车的陈杰匆匆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了几秒:“孟总……您还没去找方总吗?”


    他的话一出,女人立刻就炸了:“方总?好啊,你果然认识他!”


    “不是……”孟瑶揉了揉眉心百口莫辩,没想到会被陈杰突然出现添乱。


    陈杰察觉到气氛不对,走到两人中间,询问那人:“您是?”


    “来找方槐序”,她的眼神变得尤其犀利,紧紧地盯着两人:“放心,我一定会闹到底,大不了大家都不好看!”


    孟瑶有些摆烂地叹了口气,但陈杰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了然地点点头:“明白了,您是来找方总的吧?没关系,他刚开完会,现在在楼上休息,我们一起上去吧。”


    女人和孟瑶同时睁大了眼,女人先一步反应过来:“好!带我上去吧。”


    孟瑶已经思考不懂了,完全想不到陈杰为什么会同意带这个明显是来找麻烦的人上去,但话已经说出口,加上陈杰表现得这么镇静,她也干脆放弃了思考。


    于是三人各怀心思地上了楼,很快就到达了方槐序顶层的休息室。


    门“叮”地一声打开的时候,孟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沉步走进,方槐序正坐在沙发上翻着文件,受伤的右臂搭靠在扶手上,洁白的纱布分外刺眼。


    听到开门声,他抬眼望过来,看到走进来的孟瑶、陈杰和来势汹汹的另一人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稍作思考之后,他的注意力还是先落在了孟瑶身上:“是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孟瑶来之前想了许多质问的话,但真的看到他疲惫的脸和受伤的手时,却一句话也蹦不出来了。


    她有些尴尬地岔开话题,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女人:“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有人找你来了。”


    然而回过头,那个女人的反应却比孟瑶更加错愕,上下打量着沙发上的人,语气充满了怀疑:“你是……方槐序?”


    方槐序像是已经对这种表情熟视无睹了,平静地叹了口气,和陈杰交换了个视线之后,像是也明白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语气清晰:“是的,我确实是方槐序,但女士,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您想找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我。”


    孟瑶怔住了片刻,云里雾里地看向她:“他不是你要找的人吗?”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底气不足的窘迫:“我又不是傻!虽然长得有点像……但确实不是他。”


    说完之后,她似乎为之前的无礼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明显很想要立刻离开这里:“不好意思,我可能认错了……”


    方槐序却先一步开口叫住了她:“没关系,而且说对不起的人不该是您,这不是您的问题。”


    与此同时,陈杰上前将手机递给女人展示屏幕,语气沉静地解释:“这位应该才是您要找的人,他的名字是方砚修,这是他常用号的联系方式。”


    “不用那么麻烦”,方槐序皱着眉打断,神色看起来十分疲惫:“直接送这位小姐过去吧,他前天才回来,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家里。”


    陈杰于是安静地看着女人询问她的意见,女人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的俊朗狂狷的面孔,虽然充满狐疑,但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下来:“好,请带我过去吧,谢谢……”


    陈杰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带着人很快离开了。


    休息室里只剩下了孟瑶和方槐序两个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孟瑶大致理清楚了状况,心虚又茫然地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方槐序。


    方槐序以为是她在询问刚才发生的事情,自然地开始解释:“见笑,那位女士是在找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方砚修,我哥他平时……不太着调,生活也不太检点,因为和我的关系不太融洽,经常会借用我的名字在外面惹事。”


    他的语速温和,边说边背过身去接了一杯热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上次前台会习惯性拦住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原来是这样……


    巨大的尴尬和后知后觉的庆幸席卷而来,孟瑶此刻又心虚又高兴,她居然还因此误会了方槐序这么久,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幸好方槐序不是个烂人。


    她的脸颊不自觉的发烫,心虚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方槐序慢慢走了过来,停在和她安全距离的位置,手中的水放在了桌前,安静地推到了她的面前,目光扫过她有些湿润的衣服和头发:“陈杰现在送她过去需要一些时间,你现在这里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一会吧,容易感冒,等会人到了,我会叫醒你。”


    他还是一如既往,语气平淡,安排周到,带着一种刻意的距离感。


    孟瑶接过水杯,温凉的指尖因为这份温热而逐渐温暖,对她来说,什么磋磨在误会消散的这一刻都不算什么,她抬起头,声音都轻了几分:“你……现在要回去吗?”


