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不知意[先婚后爱]》 1、婚约 01 孟瑶已经记不清,到底是多少年前被丢出了林家别墅。 每次回来,它都还是和当年的记忆里一样,金碧辉煌,客厅的光线冷白,照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反射出刺目的光晕。 鼻腔里充斥着一股同样清冷昂贵的淡香,这味道孟瑶并不陌生,却永远无法习惯。 她明明是属于这里的一份子,此刻却像个被召唤来的物件,站在客厅的中央,等着管家将她的消息传去楼上。 管家走下楼,她的父亲林天海随后出现,一身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微笑着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瑶瑶来了,坐。” 孟瑶没有坐,站在离他稍远的地方,腰背笔直:“林总,这次需要我做什么。” “……瑶瑶,你长大了,不用跟爸爸这么生分吧。” 林天海不想那么快进入主题,走到桌前给两人都沏了杯茶,转移开话题化解尴尬。 孟瑶心中轻叹了一口气,尽量软下语气:“爸,你知道我这次来有事求您,您如果不愿意帮,也不会把我叫过来,就直说吧。” 没有寒暄,没有铺垫,直切核心。 她的声音和她人一样,带着清冷的疏离感。 她很清楚,这个所谓的“家”,只有需要她付出代价的时候,才会想起来她这个流着相同血液的女儿。 林天海放下茶杯,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不再绕弯子:“你说你欠了三百多万,外婆还一直在住院……后续的开销可不是小数目,想好之后怎么办了吗?” “想好了,所以来找您了。”她言简意赅。 “我可以替你把这个钱还上。” 孟瑶的目光微微闪动:“那我需要做什么?” 林天海皱了下眉:“小玥原本有个挺重要的婚约,下个月结婚,但最近……她出了些状况。” 想到这几天新闻里,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当红歌星林玥又爆出来在酒店外的暧昧流言,孟瑶试探着林天海的意思:“又要我替她顶名吗?只要你们统一一下男方的口径,我可以说那晚的人是我。” 这些年,因为这张和那位众星捧月的大明星有六七分相似的脸,林天海已经开出过不少次好条件,让她替姐姐顶罪了。 这次她准备狮子大开口,只是顶个罪而已,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林天海的脸色凝住,惋惜地叹了口气:“不是,这次我要你归林家的籍,替她嫁过去。” 孟瑶的瞳孔收紧,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回过神。 她的眼神有所动摇,语气强撑着镇静:“直接换成我去结婚?能这么儿戏吗?对方就没有意见?” “只是商业联姻,他们只认林家的女儿”,林天海目光惆怅地飘向不远处,语气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小玥真是被她妈妈宠坏了,骄纵任性,玩火自焚,可惜了这么好的姻缘。” 林家怎么可能有好事还想着她,孟瑶心中不安:“既然是好姻缘,那她为什么不能结?” 林天海的面色铁青,看向孟瑶许久后,才坦诚道:“因为她这次玩得过火了,招惹到的是圈里的人,知道她要结婚之后,说什么也要让她给个说法。联姻说白了,只是个利益枢纽,对方当然不想娶回来一个麻烦。” 空气仿佛凝固了,两人无声地对峙着。 孟瑶面上没有波澜,眼底却逐渐浮现出深不见底的疲惫和讽刺:多扯淡荒唐的戏码,从前靠着这张脸,替她姐顶罪、用她姐赚钱,现在终于轮到替她姐嫁人,彻底变成了一个完美的替代品。 但她还有其他的选择吗?外婆还在病房里,往后指不定还需要林天海多少帮助。 “对方是谁。”她声音依旧平静。 “方家的小少爷,方槐序”,林天海眯起眼:“他是天暮集团的核心人物,年轻有为,实力背景都没得挑。你嫁过去,就是名正言顺的方太太了,飞上枝头变凤凰。” 林天海的语气轻松了许多,恨不得把这段婚姻说成了一件天大的好事。 卖身还挑什么老板。 孟瑶只觉得好笑,扯了扯嘴角,深吸一口气:“只需要我嫁过去吗,有没有其他的附加条件?生育、家庭方面,方家有没有要求。” 既然联姻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还不如多了解一些对方的信息,看看这个坑的边界在哪。 “只重点说了联姻后合作,他没有提要求,我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其他需要,婚后他要求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林天海轻佻的话语让孟瑶的心彻底死了大半,她纤长的睫毛快速颤动了几下,喉间梗着一口气。 像是看出来了孟瑶的动摇,林天海改变话题方向,给她打了一剂定心剂:“放心,方槐序是个工作狂,大概率对婚姻也没什么期待。他们在研发特效药,需要林家的帮扶,联姻协议期限,也只到他的特效药项目成功上市为止,之后是离是合,看你们自己,你不需要有那么大的压力,你到时候不想继续了我也……” “五百万。” 孟瑶打断他,她从林天海开始解释的时候,就自动将他的话视作放屁,内心权衡好了现状和未来的可能性之后,打断他直白:“可以嫁,但这三天之内,我要五百万。林总这点钱应该还是出得起吧?” 林天海有些意外她的爽快,很快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点点头:“可以,具体的细节,我会联系律师和你谈,这两天准备一下,方家应该很快会安排你们见面。” 孟瑶转身离开,没再说什么,也无需再说什么。 年纪轻轻就债务压身,前途渺茫,只是卖掉自己换外婆安度晚年,有什么不划算的呢。 —— 离开林家的第二天,她如约收到了林天海的支票。 但那之后,林天海很久都没有再联系她,久到孟瑶都快把联姻这件事给忘了。 真不是她心大,她每天是真的很忙:学习、工作、照顾外婆,三点一线。 妈妈早逝,她一直和外婆相依为命,直到三年前外婆病倒,家里没了经济来源,她四处借钱求医,机缘巧合之下进入了一家孵化网红的娱乐公司做主播。 靠着和同父异母的姐姐、也是当红歌星林玥相似的脸,她用夸张的妆容、言论和戏谑的表演,吸引来了不少林玥的粉丝和黑粉,直播效果极佳,每月的流水都稳居公司前三。 但长时间表演亢奋,还要面对公屏、私信的各种污言秽语,孟瑶很难不受影响,每次关闭摄像头之后,都要在直播间缓很久,做不出表情,说不出话。 “哎哟,小孟啊,又播完了?” 今天直播才结束不到五分钟,经纪人王强推开一道门缝,满脸堆笑地拿着杯咖啡挤了进来:“辛苦辛苦……来来来,喝口咖啡。” “我不喝了,歇一会就走。”孟瑶疲惫的摇摇头,准备调整好状态就回学校。 王强的表情凝住了一瞬,把咖啡放在了桌上,但没有离开,而是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侧:“那个……小孟啊,我这次来,是想跟你商量个事。” 孟瑶把视线抬起,等着他的下文。 “我知道你忙,就长话短说”,王强说着把手里的平板打开,把她直播的数据曲线推到面前:“小孟,你是咱们公司的顶梁柱,这绝对没跑!你看你这流水,一直特别稳定!但是吧……” 他话锋一转,手指停在她的平均直播时长和礼物峰值上,面色尴尬:“公司上上下下,都指着你们几个吃饭呢,咱们得更有追求,对不对?你看这直播时长,能不能再拉长一点?每次基本粉丝才刚开始热起来准备上票呢,下播别那么准点嘛,多唠半个小时的嗑……” “王哥。”孟瑶打断他,身心俱疲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我要上学,还要跑医院,咱们合同也写了,只要每天播够两个小时、流水到了保底就可以下播。” 事实上,她当初之所以选择这家公司,就是看中的它规模小,规矩少,没有乱七八糟的强制活动和坐班要求,能让她在这三点一线的生活中保持危险的平衡。 现在千方百计地要她追加时长,她怎么可能再挤出来时间? “哥知道、哥知道!” 王强的语气变得推心置腹:“但是就多半个小时,也耽误不了什么,对不对?哥当然知道你那边的情况,刚来公司的时候,哥还专程找人借钱给你呢,你这段时间不是也缺钱周转吗?多些流水,你也能多拿些不是吗?” 孟瑶胃里一阵发堵,手指默默攥紧,一是早几年的时候,王强确实帮过她,她不好推脱,二是外婆的病就像吞金兽,就算现在有了林天海的那笔钱,她也不敢随便断掉工作收入。 想着那点救命的钱,她只能把反驳的话咽回去。 王强见她有所松动,立刻接上话:“你看这样,下周开始,咱们就试着多加半个小时看看效果?效果好的话,哥马上给你申请奖金!” 孟瑶看他誓死要温水煮熟青蛙的架势,知道今天不给他个结果他是不会放自己走的了,稍做妥协:“我下周看看时间安排,要是能闲下来一些了,我就加时长。”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王强欣赏起身,离开前又补了一句:“那下周一那场咱们就每天加半个小时啊,哥相信你!” “我不……” 那句“我不确定”还没说出口,王强已经头也不回地出了直播间。 孟瑶也累了,收拾完包出门透气,没注意到运营总管苏晓什么时候从走廊拐角,一见她来了迅速走过来:“我看到王强刚刚过来找你了,又给你说什么了?” 孟瑶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看见是苏晓之后拍了拍胸口:“……没说什么,就说下周之后要加时长的事。” “你别听他的,我看他是想流水想疯了!” 苏晓气愤不已:“你现在是我们公司的头部,就是停一段时间不播也没人敢说什么,我这次就是专门来找你的,想给你批几天带薪假,你最近上播脸色越来越差,这都半年多没休假了,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 王强只管流水达标,但苏晓知道这些年挖孟瑶的公司不少,作为公司的主管,她肯定更希望能增加福地待遇,尽可能地把孟瑶留下。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孟瑶还是领受这份好意,笑了下:“谢谢苏姐,用不着休息,我现在还应付得过来。” 苏晓是知道她的情况的,加上日常帮她处理黑评,于公于私,都十分同情这位处境困难的姑娘,宽慰道:“你别太拼了,身体要紧。” 孟瑶扯出来一个苦笑:身体?她可没有资格谈要紧。 她最后只是点点头,和苏晓一起走出了房间,然而走廊拐角,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和窃窃私语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天呐,是新签的主播吗?” “老李上哪招到的人,得花了不少吧?” “不知道啊,但你看老李那巴不得贴上去的劲儿,来头不小啊。” “去去去,上班时间都干什么呢?”苏晓一句严厉打散了人群,下一秒压低了声音:“知道是老板请的人还围着,等人走了再说。” 大家明白了意思,纷纷回到岗位。 孟瑶有些好奇,顺着刚才那些人的目光望过去。 只见视线的尽头,公司的老板李岩正毕恭毕敬地陪着一个男人从贵宾室走出来。 那男人身材极高,穿着一身低调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肩宽腿长,侧脸线条冷峻分明,鼻梁高挺,行走间带着一种沉稳而强大的气场。 他目不斜视,和李岩边走边攀谈着,那种从容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和掌控感,把身边难得换了身像样西装的李岩衬得像个保镖。 就连孟瑶也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那种难以忽视的超脱气质,她原本以为只会出现在电视剧和杂志里。 “喂,你怎么也看上了,我刚训完他们呢……”苏晓小声地贴在她的身边低语。 孟瑶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苏晓了然笑了下,确定周围没人把注意力放在她们这里,压低声音给她介绍:“那可不是什么主播,是李总好不容易请来的大人物……” “大人物?” “拉投资啊”,苏晓语气激动了些:“天暮集团那边的大老板,姓方。” 天暮集团……还姓方? 熟悉的集团名和姓氏一瞬间勾起了孟瑶尘封的记忆,她下意识地检索出那个生疏的名字:“是叫……方槐序吗?” 苏晓惊讶:“你怎么知道?” 她两眼一黑,艰难的咽了口唾沫。 再看不远处还在攀谈的两人,她实在不敢将面前的人和林天海口中那位联姻对象联系在一起。 但就在这么特殊的结点巧合地出现在了她的公司,她还是很难不怀疑地多问几句:“李总是什么时候约到他的?” 苏晓想了想:“上个月吧。” 林天海找她大概过了不到两周而已。 还好,看来不是专程来找她的。 孟瑶松了口气,但苏晓的好奇心被勾了出来:“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孟瑶打了个马虎眼:“我也没消息闭塞得那么离谱吧,你都说了是大人物,我肯定也听说过。” “哦。”苏晓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不远处,方槐序像是觉察到了这边的目光,脚步未停,视线却冷淡的扫了过来。 孟瑶的视线,就这么和他在空中短暂的交汇了一瞬。 那目光明明没有温度,冰冷的像一盏探照灯,平等地掠过周遭的一切,但孟瑶却莫名感觉到一阵压力,先一步地挪开目光,垂下眼睫。 方槐序似乎也并没有注意到她,径直在李总的簇拥下走向电梯。 余光瞄到他终于离去,孟瑶才像是找回来了呼吸,公区内凝固的空气仿佛也才开始重新流动,爆发出更为激烈的讨论。 同样胆战心惊的还有身边的苏晓:“不过那方总长得也太带劲了,有背景有事业,这种人我都想象不到人生还有什么烦恼。” “是啊,命真好。”孟瑶淡淡附和了一遍。 同样的人,她还认识一个,生来就有她不曾有的一切:美满的家庭、殷实的家世,父母的宠爱,哪怕她把天捅破,都能想办法替她兜底。 小的时候经常会想,同父异母的她,原本是不是也应该过着那样的人生。 不过现在她已经过了艳羡那人的年纪了,只是想着手机里医院刚发的催缴信息,有一瞬的恍惚罢了。 她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自嘲的弧度:又是一个光鲜亮丽又好命的人。 这种人未来居然会和她牵扯上关系。 无所谓。 只要给钱就行。 无论是谁。《 》 2、初见 02 消毒水的气味是孟瑶为数不多喜欢的味道之一,冰冷,却让她有一种奇异的安心。 至少在这里,她的所有努力,都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让病床上的老人好起来。 外婆孟襄阙转到了单人病房,宽敞明亮,窗外甚至能看到一小片绿意,与之前那个挤满了六张床,连转身都困难的旧病房天差地别。 这是林天海兑现承诺后换来的第一枚硬币,投入她生活的深潭中,激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涟漪。 窗台上摆着一小盆绿萝,翠绿的叶子顽强地伸展着,是孟瑶从旧病房带过来的。 外婆是个儒雅的体面人,像是任何情况都不会把她逼到绝境,就算是最艰难的时候,她也一定要把日子过得生机勃勃。 此刻,孟襄阙正坐在半摇起的病床上,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细边的老花镜,手里翻着本新出杂志,指尖枯瘦,身边还挂着监测仪器,翻过书页的力度却平稳有力。 即使病容憔悴,能证明她情况不容乐观的,似乎也只有身上那件宽大的条纹病号服。 她身上依然保留着昔日行业里顶尖精算师的那份沉稳和锐利,听到孟瑶的脚步声,她摘下眼镜,脸上绽开笑意:“瑶瑶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快毕业了,课少。” 孟瑶抱着顺路带过来的几株新鲜百合,边说边插去了床边的玻璃花瓶,熟练地换掉前天有些颓靡的花束,空中顿时弥漫开清雅的香气。 她略显得意地示意外婆:“这花好看吧?我专门给你带过来的,闻着心情都好。” “我缺你这一束两束花?” 孟襄阙忽然抱怨,吐字清晰温和,带着旧式知识分子的腔调抱怨道:“学习那么忙,天天来干什么?这里环境好,护工也尽心,我这一切都好,你跑来跑去的,功课又落下了。” “嗯嗯嗯,行行行……” 孟瑶敷衍了两声,不着痕迹地转移开话题:“今天感觉怎么样?我让医生给你换了进口药,有反应吗?” “能有什么反应,还是老一套说法,指标在变好了,静养、保持心情舒畅”,孟襄阙轻描淡写,目光一直追随着孟瑶:“我看到你心情就舒畅不了,脸色都快比我白了,昨晚又熬到几点了?都说了不干那个直播了,我收几个会计学生开个班就能养活……” “哎哟,我的大精算师”,孟瑶终于受不了她的念叨,心如死灰地凑过去,紧紧握着她的两只手:“打消这个念头了行吗?你现在是个病人,你想去哪开班?医院啊?先好好治病再考虑养我行吗……” “你这丫头……” 孟襄阙伸手想去拍她脑袋,被她扭头躲开,另一只手刚伸过去,孟瑶灵活地往后退一步。 外婆最终还是被逗笑,隔着空气佯怒地点着孟瑶的鼻子:“我就觉得你那工作不靠谱,能不能给停了?成天唱唱歌表演节目的,能赚多少钱?网上那么多乌烟瘴气的人,你可别跟他们混在一起。” “人家就乐意给我钱,有钱还不让我赚了?” 孟瑶避而不谈她的具体工作,外婆是个很保守的人,虽然知道她在做网络直播赚钱,但只以为是唱唱歌,聊聊天,赚点生活费。 但孟襄阙对她的工作始终保持狐疑态度,试探问:“怎么这么想工作,钱不够了?” “够”,孟瑶顺手拿了个苹果削:“现在有医疗保险,还有林天海那边的钱。你一天天,别瞎操心就是对我好了,安安心心当个老宝贝儿养病。” 钱一直是孟瑶在管,孟襄阙根本不知道这个病有多烧钱,更不知道孟瑶现在在互联网上扮演着黑红的角色,面临着多少恶意谩骂。 她只庆幸,幸好孟瑶没有被她突然的重病击垮,还在努力地准备考研,规划自己的未来。 这也是目前最让她感到欣慰和期待的事情。 “净会嘴贫,不知道遗传了谁……” 但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孟襄阙沉默了一下,叹了口气:“要是钱还够治病,林家那边能断就断了。我活这么大岁数,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瞎了眼,答应了你妈和他在一起。现在虽然说他活该出这个钱,但人情债最难还。我绝对不可能原谅他,这钱拿着烫手,你那钱要是不多了,我就不治了,给你留着,就是死家里也不可能……” “你又来!”孟瑶瞪她一眼。 孟襄阙也不说话了,冷哼一声别过视线。 这也是孟瑶最担心的事。 父母在她不到三岁的时候就离了婚,第二年妈妈就得病郁郁而终,是外婆一手将她拉扯到大。 她不清楚两代人之间的恩怨,扪心自问,她对那个家、对林天海,甚至对妈妈的感情,都没有外婆那样深刻,她只在乎外婆能不能活下来。 说句难听的,活着的人她都照顾不过来,更不说死去的人的恩怨。 只要外婆能活下来,别说认个爹了,什么仇恨、面子,对她来说都是扯淡。 苹果削好了,圆润晶莹。 她递去外婆手里,字字清晰地嘱咐:“你养好病,之后看着我毕业、工作、成家立业,就是替我最大的好,钱的事我自己有数。” “唉……”孟襄阙也不犟了,知道自己把话题说的太沉重了,拿着苹果却没有立刻吃,眼中混沌:“我就是……不想你把一辈子都搭我身上。” 她一生要强,做了一辈子计算风险和回报的精算师,如今却成了外孙女最大的负资产和风险源,说不无力和心疼是假的。 孟瑶也看出来了她又自责,眉心一皱:“都已经搭进去了,想那么多干嘛,不想我搭一辈子就赶紧好起来。” “我是……” “你不吃我吃。” 根本不给她继续伤怀的机会,一眨眼的功夫,孟襄阙手里的苹果,就被孟瑶一口叼在了嘴里。 孟襄阙趁机一把捏住了她的脸颊,把她捏得“哎哟哎哟”直叫:“错了错了,给你吃给你吃……” 孟襄阙还做出来一副生气的摸样,松了手狠狠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臭脾气,亏得你男朋友受得了你。” 听到外婆提到那个莫须有的男友,孟瑶心里咯噔一下。 之前为了解释直播偶尔的晚归和宽裕起来的经济状况,孟瑶编造了一个稳定交往、事业有成的体贴男友。 此刻,她只能面上装作顽劣地笑了笑:“没办法,长了张这么漂亮的脸,犯什么错人家都会原谅我的。” 孟襄阙不认可地睨她一眼:“少来,他对你怎么样?怎么也不见你带过来给我看看?” “人家公司项目关键期,成天飞去的,哪有时间来医院啊,他之前天天都在问我你的情况,我们还没结婚呢,也不能让他天天来医院演二十四孝男友吧?” 孟瑶随便糊弄过去:“再说了,他来干什么?除了添乱,总不能当场考个证给你看病吧?” “忙什么啊?谈那么久了,也不见带你出去玩,接送一下的……光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你可别走你妈的老路。” 孟瑶生怕下一秒就瞒不下去,拖长了声音,连忙抓起床边的背包:“好好好,我空了就把他弄过来……不说了,我今天还没上播呢,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罢她便忽略身后那双关切的眼睛,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病房。 —— 晚上的直播异常艰难。 今天她的造型对标林玥在上个月演唱会上被群嘲的失败妆造,化妆师给她也一比一做了还原,厚重的粉底和夸张的眼线像是一层黏腻的面具,糊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的艺名“羊呓瑶”的直播间里,弹幕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克隆羊只活了六年,学人精,想红想疯了把?恶不恶心天天学我们家玥玥?】 【哎哟,你们家玥姐现在演唱会的鬼图满天飞,主播比你们家玥玥漂亮多了吧?】 【楼上的好不好笑?网红能跟明星比?抄袭还嘲讽上正主了。】 【这是我们羊羊的直播间,到底是谁在刷存在感?】 孟瑶选择性忽略它们。 耳机里,王强还在后台监控室里阴魂不散地指挥:“小孟今天状态不错,就这个节奏!别着急管弹幕,吊着他们,拖时长,再加一首林玥的歌。” 孟瑶强撑着嘴角,继续在镜头面前插科打诨,应付着公屏上飞速滚动过的五颜六色的信息,感觉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给捏住。 终于撑到了直播结束,掐断直播,她机械而麻木地盯着屏幕,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椅子上。 耳机里的王强还在大喜过望地和周围的运营分享:“看到没!这就是关键时间点,就得像今天这样多推半个小时,流水涨了快一半,明天继续加个平台联合活动!” 孟瑶懒得争辩,闭上眼假装听不见:反正她说什么也不会让王强得寸进尺,明天要是没状态,播到点她照样下播走人。 王强很快就来直播间找她,准备拉她和几个运营一起直播复盘。 但刚才耳机里的话让孟瑶很不舒服,她选择直接无视他,继续将后脑勺抵在电竞椅靠背上闭目养神。 王强不恼火,也不勉强她,扭头叫上其他人进了会议室。 能少说话就行。她太累了,等人走了干脆往桌上一瘫,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等到她再醒过来走出门,公司的灯基本都熄得差不多了。 四周一片寂静,她茫然地抬起头,额上已经被桌面压出来一道红印,脸上的妆也被蹭掉了不少。 再看手机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学校的门禁! 她一瞬间梦就醒了,立刻起身朝着电梯奔去。 走出写字楼的旋转门,深夜的冷风吹的她打了个寒战,脑子一下清醒多了,她快步走着,一边搓着手臂一边寻找自己停在路边的小电驴。 “小姐、小姐……孟小姐!” 身后的一道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头,看见两个身材高大,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如同两道墙壁一样出现在不远处。 “你们……叫我?”孟瑶一脸茫然,困惑的指了指自己。 “是的,孟小姐”,他们其中一个语气温和些的人先开口:“老板等您下班很久了,请让我们带您过去吧。” 说完他俩就决定走过来。 “别过来!”眼看着没来路的壮汉就要走近,孟瑶猛地慌了。 这大半夜的,四下无人,她今天没带太多的防身工具,不敢贸然行动,一边保持冷静地退后一步,一边摸索着包里的防狼喷雾:“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地愣了片刻,刚才说话的那人继续语气客气地跟她解释:“孟小姐不用惊慌,我们老板的车就停在路边,您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在前面引路。” “老板?什么老板?” 孟瑶的神经紧绷,脑海里闪过各种不好的念头:以前也听说过公司有人直播里的过激粉丝找来线下的事情,该不能她今天也遇到了吧。 三人尴尬地僵持着,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着的那人忽然示意她旁边:“司机开过来了。” 孟瑶循迹望去,不远处两道冷白的光柱忽然亮起,一辆原本停靠在路边的黑色宾利慕尚,缓缓朝着她的方向驶来。 孟瑶僵住了,那两人已经快步走过去迎,打开后座的车门后,一个男人从后座走了出来。 依旧是一身笔挺的、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冷峻的面容在车灯逆光下显得有些模糊,但那份迫人的气场却丝毫未减。 孟瑶睁大了眼睛,他已经停在了离她几步远的地方,目光沉静地落在她写满警惕和疲惫的脸上,仿佛没看到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孟小姐,是我找你”,他开口,声线华丽冰冷,声音低沉平稳。 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奇异地化解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 孟瑶的脑子一片空白,因为他的相貌气场实在太突出了,走近的一瞬间,她几乎是立刻就认出来了他。 但因为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一时间她压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愣在原地当哑巴。 见她没反应,他顿了下,唇角轻扬:“我以为林叔已经告知过了,看来还需要我做一个自我介绍。” 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清冽,一字一句清晰:“你好,我是你未来的联姻丈夫,方槐序。”《 》 3、条款 03 好高…… 孟瑶凝视着他许久,脖颈逐渐泛酸。 她164的个头不算矮,但在方槐序的面前仍然需要仰望:这人起码得190往上了吧。 清冷的路灯下,空气仿佛凝固了,孟瑶的脑子艰难地处理着信息,终于回过神,礼貌地回躬了一下身:“不好意思,没认出您……您好,我是孟瑶。” 再抬眼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气场迫人、英俊得过分的男人,一想到未来就要和他成为名义上的夫妻,怎么都觉得像是在做梦。 方槐序微微颔首,眉目俊秀,右眼下的一颗小痣格外勾人,清冷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时,似乎顿住了片刻。 不过很快,他恢复了平静,面对她慢半拍的反应,深邃的双眸里没有任何不耐烦,语气平静无波:“不用太客气,关于联姻的具体事宜,有些细节我需要和你当面沟通。这里不太方便,我们上车谈谈吗?” 他侧身,示意了一下那辆低调的慕尚。 孟瑶下意识回复:“我开车过来的。” 方槐序点头接收到信息,示意身边的保镖:“他帮你开回去,我送你。” 孟瑶没多想,直到带着一行人来到自己那辆白色的女士小电车边的时候,四人才面面相觑着尴尬。 那位被方槐序指到的人高马大的保镖,率先尴尬地干笑了一声:“孟小姐,您的车……是电瓶车啊?” 孟瑶的脸一热:“不方便的话我自己来骑吧。” “没事”,方槐序摆摆手,偏头看向那保镖再次命令:“帮孟小姐把车骑回去。” 那保镖愣了一下,显然还是对这个任务有所困惑,但很快恢复了专业的态度,沉声回应:“是,方总。” 他走上前,从孟瑶的手中接过那把略显可爱的钥匙,坚定地走向小电驴。 孟瑶看着那又黑又壮的保镖,略显笨拙地试图适应着小电驴的高度,画面诡异地像一头黑熊正尝试着坐上一只羊羔,一时间哭笑不得。 “现在方便了吗?”方槐序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他看向她的方向,等待着她的回答时,眼神毫不避讳地落在她的脸上。 孟瑶被这一眼看得心虚,不再推辞,点头头也不回地坐进了车里。 方槐序欲言又止,最后一言不发地转到了另一侧准备上车。 孟瑶先一步坐进车里,车内空间宽敞,内饰是暗红色的nappa皮革,柔软舒适,精致的木纹饰板泛着温润的光泽,一切都无声地诉说着奢华与阶级。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冰冷清淡的木质香,与她刚离开的直播间和充满消毒水的医院相比,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方槐序从另一侧上车,关上车门,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存在感变得更加强烈,孟瑶从来没有和异性这么近的接触过,瞬间紧张了起来。 司机仿佛与他心有灵犀,无声地启动了车子,平稳地先从路边驶出了出去。 “你是哪里的。”方槐序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沉默,他的目光没有转过来,侧脸线条硬朗。 孟瑶还沉浸在巨大的身份转变和环境冲击中,只听见前半句就不过脑子地瞬间脱口:“杭州市x区x路。”那是她母亲的老家,也是她原本的籍贯。 车内凝固了一瞬。 很快,她听见身边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扭头看向方槐序的时候,他的嘴角牵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我是说,我准备先送你回去。如果要从京城开到杭州,我这辆车可能不太顺路。” 孟瑶瞬间反应过来,脸“唰”一下爆红,尴尬地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不好意思,我以为问的是籍贯……”她连忙补上纠正:“我住在学校,送去a大就可以。” “a大?”方槐序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上一丝探究的意味:“很不错的学校,你在学校工作吗?”他猜测着,或许是行政人员,助教一类的工作?林家似乎没有提到过她有正式工作。 孟瑶低下眼睫:“不是,我是学生,大四。” 车内再次陷入安静。 方槐序显然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答案,目光在她低垂的头颅和纤细的脖颈停留了片刻,之前看到她时那股强烈的违和感终于有了源头—— 他终于注意到了她身上尚未完全褪去的青涩学生气,所以沉默了好一会没能说出话。 没想到林家给出来的另一个解决方案,居然是让一个还没毕业的女孩子出来联姻。 “你的家里人”,他的眉头蹙了一下,这理应不是他该置喙的,于是斟酌了一下用词,想让语气听起来尽量中立:“他们同意联姻的时候,知道你还在上学吗?” “知道”,孟瑶抬起头,忐忑地看向他,试着问出来自己心里最担心的那个问题:“但这不是只是一场联姻吗?难道还要看学历……不是我是林家的女儿就够了吗?” 她迟疑着询问:“您对这场联姻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方槐序被她的这句话噎住,他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她似乎完全接受了这场交易的本质,甚至比他更通透,让他忽然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多余:是啊,不管对于他还是林家而言,她是不是学生,根本不重要。 只过了不到几秒后,他再次开口已是公事公办的冷静:“你说得对,这确实只是一场商业联姻,是我多言了。” 孟瑶呼吸一滞,看着他重新调整了一下坐姿,目光和她相对,语气清晰而直接:“既然我们现在达成了合作基础,我这次来也是想在婚前明确几点,避免后续不必要的误解。” “首先,这场婚姻源于我们彼此家族的商业合作需要,不涉及到个人感情因素,因此我必须提前说明,我无法像一个常规意义上的丈夫那样,在情感、陪伴上对你负责,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理解并接受。” 孟瑶静静地听着,心中没有太大的波澜,反而是松了一口气:这也正是她想要的相处模式,互不干涉,泾渭分明,最好不过。 但她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安静地点了下头。 方槐序有注意到她过于平静的表现,事关之后的相处,他决定继续陈述下去,语气平稳:“其次,关于期限。这段婚姻会持续到我和林家共同研发的的新型抗癌特效药成功通过审批上市,届时如果双方没有异议,我们可以友好协商,协议离婚。当然,这只是基于当前项目进度的预估,具体的时间存在不确定性,核心原则是,我们的合作基础目标达成之后,婚姻关系才可以解除。” “在此期间,你作为名义上我的妻子,不管是物质、社会地位上的一切合理需求,详细到住所、生活费用、社交服饰、出行工具等等,你都可以向我或者我的助理提出,我会确保你得到与之匹配的生活水准和必要的尊重。” 孟瑶的眼中略有触动,方槐序以为是她没听明白,停顿了一下后,做出了一个总结性的陈述:“简单来说,孟小姐,除了爱情以外,我可以向你提供作为我妻子应该得到的所有待遇。” 他说完了,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反应。 这个年纪的女孩或许还对婚姻抱有一定的幻想,至少也不会想在最美好的年纪,把时光和精力浪费在这样一段无疾而终的婚姻中。 他预想过她可能会失落,会讨价还价,或者表现出来不安和犹豫。 但相反,孟瑶的触动其实是在意外,这桩婚姻居然没有她料想的那么麻烦,甚至好的有点让她觉得,是不是埋着其他更大的坑。 她之所以沉默了好一会,是因为她总感觉,这位方总的眼神好像总在有意无意地往她的脸上飘,想着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后,她声音清晰回答:“好,我明白了,您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她的反应过于干脆,让准备了一肚子腹稿的方槐序感到了一丝意外。 他原本准备好的更多解释,似乎都瞬间失去了用武之地,一时间不明白她是真的完全理解并接受这种冰冷的交易模式,还是在保持礼貌的客套。 方槐序仍然盯着她的脸,联姻的话题结束,他的注意力再次不受控制了地落在了她的脸上,迟疑了很久之后,原本想说的话拐了个弯:“……不用太客气,称呼可以更随意一点,有什么要求也可以现在提出来。” 孟瑶点头:“嗯,我没有其他的要求了。” 车子此时已经停在了a大的校门口,夜深了,古老的校园里一片静谧,只剩下几盏路灯还亮着。 “到了。”方槐序想不出更多的话题。 “谢谢你送我回来”,孟瑶低声道谢,手指搭上门把,想到方槐序刚才的要求,斟酌片刻后,改了个不那么生疏的称呼:“方先生,那我先回去了。” “等等。” 孟瑶的动作一顿,方槐序出乎意料地再次叫住了她:“还有一件事。” 孟瑶歪头看向他,他的表情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有些模糊,但那道犀利的眼神不变:“既然我们已经对联姻达成了共识,那么从结婚开始,你可能要搬出学校宿舍,我们需要住在一起,至少在公众面前维持恩爱夫妻的表象,这是联姻协议的基本义务之一,也是取信于外界、确保合作效果的关键环节。” 孟瑶的瞳孔微微放大:这么快就住在一起? 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一点,或者说,她摆烂地回避了这一点,不那么想过早地面对“方夫人”这个身份入侵实际生活后带来的巨大改变。 “不用休学吧?”她艰难地问出口,心情是自己都没设想过的急切。 虽然在答应结婚的时候,她就已经对未来有了心理预期,什么联姻,不过就是卖身好听些的说法,她沦落到出卖自己的情况了,还设想通过努力改变未来,简直像是百日说梦。 但人总要靠希望才能活下来。 考研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是她目前黯淡人生里唯一能看到些许希望的光亮,她真不想放弃。 方槐序有些意外她的关注点,语气机械:“不用。” 她松了一口气,但再也不想在这诡异压抑的环境里待下去。 因为从刚才那道犀利的眼神开始,她终于敢肯定,方槐序从上车到现在为止,就是一直在盯着她的脸看。 这种打量的目光让孟瑶相当不悦。 她其实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但外婆比她的自尊心更重要。 她对方槐序的印象在此刻跌落到了极点,但头也不挪地再次伸手推门,是她现在能做的唯一反抗,她的声音冰冷:“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结婚的时间定下来了,让林总通知我一声就行。” “再等一下。”思来想去,方槐序还是觉得不能视而不见。 但再次从身后传来的声音,已经成功地钉死了孟瑶为数不多的耐心。 她绝望的闭上眼,上一天的班了还要在这里接受方槐序的审视,这人到底还有多少要求,到底还要问到什么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维持着最后的镇定慢慢转过身,挤出一个微笑,字字清晰地直接挑明:“方先生,您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盯着我的脸看,我有些不自在。既然您说了,可以提供给我应有的尊重,那您现在也看到了,我宿舍门禁的时间快到了。您有如果有一次性说不清楚的要求,可以改天找个律师在场的时间,一起列一下详细条款吗?” 她的言辞锐利,虽然是笑着说的,但眼底没有一丝笑意,和刚才那个温和沉静的形象判若两人。 方槐序被惊讶到,瞳孔微微收紧,目光依然无意识地落在她的脸上。 想着她刚才的话,他很快地眉头紧蹙,收回视线,像是没看见她似的,静默地坐在原处不语。 孟瑶等了好半晌他依然没有说话,一股无名火在心头燃起。 就在准备扭头直接走的时候,方槐序从鼻间长出了一口气,从西装内袋里拿出一方未拆封黑色精致包装的便携湿巾。 他的手在空中极其短暂地停滞了一瞬,随后那方未拆的湿巾放在了车座上,又被两只白皙的长指轻轻推到了孟瑶身边。 他目不斜视收回手,装起了看不见她的木头人,语气平淡得听不出什么情绪:“抱歉孟小姐,我的确不该擅自转移话题浪费时间。我原本想说的是,你今天的腮红……颜色不太对称。” 孟瑶一愣,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连忙翻出一个镜子查看,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在公司睡觉的时候压着口红了,左侧脸颊一直挂着抹鲜艳的红。 一股巨大的窘迫和羞耻感瞬间席卷了她,她的脸颊烧得快和口红一个颜色,几乎是抢似的接过那包湿巾,一言不发地抽出一张,用力擦拭着嘴唇和脸颊,恨不得把整张脸皮都蹭下来。 她刚才居然还顶着这样一张脸,和方槐序进行了那么长时间的严肃对话,还自顾自地因为方槐序的视线生起了气? 冰凉的湿巾接触到皮肤,她的内心疯狂尖叫,冷静不下来一点,感觉心跳得几乎快要飞出来。 “我不太懂妆容……只是觉得这样的设计很新奇。” 方槐序此时的开口更像是在替她解围,尤其是视线还绅士地撇向另一侧窗户的情境下:“如果它是一个意外,也没对你有任何影响,你今晚依然很漂亮,孟小姐。” 但孟瑶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她早就已经没功夫感激他的好意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擦干净了就赶紧攥着湿巾,完全没了刚才的气焰,快速推开门声音细若蚊蚋快速念完:“好谢谢不好意思今晚是我失礼了下次你可以先找林总连我我先回去了有事你电话联系我门禁要紧晚了辅导员要找我喝茶聊天方先生拜拜……”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地快步跑去了学校门口,语速快到方槐序都琢磨了好久,才捋出来她那一气呵成的长难句到底说了什么。 此时他正靠着车窗,方向正好能望着她纤细的背影远去。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仓惶地跑到了门口,刷卡,进入,直到消失在夜色里。 想着她和自己谈判时的镇静自若,和离开时惊为天人的语速,他心里莫名觉察出一抹情愫,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淡笑:真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前排的司机不敢擅自动作,许久后才询问:“方总,现在回去吗?” 他才缓缓收回视线,恢复了往常的淡漠。 “嗯,回去吧。”《 》 4、领证 04 自那晚的分别之后,日子仿佛被按下了快进键,却又奇异地保持着表面的平静。 孟瑶没有立刻收到方槐序的联系,短暂的间隙也让她得以喘息,打点好学校、医院和公司的之间的平衡,为之后时限未知的婚姻做好准备。 王强果然变本加厉,每天加播几乎变成了常态,孟瑶态度强硬地拒绝了几回,但拗不过王强的坚持不懈,温水煮青蛙的攻势,实在难磨。 唯一让她感到欣慰的是,得到林天海的钱,更换了治疗方案之后,外婆在新药和精心护理下,病情居然真的稳定了下来,甚至能偶尔在护工的搀扶下到花园散散步。 这支黑暗中的光亮一直支撑着孟瑶不断向前,她挤出时间,疯狂啃读考研资料,幻想着等着一切都结束了,她也会有足够的能力和底气,带着外婆彻底摆脱那家人的阴霾。 一周后,一个陌生的号码打来她的手机。 “孟小姐您好,我是方总的私人助理,您叫我小陈就行,关于您的搬家事宜,方总已有吩咐,麻烦您确定个方便的时间,我们派人协助您,这是我的直线号码,您可以随时和我联系。” 该来的还是来了。 孟瑶指尖冰凉,握紧手机沉静:“好,就明天下午吧,我等会把地址发给你。” 刚挂断陈助理的电话,林天海的消息就进来了,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明天早上十点,市民政局门口准时到,把自己收拾得体面点,别给林家丢人。】 没有问候,没有关心,只是一个通知。 前几天才办完了孟瑶归回林家祖籍的流程,林天海现在就已经一秒都懒得多装了。 幸好孟瑶已经对他没了多余的期待,平静地回复了一个【好】 —— 第二天春光明媚,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陈助理来消息说方槐序会来学校接她,孟瑶提前到了校门口,今天穿了蓝色的内衬外搭一件咖色的皮质外套,深蓝的牛仔短裙将长腿线条衬托得又细又直。 她没有刻意打扮,美人本身也不需要过多矫饰,白皙的皮肤上只铺了层淡淡的粉,出众的长相和身材就会引得过路的人悄然侧目。 她从来都是美而自知的,甚至因为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而倦于打扮,长发随意而从容地披在肩上,介于成熟和青涩之间的独特气质。 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无声地滑到她面前停下,比那晚的宾利更加低调,司机下车为她拉开车门,方槐序坐在后座,正低头看着平板电脑上的文件,似乎还在处理公务。 他今天穿了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灰色西装,少了几分冷峻,多了几分正式感,领带是沉稳的蓝色,搭配同色系的袋巾,尽显矜贵。 听到动静,他抬眼看她,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似对她今天的打扮表示认可,微微颔首:“孟小姐,上车吧。” 孟瑶低声应了下,弯腰坐进车里驶向民政局。 一路无话。 方槐序的注意一直放在手中的平板上,手指偶尔滑动屏幕或者快速敲击键盘,孟瑶则偏头看着窗外飞驰的街景,心跳有些快。 直到车子停下,方槐序才放下平板,揉了揉眉心顺带问她:“证件都带齐了吗?” “带齐了。”户口本是前几天才回林家办完的,林天海曾经拿着户口本得意地看了很久,意味深长地和她说了恭喜。 “好。”方槐序下车,走到她那边替她拉开车门。看到她今天穿着的高跟鞋,极其自然地伸出手臂示意她搀扶。 孟瑶愣了一下,她其实不怎么穿高跟鞋,但那天和方槐序的第一次接触后,对他的身高印象太深,她今天出门前不知怎的,就挑出来了这双肤色的高跟鞋,果不其然,没出校园就走得脚酸。 反正都结了婚,简单的牵个手,拥抱,似乎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更何况她现在确实需要搀扶。 看着那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她犹豫了几秒,还是轻轻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小臂上,隔着昂贵的西装面料,能感受得到其下坚实的手臂肌肉和温热的体温。 方槐序的动作绅士而贴心,无可指摘,仿佛这只是出于教养的习惯性动作,与感情无关。 就这样,他虚虚地托着她的手臂,两人以一种看似亲密、实则保持着微妙距离的姿态,走进了民政局大厅。 工作日领证的人不多,拍照环节,给他们拍照的大叔格外热情,不停指挥:“新郎官靠近新娘子一点嘛!” “哎,对!新娘子也别太僵硬!” “笑一笑、笑一笑……” “咔嚓咔嚓……” 然而拍了好一阵子,摄像师还是对着镜头尴尬地挠头叹气。 孟瑶表情很僵,眼角眉梢没有一丝喜悦的模样,方槐序一直露着标准的公式化微笑,足够英俊得体,却缺乏温度。 真不是摄像师挑剔,任谁来看见这样的照片,都不难看出来两人之间显而易见的距离感。 摄像师暗啧一声:“两位形象都不错啊,怎么就是差点感觉……要不再来一次?” 孟瑶没什么意见,但注意到身侧的方槐序沉沉地叹了口气,随后没有多说地点了点头,明显是不太喜欢这样繁琐的流程:大概在遗憾为什么结婚这样的事,还需要本人到场吧。 孟瑶也很不爽:她的时间也很宝贵。 既然决定了演,还不如演得像一点,至少不添多余的麻烦。 她下定了决心,在摄像师调整摄像机的时候,忽然主动伸出双手挽住了方槐序垂在身侧的手臂。 方槐序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身旁的孟瑶还将自己的身体也向他的方向靠拢,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方槐序显然没聊到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下意识诧异看向她:“孟小姐……” “拍结婚照呢”,孟瑶也在努力按捺着脸颊升起来的温度,朝他露出一个温润的微笑,声音不大,却因为两人离得极近而变得清晰:“毕竟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夫妻了,今天的照片也会给别人看见的吧?” 她的话语直白,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坦率,方槐序看着她挽住自己胳膊的手,纤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不知怎的忽然红了耳根。 他的皮肤很白,加上不像孟瑶,没有头发的遮挡,孟瑶侧目,轻而易举地看到他的变化,有些意外这位不苟言笑的方总也会这样纯情的时候。 她向来是只要别人比她更尴尬,她就不会尴尬的顽劣性格,忍不住起了坏心思地笑着低声:“方总,你看起来好像很热,不会是第一次和女孩子拍照吧?” 不远处的摄像师听不见他们的对话,倒是先乐了:“哎哟!这就对了,多登对啊!新郎官也别愣住啊!” 方槐序看向镜头,眼底深处的诧异迅速褪去,像是没听见她的戏弄,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 孟瑶也没指望着回应,正准备对着镜头调整笑意的时候,方槐序忽然调整了一下姿势,一只手极其亲密地扶在了她另一侧的肩膀上,她的头轻靠在了他的肩上,原本疏离的距离瞬间收紧。 “说得对,方太太”,他从善如流地换了新称呼,声音低沉而温和,嘴角也扬起一个更明显的弧度:“是我疏忽了。” 咔嚓! 这次快门声响起,定格下的一幕,就连摄像师也连连拍手叫好。 方槐序松开了手去接照片,那个极短的接触却让孟瑶愣在了原地,他的体温和力量仿佛还残留在肩膀上,让她的背脊到现在还在紧紧绷着。 方槐序把照片拿了回来,递给孟瑶一份:红底照片上,方槐序的笑意瞬间真实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而孟瑶笑意青涩地抵靠在他的肩上,俨然像一对情深意浓的爱侣。 方槐序看着照片许久,笑了笑:“看起来孟小姐也觉得这里很热。” 哪里是不回应,多明显的回击。 孟瑶没想到方槐序看上去那么正经,还有这样坏心思的一面,却说不出一句话反驳,因为照片里,她的脸也因为方槐序的接触而明显红润了起来。 