    方槐序微微愣住,没有听过她这样的语气,看她扭捏又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是她在害怕自己,误会了她的意思后,又往后退了半步,声音清冷:“我不会做任何事情,如果你担心,我可以离开,给你安排其他的房间。”


    看他躲自己跟洪水猛兽似的,孟瑶有些急了:“你!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槐序显然不能理解,孟瑶的内心也十分精彩,天知道他现在躲着是在因为之前的争吵生气,还是因为疲惫和情绪不佳。


    反正她现在理清楚了自己的感情,要是他还在因为吵架生气,大不了服个软认个错,把一切摊开了说,她不是不能低头。


    不过目光先转到了自己这狼狈的一身,她确实不想以这样的形象和喜欢的人说话,干脆顺着他的意思:“我先洗完澡,等会有事想跟你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方槐序莫名地顿住了,犹豫了好几秒之后,才像是艰难地做出来了决定:“好,我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换洗衣服。”


    孟瑶看着他的走去房间,心情慌乱又甜蜜:还好方槐序一直都是她所看到的那样,就是和她看到的一样,是个温柔强大的人,没想到就连能近距离喜欢这样的一个人,都会让人觉得这么幸福。


    她也没忘了措辞等会怎么跟方槐序解释,可就在此时,房间里突然出传来一声刺耳的脆响。


    像是什么东西摔坏的声音,孟瑶来不及多想地冲了过去,之间方槐序半跪衣柜前,脚边是一个摔碎的陶瓷花瓶,此刻他正用没受伤的手撑着柜门,似乎是想要站起来,却显得有些无力。


    孟瑶紧张地就要向前:“没事吧?怎么突然摔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在收拾”,他试图解释,但发出来的声音却再也掩饰不住虚弱。


    孟瑶是走进才看见,他的脸色尤其不健康地白了许多,额上渗着细密的汗,呼吸也不自然地急促。


    她连忙准备去扶他,他还试图起身躲开,又被她追过来按住,没成想手刚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孟瑶就惊人的温度烫得不自觉一缩:“等一下、你……怎么会烧得这么厉害?”——


    作者有话说:感冒了呜,宝贝们注意身体!最近工作闲下来了,试试能不能开始恢复日更了![好的]


    第40章 怯懦 “孟瑶,我已经不年轻了”……


    40


    方槐序难掩饰滚烫的呼吸, 轻推开她:“本来就淋湿了,别离我太近……”


    孟瑶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之前的所有不对劲,苍白的脸色、提不起的精神, 甚至刻意保持的距离,根本就是一直忍着高烧和伤痛才表现出来的。


    她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尴尬了, 伸手过去就要把他先扶起来:“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快拉着我, 先去床上休息……”


    “我不用……”方槐序却别开她的手还想挣扎,声音虚弱又固执:“不用管我, 会传染的, 你自己去……”


    “都这样了你还闹什么别扭!”孟瑶又气又急,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什么传染不传染的,你现在是病人, 是打算晕倒在这里才满意吗?”


    方槐序被她这么一凶后明显怔住了,清俊的面庞抬起,因为发烧而显得有些湿润朦胧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她,眼神里竟闪过一丝近乎委屈的情绪。


    孟瑶话说出口就有点后悔, 她是有点急性子了没控制住语气, 看眼前这张精明俊朗的脸露出可怜可爱的表情, 心里更加自责了。


    但方槐序很快回复了, 抿了下苍白的唇,顺着她手臂的力量不再反抗,沉默又顺从地任由她的力将他扶上宽敞的大床上靠坐。


    只要他配合孟瑶也不多说,给他盖上被子之后又去倒了杯温水,回来的时候方槐序却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给她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 一言不发。


    换做是别人,孟瑶绝对敢肯定这就是因为刚才被凶了在闹情绪,可这是方槐序啊,那个事事从容冷静的方槐序。


    她有些不敢确定,试探着来到床边找话题:“……喝点水吗?”


    他没有回答,视线倔强地看着窗外,仿佛完全没听见。


    这下孟瑶敢肯定是真的生气了,毕竟人家可是冒着高烧去救了她,回头别扭一下还要被人凶一句,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孟瑶一点不觉得麻烦,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多了,现在这样罕见孩子气的方槐序怎么看都鲜活可爱得多了,她甚至忍不住戳了下他的手,嘿嘿笑了两下:“我刚才就是着急了嘛……不是故意凶你的。”


    他的手臂不领情地往后微微撤了些,不过好赖是愿意说话了:“你刚才在外面,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吗?”


    孟瑶一愣,没想到他这个状态还能记得她的话。


    原本确实是准备直率点说清楚的,但看见他烧得泛红的脸颊和不高兴的眼睛,她这个时候坦白之前是误会他了,总感觉有些不合时宜。


    “确实是有事……”她斟酌着措辞,怕他知道了真相生气她胡乱冤枉人:“不过不急这会说嘛,你生病呢,等你明天好些了我再说。”


    “现在说”,方槐序却意外的强硬,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执拗,眼睫微微张开,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持:“就现在说。”


    孟瑶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无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不过认个错算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不再拖延地在床边坐下:“好吧,我其实是想先跟你道歉的。”


    她垂下眼睫做出诚恳的模样,其实偷偷观察着方槐序,他的视线似乎终于往这边挪了,她才安下心继续:“之前跟你吵架,其实是因为慈善宴会那天,我去后台不小心看到刚才那个女生,在后台和你哥在你的休息室里面……在一起,当时误会那个人是你,才生气了的。”


    她说完自己也觉得脸红,音量不自信地变低:“我以为你瞒着我,一边跟其他人好,一边跟我暧昧,所以才说了那么多的难听的话,跟你冷战……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情况乱发脾气,误会你了。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我想跟你和好。”


    她说完后就不再就安静地等待着方槐序的反应,不管是生气还是无奈她都认了,反正也是她有错在先。


    但方槐序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他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低声确认了一遍:“你想和我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孟瑶不解:“不然还有别的吗?”


    不过说完后她反应过来后迅速耳根一热:方槐序总不能这个时候要她表白吧?


    方槐序顿了片刻,视线复杂地垂下:“我以为你是来和我彻底断了的。”


    “啊?”孟瑶满头问号:“我为什么要和你断了啊?”


    方槐序的眼睛微微偏过来,不过神色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紧绷,反倒是像松了口气:“没什么,误会解开了就好。”


    孟瑶睁大了眼,意外他一点都不生气:“你不怪我吗?我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方槐序轻摇了下头,声音疲惫:“这有什么好怪的,那种情况下你很难判定真假,现在弄清楚了就好。”


    他的态度随意得近乎淡漠,仿佛之前她对他的怒火和伤人的话,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但这份宽容没有让孟瑶安心,往往是越在乎一个人才会因为对方的一言一行变得敏感多疑,方槐序这种无关紧要的态度反而让她不是滋味。


    她没忍住追问:“那我们吵架的时候……你就没有一点不高兴吗?”


    方槐序没有立刻回答,浓密的睫毛微微煽动了几下,像是在思考。


    孟瑶以为是她这个问题太直白了些,更何况现在他还病着,谈表白和情感都不太合适,干脆准备开个玩笑把话题带过去。


    可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方槐序却主动出声了,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不配生气。”


    孟瑶愣住了。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因为你说的都在理,我对你确实不是单纯的感情。”


    孟瑶脸侧一烫,纳闷他怎么突然直率。


    他很快给出来了答案,因为这根本也不算是告白,只是他冷静的理性剖析:“也许从很早开始,我就已经被你吸引,在做越界的事情了,但我却放任了这种模糊不清的感觉持续,享受着和你之间超越界限的亲近和悸动,却给不出一个明确的交代,确实像一个混蛋……”


    他一口气说完,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懊悔:“所以如果你提出想和我断联,我不会有意见。”


    孟瑶听完了他的话紧闭着唇,因为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嘴巴了:还以为方槐序对她没感情了,没想到他们俩的关系……居然比她想象中的进度更加顺利。


    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勇气和柔软,哪里听懂了他语气里委婉的逃避,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背。


    方槐序睁大了眼,身边孟瑶的视线却像她的手一样,温柔又坚定:“哪里混蛋了……这不就是谈恋爱之前的正常流程吗?你既然已经有了心动的感觉,为什么不顺其自然地让它发展下去呢?”


    她的话语中隐隐有了期待,眼神明亮:“我们……试试看,不好吗?”


    有一瞬间,方槐序心头的乌云真的被她的话驱散走了些许。


    不过只是一瞬,他又转过了视线回避,将自己的手缓缓抽了出来,孟瑶的心情猛地一沉。


    “不好”,他的声音低哑:“我现在的状况,兼顾不了感情和事业,未来或许也没有时间可以兼顾。”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中终于泛起了明显的波澜和痛苦:“在明明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之后,可能会因为我的缺席而缺少许多幸福,却还要占用你的时间,开始一段关系……这是非常不负责的行为。”


    “我不在乎这些!”孟瑶急了,立刻也顾不上时机地直白反驳:“我只在乎眼前的幸福,我现在就是喜欢你,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觉得幸福,你不是也因为不能在一起而烦恼吗?为什么要为了之后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


    她下定决心要把一切都摊开说明:“我不需要你时时刻刻的陪伴,我也有自己的人生,我要考研,要工作,有我的家人和朋友,未来可能还要去外地读书,各种各样的事情也会占据我的时间和精力,到时候我们谁顾不上谁还说不定呢,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我们完全可以……”


    “可是我介意”,方槐序打断了她,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冷水:“我无法想象你不再依赖我的生活。”


    孟瑶不明白,话卡在的喉咙说不出。


    方槐序也终于侧过头直视她,深邃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孟瑶,我确实喜欢你,你直率、阳光、漂亮大方,可以为了一段感情像现在这样不顾后果地冲锋,会吸引来无数人看见你的闪耀,其中一定会有比我更有趣、更有时间、更和你有共同话题的人。”


    他稍微停顿,声音因为激动而隐隐颤抖:“如果你因为我的缺席感到失落、孤独,慢慢地不再依赖我,最后抽身这段情感,那个时候,我要怎么办?”