方槐序暗暗观察她的反应,挑挑眉将照片收起来,及时解围:“好巧,看来孟小姐应该也和我一样,是第一次拍结婚照。” 不仅用她的话堵了她,还把两人脸红的原因都归结给了结婚这个体面的理由。 孟瑶不做回应地默认。 接下来的流程照常进行,签字,盖章。 当两个鲜红的钢印重重地落在结婚证上时,孟瑶的心也跟着重重一跳。 尘埃落地,她的人生从此和身边这个几乎还是陌生人的男人,在法律上牢牢绑定在了一起,而整个流程不超过二十分钟。 走出民政局,阳光有些刺眼。陈助理在两人领证的时候叫来了另一辆车,在车门旁等候多时。 方槐序从西装内袋里取出一个薄薄的红包封递孟瑶:“一点心意,寓意一下。” 孟瑶迟疑地接过,厚度触感像是一张银行卡,勾唇打趣了一句:“联姻也需要彩礼吗?” 方槐序的眼神似在思考,像觉得这个说法很新奇,淡笑一下:“怎么理解都可以,密码是六个一,日常开销和置装不够的话,随时联系陈助理。” 陈助理微笑着自我介绍:“您好,我叫陈杰。” “您好”,孟瑶打完招呼,不推脱地收下:“谢谢。” “我下午还有个重要的会,不能送你回去了。”方槐序看了一眼腕表:“接下来的事情可以和陈助理协商,不清楚的都可以问他。” 孟瑶点头理解:“好,你忙。” 方槐序看着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转身走向那辆奔驰。 陈杰迎上来:“太太,之后我来协助您搬家。” 孟瑶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叫得后脊一麻,浑身不自在:“还是叫我孟小姐吧。” “好,孟小姐。”陈杰笑着为她打开车门。 孟瑶看着远处,方槐序的车子缓缓汇入车流消失,手里紧紧攥着那本崭新的、滚烫的结婚证,心里莫名感觉一阵空洞。 居然就这么……结婚了? —— 搬家的过程比孟瑶想象中的顺利太多。 陈杰一早就让人将她的行李打包分类收拾得整齐,她坐在陈助理开的车里,看着窗外越来越繁华的街景,最终进入了一个以安保严密和环境幽静著称的高档小区。 电梯直达顶层,门打开,是一个极尽宽敞、装修风格现代简约的空中平层,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天际线,视野开阔得令人心惊,光洁如镜的地板到硬着天花板的艺术吊灯,整个空间整洁、通透、冰冷而空旷。 陈杰的语气恭敬:“孟小姐,您的行李我们已经收纳到了主卧衣帽间,您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随时告诉我。” “主卧?”孟瑶捕捉到这个词,心里咯噔一下。 “是的”,陈杰一脸欣然,明显名察觉到什么不对,十分热情地领她到主卧介绍:“方先生平时很少回家,所以家里布置得清冷了些,现在您来了就好了,想添置什么尽管吩咐,特别是主卧,我已经按照新婚标准换了新床品和窗帘,您看看床边是不是还要再多铺块地毯?” “不不不……” 孟瑶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更多的话。 陈杰每多说一句,孟瑶的心就往下沉一份,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新婚标准,主卧,床品…… 方槐序只说了商业联姻、不带感情和物质补偿。 可从来没有说过不睡在一张床上啊。 商业联姻……还需要做到履行夫妻义务这一步吗?《 》 5、等待 05 陈助理离开,厚重的入户门被轻轻合上,将孟瑶独自留在了这个过于宽敞的空间里。 这里一共两层,卧室在二楼,整个房间里除了几件大型家具,几乎没有其他的陈设,以低调的白灰色为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高级香氛的清冷尾调,落地的玻璃幕墙外,是京城璀璨夺目的夜景,车流如织,霓灯闪烁,勾勒出繁华的天际线。 她坐在客厅,回想着陈杰的话。 新婚标准…… 所以,目前在所有人,包括方槐序的私人助理眼里,他们这场婚姻,理所当然地包括了同床共枕,履行夫妻义务。 她不清楚此刻的心情,也不清楚陈杰知不知道联姻的事,或者说,主卧的安排也是方槐序的授意。 毕竟方槐序只说了不谈感情,其他的一概不知,对于他那样的人来说,这件事或许压根就不算什么,只是联姻附带的意向微不足道的权利? “孟小姐?”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孟瑶吓了一跳,门口的方向出现了一位穿着得体的年迈男人,微笑地相看向她的方向:“不好意思,吓到您了,我是方少爷的管家,姓周,您可以叫我老周或者周叔,陈助给我交代您今天会搬过来,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您好,周叔。”孟瑶迅速整理好表情:“这里很好,没什么需要的。” 周叔目光慈祥地打量了一下她,笑道:“您年纪看起来真小,还在读书吧?” 孟瑶点点头:“快毕业了。” 周叔了然,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让出一步:“我先带您熟悉一下环境吧。” 接下来的时间,周叔负责地带着孟瑶四处探索着这个即将成为她的“家”的地方。 平层的面积大得超乎想象,除了主卧刻意铺垫的、颜色鲜亮的新婚感,整体装修风格延续着方才的简约奢华。 这里的书房装得尤其宽敞,书桌整洁,除去一台电脑和几本翻开的书页,几乎空无一物。 一面墙式书架满满当当,孟瑶好奇地绕了一周,除去几本中文有关金融和生物医学的,大多数是艰涩难懂的外文书籍。 因为在备考法语研究生,她勉强从一堆文名中,分辨出来了一条法语书名:药物开发和生物统计学。 孟瑶想到林家是制药世家,好像还听林天海提及过,方槐序的公司研发的,也是有关特效药一类的产品。 书架旁错落有致地挂着几个玻璃橱窗。 一旁沉默许久的周叔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自豪的神色:“这些都是少爷以前得过的奖。别看他现在转行,公开做生意开公司,原本是国内的医学高材生呢。” 孟瑶走近些,仔细看去。 橱窗琳琅满目,整齐摆放着各类奖项,一张英文证书的字眼尤其醒目:ph.d.inpharmaceuticalsciences,summacumlaude,药学哲学博士的最优等荣誉,颁发机构是一所世界顶级的常青藤名校。 身旁的另一个相框,是方槐序身穿着博士服拿着奖项,和两位颁奖的老者站在一起的合照。 面容比现在青涩,但眼神还是和现在一样,锐利而专注。 周叔每每看到这面橱窗都忍不住欣慰,语气里满是敬佩,如数家珍:“我是看着老爷的三个孩子长大的,大少爷心性顽劣,二少爷笃实有余,捷悟稍欠。方少爷虽然年纪最小,却是最踏实稳重的,要不是老爷糊涂,方家未来的接手人就该是少爷……” 孟瑶插不上话,她压根不知道方槐序的背后还有着这么多闪闪发光的标签。 该说不愧是林天海宁愿她归籍,也要攀上的姻缘。她与他之间的差距甚至远不止财富,更是社会地位、人生成就的巨大鸿沟。 有一瞬间,她真的对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更深层的忐忑:这样一个男人,会真的需要这场名义上的婚姻吗? 她若有有所思地喃喃:“方先生……确实是个很厉害的人。” “是啊”,周叔得到认同,更高兴了:“可惜他天天都忙得脚不着地,前两年才毕业,又扑在了新药研发上,书房都快变成他第二个家了。还好您来了,以后还要劳烦您多担待,他话少,不太会表达,但是个温和心软的人……不过,您既然已经选择了和少爷结婚,肯定比我更了解他的脾性。” 孟瑶语塞:周叔好像也完全不知道两人的联姻关系。 事实上有关方槐序的行业、家世、人际,她这个新婚妻子都是今天才知道的,除此之外她对自己的这个新婚丈夫,简直是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在方槐序的划分里,周叔应不应该知道联姻真相。 心被提了起来,她决定先等方槐序的态度,捕捉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周叔,我先自己随便看看,收拾收拾东西吧,您先去忙,不用管我。” 周叔通情达理:“没问题,我去置办些日常用品,您有事随时叫我,尤其是主卧那边,布置得匆忙了些,您按照您的日常习惯,有需要随时吩咐我。” 又是主卧。 孟瑶心不在焉地敷衍了两句,直到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了她一人,寂静得令人窒息。 她试图翻几部电影出来看看打发时间,但男男女女的声音压根钻不进她的耳朵,她满脑子都还是夫妻义务的事情。 她坐在客厅里,像是个等待被审判的囚徒。 如果方槐序真的要做,她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虽然在没见过答应联姻的时候就已经接受了这件事,虽然方槐序目前看来是个注意界限的绅士,虽然在商业联姻中,她作为被推出去的棋子,这种要求似乎也算不上过分。 但心里说服和实际发生完全是两回事。 她确实有远超同龄人的沉静和适应能力,但说破天也不过是个24岁出头的女孩。 她理所当然地对即将发生的未知感到无所适从和紧张,对方还是一个只有过寥寥几次接触的男人。 她惴惴不安地调换着不一样的电影,试图让自己的心情轻松一些。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就连周叔都回来了,方槐序那边依然没有消息。 直到墙上的时针即将划过“十二”的时候,玄关处终于传来的极其微弱的电子锁解锁声。 孟瑶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几乎是弹跳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紧张地望向门外。 门被推开,方槐序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周叔先迎了上去,方槐序熟络地将外套递过去,扯松领带换鞋,露出了线条清晰的喉结,稀疏平淡地朝客厅望了一眼,却正好和客厅里正尴尬站着的孟瑶对视上了视线。 他的神色一顿,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清晰的意外,不过很快便恢复了清明:像是也在适应家里多了一个人的事实。 “还没休息?” 他开口,随手扯了张门口的湿巾擦了擦手,声音不知是不是因为工作疲惫,比平日更加低沉沙哑了几分。 孟瑶直直地盯着他,声音干涩:“在等你。” 方槐序微微蹙眉:“等我?”按照协议,他们互不干涉,她没有等他的理由。 也许是刚换了环境不适应。 他猜测着原因,没有多想:“行,时候不早了,回房间休息吧。” 回房间又是什么意思? 孟瑶没有动,方槐序还在和周叔说了些什么,转身去吧台给自己倒了杯水后,发现孟瑶还站在原地,困惑问:“还有事吗?” “没事”,孟瑶下意识否定,大脑飞速运转着如何开口,情急之下先想着拖延住现在的局势过度话题:“你……吃过晚饭了吗?” 方槐序不明所以,还是迟疑着回答:“嗯。” “哦……”她感觉自己的呼吸更僵硬:“你总是工作到这么晚才回来吗?” 方槐序这次没能立刻回答,肉眼可见地不解,这突如其来的关怀,在他们冰冷的协议里显然不合理。 看着她不太自然的微笑,他理解成可能是某种客套,或者女孩性格里的礼貌。 于是他微微颔首,回答简短:“还好,项目关键期,习惯了。” 短暂的沉默让气氛更加尴尬,孟瑶的心跳得更快,连带着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方槐序也莫名地多心起来:“你……不回房间吗?” 回哪个房间啊。 孟瑶的视线闪烁,周叔还在场,她说不出口,拐着弯试问:“我的意思是,你是经常这么晚回来,还有……大概多久回来一次?” 方槐序看到她的脸颊逐渐随着语无伦次的话变得红润,和白天那个在民政局从容而狡黠的样子判若两人,心头的怪异感更浓。 她现在是在关心的他的作息,还是…… 在期待他回家?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让他感到了一阵莫名的压力和不自在,他从未考虑过,这段婚姻还需要报备行程或提供陪伴。 他很忙,对感情、婚姻的态度也都是无所谓可否,但对浪费一个青春正盛的女孩的年华,他始终感到愧疚。 如果对方还对这段婚姻有着更多的期待。 他沉默了几秒,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地阐述事实:“今后我有大半时间都待在公司,所以没有太多时间顾得上你。” 话在孟瑶耳朵里却变了味道:没太多时间顾得上,意思就是还是有“顾”的打算。 不管怎样,心中有了答案之后,她还是松了口气:往好处想,至少他也不怎么回家。 于是她淡然地点了点头:“行,我回房间了。” 方槐序潜意识地感觉到还是有哪里不太对劲,但现在时候太晚,他也不想多想,照常洗漱锻炼。 直到一小时后回到自己房间,毫无防备地看到满屋红粉交织的暧昧色彩和坐在床边脸色微白的孟瑶,他终于彻底陷入了困惑。 孟瑶两只手紧张地交缠在一起,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确定一下具体的时间频率:“你大概……一周会有多少时间会回来啊。” 她突然的等待、蹩脚的关心和怪异的提问,终于在这一幕之后有了解释。 方槐序看着她年轻的面庞上露出孤注一掷的用意,眼中的情感逐渐复杂,分不清到底是她在勉强自己,还是真的对他的陪伴有所期待。 “我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频率……但我想你可能有些误会。” 他揉了揉眉心,思考着怎么委婉地提出来这件事,周叔正好从书房出来,把几分整理好的文件递过来。 方槐序先付出行动,转头嘱托周叔:“周叔,收拾一件客房出来。” 周叔明显愣了一下:“这……少爷,这怎么行?你们才刚结婚,怎么能让太太……” “是我睡客房。” 方槐序叹了口气,找了个很合理的借口:“我早出晚归,太太觉浅,容易被吵醒。明天记得把我常用的东西搬去客房,下次我回来这么晚的时候,别让太太等着了。” 周叔迟疑地看看他,又看看孟瑶。 方槐序走进门内:“我还太太还有私事要聊,文件放客房,我等会空了来看。” 周叔了然,不再多说:“好,你们聊。” 方槐序关上了门,孟瑶不明情况,房间隔绝了杂音,安静得每一秒流逝都像是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方槐序走近,孟瑶跟着站起,她的主动让方槐序更加无力,良久才缓缓开口:“孟小姐。” 他选择了这个略显疏忽的称呼:“我很抱歉,如果是我之前的表述不够清晰,让你产生了误会。” 他看着她,目光坦诚而冷静,带着公事公办的明确:“我们的婚姻,本质上只是一场合作,不会涉及到任何情感和……身体层面上的义务。” 孟瑶微微睁大眼看向他,方槐序挪走视线,斟酌着用词:“你不必特意等我,我之前说过,我工作很忙,加班是常态,无法保证回家时间,更无法……像普通丈夫一样,提供陪伴和照顾,我希望你可以理解并且习惯。” 孟瑶悬了一晚上的心猛地落回了实处。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安心瞬间冲刷过四肢百骸,让她几乎要控制不护着表情管理。 她连忙低下头,生怕自己的嘴角扬得太明显,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我明白了,谢谢你的坦诚,方先生。” 她的反应很快,方槐序也很需要这么一个回答,立刻补充:“不用谢,这是基本的合作诚意,既然说清楚了,你就安心住在这里……” “我睡客房就好!”孟瑶立刻接话:“主卧还是你住吧,我住客房更习惯些。” 方槐序见她都已经决定好了,沉默了一瞬后点点头:“好,等会你可以去给周叔说一声。” “好。”问题解决,她一刻不想多待:“时间不早了,方先生你早些休息。” 说完她脚步轻快地朝客房走去,仿佛怕慢一步方槐序就会改变主意。 方槐序再次被她的反应速度惊到,看着客房的门轻轻关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主卧只剩下他一个人。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她身上极淡的、不同于这间房子的清新气息,被勾起心底的愧疚之后,那股异样的感觉随着孟瑶懂事的表现而变得更加浓郁。 或许,他无法给她婚姻中应该有的那些东西,但至少可以做些什么,让这场合作显得不那么冰冷? 至少让她能在这段关系里能稍微自在一些,避免发生像今晚这样的等待。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疲惫感再次袭来,但心头那份莫名的滞涩感却挥之不去。 他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已然沉寂的城市,转身拿出手机联系陈杰。《 》 6、合作 06 那晚之后,孟瑶的生活似乎真的暂时回归了某种正常。 方槐序果然如他所说,那天之后就没有回过家。偌大的顶层公寓仿佛成了她一个人的天地。 她本来想尽量保持不变,不去触碰那些属于方槐序的区域,从一开始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活动范围限制在卧室,逐渐延伸到书房、阳台、厨房。 直到终于确定方槐序确实不常回来,她才真正地放松下来,开始按照自己的习惯布置。 今天是外婆复查的日子,换了新药和疗养环境后,外婆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主治医生赵大夫查完房后,特意把孟瑶叫到了办公室。 “孟小姐,你外婆最近的情况稳定了很多,新方案看来是起效了。”赵大夫看着最新的检查报告,语气乐观,“这是个非常好的迹象。” 孟瑶的心一下子被提了起来,眼中充满期盼:“那是不是意味着,有彻底治愈的希望?” 赵大夫推了推眼镜,沉吟片刻:“目前来看,控制病情、长期带瘤生存,甚至临床治愈的可能性大大增加了。尤其是如果能得到更前沿、更个性化的治疗方案……”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我记得之前跟你提过,国内外在这个领域最顶尖的专家之一,是m国的安德森教授。他的团队在精准靶向和免疫联合治疗方面有突破性进展,如果能请他或者他的核心团队成员进行远程会诊,对你外婆的情况大有裨益。” 安德森教授。 这个名字孟瑶记得,之前赵大夫提过一次,但当时外婆情况危急,远水难救近火,她只当是个渺茫的希望。如今再次被提及,她的心猛地活络起来。 “赵大夫,您有办法联系到安德森教授吗?无论多少钱,我都愿意试试!”孟瑶急切地问。 赵大夫苦笑了一下,摇摇头:“孟小姐,这不是钱的问题。安德森教授这个级别的专家,预约他远程会诊的全球顶尖富豪和政要都不知道排到什么时候了。他的时间是以分钟计费,而且极度稀缺。我们医院层面尝试过发出学术交流邀请,都石沉大海。除非……有极其特殊且能引起他兴趣的病例,或者,有能直接通达他核心圈层的人脉资源。” 希望的火苗刚刚燃起,就被现实的冷水泼熄了大半。 极其特殊的病例?外婆的情况虽然复杂,但并非独一无二。要说人脉资源,她一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学生,哪里去认识能直达国际顶尖医学教授的人。 “我明白了,谢谢您赵大夫。” 孟瑶压下心头的失落,努力维持着平静,“还是先按照目前的方案治疗……我再想想办法。” 赵大夫同情地点点头:“有什么新进展,随时沟通。” 离开医院时,夕阳正好,但孟瑶的心情却有些沉重。希望的轮廓似乎更清晰了,但通往希望的道路却仿佛隔着天堑。 晚上看书的时候,孟瑶依然思绪纷乱,周叔发现她用书房的时候很多,贴心地在宽阔的书房添置了一张桌子,方槐序不常回来,她也慢慢习惯了这些添置,甚至会买一些自己的东西来装点,毕竟也是自己常住的地方。 窗外的夜景璀璨,她被白天的事烦扰得看不进去书,于是点开耳机,循环播放着法语听力增强语感,试图抓住每一个碎片时间。 时间悄然流逝,夜色渐浓。 就在她完全沉浸在虚拟语态的复杂变化时,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孟瑶猛地一惊,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摘下了耳机,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 这个时间点,周叔还没有到家,钟点工也不会晚上来。 只有一种可能:方槐序回来了? 这个念头浮起的瞬间,她也不自觉地提起了心,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11点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出去看看,毕竟住在一个屋檐下,碰见了也不好装没看见。 于是她推开书房,楼梯走下一半,就看见方槐序正背对着她挂上西装外套。 “方先生。”她站在楼梯口,语气平和地打了声招呼。 “嗯。” 他转身应了声,声音听起来比之前那次要舒缓一些,目光很自然地落在她身上。 原以为两人的对话就此结束,方槐序却率先开口关心:“吃过饭了吗?” 孟瑶愣了一瞬:“嗯,吃过了。” 暖黄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点,他依然没有太多表情,点点头,转而习惯地将目光扫过客厅,一丝极淡的意外掠过眼底。 孟瑶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后逐渐愣住,忽然意识到她这几天里,好像不知不觉地在这个空间里留下了不少痕迹。 沙发扶手上搭着她常盖的米白色针织薄毯,天气好的时候,她经常到楼下晒着太阳读书,茶几上散落着几本期刊和一本看到一半的文献。 角落的单人沙发旁甚至多了一个小小的、可移动的分层收纳推车,她备考的时候经常半夜嘴馋,里面放着她的各种零食、便利贴和常备的眼药水。 这些是属于她的琐碎物件,和这里整体冷色调的装饰显然不太搭配,此刻在突然归家的男主人的注视下,貌似显得格外的突兀和……不得体。 就像擅自闯入了别人的领地,还留下了诸多“罪证”。 她脸颊微微发热,有些不自在地轻声解释:“抱歉,我这几天看书找东西不太方便,就搬下来了一部分……如果你觉得不合适,我马上收拾一下。” “这样很好”,方槐序语气温和地摇摇头,的视线在那个小推车和散落的书本上停留了片刻,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不悦,眼底反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若有所思的神色。 片刻,他顿了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用词:“家里看起来没有那么空了,谢谢。” 孟瑶放下心,脸颊的热度逐渐褪去。 方槐序整理着自己的带回来的文件,顺口问:“你更习惯在楼下吗?” 孟瑶老实回答:“在书房的时候更多,很安静,视野也很不错。” 这是真心话,毕竟是寸土寸金的地界,不管是环境还是采光都没得挑。 “那就好”,方槐序微微颔首,拿出几份资料,自然提出邀请:“我今晚要处理一些事,你还要看书的话,一起上来吧。” 孟瑶摆摆手:“没事没事,你要是忙工作的话,我搬出来,不打扰你。” 方槐序迟疑了一瞬,站在楼梯口淡笑了一下:“不用这么客气,我说过,这里也是你的家,你能住得习惯最好。” 灯光下,他的眼睛尤其好看,尤其是右眼下的那颗小痣,笑起来的时候,像是给那双没有温度的视线平添了几分韵味,分外勾人。 孟瑶看了一眼就挪开,脸上的温度没有褪去。 听到方槐序提到“家”这个词的时候,轻轻“嗯”了一声,算是接受了这份出乎意料的宽容。 她跟在方槐序身后,一前一后进了书房,巨大空间的空间里,量大书桌各据一方,似泾渭分明。 孟瑶忽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走到自己的书桌面前,飞快地将那本翻开的考研预测卷给压到了书底,心脏猛地一缩。 方槐序注意到她的反常:“怎么了?” “没……”她神色紧张:“我有点不好意思,桌子很乱。” 方槐序挑了下眉,礼貌别过视线,回到自己的桌前。 孟瑶长舒一口气,一种混合着自卑、羞赧的情绪瞬间攫住了她。 她不愿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正在为这样一个遥远、艰难且结果未卜的目标如此笨拙又拼命地努力着。 那份梦想太过沉重,也太过脆弱,像一颗被紧紧包裹在坚硬外壳下的种子,她只想把它藏在最阴暗的土壤里,生怕一丝一毫的阳光窥探或风雨质疑,都会让它无法发芽。 她缓缓回到自己的位置,注意到方槐序已经打开了自己的电脑开始工作,屏幕冷白的光瞬间亮起,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专注的神情,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她。 真的开始工作了? 起初孟瑶还不太相信,小心翼翼地翻着自己的书,揣测着方槐序这次突然回来的原因,生怕方槐序将视线挪过来。 但事实是她确实多虑了,方槐序很快便沉浸到了自己的工作世界里,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偶尔停下来查阅手边的文件,眉头微蹙,陷入沉思,完全心无旁骛。 她也渐进被这种奇异的氛围感染,伴随着敲击键盘发出的清脆的嗒嗒声,原本纷扰的思绪也逐渐沉静,让她完全沉浸在了笔下的推演逻辑中。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的状态了,不自觉地就忘了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杯温热的牛奶被轻轻地放在了她的手边,接触桌面发出“磕嗒”的声响,才让孟瑶茫然地被拉回现实世界。 是周叔。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笑容和蔼地走了进来,并将一杯温热的牛奶送到她的面前。 孟瑶怔了一下:“谢谢。” 周叔摇摇头:“这是少爷嘱咐给您热的牛奶,他说时候不早了,让您注意身体。” 他说完,朝着方槐序的位置示意了一下,声音压得更低:“少爷已经忙完,先去休息了。” 孟瑶顺着她的目光讶异地看去,这才发现对面的位置早已空无一人。 那张宽大的办公桌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笔记本电脑已经合上,文件整齐地叠放在一旁,椅也被稳妥地推回了原位。仿佛从未有人在那里工作过一样。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居然没有丝毫察觉。 所以他今晚回来,真的就只是安静地、互不打扰地陪她待了一会儿,处理了他未完成的工作,在离开之前,还记得细致地吩咐人为她热一杯安神的牛奶。 她心中思绪万千,再看那杯牛奶,杯壁上还贴着一张便签,字迹苍劲有力:早些休息。 她看着那张便签迟疑了一会,将牛奶送到唇边抿了抿,温热的触感透过细腻的瓷壁稳稳地传递到掌心,那温度似乎也顺着血管,一路暖到了心里最深的地方。 周叔笑了笑,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宁静。孟瑶的目光再次落向对面那张空荡荡的椅子,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也随之变得柔软了一些。 翌日清晨,方槐序照旧起床,多年的自律让他迅速从睡眠中清醒,洗漱,更衣,挑选领带,一切都在高效而沉默中进行。 然而当他经过餐厅的时候,脚步却毫无征兆地停住了。 冰冷光滑的黑色台面上,在他平时顺手放下公文包的位置旁,突兀地摆着一份冒着热气的早餐。 他走近,是一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煎蛋面,从热气的程度来看,应该是刚做好不久,旁边还有一小碟精心摆盘的新鲜草莓和蓝莓。 旁边有一张单薄的便签,上面是他昨晚写给孟瑶的嘱托,下面跟上了女孩娟秀规整的字迹:谢谢昨晚的牛奶。 没有更多的言语和客套,只是为她昨夜感受到的那份细微的温暖和提供的便利,用一种极其认真的方式道谢。 他很快知道了这份早饭的来源,下意识朝楼上的望去,女孩的那间房门紧闭,显然准备就用这种无声的方式表达谢意。 方槐序的目光从楼上缓缓移开,落回到那份精心准备的早餐上。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早餐了,一般都是到公司,一杯黑咖啡和三明治就草草应付了事。他也懒得在吃上面多花功夫,吃东西不过是维持运作的流程,省下来的时间足够他做很多事。 而上一个会操心他吃什么的人,在六年前已经过世了。 他看着这份早餐恍若隔世,沉默地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在那份简单的早餐和那张更简单的纸条之间流转。 十几秒后,他做了一个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决定,放下了文件,拉开了高脚椅坐了下来,拿起旁边摆放好的硬质餐具,开始认真的享用这份意外的早餐。 味道是纯粹的家常风味,简单,却恰到好处,带着一种久违的、几乎被他遗忘的,属于家的温暖与妥帖质感。 直到吃完,窗外的朝阳升高了一些,光线更加明亮饱满,他看着桌边那张淡黄色的便利贴,一个细微的弧度在他紧抿的唇角边轻轻漾开,一闪而逝,快得如同幻觉。 做完这一切,他才步履沉稳地走向玄关,步伐里带上了自己也没想到的轻松,注入了一点温暖的生机。 和这位孟小姐的合作,要比他预想的要愉快得多。《 》 7、意外 07 孟瑶做完早餐就继续回去休息了,约莫一个小时后,手机的提示音吵醒了她。 屏幕上跳动着“林天海”三个字,平静的日子总算要结束了。 林天海把她叫回了林家,和曾经一样,两人在茶几前对坐,他慢条斯理地品着一杯茶,抬了抬下巴:“尝尝,新到的茶。” 孟瑶没时间陪他墨迹,腰背挺直,保持着警惕:“什么事。” 林天海放下茶杯,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这几天没时间问,你和方槐序相处得怎么样?” 孟瑶心里一沉:果然是为了这个。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就那样,相敬如宾。” 林天海嗤笑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是什么情况,就方槐序那种满心满眼只有工作的人,能给你多少好脸色。不过也别灰心,瑶瑶,别忘了,你嫁过去是在帮林家谋路,你的任务不是稳住他,是要把他的资源牢牢抓在我们这边。” 孟瑶攥紧了手指,声音也冷下来:“爸,我们当初说好了,我只是替姐姐完成联姻,维持到合作结束,我从来没有答应还要负责稳住谁。怎么和方槐序相处,是我自己的事吧?” 林天海仿佛早有预料,轻蔑地摇了摇头:“联姻只是开头,利益捆绑才是目的。你现在是年轻,他还能看个新鲜,但过了这阵子,他还能有多少耐心。合作一结束,你就被一脚踢开,必须的趁着现在,多帮衬着家里。” 孟瑶只觉得一股恶寒从脊背升起,从头到尾,林天海只是将她当做一枚可以随意摆放的棋子,有时候她甚至不解,怎么同为他亲生的骨肉,他对自己和姐姐的差别为什么就可以这么大。 “我做不到”,她拒绝地斩钉截:“我是嫁给了他,但方槐序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任人摆布,您太高看我了。” “不会让你做太麻烦的事,不过就是吹吹枕边风,消息灵通些”,林天海的语气阴沉,冷冷一笑:“别着急拒绝,听说你外婆的情况不太好啊。” 孟瑶瞬间紧张,瞳孔骤然收紧:“什么意思?” 林天海笑地得意:“别紧张,瑶瑶,我是来帮你的,安德森教授确实不太好联系,我肯定会尽全力帮你搭线。但是……” 他故意拖长的语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为她倒上一杯茶:“这些都需要打点,需要投入,也需要时间。如果我们自家人都不齐心,还凭什么要费尽心思地去帮一个外人呢?” 孟瑶的脸色苍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呼吸都变得困难。 林天海见她失魂落魄,知道击中了要害,语速放缓了些,带着虚伪的惋惜:“爸爸也是为你、为我们这个家好,方槐序那样的人,不可能成为你一辈子的依靠,联姻结束,你们注定是要分开的,到时候你还有什么?还不如趁现在,多为自己、为家里谋点实在的好处,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明白吗?” 孟瑶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他的话像是毒蛇一样缠绕着她,一边是外婆的希望,一边是良知的底线,她最终模糊了思绪,对上林天海虚伪的笑脸,见他伸手示意那杯茶:“尝尝吧。”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的一片冰冷的疲惫和麻木。 她扯了扯嘴角,端起那杯茶一饮而尽,露出一抹极其苦涩的笑:“好,我知道了……安德森教授那边,请您务必尽力。” “这才是我的好女儿。”林天海的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从林家别墅出来,午后的阳光明媚得刺眼,孟瑶却觉得浑身冰冷。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栋金碧辉煌的建筑,只觉得那像一个巨大而华丽的牢笼,而一根新的锁链,再次拴在了她的脚踝上。 回到公寓,巨大的空虚和迷茫感瞬间将她吞没,林天海的话像魔咒一样在脑海中回荡:方槐序的确不可能成为她一辈子的依靠,但林天海口中那个所谓的家更不是她的归宿。 自从外婆病了之后,前途渺茫地像一团迷雾,似乎怎么都冲不破这道束缚。 考研?出国?就算成功了,外婆等得到那天吗?就算等到了,她能彻底摆脱林天海吗?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裹挟住了她,她心烦意乱,根本无法静下心来看书,索性放下一切走去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仿佛这样就能洗去满身的疲惫。 洗完澡,心情舒畅了些,她身上匆匆裹了条丝质浴袍,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也懒得吹干,便到抱着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书,迷迷糊糊地走向书房,只想能重新打起精神,强迫自己再学进去一些。 半小时后,望着真题卷上满篇的红叉,她失去了继续学下去的信息,无声地叹了口气。 书房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渐暗的天光透进来。她关了大灯,只拧亮了自己书桌上那盏温暖的台灯,在偌大昏暗的空间里圈出小片光亮之地。 她瘫坐在椅子里,将下巴搁在膝头,望着窗外逐渐黯淡的城市灯火发呆,湿发的水珠偶尔滴落,冰凉的触感落在锁骨上,她也懒得去擦。 无数的思绪在脑中盘旋纠缠,今夜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和孤独。 她就那样静静地坐了很久,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丝毫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逝。 直到书房门忽然“咔哒”的一声被拧开。 方槐序毫无防备地推开门,就在这昏黄温暖的台灯光晕下,目光彻底愣住。 只见孟瑶穿着一件过于随意的浴袍,柔软的布料贴着身形勾勒出纤细的轮廓,微微敞开的浴袍露出了她小片白皙的肌肤和锁骨,湿漉漉的长发几缕粘黏在她的颈侧和脸颊,整个人散发着沐浴后的润湿热气和淡淡馨香。 “方……” 抬头看到方槐序的一瞬间,孟瑶的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直了起来。 方槐序以她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迅速背过了身。 孟瑶则将身前的布料裹得更紧,慌乱地语无伦次:“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回来,我以为你……” 她结结巴巴,一边解释,一边起身想往门外的方向跑,临走到了快门前才发现,方槐序正山一样地在门口站着,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把他叫走还是不要跟他说话比较好。 “你等……” 方槐序还没说完,似乎是感应到她正在身后靠近,呼吸一滞,迅速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反手向后递去,声音比平时沙哑许多:“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看到灯没开,以为书房没人,我应该先敲门的……你先穿上。” 他的绅士和体贴让孟瑶的慌乱稍稍平息,但羞愧感更甚,接过他的外套,边穿边摇头:“不,这是你的家,你不需要敲门……是我不该这么随便就出来……” “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 方槐序忽然打断她,依然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既然已经住在了一起,这里也是你的家,我不会让你和我住在一起的时候,还不如过去一个人住着的日子。今天是我的习惯不好,我道歉。”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把声音放缓了些,却更显真诚:“所以……我最近把大部分冗杂的工作处理完了,接下来的三个月内,剩余的工作会带回家里多陪陪你。这里或许对你来说……太冷清了,我给不了你其他的东西,但至少希望你不会觉得这里四处受限又无聊。” “你……”孟瑶愣住,裹着还残留着他余温的外套,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他挺直的背影。 他最近总是回来……就是因为这个? 今天才被至亲的人用最现实和冰冷的方式算计,而现在,这个和她只有交易关系的男人,却给出了这样一份小心翼翼的尊重和体贴。 她说不上感受,轻轻拢紧了外套,沉默了片刻之后,充满真挚地感激:“谢谢你方先生,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想法。” 她离他的后背只有半步之遥的时候,方槐序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身体猛地紧绷,几乎是应激性地突然避开了半步,迅速拉开距离。 孟瑶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到,随后反映过来解释:“已经穿上外套了,放心。” “不能只是衣服……”方槐序依旧背对着她,肩膀的线条坚硬无比,他仿佛深吸了一口气,才极其艰难地挤出来几个字:“道谢的话真的不必现在说,你先回房间换好……”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将最后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说出口,声音沙哑得厉害:“我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自制力也并没有那么强……没法面对现在的你正常交流。”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瞬间将孟瑶炸得目瞪口呆,所有的感激迅速被羞赧取代,她脸红得如火烧,方槐序的疏离和有礼太具有麻痹性,让她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的人也是个会有正常欲求的男人,而自己的衣着和刚才试图靠近的行为,在一个正常的男人眼里意味着什么。 “好……我马上去!” 她再说不出任何话,仓惶地抓着外套直奔卧室。 直到确定远处卧室门被“砰”地一声关上的声音,方槐序才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缓慢地回到自己的桌前,脸上那抹极其鲜艳的红色才没得以被孟瑶发现。 书房里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她桌上那盏台灯还散发着温暖的光晕,和空气里若有似无的淡淡沐浴露花香。 方槐序抬头,用力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微微蜷缩,掌心还残留着一丝紧张的汗意。 他闭上眼,深深地吐出一口滚烫的浊气。《 》 8、投桃 08 那晚书房的尴尬之后,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形成,让他们都为了让生活回归到“相敬如宾”的正轨,变得更急注重分寸和界限。 第二天傍晚,方槐序下班回来,孟瑶正在厨房准备简单的晚餐,听到动静,她转过身,有些紧张地攥紧了锅铲。 因为有了昨天方槐序的话,她也知道了方槐序早归的原因,没有太多的意外,轻笑地对他点点头。 方槐序走进来,神色如一贯的平静淡然,目光掠过她的时候,比平时多停留了一刻,仿佛在确定她是否无恙,于是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自然地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在做饭?” “嗯,煮点面。”孟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常,顺口一问:“给你也做点吗?” 没成想方槐序想了下,头也不抬:“好,麻烦了。” 孟瑶一愣,她本来也就客气一下,没想到方槐序真答应了。 她沉默地望着自己那碗做好的面和没往她方向看的方槐序,最终无奈地再次点燃了火。 方槐序刚换上一身银灰色的家居服下楼,看着孟瑶还在厨房忙碌,本来想过去帮帮忙,视线瞟到桌边那碗已经做好的面,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无心的话,才是让她现在还在忙碌的罪魁祸首。 孟瑶感觉到身后有人,回头和方槐序对视一眼后迅速挪开:“稍等一会,你如果饿了,先吃桌边那一碗。” 方槐序没有直接回答,但端走了那一碗面,孟瑶以为他走了,松了口气,但等到新的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捞进碗里,一双大手绕过她端起。 “家里有阿姨,周叔做饭也很不错”,方槐序一边端着碗,一边顺手替她放好厨具,关上了灯光,淡淡开口:“如果你不好意思向他们开口,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会跟他们交代清楚。” “不用不用……” 突然的靠近让孟瑶的神经紧绷起来,努力回答问题保持自己的镇静:“我习惯自己做饭了,而且煮个面不是什么难事,麻烦一点的菜,我会提前给周叔说。” 两人并排走到餐厅对坐,方槐序将刚出锅的那碗放在她面前,坐下后停顿片刻,认真地看向她:“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加一下微信。” 孟瑶有些意外地抬头看他。 方槐序轻咳一声,但语气仍然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谨:“我认真想过了,你的不自在和我们之间的不方便,大部分来源于我们的沟通不够。加了微信之后,更加方便同步行程,比如我晚上大概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需要什么物件,你需要使用什么……都应该有足够的沟通,来……” 他顿了片刻后,眼神微微躲闪了一秒,继续补充:“来避免发生昨晚那样……不必要的尴尬。” 一想到昨晚的事情,孟瑶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耳根烧得厉害,加上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她想也没想地立刻同意了。 两人迅速扫码加了好友,孟瑶的昵称是“myao”,头像是她的大粉为她绘制的q版猫塑头像,而方槐序的头像恰好是一只窝在沙发里睡觉的暹罗猫特写,十分恬静可爱,和他本人的反差极大。 两人的头像之间诡异地产生了连接,孟瑶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了,谨慎地看了一眼方槐序,但看他只是面色平静地继续备注,也便不再多想。 加完好友,空气似乎又沉默了一瞬。 “那……吃饭?”孟瑶率先开口,结束了这短暂的交流。两人不再多言。 孟瑶是当方槐序真的开始每天给她发消息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的这个行为是在报备行程。 从那天起,她和方槐序的交流也真的多了起来,只是大部分限于微信。 【f:今晚有应酬,约十一点回。】 【myao:收到,需要我等你吗?】 【f:不需要,早些休息。】 …… 【myao:明天下午我没课回来,应该会在书房。】 【f:好,我晚上七点后回家,八点在书房梳理一会工作。】 【myao:好。】 【f:早上走的时候看见花瓶的花快枯萎了,今晚我回来的时候补上,有喜欢的品类吗?】 【myao:啊?】 【f:没有特别要求的话,我就续上你之前的茉莉了。】 【myao:……也行。】 …… 【myao:你晚上回来早的话,我让周叔做上你的饭。】 【f:行,还有半个小时到家,有需要我带的东西吗?】 【myao:刚想下楼补一下家里的饮料。】 【f:(ok手势)】 就是这样简洁明了的对话,但两人的关系还是在连续两周之后变得比以往亲切了。 孟瑶不明白合约夫妻该不该像这样每日报备行程,一开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避嫌,他们仿佛达成了某种无声的协议,尽量错开在公共区域同时出现的时间。 但渐渐的,察觉到对方都是很有礼貌的人,两人都彻底放松了下来。 孟瑶也适应了这样的交流方式,开始提出一些简单的要求,同时予以一些基本的关怀:他真的是个极其尊重他人又体贴的人。 但有时候,孟瑶也会稍微头疼于方槐序的过分体贴。 考研压力如山,孟瑶常常复习到深夜,用脑过度的时候饿得很快,经常半夜去厨房冰箱加餐。 但无论什么时候去,冰箱里总是塞满了各种新鲜的食材、水果和适合夜宵的零食或半成品。 起初她还以为是周叔补充的,直到有天晚上,她看不进去书,决定先提前去洗澡,站在二楼看到厨房微亮着的灯光,才发现方槐序在冰箱前站着,将餐桌上几大盒的牛奶和蓝莓整齐地码放进冷藏室,旁边的料理台上,还放着几个刚拆开的购物袋。 她终于才知道,冰箱的“魔法”源于谁。 但发现真相对她来说不算是一件好事:她非常不喜欢亏欠的感觉。 当然不是因为她是哪门子的老好人,她不介意接受他人的好,但方槐序对她的好,牵连着联姻和林家,她不想等到有一天联姻结束、有一天她有足够的能力可以挣脱林家束缚的时候,还会被这其中产生的多余的情愫桎梏住手脚,影响到未来的判断。 所以第二天她会做好早饭,或者为他的书桌上添置些挂件、或是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作为回报。 方槐序没有明确表示过他对这些东西的喜恶,但孟瑶只需要看见他使用、收下了,就默认他接受了这样的回报。 发现方槐序做了一分,她就这样做一分回报。 于是出于这种投桃报李的默契,明明是希望这场合作结束的时候,彼此都能觉得这是一段还算愉快、彼此尊重的经历,谁也不肯亏欠谁,但最后却意外地将两人的关系发展得更加亲密。 孟瑶抿不出到底哪一步出了错,工作上的忙碌没有给她更多思考的功夫。 “小孟啊!你看这数据!只要你每天再多播半小时,就半小时!这个月的流水绝对能翻一番!” 王强几乎天天在她下播时堵在门口,苦口婆心:“哥知道你忙,但你看,你这不也需要钱吗?外婆的病,后期的康复,哪一样不是烧钱的?就当为了外婆,再拼一拼,行不行?” 孟瑶被他念叨得心烦意乱。最终,她还是没能扛住压力,咬着牙妥协了,每天硬生生又多挤出了两个小时的直播时间。 超负荷的运转让她肉眼可见地更加疲惫,黑眼圈用厚厚的粉底都难以完全遮盖。 高频率的黑红曝光也终于带来了反噬。 这天,她刚到公司,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几个同事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她进来,眼神都有些闪烁和同情。 前台一脸凝重地把她拉到一边:“瑶瑶,你来了……有个事得跟你说一下。” 孟瑶不解:“怎么了?” 前台叹了口气,指了指角落一个包裹,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今天早上,前台收到一个你的快递,拆开一看……” 她顿了几秒后,斟酌着用词:“里面挺血腥的……是死羊内脏,还有一张打印的字条……” 孟瑶的心猛地一沉,跟着她走过去。那个简陋的纸盒还扔在角落,里面一片狼藉,旁边那张白色的打印纸上,赫然写着几个狰狞的大字:【贱人!再蹭热度,下次就不是这些了!】 冰冷的恐惧瞬间沿着脊椎爬升,让她手脚发凉。 虽然直播以来没少收到网络上的恶意私信和评论,但这种直接找到线下、带有明确威胁意味的行为,还是第一次。 