    他像是在问孟瑶,又像是在问自己,话语中充满了迷茫和挣扎:“我会认为你选择更好的人,本身没有错,毕竟是我这个恋人的失职,可另一方面,我已经尽我所能地投入了真心和感情,我也会难过,会痛苦……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去挽回你。”


    他深深地喘一口气,像是耗费了太多力气,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冒,一双微红而润湿的眼睛,在眼下那颗小痣的衬托下格外潋滟:“你现在才二十四岁,甚至没有好好地开始谈过恋爱,你的未来有无数的可能……你就能保证,未来不会遇到其他让你更心动,比我更适合你的人吗?”


    说到最后,他的唇边浮现了一丝苦涩:“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的喜欢,也许只是因为我恰好在你落寞的时候出现了,因为过去你周围的人和事对你都不算好,我看见了,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忽视你的痛苦。可我这里一时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也不一定就是爱情。我能理清我自己的感情,但你年纪还小,还不一定能分不清依赖和喜欢,你或许也根本不知道,真的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之后会有多辛苦,会遇到多少代沟和烦恼……孟瑶,我已经不年轻了,我大了你整整六岁,很多事情你可以不计后果地去做,但我不能。”


    孟瑶有些气恼:“大六岁又怎么了?我不觉得我哪里差了。”


    方槐序垂眸轻叹:“就是因为你很好,如果我选择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利用你的低谷期占便宜,才是对你最大的不尊重。”


    他的逻辑无懈可击,孟瑶一急就词穷,反将一军地问他:“那你能保证吗?保证你未来绝对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方槐序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些许无奈:“口头的承诺没有意义,谁也不能决定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管什么未来不未来的,就是有意义”,孟瑶一腔热血,直接翻身过去,直直对上他的视线:“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只要你能说出来一点都不喜欢我的话,我保证再也不纠缠你了。你知道我的脾气,但凡你也做不到放下,我就绝对不会放弃。”


    方槐序完全被她的气场镇住,情绪被她的灼热感染。


    他控制不住地将视线眷恋地望向她,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默默或艳羡、或欣赏她张扬的少年意气,理智和情绪来回拉扯。


    孟瑶也只是面上逞强,其实被他看得心跳慌乱得要命,正准备起身豁出去了的时候。


    “阿嚏!”


    一个喷嚏不合时宜地冲了出来,她没忍住打了个寒战,动作也被打断。


    方槐序像是被这个喷嚏惊醒,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中止这场艰难对话的借口。


    他眼中那固执的期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般的平静。


    他不再等待,直接拿起床头电话拨通,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吩咐另一名助理上楼。


    孟瑶睁大眼:“干什么?我们的事情还没说完……”


    “不用说了,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他轻轻挣脱,视线不敢看她,但很聪明地故意用受伤的那只手扶她,让她做不到反抗:“你现在衣服还没换,很容易感冒,我叫了另外的人接你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不用等我,我今晚……不回去。”


    孟瑶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无奈又挫败,正好此时,那名助理已经敲门进来了,恭敬地在一旁等候。


    争执无果,她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是徒劳,赌气般的地扭过头,声音硬邦邦的:“行,我不懂事了,那我可就回家反省去了,要是真想得和方总一样人间清醒了,方总最好别躲被窝里后悔得直哭。”


    她跟着助理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却依然不想回头。


    到了车上她也不愿意说话,助理看得出来两人的氛围不对,小心翼翼地问:“孟总……您是直接回家休息吗?”


    “啊,对。”孟瑶正撑着车窗思考,闻言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助理进门前其实听到了些对话,此刻有些左右为难,但最后还是决定帮方总说两句好话:“方总其实真是个不错的人,就是有时候轴了些,不太会说话,您别因为两句话就跟他疏远了……”


    “谁说我要不理他了”,孟瑶挑眉,想着方槐序的脸:“我就回家换个衣服洗个澡,你看我这一身又脏又乱的,哪里有谈情说爱的样子?”


    助理吃惊地从后视镜看去,孟瑶不但没有气恼,唇角甚至扬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只是换个衣服而已,她现在这副尊荣,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什么含情脉脉的话。


    她压根没把方槐序的那点别扭话放在心上,他刚才可是直接承认了喜欢她,还思考了那么多的后果,这已经比她预想得最坏的结果好得多的多。


    方槐序既然担心她对这份感情思考不足,那她就摆出来真态度让他看见。


    等到助理将她送去公寓楼下,她坚定地叮嘱:“麻烦您就在楼下等着,三十分钟左右之后,带我再回去一趟。”《 》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