运营主管苏晓刚从会议室匆匆赶过来,本来想把这件事晚些告诉孟瑶,看现在孟瑶已经知道了,收拾好情绪先拨开人群解释:“已经报警了,也调了监控,但对方很狡猾,包裹是匿名的,监控也没拍到清晰正脸。” 苏晓担忧地看着她:“不过瑶瑶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全力保证你的安全,断播一段时间吧,我已经在和董事长协商了。” 孟瑶脸色苍白,摇了摇头。她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那是躲就能躲得掉的。 她最大的“罪过”,大概就是顶着这张和林玥相似的脸,还在黑红的路上走得风生水起,偏偏这还是现在她赖以生存的手段。 王强也从会议室赶过来,搓着手,语气收敛了许多:“这……这也太吓人了!小孟啊,你看这事闹得,确实是哥考虑得不周到了……咱们最近先收敛点?直播时长……暂时先不加了,避避风头。” 他虽然说着保证安全的话,但眼神里依旧闪烁着对流量和流水的不舍:“你放心,公司肯定会加强安保,也会跟平台沟通处理那些过激的言论!咱们稍微调整下直播内容,未来咱们肯定是要转型的,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嘛!” 最终,孟瑶的直播时长被缩减回了原来的两个小时,甚至偶尔状态不好还可以提前下播。 王强虽然肉痛,但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线下威胁吓到了,不敢再像之前那样步步紧逼。 工作上的风波暂时平息,但那份冰冷的威胁像一根刺,扎在了孟瑶的心里。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疲惫却不得不强打精神的脸,手机里,方槐序正好发来消息报备。 【f:今晚加班,晚上早些休息。】 她照例在键盘上删删减减地措辞,准备打下一些关心客套的话,却忽然感觉到像是胸腔塞了一团气一样,万分疲惫。 自己仿佛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里挣扎,但无论哪一个,都像是带着假面在舞台上哗众取宠。 光鲜是假,只有她才知道,当每一束聚光灯打过来,全身上下的血液,在怎样叫嚣着不安。《 》 9、身份 09 最终,在苏晓的坚持下,孟瑶还是申请下来了一周的假期。 想到之后即将来到的毕业答辩,孟瑶不再推脱,决定暂时抽离出来处理学业。 搬去方槐序家里已有将近一个月,重返校园,空气中的弥漫着毕业季特有的青春氛围,这种相对单纯的环境让她紧绷的神经暂时得以放松。 答辩进行得出乎意料地顺利,她扎实的专业功底和清晰的逻辑陈述赢得了导师们的赞许。 从答辩教室走出来,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身上,她轻轻舒了一口气,世界上有太多努力了也成功不了的事情,学业是她为数不多可以完全凭借自己站稳脚跟的领域。 “瑶瑶!这里!” 不远处,好友何嘉兴奋地朝她挥手,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瑶瑶,终于找到你了!” 今天除了答辩,还有上岸研究生的表彰,何嘉手里还捧着表彰奖状地朝她小跑过来将她抱住:“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等会你还要去工作吗?” “我最近休息”,孟瑶也是发自内心地替她高兴,回抱着她笑容明朗:“太棒了嘉嘉,朋友圈早就刷到你收到复试消息了,恭喜你!” 一提到考研上岸,何嘉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深吸一口气,拍着胸口回味:“真的是好险,我初试压线过的,还好大二的时候你拉我一起参加了那么多比赛,不然我复试肯定……” “哟,这不是我们的大主播吗?” 一个略带讥讽的声音插了进来,孟瑶循声看去,是她们同班的同学陈雪飞。 此刻她和好几个朋友围在一起,晃悠着手机上孟瑶的直播画面,言辞轻蔑:“不用在网上辛苦表演了吗,怎么有空回学校了?听说考研分数出了,怎么没看到你的名字啊?学业和工作兼顾不上了?” 这话刺耳又刻薄,孟瑶眼神无奈地淡下来。 她和陈雪飞是高中同学,但两人是大学到了一个班,孟瑶才认识她的。 但自打认识陈雪飞以来,她对她的恶意好像就没停下来过。 孟瑶不知道她对自己的恨意从哪来的,但和社会上的阴险相比,她这种明目张胆地嘴上占便宜的伎俩,就显得可爱多了。 孟瑶真的懒得和她争辩这种无异议的东西,但何嘉是个暴脾气,立刻呛回去:“陈雪飞你今天没刷牙吗,开口满嘴酸臭?瑶瑶成绩年年前几,想考研随时就考了,不像某些人只会盯着别人挑刺,显着你了?” 陈雪飞气得涨红了脸:“你!” “你看我们瑶瑶理你吗?” 何嘉对她吐了个鬼脸,陈雪飞见孟瑶始终只是看着不语,自觉没趣地带着人离开了。 何嘉见她走了,还是忍不住不满地喃喃:“一天天的,这么关注你,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暗恋你呢……” “不管她了,今天我还要多谢我们的大辩论家。” 孟瑶笑着轻拉了一下她的胳膊,委婉地移开话题:“正好是你的好日子,我昨天就定了餐厅,现在时间快到了,要把宿舍的人都叫上吗?” “好啊好啊,走吧!”何嘉每次都很容易被她带走注意力。 回宿舍等到另外两人答辩回来,四人一同去了餐厅。 聚餐期间气氛热烈,何嘉喝得脸颊微红,搂着孟瑶的胳膊,语气带着真诚的惋惜:“瑶瑶,其实最该上岸的是你……你成绩那么好,要是从大三开始就准备,肯定没问题的,那样我们还能一个学校……怎么就突然不考了呢……” 孟瑶握着杯子的手紧了下。 大三那年,外婆的病情急转直下,她被迫四处借钱,光是活下来就足够艰难,更不说考研。 那段灰暗的日子,她谁也没告诉,她一向是不喜欢外露自己的私事和情绪的人,需要的也不是同情。 回想起来,她也只是笑了笑,用一种轻松却坚定的口吻说:“没什么可惜的,人各有路。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打工攒了不少钱,够我空窗半年备考,说不定来年还能来给你当学妹。” “那可好……”何嘉傻笑着,很快就高兴起来:“等未来你考上了,我来带你,咱们继续天下第一最最好!” 聚餐临近结束已经是傍晚,孟瑶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陈杰。 孟瑶没有多想地接起来,电话那头很快传来一个干练沉稳的声音:“孟小姐,您今天有时间吗?” 孟瑶愣了下,如实回答:“嗯,怎么了?” “方总吩咐我来接您试婚纱,车十分钟后到您学校东门口,您方便的话就可以过来。” 包厢内一片安静,孟瑶心头一紧,扭头看见离她最近的何嘉,正以和她同样错愕的表情看着她,显然是听到了电话里的内容。 孟瑶面上不动声色,对着电话语气平静:“好,我知道了,我准备一会就来。” 挂断电话,何嘉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试问:“……谁啊?第一次见你这么正式。” “一个兼职”,孟瑶自然地将手机放回包里,随意地编织了个谎:“之前接了个婚纱的商业拍摄,那边派车来接了,等会我得先过去,可能没时间陪你们吃饭了。” “商业拍摄?这么厉害?”何嘉神情立刻放松下来,勾走注意:“是哪家公司啊?还专门派车?” “一个小工作室,可能今天正好顺路”,孟瑶含糊地应付过去,紧紧地抱了抱何嘉:“我先走了,回头有聊啊!” 和何嘉等人告别完,她干脆利落地朝东门走去。 刚到东门,就看见那辆熟悉的奔驰s级停在路边,车旁的陈杰带着一副无框眼镜,面容清秀,风度翩翩,穿着隆重地等待着。 尽管停在了不显眼的位置,这一幕还是引得不少人侧目。 孟瑶有些尴尬,她向来不想引人注目,正想打电话给陈杰让他先去个不怎么扎眼的停车场,陈杰扫视的目光正好落到了孟瑶的身上,很快步地迎上去,微微躬身:“孟小姐,让您久等了。” “没有没有……”感到有目光挪过来,孟瑶见跑不掉,快步往车的方向去:“别让方先生等久了,咱们快点吧。” “方先生还在工作,我先送您去公司。”陈杰没有察觉哪里不对,一边微笑一边礼貌地为她拉开后座车门。 孟瑶顾不得身后看热闹的声音,弯腰坐进了车里。 车子平稳地驶离,陈杰坐在副驾,继续递过来一个平板:“孟小姐,这是初步筛选的几家婚纱品牌和高定,您可以先看看,等会都会送到公司来,方总会议结束之后会陪您一起。” 孟瑶安静地接过平板,浏览着那些奢华至极的婚纱,目光扫过那些惊人的标签,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应道:“好。” 但即使面上平静,微颤的指尖还是暴露了触动。 这些华服与她的世界相距甚远,她只是一个暂时的穿戴者。 车停在天暮集团总部大楼下,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在夕阳下反射着冷硬耀眼的光芒,气势迫人。 陈杰在前面带路,领她通过高层专用通道,直达高层。 这里极其安静,地毯厚实,空气里弥漫着和方槐序身上一样的昂贵淡香,认识陈杰的员工路过打招呼,无一不是装扮精致的精英模样,偶有目光扫过身边那位年轻漂亮、但穿着明显与这里格格不入的孟瑶。 但孟瑶表现地超脱常人的冷静,没有好奇张望,也没有怯懦不安,身边的人也不易察觉地移开视线,步履匆匆离去。 “方总会议还没结束,我去确认一下进程,劳烦您在这里稍作休息。” 陈杰将她引入一间宽敞的休息室,给她倒了一杯茶便关门离开。 她进门前注意到,这间休息室是单面镜墙的设计,能让她很好地窥视到外面的情况,外面的人却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终于能一个人独处后,她松一口气,抿了口茶将目光投向外面,工作的人们照旧工作、交谈,完全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她这才完全放松了警惕,露出了二十出头的女孩该有的对新鲜事物的探索欲,像个左顾右盼的小狐狸,新奇地打量着这富丽堂皇的环境。 过没一会,不远处会议室的门打开了,一群人走了出来。 孟瑶一眼就看到了方槐序,他被许多人簇拥在中间,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身旁的人提到了什么话题,他轻笑一声,周围的人随后很快跟着他陪笑。 与在家的绅士优雅不同,方槐序的眉宇间带着她从未见过的压迫和高人一等,那是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松弛和不容置喙的锐利。 陈杰走到他身边说了什么,方槐序抬眸,视线挪到休息的方向,正好和休息室里的她对上目光。 她立刻心虚地背身坐回了沙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方槐序又看不见她,但刚才的那一幕俨然在她心里划开了一条线——这里就是方槐序的世界。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巨大的、无法逾越的差距:若不是这场各取所需的交易,他们本就是两条平行线。 她安静地坐在原地等着,直到门被推开,陈杰出现:“孟小姐久等了,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 应该是要去试婚纱了。 孟瑶没有多犹豫,起身跟上他的步伐,没想到刚扭过头,就看见了方槐序和他身边的那群高管们,正齐刷刷地站在门口望着他们。 孟瑶和他们保持着尴尬的对视,继续揣摩方槐序现在的意思,以为他是让她先跟陈杰去换个地方休息,解释道:“陈助刚跟我说换个地方。” 然而,方槐序只是对着陈杰做了个不用的手势,在众人的注视下,平静无波地向身边的人介绍:“这位是孟瑶,孟总。” 他停顿了一秒,清晰无误,没有迂回地补充:“我的妻子。”《 》 10、方向 10 方槐序那句无比清晰的“我的妻子”后,空气有瞬间的凝滞,周围人的目光逐渐从好奇变为了惊讶,随即很快变为一种更深意味的恭维,纷纷向她致意:“孟总好、孟总好……” 在场的人面相无一不德高望重,年纪大都在三四十岁,凭资历,孟瑶哪受得住这几声“孟总”。 但眼下更不能驳了方槐序的面子,孟瑶落落大方地欠身:“幸会幸会,我这才刚来,大家都这么客气,我都紧张起来了。” 众人之间的气氛轻松,方槐序身旁某位似乎想找话题:“孟总看起来真是亲和又年轻,不知道平时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咱们之后有没有机会合作合作?” 然而这话却猝不及防地问到了孟瑶的痛处,她的笑容僵住了一瞬,心脏微微收紧。 尽管职业没有高低贵贱,但黑红主播这个词汇,似乎在这样高雅环境的衬托下,变得尤为难以启齿。 她张了张嘴,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时间竟发不出声音。 但就在她凝住了几秒后,方槐序却自然地上前半步,顺手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襟的同时漫不经心道:“她年纪小,目前还在读书,在准备考研。” 又是一阵沉默。 骤然拉近的距离让孟瑶屏住了呼吸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方槐序也正在看着她,两人对上视线的一刻,他轻轻点了下头,似乎是在暗示她不必紧张,很快便收回了手。 她迅速反应过来,是方槐序看出来了她的窘迫在帮她解围,于是也顺势接话,笑容重新变得自然:“是的,今年毕业。” 方槐序对孟瑶的反应速度略感欣慰,转身吩咐:“陈杰,先带孟总去我的办公室,订些茶点。我们大概还需要十几分钟,很快上来。” 陈杰了然:“好的,方总。” 围绕孟瑶的话题迅速结束,众人也散去准备。 方槐序离开前对孟瑶说道:“别紧张。在这里你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问题。” 语气是告知,但却不让人反感。 孟瑶心头似有触动,点头:“嗯,你忙。” 方槐序走后,陈杰带着孟瑶进电梯直奔顶层,整层都是方槐序的办公区域。 孟瑶环顾着这豪华得过分的办公室,除去办公桌椅和成堆的文件,这里的配置几乎和一个家无异,日常起居洗漱一应俱全。 她也总算相信了周叔说的,方槐序的确是把公司当自己第二个家。 随着她坐下后,电梯“叮”的一响打开,和陈杰订好的茶点一同上来的,还有三个拿着大包小包的女孩。 陈杰解释:“不知道您的口味,随便订了些,您先试试。期间她们会替您收拾好妆容,婚纱过一会就送上来。” 造型师们已经熟络地在桌前打开化妆包,孟瑶惊讶地看向陈杰:“直接在这里试吗?” 陈杰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是您在车上看到的那些款式,也会有专门的人帮您穿戴,不用担心。” 孟瑶的耳后窜上一股暖流,不太自然地迎着化妆师们温柔的碰触深吸一口气。 尽管在此之前,因为有在林家渡过过一段时光,有对这样家族的日常奢靡生活有过预设,但当真的经历着这样的日子的时候,孟瑶还是感到了一阵强烈的不真实感和不自在。 这种从头到脚都有人照顾,处处都有人恭维的日子,说不羡慕是假的。 一个“方槐序妻子”所带来的世界太具有迷惑性,和她熟悉的日常相隔甚远,也很清楚,这样的生活也该是她这样的人追寻一生都难以企及的高度。 她第一次露怯,尴尬到无措又茫然。 方槐序开完会回来的时候,化妆师已经替她梳妆完毕,婚纱被整洁地排布在空处,几位年轻的女孩站在搭好的帷幕前等待,做好了准备:“方先生,孟小姐,我们就先从左边的开始试穿,您看可以吗?” 方槐序朝她的方向认可,转头示意:“开始吧。” 孟瑶点头,在女孩的帮助下穿上了第一件繁重的蕾丝拖尾婚纱。 沉重的分量勒得她几乎有些喘不上气,旁边的女孩们却称赞连连:“孟小姐的气质真好!真是天生的衣架子。” 方槐序似乎并未在意身边的称赞,微微蹙了下眉,和孟瑶商量:“太繁琐,我觉得有些压住你了。你觉得那件缎面的怎么样?” 孟瑶没想到婚纱还要她来参与挑选,愣了下后,扯了扯嘴角:“那件也挺喜欢的。” 接下来试穿的几件,方槐序都会在她出来之后,仔细给出意见并询问她的看法,孟瑶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撼中,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正好方槐序的给出来的意见也中肯专业,便顺着他的意思走。 直到试到一件腰线利落的一字肩缎面主纱,方槐序的眼中终于流露出了清晰的赞许:“很衬你,你的意见?” 孟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套婚纱虽然没有过多的装饰,但整体内敛而娴静,她的颈线优美,流畅的剪裁将她纤细的腰身衬托得完美,绸缎舒展的光泽更是让她整个人都散发着珍珠般的光。 不喧宾夺主,反而将她衬得像一只优雅沉静的天鹅。 孟瑶眼眸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轻笑:“不愧是方先生的眼光。” 方槐序安静地看着她许久,忽然叫走了其他人,自己也走进了试衣间。 等到所有人都收拾完离开,他刚好换上了和她搭配的白色西装走了出来,上前在离她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示意看向镜子。 镜子里,她的身高刚刚好到他的肩头,一个温婉沉静,一个风光霁月,真是一副相当温馨的画面。 “脊背再挺直一些”,他的声音忽然响起,微微抬手,虚虚地比划了一下她的肩膀:“肩膀打开。” 孟瑶照着他的指示调整,他看着镜子中的她,眼神专注:“就是这样,很好。” 他的目光带着温度,只是隔着镜子就足够让孟瑶紧住呼吸,更不说他现在就站在她身后极近的位置。 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张力,他的动作恪守着绅士的边界,却忽然低下头,扬起唇哑声:“原来是只纸老虎。” 什…… 孟瑶愣住,不敢相信刚才那句俏皮的打趣是出自方槐序的口中。 “怎么这么紧张?相处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怕生。” 方槐序的笑意变得更加明显,温和地望着镜子里神色僵硬的女孩:“你很好,也值得最好的呈现,不要怯场。” 他的笑无疑是认下了刚才那句玩笑,这次孟瑶肯定他绝对知道了自己的窘迫,被戳破了尴尬后,又难为情又不甘心。 但这个插曲倒是意外地冲淡了方才的消极情绪。短暂的安静后,她决心要为自己扳回一城,重新看向他换了个话题:“就是挺惊讶的,刚才在楼下……你怎么知道我在备考?” “每天都在书房,不小心看到你的复习资料了”,他重新抬起身:“而且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安于现状的人。” “看起来?我很像个书呆子?”孟瑶也开玩笑回去,扬起的唇角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也是,我这样的情况,只能幻想一下读书改命。” 方槐序却顿了下,沉默半晌后摇了摇头:“有梦想是好事。” 梦想。 她垂下眼睫,心中长叹一口气:像她这样在困境中挣扎求存的人,哪里还有时间管什么梦想,简直是个不合时宜的笑话。 但方槐序打断了她的思绪,声音没有太大起伏,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肯定继续补充:“如果没有成功就是失责,那么人生所有的尝试都是耻辱。” 他坚定地否定了上一句:“努力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说完,他眼中的神色逐渐变得温和:“我知道你平时工作也承受了很大压力,这个年纪能同时兼顾着学业和工作,还有能有自己清晰的未来规划,已经很了不起了。” 孟瑶再次陷入沉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中认为最不堪和狼狈的一面,会被他人这样评价。 一股汹涌酸涩的感觉不受控制地冲上鼻尖和眼眶,她迅速别开视线压制住了那股情绪,借口整理并不存在的褶皱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害怕一开口就会泄露喉间的哽咽。 她也没想到,一个人坚持了这么久,第一个激励她继续朝着这茫然道路继续前进的人,会是这个只有过寥寥接触的联姻丈夫。 无论如何,向上总是没错的。 她仿佛突然茅塞顿开,了然地笑了笑。 试图平缓住呼吸时,脑后传来温和的碰触,一双温厚的手忽然在她脑后轻柔地揉了揉,她刚收拾好的情绪险些又漫上来。然而等她再次抬起头,镜子后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礼貌地转过身,正假装整理着桌旁的配饰。 她的目光重新变得明亮坚定,确认了自己不会再出意外,挺直了背脊走去他的身侧,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释然笑容:“谢谢,我们继续试剩下的吧。” 方槐序欣然:“好。” 接下来的流程变得异常顺利,孟瑶也不再只是被动地接受,开始主动地提出自己的想法,婚礼的流程事项也都和方槐序进行了简单的沟通,眼中多了许多从容和自信。 方槐序还是一如既往地话少,但总能精准地指出关键。 两人合作得十分顺利,孟瑶第一次觉得,这场婚姻并不全是一件坏事,至少让她窥见了一个更高、更广阔的世界。 也让她接触到一个……在她此前从未见过的,从骨子里散发着涵养的优雅绅士。 她依旧想要逃离现在的生活,想某天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站稳脚跟。但另一个新的念头,却在和方槐序的日益接触中逐渐滋生。 或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也能凭着努力,真正有资格平等地站在这个她现在不敢肖想的世界,成为像方槐序这样自带光芒的人。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念头产生的时候,心脏有一瞬间的加速。 也许不只是因为身边的这个男人,更是因为她仿佛看到了迷雾前方,属于自己的奔赴方向。《 》 11、婚礼 11 婚礼的日子如期而至,场地选在一处庄园酒店。 清晨天还未亮透,孟瑶就被接回了林家别墅,巨大的衣帽间里,她穿着那件价值不菲的定制婚纱,平静地任人替她上妆。 林天海推开门,父女俩的目光短暂交汇,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脸上踌躇满志:“都准备好了?” “嗯。”孟瑶淡淡地应了声,并不多言。 林天海没有立刻离开,挥手让其他人离开,造型师离开去准备配饰,他走到她的身后,双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认真端详着镜中盛装打扮的女孩,眼神复杂。 “真是……很漂亮的年纪。” 他的声音不大,更像是自言自语,随后恢复了一如既往的严肃:“瑶瑶,今天是个大日子,关乎两家人的脸面和后续的合作,演得更像些,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眼中的冷意暗示着不允许她有任何差池,孟瑶的手指微微蜷缩,指甲抵着掌心,点头:“明白。” 门后响起叩门声,造型师拿着装备重新走进,林天海立刻换上了一副慈父的面孔,拍了拍她的肩膀:“爸爸不打扰你了,别紧张。” 造型师不明情况,附和地夸赞:“这么幸福的日子,紧张一下也在所难免,不过小姐一定是今天最漂亮的公主。” 孟瑶勉强地扯出一个笑,胃里只觉得五脏六腑错位似的翻涌。 她哪里是什么公主,只是个穿上了水晶鞋,心知肚明十二点钟声总会响起的灰姑娘。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抵达了婚礼现场,又是怎么捧着花站到了大门前。 宴厅两道沉重的大门缓缓推开,庄严的婚礼进行曲也随之响起。 所有的目光聚焦在了她的身上,发出小声的唏嘘。 头纱垂落,遮住了大半张脸,犹能隐约窥见一张清冷俊俏的年轻面庞,孟瑶身前捧着一束圣洁的花束,一如她本人一般温婉,在这恬静的灯光下,仿佛也真的做了回童话里的公主。 孟瑶只觉得灯光刺眼,走上前挽着林天海的手臂,一步步地走上铺满花瓣的走廊,林天海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低声在她耳边告诫:“笑一笑,抬头,别丧气个脸。” 孟瑶闭上眼片刻,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视线正好落在站在尽头等待的方槐序。 他今天也将头发全部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俊朗的五官,身穿经典的礼服,身姿挺拔,气质卓然,英俊得让人屏息,目光沉静专注的望着她。 她下意识地回避视线,余光却不经意地扫到了主宾席的一侧,一个穿着香槟色礼裙的女人。 只一眼,孟瑶就认出来了她:林玥。 她的姐姐。 她忽然愣住,以前对林玥的了解,仅仅来源于网络上精修过的图片和视频,或是父亲口中那个被宠坏了,四处惹是生非的麻烦精,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眼前看到这个娇艳夺目的人。 她们的容貌确实有六七分相似,但林玥的眉目明显要比她精致动人得多,肌肤莹润透亮,举手投足间的那种被万千宠爱浇灌出来的张扬和自信,让她像一朵盛开的极致的红玫瑰,浓郁至极。 孟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攥紧。 一瞬间,复杂的情绪如失控的潮水,瞬间冲垮了她的防线。 她设想过无数次和她的见面,或许自己可以更加平静,从容地接受这个活在她对立镜像中,生来就拥有她不曾拥有过的一切的姐姐。 但那些被深深压抑住的卑劣情绪,还是在见到她的这一刻迅速疯长。 她人生为数不多的嫉妒和不甘,全都献给了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姐姐,现在更是如同沉渣一般被汹涌翻起。 为什么明明流淌着相似的血,一个众星捧月,一个泥潭挣扎,为什么她们的人生会有这么大的差别? 为什么她就要为了生存拾人牙慧,模仿着她的模样,接替她的错误哗众取宠?为什么她只能通过接手她错过的人生和未婚夫,换取来一丝喘息的机会,还要时刻看着他们的脸色过活? 方槐序确实是个很好的人,好到让她恍惚间忘了,她是个被随意卖掉的棋子,这场盛大婚礼的光鲜,实际是建立在一场屈辱的交易上。 事实上,连她不要的婚姻,都能被别人视作她梦寐以求的恩赐。 可又有谁在乎过,哪怕真的要结婚,她也只能想邀请上她的朋友,身边站着最爱的外婆,再由她将她交给对面那个她爱着的人,再听完台下人发自内心的祝福。 可现在呢。 外婆躺在冰冷的医院里前途未卜,甚至不知道她踏上了怎样一条道路。身边这个外人看来最重要的角色,变成了将她当做筹码的父亲,即将把她交给一个相识不过一个月的男人。 她要瞒着所有她深爱着的人,完成这场她人生中本应是最闪耀幸福的时刻。 巨大的荒谬感和不甘心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她想着林天海的警告,想着过往所有的不公,又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但那股难以抵抗的洪流,还是逐渐冲垮了她努力维持的镇静。 音乐还在继续,林天海已经将她的手放入了方槐序的掌心,主持人在旁宣读庄严的誓词。 “……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你都愿意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她,孟瑶张了张嘴,那句早已排练过无数次的“我愿意”却卡在了喉咙。她抬着头,眼底万千的情绪汹涌,最终化作了一股无法抑制的酸涩直冲眼眶。 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从眼角滑落。 一向从容不迫的方槐序的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手足无措,看着那精心修饰的脸庞留下一道清晰的泪痕,完全僵在了原地。 直到身边的主持人迅速解围:“新娘子太感动了,但我们的仪式还是要继续的……” 孟瑶猛然惊醒,很快从失控的情绪边缘拉了回来,强行压下眼底的水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仓促却足够得体的腼腆笑容,用不大的声音清晰道:“我愿意。” 不能失态,绝对不能。 “现在时间留给新郎新娘!” 到了交换戒指的环节,台下欢呼声四起。 然而两枚闪亮的银戒带上无名指,方槐序却清晰地看到了她刚才眼底一闪而过的空洞,错愕的视线在她戴上戒指的那一刻后,逐渐恢复沉稳。 他没有按照事先说好的流程亲吻她,反而抬起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她的脸颊,为她抹去了脸颊旁未干的眼泪。 指尖温热而略带薄茧的触感短暂地停留在皮肤上,像一道微弱的电流。 孟瑶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抬眸时,对上他了然的视线,笑意温和地为她找了个解释:“新娘腼腆,下一个流程吧。” 台下也是一阵细微了然的唏嘘,在他们看来,方槐序这个自然无比的动作,完全是恋人之间的爱怜体贴。 她垂下眼睫,心底的那根弦紧紧绷着,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圆回了场。 仪式照常进行,孟瑶也在极尽所能地扮演好妻子的角色,直到中间换敬酒服时才松一口气。 方槐序陪她一同走向临时休息室,走廊安静,他才问:“刚才……没事吧。” “没事。”孟瑶回答的很快,不敢看他的眼睛,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搪塞:“就是太紧张了,既然是演戏嘛,当然要演得真一些。”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刚才真是她编纂好的剧情。 方槐序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深邃的眼神中似乎有很多想要说的,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快去换衣服吧。” 孟瑶如蒙大赦,几乎是逃似的走进换衣间换上了敬酒服。 胃里那股翻涌着的恶心自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她想去洗手间静一静,还没歇上一秒,一个带着嘲讽的声音,就从身后响了起来。 “哭得那么真情实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真有一腿。” 孟瑶的身体一僵,转过身后,看见林玥正慢条斯理地从门口走进来,不紧不慢地关上手中的化妆镜,眼神轻佻地上下将孟瑶从上到下地打量了一遍,讥笑道:“不讽刺吗?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孟瑶的呼吸紧促了起来,显然没有想到林玥会主动来招惹自己。 今天对方家和林家来说,都是很重要的日子,本来婚礼上的插曲就让她有些心虚,孟瑶现在完全不想惹出来什么是非,脑子里正飞速运作着是否该以一个体面的方式,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争斗时,却被林玥视作了软弱。 林玥更加不屑地哼了声,红唇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靠着模仿我才能混口饭吃,让我爸出钱给你那个病痨鬼外婆治病,现在还捡了我不要的男人,才能勉强站在我面前……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乖乖给我们家当条摇尾乞怜的狗,祈祷你风光的日子更长久些吧。” 提到外婆,积压的一整天的负面情绪忽然在这一刻被林玥这番刻薄的话点燃。 孟瑶脑中仿佛有一根被紧绷着的弦被啪地一声挑断。 面前这个自视甚高的人当然不会知道,她这样的人是怎么为了生存拼命顽强地活着,更不知道她对她的恨和嫉妒,已经积攒了将近数十年。 林玥用冷言冷语维护起来的自尊,比起她付出的努力,有多么的不值一提。 她淡淡地抬起头,视线锐利无比,冷笑一声:“林大小姐,你好像搞错了两件事。” 她向前一步,气场陡然压过对方,靠着洗漱台淡淡地竖起一根手指:“第一,是你爸主动出钱出力,让我归林家的籍,求我嫁给方槐序……你不要的男人?你才是被方家退婚那个的人吧。” “你!” 林玥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击和毫不留情的话气得脸色骤变。 她刚想要开口反驳,孟瑶根本不给她机会,极快地竖起第二根手指,字字诛心:“第二,你说的对,我就是拿着你们林家的钱,给我外婆治病。甚至你爸为了我能好好跟方槐序过日子,还要四处牵线搭桥替我外婆找医生……这些你不是不知道吧?这次你爸怎么不纵着你了?我猜你也是说服不了你爸,实在没办法了,才不得不专程来这里找我两句不痛快过过嘴瘾吧。” 林玥是一点也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一副被戳中的心事的表情,眼底浮现出肉眼可见的憎恶,咬牙切齿地瞪着她:“孟瑶,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狗仗人势?” 孟瑶不以为意,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林玥难看至极的脸色,嘴角扯出一抹带着快意的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丢过去:“那怎么办?我现在就是拿着你们林家的钱,用着你们林家的关系,去睡你林大小姐怎么也得不到的男人了。你准备怎么办呢?林大小姐。”《 》 12、维护 12 说出来了。 孟瑶从未觉得像此刻这样痛快,她深吸一口气,心跳狂跳不止,也不管自己是出于自我防御还是私心说出来的那些话,但当看到林玥那张逐渐扭曲涨红的脸,她发自内心地无比畅快。 欣赏完毕,她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然而转出门没几步,就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深邃沉静的眼眸里。 方槐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侧身站在了离洗手台不远的走廊窗边,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似乎正在等着她。 他的身姿依旧挺拔,廊灯下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 但孟瑶心中一沉,总有种直觉:刚才在洗手间里的话,他肯定都听到了。 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先带来的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难堪,如果可以体面生活,谁也又愿意踩低自己,说出那些狰狞刻薄的话。 但她此刻冷静异常,伴随着破罐子破摔的冰冷:听见了又怎么样,反正迟早会装不下去。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善妒又记仇,他迟早会知道,早些揭穿也省了之后,还要和他伪装那份本就不存在的温良恭俭。 原本想主动说些什么,她张了张嘴,只觉得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孟瑶!” 就在此时,伴随着一道尖锐的声音,林玥也从洗手间里冲了出来,再没了平时镜头前的优雅得体,脸色铁青,眼神就差没喷出火。 然而当看到孟瑶和不远处的方槐序时,林玥却怪异地沉默了一瞬。 气氛静得过分,林玥忽然站定,双手抱着胸前,讥讽地扯了嘴角:“哦,我说怎么没走呢,原来这个禽兽也在。” 寻着声音,方槐序淡漠视线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后又淡淡移开,继续望着窗外的方向呼出一口了然的雾气,仿佛没有听到她的咒骂。 “还没学会别当着女士的面抽烟吗?假绅士。” 林玥压根不管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下去:“离开我之后,眼光变得差了很多嘛,找这么个冒牌货。” 孟瑶心头一惊,眼光摇摆地盯着两人。 他们俩之间……还有什么过往? “你好像总对我有误解,我从来没有标榜过我是个绅士。” 方槐序却像是忽然听到了孟瑶的心声似的,神色无奈地叹了口气,按灭了烟后双手揣兜转过,缓缓抬眸:“你这副兴师问罪的态度也让我很惶恐,别把你的个人情绪带到这里。我记得我们唯一有可能的交情,只限于大学四年的同窗时光吧。” 林玥怒极反笑:“你惶恐?” 方槐序的声音平静无波:“诚惶诚恐。” 林玥像是憋了一肚子火,不断地点着头,挑了下眉:“行,你贵人多忘事,我也不想提以前的事。现在你既然选择娶了她,是不是还得叫我一声姐姐?” 孟瑶听着两人的对话云里雾里,不清楚两人之间的恩怨,呆滞地僵在原地。 方槐序静静地看了一眼林玥,随后极其自然地走到孟瑶的身边,视线转向她,突兀地开口:“你叫她姐姐吗?” 孟瑶愣了下,下意识诚实回答:“不叫吧……” “行。” 方槐序的声音依然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穿透力,瞬间打断了现场所有的声音:“我听她的安排,她不认,我也不认。” 林玥彻底没有了好脸色,孟瑶正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方槐序忽然面向她伸出了手:“该去敬酒了,走吧。”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林玥被他这种无视的态度气得呼吸急促,孟瑶看在眼里,不想惹出更多的麻烦,沉默地搭上他的手朝宴会厅的方向走去。 孟瑶用余光瞥到,自始至终方槐序都没有再朝着林玥的方向看一眼。 孟瑶被动地跟着他往前,大脑一片空白:林玥和方槐序似乎很熟络,他和林玥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她从未见过方槐序那样漠然的模样,他们谈话中的交情、假绅士、冒牌货又是指的什么? 还是说……之前对她的体贴和关怀,也都是出于这张和林玥相似的脸吗? 孟瑶紧紧地吸了一口气。 这种可能性简直太过狗血,以至于让孟瑶难以抑制地望了一眼方槐序的脸,心中满是不可置信,五味杂陈。 敬酒环节还要继续,两人始终保持着得体的风度,方槐序神色如常,从容地向各位来宾致谢。 孟瑶跟在他身边,努力扮演出幸福新娘的角色,脸上的笑容早已僵硬,不断地观察着身侧的这个男人,试图从他脸上找出来一丝一毫的漏洞。 然而他面色如常,找不出任何异样。 终于,敬酒来到了主宾席,林家所在的一桌。 林天海的脸上堆满了笑,起身说着祝福的话,林玥的母亲陈湘也慢腾腾地起身,眼神和林玥如出一辙的傲慢,冷冷地扫过孟瑶。 林玥本人更是装都懒得装,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地,低头摆弄酒杯,周身散发着极低的气压。 林玥身旁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孩正和她窃窃私语着什么,忽然开口看向孟瑶嗤笑,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几桌人都隐约听到:“方总,我们刚刚才说到有意思的事情呢。” 她边说边端起一杯酒,不怀好意地捂了捂嘴:“您这位太太,我看着面熟,所以刚刚上网搜了一下,原来就是那个天天在直播里模仿我们家玥玥的网红,羊呓瑶啊。” 她边说边翻出来了手机中的视频,画面里孟瑶正用夸张的表情动作,模仿着林玥之前在演唱会上的造型。 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有眼疾手快的宾客,已经在悄悄地将那女孩手机里的画面调出,实在难以和今天模样温婉恬静的新娘相提并论。 那女孩脸上带着天真无邪的笑容,眼神里却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显然是林玥授意的反击。 孟瑶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尽管从决心从事这一行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被嘲讽的觉悟,但在这么众目睽睽下被揭开最不堪的一面,她还是很难立刻平复下心情,端着酒杯的手指缓缓收紧。 “小玥,管好你的人。” 林天海低声的呵斥唤醒了在场的人,林玥身边的那个人闻声,不满地退回到了林玥身后。 孟瑶也从紧张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她很清楚地知道,这些讥讽是事实,她追究不了,而且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稳住场面,于是下意识地看向方槐序。 然而方槐序的眉头肉眼可见地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侧头看向她,目光里带着询问,仿佛是在确认这个信息。 难道说……方槐序其实还不知道她的实际工作吗? 这一刻,孟瑶的心总算彻底沉了下去。 林天海大概给她也编了还算漂亮的背景,但肯定没有提过是这样不体面的工作。 仔细想来,方槐序也只知道她在做直播兼职,并不知道她在互联网上扮演着怎么一个滑稽的角色。 一股绝望感裹挟住了她,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扯掉了最后一块遮羞布后,赤条条地被丢到了人群中。 她再也做不出表情,甚至有些释然地想笑。 那又怎么样,想要通过这场联姻获益的人又不是她,她就是拿了钱,卖个人,再来结个婚而已。 更何况现在婚都已经结了。 都沦落到卖自己了,管什么丢不丢脸。 倒是这些命好的家伙们,也换一换位,感受一下和她一样的困窘了。 于是面对方槐序的困惑,她干脆就这么直直地对着他盯了回去,预料到之后的风暴,扯出来一个自己也想象不到模样的笑。 方槐序别开了视线,似在思考。 孟瑶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回怼准备:造成现在这个局面的又不是她,能怪谁?怪她这个商品不会思考吗? 要怪就怪他婚前不好好做好调查,要怪林天海管不好自己的女儿,怪林玥嘴贱非要来招惹她呗。 然而,预料中的争执并没有降临,取而代之,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轻轻揽住了她的肩膀。 孟瑶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方槐序将她拢得更紧,高大的身躯像是一道宽阔的墙壁,环视一圈后,声音和那道身躯同样威严:“今天在场的某些人,理解能力实在令人费解。看不出来这是一场婚礼吗?” 他的眼神定在林家一众人身上,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感谢某些人别有用心的好意,但我不需要这样的提醒。她的过去我不清楚,但你们最好清楚,她现在、未来,都会是我方槐序的妻子,她的职业、选择、决策,也代表着我的态度。” 没有激烈的反驳,也没有试图辩解。 方槐序用一种更加直白强势的方式,将焦点转移到了自己和林家的身上:“她耳根软,好说话,不代表我也会轻拿轻放。在我们大喜的日子,故意提及她有争议的处境。我可以把你们的行为,理解成对我们的公开挑衅吗?” 这番话犹如巨石投入水中,激起更大的波澜。宾客们面面相觑,眼中有的是鄙夷和好奇。 方槐序这几年的发展本就了不得,更不提他背后的方家。 眼看方槐序的态度如此明确强硬,林天海再也坐不住,厉声拍桌:“林玥,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了,就是管不住你的嘴!” “……爸?”从小到大都没被父亲这样吼过,林玥一瞬间红了眼眶。在林天海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注视下,她怎么也说不出话,愤然地抓起包离去。 她身边的女孩也讪讪地低下了头,连忙跟着追了出去。 气氛闹成这样,就连一向看不懂气氛的陈湘都察觉出来了,林天海确实需要和方家合作。 此刻大家都僵在原地,她不得不出来打圆场,举起酒杯主动敬过去:“对,槐序说的对!林玥这孩子被我惯坏了,我回去教训她!重要的是你们小两口以后和和美美的!来来来……” 孟瑶仍被方槐序揽着,僵硬地完成了敬酒。 直到离开那张桌子,她还处在一种巨大的震惊和茫然中,但肩膀上传来的温度和力量是那么真实,他刚才那番话还在耳边回响。 她已经不知道方槐序是怎么想的了,更不理解他今天到底是出于责任还是体面,做出来了维护她的举动。 可不是要和林家合作吗,怎么又当众给他们难堪? “回家吧。” 等她再度听到方槐序的声音,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站在了车前。 他侧脸冷硬,看不出半点情绪:“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 13、心跳 13 两人一路无言回到了公寓。 孟瑶弯腰,脱下折磨了她一天的高跟鞋,赤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没有看向身后的方槐序,背影僵硬,直到灯被轻轻碰开。 空气中还弥漫着熟悉的淡香,她知道方槐序一直在看着她,但尽管已经打开灯,她还是逃避地没有回过头看他,而是换上拖鞋随手取下湿巾擦手,忽然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对这里无比了解。 毕竟已经和方槐序在这个空间内度过了一个月的时间了。 她不由得顿住,终于还是选择了正视问题,回头朝方槐序看过去。 他果然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她有了想沟通的想法后,也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搭上椅背地看着她。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的距离,空气紧绷地像拉满的弓弦。 “你……”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 沉默半晌,方槐序淡淡开口:“你先说吧。” 孟瑶平静地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从哪开始说起,有什么话你直接问吧。” 方槐序看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摸样,思绪复杂地走到吧台前倒了杯水,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今天婚礼上,林玥朋友提到的那个……你的直播,我之前并不知情。” 果然。 孟瑶心跳快了些,但依然强迫着自己坦然面对:“我以为林天海跟你说过,我有兼职,在一家娱乐公司做网络直播。” 方槐序若有所思:“我知道一部分,你平时的直播内容是什么?” “林玥是网络热议很高的歌手,我和林玥长得很像,在利用她的热度给自己引流”,孟瑶的呼吸逐渐收紧,原本想坦诚一切就好,话到嘴边,却还是没忍住隐藏那些更加不堪的细节:“主要靠模仿她的造型,说一些有争议性的话题,吸引她的粉丝,或者黑粉的流量和打赏。” “这样的直播形式收益很高吗?” 方槐序思考着,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眉间的郁结更深,或者说,这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你们说的有争议性的话题?是指……” 他微妙地顿了几秒后:“是指你今天在洗手间和林玥说的那种话题吗?很有热度?” 洗手间说什么争议性的话了? 孟瑶皱着眉回想了一下,大概说的就是那些对林玥冷嘲热讽的话吧。 她真的累了,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意,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可以更直白一点,是想问我平时在直播间里,是不是今天那样的泼妇形象,对吗?” “不是那样的意思”,方槐序松开了杯子,语气依然客观:“我接触网络不是很多,所以想了解这份工作的性质,如果你觉得……” “没有错,就是你想的那样。” 孟瑶的话打断了他,她压抑了一天的火气,此刻被烧得更旺,声音不自觉的抬高:“和你想得一模一样,这就是我的日常生活,她骂的一点都没错,我就是在模仿她,装疯卖傻赔笑脸,拾人牙慧,靠几个打赏钱,支持我继续活下去。方先生现在才开始评估我这个合作方带来的潜在风险,是不是有些太晚了?还是说现在才需要重新计算我这个职业给你们带来的负面影响了吗?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在婚前就问清楚呢?” 方槐序愣住了,似乎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解读他的问题,回想着自己刚才的话,他刚想开口:“我没有歧视的意思……” “不用解释,我自己都觉得这样的生活恶心”,孟瑶再次将他打断,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更深:“是我不想选择更体面的生活吗?你们这种生来就在云端的人,试过这种在泥潭打滚的滋味吗?我不在乎有多少人会瞧不起我,踩着我的脊梁骨嘲笑我,对我来说,生存下来就是我唯一的准则。” 她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地直视他,丝毫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哗众取宠?在你看来是很不堪的词吧,但这就是我现在唯一能最快赚到最多的钱的方式。我不需要你喜欢,也不需要你理解,我不需要你们任何人看得起我,我就是要用这种你们看起来,最卑劣、最不堪的方式狼狈地活下去,什么狗屁面子,我要吃饱了饭才能有尊严,才能等到有朝一日,能把你们瞧不起的那一份无数倍的还回去!”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微微起伏,眼神倔强而冰冷,像是瞬间炸了毛的猫,很久才平复下语气:“如果你觉得无法忍受,觉得我虚荣、恶心、善妒,有辱你们方家的门风,你可以找林天海结束这场闹剧。” 她彻底地累了,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捂着脑袋慢慢低了下去,仿佛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完全没有头绪。 接下来怎么做,怎么跟林天海交代。 但她已经受够了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一边在直播间亢奋,一边在外婆面前若无其事,现在还要抽出精力跟方槐序演相敬如宾。 她不过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真的已经忍受到了极限。 不管了,能畅快一回也算是值得,反正跟现在能得到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一步步地赚来的,总有机会能再赢回来。 人只要还活着,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受不了这种生活,总还有其他的解决方法。 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接下来的日子,没注意到方槐序彻底地沉默下来。 他只是认真地看着她,仿佛终于第一次清晰地看清她,感受到她平静外表下隐藏的激烈情绪和深沉的屈辱。 他脸上惯常的冷静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痕,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安静后,他深吸一口气,低沉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孟瑶,对不起。” 孟瑶紊乱的思维忽然被一句话打断:对不起的意思,是要准备离婚?还是说之后的安排? 她没有动,准备继续听方槐序的陈述。 “是我的错”,他继续说道,目光落在她瘦弱的背脊上:“我习惯了先去评估价值的沟通方式,忽略了你的感受,可能在你看来,我刚才的语气很像是居高临下的批判,但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只是……我确实不太了解这个行业,想先了解清楚你面对的处境是什么。” “现在了解清楚了吗?” 孟瑶的语气疲惫,抬起沉重的头看向他:“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办?不管是什么样的安排,我都可以接受,只是林天海那边,你可能要……算了,我自己去沟通。” “不用,你如果和他关系不太好,那就由我去说吧。” 方槐序说完,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征求孟瑶的意见:“你和他关系应该是不太好的吧?” 孟瑶迟疑了一下,想着她和林天海不对付那个样子,确实也没怎么在方槐序演过父慈女孝,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方槐序知道也不稀奇。 不过想明白后,她还是扬起来个苦笑,在心里感谢了方槐序的好心,离婚这件事,她过去说确实不太下得了台,有方槐序的授意,林天海也不好说更多,于是认可他的方案:“那就麻烦你了。” 方槐序点点头,语气变得柔和了许多:“我需要最后确认一下我的判断,刚才你的话其实也表明了,你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对吗?” 孟瑶刚欣慰没多久,就又无语起方槐序怎么又提起来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但才发完火,现在也没工夫再说那么多话了,只是长出一口气,坚定:“不喜欢。” 方槐序放心下来:“好,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吧。我知道你没有太多精力,会尽量保证这个过程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孟瑶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她说不上自己现在复杂的感受,虽然知道两人迟早要走到这一步,但也没想过会这么快。 但心里的大石头还是落了下来,除去对前路的迷茫,依然是轻松更多:方槐序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麻烦,走到最后一步也如此体面温柔。 “好,辛苦你了”,孟瑶为刚才对他失态的指责有些愧疚:“我今天太情绪化了,但很谢谢你。” 方槐序像是还准备说什么,但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紧抿的嘴唇,他犹豫了片刻,终于抬步向前,表情僵硬地抬起手。 孟瑶不明所以,直到有温度落在她的发顶。方槐序动作生涩又笨拙地摸了下她的脑袋,动作缓慢地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后的小动物。 孟瑶不自觉地挺直了背,满脸茫然地看向方槐序,但他已经动作极快地收回了手,沉稳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不是什么难事,别担心。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孟瑶彻底懵了,那短促的触碰像是滴入湖水的一抹温水,荡漾开圈圈涟漪,堵在胸口的愤懑和绝望,逐渐被快蹦出喉咙的心跳声挤了出去。 “……哦,那我回去。” 她在心跳声即将占据她整个鼓膜的时候迅速站起,起身朝着楼上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关上门,耳边的心跳声依然没有停歇,她不自觉地想捂住耳朵,却先一步摸到自己从脸颊烫到了耳根的温度,终于知道了这些心跳声的来源。 这个方槐序……到底在干什么。《 》 14、偿还 第14章 偿还 “吻过去” 14 一夜未眠。 孟瑶躺在床上, 耳边还回响着方槐序的话,脸颊和耳根的热度迟迟未褪。 忽然摸一下头是什么意思?安慰?道歉? 算起来,这好像已经不是方槐序第一次摸她的头了, 他似乎格外热衷于这种互动。 她甩了甩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或许这只是一种对即将结束合作的精神安抚,方槐序也提到了, 会出面去调节林天海那边对离婚的异议,那一切就尘埃落定, 万事大吉。 孟瑶的悸动总算是冷却了下来。 幸好结束得也还算体面, 她也不用再庸人自扰,放松心情地去洗了个澡,试图将这一天的疲惫冲走,但头挨上枕头, 就怎么都睡不好。 第二天她起得很晚,带着破罐子破摔的松弛:以前为了不撞上方槐序的出行时间,她都会提早出门去公司避险,但现在都准备离婚了, 她又没睡好, 干脆理所当然地放自己休息到了中午。 之后就是起床, 洗漱, 吃午饭。 今天就是她直播复工的日子,她确定了一下下午直播的时间,规划着最近或许要找个时间把东西搬回家里的时候,手机电话响了,是王强。 估计是来催她上播的。孟瑶皱了下眉,还是接了起来, 一句不废话:“在吃饭。” 但预想中的催促并没有出现,王强小心翼翼的声音带着一种几乎谄媚的热情:“哎哟,那我没打扰你吧,你慢慢吃啊,不着急。” 这语气简直让孟瑶浑身不适:“王哥,有事直说。” “有有有!好事!天大的好事!”王强的语气夸张,傻笑两声:“小孟啊,我们今天开会重新讨论了一下,你走黑红这条路风险还是太高了,我们决定给你做做调整!” “调整?”孟瑶嚼了一半,立刻就察觉了不对:“现在的形式还不行吗?不是都说好加时长了吗?怎么又要调整,我真的整不出什么新才艺了。” “不不不!”隔着手机,王强的头都连忙摇成了拨浪鼓:“我们这次是奔着给你减轻负担去的,之前你的工作强度确实太高了,是哥不好,现在出了恶意黑粉,肯定要先保证你的安全。” 孟瑶发自内心地翻了个白眼,实在不懂他们又搞出来什么幺蛾子,只求别再灵机一动把她本就烂成一团的摊子搞得更烂。 她无奈至极,像是失去了所有气力地叹了口气:“王哥,我能给公司赚钱,随便变更模式有风险,万一收益远不如从前了,公司怎么办?” “赚钱哪里比得上你的安全重要啊,你可是我们公司的台柱子!”王强忽然话锋一转,仿佛真的很关心她似的言辞恳切:“以后每周播个两三次就行,时长你定,凡事以你的个人生活为主,这不是我们进公司前就定好了的吗?放心,你的所有待遇只升不降,公司一定尽最大能力协助你!” 孟瑶满头问号愣了好半晌:王强是被人传律师函了吗?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王强像是也感觉到自己变脸得太快,连忙把话说得更加详细真诚:“你之前不是说想转型做唱歌博主吗?哥也知道你是有条件的,咱们现在已经有热度了,就开始慢慢转。当然转型也需要时间,等你到公司我们再慢慢讨论……” “等等!” 孟瑶脑中一阵晕眩,面对好得像诈骗一样的转变,完全没有惊喜,满腹怀疑。 王强和李岩是什么人?无利不起早,怎么突然关心起来她的安危。 她怎么想也不明白,直接问道:“王哥,公司为什么突然做出来这种决定,李总……没意见吗?” “当然!这可是李总主动提出来,你是我们公司的金字招牌,必须保护……” “我现在去公司。” 眼见着王强嘴里没一句实话,孟瑶迅速打断他挂掉电话,提上包就往公司奔。 她必须亲自去弄个明白。 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这事跟方槐序脱不了干系,难道这是他出于离婚的补偿?可王强和李岩又是怎么被说服的? 终于到达公司楼下,但从踏进大门开始,诡异的气氛就弥漫开来,几个前台妹妹看到她,立刻弹了起来,脸上堆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笑容,一个倒水一个找椅子:“瑶瑶姐快来,快坐快坐。” 孟瑶和前台几个小姐妹关系还算不错,站在原地没动,满脸问号地推开那杯水心中:“不是……你们几个今天没吃药,都在干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干笑着打哈哈:“这么久没见,想你了嘛。” 孟瑶再次坚定一定是出了什么事,直奔总裁办而去,一路上遇到的同事,无论熟与不熟,都纷纷放下手中的事,向她问好或投来羡慕或考究的目光。 这种众星捧月般的待遇让她如芒在刺,她加快脚步,直奔李岩的办公室,屏住呼吸一把推开。 只见平时在她面前颐指气使的李岩,此刻正恭敬地躬着身子给主位上的人倒茶。 而主位上那个穿着得体、神情淡漠的男人,不是方槐序还能是谁? 孟瑶的呼吸骤然停滞。 “哎哟,小孟来了?”李岩的语气是她从未听过的亲密,他忽然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打了下嘴:“瞧我这嘴,叫习惯了,方总您放心,方太太在我这一定配上最好的资源,保证让方太太发挥特长,好好转型。” 方太太? 孟瑶收紧瞳孔,站在原地僵硬地看着两人。 方槐序微微点头,注意力没在他身上,而是看向孟瑶:“怎么看起来这么着急?” 孟瑶像是被钉在了原地,脑中有震惊、有恍惚,直到李岩上前给她带路示意她一起坐过来,还一边陪着笑:“能得到天暮集团的青睐,是我们这小公司三生有幸,以后还要仰仗二位多多支持。” 原来都是方槐序做的。 他成了这家公司的话事人,所以她的工作、待遇的变化,全都是源于这个“方太太”的标签。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伴随着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憋闷,她不明白方槐序到底为什么要在联姻结束的关头做这些事。 他确实处理了问题,让她不用再违心地模仿林玥,不用再哗众取宠,但这一切是出于平白无故地加上的、“方太太”这个标签的基础上的。 在合作即将结束的边缘忽然做出来这种事,方槐序到底要干什么? “怎么脸色不太好?” 方槐序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过神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压下翻腾的心虚,挤出来一个平静的表情:“我本来是来找李总的。” “有什么事您直接吩咐!”李总一点都不掩饰谄媚的态度。 方槐序淡淡地看了李岩一眼,他立刻噤声。 孟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就是……听说公司给我安排了新工作,过来问问。” 她还是问不出口,毕竟质问一个帮了自己的人,未免太过于不知好歹。 但方槐序还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不对,转移开话题:“一起吃个饭?” “不用,我吃过了”,孟瑶拒绝地果断,一时间想不到协调的方法,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今天我有些累,如果可以不直播,我想回家休息一天。” “可以可以!”李岩立刻批准。 没等到方槐序发话,孟瑶也礼貌地跟他们道了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方槐序看着她倔强的背影微微蹙眉,虽然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问题,但也显然意识到了,事情并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 孟瑶走出公司,没有立刻回公寓,而是在街边漫无目的的走了好一会。 风里还带着些许凉气,却吹不散心头的烦闷。 她不知道自己在烦什么,方槐序的出手干净利落,瞬间解决了困扰她这么久的问题,按理来说她应该感激涕零。 但不知道为什么,从知道他接手了之后,她心口就总觉得堵得厉害。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泥泞中挣扎,虽然每一步都辛苦,但欣慰的是每一步好歹都是自己踩出来的,突然来了一个人开车豪华越野车,不由分说地把你拉了出来载去终点。 车很舒适,也确实脱离了困境。 但问题在于,她付不起这辆车的票价。 而且即使他不需要这样的票价,她心中那股不甘心也久久不能散去。 明明对方是帮了自己的人,但她就是一个善妒又自卑的人,她恨林天海的偏心,恨自己的出身,恨林玥的身在福中不知福,恨所有生来就有她不曾拥有的所有人。 现在,她又莫名恨起来了方槐序的多管闲事,原本她靠着自己的努力,也总有一天可以走出泥潭的。 在看到方槐序的那一刻,她心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原来自己拼尽全力努力想得到的东西,还抵不上别人轻飘飘的一句话。 让她感觉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简直像一场笑话:还不如早点把自己卖给方槐序呢。 她不知道自己冷静了多久,再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客厅里亮着灯,方槐序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着平板电脑,听到开门声后抬起头。 孟瑶站在玄关,没有像往常一样换鞋进屋,看着灯光下那个依旧沉稳的男人,还是决定不当白眼狼,挤出个笑:“很感谢你在公司帮我说话。” 但方槐序显然知道这不是她的真心话,视线心虚地别过一瞬:“你好像不喜欢我这样的解决方式。” 她若无其事地继续换鞋:“谁说的?我很早就不想给林玥做配了,谢谢你。” 方槐序站起身,不知道怎么辩驳,只是陈述自己的思路:“注资之后,你的话语权才会更高,有机会做你想做的事情。” 孟瑶微微睁了睁眼:“嗯,所以我在感谢你。” 方槐序迟钝了一秒,语气坚定:“不要再说违心的话了,你不喜欢,所以今天才突然走了。” 孟瑶沉默了,有时候她宁愿方槐序不那么敏锐直白,叹了口气:“我只是……受宠若惊,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槐序沉默了片刻:“因为我们结婚了,你是我的妻子,所以你对外的印象,也都关系着我,维护你的脸面也是维系我和公司对外的形象。” 这个理由简直无懈可击,孟瑶张了张嘴,也语塞了片刻,才找出来漏洞:“可是我们不是快要离婚了?你昨晚不是说会找林天海沟通吗?” 方槐序疑惑了片刻后,随即眉头舒展开,表情变得轻松了很多:“如果你是因为误解了这个才不高兴,是我表述的不恰当。我找林天海是为了让他减少和你的接触,到目前为止,我没想过要结束我们之间的婚姻关系。” 这下轮到孟瑶愣住了:方槐序没有想过离婚? 可她昨晚都已经本相毕露的展示了自己的不堪,那样尖锐狼狈地表达了对他们所有人的不满,方槐序居然没有想过要结束这场闹剧? 比起努力被否认,要和一个扒光了自己一切底牌的人继续相处更让她感到由衷的恐惧,她连连摇着头:“为什么?你应该看到了,我没有你想要的样子,我厌恶你们这个圈子里的所有人,连扮演一个温顺得体的花瓶都做不到,所以我达不到你想要的妻子该有的样子,完全没有必要再跟我继续下去。” “我不需要你扮演任何角色。” 方槐序看着她,眼神深邃而平静:“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有判断,但你不需要扮演我的妻子,你做你自己就好。我们的婚姻是合作,我为你提供你需要的条件也是理所应当。而且相比起你之前的伪装,昨晚你真实的样子更让我安心。” “你能不能不要自说自话!” 孟瑶比之前要更加抓狂,从试婚纱开始,她就逐渐开始不能方槐序的脑回路:“既然是合作,那就不要总做一些会越界的事情,合作该有的报酬我已经在林天海那里已经获得了,我们保持丧偶的关系就好了,没必要参与我的生活,给我提供什么帮助,你多余的行为会让我不能理解,产生不该有的念想。” 方槐序原本想说的话被她最后一句压下去,他的注意力被带偏,不解:“什么是不该有的念想?” 孟瑶噎住了,刚才完全是她的临场发挥,一口气把想说的话全都说完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毫无防备地脱口而出这样的话,但她不会让自己败下阵,于是很快地调整回思路:“我会觉得亏欠。” 方槐序安静地等着,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之间本就应该是银货两讫,互不相欠,但你现在忽然参与进我的工作,帮我解决了问题,这已经超出了交易的范畴了吧?就算是我的工作会对你造成影响,那不应该是我这个合作方需要向你补偿吗?不找我索要什么吗?” 理清了思维,她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坚决:“对,就是亏欠,我讨厌亏欠别人,尤其是你。我不想再欠你们任何人的人情债,我说过,我要在这一切结束后,和你们所有人断得干干净净,离开你们所有人重新开始我自己的生活,过一个普通人该有的平静生活。所以我拼命学习,工作,想靠自己的能力站稳脚跟,就是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绑架!” 她越说越激动:“可你现在这样,让我觉得自己又被套牢了,或许你觉得几百万几千万不算什么,但我一想到,这可能是我努力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我就累得命!我并不想亏欠你,你也不想联姻结束的时候,还有一方割舍不下吧?” “我不介意你回报不了,而且你也没有亏欠……” “可是我介意!” 孟瑶几乎是喊出来的:“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过不去我心里这道坎,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每一个人都要把我拉进这场复杂的关系里,我就只想要结束一切简简单单地活着,为什么就这么难?” 她的声音带上了说不清的倦怠,脱力靠在了墙边,胸口起伏着。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提醒着时间的流逝。 方槐序过了很久,才声音低落地开口:“我很……惭愧。这次我确实没有解决方法。” “你不用道歉,你没有错”,孟瑶双手捂着面,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这几天每天都在意气用事,或许也是在痛恨自己的无能:“说起来要回报你,我其实连能给你的东西都没有。” 她有的所有东西方槐序几乎都有,她的一切在方槐序眼里似乎都不会珍贵到比他这次帮助在她心里的份量沉重。 她沉默了许久,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自嘲,她唯一珍贵的似乎只有她的外婆,以及她自己。 两人之间保持着微妙的沉默,但孟瑶忽然想起那次在书房他的反应,一个荒谬的念头如黑暗中的藤蔓疯狂滋生,仰起头问他:“想起来上次在书房,你应该对我的身体有反应吧?” 方槐序完全愣住了,没明白她话中的含义:“什么意思?” 反正自己努力还不如成为他妻子的头衔得到的更多,孟瑶放弃了思考,自暴自弃地朝他走过去:“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夫妻,既然你可以行使丈夫的身份提供这些超出约定的帮助,那我是不是也可以用妻子的权利,来偿还你这份人情?” 孟瑶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客厅柔和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她清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妖冶和危险。 方槐序还在沉思着分析她话语的意思,然而下一秒,孟瑶就带着决绝的气势,将他推到沙发里蛮狠地吻了上去! 方槐序猛地睁大了眼,身体完全僵住了,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那不是一个温柔的吻,她的唇瓣冰凉,动作笨拙而急切,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心,近乎报复性的掠夺和侵占着他的呼吸,毫无章法地将一切搅乱。 方槐序终于反应过来,推搡着她的靠近,身体比思维更先一步做出来了决定:“孟瑶!你……” “闭嘴……” 孟瑶心里那点可怜勇气几乎都快要消散了,但箭在弦上,带着自毁般的决心和愤怒加深了这个吻,在逐渐炽热的呼吸间交换含糊的低嘲:“接受我的感谢,也可以张开嘴……” 方槐序终于明白了她刚才的回报是什么意思,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瞬间席卷了他,同样是经历了这个年纪的迷茫和倔强,她理解她的困境,所以想要守护她的自尊,但没成想用错了方法反而将她激怒。 但他依然试图拦住她,伸手想要将她推开:“孟瑶,你冷静,我有其他的办……” “别说话……”孟瑶忽然直直地冲撞上来,紧紧地压在他身上,让他的所有话被堵住,她也在害怕自己会后悔。 而方槐序此时,胸口像是被塞住了一团难受的气,是慌乱又情乱的。 他的理智和欲望在打架,每一个细胞都在教训着他克己复礼的重要性,但僵硬不动的四肢却在被这份新奇的、不可思议的温暖凝固住。 她的唇怎么会这么软。 他脑子里不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作为比她年长的人,此刻更不应该纵容她的堕落,应该将她推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好好地解释清楚,并且告诉她不只是有自暴自弃一个选项。 但脸颊边,孟瑶温凉的手比理智更先一步触及到他,她微颤的细弱呼吸,还在一口口蚕食着他的意志:“配合我啊……” 方槐序感觉自己的脸颊就快要红透,直到烧烫了每一寸肌肤和彼此,他也没能做出来更多的反应,唇齿间挑拨起来的欢愉是他从未体验过的奇异感受,慌乱的、急切的、让人难以忘怀的。 他进退两难,极速运作的大脑没能做出来一个有效的决策,莫名地让他感到一阵恼火,为孟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突然袭击,更为自己没能立刻做出决定的荒唐。 他的眼底震惊和错愕伴随着这无缘故的怒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几乎可以说是骇人的黯色。 他第一次失去了绅士的风范,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猛地伸手扣住她的后颈,反客为主地狠狠吻了回去! 和孟瑶的毫无章法不同,他的吻带着浓浓的侵略、惩罚和压抑已久的渴望。 它霸道、强势、不容拒绝,瞬间就卷走了孟瑶全部的呼吸和思考能力。 孟瑶也逐渐慌乱,从没想过能这么快引火上身,男人身上强烈的荷尔蒙气息和连续不断的掠夺让她浑身发软,试图挣扎的每一步都被他的大手轻易钳制住。 意乱情迷中,她被他单手轻松抱起!天旋地转间,她被一边吻着一边轻易地抱着上楼,大步奔向了主卧的方向。 “砰”的一声,主卧的门被关上,她被不算轻柔地放在了大床上,高大的身影随之覆下,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她看不见方槐序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灼热的视线依然紧紧落在自己身上,他的声音随后响起:“我不知道你怎么敢做出来这么大胆的决定,我之前已经告诫过你,我算不上什么绅士。”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只是沾染上了欲望,每一个字带伴随着暧昧的气音。 真实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到身上,当这种偿还即将变成现实,她感觉到了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准备完全,视线、身体、和呼吸都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脸上的血色几乎褪尽,但语气里还是蛮不服输的倔强:“我自己做的选择……我不、不会后悔……” 黑暗中,她听见方槐序轻嗤一声:“好,这已经是我第三次提醒。” 说完,那片阴影忽然直直地朝她落下来。 她紧紧地闭上眼睫,但想象中的重量和进一步的动作并没有到来,她只感觉脖颈处忽然落下了沉重而温湿的感触,下一秒,一阵轻微的刺痛袭来。 他低头,在她的脖颈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啊!” 她控制不住地喊了一声,但并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内心深处的对未知的恐惧。 事实上那感觉并不算疼,更像是一种带着强烈警告意味的厮磨。 她的腰还在被方槐序紧紧锢着,随后耳边却晕开一声沙哑而滚烫的低笑:“抖得这么厉害,原来又在虚张声势啊,孟小姐……” 孟瑶的脸颊被他的呼吸染得瞬间红透,而那四个字之后,压在她身上的重量骤然消失。 孟瑶猛地睁开眼,方槐序已经直起身拉开灯光。 他正有些难捱地扯松了领口,深呼吸着,气息看上去还有些不稳,但看向她时,好看的眉梢带着笑意地扬了下,声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淡:“还完了。满意了吗?孟小姐。”—— 作者有话说:哎哟,该说不说,方其实是个很重欲的人,只是被教育成了小古板,不会放纵自己[垂耳兔头]绅士是真的,有欲求也是真,更何况我们瑶瑶宝宝真的很可爱《 》 15、坦诚 第15章 坦诚 “需要了解吗” 15 灯光下, 方槐序的眼眸中还翻涌着未褪的欲望,孟瑶不明所以,迅速起身追过去:“等等, 你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的报酬我已经收下了”, 他平静地起身,神色和语气已经恢复如常, 甚至带着一丝刻意压制的冷意:“而且下一次,我希望你不要选择这样的方式。” 孟瑶的睫毛上还沾湿意, 脸色苍白, 不解地歪了下头,脖颈上留下的那抹淡红的痕迹格外刺眼。 方槐序的心像是被这画面揪了一下,避开了她的视线,语气更加坚定:“我真的算不上绅士, 是一个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和情绪的男人,做不到坐怀不乱,这种偿还方式,对你我来说, 都不算是一件愉快的事。” 见孟瑶没有反应, 他说服自己向前一步, 站在光影交界处, 和床铺依然保持着安全距离:“我理解你的不安,也不想忽视你因为家庭和过去环境的所承受的痛苦,既然我利用了这场联姻,占据了你正值青春的年华,也就应该对你负起一定的责任。” 他说着,顿了片刻后, 客观严肃的语气随着之变得温和坦诚:“而且你我都做不到,和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发生关系,再进行下去,也是对我们彼此的不尊重,对吗?” 孟瑶被他这一句话噎住,耳朵里清清楚楚地响着他说过的每一字,她倔强地咬着后牙,羞耻却像是火焰一样灼烧着她,心底深处产生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松动。 他居然拒绝了……用一种近乎残忍的直白,维护住了她差点亲手丢掉的尊严。 她的思绪凌乱,说出口的话也变得迟疑:“但我不知道怎么去调整这种心态,你注资的那些钱,我拿不出……” “那可以用别的方式。” 方槐序打断她,似乎早有预料:“我记得你做饭很不错,如果你真的过意不去,我帮了你之后,你不想白白接受,就替我做一顿饭吧。” 孟瑶愣了一下,下意识抬头,对上方槐序温和的眉眼:“正好最近我都会回家。说实话,自从六年前从家里搬出来之后,我吃东西就变得很挑剔,不管换多少厨师,嘴里感觉都是同一个味道,久而久之也就没怎么在意过吃饭的事,但自从你搬进来之后,我发现我挺喜欢你做的东西。” 孟瑶怔住了,用做饭来代替千百万的注资,用脚指头想想,都感觉得出来这个理由有多扯淡。 这一看又是方槐序一个为她找补的台阶而已,一个让她既可以偿还得心安,又不会伤害她自尊的方式。 但她张了张嘴,想提出来这交易根本就不等价,但又心中无奈,自己也提不出更好的方案。 方槐序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摇了下头认真:“在你看来,我那些一两个项目就能赚回来的数字,重要到能让你舍弃自己的意愿也要偿还回来,但在我看来,每天能吃到合胃口的菜比那些数字更重要。” “你觉得珍贵的东西,我不一定在乎,同样的,你认为无所谓的条件,在我这里就值得这样的价值。交易的本质,不是双方对对方给出的条件都认可满意吗?所以这就是公平。” 孟瑶被他一顿解释得脑子发晕,看着那张在灯光下显得尤其清晰俊朗的脸,慌乱的心绪却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抚平。 这个奇怪又荒谬的提议鬼使神差地让她平静了下来,她缓缓坐起来沉默了很久,才用细如蚊蚋的声音点头:“……好吧。” 方槐序松了口气,肩膀放松下来,轻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很晚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房间,临走前还贴心地将门带上。 孟瑶呆呆地一直坐在床上,心脏还在疯狂地跳着,脸颊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降温分毫。 这人怎么这么喜欢摸头…… 头顶上的重量仿佛没有散去丝毫,她满脑子全是方槐序的话和刚才那个失序的吻。 脖颈上残留的余温还在,她下意识抚上那片暗红的皮肤,像是被烙上了一个小小的印记一样难以忽视。 然而另一边,方槐序也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冷静。 他一回到房间,就立刻去洗了个冷水澡,试图将自己的身体和情绪都找回来原本的状态。 但他越是想要将那些想法纾解开来,大脑就越是要不断地帮他回忆起,那股被荷尔蒙冲刷着感官的刺激。 他控制不住地感到喉间干涩,心中漾起一阵懊悔。 原本他想更早地提出这个公平交易的方案,但怎么都没想到,会被她的吻搅乱到失控的一步。 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接触到异性,从没想过另一个人的身体会这么温暖、靠着他的手会这么小、贴上唇边的感触会那么软。 他满脑子都是她的呼吸、话语和轻轻颤动的视线。 他实在是高看了自己。 这些年一心扑在事业上,他迄今为止的人生里,都在一直背着克己复礼那一套绅士原则,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又怎么可能抵抗不住这样来势汹汹的诱惑。 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不去刻意压制那股欲望,他真的就是一个相当浅薄的人。 当那个吻发生的时候,他的视线就情不自禁地落在她的脸颊、嘴唇和起伏的身体上,连呼吸都变得灼热。 一种原始的驱动让他很想干脆翻过身抱住她,或者只是依靠着这新奇的温度蹭一蹭,把那些世俗礼法丢到天边去。 当这个想法即将冲破束缚的时候,理智突然冒出来,给他当头一棒,让他为自己的定力不足羞恼得无地自容。 所以他一定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第二天清晨,方槐序照常醒来,情绪和状态已经恢复如常。 当他整理好自己下楼,却意外闻到餐厅传来的食物香气。 他脚步微顿,没走出去几步,就看见了正在厨房忙碌的孟瑶。 她转过身和他对上视线,两人默契地同时别开了眼神。 孟瑶将最后出锅的一叠清炒时蔬端上桌,看向不远处站定的方槐序:“你……不过来吗?” 方槐序以为她已经知道昨晚只是他随口找的借口就会随手抛开,没想过她还真的起床做了早饭,一时间有些惊讶:“你怎么……真的做饭了?” 孟瑶像是被戳到似的一激灵:“不是你昨天你说想吃吗?” 方槐序无奈地松动眉梢,轻叹一声,很配合地走去餐桌边:“对,我的意思是,我昨晚忘了说不需要做早饭,我每天早上离开得早,你不一定赶得上时间。” 孟瑶挪开视线地坐下来,小声嘀咕:“我不知道,反正已经做了。” 方槐序不扫兴:“谢谢。” 他也坐了过去,面前是两碗米粥,除去鸡蛋和小菜,孟瑶还足足做了六道菜。 早餐的家庭版满汉全席啊。 于是他的视线缓缓由饭菜转到孟瑶,孟瑶也知道自己做太多了,脸上挂不住地强行狡辩:“我叫了周叔,所以做得多了些。” 看见昨天还气势昂扬地见一个骂一个的女孩,此刻红着耳根找不出更合理的理由,方槐序没忍住,被这莫名的反差可爱到失笑一声。 孟瑶也不装了,盯他一眼:“不吃饭,笑什么?” 方槐序摇摇头:“笑周叔呢,今天估计得扶着墙出门了。” 孟瑶恼火也找不到借口找补,干脆放弃了挣扎,反正方槐序也不会一直揪着别人的尴尬说。 两人无言地开始吃饭,气氛安静但并不尴尬。 吃了几口,孟瑶似乎也鼓足了勇气,声音很轻:“昨天光顾着吵架了,还是要谢谢你,帮我解决了工作上的事。” 方槐序神态自若地擦了擦嘴:“不需要道谢,我没有事先问过你的意见就擅自做了决定,应该是我要感谢这顿丰盛的报酬。” 孟瑶脸颊微热,眼神依然直直地看着他:“我不是也没问你早上要不要吃饭吗?” “但我现在已经选择享用了”,他话里有话,干脆直白地表明:“所以你也可以选择对我的报答坦然接受。” “我不能。” 孟瑶的心里犯怵,勺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的粥掩饰窘迫,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果断:“昨晚被你带偏了,我说我不想欠你人情,不是出于对你付出的感动和愧疚,而是我要让自己未来可以毫无负担,朝着我想要的方向一直前进。所以我要回报你,但我懒得管是不是解决了你的燃眉之急,只要你接受了,我觉得也等价,就默认回报完成。不过昨晚这么扯的交易内容,我实在糊弄不过我自己。” 方槐序正要说什么,听到孟瑶继续补充:“但是我觉得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交易有很多种,我有很多的回报方式,没必要在你也不愿意的情况下,选择这种方式。” 方槐序见她头脑清晰,也认可地不再多说,只是调侃一句:“你现在的说话方式比以前更有趣。” 孟瑶大言不惭:“是你说让我真实一点的,我也很喜欢我坦率的一面。” 方槐序再度忍俊不禁:“是的,这样就好。” 孟瑶也舒了一口气,探究地看向他:“所以昨晚我也在想,你这样的人到底需要什么东西,是我能给的,想了大半夜才发现,我好像根本就不了解你。” 方槐序微微顿了一下:“需要了解吗?” 孟瑶看向他的视线坚定:“需要。” 他们的视线交汇着,直到方槐序败下阵来,放下餐具,语气郑重:“好吧,我们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我确实应该正式一些跟你介绍一下,我的家庭和过去。”—— 作者有话说:28号上夹,27号不更哦[垂耳兔头]28号会更新两章[比心]《 》 16、职责 第16章 职责 “是你活泼又可爱的妻子” 16 空气中弥漫着早餐的暖香, 方槐序认真地看着那双闪烁的眼睛,觉得此刻的她真是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生动。 他也起了打趣的想法,压下心底那股异样的感觉, 继续话题:“我应该和你心中的定位一样,算得上是那群‘该死的好命的人’。” 孟瑶的动作一僵, 无语地干笑了两声:方槐序果然是个小心眼,记着她之前对他的悱恻呢。 方槐序很满意她的反应, 不过很快回到正轨:“某种程度上来说,你说的确实没错, 我出生在方家, 生来就拥有了很多人奋斗终生也难以企及的起点和资源,物质条件上,我无可辩驳。” 他说完后微微顿了一下,眼神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不算是一帆风顺, 也会有不太顺遂的时候。” 孟瑶抬起头看向他,他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一种罕见的落寞,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初:“先介绍一下我的家庭情况吧,有些复杂, 我是年纪最小的, 上面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哥哥, 我的母亲是父亲的第三任妻子, 六年前因为胰腺癌去世了。” 孟瑶微微睁了睁眼,第一次听方槐序提起家庭,没想到三两句话就有这么大的信息量。 “我目前的事业的起源,也是因为我的母亲”,方槐序的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摩挲:“她比我更出色的医学研究者,一生的大部分精力, 都投入了在了抗癌特效药的研发上。听起来还挺讽刺的,倾尽一生研究怎么对抗癌症的人,最后自己却死于癌症。” 他的语气沉静,没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微微抬了抬手指,孟瑶却总感觉到一丝说不出的苦楚。 “我替她收拾好所有的研究报告,想知道这些值得她倾尽一生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父亲怎么都不愿意让我走上这条路,我起初以为是他不想让我步上母亲的后尘,所以只是百般保证一定会步步谨慎。” 方槐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但就在我决定出国的那一年,他突然冲进我的实验室,撕碎了我的所有笔录,我才知道,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认可过母亲。” 方槐序叹了口气:“在他眼里,母亲毕生的心血,既没有获得成果,也缺乏商业价值,就算成功了,连耗费的研究经费都赚不回来。他当年支持她,完全是出于一种圈养金丝雀的纵容和溺爱,我是他最满意的孩子,他希望我有朝一日可以从他手里接手方家,所以当我还要重蹈母亲的覆辙‘不务正业’,理所当然地失去了耐心。” 孟瑶的心情和手一样紧紧收着,忍不住开口:“这也太薄情了,他压根就没有把你的母亲当做是一个独立的人。” “我也很讨厌他的傲慢”,方槐序放下餐具,轻描淡写:“所以我离开了那个家,继续母亲没有完成的研究,这项特效药未来会造福无数的人,我会向所有人证明,她做的事是有价值的。” 他最终看向孟瑶,眼神平静:“所以我对婚姻和感情,原本就没有什么打算和期待。我不知道这项研究,是不是也要倾尽我的一生,所以压根就没有准备开始一段感情,联姻也只是因为林家的医药资源有利于我的研究。当然,我不是圣人,也会有正常的生理诉求,你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这也是我昨晚没有及时拒绝你的靠近的原因。但我很清楚,我给不了你应该有的美好未来。所以不要让更坏的情况发生,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都是一件好事。”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直白,将自己所有的行为动机都坦诚地铺开:“我对你好,有补偿心理,我占用了你人生中最自由美好的时光,所以希望能让你在这段关系里过得舒坦一些。不管你是想出来了其他的回报方式,还是继续像现在这样安静地和我一起吃一顿早餐,对我来说都已经足够了,我不在乎它到底是不是等价的。” 孟瑶陷入了沉默,方槐序知道她消化这些信息需要时间,于是安静地吃饭,礼貌地等待着她的回话。 而孟瑶也确实在思考,片刻后放下了勺子,目光清澈而直接地看向他:“所以你说那么多,为我做那么多的事,就是因为空虚了吗?” “咳……咳咳!” 方槐序始料未及地被一口水呛到咳嗽,脸上瞬间泛起一抹不然的红晕,孟瑶连忙递纸过去,不明状况:“怎么了?我问的哪里有问题吗?” 哪里都有问题。 方槐序完全没有料到她的思维这么跳跃,怎么就落到这么一个古怪的点上,整理好表情:“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孟瑶也难得看他狼狈的样子,依然真诚:“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不想要事情变得更糟,不介入我的生活或者离婚,都是更好的选项。你一边不论回报地对我好,一边又对我有着正常的……生理需求,不就是空虚了吗?” 方槐序脑子一阵眩晕:“我没有想那么复杂,只是单纯地希望你过得好一些。” 孟瑶不能理解:“可能是我不懂你们这些乐于奉献的人吧,我这个人比较白眼狼,一向论迹不论心,你对我好有捞不到任何的好处,我的崇拜目前没有任何的价值,那么你除了博一个好名声和自我感动之外,没有任何的收益。如果不是空虚了,对我有需求,我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方槐序也没想到不管是多复杂的语言,都能被孟瑶用最朴素的逻辑击穿,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纵容般的妥协:“如果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能好受一点,也可以这么认为,我不介意。” “这不是介意不介意的问题。” 孟瑶皱起眉:“同样是联姻,我们都付出了时间和青春,为什么你会觉得你的付出就不值钱,我的付出就很宝贵?这不合理,我们两个的时间难道不是一样宝贵吗?为什么你就可以轻易地贬低你的那一份?还是你下意识觉得,因为我是女人,女人最美好的时光就只有这两年了?” “不,我没有这么想过……” 方槐序愣了下,他也没从这种角度思考过问题,只是习惯了承担责任:“我只是……觉得我既然有能力能让你过得舒服一些,那就有必要照顾你的情绪,让你也过得轻松。” “那谁让你轻松一点呢?” 孟瑶追问,眼神锐利:“空虚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你照顾到我的情绪,我也在想怎么照顾你,这不是才算等价吗?老实说,我一定不能成为一个伟大的人,我会觉得你做这些没有回报的事完全就是有病,人怎么能完全枉顾自己的情绪。就算是发善心做好事,也应该获得或多或少的报酬吧?” 方槐序也陷入了语塞,他似乎很久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了。他的人生也一直被责任、目标和正确驱动着,离开家族自立门户,已经是他做出来最叛逆的行为。 这行为的背后是出于热爱还是不甘心,他自己也摸不清楚。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面对孟瑶的追问茫然无措了,她的话总是能触及到他不曾触及到的盲点,他的内里出现了一方自己也没能审视到的空洞。 孟瑶看着他沉默的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但话已经说出口,她也不后悔,干脆就要一次性说明白:“不是人人都能善良到无可挑剔,有欲望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所以不管是大小善事,都需要一定程度的回报,才能让彼此都获得价值吧?这种不在乎对方能给出来什么回报的行为,本身就是对对方的能力的一种轻视。” 她的话音落下,餐厅也陷入了一场长久的沉默。 阳光依然明媚,但空气像是凝固住了,方槐序英俊的脸上没有表情,孟瑶的心跳也不由得加速,方槐序之前的态度过于好,差点就让她忘了,这位也是她招惹不起的人物。 反正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她破罐子破摔地偷偷观察,虽然压根也不清楚自己这次是不是顺毛顺过头了。 良久后,方槐序几不可闻叹了口气,缓缓放松下来:“行,那现在你已经了解我的情况了,你现在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吗?” 听方槐序这么说,孟瑶的目光瞬间清明,脸上那股困倦和较劲的神情瞬间消失,神色明快地起身:“有啊,我早就想好了。” 她甚至小小地得意了一下,像是解决了什么世纪难题:“其实你早说不就完了,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虽然是合作,但我怎么说也是拿了林天海的……呃,算是出场费吧。” 她斟酌了个漂亮的词,亮晶晶的眼睛里带上了一抹狡黠的意味:“所以既然你寂寞了,扮演一个活泼可爱,为你排忧解难的妻子,也算是我分内的工作了,对吧?” 方槐序没想到话题又回到这里,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孟瑶手指飞快地在自己嘴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事情说开了就行,你不接受的方式我也清楚。总之呢,为了感谢你为我提供的优渥环境,我会用言行温暖你的生活,让你过得不再深宫寂寞冷,不过你也得尝试这样的新生活,怎么样?” 算了。 方槐序摆烂了,做了个点头的动作,看着她眉飞色舞地跑去厨房,实在没忍住嘴角上扬。 孟瑶那一通看似唬人的发言虽然短暂地让他思考了一瞬,但当然没能动摇到他的逻辑。 他沉默的一瞬只是在反思,刚才没必要花那么多功夫反驳她,只需要答应她能接受的方式,在这里过得更加轻松自在就好。 至于他在她心里是什么样的形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至少现在的她看起来,终于不像是一只时刻警惕的刺猬了。 方槐序轻笑着收拾好桌面,看着她欢跃的背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心中莫名多了一丝的期待—— 作者有话说:算了,还是忍不住更吧!明天会晚一点更新,大概是晚上11点哦~《 》 17、顽劣 第17章 顽劣 “这么在意我啊?” 17 孟瑶是个要强的人, 所以当方槐序发现他越是想为她做些什么,她反而越是因此变得紧张之后,他就已经决定默默帮助她就好了。 反正只是为了两个人能度过还算愉快的一段时间, 她既然已经给出来了能让她自己心里也觉得过意得去的方案,他照单全收就好。 虽然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但方槐序意外发现, 今天自己的工作效率异常得慢。 倒不是出了什么难以解决的差池,也是和平时没有太多不一样的工作, 但处理邮件的间隙,他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去手机屏幕。 早上走的太急, 加上被孟瑶一堆“珍贵价值”观念输出, 导致他到现在安静下来才反应过来,他好像还没问清楚,她说的扮演一个明媚的妻子……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范畴? 选择他可以接受的方式、温暖他的生活、不让他寂寞……是和寻常婚姻一样,扮演普通的恋人的意思吗? 会议上第三次分心, 他没忍住放下文件叹了一口气,心中一阵疲惫,难以给这个决定评判正确与否。 但意识到自己的擅自决定和行动会引起她的反感,方槐序丝叹了口气, 对这种即将到来的陌生未来, 产生了某种异样的感觉。 他不讨厌孟瑶, 相反, 这个总是满脑子古怪观念的女孩,时常让他感觉到惊喜。但现在的心情并非全然的抗拒,也不是纯粹的期待,更多的是一种……隐隐的紧张和担心。 迄今为止,孟瑶大部分的思维和行为都不在他的预设范围之内,他也不知道这个年轻又活泼的女孩, 会不会将他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以至于到现在为止,他每次一听到来信和电话,都带上了草木皆兵的警惕。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稍微不适,却也奇异地牵动着他的神经。 但直到傍晚,孟瑶也没有给他发来任何信息。 一想到她可能是在家里做了准备,他罕见地没有加班,几乎是掐着平时下班的时间离开了公司。 一向对方槐序的动向了如指掌的陈杰,在看见方槐序准点出现在了停车场的时候都有些意外,但识趣地没有多问。 车子平稳地驶回公寓,方槐序站在门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确认自己有预期应对任何突发情况之后打开了门。 然而预想中的任何离谱情况都没有发生,公寓里一如既往安静得出奇,只有空气净化器在发出微弱的运作声响,空气里的淡香混杂着属于孟瑶身上的淡淡柑橘香气,一切整洁如常。 他稍微愣了几秒,回过神想到自己今天回来的太早,也许孟瑶也还没有到家。 正好自己提前回来也能有时间应付她的突发状况,他这么想着,顺手将手边的文件放好上楼。 但到了二楼,书房门虚掩着,孟瑶就这么直接地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背对着门口,带着眼镜捧着笔记本电脑认真翻阅,指尖时不时地在键盘上快速敲击着,手边还有不少翻开的笔记。 淡黄的光晕下她的神色专注,几缕碎发垂落在白皙的脸颊前,其余被她利落地梳了起来,露出轮廓俊俏的侧颜,一副明显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样子,甚至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方槐序也忘了自己上楼原本准备做什么,一时间也不知道进不进去,直到心中那点紧张的残念彻底消散,他推开门,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一些注意。 孟瑶也确实注意到了,但只是快速一眼就转回:“哦,这么快就回来了?” “嗯……”没有更特别的反应。方槐序不知怎的,心情莫名沉下去了一点,一股复杂情愫萦绕在心头,像是松了一口气,像是好奇接下来的发展,却又清晰夹杂着不知名的……失落。 难道就只是像平时一样,相安无事地待在各自的区域吗? 方槐序心中悱恻,但依然面无表情,走过去几步假装去书架找书:“今天没什么工作,就提前回来了。” 孟瑶敲击的动作顿了下,视线依然停留在屏幕上,但眼睛却随着他的话弯了起来:“难得啊,还是头一次见你下班这么早,辛苦了。” 她的话语自然,普通的问候,显然心思还停留在手上的工作上。 方槐序说不上来心中的那股不甘心是什么,继续翻着几本书,状似无意地继续问:“你今天……课也不多?” “还好吧,都是一些收尾的事。”孟瑶含糊地应了声。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方槐序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又开口:“晚上吃饭了吗?” “吃了,周叔炖了排骨汤,你要是没吃的话,我记得他也做了你的份。”孟瑶的回答简短。 方槐序不自然地站直了身,看着那个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的女孩,一种罕见的“被忽视”的感觉悄然滋生。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孟瑶的反应,第三次尝试开启话题,语气已经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探究:“你今天好像很忙,在赶论文吗?” 这一次,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周前我的答辩就结束了”,孟瑶缓缓转过身,一双清亮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他,眼神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狡黠和洞悉一切的笑意,像只发现了秘密的小狐狸:“但是方先生……你今天格外地健谈,好像对我有些关注过度啊?” 方槐序被她突然的直白打得猝不及防,不过很快稳下来,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是的,我有事想问你,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想再和你确认一下,早上你说的‘温暖’,到底在什么样的范畴内。” 他平静的阐述,几乎让人听不出语气里的紧绷。 “哦……方先生是在好奇啊?”孟瑶拖长了语调,身体微微向前倾,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她歪了下头,笑容愈发灿烂,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得意:“难道今天一天都在在意我早上说的话,该不会是在期待你活泼又可爱的妻子,今天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惊喜来丰富你的寂寞生活吧?” 她毫不心虚地臭屁了一把,似在试探和方槐序相处的底线,自从上次坦白之后,她变得格外大胆,言语变得尤其精准直接。 方槐序败下阵,强装镇定地放下书走近,坐在了离她不远处的身侧:“对,期待又好奇,所以可怜一下我的心脏,给个大概范畴,让我等会不至于被你的惊喜冲昏过头。” 他用了看似坦诚,却冠冕堂皇的借口,掩饰住了自己被拆穿心思的狼狈。 但话里话外也坦白了,他确实在在意她的行动。 孟瑶感觉到了方槐序的性格其实和她的直白有着莫名的相似,莫名的让人觉得有趣,起了坏心思:“都说了是惊喜,就是要这种未知的事情才够新奇。” 方槐序这段时间左右也摸清楚了她的脾性:不看着别人败下阵来是不会甘心松口的。 于是他很快仰头顺着她的预期,假装束手无策,叹了口气地控诉:“顽劣。” 孟瑶果然没忍住笑出声,眼眸亮晶晶地摊了摊手:“好吧,要让方总失望了,我今天确实是在忙自己的工作,还没能给你准备任何惊喜。不过放心,就算以后要丰富你的生活,我也不会做越界、或者不愉快的事,不会影响到你的正常工作。” 方槐序对她的承诺放心,注意力被拉回来:“那你刚才在忙什么吗?” “我的工作”,她指了指自己的电脑,锐评道:“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听到工作,方槐序微妙地认真了片刻,顺势问:“我记得注资合同没有问题,是沟通上面出什么分歧了吗?” 孟瑶摇了摇头,身体微微向后靠了下椅背,露出疲惫的神色:“没有,就是直播转型的事。公司那边的意思,是希望我正常像以前一样直播一段时间,慢慢淡化自己的风格,转型成一个普通的颜值类唱歌主播。” 她说着,眼中的狡黠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隐隐的坚定:“但是我不甘心这样的安排。” 方槐序挑眉,十分欣赏她眼中这种充满生命力的光芒,做出来继续倾听的姿势:“有其他的想法吗?” “当然”,孟瑶开门见山:“你都已经给公司投钱了,那我肯定不能浪费了难得的投资。” 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继续说道:“如果我按照公司的方案慢慢转型成为一个普通的唱歌博主,迟早会在互联网上销声匿迹,而且很多年后,凡事有人记起来我这个名字,第一时间也还是只会觉得,我就是个模仿林玥起家,哗众取丑、上不了台面的小人。” 方槐序倒是很欣慰她毫不矫情地接受了这份投资,并且有自己的想法,毫不吝啬赞美:“我很意外你做出了这么果断的决定。” 孟瑶微妙的顿了一下:“我顶着这张脸,替她背了那么多黑锅,好不容易有了自己做主的权利和资源,不管以后能怎么还上这份人情,我肯定要先利用起来,把眼前的问题解决了。”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方槐序安静地看着她,听着她比他见过许多的精英还要冷静理智的决策,心中早已漾起更深沉的欣赏。 “所以你决定怎么做?”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温和。 孟瑶坐直起身和他视线相对:“我要洗白。” 她的目标清晰,字字清楚:“我当初做直播,最开始的原因就是为了给外婆治病凑钱,我要利用现在的热度,公开这个信息。”——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垂耳兔头]还有一更,尽量12点前发出来ww,感谢大家的支持《 》 18、狐狸 第18章 狐狸 “是我可爱又活泼的妻子” 18 方槐序在听到她的话后有些错愕, 他大概知道孟瑶的处境算不上好,但没有实质性地了解过她面临着什么。 孟瑶也看出来了他的意外,笑了一声冲淡刚才的紧张话题:“方总, 看来你对你妻子的家庭状况好像一点都不了解啊。” 这话原是玩笑意味,缓和气氛用的, 但没成想方槐序的神情却逐渐变得认真,郑重地沉声:“是我疏忽了。” 他是真的感到了愧疚, 以前秉承则不打扰对方生活的原则没有去了解,享受着这场合作带来的便捷, 却忽略了对方的重担。 “停停停……你也太不经逗了。” 孟瑶紧急叫停, 手掌轻轻地在他的嘴前掠过,表情夸张:“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怎么还当真了,我们是合作关系, 又不是真夫妻,用不着这么事无巨细的报备,你怎么还真的愧疚上了。” 指尖带着温凉的感触轻轻擦过他的唇瓣,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扫过。 方槐序的身体微不可察的僵了一下, 不自觉地想起来之前同样暧昧相接的吻, 耳根悄然漫上一点热意, 他迅速岔开话题掩饰:“你的外婆生病了吗?” “嗯, 脑瘤”,孟瑶也没注意到这个小插曲,坐回去淡淡地阐述:“五年前第一次查出来的时候做了手术,但位置不好,运气也差,这几年复发了两次, 情况一直不算稳定,没有合适的时机做手术,所以一直在保守治疗。” 提到外婆,她少见地认真而低落:“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绝对不可能放弃,但下次手术之前的所有费用,都不是一笔小数目,我需要很多的钱以备后患,所以就找到了这份直播的工作。” 她三言两语轻飘飘地带过了这几年的艰辛,平静地像是在讲一个无关自己的故事。 方槐序忍不住蹙眉,回想着目前他所知道的她的困境,难以想象过去的时间里,她是怎么顶着这么多的压力支撑到现在的。 孟瑶没什么太大的波动,回到正题:“现在我想把这件事公开做一个长视频,坦诚一切,感谢所有的黑粉和粉丝的流量和打赏,让我凑够了救命的钱……同时也借着这个机会,给之前对林玥的冒犯道歉,为之前的不当言论,感谢她的宽宏让我有了赚钱的机会。” 方槐序思索:“道歉?” 孟瑶点头:“当然不是真心实意的道歉,我这些年给她背的黑锅不少,道歉就是为了给她戴高帽,让她不得不原谅我而已。这样既给了过去一个交代,也两头不得罪,引一波流量,做一次彻底的切割和洗白。” 方槐序对她的计划感到新奇,不得不承认确实是个大胆聪明的做法,也利用上情感内核作为支点撬动舆论,完成口碑的逆转不是问题。 这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对网络舆论的精准把控,不过…… 方槐序一语点破:“你应该也想到了,事后你的外婆可能会被推上舆论,已经做好应对的方法了吗?” “当然……”孟瑶摊手:“没有办法。世界上那么多人,我动摇不了每一个人的想法。” 方槐序面露担忧,孟瑶倒是很淡定:“计划是死的,现实是活的,我没法控制事情,定能往我设想的最好方向发展,只能保证在这条视频里面尽量少地曝光出她的信息。” 方槐序思考片刻后,给出客观的建议:“我不太建议这么做。” 孟瑶点了下头:“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这么做。但很遗憾,这已经不是选择题了,必须要做。” 她回答的很快,眼神犀利:“我洗白不只是为了自己,这些年我互联网上维持着黑红形象,像个靶子一样地暴露在公众视野中心已经有三年了,爆发是迟早的事,迟早会打扰到外婆的生活。与其等着他们的行动坐以待毙,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赌一把翻身,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 她的语气带着和年龄不符的果决和冷静:“而且你也太小看我外婆了,她以前也是京城远近闻名的精算师,抗下了所有压力把我一手带大,经历了两次癌症复发依然每天乐呵呵地配合治疗,生命力比大部分人都旺盛多了,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打倒。我要是还瞻前顾后、畏手畏脚地等着别人打上门,那才是真正的傻子呢。” 方槐序愣住了,在此之前他确实感觉到她是一个坚韧聪慧的女孩,但从没这样真切地感受到她这样的魄力和胆识。 她仰着头沉静地规划未来,不同于那些精心呵护的花朵,俨然如一朵野蛮生长的蔷薇。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她脸上,带着一种全新的审视和欣赏。 孟瑶注意到他的视线,忽然眨着眼睛凑近,脸上重新挂起一个狡黠而得意的笑:“有没有看到我身后多出来了什么东西?” 方槐序被她问得一怔,拉开些许距离的时候下意识反问:“什么?” “光芒啊!”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夸张地在身后比划了一下,亮晶晶的眼眸俏皮:“看看这满脸崇拜的样子,是不是从我身上看到女武神的影子了?有没有被我的聪慧理性迷住?” 她说完就故意做出来一副享受崇拜的动作,灵动又鲜活。 方槐序总算反应过来又被她戏弄了,但看着面前这个臭屁又可爱的女孩,终究是生不起来一点气,反应很快地顺着她的话演:“那你有没有看到我身后也多了什么?” 孟瑶没想到她也有问答环节,一脸疑惑:“什么?” “圣剑啊。” 方槐序唇角上扬,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忍俊不禁地解释:“我是给女武神提供了武器的圣剑啊,也是跟着我们的女武神征战沙场,与有荣焉了。” “你……” 方槐序用这张一本正经的脸讲笑话,实在是太有反差和冲击力了,孟瑶睁着大眼睛,愣愣地和他对视了数秒反应过来,彻底被逗得卸了戒备:“方槐序你怎么哈哈哈……” 方槐序看着她开怀大笑也被感染,两人控制不住地都笑了起来,孟瑶笑到眉眼弯弯:“我真没看出来……你怎么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气氛变得轻松融洽了许多。 很久之后,孟瑶揉了揉笑出眼泪的眼角,言归正传:“好了,不闹了。我这次头疼的其实不是洗白的事,是转型之后该走什么赛道。” “那是什么?”方槐序也恢复正色。 “转型之后需要稳固住人设”,孟瑶神色无奈,详细解释:“我现在的流量太大了,短时间内确实可以靠着这个苦情的理由,再加上几个权威的第三方媒体曝光来洗白。但同情心和猎奇心是会被消耗掉的,当口碑达到顶峰之后,如果我不能迅速拿出来一个持续吸引人、而且足够有涵养和价值的新方向,之前的黑历史还是会被扒出来,到时候的反噬会比流量猛烈无数倍,我会从一个孝女,彻底变成一个利用亲情洗白失败的笑柄,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 她叹了口气,把自己电脑上的画面转给方槐序看:“我为家人治病直播是真,但我早期做黑红流量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也是真。我不能保证我的每一句话都绝对中立正确,流量一大也迟早会被有心人扒出来。想要体面地淡出公众视野,我得想出来一个能安全着陆的新赛道,再后期慢慢销匿,才能算完成了洗白。问题就在于……我现在没想好怎么做合适,你要不给我点意见?” 她说完就把电脑递到了他手上。 方槐序安静地听完,工作是他的强项,孟瑶表现出了困惑,他也便下意识地接过电脑寻找解决方法。 他的目光扫过她列述清晰的思路好标注,能感受到她在这件事上的认真态度,绝不是一时冲动做出来的决策,而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深思熟虑列出来的方案。 “如果没有更完美的办法,而你的诉求只是慢慢淡出公众视野,我有个很简单的解决方法。” 方槐序翻动着笔记,边看边提出自己的间接:“我本身就在做医研,有足够合适的资源为你们提供安全的环境,保证淡出网络的这段时间里,你们不会有顾虑,也不需要大费周章地承担更多风险。” 这是他基于惯性给出的最直接安全的方案。 然而孟瑶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方槐序也猜得到她的回答:“我的人情难还?” “如果这是一时逃避就能解决的问题,论感情,我为了外婆不会在乎这点尊严,但显然这条路的风险不会比我的方案小,你保护不了我们一辈子。” 孟瑶的回答出乎意料地坦率:“论私心,这个账号也是我努力了很多年的心血,虽然是黑红,但每一个段子,每一场直播内容,都是我像今晚这样对着电脑一点点琢磨出来的,这场洗白是我已经想了很久的最终道路。” 她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不会让我用辛苦、时间和健康趟出来的成果给林玥做配,被人唾弃一辈子。辛苦和努力就是要被人看见才有意义,我做三分就要让人看见五分,吃了这么久的哑巴亏,我不甘心就这么灰溜溜地消失。” 方槐序的心情复杂,今晚所听到的一切,都让他想要发自内心地支持这个在泥潭中挣扎前行的女孩,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目光却在掠过了电脑屏幕的一页时顿住了。 他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那一页密密麻麻的方案,熟悉的集团名字:天暮集团。 仅仅数秒,他就恍然大悟。 今晚他的行为一直在被引导着:知道她的处境,了解她的野心,面对她的问题。 她在引导着他的情绪,从好奇、同情、激昂愤慨地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 然后到现在,顺利地让他看到这一页方案。 这一刻他终于了然了一切,抬眼看向那个生命力满满的女孩身上:果然人不能被表面迷惑,她和她说的一样,做了三分就要人看见五分。 狡猾又顽劣。 他想着,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叹息:“……所以你今晚说的所有话,都是在故意引导我看见这份笔记,对吗?” “和方总聊天真是让我太轻松了。” 孟瑶摘下眼镜,眯起双眼,露出一抹相当迷人而可爱的坏笑:“毕竟这可是对方总公司形象,和我的个人发展都有利的合作,天暮集团应该也需要这样的曝光吧?就看方总愿不愿意接受我的‘报恩’了。” 居然真的想出来了一份他自己都难以想象的、几乎等价的回报,方槐序看着她眼中神秘而狡黠的笑意,非但没有半点被算计的不快,反而为她坦荡的野心满腹欣慰。 他也确实笑了,笑声带着几分无奈、释然,和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纵容。 “那确实没办法了”,他收下了这份文件,合上笔记本,眼底的笑意未减:“毕竟是我可爱又活泼的妻子,第一次正式对我提出来的合作要求。” “我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 作者有话说:可爱的小狐狸宝宝(我捏捏捏)《 》 19、囡囡 第19章 囡囡 “你不是我的累赘” 19 和方槐序达成了合作, 孟瑶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看着逐渐变得清晰的目标,她全身上下都涌上了前所未有的干劲。 接下来的几天, 她在公司跟李岩对完了完整的流程,随后就不眠不休地投入到了新计划的筹备中。写脚本、梳理时间线、挑选适合的拍摄团队, 她要保证这个视频的每一个细节都尽善尽美,关乎着她三年的努力。 但需要正式拍摄的话, 就还有一个必须要迈过去的坎:她得向外婆坦白一切。 虽然外婆不怎么上网,也可以用拍摄纪录片之类的理由糊弄过去, 但考虑到接下来的日子还存在诸多的不确定因素, 孟瑶希望外婆不会在毫无防备的时候身陷危险,更加不想再瞒着在乎的人。 就如她所说的,她相信外婆绝不是个软弱的人,有能力承担困难。 于是她挑了个阳光晴朗的上午, 让摄影组和编导在医院楼下等着,自己则上楼和外婆单独沟通。 老太太还是和从前一样充满活力,从容地坐在窗前看书,和医护正常交流完最近的情况, 孟瑶深吸一口气, 在外婆温和目光的注视下开始坦白自己的事情。 起初她的声音还以为紧张而有些颤抖, 毕竟是她自己都觉得不太体面的赚钱方式, 带着难以启齿的羞愧,讲述了从第一次进公司到后面确定直播内容的全过程。 和林家相关的部分她几乎没有保留,除了隐瞒了和方槐序联姻,完全将这些年的种种全盘脱出。 说到这一块的时候她格外紧张,比起直播,她更担心外婆知道她和林家产生了联系。 父母之间的恩怨她是知道的, 她的母亲孟渡,曾经是国内最年轻的文物修复师,对同校的学弟林天海一见钟情后,不顾家里的反对和他结了婚,倾尽所有自己的资源支持林天海的事业发展。 然而一次出任务时,现场突发意外坍塌,母亲因此半身瘫痪需要持续治疗,但那一年里母亲的病情恶化,变得喜怒无常。 林天海也表现出和她逐渐离心的模样,却在母亲去世不到一个月,就坦然地带着妻女高调宣布再婚。 如果只是丧偶后再娶,以孟襄阙的气度,完全不会愤怒至此,关键是孟瑶那个同父异母的姐姐林玥,甚至比她的年纪还大了整整四岁。 母亲是外婆唯一的孩子,外婆也因为这件事对林家恨之入骨。 她骄傲了一辈子,要知道她的孙女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仇人低了头,孟瑶都不敢想她会有多失望。 但事已至此,她更担心外婆的安全,一五一十地将这些事告诉了外婆。 等到终于说完,果不其然,她听见孟襄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垂下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等待着她的责备。 然而病房里安静了几秒,一双温暖枯瘦的手代替预设过的所有风暴,轻轻覆上了她的头顶。 孟瑶愕然地抬头,撞进那双盛满了浓郁的心疼的眼睛里。 “才二十四岁啊……怎么就有白头发了。” 孟襄阙的眼眶微红,没有丝毫的责备的意味,只是望着她乌青发梢那根刺眼的白发,不住地叹气:“难怪你那个时候总是那么忙,问你,也只说功课多……傻孩子,他们的事哪里跟你有关,我又怎么会怪你?要怪,也只怪我把你养得性子太要强,真是老犟种养的小犟种,怎么能一个人扛了这么久,太辛苦了……” 外婆的手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顶,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温触,声音逐渐哽咽:“我真是老了,怎么就变成了你的累赘了……” 她控制不住地僵在原地,想起来这双手是怎么一次一次地抚去她的泪水,用背脊为她筑起一片温暖的天地。 所有的坚强、所有的算计和所有的委屈,都在这个质朴又温暖的抚摸下迸然瓦解。 她的鼻腔一酸,闷着沉重的脑袋钻进外婆的怀里一言不发,像小时候无数次红着眼睛奔进她的怀里:“你不是总跟别人说我不是你的累赘吗?那现在你又怎么会是我的累赘……” 这一刻她想不起所有,只是一个外婆怀中的小孩。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将翻腾的情绪强行压了下去,脸上亮起一个足够明亮的笑容,话语还是无可避免地沾染上鼻音:“……没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就要你一直陪着我。” 孟襄阙笑意和蔼,认真地看着她点头:“好,外婆一定要好起来。” 她收拾好表情起身,和外婆说完了之后要进行的拍摄流程后,将编导和摄像师都叫了上来。 所有人的状态都很好,孟瑶也比以往要更加自如,也更清楚地意识到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住眼前这个最重要的人。 她不只是要洗白自己,更是要为外婆创造一个真正安稳的未来。 拍摄接近尾声,孟瑶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方槐序发来的微信。 【F:昨晚的项目已经拟好合同了,方便来天暮这边签个字吗?】 下午没有其他的安排,孟瑶回复了个“好”便跟外婆打完了招呼收拾东西。 得到了外婆的宽慰后的孟瑶心情更好了,走到半路想到了自己的“温暖计划”,找了一家生鲜超市买了食材,回公寓做了份便当,准备给在公司的“空巢老方”送去自己的第二份惊喜。 陈杰和周叔都不在,公司离得不远,她自己扫了个自行车过去,再次站在天暮集团气派的大楼下,这次她的心情比上次轻松得多,给方槐序发了个“到了”的信息后,就大步走去前台。 “你好,我找方槐序方总。”她语气平和。 前台的男人职业化的目光快速审视过她简单的衣着和手中格格不入的饭盒,眉头微微皱了一下,转身走去电脑前,语气官方:“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孟瑶隐约从他那一眼中读出了一丝不屑,但还是尽量不让自己多想:“我不确定他说没说,可以先查一下,我叫孟瑶。” 那人在电脑上查询片刻,抬起头的时候语气比刚才更冷了一分:“抱歉,孟小姐,名册和访客预约里面都没有您的信息,方总的行程很满,一般有见面都是会有记录的,我不能让您进去。” 手机里,方槐序还没有回信,孟瑶推测他可能是在忙,转而换了另一个思路:“方总现在没回我消息,你可以给陈杰助理打电话确认……” “不好意思,小姐。” 孟瑶正准备继续解释,那人却扶了扶眼镜,嘴角勾起一抹明显带着优越感的讥笑:“方总和陈助都很忙,不是什么事都能直接递到他们面前的,天暮有严格的规定,没有预约一律不能放行,您要是真有方总的联系方式,可以自己先联系,不然我也很为难。” 他语气里的暗示已经完全不加掩饰了,三言两语就把孟瑶推到了一个身份可疑的位置上。 孟瑶看着这一幕惊讶得睁大了眼,难得的心潮澎湃:活生生的小说桥段,居然真让她给遇上了,正愁最近闲得慌。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标准的打脸情节,一想到面前这个人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出现什么桥段,她就快按捺不住地想进入角色。 她心中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笑了,与此同时,手机里也恰好响起了方槐序的回信:【刚刚开完会,准备下楼,你没吃的话我让陈杰再准备一份。】 “你们方总回我消息了。” 孟瑶看着那人,还是起了恻隐之心,最后给了他一次机会,把屏幕伸了过去。 但那人只是草草一眼,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哦,那您让这位‘方总’通过一下内部预约。” 完全没有一丝相信了的模样。 太好了。 孟瑶完全不恼,一想到接下来的好戏就压不住嘴角,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后退几步,按了条语言:“我吃过了,给你带了一份午饭。但现在被前台关在外面了,说我没有预约进不去,必须要你通过一下内部预约才行。” 方槐序的消息来得很快。 【F:让他给陈杰发消息通过。】 【Myao:他说陈杰不行,预约都是你负责的。】 【F:?】 【F:我负责预约?】 方槐序很少发问号,大概也没想到,自己怎么突然从董事长被降级到负责预约的闲杂人员,过了好一会才回消息:【我一分钟后到。】 关上手机,孟瑶看向那人,他依然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想到之后要发生的事,孟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不到一分钟,专用电梯里“叮”的一声轻响,梯门打开。 方槐序的身影出现在大厅,看见孟瑶后,步履从容地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陈杰紧随其后,散发着不容忽视的气场,径直走到她面前停下。 “方……方总。”前台的脸色在看见了方槐序后骤变,就连说话都控制不住地哆嗦。 方槐序的目光掠过神色难看的实习生,转到孟瑶身上:“等多久了?下次我要是没回消息,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语气是熟稔的平淡,孟瑶晃了晃手中的饭盒,笑意明媚:“想给你惊喜嘛,没想到一来就被拦住了。” 她说完就意有所指地看向前台,那人瞬间低下了头不敢对视。 但方槐序没有发作,只是淡淡的吩咐:“孟总是我的妻子,不管进出都不需要预约。以后她过来了,就直接请她上去。” 他说完,没有直接问责前台,而是将目光转向陈杰:“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负责预约的工作了,陈杰,是你那边没沟通清楚吗?” “不不不!哪里是陈助的问题……” 那人在陈杰的眼神扫过去的瞬间就慌忙地解释:“是我……孟小姐、哦不,孟总已经跟我解释了好几次了,是我的问题……我应该再确认一下的……” 陈杰也叹了口气:“是我的失职,他是个新来的实习生,我让他们重新培训。” 方槐序的神情淡漠地扫过已经噤若寒蝉的前台,无奈地转身牵上孟瑶的手吩咐陈杰:“你自己看着解决。” 孟瑶也顺从地跟着他的力度一起离开走进电梯,方槐序远远地望着正和前台沟通的陈杰叹了口气。 他刚想对不知道等待了多久的孟瑶表示歉意,扭头却看见一张写满了幸灾乐祸的脸,正阴恻恻地对着陈杰他们的方向坏笑—— 作者有话说:瑶:戏瘾大爆发《 》 20、笑点 第20章 笑点 “土豆杀手” 20 “你在笑什么……”方槐序看着身边毫无征兆笑起来的孟瑶不明觉厉, 后脊不由得感到一阵发凉,眼满是纯粹的犹豫和疑问。 孟瑶本来没准备跟方槐序分享快乐,一开始还保持着压抑不住的闷笑, 被发现之后干脆变本加厉,直接畅快地在电梯里笑了起来。 方槐序单手拎着那个和他看起来格格不入的保温饭盒, 身姿依旧挺拔,看着身边这个莫名笑得直不起腰的女孩, 他深知自己是个不算有趣的人,更不明白到底自己是错过了什么笑点, 良久思索之后, 才十分谨慎地开口问:“……到底怎么了?” 孟瑶好不容易止住笑,声音里充满了意犹未尽的兴奋:“没什么大事,就是这还是我第一次在现实生活里,体验到霸总爽文小说里的情节, 然后我才反应过来,其实按照小说的配置,你也算是个顶配的霸道总裁了啊!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懂这种感觉,反正就是这种狗仗人势的感觉太爽了!” “你好像误会了……我不是总裁”, 方槐序想了很久, 显然完全不懂:“我是天暮的董事长兼CEO, 如果你想认识天暮的总裁, 我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孟瑶视线微妙地看着他顿住了。 方槐序不明所以地心虚:“而且你为什么要骂自己是狗。” “……” 孟瑶被他的一板一眼无语住了片刻,相当无奈地盯着他叹了口气:“狗不是个骂人的词……而且这就是个自嘲的比喻而已……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的幽默细胞真是惊世骇俗。” 方槐序虽然认可她的部分话,但依然执着于问题根源:“我确实不太明白笑点在哪。” 她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做出一副深沉的模样叹息解释:“我在夸你刚才很帅啊,就是那波天神下凡, 保护了被关在门外、柔弱可怜的小娇妻,维护世界的爱与和平的行为,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爽到的感觉吗?” 方槐序努力理解:“……所以你刚才是想夸我很帅?” 孟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直言不讳:“以你这样的脑回路过日子,人生一定会很无聊的。” 方槐序无力反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开始习惯孟瑶的言语冒犯和时不时的自恋发言了,只是不甘心地为自己辩驳了一句:“我不明白你怎么得出来的这个结论。” 孟瑶看他一脸的求知欲,耐下心继续引导:“我觉得应该是这次事件的程度不够,你不是总裁吗?不该像小说里那样,喜怒无常,不怒自威吗?你就直接一个不高兴了,冷着脸让别人‘带着所有的东西永远滚出京城’,可能马上就能感受到这种支配一切的快感了。” 方槐序依然没有理解到笑点,但看着她兴致冲冲的模样,还是配合着扬了下唇角,也没忘自己的免责声明:“你的角度很……新奇,可能你的涉猎面比较广泛吧。我确实没有随时随地让人滚的习惯,那个人除了态度不佳,本质确实没有玩忽职守,公司的规定如此,名册更新之后你的问题也会得到解决……所以我觉得,没有必要动用人力物力让他不能留在京城。” ……天呐,好直的一根筋。 孟瑶看着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没了劲,完全没有了兴奋,只是剩下对方槐序这种冷静到无趣的脑回路的可怜,于是自告奋勇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算了,一定是你缺少一个合适的观众。这样,下次如果你还有机会,能说出来让某人滚出去这种经典台词,一定要叫上我,我一定会第一时间扮演好一个合格的气氛组,在你最帅最迷人的时候,身娇体弱地倒在你怀里,满脸崇拜又惹人怜爱地用最真挚的语气,告诉身边的所有人,‘我们的方总真是太厉害了’,保证让你全方位沉浸式地感受到被吹捧的快乐。” 她的语气说的阴阳怪气,但方槐序听不太出来,而且原本在状况之外的思绪,忽然就随着孟瑶的话,真的构思出来了她倒在自己怀里的假装柔弱的模样。 一想到面前这个分明狡猾得像只顽劣的狐狸的女孩,会怎么样装成一朵柔弱的小白花骗过所有人,他突然就像是理解到了孟瑶的笑点,低低地随她一起笑出了声。 孟瑶也很欣慰他终于有了人类的笑点,相当满意地对他赞许地点点头。 电梯很快到了顶层,有两三个员工来找方槐序确认合同,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他手旁那个颜色明快的保温饭盒上。 等到办公室内终于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方槐序拿起来一份崭新的文件递给孟瑶。 “昨晚说的合作,我今天已经开完会通过了,这是合同。” 他将文件推过去:“这是以你和天暮旗下的慈善基金会即将合作的框架协议,收益、运作流程都在里面,你看一下条款有没有什么问题。” “这么快?”孟瑶有些意外地接过合同认真翻看:“行,你快吃饭,等会凉了。” “想好了吗?”方槐序坐在她对面,边说边打开了那个饭盒:“确定下来以后,我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不会出意外,只能保证一定不会让最坏的情况发生。” 孟瑶十分肯定:“今天见了外婆之后,我就更坚定了,她都没有退缩过一次,我还怕什么。以前我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现在终于有机会打翻身仗了,我不会后悔。” “好。” 方槐序收回欣赏的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了饭盒上。 除去一道清炒时蔬和排骨,那道色泽金黄、香气浓郁的土豆烩饭格外显眼。 米饭裹着炖得软烂的土豆和肉沫,混合着汤汁融合均匀,非常温暖而家常的菜。 方槐序神色一愣,孟瑶也没有完全将注意放在合同上,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期待他看到饭盒的反应:“这可是我们家的祖传拿手菜,外婆第一次手术刚康复就让我做给她吃。” 她的语气里满是得意:“我今天可是特意从医院赶回家里给你做的,费了好大的功夫,心怀感激的话,就一粒不剩地吃完吧。” 方槐序盯着那盒土豆烩饭沉默了良久,目光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睛里时,声音平稳地点了点头:“好。” 她十分满意,终于将注意力放在了合同上。 方槐序却没有马上开始吃,而是起身去办公室角落的冰箱拿了瓶水,拧开盖子喝了一口后才回到了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找起了话题:“你今天去拍摄了吗?” “对啊,前几天就去了。” 孟瑶没察觉出哪里不对,没多想地机械回应。 方槐序在原地站了一会后,回到桌前。依旧没怎么吃东西,筷子只单单落在了时蔬和排骨上,没吃几口却又放下勺子喝水。 第二次,他再次状似无意地开口:“其实集团市场部那边有专业的拍摄团队,设备技术都不错,你看看如果有需要的话,这会要不先去协调看看情况?” “没事,我们拍摄团队都是用老了的人,彼此都习惯彼此的节奏了,用不着。” 孟瑶头也没抬,继续翻合同,丝毫没注意到方槐序欲言又止的为难:“原版合同还在陈杰那,他现在还在一楼,你要不去找他要回来一起看?” 孟瑶已经完全被合同吸引走了注意力:“没事,我先看完这一版,有问题再解决嘛。” 方槐序看着她完全沉浸在合同的侧脸,骨节分明的指头为难地在汤勺柄上来回划了几下,目光在饭盒和孟瑶之间游移,好几次面对着眼前的饭盒欲言又止,最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口一口地送进了嘴里。 他吃得很慢,动作文雅,又像是在做什么心理建设,每一口都要酝酿很久,才缓缓送进下一口。 就在烩饭下去不到一半的时候,方槐序忽然拿起电话起身,走去不远处说了些什么之后,转身向孟瑶:“陈杰的电话,他说如果你现在方便,可以下楼去录一下详细信息。” 孟瑶也差不多看完了内容,爽快地放下文件起身:“行吧,那我现在去。” 她没有多想地起身出门,没注意到身后的方槐序悄悄松了口气。 刚进电梯没多久,电梯就在中层停下,陈杰唐突地出现在了电梯门口,孟瑶有些惊讶,依然自然地打招呼:“陈助,现在我们是要下去录吗?” 陈杰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的恍惚:“嗯……孟总,您要跟我一起吗?” 孟瑶蹙眉:“你刚才不是给方总打电话,让我如果方便的话就下楼录一下信息吗?” 陈杰顿了几秒后,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几乎是立刻就圆了上来:“瞧我这嘴,是我表达的有问题,我现在要下楼拿东西,录信息的人员咱们就在这一层,这样,您先到休息室稍等片刻,我很快就上来。” 孟瑶茫然地看着他,陈杰已经就迅速叫来了几个员工,带孟瑶去休息,自己匆匆下楼去。 孟瑶隐约察觉哪里不对,转身回到去电梯里:“我有东西落在办公室了,拿了就回来。” 说完就迅速按上关门折返回顶层。 就是这猝不及防的回马枪,她终于隔着办公室的玻璃看到了方槐序支开她的真实目的。 她蹑手蹑脚到的时候,方槐序正对着那盒土豆烩饭为难,随后长叹了一口气,还是用勺子将盒里炖得还没融化掉的土豆拨进茶几旁的垃圾桶。 孟瑶睁了大眼了,确定眼前这个人是那个平时一丝不苟的方槐序。 然而就在她犹豫的这几秒里,方槐序再次将另一团土豆飞快地倒进垃圾桶,接着神色相当懊悔地将饭盒合上,像是在说服自己:就只倒这几块吧。 这一阵套动作行云流水,带着种和他平日沉稳气质完全不相符的……心虚。 孟瑶已经吃惊到反应不过来笑他的狼狈了,欲盖弥彰地敲了敲打开的门引起他的注意。 方槐序就像是被捉着作弊的学生似的,长腿迅速将那垃圾桶扫到了视野盲区。 他抬头,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方槐序的动作僵硬,惯常冷峻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裂痕,一丝尴尬和无措掠过眼底,显然知道刚才的一切都暴露了。 孟瑶站在门口眨了眨眼,看了看饭盒,又看了看他,后知后觉间,她的脸上终于慢慢浮现出混合着惊讶、恍然、又好笑的复杂表情。 “你……就这么讨厌土豆?”—— 作者有话说:国庆第一天狠狠玩疯了嘿嘿,老实回来更新了《 》 20-30 第21章 挑食 “美食版豌豆公主” 21 空气足足凝固了数十秒。 方槐序轻咳了两声后, 动作缓慢地放下勺子,身形依旧标致挺拔,但微微泛红的耳根和僵硬的腰线, 显而易见地暴露了他远不如表面看上去那么镇定。 孟瑶没有说话,双手抱胸地收起笑脸, 佯装严肃地走到他面前坐下,一双埋怨的视线一言不发地落在他故作镇定的脸上。 终于, 方槐序顶不住这无声的审讯,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避开了她的目光低声道歉:“……抱歉。” “抱歉什么?” 孟瑶也随之开口, 拖长了声音,故意带着刁难的意味:“是抱歉浪费了粮食,还是辜负了我来回一个小时路程的爱心午餐?” “都有。” 方槐序的耳根更红了些,抿了抿唇试图解释:“但我没有故意浪费, 只是……不太喜欢土豆。” “哦?” 孟瑶意味深长地思索着,挑着眉身体前倾,假装探究,实则欣赏他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 自打认识方槐序之后, 她就逐渐理解了戏弄老实人的乐趣, 这种事都认真, 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小古板,稍微戏弄一点,就有她完全想不到的激烈反馈。 她脑子里又蹦出来了坏主意,一双漂亮的桃眼眯了起来,像是发现了新玩偶的狐狸:“所以你故意想尽办法支开我,又是喝水又是找陈助打配合, 就是为了偷偷把我的盒饭倒掉啊。” “没有全部倒掉。” 被全方位拆穿,方槐序机械地回答了自己还能反驳的点,脑中的想法越加坚定:绝对要把陈杰这个月的奖金扣一半,办什么事都破绽百出。 方槐序不给反应就没意思了,孟瑶往后一仰叹气道:“哎,太伤心了,还说什么喜欢我做的菜,原来全都是场面话,说好的合作伙伴知心好友,全都是说着玩的。” “我没有讨厌你做的菜。” 她的威胁立刻起了作用,方槐序迅速开口,正巧对上那双诡计多端的笑眼,知道今天是混不过去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奈。 “你做的菜很好”,他再次强调,声音低了些:“我只是不太喜欢……土豆的口感。” “口感?” 方槐序的手放在喉咙,试图形容自己的感受:“就是……很干涩,我会感觉喉咙很不舒服。” 孟瑶歪了下头:“是因为你的感官比较敏感吗?” “不清楚,反正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检查身体也没有任何问题。但就是对食物入口后存在感的感知,比普通人更强烈一些。” 方槐序停顿了一下,声音僵硬:“不过除了土豆以外,大部分的食物我都能勉强接受。” 孟瑶更好奇了,甚至开始思考着咂起嘴回味:“等我想一下,土豆是什么口感来着……” 方槐序沉默了片刻,还是决定解释得更清楚一些:“主要原因也不是土豆……跟我母亲的关系比较大。” 孟瑶的视线再度望过来,方槐序也调出回忆,平静地阐述:“之前和你说过,她是医研人员,平时工作很忙,为了某个项目全国各地飞,一两年才回来看我一次也是常事,但尽管如此,她还是会想尽办法抽出时间陪我……不过也因为她是个神经大条的人,经常会好心办坏事。像是买衣服买错尺码、给讲故事把自己先讲睡着、开校运会走错班级……” 方槐序想起曾经,无奈地摇了下头:“最离谱的一次,她倒了两班飞机特意接我放学,但忘了我已经读高中了,于是她在初中校门等,我在高中校门等,碰上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孟瑶惊讶又忍俊不禁,完全想不到这么一个性格跳脱的妈妈,是怎么生出方槐序这种闷葫芦小孩的。 方槐序也跟着笑,眼神变得温柔了很多:“不过我知道,那已经是她为数不多能抽出来的休息时间了,她在尽她所能地爱我,所以不管她做什么,我都很开心。她做错事会很自责,我怕她失望,所以不是很过分的错,就也会尽可能地不扫兴。” 他说完后叹了口气,嘴角牵扯出一个极其无奈的弧度:“所以,在她听保姆说了我有些挑食后,很怕我会因为不吃东西错过长身体的好时候,想不到我最听她的话,每次回家就会尝试亲自给我做各种各样的菜来脱敏。但她压根没怎么做过饭,厨艺……” 他艰难地寻找着形容词,最终困难地挤出来了四个字:“……不是很好。” 孟瑶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大概猜到,应该不只是一点点不好。 岂止是不好,想到当初那段记忆,方槐序的眼神都黯淡了下去:“做菜最不容易出错的食材就是土豆,所以她尝试了各种土豆的做法。切片、剁泥、炖煮……加上我们分开得时间久,她的记忆里也算不上好,每次都忘了已经做过很多次土豆了。但她很在乎我的反馈,每次发现我把土豆剩下的时候就会很自责,后来我干脆就不挑了,她怎么做我都说好吃。” 他忽然停下来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一下子沧桑了许多:“结果她真的以为我喜欢吃土豆,只要回来看我,她每顿饭都会做土豆……我都不记得我那段时间吃了多少土豆,很长一段时间做噩梦都是梦见土豆。也因为总是吃土豆,渐渐地就对其他食物没有那么讨厌了。” 方槐序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所以真不是你的菜的问题,我就是对土豆……有点应激。”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安静,孟瑶哭笑不得,打量着他现在190出头的身高,方妈妈也是间接地达成了目的了。 她也没想到,方槐序之前那句对食物挑剔真不是客气话,又被母子间独特的相处模式触动了片刻,想到今天还拿他的“梦魇”土豆戏弄,心中不免有些歉意。 于是她也笑了笑缓和气氛:“好吧,我确实没了解清楚,不该给你做土豆的。” “不关你的事,也是我没提前给你说”,方槐序也收回飘远的思迅:“我也知道做饭很辛苦,这是你是特意从医院回家为我做的,我担心你看到我没吃完会失望。” “这有什么失望不失望的,医院离家很近,能折腾多久,我就是开个玩笑。” 孟瑶真是被他的坦诚给击败了,语气少有的发自内心的柔软:“我都夸下海口要帮你排解无聊的日子了,花点心思了解一下你的喜恶也是应该的。” 方槐序的目光聚集在她脸上,带着难以启齿的尴尬:“谢谢你……没有觉得矫情,或者难以理解。” 他这句感谢是认真的。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了被人仰望、依赖,奔赴于解决各种宏大晦涩问题的路上,却很少有人有耐心来理解和探究他这些略显幼稚的癖好。 孟瑶被他的客气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这有什么好矫情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禁区嘛,我还不吃肥肉和香菜呢,这很正常。” 被人认可的感觉让方槐序感觉很好,他的目光转向孟瑶,丝毫不掩饰目光里的欣跃。 孟瑶的视线一愣:那真是一张非常漂亮的脸。 方槐序本就生得又白又清俊,现在原本带着些冷意的眼睛,也像是被投入了石子的潭水一样水波荡漾的温和。 孟瑶只跟他对视一眼,心口跟被猫挠了似的痒痒,不知怎的,心情越来越愉快,话说个没完:“有点自己的特殊癖好很正常,再说了,惊喜的重点是喜,要是弄得你为难了,那叫什么惊喜?所以我当然有必要了解这些……呃,雷区?” 她灵光一闪,说干就干,掏出手机的备忘录就准备付诸行动:“来吧,方槐序同学,请继续你的陈述,除了土豆,还有什么不喜欢的?” 方槐序的视线跟随着她的动作,淡笑着:“不用,如果说完估计大部分的菜都做不了了,而且除了土豆,其他食材我多多少少都可以接受……” “嘘。” 孟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必多说,不忘得意地挑了下眉:“厨神面前无需多言,厨师界失去了我,就像学术界失去了黄文君。” 方槐序努力检索信息:“黄文君是谁?” 孟瑶轻哼一声:“是我邻居家的小孩,上次做小学数学应用题,算出来一辆汽车应该坐满3.2个人。” “……” 方槐序的表情似笑非笑,看着她恢复活力的样子,逐渐开始理解她那些离谱的冷笑话,配合地回忆:“行,我想一想……动物的内脏不太行。” 寻常口味而已嘛。孟瑶不觉得有什么,认真打字:“好,还有吗?” “过于软烂的,地瓜、南瓜、还有各种糊状物,不太喜欢。” “行。”口感派。 方槐序皱着眉,仿佛真的想起来了那些食物的感觉:“带有特殊香气的也不太能接受,香菜、姜、芒果、蓝莓……” 孟瑶逐渐察觉出一丝不对,打字的手也逐渐犹豫:“这些也不行吗?” 方槐序像是还没回忆完:“羊肉、生的番茄、紫菜、芹菜……” 孟瑶一开始还在热血沸腾地不断点头,尝试着理解这些要求也算正常接受范围内。 但随着方槐序报出来的条目不断增加,她手指的动作越来越慢,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从理解转为了惊讶,最终定格在了目瞪口呆上。 方槐序也察觉到她停下了记录的手,非常看得懂气氛地询问:“别记了吧……我知道我的口味特殊,所以对吃这一方面没有过期待,只要你做出来,我就都能吃下去。” 孟瑶看着那长长的清单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是美食版的豌豆公主吗……” 方妈妈的担心一点没错。 这哪里是一般的挑食,都挑食到快绝食了吧?——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啊来晚了!国庆要陪家人很少有时间码字,不过只要晚上九点之前没在公告更新请假,就都会努力卡12点前更新上的! 第22章 庆祝 “空前的胜利” 22 未来的半个月内, 孟瑶都在天暮和公司之间协调、辗转,势必要把这场洗白做到万无一失。 等到了视频制作完备,孟瑶也在方槐序团队的配合下开启了直播。 这次镜头前的她褪去了往日刻意模仿的浓妆, 坐在光线柔和的房间里,背后不再是喧闹浮夸的灯光, 素净温和的气质,俨然是和林玥完全不同的两个风格。 断播太久之后复播, 直播间刚开始就涌入了大批的观众,弹幕犹如沸腾的开水, 激烈地翻滚开来。 【失踪人口回归啊, 羊羊今天的造型也太美了!去哪儿玩了吗?】 【哟,还真敢开播啊,钱花完了又回来圈米了?】 【差点没认出来,怎么今天是这个风格, 最近林玥又有新的雷人剧了,我还以为你得了消息要准备边仿边吐槽了呢,没意思。】 【楼上你真是闲的,林玥吃你家大米了这么关心?还以为某羊退网了呢, 收爆律师函打官司去了吧?】 【你不是也闲得吗?不给你们家亲亲宝贝刷浏览, 跑来关心一个专门黑人家的主播。】 孟瑶平静地掠过几个飞速滚动的弹幕, 并不在意那些尖锐的词句, 甚至微微笑了一下,语气轻松温和。 “大家晚上好,很久不见了。” 她朝着镜头招手,目光转向门口的运营助理。 她的声音也透过麦克风传到隔壁房间里的天暮的运营团队,每个人的视线都在紧紧盯着屏幕上的风吹草动,随时准备好控制弹幕的走向。 组长做了个“OK”的手势, 助理也向她点头示意一切照常进行。 孟瑶接收到信息放下心来,坦然面对镜头继续:“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第一次以我自己的风格跟大家见面。这次直播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跟大家有个交代,以及真心实意地感谢在座的每一个观众。” 她稍作停顿,笑容明媚地朝镜头前鞠了个躬,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喜悦:“一开始我直播,是因为我外婆得了脑瘤急需要钱治疗,现在我终于攒够了钱,外婆也成功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所以公开跟大家道谢,真的很感谢所有曾经给我支持过我,或给过我热度的观众。” 直播间被她毫无铺垫的转折惊到卡顿住,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了数秒,才有新的弹幕试探性的浮现。 【治病?不是……等等,什么攒钱治病?】 【脑瘤?怎么之前没听说过,洗白也得放证据把?她之前直播是为了攒钱给家里人治病?】 【一眼剧本,说吧,这次是准备带货了?】 【布豪,这些年不会骂错人了吧。】 【跟我们网友升堂有什么用?谁家都不容易,凭什么还要了解你什么家庭?】 耳麦里没有更多的提示,孟瑶知道是可以按照原计划进行的意思,言辞真诚地继续:“不管是好是坏的评论,我都很感谢,感谢你们每一个人给我的热度,如果没有你们的关注,我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凑过那么多的钱。现在外婆已经在康复阶段,我的燃眉之急也得到了解决,所以我想是时候跟大家坦白淡出网络,不再占用公共资源,好好的道个别。” 她抬起头,从未面对镜头这样坚定:“今后我会慢慢淡出直播,好好陪伴家人。过去三年里我不想把家里的事情说出来让大家闹心,也很抱歉瞒了大家这么久,今天开直播也是想给大家一个交代,很感谢这三年来大家的支持和包容。” 弹幕像是被按到了慢速按钮,一直缓慢的滚动着,但已经不再看得见太多的骂声。 【真的是在为了给家人救命扮丑啊?怎么没消息透出来。】 【羊早就在粉丝群提过自己的家庭不好了,这些年在医院被拍到的时候,你们不是还说是我们羊是私生活混乱吗?】 【有什么好同情的?不也圈到钱了吗?】 【不是,我就来看个乐子,怎么还给我整得愧疚上了……】 【她一开始又不早说,现在跑过来当好人卖惨?谁知道她家里人是不是真生病,为了红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舆论已经开始有了微妙的转变,孟瑶看准时机:“而且在这里,我也要特别感谢一下……林玥小姐。” 她酝酿着措辞,给这些想“黑转路人”的观众们一个台阶:“我因为长相有了能被大家快速记住的标识,也因此赚到了这笔突然的救命钱,很感谢林玥小姐这些年来没有追究我模仿她、蹭热度的行为。在这里,我也想真诚地给林玥小姐和她的粉丝们道个歉。” 她这番话把态度放得极低,原本直播间的戾气瞬间被冲淡了不少:伸手不打笑脸人。 【这态度其实也还可以。】 【可以什么?把网友们当提款机耍呢,之前干过多少缺德事了?】 【至少人家敢作敢当,比那些摆明了卖惨圈米的好多了】 【如果这事是真的,这这姑娘还挺不容易,毕竟人家是为了救命。】 【我们家玥玥都还没说话,凭什么就替她原谅了?】 天暮的团队在此刻操控后台放出视频,孟瑶等到他们那边完成发布,决定好今天的收尾:“这些年直播赚到的钱还有结余,我准备全部捐赠出去。因为不是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好运,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赚钱的法子,我也在跟着外婆治病的过程中见证过太多的家庭的无奈……但联系上慈善机构之后,她们结合我现在的情况,留给了我更好的方案。” 她适时引出来最关键的一环:“他们跟我提到,不希望这么一个高曝光量的账号随着我的淡出渐渐荒废掉,所以协商将这个账号逐渐转为,对没有得到帮助的病人家庭提供曝光的土匪渠道。我很幸运能得到天暮慈善基金会的支持,已经将之前直播中结余的收入,全部捐赠给了该基金会,包括这场直播的收益和未来这个账号的所有收益,都将会全部捐赠给天暮集团,用于定向于癌症的医学研究和对贫困患者的医疗公益援助。” 弹幕瞬间没有了争执的声音。 这些人就算是对药业没有了解,也知道这几年内的好几次大型病疫,都有天暮集团主要参与研发制药,三四线城市里也多得是集团设立的公益援助点。 但凡换了任何一个不知名的机构,都免不了被质疑造假,但天暮长期起来积累下来的良好口碑和公信,此刻都成为了最强有力的背书。 孟瑶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一定要找方槐序合作。 她一早就在周叔、陈杰和方槐序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天暮因为一直在做研究,集团旗下的医药子公司一直是勉强补齐亏空的状态,其余都要靠集团的其他项目扶持。 所以他们比其他制药行业更需要连续不断的曝光来获得公众的支持,减少在这方面的投入。 而她既然做了好事,就没必要被误会。 回头看弹幕,果然是有所松动。 【天暮啊……我这几年胃病还一直在他们家的药,价格不贵还见效快。】 【前年我祖母也走的他们家的援助机构……好无助,我真的不喜欢这个羊呓瑶,现在有种吃了脏东西又吐不出来的无力感。】 【至少捐款应该是靠谱的,也证明确实没怎么撒谎吧。】 【算了,我骂羊狗三年也骂出感情了,以后好好当个人吧。】 弹幕逐渐开始看不清谩骂的声音,孟瑶知道这其中一定有方槐序背后的公关团队在发力,但不断涌出的“支持”和“加油”的留言还是让她不由得心潮澎湃。 接下来的时间,她耐心地回答着问题,甚至为一些连线的真实病人家属提供了自己作为过来人的一些避坑方向和建议,直播间绚烂的礼物也随着她真诚的态度而逐渐增多,一度让她的直播间热度在平台的首位高居不下。 这次直播整整播了四个小时,但她却不觉得疲惫。 耳麦里,组长的声线温和地安慰她:“孟总辛苦,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未来三天,我们会陆续放出第三方媒体做洗白宣传,您这几天做自己的事情就好。不过免不了有我们顾及不到的角度,您这几天出行一定要随时注意对外的公众形象。” “好。” 孟瑶长舒一口气地切断连接,正摘下耳机,苏晓几乎是立刻冲进了房间握住了她的双手,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瑶瑶!爆了!彻底爆了!” “怎么了……你冷静下来好好说。” 孟瑶的眼神迷惘,虽然在心里也知道这次直播的效果很好,隐约有了预估,但具体到什么程度了,她现在确实还不知道。 苏晓兴奋地翻开手机:“你看你刚才发出去的视频,现在全都已经有词条了!” 孟瑶愣住了,接过手机,发现她在直播间同步放出的自白视频也已经跑到了惊人的千万播放。 她迅速起身在电脑上翻到这次直播流水,眼前惊人的长数字几乎看到她眼神涣散:这得起码得有她拼死拼活赚半年的量了吧…… “这就懵了?还有!”苏晓的笑完全止不住,点开榜单,前十中有五条都是和她相关的词条,“羊呓瑶”这个名字直接被冲到了榜单首位! “而且还有这个。” 苏晓一个接一个地点,最终居然将林玥的主页搜了出来,最新的视频里的标题格外显眼:回应羊呓瑶女士。 她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多么热情,但语气确实出乎意料的平和。 “我也是刚刚得知了羊女士的情况,深感同情和理解。” 屏幕里一贯骄纵傲气的人咬紧了牙关,脸上露出一个不得已体面的笑:“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为了庆祝化解矛盾、以及羊女士成功渡过难关,也为了支持公益事业,我们决定,向天暮慈善捐赠200万用于医学研究和公益救助。”—— 作者有话说:高估自己了啊啊啊啊……今天已经回家了!未来的日子可以稳定更新了 第23章 赴宴 “瑶姐自留款” 23 视频不长, 几十秒便播放完成。 但孟瑶握着手机久久没回过神,心底的震惊远远超过了喜悦:这件事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在直播间公然道歉这招,算是兵行险着, 本意是林玥毕竟是明星不能公然发作,让林玥不得不为了公司和自己维持体面人人设, 不好再明面上对她这个“为至亲铤而走险”的人穷追猛打。 但林玥的性格始终是不确定因素。 她之前设想过林玥的各种反应,就连如果林玥不顾经济公司的死活气急败坏, 非要顶着所有压力指责她卖惨的应对草稿也准备了好几份。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像林玥那样傲慢自私的人, 居然会放下身段主动站出来原谅她, 完全和她平时睚眦必报的行事风格不同。 事出反常必有妖。 孟瑶得到了这个消息后没有太多的喜悦,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脑中飞速运转着缘由。 就在这时,直播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门口探出来个小小的脑袋, 是前台的妹妹,此刻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一丝神秘兮兮的笑意,目光幽幽地落在孟瑶身上:“瑶瑶姐, 外面有人找你哦~”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 语气显得暧昧至极。 苏晓还沉浸在喜悦里, 不明白地随口问:“谁啊?媒体?找公关部对接去呗。” 前台摇头, 眼神一个劲儿地给孟瑶挤,坏笑一声:“当然是……我们公司的大、股、东,瑶瑶姐的大帅哥老公啦!” 孟瑶一愣,脑中原本的思绪瞬间被打断,取而代之的是猝不及防加速的心跳。 就连苏晓闻言,也很快换上了一副八卦的模样, 一脸坏笑地凑到前台面前,笑盈盈地调侃孟瑶:“哎哟,我说怎么第一次来公司,就把我们孟大美女的魂都勾走了。要我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家里藏了这么个极品大帅哥,来公司还骗我们不熟,啧啧……” 孟瑶发梢下的耳根悄然热了起来,熟络地打散看热闹的两人,插科打诨地轻嗤一声:“瑶姐珍藏自留款,能给你们都展示一遍?去去去,都闪一边去……” 三人嬉笑着一同出了门,刚到大厅,孟瑶就遥遥看见了站在角落的方槐序。 真不是孟瑶故意找他,实在是方槐序太过惹眼。 明明是个很不起眼的角落,明明他只是穿着寻常的衬衣长裤,慵懒随性地往那站着,但那张堪比明星的脸,和190修长挺拔的身形,随便放在哪里都跟拍海报似的。 今天他似乎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如松,周身散发着难以忽视的沉静气场,牢牢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他显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视线,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仰视,淡然地拿着手机处理自己的事务,丝毫意识不到自己有多招摇。 饶是孟瑶也没忍住自己的视线,什么思维、计谋、规划瞬间都被眼前的美景覆盖,只剩下了愕然和有力的心跳。 孟瑶努力想回忆原本准备好见方槐序的措辞,但脑子只剩下了一片空白:真是美色误人…… “方总,我把孟小姐带过来了”,前台先打破沉默,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原地卡顿着的孟瑶,压低了声音:“去吧瑶瑶姐。” 方槐序的视线也随之挪过来,目光锁定她之后,露出一个极具温和的微笑,大步朝她走来。 本属于方槐序一个人的人气,很快也转到了孟瑶身上,孟瑶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被推进了视野中心:这该死人气男。 众目睽睽之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忽略到周围灼热的视线,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然:“你怎么突然来了?” “接你下班。”方槐序的语气理所当然,目光精准地落在她身上  许久,轻笑着补充:“辛苦了。”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苏晓和几个胆子大的同事立刻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起哄声。 孟瑶的脸皮实在经不住他们这么闹,更何况两人的情况根本就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联姻而已,等会让方槐序知道了,尴尬得要死。 她嗔怪地瞪了苏晓一眼,示意她管好周围的人:“啧……别人一来你们就搞这套,以后谁还赶来公司?” 苏晓也少有能看见孟瑶吃瘪的时候,哪里停得下来,笑嘻嘻地转向方槐序:“方总你别见怪,我们就是羡慕你们感情好,这么忙还亲自来接下班,不愧是‘瑶姐自留款’……” “闭嘴!闭嘴……”孟瑶没成想这个大嘴巴什么都说,连忙上前把苏晓的嘴捂住。 但看着方槐序立刻原地怔住思考的样子,孟瑶两眼一黑,他还是都听到了。 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方槐序的这个木头脑袋哪里懂她那句只是个调侃啊?指不定回去就得闹出什么误会。 想不出对策,她放弃了挣扎,但方槐序像是突然领悟了什么似的,在所有的注视下非常诚实地点了点头:“嗯,新婚嘛,我们感情确实很好。” 人群又爆发出一阵起哄,孟瑶一口气放下去又提起来:方槐序又是什么脑回路? 她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是该反驳还是澄清了,但周围的气氛让她实在开不出口,所有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为了避免产生更多的麻烦,她当机立断,一把挽住方槐序的手腕,语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跟周围道别:“不闹了啊,我今天真累了,回去了,拜拜拜拜……” 同事们对她这些天的辛苦有目共睹,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目送他们离开,孟瑶和方槐序一同上了车。 两人熟络地一同坐去后排,孟瑶终于放松下来,往后仰靠过去,长叹一声:“我的好方总……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怎么突然接他们的话啊?吓我一跳,现在他们都知道我们俩是真夫妻了,以后不好收场啊……” 方槐序刚调好窗,面露不解:“这不就是事实吗?我们的婚姻本来就不需要对外保密,近期相处得也很融洽,合作愉快,沟通顺利,感情难道不算好吗?” “……好吧。” 孟瑶无奈,选择败给方槐序异于常人的逻辑和坦诚。 但她没注意到,在她松懈的那一刻,方槐序面对她放弃后的反应,眉梢掠过了一丝极淡笑意,不过压根没给她发现的时间,很快就被他用平淡的声音转移开了话题:“今天直播情况怎么样?累吗?” 孟瑶的眼睛瞬间亮了,一把翻身起来,语气是忍不住的雀跃:“特别好!比我想得要好得多!我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还以为做梦呢!” “是吗?”方槐序微微挑眉:“可今天直播了好几个小时,是你平时工作量的两倍吧。” 孟瑶瞥着嘴,古灵精怪地比出食指摇了摇:“要是每天弹幕互动和热度都这样,我直接住直播间里了,这一场的流水都快赶我半年的量了!” 此时在车里只有司机和彼此,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随着这半个月之间的合作配合,她在方槐序面前已经完全没有了在公司全副武装的冷静。 她现在喜上眉梢,毫无保留地表现着自己的欣喜:“而且,你不爱刷视频肯定还不知道,林玥居然也主动发视频回应我了!她居然先服软!” 方槐序也跟着她笑:“真的吗?效果这么好?不过林玥的事我知道,林天海今天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孟瑶敏锐地捕捉到信息。 “嗯,他今天下午主动给我打了电话,说会让林玥在平台替你发声应援”,方槐序陈述平静:“而且除了今天的直播,我也还有一个好消息给你。” 孟瑶迟疑了片刻:“什么消息?” 方槐序缓声:“晚上林天海约了我们一起吃晚饭,为之前的事情给你和我公开道歉,就在家附近,你今晚有时间一起吗?” 孟瑶睁大了眼:林天海约他们吃饭道歉?还是在这个她刚洗白成功的风口? 她一听到林天海的名字就忍不住蹙眉:这算哪门子好消息。 她的脑子也因此重新转了起来,几乎是立刻就将林玥反常的大度和今晚的聚餐联系在了一起。 现在舆论倒向了她,加上之前在婚礼上的矛盾,站在林家的角度,目前最能挽回局面的做法,不就是接着林玥示弱,借机和方槐序示好,化干戈为玉帛吗? 想到这一层,孟瑶心里说不上滋味,但原本的好心情就像是被莫名泼了一盆凉水。 方槐序是知道她有多不想见到林天海的,所以特意提到今晚的宴会询问她的意见,是在期待她去做这个“和事佬”,原谅林家之前的做法吗? 这个思维很快走通:是啊,林家和方家彼此利益牵连,不可能因为一点感情意气用事。 之前婚礼上的矛盾,两边都拉不下来面子和解,最好的办法,难道不就是让她这个受害者表示原谅,彼此也就多了个体面的台阶吗? 她现在的心情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失望,迅速调整好表情:“那今晚……我要先回家换个衣服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方槐序已经能很快地看出来她尝试遮掩情绪的小动作,意识到她好像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感到高兴。 他稍作反思,最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主动解释:“毕竟我们和林家还有商业合作,面上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僵,不过你放心,你不想和他说话就由我来说,你坐着就好。” 果然应验了她的想法,她露出个标准的职业笑,心里很难不有落差。 这段时间方槐序已经帮了她太多,不管是注资还是这次合作,她不论怎么说还是欠着他人情的。 更何况这场婚姻的本质就是商业合作,于公于私她都应该配合他扮演好体贴的太太的角色。 况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林玥的服软和林家的低头,已经是她这场和林家旷日持久的战争中第一次获得的胜利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她很快想明白,脸色重新恢复明朗:“没关系,我说更方便一些,不用那么麻烦。” 方槐序将她的反应收进眼底,眸光微动似欲言又止,最终却也只是点了点头,简单的应答:“好。” 时间到了傍晚,两人一同前往林天海订好的包厢。林天海、陈湘和林玥都在场,见孟瑶和方槐序进门,林天海立刻堆起热情的笑招呼:“槐序瑶瑶都来了,快坐快坐!” 陈湘也勉强地扯动嘴应声几句,那画面仿佛他们真的一直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似的。 气氛一片温馨,除了不远处仍然翘着二郎腿,双手踹在身前不肯起身的林玥。 当孟瑶的视线只是无意识地往她身上一撇,林天海也随之转过去注意。 孟瑶不知道林天海是什么表情,只见到林玥只是和林天海对上了视线片刻,忽然愤愤地抿紧了唇。 片刻后,她冷哼一声地起身,翻着白眼快速地拍了一把孟瑶正和林天海交握着的手,没个好气:“你好!你们都好!行了吧?高兴了吧?” ——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打游戏来晚了(嘿嘿) 第24章 捉弄 “焉坏得很” 24 包厢内的空气, 因为林玥的问候瞬间凝滞住片刻。 陈湘将林玥拉到身后,林天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不过很快被更深的笑容掩盖, 像是没有听见林玥的话似的招呼两人落座:“来来来,都别站着了, 快坐快坐,瑶瑶就坐爸爸旁边吧。” 这一声自称差点没把孟瑶胃里的恶心给念涌出来, 不过她还是维持好表情,自然地坐在了林天海身边。 方槐序坐在她身边, 林天海见到差不多了, 嘴巴一点没消停,给孟瑶夹了一直虾后,主动引导话题:“瑶瑶今天的直播办得漂亮,我听玥玥说了之后, 就让她立刻配合你发视频,这些年是爸爸疏忽了些,辛苦了。” 陈湘跟着附和地敬了杯酒,干巴巴地补充:“就是, 一家人肯定要相互扶持的, 以前是我们疏忽了对你的照顾, 实在是对不住。小孟啊, 我敬你一杯。” 林玥什么时候见过自己的爸妈这么卑躬屈膝,终于忍不住冷冷开口:“可不是得相互扶持吗?毕竟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是尊贵的方太太了。” “林玥!”陈湘低声地斥了一声。 林玥几乎要将酸字写在脸上,气得说不出话地独自吃饭。 “……没关系,哪里有长辈敬酒的,我敬您。” 孟瑶只是微笑地回敬, 坐下后小口地吃着菜不动怒,偶尔回应一两句。 酒过三巡,气氛在林天海的努力和孟瑶的妥协下,饭局一直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和谐。 到了林天海觉得火候差不多的时候,他起身清了清嗓子,脸上换上一种更为郑重其事的神情,目光落在孟瑶的身上。 “瑶瑶啊”,他开口,语气刻意拖得沉重:“其实这顿饭除了庆祝你直播成功,也是想借这个机会给你,还有槐序道个歉。” 来了。 孟瑶心中了然,看着林天海演着父慈女孝:“之前婚礼是小玥还和她朋友不懂事,我们作为家长没有管教好,这些年让你受委屈了,回去的时候我们已经好好说了她,她也知道你直播需要更多认可,立刻就跟着发了视频……” 他端着酒杯缓缓站起:“希望你和槐序都别往心里去,之前的事情,就别在意了……以后我们两家还要有来往,合作共赢嘛。” 她为林玥背了三年的锅,被林家整整控制了三年,换来的惩罚仅仅只有对林玥的一顿教训,现在还要她感恩戴德地原谅过去的所有。 孟瑶在心里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她很想干脆掀了桌子这满屋子人全部滚蛋。 但她现在的态度代表着方槐序,她这段日子里受了方槐序太多好处,方槐序现在需要和跟林家继续有合作,才把她叫来当这个和事佬的。 算了,一步步来。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酝酿出笑意,正要起身,身侧久久安静的人却忽然出声。 “林叔。” 方槐序平静无波的声音响起,淡淡地放下筷子,目光漠然地看向林天海:“有些话她不好直说,我觉得我应该趁这个机会说清楚。”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体面是相互的,这虽然是商业联姻,但孟瑶现在是我的妻子,她的一切和我息息相关。她可以因为家庭的原因选择宽容,但我无法容忍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做出污蔑她、让她难堪的行为。” 他的视线一直落在林天海的身上,语气冷了更多:“所以我今晚把决定权交给了她。但到现在为止,她看上去没有变得更高兴,所以我不认为你们的道歉足够有诚意。” 孟瑶睁大了眼,完全没想到方槐序突然的行为。 她看着方槐序站起身朝她伸出手等待着,迟疑了半秒之后,试探着将手搭了上去,便被方槐序的力量温柔地扶起来。 “合作已经开始了,作为合作伙伴,你们不需要向我道歉,我不会有因此有所偏颇,会公平地进行到项目结束。” 他抬眼,眼神冰冷:“但出于私人恩怨,我的妻子没有选择原谅,我也不希望再有更多合作之外的接触。请带着你们多余的情感裹挟,退出她的生活。” 林天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震惊、讶异,又有苦难言地看看孟瑶,又看看方槐序,显然没有意识到两人之间的关系能由联姻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孟瑶也完全懵了,下意识地看向方槐序。 方槐序正好也微微偏下头靠近,在离她更近的位置时,他忽然压低了音量,用只有两个人能听清的音量问:“不说台词吗?” 什么? 什么台词? 孟瑶满头问号,方槐序余光瞥着她有趣的反应,眼底莫名多出了几份笑意,将声音压得更低:“你之前不是说,等我有机会再说出来这些词的时候,一定要让你在现场吗?之前看起来那么期待,现在是在不好意思吗……” 孟瑶的瞳孔骤然放大,熟悉的对话立刻就让她回忆起了,之前在电梯那次的玩笑话,脸颊瞬间爆红。 那不是一句口嗨吗,他怎么还记着?! 她的心跳失控地扑通扑通一顿乱跳,耳根已经烧得快要滴下来,欲言又止地试图辩解,但看着方槐序一副完全不准备走的样子惊得说不出话。 按照她之前吹出去的桥段,她这朵娇柔的小白花,现在应该软绵绵地倒进霸道总裁的怀里了。 不是吧,这么多人?真让她演? 林天海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还站在原地不动,以为是还有机会,连忙试图走过去拉近关系:“瑶瑶,是爸爸今晚没说清楚,今晚要不回家,我们好好再聊一下……” “不不不!”孟瑶拒绝得飞快,想跑得要命。 方槐序也皱了皱眉,一点没准备挪窝,声音语气古怪地哀怨:“难道是你之前骗了我吗?我还一直在期待,这次还专门说了词。” 孟瑶两眼一黑,头一回在方槐序的脸上看不到一点绅士优雅:林玥骂得真对啊。 人面兽心啊,她早该发现的,这家伙焉坏。 不得不现场二选一了,方槐序和林天海之间,孟瑶不用想都会选。 ……行吧。 接着像是下定了决心,一不做二不休地转过头,双眼一闭僵硬地撞上方槐序的胳膊。 方槐序的上半身微微踉跄了下,心中忍不住悱恻:这力度那里是她形容的娇柔,感觉更像是被一个飞速的棒球击中。 不过低头看见那张红透的脸的一瞬间,方槐序的怨言莫名地消散殆尽,脸上重新浮现出了隐匿的笑意:真是什么都换不来的新奇场景。 “方总……” 孟瑶已经绝望了,感觉就快被即将说出来的话尴尬死,咬牙切齿的吐出来剩下的词:“方总、真帅啊……现在能回去了吧。” 那声音细弱蚊呐,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 另外三人虽然听不见,但眼睛不是瞎的,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地用一个像拥抱又不像拥抱的姿势贴在了一起。 “……感情太好。”方槐序主动解释。 很好,又cue到了她的口嗨。 方槐序只说出来这句简短仓促的话,就再也憋不出下一句,怕自己下一秒就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孟瑶抓狂不已,恼羞成怒地踩了下他脚。 方槐序一点都不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她难为情的时候会这么想笑,或许是因为太难得了。 虽然他眼底漾开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不过还是知道见好就收,扶着孟瑶的肩膀和林家示意:“我们先走了。” 说完,两人便再也不顾身后的挽留,大步离开了饭店。 孟瑶处在巨大的羞窘和震惊,抵着方槐序跟头冲锋的牛一样走得飞快。 直到出了饭店,她正羞恼得想着要怎么开口解释这么尴尬的情况,身边突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 是方槐序。 他的笑音轻快,站在闪烁的霓虹灯下笑得肩膀都在抖动,那是孟瑶从未见过的、毫无负担的大笑。 真是相当鲜活的模样。 ……如果笑起来的原因,不是因为刚才戏弄了她,孟瑶真想这么感慨。 “方槐序!” 孟瑶一字一顿,冲上去要扯他的脸:“你幼不幼稚?就是故意的吧!明明看出来我尴尬了,说好的尊重我呢!衣冠禽兽!” “哈哈哈……”方槐序笑得停不下来:“我就是个普通人,是人都有私心的嘛,我就想体验一下你说的‘爽文情节’。” 方槐序一边躲一边解释,还不忘给自己找个官方理由出来:“我现在体验到了……真的、真的太开心了,哈哈哈……” “还笑?我马上让你开心不起来!” 孟瑶压根不给他继续嘲笑的机会,身高不够干脆就跳到台阶上,方槐序怕她摔倒,下意识伸手去护,刚过去的瞬间就被孟瑶的手狠狠捏住了脸。 “我错了我错了……” 他被抓着脸告饶,语气还有未尽的笑意:“不好意思,这次是我过分了,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非常可爱。” “……幼稚得要死!” 孟瑶也折腾得气喘吁吁,被他良好的认错态度哄好了不少,怒意冲淡之后,忽然意识到两人现在的距离出乎意料的近,默默地松开了手。 方槐序似乎也笑得累了,两人就这么安静的调整了一会自我,孟瑶先冷静下来分析:“你今天怎么突然开始跟林天海对着干了,我还以为你这次让我来,是来让我给个台阶求和的。” 方槐序吃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原来你是误会了这个才一直不高兴。不需要和他们和解,你不想原谅就不原谅,我这次想约你过来,是想让你看见他们当面给你道歉。” 孟瑶愣了下:“那合作的事情没关系吗?不是因为工作才选择联姻吗,现在和他闹僵了,不怕之后林家不合作了吗?” 方槐序轻笑一下:“你好像有所误解,我选择和林家合作,是因为目前的选项里面,他们愿意提供的资源和渠道能带来最大化的收益,但不代表我非他们不可。”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强大的自信:“我对他们的客气,是出于对合作伙伴和长辈的尊重,但事实是,天暮从来不缺合作伙伴,联姻是林天海为了绑定合作提出的筹码,与我而言也只是一个顺水推舟的选择,我的所有决定并不会因此受限。” 孟瑶怔住了,她原本还以为这是一场双方利益牢固捆绑的交易,没想到这居然是方槐序的单方面的完全掌控。 林家的规模据她所知,就已经算得上京城的豪奢望族了,居然还会被方槐序制约,他的事业到底发展得有多离谱…… 孟瑶忍不住回想过去的种种,更加不能理解:“所以,你用婚姻换一个合作的噱头……不觉得不值吗?” 方槐序稍微思索,跟孟瑶相处得久了,他的话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冰冷僵硬:“结婚之后,这个问题还有不少人都问过我呢,你想听对外的官方回答还是真实原因?” 孟瑶也乐意和他说话:“先听官方的吧。” “官方回答啊。” 方槐序想了想,伸出手指细数:“要看对谁了说,‘我家里这些年一直在催婚但我不想听他们的’、‘林天海需要婚姻才能抵消疑心合作我懒得想更多’、‘如果离婚成为了未来爱情的阻碍我也认命’、‘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真爱才闪婚’、‘最近项目结束了结个婚热闹热闹’……” 孟瑶被他突如其来的胡闹逗笑了,依然好奇:“那不官方的真实原因呢?” 方槐序的视线平静,淡漠地飘向远方:“真实的回答就是,结不结婚无所谓,爱情从来不在我的规划中。”——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啊啊啊排位打上头了 第25章 称呼 “司马昭之心啊” 25 孟瑶闻言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坏笑一下, 带着点玩笑意味:“原生家庭的痛啊,我懂我懂,因为父母的不幸婚姻, 也失去了对自己婚姻的期待?” 方槐序不懂她的脑回路,轻摇了下头:“我父母的婚姻不算不幸, 父亲不认可母亲的成就这件事,是在我母亲去世很久后才知道的, 他们从小到大在我面前,一直是恩爱有加的样子, 母亲为工作忙碌的时候, 一直是父亲照顾我的生活,他对我的关心不比母亲的少。” 孟瑶有时候真恨自己的多嘴。 看方槐序平时情绪这么稳定就该猜到的,一定是个在爱里长大的、该死的好命人。 她像是失去了力气,无奈地靠在栏杆撑住脸:“我就多余问。” 方槐序看她一脸郁闷, 陪她一同靠着:“你好像很失望?” “算吧,更多的是羡慕和嫉妒。” 孟瑶向来不喜欢装什么圣人,非常坦诚地表露自己的情绪:“原本听说你家里的事情,还以为, 你这样的人, 也会有和我差不多的烦恼, 现在才发现, 在我从小被告知亲生父亲是个畜生的时候,你不出意外地是在父母的宽慰下轻盈地长大的,我们好像两个世界的人。” 方槐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她长叹一声后继续解释:“迄今为止的人生,我都在胆战心惊地活着,外婆告诉我, 要不懈努力、要发奋图强,为了活下来、为了争一口气、为了不任人看轻、被人践踏,要想尽一切狡诈的办法地去活,我每天都感觉生活好累,不敢有一丝松懈。” “但你好像一直很平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超乎我意料地平静、从容,好像不管做什么事都胸有成竹,偶尔义无反顾地反叛做什么,也是为了坚持自己喜欢的事业,不用考虑行差踏错之后就没有回头的机会,而我到现在为止,甚至连一个自己的爱好都没有……我无法想象你眼中的世界,也永远不会再有机会体验你那样的人生,所以觉得非常遗憾。” 方槐序像是理解了,不再看她的脸,低头沉默了许久。 孟瑶也察觉到了沉重的气氛,知道方槐序是个很会自省的人,本来只是随口一感慨,原意也不是为了让方槐序难受,于是干脆侧过头转移开话题:“所以我还是蛮好奇的,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也会有不结婚的想法?” 方槐序微微抬头睁开眼,目光落去不远处,有些不好意思:“也是因为我的家庭还算幸福,所以我知道一个健康的家庭,需要投入多少心力。但我已经准备好了,将一生都投入研究工作中。” 提到自己的志向,方槐序淡淡地弯了下唇角:“医学研究,尤其是新药研发,周期漫长,需要投入超出常人想象的时间和精力,我做不到平衡家庭和工作,注定给不了伴侣应有的陪伴,我不想让我的妻子忍受丧偶式的感情生活。” 孟瑶听着眉头微蹙:“你又来了,你这种想法是对你未来伴侣的轻视,她也有自己的事业和生活,凭什么就认定她就得天天愁男人回不回家?就不能夫妻各自都有独立的生活?” “她可以不介意,我做不到不愧疚。” 方槐序声线低沉,耐心地解释:“我无法在她需要的时候及时出现,无法参与她生命中的每一个重要时刻,甚至连基本的日常分享都可能缺席。如果她嫁给一个能给予她正常陪伴和情感回馈的人,也可以轻松拥有事业爱情双丰收的人生。我不想用我的理想和事业去捆绑另一个人,她不该被动地失去享受完整伴侣关系的权利。” 他摊了摊手,眼神温和却带着不容质疑的坚定:“所以,在爱情和婚姻这方面,我很有自知之明,既然我选择了这样的事业,那我就绝不是最优选。” 孟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一时间也发现不了他的逻辑漏洞。 这种自我牺牲般的责任感让她几乎语塞,方槐序所说的每一句话明明都温和纯粹,却又带着一种让她说不上感觉决绝和强势。 空气凝固了很久,方槐序才开口打破沉默:“我大概知道你的想法,我确实是个很固执的人,一旦认定了某个决定,撞破南墙也要一意孤行。我一开始从事这一行业,是抱着负气的心态,看看母亲穷极一生想帮助的人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但真的看到了他们的人生后,我很愧疚,因为我那个时候才知道,我是生来比大部分人都要幸运的那一批人,我很愧疚曾经嫉妒过他们占走了母亲的注意,所以你刚才说那些话的时候,我会不知所措,也更加想尽我所能,将我的这份幸运分享给更多的人。”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沉甸甸的力量感。 一直以来,孟瑶以为她在厌烦他这份温和的力量,她只觉得虚伪,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牺牲,不明白这种得不到回报的奉献到底有什么好处。 身为上位者,被吹捧的机会有的是,为什么要为了这点虚名放弃安逸生活,要选择这么一条不被理解的、吃力不讨好的、孤独的道路。 但这一刻看着他被夜色柔化的轮廓,他的双眼澄澈得像是月光辉映的平静湖水,她忽然意识,自己的心情根本不是纯粹的厌烦。 那是和今晚她发现方槐序顺风顺水的前半生后一样的感情,她在羡慕、甚至嫉妒这种如溪流般的、爱人的能力。 这一刻她感觉心跳都漏了几拍,说不完的话阻塞在喉间,几乎要溢出:为什么她就不能拥有这样的能力呢。 迎面吹来的晚风吹散了略显沉重的话题。 她回过神,声音轻了几分:“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今晚帮我说话,上份人情还完了,这份以后我再想办法抵消。” 方槐序失笑,伸手挽她一同往停车场去。 想到今天这么多好事,孟瑶的心情也好极了,立刻换上了臭屁的模样,步伐轻快地指着马路对面一栋气派的写字楼,试图驱散那点还未完全消散的情愫:“你就等着吧,等我未来努力把事业做大了,直接把对面那栋楼买下来给你当分部!” 方槐序配合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那真是要好好努力了,按照市场价和今天直播间的收益来努力,大概再过十几年就没问题了。” 孟瑶的脚步一顿,敏锐地捕捉到信息:“……怎么说得像你知道那栋楼的价格一样?” 方槐序对她挑了挑眉,用沉默代替回答。 孟瑶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别告诉我,那栋楼也是你的?” 方槐序唇角勾起一个弧度,坦然点头。 孟瑶掐住自己的人中,望着夜色中那栋熠熠生辉的大楼,感觉快吸不上气:“方槐序……你知道吗,什么守寡婚姻都无所谓了,迄今为止,只有这一刻我是真的很想嫁给你。” “原来只有这一刻啊?”方槐序低笑出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佯装遗憾:“太珍贵了,价值一栋楼的瞬间,孟小姐的心思真是司马昭之心。” 孟瑶被他调侃也不甘示弱,故意凑进一步眨巴眨巴眼睛,用俏皮又带着点玩笑的语气:“老公~你怎么可以质疑这么可爱又努力的小女孩的用意呢?” 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扳回一城。 然而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清晰地看见方槐序僵住了。 即使灯光不算明亮,他的脸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蹿红,他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完成熟透这个过程,就连耳尖也没能幸免。 刚才还在理性讨论婚姻、理想的人,此刻就像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一样,窘迫又慌乱地移开视线,无所适从。 这突如其来的反差和漫长的沉默也烧红了孟瑶的脸,尴尬的气氛让她松开手也不是,狡辩解释也不是,只能嘴唇颤抖地看看对方又慌乱移开。 “你……”她开口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抖了:“你倒是回话啊……” 原以为方槐序也就无奈笑笑过去了,这可跟她预想的画面完全不一样啊! 方槐序像是猛然惊醒,掩耳盗铃地清了清嗓子匆忙解释:“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在说玩笑话。” “那你接梗啊!” 他干巴巴的解释让孟瑶更恼火了,甚至有些气急败坏:“你不说话算什么,我都……尴尬死了。” 方槐序抿了抿唇,耳尖的红晕更加明显:“这是很郑重的称呼……我没反应过来。” 闻言两人都更加不好意思了,孟瑶飞快的“哦”了一声,草草收尾:“我确实就是你现在的妻子,没什么问题。” 方槐序点了好几次头:“对。” 孟瑶继续诡辩:“反正你也不打算结婚了,在我这婚姻体验卡感受一下婚姻的氛围而已,不就是一个称呼,叫一下怎么了?。” 方槐序说不出话,还是认可:“对。” 但她宁愿方槐序随便打趣几句,脸颊烧得更厉害,终于放弃了挣扎,扯着方槐序走得更快。 到了车上,司机平稳地启动车子,驶向回家的路。 车内异常安静,孟瑶偏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感觉脸上的热度久久不散。 方槐序则目视前方,坐姿比平时更加挺拔,神情紧张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难题。 一种心照不宣的尴尬与一丝若有若无的暧昧,在狭小的空间里悄然发酵,直至他们抵达公寓各自仓惶逃回房间。 第26章 私教 “人面兽心的坏家伙” 26 相安无事地渡过几日后, 傍晚,方槐序照旧回家,室内很安静, 只有半掩的书房门内隐约传出孟瑶的说话声,像是在和什么人打电话。 他放轻了脚步轻推开门, 只见孟瑶坐在书桌前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正在拍摄她的正脸。 直播吗? 方槐序没有打扰, 小心地带上门,孟瑶才听见动静地转过头:“回来了?” 方槐序顿了一下:“你在直播吗, 这么突然?” “没有没有, 上次转型之后就没直播了,那边都没消息呢”,孟瑶一边说,一边微微别过电脑屏幕, 只见下面还有好几个小窗口,是肤色各异的年轻面孔:“是之前直播认识的几个朋友,都在学法语,现在我打算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回到学习上来, 今天和她们一起聊聊天, 顺便练习口语。” 她稍作思考:“算是学习小组?” 方槐序看着她面前摊开着的几本书很快了然, 还是有些好奇:“打着视频电话不会影响专注度吗?” 孟瑶的眼睛弯了弯, 带着些许得意:“这是我独家创作的体验派学习法,就是要说出来才有用。” 安静派的方槐序显然不懂,孟瑶举例:“就像是如果你专门买了期待很久的法国拼装模型,看不懂说明书也想逼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学;看法语小说看到精彩的片段被精彩的地方卡住了,再不想学也会抓心挠肝地去查;跟朋友吐槽惊天八卦,半天表达不出来的时候, 绝对会急得恨不得啃干净字典也要说圆满了。” 方槐序失笑,孟瑶晃了晃脑袋:“你不懂,这样记住的词,印象特别深刻!” 方槐序也彻底被她这套“兔子急了也咬人”的学习法逗笑了,虽然这方法有些野,但确实很像是她的风格,生动又高效。 此时,电脑里传来了一声催促,孟瑶转过头解释:“Désolée, un ami vient darriver.”(不好意思,一个朋友刚来了。) 她的发音标准流畅,语调也很自然。 方槐序也不再打扰地转去自己的工作范围,但电脑里的人的好奇心却因为她的话而被勾起:“Il veut se joindre à nous pour étudier?”(他想加入我们一起学习吗?) 孟瑶侧目看了一眼已经自觉地在房间另一侧坐下,拿出平板处理工作的方槐序,声音微微压低:“Non, il ne travaille pas dans ce domaine.”(不,他不是学这个的。)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带着八卦的笑意追问:“Jai entendu une voix dhomme, plutt agréable. Il est beau garon?”(我听见是个男声了,声音这么好听,长得帅吗?) 孟瑶的视线下意识地瞄了过去,方槐序依然在专注地看着平板,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俊朗,眼窝深邃,鼻梁高耸,每一处都是像是被造物主精心雕刻,心中默默认可了“帅”这个评价。 但她嘴上不饶人,飞快地用法语吐槽:“Laisse tomber… Cest un vrai traditionnel, très sérieux et un peu rigide.”(别想了……他是个榆木脑袋,非常严肃,还有点古板。) 耳机里免不了失望和哄笑的声音,不过还是有人不死心地追问:“Mais, il est beau ou pas On ne ta jamais entendu parler dun homme si proche.”(别绕弯子了,到底帅不帅嘛?从来没听你提过有关系好的男性朋友。) 背后议论总是很容易心虚,孟瑶再三确认方槐序沉浸在工作里,没有注意到她这边的“国际八卦”,抿了抿唇:反正方槐序也听不懂。 于是,她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坦诚,用更小的声音快速道:“Oui, plutt beau.”(行吧,挺帅的。) 电脑屏幕里爆发出大量的尖叫,吓得孟瑶赶紧调小了声音,一边示意噤声一边着急转移话题:“Assez parlé de a! Revenons à nos études!”(够了够了!我们继续学习!) 气氛很快冷静下来,孟瑶也逐渐进入状态,专注了很多。 一个半小时后,闹钟响起。 学习时间结束,孟瑶关上电脑伸了个懒腰,长长地舒了口气。 与此同时,方槐序也适时地抬起头,确定她现在空闲下来了:“忙完了吗?” “嗯,刚结束。”孟瑶脑袋歪在靠椅里,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怎么了?” 方槐序点点头:“有事要和你商量。” 孟瑶很快坐正,方槐序自然地起身走到她桌旁,语气正式了些:“这几天,我们之前联系的几家有影响力的第三方媒体,已经开始陆续发布有关你这些年直播的深度时间线剖析和正面报道的稿件了。” 说实话,自打直播之后,孟瑶就一直不怎么敢看手机,生怕自己看到黑粉将自己的家人和黑历史扒个干净之后,自己可能会压不住脾气做点什么,现在听到好消息自然高兴:“真的啊?效果怎么样?” 方槐序看着那双立刻睁大的眼睛,微笑着肯定:“舆论反响都很不错,几乎不需要怎么控评,甚至比我们当初预期最乐观的效果还要好,现在光是自发报道你的事件,和参与慈善联动的视频,就多得随便刷都能刷到。” 孟瑶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不过也很快回过神:“不过铺天盖地的营销很容易适得其反,你是不是想说,我应该要开始断断续续地露面做新人设了?” “嗯”,方槐序十分肯定她清晰的思路:“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势头,所以要借着这股东风好好做点事情出来。正好天暮下周三晚上有一个年度慈善晚宴,算是业内比较重要的公开活动,届时也有不少的媒体名流会到场。” 他顿了下,绅士地征询孟瑶的意见:“考虑到你最近的热度,你要是近期复出,不管是直播还是继续制作视频都会略显尴尬,最好是能有个什么事件做铺垫,加上我们已经公开了在慈善项目上的合作,所以想邀请你以特邀嘉宾的身份,一同出席这次的晚宴,你觉得怎么样?” 孟瑶愣了片刻:“我没怎么参加过这样的宴会,如果没有具体的流程,我可能发挥不好。” “放心,室内不会再有摄像,你只需要跟我们进场就好,媒体也是我们预先安排好的,不会让你难堪。” 方槐序耐心地解释,胸有成竹:“你可以借这个机会,在一个更正式的场合,向主流媒体和公众展示你转型后的新形象,刷个脸熟,进一步提升公众认知度和正面形象;第二,你也可以和天暮彻底绑定,能对向外的那些潜在的威胁造成一定的威慑作用,不必要的麻烦也会少很多。” 孟瑶权衡利弊,心里盘算了下时间之后,也确定这确实是个值得一试的方案,爽快答应:“好,我没问题。” 方槐序也认可下来。 不过孟瑶脑瓜子一转,嘴角又弯出一抹坏笑,带着半调侃的语气看向他:“不过,虽然都在说对我的好处,我这段时间的热度,也没少给集团带来收益吧?” 方槐序轻笑地回侃:“当然,多谢孟大明星出手,瞬间就把我那不争气的团队提起来了好几个档次。” 孟瑶厚脸皮地假装听不懂他的捧杀,摇摇手指:“现在我和你集团的形象绑定了,是不是也算方总请来的短期形象代言人了?”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方总都是能随便买下两栋楼的人了,会吝啬我这点出场费吗?” 方槐序被她这副忽然开始坐地起价的模样逗乐,眉宇间都愉快的弧度,顺着她的话纵容地问:“那有没有想好要什么样的出场费?” 其实如果可以,孟瑶很想让他帮忙查一下安德森教授的去向,之前拜托了林天海之后一直都没消息,现在跟他公开割席了更不可能去追问。 但一想到这也是件不小的麻烦事,加上和方槐序在一起后的这些天,其实也没少给对方添麻烦,孟瑶欲言又止,还是觉得累积人情之后,再一次性地提出来这个要求,于是佯装出无奈的样子:“算了算了,卖方总一个人情,特别出演,就希望方总记得我也算是集团立了大功一件,以后惹了麻烦的时候能饶我一命。” 方槐序挑了挑眉,心中一个坏点子悄然升起:“没想好要什么报酬的话,我倒是有个想法。” 孟瑶懵了下后,方槐序再度开口,但不再是熟悉的中文:“Et si je proposais de devenir ton professeur de franais particulier Gratuitement, bien sr.”(如果我提议来当你的私人法语老师呢?当然,完全公开免费。) 一口流利、地道的法语彻底将孟瑶震惊在了原地,那发音清晰地道,甚至带着点当地知识分子的腔调,不急不慢。 孟瑶仿佛被一阵无形的闪电劈中,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脑中就快要宕机:方槐序哪里听不懂?简直就是精通!那她刚才的对话是不是全都被他听进去了?她跟朋友吐槽了什么来着…… 方槐序做出十分大度的模样:“Merci pour tonpliment sur mon apparence… et aussi pour cementaire plutt juste sur mon caractère.”(感谢你对我外貌的肯定……以及对我性格的精准评价。) 只听脑子“嗡”的一声断了弦,孟瑶只觉得浑身的血液在向脸部流淌而去,如果地上有个缝,她现在立刻就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了,方槐序这个恶劣的家伙,明明从一开始能听懂了她们在说什么,还能精准地复述出来她们的聊天内容,却故意装着听不懂的样子偷偷观察她们吗? 她恼羞成怒,再度肯定林玥的评价:方槐序这人面兽心的坏家伙。 她口中那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干脆演都不演了,眯起双眼追问:“Alors Tu acceptes ma proposition ?”(怎么样,要答应这个提议吗?) 她无奈,高举白旗:“… Bon, daccord.”(……行吧。)—— 作者有话说:嘿嘿我再试试能不能二更,更不了就只能明天更两章了 这几天玩游戏真的太上头了对不起(滑跪) 第27章 抉择 “不要看轻自己” 27 今天是外婆复查的日子, 孟瑶一早就来到了医院。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室内,温暖治愈,老太太刚做完最后一项检查, 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气色看上去很不错, 脚步也比以前更稳健了些。 “你看,我说能行吧?哪有什么问题?” 孟襄阙话是这么说, 手还是依赖地搭在她的手臂上,侧头仔细地端详着她:“倒是你, 最近工作怎么样了?看着是比上次好些了, 长了点肉,精神头也足了些。” “好得很,多谢您老人家的倾情出场,我现在可是网上的大红人。”孟瑶笑着将她扶到床边休息。 孟襄阙点了点她眉心, 笑意慈祥:“总是操心的话,眉头都要长皱纹了。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最要紧,你要多关心关心自己的生活, 别总操心我这, 检查这个东西我自己也能做。” 孟瑶没有因此好些, 微微蹙眉:“你又来了……我自己的生活也没落下, 你刚刚不也说我都长胖了些了吗?再说了,我能有什么事,撑死了就学习、工作……现在都不用怎么上班了,不能来你这啊?” “你都24岁的大姑娘了,老往医院跑像什么话?沾得满身病气。” 孟襄阙说着,眉头忽然舒展:“去做点你这个年纪的事啊, 玩玩游戏逛逛街,还有你那个男朋友呢,最近没怎么来往?” 她心思细腻,试探着轻声问:“你之前工作上那么多风言风语,他该不能不理解你吧?那可不能要。” 以前提到那个不存在的男朋友时,孟瑶就总是莫名心虚。 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联姻,她莫名想到了方槐序。 想到两人近几天来的相处,方槐序那天之后,还真的老老实实又提前了一两个小时下班,专程给她做一对一补习,甚至还专门整理出来了一套完整的知识要点。 孟瑶也会趁空闲的时候,看看他每天琢磨好几个小时的东西,到底是些什么文件,方槐序也会耐心地给她解释逻辑链。 她惦记着方槐序独特的口味,偶尔也会尝试再挑战一下他的味蕾,看那张严肃的脸,一次次因为吃下那些试验品,而变得表情艰难,总是能成功将她逗笑。 两个人有时候认真交流心得,有时候开玩笑打趣,明明是思维行事风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却总能在对方不经意的提示下茅塞顿开…… 真是很新奇的感觉,无声无息地渗入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 一开始是为了报答他的好意,想让他的生活不那么单调,但事情发展到心在,孟瑶已经分不清两人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了。 室友?知己挚交?合作伙伴? 或者说,恋人? 她没有谈过恋爱,不明白这几者之间有什么区别。 但和方槐序的相处让她非常舒服,如果就是恋爱的相处模式的话,她感觉还真挺不错。 “瑶瑶?” 孟襄阙的呼唤打断了孟瑶的思绪,她回过神,见孟襄阙像是看破一切般笑了笑:“想到什么了这么出神,男朋友啊?最近还处着呢?” 虽然条件上天差地别,但现在要是真论法律来说,方槐序怎么不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临时“男友”呢? 想明白这一点,孟瑶也没了之前的慌乱,而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应该算吧。 她很快补充:“处着呢,他不介意我的工作,这件事上还出力帮了我一把。对我也不错,也是个性格挺好的人。” 随便虚构的“男朋友”,变成了真实存在在生活中的方槐序,她形容起来的时候比以往更加有底气。 孟襄阙放心多了,长舒一口气,脸上绽开笑脸,用力地握了握孟瑶的手:“还是难得听你对一个人有这么好的评价,能让你高兴就好。但咱们也不要因为对方人好,就有看轻自己的想法,咱们这么好的姑娘,哪愁没有好小伙子喜欢?他既然喜欢你,就应该要对你好。” 孟瑶失笑:“就别劝我别自卑了,你看你孙女这性格,都快成自负了,哪能让别人瞧不起了。” 孟襄阙笑着摇了摇头:“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吗?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咱孟家的女孩都是宁折不弯的倔驴性子,把情义看得比什么都重。我是怕你吃亏。” “所以还是我们的大精算师慧眼识珠,等到我以后带他来见你,好好帮我一直把把关。” 孟瑶紧紧地回握着她的手,心里被温馨填满,时光平静而安稳。 但这份温馨很快就被打破。 下午,主治医生赵大夫来照常来检查病情,临走前却趁着孟襄阙不注意,单独叫了一下孟瑶:“有些情况,我们单独聊一聊。” 孟瑶看他表情有些严肃,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依然压下心头的不安,安抚好外婆,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后,便跟着赵大夫去到了办公室。 赵大夫坐下,忽然叹了口气,示意孟瑶也在对面坐下,将手里的影像报告和几张化验单。 孟瑶心头一跳,拿起那些报告的同时,赵大夫同步解释:“孟小姐,我也不愿意告诉你这个消息,但是你外婆这次的复查结果……不太理想。” 他的声音沉重,在屏幕上调出检查的肿瘤影片:“之前的病区出现了新的活跃信号,并且位置也是十分刁钻,压迫着关键神经区域” 孟瑶的心猛地沉了下去,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您的意思是……” “未来三个月内必须要做手术”,赵大夫不多废话,直言:“但即使是选择了再次进行开颅手术,你外婆的状态能不能撑到整个手术结束也是难题,而且成功的概率也不高,甚至可能在手术过程中就……”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孟瑶的眼前一片虚幻,周围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被抽空,恐慌趁虚而入潜进她的每一寸呼吸,顺着心跳的每一次跳动融入血液。 明明之前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不是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吗?白天外婆还好端端地握着她的手跟她唠家常,怎么就到了这么严重的地步? 她浑身僵硬,眼底瞬间红透。 “那……”她开口,颤抖声音蓦然变了个调,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清了清嗓子,重新调整语气:“有没有保守治疗的方案?” “保守治疗只能控制症状,延缓进展,但始终不能根治,而且这次复发的位置,效果……恐怕也有限”,赵大夫语气里也十分无奈:“这三月内都是手术的最佳时间,就算是找来安德森教授,手术也是目前最有希望的方案……但不管最后是由我还是安德森教授来主刀,我们都会尽全力争取机会。” 熟悉的名字再次被唤起,孟瑶陷入了巨大的迷茫和挣扎。 支持手术,可能要眼睁睁地看着外婆经历痛苦后,承受着随时会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风险;不继续手术,就只能看着外婆一点点地在自己的眼前失去活力。 这个决定太过于沉重,沉重到她人生第一次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哪怕能让手术的成功率增加百分之一,她也肯定要想办法请来安德森教授,但林天海那边闹得十分难看,方槐序那边也不一定联系得上。 哪怕退一万步来讲,真的将他请来了,这场手术的风险也高到让人难以乐观。 她几乎绝望,不能接受自己这些年的拼命,最终还是留不下这个最重要的亲人。 赵大夫见她心乱如麻犹豫着,最终还是开口:“孟小姐,其实还有一个……比较反常规的、有些冒险的方案,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一试。” 孟瑶像是忽然看见希望猛然回过神,声音急切:“什么方案,您说。” 赵大夫斟酌着用词:“我不知道您有没有了解过,‘天暮集团’这个名字。” 孟瑶的脑子一懵:简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 赵大夫没有注意到她那一瞬间的不对,继续介绍:“他们的团队针对癌症的靶向药研发,已经有将近几十年,最近已经开始投入第三期的临床试验,也在征集志愿者参与试药。上个月我有幸参观过他们的研发现场,这类药对降低癌细胞的活性有着很可观的效果,周期大概在2-3周。” 他停顿一会后,继续说:“最乐观的情况,如果他们的药真有实验中那样出色的表现,前期配合一个月试药等到肿瘤活性降低萎缩下来后,再进行手术,风险会回到寻常手术的水平,治愈率也会随之提高。” 孟瑶完全没想到,方槐序母子倾注心血的项目会在这一刻跟自己产生这么大的联系。 但这完全没能宽慰到她一点,她完全没忽略赵大夫口中的风险:药还在第三阶段的临床试验中,也就说,这是实验,存在着不比直接手术更小的未知风险。 赵大夫显然也知道她的想法,继续补充:“从我上次在他们哪里了解到的、对外公开的数据来看,理论上是效益比较乐观的,而且实验能进入到第三期临床,本身就意味着它通过了前期安全性测试和初步有效性的验证,并且已经投入了一期真人实验,我认为值得一试,况且他们现在也正在公开招募,不需要像寻找安德森教授那样复杂,可以很轻松地获得联系渠道。” 他将风险和收益摆在明面,最终将选择权交予孟瑶:“这几年来,你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也真心希望你的外婆可以好起来,所以我将所有能想到的方案都告诉了你。我左右不了你的决定,但不管选择哪一条,我们绝对会倾尽全力。”—— 作者有话说:还有一更,我十分确定我能再更一章(应该吧、应该吧……) 第28章 心事 “你可以不说,我可以猜”…… 28 “对不起, 赵医生……”孟瑶的嘴唇抿得发白,许久之后终于开口:“我做不到推我外婆去做真人实验的事。” 尽管知道这一方法虽然冒险,却是收益最高的一种, 但她还是怎么都说服不了自己。 外婆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大的指望,要把她推进一个所有人都无法预测结果的实验, 变成被记录的冰冷数据,哪怕未知风险再小, 对此刻的她而言,都重若千钧。 赵医生也理解, 但还是想再尝试一下:“这已经是目前我能想到的对你们来说最保险的方法了, 我理解你的顾虑,但三期临床试验和早期阶段不同,主要目的是进一步确定疗效和监测长期副作用,准入标准很严格, 你的外婆身体状况和他们的要求和符合,一个伟大的突破总要有一批伟大的人先尝试牺牲,这不只是一个实验……” “牺牲谁都无所谓!哪怕要我去做这个实验也没关系、但绝对不能是我外婆!”她忽然失控地站起,拔高的音量尾音颤抖。 孟瑶对外一向温和, 赵医生也被这突然的爆发惊在了原地。 两人面面相觑许久。 “对不起……” 孟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眼底满是压抑着的痛苦和固执的坚持地倒回了座椅:“对不起赵医生, 谢谢你的好意, 我再回去好好想想……我现在脑子有点乱。” 她的声音到最后几乎越来越小。办公室安静了很久,赵医生长叹了一口气:“当务之急是先稳住你外婆的病情,放心吧,达成手术要求还有一段时间,如果找不到安德森教授,我会尽我最大努力。” 孟瑶用力地点头,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声音,只能不断地点头、鞠躬道谢。 离开医院后的一整天,她整个人都像是被阴霾笼罩,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暖意。 如果不考虑试药,她的首要目标应该是联系到安德森教授。 谈何容易。 她一个学生哪里有这样的人脉,林天海倒是提到过,之前还以此要挟过她,但之前聚餐的时候,已经算是和林家彻底僵住了,林家现在倒是很想和方家重归于好,这些天光是消息都给她发得勤快了不少。 可要是因此重新联系林家,就代表着她替方槐序宣布了和他们重联,林家人的手段和心思她和方槐序是见识过的,她也知道他也不想在和他们有除了合作之外的更多链接,要是因为她的行动而改变,不知道方槐序那边会是什么样的态度。 想到这里,她不经有些对白天自己那一瞬间的想法感到讽刺:只是跟方槐序相处了一段时间就得意忘形过了头了,怎么敢想到自己是和方槐序之间的相处像是恋爱的。 他们之间的婚姻是交易,是她收了林家的好处,附赠给方槐序的“商品”,老实本分不惹事,并且时不时的丰富一下金主的生活才是她的职责。 方槐序一开始就说过了,这是一场除了感情以外的商业联姻而已。 现在注资公司、处理黑粉、甚至和林家断交,或多或少都是因她而起,她在名义上也属于和他合作不愉快的“林家人”,怎么好意思腆着脸幻想和他恋爱的。 但除了林家人,她搜肠刮肚,悲哀的发现,脑子里想到还能联系上安德森教授的,似乎只有方槐序。 可现在这种可能立刻被果断地否定,要是再给方槐序添上不必要的麻烦,怕就不只是还人情那么简单了。 她也摸不清方槐序会爆发的点会是哪里,但怕就怕这是最后一根稻草,到时候丢了方槐序这边的支持,还被林天海针对,能给外婆找来生机的机会就更加渺茫…… “孟瑶?” 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孟瑶猛地一惊,方槐序正微微睁开眼看着她,她这才反应过来方槐序这会还正在跟她讲习题,连忙道歉:“抱歉抱歉,走神了……” 方槐序露出个不太理解的视线,孟瑶不敢看他了,低头看向摊开的习题册,写下来的单词却像是漂在纸上的游虫一样杂乱无章。 “这个词义用得不对,一般不用于形容情绪,你混淆了。”他还是照例,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纸面。 “哦哦,我改一下……”她垂下眼睑纠错,想着方槐序这几天都是特意早回来给她补课的,再怎么也得拿出来点精力演戏糊弄过去。 但只要脑子稍微空一会,她的耳朵里就全是医生的话。 “你今天怎么了?” 方槐序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格外确定:“今天回来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 “有吗?”孟瑶紧张地握了握笔,抬头尴尬地和他对视,作出轻松的模样:“昨晚睡太晚了,没睡好嘛,哈哈……” “睡眠不足确实会影响人的精神集中度”,方槐序像是在帮她找补,下一句却话锋一转:“但不会让你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低气压的失落状态,你现在不像是困了……” 他的观察力一直敏锐得可怕:“今天遇到了什么事吗?” 孟瑶强撑着笑了笑:“真的没事,就是困了,要不今天休息一下,我回房间休息吧。” 方槐序不依不饶地望着她,话语简洁:“回了房间你也不会真的睡的,你现在看上去很难过,带着心事不会睡得好。” 孟瑶本来还想狡辩什么,但脸上紧绷着笑意的肌肉,忽然在方槐序戳破自己的心情之后变得格外疲惫。 她不再笑得出来,不知道回什么话,也一句话都不想说,目光渐渐黯淡下去,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疲惫,像具被抽空了力量的人偶,脑中、耳旁再也融不进一句话。 室内一片安静,她以为方槐序会追问,但方槐序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侧,距离不近不远地等着。 直到她脑中勉强捋出一丝清醒,无奈地叹了一口长气:“我也会有精力耗尽的时候,继续和我聊天我不能保证会说出来好听的话。” “没关系”,他终于开口,平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谁都有情绪不好的时候,说出来会舒服一些。” 孟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闭上空洞的视线:“……我不想说。” “好吧。” 得到方槐序肯定的回答,她以为自己终于有机会能自己一个人静一静,没想到方槐序忽然拉了把椅子坐去了她的对面,干脆和她面对面:“你可以不说,我可以猜。” 孟瑶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眼看他。 方槐序像是真的认真了起来,思考着:“备考到了瓶颈期了?最近的习题来看确实进步比较以前小了很多,但是提升成绩的过程是这样的,你的整体状态都在不断好转,不需要焦虑,保持这样的进步到试前,国内的院校上岸基本没有问题。” 孟瑶别过视线没有回应,方槐序自问自答:“看来不是。” 他说完又继续猜:“林家人那边又发来了什么消息吗?如果是他们的话,可以直接交给我来处理。如果你不好意思找我,交给陈杰也没关系。” “不是……” 孟瑶见莫名又牵扯上林家,不得不开口。 “那我再想想……” 方槐序条条列举,一点没有不耐烦,思路清晰地问了个遍:“工作上的安排我这边不可能没有消息,短期应该没有压力才对,还是你看到网上什么不好的评论了吗?” 孟瑶对他忽然的健谈感到无所适从,不忍心将他晾在一边,但脑子做不出更多的思考,只能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方槐序继续:“学校那边的人际我不清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人议论吗?” “不……” “觉得我教的方式太压抑了,加上很久没有和学习小组聊天,觉得有压力吗?” “没有……” 方槐序再度陷入思考:“难道是外婆那边出问题了吗?我记得上次你跟我提到的时候,不是说临近出院了吗?” 孟瑶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努力不表现在脸上,许久之后终于坚定地望去他的眼中:“别猜了,这件事不小,不管你帮不帮我,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方槐序挑眉:“为什么?” 孟瑶直白:“还不起你的人情。” 方槐序放缓了语速,一语中的:“怎么还不应该是由开价人决定的吗?” 孟瑶没有被他说服,他也了然这个结果,继续陈述:“如果我觉得你的条件不合理,违背了我的原则或者超出了我认为合适的价值范畴,我也有权利拒绝交易。你现在既然愿意对我说出来,说明至少在你心里,我是有对这件事的解决能力的,至于我愿不愿意做,至少得先说出来才能确定吧。” 他的话语精准,眼眸深邃,说完后便安静地等待她的回答,不再说话。 要说吗? 她心中忐忑,那股压抑了许久的倾诉欲,险些就要因为方槐序的话脱口而出了,但她的嘴唇只是微微张了张,比起方槐序会不会答应这个条件的期待,她更多是方槐序为什么要答应这个条件的思量。 她现在一无所有,给他带不来任何的效益,甚至请一个几乎没有消息的专家,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一无所知。 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才值得他这么去做?他又会怎么“开价”来支付这场帮助? 换做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自己破出一条道路,但这关系着外婆,她艰难地做着抉择。 所有的犹豫、挣扎、恐惧和希望,都凝聚在了这窒息的沉默中—— 作者有话说:两个都是看破不戳破的聪明宝宝哦~只是瑶瑶性格要强一点,两人之间不会有太多乌龙误会的[求你了] 第29章 报酬 “请让我拥有参与你生活的权利”…… 29 此时此刻这个场景, 简直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机会,来说出她的真实情况了。 只需要再多相信方槐序一些,相信他不会忽视自己的困境, 并在之后以此为要挟就好。 方槐序是个绅士谦和的人,这个抉择似乎并不困难。 但信任这个词, 对孟瑶来说还是太奢侈了。 过往的经历教会她,任何馈赠都在暗地里标好的价格, 尤其是来自高位者的善意。 这是林天海在她14岁的时候教会她的第一课,那个时候外婆已经出现了身体的问题, 她答应了林天海声称是对她补偿的、陆陆续续的援助。 代价是在之后外婆和父亲持续了长达数年的抚养官司, 以他们之间依然存在的抚养和交易记录而判定为和平离婚,彻底败诉。 哪怕概率再小,她也经不起这样的豪赌,到嘴边的话又在喉咙里滚了滚, 她下意识地扯了下嘴角。 最后,她说出来个自己都觉得虚浮的理由:“是择校的事情……我不知道要不要考去外地。” 话音刚落,书房安静了一瞬,她能感觉到方槐序的目光变得些许失落, 仿佛一眼就看穿了她仓促建立起来的伪装似的。 孟瑶感觉就快受不了这该死的压力, 但良久之后, 他只是轻扬了下唇角, 声音平稳地顺着她的话接了下去,听不出什么情绪:“为什么会犹豫?” 不知道是给她一个台阶还是真的没有看出来,但孟瑶的心里确实轻快了些,随即又涌上更深层的复杂情绪,这也确实是她之前考虑过的问题:“现在我们毕竟还在联姻,如果我去了外地读书, 万一你有需要我的重要场合,会很不方便。而且外婆也一直在这边,我不可能离她太远。” 她放下手中的笔:“所以退而求其次,留在本地都是最好的选择,只是我这个专业,最好的资源和学校,确实都在外地。” 这个理由十分合情合理,但方槐序听完,手指无意识地在书桌边沿敲了敲,细微的节奏像是在思考,片刻后,他身体向后,姿态更为轻松:“所以你今天的状态,只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调侃,像是在意外她会被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原因绊住。 听他这么轻描淡写,孟瑶硬着头皮:“这也是很重要的事啊。” 但方槐序的确不觉得这算是很大的问题:“联姻是合作关系,不是人身束缚。如果你的学业和我们之间的重要场合冲突了,我可以调整时间或者独自处理,现在的交通很便捷,几乎没有一天内抵达不到的行程,你说的问题,都不是无法解决的事。” 他停顿,稍作思考:“至于你的外婆,这里有最好的医疗资源,周叔和陈杰也能随时照应,你能追求更好的未来,对她而言一定是一件好事。” 孟瑶没想到他比她预想得还要果断,直截了当地给出来了答复。 但她也依然担心:“但是分隔两地,总有不方便的地方,我不清楚以后会出什么样的情况,我要第一时间陪在她身边。” “你别紧张了,不用随时将自己绷得像个蓄势待发的弓”,方槐序轻声开口,这是他第一次打断孟瑶的话,清晰而温和的话语中带着奇异、能安抚人心的力量。 “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就意味着,大家都有各自解决问题的能力,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坏到,一定要逼着你这个二十四岁的小姑娘,想出来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才不会让这个世界毁灭的程度。” 他的话和他整个人一样,像一阵温和的风,轻易地吹散了她心里积压这的些许重量。 除了外婆以外,她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 她不甘心做林天海的筹码,想让外婆看见自己能独当一面,在生活的重压下,她只能闷头不断奔跑,不害怕任何的风雨险阻,却唯独会被这些温和的话语,刺痛到心中的空洞。 “适当放过自己一些吧。” 方槐序起身来到她身边,伸手越过去,很快地摸了下她的头顶后放下去:“也允许自己有迷茫、任性的时候,我相信你的外婆一定是真心爱着你,你之前也跟我说过,不要小瞧了其他人的力量。现在我也把这句话还给你,相信你周围的人也是坚强勇敢的人,她也会更害怕成为你前进的负担不是吗?” 孟瑶顺着他的力度晃了晃,酸涩和暖流交织着涌上心头。 虽然这并不是她引出这个话题的原意,但确实又一次被方槐序开导到豁然开朗。 有时候会不甘心,他明明就年长自己几岁,为什么每次都能那么轻松地看透她的挣扎和伪装。 她明明很讨厌规训,但方槐序总是这样,从不逼迫、拆穿的倔强,而是用平静、委婉地抚平她炸起的每一根毛发,让她完全生不起气。 巨大的感动淹没了她,连带着之前关于外婆病重的沉重焦虑也缓解了不少。 管它三七二十一,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么艰难险阻都一个人渡过来了,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凡事只要开始做了焦虑就会少很多,结果怎么样交给天意,她脑中迅速有了初步的想法:先去了解特效药的实验情况,再考虑是先找林天海还是方槐序。 情绪一放松,她又恢复了以往的笑脸,狼狈地吸了下鼻子,下意识地想开个玩笑,化解现在过于感性的气氛:“好吧,方老师金口玉言,我就不客气了。要是一个不小心考到海那边去了,方先生可又要独守空闺,成活鳏夫了。”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本是等着他露出或害羞或无奈的神情。 但这次方槐序的反应却出乎意料。 他完全不为所动,而是挑了挑眉,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掠过意思了然,带着点探究的兴味,嘴角勾起:“其实和你相处了这么久,我发现你有一个习惯,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发现。” 孟瑶的表情僵了一下:“什么?” 方槐序的笑意更加明显:“你每次遇到尴尬或者感动的事情时,就特别喜欢用玩笑话掩饰过去。” 他字字清晰,语速不疾不徐:“好像只要看到对方显露出难堪的样子,你就能成功地转移焦点把自己抽离出来,好让自己处在一个看似游刃有余、永远不会尴尬的位置。” 他笑着,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眼睛:“但是只要对方不配合……” 他不说了,特意在话语的关键节点停下,孟瑶已经开始有些慌了,故作镇定:“说完啊,不配合怎么了?” 他的双眼微弯,眼下那颗小痣就显得格外狡黠:“你就会变得现在这样着急。” 孟瑶的脖颈瞬间蹿红。 她哪知道方槐序进化的这么快,前几周还是一逗就脸红语塞,到底是怎么这么快学会反制的…… 但她不会让自己败下阵,虚张声势地干笑两声:“我现在怎么急了?新的冷笑话吗,有意思……” “大概是被你戏弄的次数多了,我也逐渐发现了一些规律。比起来小心翼翼地尊重界限,对你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想法,效果要比含蓄的等待来得的好得多。” 方槐序忽视她的借口,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温和地锁住她,带着一种玩笑又认真无比地反问:“所以我想尝试一下,如果我不装糊涂,不接下你的鳏夫梗收尾,你会有什么反应。” 孟瑶心跳收紧,在他专注的目光下几乎无所遁形:“你在说什么、我哪知道……” “我的意思是,今天我说这些的目的,是因为在我心里,你一直是一个坚韧又可爱的人。” 方槐序的话语直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倒是把孟瑶惊得瞳孔地震,脸侧瞬间红透:方槐序在说什么,吃错药疯了吗? 方槐序没有给她继续消化的时间:“我也知道,你刚才没有把真正的烦恼说出来。” 只是一句话,孟瑶又立刻变得警惕,直到方槐序温和的气息逐渐逼近,她现在的情绪写脸上,太好看穿:“不需要戒备我的目的,我说今天会完全坦白,因为从刚才到现在为止,我的目的始终只有一个。” 他的声音放缓,带着一种难言的磁性:“我一直在等,等你对我说一句,‘帮帮我’。” 孟瑶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过电般“嗡”的一声清空。 方槐序不为所动,眼神坚定:“和你说的一样,这是商业联姻,我没有忘记这一点,但你很好,我不甘心只和你维持冷眼旁观对方生活的礼貌关系。” 他说完,用一种近乎恳切的语气:“所以我在等你给我一个机会,至少让我知道,我有参与你生活的权利。” 空气仿佛凝固,孟瑶的耳朵已经烧到快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完全不明白方槐序现在是在做什么。 这是……对他们之间关系的试探? 孟瑶已经变成了哑巴,完全不懂方槐序这毫无前摇的发言到底是为什么。 但她又看方槐序坦然又坚定的模样,她很快抿出来,有可能他就是在奔着解决问题的目的来说这些的,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说出来了多暧昧的话。 孟瑶屏住了呼吸,不知道下定了多大的决心才问出口:“你知道你现在在在说什么吗?” 方槐序毫不心虚:“我在向你寻求问题的答案。” 他的攻势不断:“不好意思说话的话,闭上眼,点头就好。然后我会像上次在宴会上一样,驱走那些你厌烦的事,等待你纠结地挽住我的胳膊,再从你那里得到一句属于我的报酬。”—— 作者有话说:终于二更上了!! 第30章 唐僧 “他那方面怎么样?” 30 方槐序的话将孟瑶瞬间炸成了哑巴。 她脑中一片空白, 只有方槐序的话在耳边萦绕:他今天到底……怎么了?突然开窍?说出这么暧昧又危险的话题。 她的脑瓜子转得飞快:虽然她最近是确实是胡闹着开了一些玩笑,但两人不是一直都保持着清晰的距离的吗? 还是说,在此之前, 她有做过什么在方槐序看来,是越界和示爱的行为吗? 她完全想不明白。 不明白他突然的转变, 不明白他怎么看穿了自己的伪装,更不明白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是答应他?顺理成章地告诉他外婆的病情, 让他帮忙去找安德森教授? 这个方案在方槐序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显得更有诱惑力了。 如果方槐序真的对她有想法, 那也就意味着, 只要答应了他的追求或者表白,她就可以心安地去接受他的帮助。 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她自己都惊讶地愣了一下。 原来在她心里下意识的评判中,和方槐序在一起已经不算是一件坏事了。 然而另一个声音响起:以方槐序那么严谨的完美主义性格, 就算是表白,也不可能选在这么仓促的场景和背景下吧? 他这个惯性用理性逻辑去解决一切问题的木头,怎么可能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无师自通了? 万一这个“参与生活”并不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她忽然来一句答应表白, 无疑是把两人都架在了最尴尬的位置。 刚燃起的火苗瞬间被这个想法浇灭, 她认真地分析着, 抬起头目光直视他, 决定先确定这其中的分别。 “我得先确定一下,你回答完我我就给你回答”,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你明白参与对方的生活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 她执拗地盯着他,不肯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方槐序对她突然的发问有些意外,挑眉思考了片刻后,十分严谨地回答:“意味着我们会成为更加稳固、不附加报酬也可以进行帮助的关系。” 朋友以上的互助关系。 孟瑶听完不只松了口气, 甚至有些想笑,尤其是听到那句“不附加报酬也可以进行帮助”的时候。 这目的也太明显了,就是老好人病又犯了想帮她,方槐序也太不会撒谎了,还弄出来这么多乌龙。 想到刚才自己丰富的内心戏,她羞愧地捂住脸:刚才自己居然还在因为他的话而慌乱,太难为情了,怎么就差点误会他的意思了。 更可怕的是她居然不抗拒和他成为进一步的关系,这也太随便了,简直不像是她。 方槐序不正常就算了,她怎么也被带着跑……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懊恼的时候,脸颊传来了冰冷的碰触,冷得她下意识缩了下,愕然抬眼。 方槐序不知道什么时候取出来一听冰镇可乐,单手伸过去轻轻贴了贴她的脸。 见她终于抬起脸,他弯起唇角像恶作剧成功般笑了笑,握着罐身的大手伸出食指,灵巧地一扣一拉,低沉的声音便伴随着气泡的声响“滋拉”的一声后响起:“脸怎么这么红,是我玩笑开过头了吗?” 孟瑶抿唇看着他将那罐可乐放在自己的身前,随后后退一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绅士距离,声音平稳:“纸老虎小姐之前说什么来着,不经逗、不接梗……是你现在的情况这样吗?” 孟瑶有苦难言,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圆场:“别紧张,我们之间只是合约夫妻,不会有越界的行为,我不怎么会真的逼迫你说那些话。” 孟瑶心中完全不认可,今晚他说的话绝对都不是玩笑话。 方槐序这个人从不多说额外的废话,开玩笑也只是两三句就快速收尾,不会弄到对方尴尬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这绝对就是他故意抱着目的说出来的。 但坏就坏在,现在这个场景她也正在一个尴尬的位置。 要是平时,她肯定要刨根问底逼问出方槐序的真实想法,至少不会让他占得风口。 但经历刚才那一遭打脸的自我脑补,现在她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该死的话题,以免场面再变成她无法掌控的局面。 “好……这次你赢了。” 她扯了下嘴角,接过可乐喝了口冷静,故作轻松的声音带着点敷衍的附和:“我紧张了,反正就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哦。” 方槐序欲言又止,视线不定地瞟到了门外,像是在思考什么,忽然唐突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太阳穴。 孟瑶也察觉到气氛有些僵硬,于是主动开口:“再过两天就到慈善晚宴了,我现在还没收到消息要准备什么呢。” 方槐序从思绪中回过神:“不需要准备,已经都安排好了,你和我一起出席,到时候陈杰会来接你,礼服和珠宝都已经订好了。” “好”,孟瑶点头,再想不出更多的话题:“那……现在还有什么安排吗?” 方槐序看着她沉默了一会,诡异地又摸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扭头走出书房:“……你早点休息吧,我今天有点累,先走了。” “……行。”孟瑶目送他离开。 房门被轻轻带上后,她长舒一口气倒进椅子里,望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刚才发生的一切简直太惊险了,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她纠结着方槐序的话,甚至有点后悔,当时太紧张了没来得及思考,就算只是朋友以上的互助关系,也该开玩笑地认了。 就算不相信他所谓的承诺,但如果林天海那边联系不上安德森教授,外婆的事情也只能拜托方槐序,还不如多个空口承诺呢。 心乱如麻。 她不知道,门外有个同样心乱如麻的人压根没有离开。 方槐序靠着走廊的墙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今天一回来就看出来了孟瑶的困扰,所以他今晚的话基本都是真话,本来是想借着玩笑话一鼓作气,以一种让她好受一些的方法接受自己的帮助,也让两人的关系不再像以前那样客套僵硬。 他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可他好像又把事情搞砸了。 她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笑意狡黠地接受两人的关系更近,而是一反常态的…… 红了脸? 他完全没想到这种可能,也几乎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过那样的表情。 无措、慌乱。 甚至带着一种他说不上来的……羞赧? 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莫名都快到蹦出嗓子眼,无助到恨不得能伸手将自己的心跳按下去,只能祈祷着孟瑶能像以前那样开口说些什么。 可她却艰难地踌躇着,像是被扼住了脖颈似的,艰难到说不出一句话。 他不明白,不清楚自己说错了什么,到底哪句话有问题,但他很肯定,事情绝对没有朝着自己原定的方向发展。 但以他的脑回路,即使回了房间想了一宿也依然没想出来个所以然,最终无奈,只能给陈杰打去了一通电话。 一切在天亮之后仿佛从未发生,两人各自忙着各自的生活,直到三天后,慈善晚宴如约进行。 下午,陈杰将她送到做妆造的别墅时,方槐序的造型已经做得差不多了。 他的额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俊朗的五官,一身剪裁合身的西服将他衬得宽肩窄腰、身材极好,正坐在椅子上,一双长腿随意地搭靠着,正安静地等待造型师最后定型。 看见门口的孟瑶和陈杰后,他眼下那颗灵动的小痣,随着笑意变得格外动人,自然地和身边的人介绍:“这位是我的妻子,孟瑶,你们可以叫她孟总。” 周围络绎不绝地响起声音。 “孟总好。” “孟总下午好。” “……” “什么什么……这么快就来啦?” 然而下一秒,一道清脆爽朗的男声打破和谐,不远处的帘子后随后探出来一张清秀灵动的脸。 一个用额发扎了个小辫子的男孩钻了出来,欣喜地朝孟瑶迎过来:“哎哟!还真没诓我,你居然真有老婆了!” 他满脸笑意地凑到孟瑶的面前,恨不得把眼睛钻进毛孔里仔细观察,那自来熟的劲儿把孟瑶这个不算内向的人都吓了一跳。 但他像是一点不觉得尴尬,捧着自己的脸表情夸张地感慨:“天呐,好漂亮啊,眼睛和鼻子这么精致,动过刀肯定没这效果。这不能是整过的吧?宝宝能不能给我捏……” “Silas,你太轻浮了。” 方槐序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眉头紧皱,额上的青筋隐隐起伏:“注意你的言行,去准备帮孟总化妆,再这样我直接换人。” “有病啊,我是什么人你吃我的醋?我叫声宝宝轻浮什么了?要不上点网吧你……” 面前这个叫“Silas”的男孩十分不满的偷翻了个白眼,絮絮叨叨地上楼去准备工具了。 孟瑶还是头回见这种人,哭笑不得地看着他远去。 方槐序不方便起身,见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他这边后,叹了声气后跟她解释:“他是我从小就认识的一个朋友,也算是圈内小有名气的一个明星化妆师,除了嘴碎没什么缺点。” 他想到了什么,认真地补充:“等会你们要单独上楼,他要是问了你不喜欢的问题……算了,不需要。不管他说什么,你直接不理他就行,他说出来的话很上不了台面……” “说谁上不了台面呢。” 一道声音幽幽地从上方响起,Silas靠在楼梯扶手,目光直直地盯着楼下的动向,冷哼一声:“我回去就跟方老头说你想回家了。” 方槐序无语至极,眉心压着不耐烦:“那就猜猜我成为下一个方老头后,会怎么安排你这个大功臣。” “……跟你聊天真的特别没意思。” Silas自讨没趣,很快上楼离开了。 但孟瑶还是头一回在方槐序平静无波的脸上这么激烈的情绪,新奇得不行。 原本对这场宴会没什么期待,没想到一开场就让她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她立刻打起兴致清了清嗓子:“那我先上楼准备去了。” 方槐序的表情迅速温和:“嗯,我在楼下等你。” 她满怀期待地上了楼,Silas坐在化妆镜前轻轻拍了下桌子,表情认真,完全没有了刚才玩笑的俏皮模样。 孟瑶有一瞬甚至怀疑起了刚才楼下的人,和现在楼上的是不是同一个,但也很快随机应变地做一副严肃的模样地坐了过去。 两人就这么正襟危坐地对视了数秒,孟瑶以为他要开始准备化妆了,没想到Silas出乎意料地挑了下眉,低低地笑道:“还装正经呢?我来之前都看过你的直播了,咱俩绝对是一类人……” 孟瑶差点被他一句话逗破功,依然装蒜:“什么……直播?” Silas不屑地撅了下嘴,翻开手机,了然一切般摇摇手指:“我早几年前就开始烦那个林玥了,给她化个妆跟成她奴才似的,拽得要死,所以你刚开始直播的时候我就在看,每一场都没错过。” 他说完就立刻展示了手机屏幕上“羊呓瑶”的高级粉丝灯牌,激动地凑近,几乎快要按捺不住自己:“快快快,告诉我、告诉我……前几天爆出来林玥俩对象在酒店打起来的事,是你帮她顶包了还是真的?” 孟瑶做梦都没想到,之前受的憋屈居然能在线下被这么撒出来,瞬间就像找到了至交一样打开了话闸:“我的老天,我哪来的时间谈恋爱啊,还两个?你都不知道,她爹和她团队直接给了我两份钱……” 两人嘴上手上都没停下,边化边聊,围绕着林玥聊个没完,简直把林玥这些年的恶劣行径扒了个底朝天,关系简直突飞猛进,恨不得当场拜把子。 Silas更是越说越痛快,双眼放光地连连称赞:“太对味了,你怎么能每句话都戳我心坎上,当初我看你直播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绝对会是我的灵魂至交……” 孟瑶把这尘封了三年的憋屈吐出来,浑身上下也是舒畅得没话说。 Silas缓了下激动的心情,抚着胸口:“我是真不甘心啊姐妹,方槐序那个老处男凭什么,怎么能娶到你这么有趣的女人,你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孟瑶还没反应过来,被他零帧起手的违禁词汇惊到失语,但Silas没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吐槽起方槐序简直滔滔不绝。 “他真的无聊得要死,每讲一个笑话,小孩手里的气球就会飞走一个,我认识他二十多年了,他每天除了读书就是工作,没记错的话他现在是不是还是每天早上七点多起床去上班?我真不知道那个班有啥好上的,图啥啊……我是真想不到他当初是怎么追到你的,你俩不能是工友吧?” 孟瑶脸色一僵,开始后悔没听方槐序让她装哑巴的提醒了:这要不要演啊…… “……其实没怎么追,就觉得他人不错,很自然地在一起了。”最终她选了个半真半假的答复。 好在Silas压根没怀疑,撇着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还是太善良了,要我说,他也就长得确实还行……但过日子哪能光是看脸啊,反正搁我我肯定受不了,他从小到大都一个样,就跟个唐僧一样一板一眼,又闷又固执又人机,我都怀疑过是不是出生的时候,医生把他的性功能当脐带剪了。” 孟瑶脸“噌”得烧了起来,这话题已经远远超过了她一个二十四岁女大学生能公开脸不红、心不跳地谈论的范围之外了。 Silas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孟瑶的不对劲,但也没意识到自己的用词过于豪放,缓和下语气:“哎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他现在是你老公了,我打嘴打嘴……” “没、没……也没事。”孟瑶试图让自己冷静。 Silas忽然像想起了什么,又冒出一个坏点子地凑过去:“不过我还真有点好奇,那个老处男……那方面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哽)《 》 30-40 第31章 癖好 “你真的很漂亮” 31 孟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愣在了原地, Silas以为是自己没讲明白:“就是……硬件啊,行不行啊?” 他的每句话都像是惊雷一样,把孟瑶劈得外焦里嫩, 怎么会有人开放直白到这种地步? 她明明见过的大场面不少,此刻却感觉浑身上下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脸熟得就要滴下来:这到底要怎么回答…… 但Silas却像是理解了她的为难,像是了然一切般笑了笑:“我懂了, 哎哟,没事没事, 硬件不行多学学软件后天弥补, 只要你不嫌弃他,凑活凑活也能过,我回去就给他邮点‘学习资料’。” “等等!等……” 孟瑶瞬间压力上脸,几乎是下意识就开口补救。 她还是大概能理解男人对那点可怜的尊严有多看重, 虽然不知道方槐序的真实“实力”,但要是被他知道她在背后这样诽谤他的“能力”,她都想象不出来会是怎样尴尬的场景。 “他、他其实……”她含糊其辞,认命般闭上眼:“其实就……挺可以的, 不用再学了, 挺和谐的。” 她一字一字吐出来, 恨不得给自己舌头咬了, 这叫什么问题? “还可以?多可以啊?” Silas闻言声音瞬间拔高了一个度,眼睛瞬间瞪得更大了,满眼闪烁着难以置信和兴奋的光。 他瞬间从椅子上跳起来凑过去,赶紧压低声音:“时间长吗?我知道他健身,体力应该很好吧?早就听说他们那些做实验的技术特别好,是不是还要反复测试, 记录数据分析,还很会交流,真的吗?” 孟瑶内心疯狂尖叫,连忙把他推开羞得恨不得原地消失:“真的太难为情了,求你了,Silas、别问了!他要是知道我们聊这种话题,回头要不高兴了。” Silas的表情失落了一瞬,不过看她这副纯情到快要蒸发的模样,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八卦够了,嘿嘿笑了两声后,见好就收:“好好好,我就是想和你交流经验来着,你看你脸红的……不过姐妹,一定不要羞于表达自己的感受,不然回回都遭罪。” 孟瑶松了口气,笑意无奈:“好,谢谢你。” Silas得意地扬起唇角,一边熟练地继续上妆,语气稍微正经了些,带着点安慰的语气:“不过说真的,别看我刚才那么吐槽他,他们老方家那群烂□□的东西里,也就方槐序干净点了,虽然确实又闷又无聊,但在男女关系这方面,他绝对是最清白的。” 孟瑶被他粗狂的用词逗到失笑,Silas拿起化妆刷在她脸上扫了扫,继续聊天:“以前读书的时候,可多人给他塞情书,这个木头能把别人的语法错误纠正一遍重新寄回去,工作后就更别提了,我怀疑他身边的蚊子都是公的,一心扑在研究和工作上。” 他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撇了下嘴严肃:“不过说到他们方家,你要是以后见到他们家里的人可得躲远点,方槐序算是他们家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了。先是当爹的抢自己的兄弟女朋友,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大哥和二哥,一个明着脑残一个阴着坏,他姐六年前不知道怎么的,想杀大哥未遂,差点给送进去……但他们闹归闹,上次聚餐上见到,几个人还能当着所有人的面演家庭和睦,不知道怎么想的,全是奇葩。” “这么复杂?”孟瑶眉头紧皱,感觉一瞬间听到了许多事,好奇心很快压过羞涩。 “你要想听,我能给你聊一整天”,Silas正要开口,楼下却传来了工作人员的声音:“孟总,您的礼服到了,现在方便吗?” 孟瑶愣了一下,暂停了聊天:“嗯,可以。” Silas也没忘记正儿八经的工作,停下手中的动作,退后两步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妆容,满意地点头:“简直完美,等你换好衣服,我再给你调整一下唇色和发型,就等着惊艳全场吧!” 孟瑶轻笑,被工作人员引到隔壁的试衣间,看见一件香槟色的抹胸缎面长裙,线条极其简洁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散发着一种高级定制的光泽感和分量感。 她在众人协助下小心翼翼地穿上,尺寸完美贴合,将她纤细的腰肢和优美的身体曲线勾勒无遗。 Silas无微不至地替她调整着妆容和发型,最后骄傲地挺起胸:“完美。” 当她再次站到巨大的落地镜前时,险些没认出来镜子里的自己。 礼服的色彩恰到好处,衬得她整个人像一块玉一样莹润白皙,Silas的妆容复杂而不浮夸,和她原本就精细的五官融合得更加明媚,她的长发挽起,梳成一个优雅又略带慵懒的发髻,几缕碎发巧妙地垂落在颈边,平添几分柔美和妩媚。 没有刻意扮丑的滑稽,没有被迫朴素的黯淡,而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的清冷精致与温润优雅。 Silas满脸陶醉,拿出手机连连拍照:“你真的太适合这个风格了,等我拍完发个微博,赶紧下去看方槐序那个呆子目瞪口呆的表情!” 就连孟瑶自己的目光也舍不得从镜子中移开,忍不住地喃喃:“天呐Silas,你简直就是化妆天才……” “那是自然!”他满意地关上相册,翻出来自己的二维码:“来来来,加个好友,我把刚才的照片都发给你。” 孟瑶也如梦初醒的扫上他的联系方式,他还不忘压低声:“今天太仓促了,他们家的八卦你想听,我回头给你讲。” 孟瑶和他挤了下眼,回头看他发过来的备注:周毅。 她下意识地愣了一下:“这是……你的真名吗?这么刚毅?” “嗯?什么意思?”周毅耳尖地听到,立刻摆出来个叉腰挑衅的动作:“我没有男子气概吗?嗯?” 孟瑶看着他清秀的脸庞和纤细的身体,嘴上笑着替他找补:“有的有的,很帅……” “这还差不多。” 周毅满意地收回姿势,看了看时间:“哎哟,这都超出半个小时了,姓方的还等着呢,你赶紧下去。” 他冲她wink了一下,坏笑着调侃:“你信不信,方槐序等会儿看到你,绝对会被惊艳到脑子短路,什么慈善晚宴,我看他只想直接拉着你回卧……” “你又来!”孟瑶耳热地打断他。 “好好好,不说了……”周毅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眼中的戏谑丝毫未减,很快补充了一句:“你要是不信,我再给你说个秘密。方槐序这人吧,从小到大有个毛病,特别不会掩饰情绪,一心虚或者紧张的时候,小动作就特别多。尤其是喜欢摸自己的脑袋,或者脖子。你不信的话,等会儿下去可以试试。” 孟瑶哭笑不得,想起方槐序对这位朋友的评价很快理解,她都有点招架不住,更不说方槐序那性格,确实应付不来这样的人。 Silas开始收拾,告别完他,她提起裙摆走下去。 楼下客厅,方槐序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讲电话,身姿挺拔,背影在西装的包裹下,显得格外修长利落。 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他握着手机,一边低声应着,一边转过身来。 当他的目光落在从楼梯缓缓走下的孟瑶身上时,所有的话语和动作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他握着手机贴在耳侧的手顿住了,深邃的眼眸像是被瞬间点亮,像是被某种极强的吸引力攫住,一瞬不离地凝在她身上。 他的视线恍惚,像是忘记了自己正在通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楼梯上那个温婉的身影。 “喂?方总?” 直到电话那头传来了几声急促的询问,他才从失神中惊醒,隐约感到一丝狼狈地敷衍回应:“回头再开会讨论吧,我现在有其他的事情。” 说完后,他便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 孟瑶不常穿高跟鞋,没注意到他那边,才一步步艰难地走下楼梯,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一瞬,快步向她的方向过去搀扶。 “谢谢。” 孟瑶扶着他的胳膊照常答谢,却发现他的视线却不似从前坚定,飘忽地挪到不远处:“嗯,没事。” 他的眼眸望向他处,声音似与平时无异,继续交代晚宴的安排:“陈杰会在门口等,我们坐同一辆车过去。流程很简单,主要是开场致辞、慈善拍卖和晚宴环节,如果你觉得无聊,坐在安排好的位置上玩一会就好,晚宴开始后就可以安排回家的车,我不会让你尴尬……” 他看似平稳地说着安排,但孟瑶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不自然。 联想到周毅刚才的话,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升起。 不会吧……方槐序真的喜欢这套打扮啊? 这个念头让她那点狡黠的勇气冒了出来,她没有贸然动作,而是故意在他说话的时候侧身,让他的视线不得不落在她的身上,不经意地抬起手臂问道:“直接过去啊……你看这身衣服会不会不太方便。” 果然,方槐序的视线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从她身上移开,落在了旁边的花瓶上,继续强自镇定:“……没关系,可以的。” 他这副强装无事的样子太有意思了,孟瑶可太喜欢戏弄老实人,决定再进一步,直白道:“你刚才是在回避我的视线吗?” 她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逼着方槐序僵了一瞬后,不得不应对。 他尝试看向她的眼睛,然而那双深邃的眼眸在与她对视不到两秒后,便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压力般,再次飞快地移开。 “我……” 他的声音低沉了些,与此同时,右手却如周毅说的那样,下意识地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我觉得这件礼服,有些……暴露。我的视线会显得不太礼貌。” 暴露? 孟瑶低头,抹胸的设计除了锁骨和肩膀以外,没有任何暴露出来的地方,更不说领口的高度设计得很好,勾勒大方的前提下,也包裹得严实。 更不说他们婚礼上,她也穿过同样的设计,方槐序这借口也太拙劣了。 她心中暗笑,面上佯装遗憾,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吗?太可惜了,我还挺喜欢这套的。你觉得不合适的话,我还是去换掉吧。” 她说完就作势要转身。 “没事、不用……” 没想到方槐序几乎是立刻就出声阻止,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显然也不明白她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听话”。 见她真的停下来,他顿了一下才想起来找折中的理由,看到不远处的衣帽区,像是找到了救星:“这件衣服还是很衬你的,我也觉得还可以,暴露的问题的话……再配一条披肩吧。” 他边说边快步走过去,利落地从架子上取下一条同色系的刺绣披肩,转身走回来,递向她:“这条……我觉得应该不错。” 孟瑶心底暗笑,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整理着项链:“我这会看不见整体,你帮我披一下吧?” 一个极其自然、无法拒绝的理由。 方槐序看着她微微侧过的身影,那流畅的肩颈线条在灯光下泛着如玉般的光泽,喉结又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沉默地走上前,展开那条柔软的披肩,动作小心地、近乎轻柔地披在她的肩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他的动作而被拉进,他修长的手指耐心地整理着披肩的褶皱,视线却无可避免地和她再次相交。 她微微仰着头,如天使般的面容清透,眼眸晶莹灵动得像是落入星辰,他之前就觉得她长得清丽可爱,却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动人的一面,呼吸几不可闻地一滞。 周毅那个家伙,总算……做了点对的事。 然而他眼底的失神和柔和哪里能逃过孟瑶的眼睛。 她终于忍不住弯起唇角,轻轻笑出了声,打破了两人之间那层微妙的薄膜。 方槐序立刻心虚地收回手,后退了半步无地自容。 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孟瑶的恶作剧得逞,得寸进尺地向前半步,拉近了刚刚被他拉开的距离。 “方总啊,再教你一句霸总台词……” 她的目光直率,温柔地轻声:“如果你不想我换掉这件衣服,其实不需要找那么多借口。只需要说不停地夸赞就可以了。”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被两人之间气氛蒸热,方槐序眼眸中有清晰的惊讶和恍然,那一丝被拆穿后的窘迫瞬间被眼前的巧笑倩兮的女孩融化。 为她的美丽,为这一刻惊艳,为她洞悉一切的智慧和勇气,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充满,鼓胀而柔软。 他的心中被更为深沉专注的情绪取代,终于用无比低沉而清晰的声音真诚道:“你……真的很漂亮。”—— 作者有话说:来晚了[求你了]如果更晚了我会多多增加字数的 第32章 应对 “特邀嘉宾” 32 随着那句低沉而清晰的话, 方槐序的脸上无可厚非地染上一丝热度。 她将方槐序的反应收入眼底,拢着柔软的披肩,不避讳视线地微笑致谢。 她现在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那晚的接触之后,她就花费了大量的时间, 去调查了天暮集团的特效药正在进行的第三轮测试,也整理清楚了自己现在还能做的事情。 过程中, 她的脑中依然不断闪回十几岁时第一次收到噩耗,她蹲在医院走廊前无力迷茫时的情形, 想着林天海的嘴脸和外婆的面孔, 等到她做出决定的时候,心中已然一片清明。 手中的筹码要越多越好,而且不论是寻找安德森教授还是参与实验,方槐序都是她最有希望的突破口。 现在他都明确流露出了想要和她更进一步、至少是“朋友以上”的意愿, 而且她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不排斥和他的相处,甚至对他的笨拙的真诚和温柔, 有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贪恋。 那她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 毫无目的地根据他的反应被动回应。 不管他帮她是出于过剩的责任感或者别样的感情, 她要让自己从他身上的获取变得合理, 并且不引起反感。 获取信任伴随着风险,完全将希望寄托给他人的善意太过天真,但贸然改变自己的性格,没准会让方槐序感到无趣甚至厌恶,她完全也不能确定方槐序的态度会不会因此改变。 所以百般思索之后,她也确定了不能让他察觉到自己的真实目的, 绝不能让任何不确定因此毁掉这来之不易的微弱平衡。 简而言之,她要主动出击,小心翼翼地在维系原本的相处模式下,潜移默化地引导这段关系。 如果这是精心策划的狩猎,她现在的角色一定是个不动声色的猎手,将他的注意力和情感牢牢“吊住”。 之前的玩笑和亲近多出于玩心,但现在她是真的明确了目标。 只是她没想到,狩猎才刚刚开始,猎物的反应就如此…… 直白。 他们坐在去往宴会的车上,车内流淌着舒缓轻松的音乐,而方槐序的目光此刻,正毫无避讳地落在她身上。 从说出那句“漂亮”到上车,直到现在,他的视线一下不挪。 他的眼神不带任何侵略性的审视,而是一种纯粹的欣赏,专注、探究地望着她,这也是让她发不起来火的原因,但他的目光几乎让此刻只能困在车厢内的她无所遁形。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背脊都要僵硬了,方槐序的目光依然没有移开,意味着她细微的松懈也会被他察觉。 她逐渐感到了一丝不耐烦和难为情,之前那股故作镇定的勇气也在这旷日持久的沉默中一点点消磨,她终究还是没能修炼到没皮没脸的地步。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迎上他的视线故作轻松地挑破,试图拿回来一点主动权:“方总……你的视线也太直白了,我有点吃不消。” 方槐序闻言,从善如流地移开视线,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被戳破的尴尬:“抱歉,只是觉得很漂亮,所以忍不住。” 孟瑶一时无语,脸颊的温度被他无心而直白的话再度烧热,内心疯狂吐槽这人有时候还真是霸道,怎么总能用这么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来这种调情的话。 不能被带偏。 她定下神,引导暧昧的气氛维持在一个可控的范围里,单手靠在椅旁掩饰住耳边的温度,唇角勾出一抹狡黠的弧度,温和的声音带着点不依不饶的以为:“就只有今天才漂亮吗?平时也没见方总这么着迷。” 这是个带着小陷阱的问题,不管是方槐序怎么回答她都有继续迂回的余地。 方槐序眼里带着一丝认真的思索,回答:“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适合这样的妆容和礼服。” 他说完,发自内心的感慨了句:“果然。我不该带着对人的偏见看待行业,化妆……真是一项相当厉害的技术。” 他的回答依然中立理性,但这是孟瑶设置好的陷阱,不管他回答什么,她都对反击胸有成竹。 见方槐序上钩,她趁热打铁地微微向他的方向前倾些许,是眼波流转间,故意压低声音笑道:“那我以后在家里的时候,也每天化这样的妆,你觉得怎么样?” 她抛出来这个问题之前就预料好了这个回答,明确表示自己的改变是为了迎合他的情感,是一件极其容易让对方产生情愫和心跳的事情。 “不需要”,但方槐序想出来了第三种回答:“我现在挪不开眼只是因为觉得新奇,因为没有见过你这样的打扮,看见的次数多了,这种感觉会慢慢淡下去。” 无比让人失落的回复。 原本想着方槐序平时绅士又高情商的样子,至少也不会回答一个让人这么不高兴的回答吧,没想到只接就把一个毫无新意的“一时兴起”给说了出来。 她扫兴极了,也不掩不满,转过脸撑着:“刚才还看个没完,原来这么快就腻了。” 方槐序见到孟瑶的反应顿住,意识到自己又说错话,凑过去解释:“不是,我表述错了……我的意思是,你一直都很漂亮,不需要这些麻烦的矫饰。” 孟瑶听完的心情稍微好了些,面上撇了撇嘴:“满嘴漂亮话,但我刚才已经听到真实原因了,方总真是会哄人。” 方槐序听到了她的嘀咕沉默了许久,久到孟瑶都以为这个话题就要结束了,他却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认真:“不是漂亮话。” 孟瑶扭过去些许视线,他的神色罕见地腼腆,回忆道:“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晚上正式介绍的那次。” 孟瑶一愣,能想到他们有印象的见面,就只有在办公室的那遥远一瞥…… 她的目光迅速变得诧异,方槐序的回答印证了她的猜想:“当初你们公司人很多,但在人群里,我还是第一眼就注意了你……但你很快走了,大概不记得了。” 孟瑶的呼吸微微滞住:哪里能不记得,这人是不知道他在人堆里有多扎眼吗? 他还没说完,语气平缓:“包括后来,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你刚刚结束直播的那次,我同样非常惊讶,没想到联姻对象竟然真的是你。” 他说完,视线终于抬起,牢牢锁住她:“所以我没有说假话,你真的……非常吸引人。” 轰! 孟瑶的脑子又烧了,原本清晰的思路瞬间被炸得七零八落:第一次见面就注意到了她……方槐序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股巨大的羞涩和难以置信的悸动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涩地发不出任何声音。 再看方槐序,他明显又被她的反应惊讶到愣住了,深邃的眼眸中闪过清晰的差异,她迅速得出结论:他不知道,他绝对不知道。 这个蠢货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但他明明不知道却总是试图要知道,他甚至还要靠近观察她不自然的羞赧反问:“怎么了……还在生气吗?” 孟瑶热得说不出话,深吸一口气。 不过强烈的信念花式压过了少女的情愫,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一鼓作气要试试将这层窗户捅破:“我当然记得……因为那天,我也在偷偷看你。” 她迅速安静,将同样的话还给方槐序,这下就算木讷如他也终于发觉了自己的话语中的暧昧,说不上来的尴尬和暧昧几乎要将他冷静的外壳灼穿。 他紧急地别过视线冷静,喉结却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车厢内的气氛瞬间被推到了一个微妙的顶点,等着被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这时,车平稳地停了下来。 “方总,孟总,我们到了。” 前排司机的声音传来,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两人之间即将濒临失控的火花。 方槐序率先回过神,压下汹涌的心跳,低声应了句:“好,我们下车吧。” 孟瑶也点点头随后下车,车门外,陈杰已经等候多时:“方总,孟总,按照流程,您需要从主办方通道直接去贵宾室准备开场,孟总这次是特邀嘉宾,需要往媒体通道那边进场。” 方槐序听完汇报,目光已经彻底恢复了工作状态下的冷静,语气依旧温和看向孟瑶:“不用紧张,场内已经安排好了助理,拍卖环节结束之后我就来接你。” 孟瑶不觉得有什么,更在意车上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但还是扬起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去吧,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应付得来。” 方槐序总是能被她特有的小嚣张逗笑,不再多说地随着工作人员走向一侧。 孟瑶也在陈杰的引导下前往前门,两人分道扬镳。 入口处聚集了不少媒体,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孟瑶维持着完美的笑容,配合媒体拍照,姿态从容,应对得体,保镖拦住了递过来的大部分话筒,她原本也不准备回答任何问题。 然而进场这段短短的路程,却一直有个鸭舌帽和口罩、身形略显矮小的记者追着她,话筒恨不得越过人墙丢到她脸上,语速飞快地问出来一个又一个刁钻的问题。 “孟小姐,有关您之前模仿林玥小姐的行为,请问是否是一种不正当的竞争行为?” “请问您和林玥小姐的关系,是否如外界传闻的那样视同水火吗?” “在自己风口浪尖的时候公开自己家人的信息,是在蓄意炒作亲情洗白吗?” “据知情人士爆料,您今晚的亮相意味着天暮集团即将进军娱乐行业,请问是真的吗?”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带着明显的挑衅意味。 陈杰的脸色微变,正要上前阻拦。 孟瑶却只是眉梢微挑,脸上的笑容不减,反而更加明媚。 抬手轻轻阻拦了下陈杰后,她目光平静地看过去,声音清晰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这位朋友的想象力很丰富。不过今晚的主题是慈善,我想,关注需要帮助的人,比探讨这些未经证实的传闻更有意义,失陪。” 她说完,不再给对方任何纠缠的机会,优雅地转身入场,将那片嘈杂的闪光灯和追问彻底甩在了身后。 孟瑶对事情的把控能力一向很强,三言两语撼动不了她分毫,没必要因为这些事影响心情,浪费口舌。 大局为重,这点道理她当然明白。 倒是陈杰对她的反应十分惊讶,跟上她的脚步之后,对这位年轻的“方太太”的评价又高了几分,不再多言引她走向安排好的位置。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厅内已是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场景,空气里满是清冽的酒香和昂贵的香水混合的气息,穿着华服的名流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低声谈笑,极致奢靡与繁华。 说不吃惊是假的,孟瑶坐下后目光紧紧地跟随着场内的每一处,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样顶级的社交场域,每一处都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阶级的差距。 陈杰耐心地向她介绍完场内的几位重量级人物,叫来一位年纪不大女助理陪伴她之后,便起身处理其他事务。 她独坐在这片喧嚣里,心中难掩紧张,这种紧张不同于面对镜头直播时的表演,而是身处这样的环境,对这种格格不入的疏离感的不安。 她不由得想起来自己第一次直播的时候也是同样的慌乱,因为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能控制事态的发展,内心明明充满了无所适从的慌乱,表面上却还要装出松弛,用夸张的言语和动作来掩饰生涩。 出神期间,宴会厅入口传来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只见方槐序在一众高管和工作人员的簇拥下,缓步走了进来,身姿挺拔,气场强大。 在他出现的瞬间,厅内许多人的目光几乎都被吸引了过去,其中不乏许多孟瑶只在荧幕或杂志上见过的面孔。 他们自然地上前,与方槐序寒暄、握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与敬意。 方槐序被这些名流贵族环绕在中心,依然是寻常那温和疏离的模样,从容不迫地应对着,仿佛早已对这样的场景司空见惯。 孟瑶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在那片星光熠熠的人群中游刃有余,仿佛天生就该站在那样的焦点位置。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涌,有羡慕,有被吸引,还有一种淡淡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失落。 人就是会羡慕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她一直以来都在羡慕他的松弛和包容,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从容与底气,仿佛无论身处何地都能成为中心,随时随地都能掌控全局的强大气场。 她到底还需要多久,才能像他一样,从容不迫地站在这里。 想到这里,她不禁发笑,想着方槐序对情感的顾虑源于自己无法提供情感的空缺,可真正能站在他的身边的人又要承受多大的压力。 如果永远只能作为他身边的一个需要被引导、被保护的“特邀嘉宾”,窘迫地挽着他的手臂。 如果那个人换做是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绝对才是真正煎熬的人间炼狱—— 作者有话说:明天加更,这段时间一直出差对不起[爆哭] 第33章 幻灭 “吃力不讨好” 33 随着宴会进行, 现场的人越来越多,她在场内走动四处观察。 期间不乏有穿着光鲜的男女主注意到她这个新鲜面孔上前搭讪,但话题往往只是局限在礼貌的寒暄问候, 孟瑶不算是个特别健谈的人,而且每当话题深入到家境背景, 或是某些特定小众圈子文化时,她便只能回以礼貌的微笑。 对方察觉后也客气地结束对话, 转身寻找更有共同语言的目标。 几次下来,孟瑶心里之前那点因为舆论知名度而产生的小得意, 被现实敲打了一番。 原以为自己这段时间也算是个搅动风云的人物了, 可到了这里才真切地体会到,在真正的名流圈眼中,她的那些成就也只是昙花一现的谈资,甚至“网红”这个身份也带着固有的微妙偏见。 如果不是有方槐序妻子的身份, 她现在绝对连进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一丝微妙的落差悄然掠过心头。 不过转瞬即逝,自怜自艾从不是她的风格,更何况她现在才24岁,无依无靠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就在网络上杀出了条自己的路, 现在也能面对镜头收放自如, 克服掉了多少黑粉和舆论危机? 她越想越骄傲, 想到刚才怼记者的那番话, 嘴角更是要翘到天上去。 虽然是借了某人的光,但她现在可是能穿着高定礼服,站在这种顶级的慈善晚宴上自由交谈了,早就比同龄人走得快多了。 她甚至美滋滋地想到,今晚这身行头加上在红毯和表现,要是被哪个媒体拍下切片发到网上, 不知道能吸引多少羡慕的目光,对她刚刚扭转的公众形象绝对大有裨益,更加确定以后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好了。 这么一想,她豁然开朗,那点微不足道的内耗瞬间烟消云散,她也不在被动等待,抱着学习的心态,主动寻找起可以加入的谈话圈子。 她选择一个看起来氛围相对平和的小群体,安静地站在外围旁听。 他们谈论着经济动向、新兴科技投资,孟瑶听不懂太多专业术语,但她记性好,善于捕捉关键信息。偶尔在谈话间隙有人注意到她互动,她也开始能逐渐地给出一些自己的看法和意见。 气氛逐渐变得融洽,她也开始自己的计划。 虽然她做不了话题的主导者,但宴会的主角是方槐序,稍微抛出几个问题,话题就会很轻易地就能将讨论引向天暮集团的研发方向上:她自己能调查到的线索有限,如果能得到业内的专业评价,也会有利于她的判断。 直到终于有人抛出来个熟悉的话题:“说起来,方总真是年轻有为,最近在做精准医疗吧,前景很不错。” 孟瑶睁大眼,继续将话题往自己想听的方向引导:“原来李总也对天暮的业务很关心啊。” 李总谦逊地笑了笑:“只是了解到一点皮毛。” 旁边儒雅老练的男士却摇了摇头:“方槐序这个人,能力是顶尖的,就是有时候太理想化了。说句实在话,善良在商场上未必是件好事。” 他说完,抿了口酒叹气:“就拿他现在推进的那个特效药的项目,我看过了,明眼人都知道,投入巨大,回报周期还长,我和他估算过这笔账,就算一切顺利上市,按照他们原本设定的普惠性定价,前期投入的研发成本,没个四五十年都收不回来。” “这就是笔亏本生意”,李总也叹道:“还不算中试、扩产、渠道建设和可能出现的各种风险,现在各大药企卷得离谱,天暮把目光放在这种小众目标上,初衷是好的……但没什么商业逻辑,要吃大亏。” 孟瑶听得心里不是滋味,身边有人替她把话说出来,打趣般笑着调侃:“人家是良心企业家,花钱做善事,天暮有自己的研发团队,体量也经得起这样的亏损,你们两个黑心老滑头,就是诚心咒人家不痛快。” 几人没有恼怒,而是轻松地哄笑一堂,李总也是无奈:“年轻啊,经历得少。就算他认为这是在践行社会责任,但商业场不是实验室,不是什么事默默努力就有结果。这是全新的药品,本来就饱受争议,即使他愿意让利也不能做到完全亏本,定价和反馈上一旦出现问题,是要被人追着做文章的,这些年有多少中小产业就是这样被扼杀掉的?” 李总说完,眼中浮现出一层惋惜的唏嘘:“人心难测啊,真实可惜了。” 孟瑶安静地听着,心中略有波澜。 之前她对方槐序对特效药的执着,更多地停留在他对母亲的纪念和个人理想层面,还是第一次听他人客观地从商业角度谈起这个项目,几乎是一项违背资本天性的豪赌。 想到方槐序书房中那些堆积如山的研究资料,她心中复杂,原本对让外婆参与临床试验抱有极大的抗拒和恐惧,总觉得那是将亲人至于不可控风险的行为。 可此刻听到这些业内人对这个项目商业前景普遍看衰后,反而像是从侧面印证了,方槐序推进这个项目的纯粹性。 如果他追求的是商业成功,绝不会选择这样一条回报渺茫的道路。结合她这些天的了解和调查,那个被她坚决排除在外的选项此刻似乎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默默退出话题到角落思考,陈杰忽然来到她身边低声道:“孟总,方总那边有急事要处理,可能宴会结束后也离开不了,他让我转告您如果觉得无聊,现在已经可以提前回去了。” 方槐序工作一向很忙,孟瑶没有太多怀疑:“好,你去忙吧,我等会自己回去。” 陈杰应声离开。 孟瑶和几个聊得比较和洽的人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起身准备从后门离开。 但走到一半后她忽然想起来,那条碍事的披肩最后交给了陈杰放去了休息室,孟瑶想着提醒陈杰,发了个消息,但他大概也在忙着工作一直没回,问了下工作人员得知休息室离这也没多远,她绕了个路回去。 但后台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大,走廊长而迂回,像是看不见尽头,房间的标识也并不清晰,孟瑶绕了一会儿发现有些迷路了。她连忙叫住难得路过的一个人上前询问:“您好,请问方槐序方总的休息室怎么走?” 那人指了指走廊深处:“在尽头那边的房间,门口有名牌。” 孟瑶道谢后朝那人指的方向走去,尽处的那扇房间门虚掩着,隐约传出来几声响动和人声。 方槐序在休息室和别人谈事情吗? 她心下疑惑,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不想打扰,直到里面忽然传出一声娇媚地几乎黏腻的喘息。 孟瑶瞬间愣住,大脑一片空白,但身体已经站在了门口。 顺着那道微小的缝隙,她清晰地看到门内的沙发上有两个纠缠的人影,满地都是散落的衣物,一张漂亮而熟悉的侧脸,正凶狠地压着女人的脖颈。 女人紧紧地叩住他的臂膀,绵绵的气音急促:“方总、别这样……槐序……” 一瞬间,天旋地转。 孟瑶睁大了眼,瞳孔紧收,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刚才在宴会上听到的有关他的评价还萦绕在耳边,刚才在车上他那些低沉而真挚的夸赞还印在脑海中,过往数月里他的维护、尊重、体贴的点点滴滴……所有精心构筑起来的认知和隐约萌动的情愫,在这一刻伴随着暧昧不清的称呼轰然坍塌。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僵住了多久,僵到眼底发酸,随后一股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而上,她猛地捂住嘴,几乎是踉跄着转身逃离。 她跑得又急又快,高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刺耳,一声比一声急促而破碎的还有她的心跳,连带着起伏着的胸腔都牵连着钝痛。 她慌不择路,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冷静一下,最终冲进了一个无人的洗手间,大口喘着气。 刚才那个人……方槐序、怎么会…… 她说不出来心情地紧紧皱着眉头,抬起头后,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写满了震惊与受伤。 愤怒、悲伤、懊恼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失落瞬间涌了上来,她紧紧地攥着拳头,几乎要让指甲刺穿掌心。 那怎么不是他……她怎么会这么傻,就因为这不到半年的相处相信了这个生在和林天海同样环境的人,甚至在考虑将他纳入自己关乎生死的决策中。 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在发抖,迅速拧开水龙头淋湿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但冰冷的水流贴上肌肤的瞬间,她抖得更加厉害了,反胃的感觉越发清晰。 “哟?一个人啊美女?”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酒气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毫无边界感地揽住她的肩膀递过来一支烟:“来抽烟的?陪一根。” 强烈的烟味混合着酒气,她恶心到差点当初吐出来,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就要走。 脚下的步子刚迈出去半步,那男人却不依不饶,蛮横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不给面子嘛!都是出来玩的,装什么?” 他几乎要将那根烟递到她的脸上:“看你面生,新进圈的?聊聊嘛,等会咱们聊高兴了,就当交个朋友嘛……” 孟瑶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她试图用力挣脱,但醉汉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周围偶尔有人经过,却只是投来漠然或看热闹的一瞥,这男人似乎有些来头,神色跋扈,让人不愿轻易招惹。 还真是什么倒霉事都撞上了,她又反胃又焦急,正快速权衡着直接翻脸的后果时,一只纤细的手忽然越过她,一把将那人递烟的手扇开! 一道大咧咧的骂声尖锐地响起:“这里是宴会厅,不是配猪场,喝了点马尿就发q,两个下贱玩意儿,一个管不住下半身,一个见着齐整点就往上扑,挡你姑奶奶撒尿路了!” 孟瑶循声望去后再度愣住。 那女声的来源不是别人,正是最近许久没有露过面的林玥—— 作者有话说:加更失败了(绝望倒地)还是不立flag了,一直在出差,下周三项目就结束了,到时候肯定会狠狠更新补上的,现在只要写了会立马更 放心方槐序是洁中洁[好的] 第34章 姐妹 “没有什么被逼无奈” 34 那醉汉被骂得一愣, 扭头正要发作,却在看见林玥的一瞬将愣住。 她今天了身成熟的黑色深v长裙,妆容精致, 红唇夺目,眼神像淬了毒一样冷艳。 那人的脸上顿时红白交错, 眼睛像是被人一盆水浇醒似的逐渐清明,显然认得林家这位以骄纵闻名的大小姐, 抓着孟瑶的手下意识地松开,脚步虚浮地想逃出去:“误会误会、我就是喝多了……” “我让你走了吗?” 林玥冰冷的声音刺激着那人紧绷的神经, 那人僵硬地站直在原地, 眼睁睁看着林玥步步逼近。 她没有开口说话,而是轻笑着伸出手整理着对方皱巴巴的蓝色西装领:“刚才在宴厅里,不是还像只闻到肉香的狗一样地凑过来,说我是全场最耀眼的人, 死皮赖脸地想请我喝一杯吗?” 她的笑随着缓慢的话语逐渐消失,手骤然收紧,最终死死地将那人的领口攥住:“怎么?转个头的功夫,你这眼睛就跟瞎了似的, 跑出来找了个冒牌货?” 男人吓得浑身一哆嗦, 脸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连连求饶:“林小姐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这就滚!这就滚!” 他语无伦次,在林玥的手逐渐松动的时候,迅速像条丧家犬一样,连滚带爬地逃窜了出去。 孟瑶攥紧了拳头,林玥还是一如既往的疯癫又跋扈,仿佛全世界都该围着她的喜怒转。这次虽然是被林玥解围, 但她说出来的话总是这么不中听。 现在麻烦消失,她懒得再多待一秒,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 林玥的声音毫不意外地从身后缠了过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我好歹也是帮了你,感谢呢?” 孟瑶的脚步一顿,硬生生地停在原地:“我没有让你帮我。” 林玥抱着手绕到她面前,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的,眼里满是居高临下的嘲讽:“连句人话都不会说?谢谢两个字需要我教你吗?还是说,我们家费尽功夫地把你送到方槐序身边,你没学会基本的礼貌,就只学会了怎么在床上讨好男人?” 孟瑶猛地抬起眼,目光冷冷地钉在林玥身上,本来就讨厌林玥,现在提起方槐序,胸腔再次因为刚才休息室的一幕变得尖锐刺痛,几乎就要冲破她的理智。 但她依然在最后一秒冷静了下来,没必要和林玥继续纠缠,从牙缝里挤出硬邦邦地两个字:“谢谢。” 说完她再次迈步准备离开,试图强行穿过林玥。 “等等”,林玥再次轻巧地挡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微微抬起下巴,颈线优美,姿态傲慢:“口头谢谢就算了?你以为你是谁,两个轻飘飘的字值几个钱?没点实际的谢礼?” 孟瑶忍无可忍,压制着眼下就要喷出的怒火:“林玥,你到底想干什么?有屁快放。” 林玥似乎就在等着她这句失态的质问,红唇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没什么大事,爸让你今晚回家一起吃个便饭。” “不去。” 孟瑶想都没想,拒绝得干脆利落,再次尝试绕过她。 “孟瑶!”林玥一把抓住她的上臂,被她这丝毫不给面子的态度彻底激怒:“你别给脸不要脸,在这给我摆什么臭架子?真以为攀上了高枝野鸡变凤凰?你就是头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胳膊上传来的刺痛和刻薄的词汇,像是最后一点火星,彻底将孟瑶压抑已久的愤怒炸开。 她所有的负面情绪像是在这一刻找到了一个合理的泄口,一把甩开林玥的手,力度毫不保留地将她推到墙边。 林玥穿着高跟鞋险些摔倒,慌忙的抓抓扶手才得以稳住,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已然是一片盛怒:“你敢推我?” “推你就推你了,怎么了?” 孟瑶转过身,正面迎上林玥几乎要吃人的目光:“林玥,你应该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知道,我有多讨要你们林家,有多恶心你!” 林玥被她的话语和眼神刺得瞳孔一缩,瞬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一样,声音陡然拔高:“天大的笑话,你以为我有多喜欢你吗?你有多讨厌我,我就有千倍、万倍地讨厌你!我恨不得你和你家那个老不死的东西立刻去死!” 提到外婆,孟瑶立刻发作地冲上前去险些扭打到一起,林玥反手抓住她的拳头,几乎要贴到孟瑶的脸上,漂亮的眼睛里翻滚着骇人的恶意,字字几乎都是咬着说出来的:“知道我从小到大过得是什么日子吗?就因为你和你家那个阴魂不散的老疯子,我连像个正常人一样去上学都成了奢望!我去哪个学校,你家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就闹到哪里,恨不得跟全世界说我是小三生的野种!”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充满了狠厉:“我高中都没有读完就辍学了,同学骂我是娼妓的女儿,老师带头孤立我,我被人锁在厕所、被人推进垃圾桶、被人围在巷子打,吓得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这一切、都是拜你们所赐!我从小就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一定要把你们一家赶尽杀绝!让你们也好好尝尝我的滋味!” 孟瑶狠狠地甩开她,脸上没有丝毫动容,而是勾起一抹近乎冰冷而残酷的笑:“你活该。” 这三个字说的轻飘,却像是带着千钧之力,重重砸向林玥。 但她没有停下,不退反进地向前一步:“难道不对吗?你爸林天海和你妈陈湘就是一对天造地设的贱人,他们造的孽就该落在生下来的孩子上,有什么不对?你不去怪他们,怪我们这些为自己维权的人?我原本也应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我就不配有正常的生活吗?你哪里来的脸在这里跟我谈恨、谈委屈?” “去问你妈孟渡啊”,林玥嗤笑一声:“哦,对,姓孟的怎么会告诉你这些,你还不知道吧?我爸一开始也是好好上学读书,是你妈仗着家世对他百般威胁折辱才被迫答应了她,说我活该,那你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也是托了你那个早死的妈的福!” “一口一个被逼,好啊,那我问你,他靠着我们家的血液赚得盆满钵满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委屈了?” 她不给林玥丝毫反驳的机会,语速加快,逻辑清晰地可怕:“他深造到工作,用的可都是我妈带来的资源和人脉,在商业场上混得风生水起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被逼的?当初他跪在地上求我妈嫁给他的时候,怎么不说是被人拿到架在脖子上逼他演出来的?他开的公司、做的计划、走到关键环节腆着脸求我妈帮他牵线搭桥的时候,也是都是迫不得已的伟大牺牲吗?” 她一口气说完,目光如炬,死死地钉着林玥惨白的脸,发出了最后致命一击:“比起来,他背着我妈和陈湘偷腥的时候更像是被逼的吧?两眼一闭,下半身一爽,就把我的好姐姐被逼无奈地制造了出来了是吗?” “你闭嘴!” 林玥一把擒住她的嘴巴将她压在墙上,像只被炸了毛的猫一样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尖锐刺耳:“胡说八道!你现在说的每一个字都是放屁、我一个字都不会信!我从小到大受到的屈辱,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孟瑶看她一副完全沉浸在自己叙事里的模样,就由衷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跟一个拒绝清醒的人争辩是非对错无异于对牛谈琴,纯粹是浪费生命和口舌。 于是她铆足力气,伸出手将她的胳膊一擒一拧,轻松地逃脱了桎梏。 林玥没有反抗,也没有继续纠缠的打算,呆滞地站在原地喘着气,似乎也在思考。 “你厉害,你委屈,全世界都欠你的”,孟瑶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恢复了平淡,带着一种彻底的疏离和厌倦:“要是还没有吵够,对着空气再骂一场吧,我累得要死,不奉陪了。” 她想到了什么,讥讽一笑:“你爸今天给你的任务肯定是带我回去吧,那就留给林大小姐自己想办法交差了,饭我是肯定不回去吃的。” 说完她再度决绝转身,这一次脚步没有丝毫犹豫。 然而就在刚踏出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了林玥一声冰冷刺骨的冷笑:“好啊,我也不是来逼你去的,可以不去。” 孟瑶的心脏莫名一紧。 林玥慢悠悠地冷哼一声,一字一句清晰:“安德森教授有空的时间可不多,可惜了,听说你在四处找他呢。” 孟瑶眼神一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流入大脑。 她刚才说什么? ……安德森教授? 她僵硬地转回身,昏暗的光线下,林玥拿着手机仿佛翻阅着什么,随后亮出聊天界面,毫不掩饰脸上胜利者的笑容:“他的女儿是喜欢了我七年的粉丝,听说我们在找他们,特意回国来邀请我一起吃饭……现在看来,原来你早就不需要他的帮助了。”—— 作者有话说:我来了![垂耳兔头] 第35章 人渣 “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35 孟瑶犹豫了。 一方面, 她对林家虚伪的热情背后的明确目的心知肚明,另一方面,方槐序休息室里那暧昧不清的画面还在脑海中反复闪现。 她只觉得胃里一阵反胃, 差点忘了本质上方槐序和林天海才算是最接近同一个阶级的人,怎么会觉得他们会有所不同呢。 或许在他们的世界里, 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只是一件不需要大惊小怪的事情,她一个名义上的妻子没有权利参与这些纷争。 但心底某个角落, 那种被愚弄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然而她很快做出了选择,外婆的病情在前, 她可以忽视所有的个人情绪, 安德森教授的出现对她来说绝对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与找到教授相比,不管是林天海的目的、方槐序那点风流韵事,还是自己微不足道的悸动, 都显得无足轻重。 反正一开始她也只是打算利用方槐序找到安德森教授而已,现在人都找到了,选方槐序还是林天海重要吗? 她带着一种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冷静,最终答应了林玥的邀请。 林家晚宴一如既往的华丽, 林天海早在她下车的时候就在等着了, 脸上堆满了近乎夸张的慈爱笑容, 不停地给她夹菜嘘寒问暖, 仿佛所有的恩怨伤害都不复存在。 “之前的事情是爸爸不对,爸爸跟你道歉”,林天海端起酒杯,语气诚恳:“都是一家人,血脉相连,哪里有什么隔夜仇?爸爸一直记挂着你外婆的病。” 他放下酒杯地打出一个视频电话, 孟瑶的视线瞬间直了,前倾着身体一下不挪地盯屏幕,耳旁是林天海的炫耀:“我们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人脉关系,终于联系上安德森教授了,而且在你今天来之前,我们就已经把你外婆详细病例和检查报告都发给他的团队看过了。” 视频电话应声接通,看到屏幕上那张在杂志、荧幕上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孟瑶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语气再也压制不住颤抖:“……您好。” 安德森教授十分温和地打了个招呼,笑意温和。 两人简单地寒暄片刻,安德森教授听说了他们的情况后,线确定了下周的远程视频会诊,只要结果乐观,后续就可以安排去国外接受治疗。 即使挂断了电话很久,孟瑶也激动到差点当场落泪,她几乎就要听见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居然真的找到了办法。 林天海稍稍敲了敲桌子她才回过神,也知道林天海无利不起早,克制下自己的情绪声音平静:“直说吧,你想要什么。” 林天海也不再绕弯子,双手交叠放在桌上:“既然你这么直接,那爸爸也就明说了。天暮集团下个季度的研发发布会,我想以合作方的身份,出一份力。” 孟瑶蹙眉:“什么发布会?你说这些事我不明白,而且你们不是在合作吗?他不至于把你们排除在外吧。” “核心技术和数据,方槐序捂得很严实”,林天海接话,眼神深沉:“也许是因为之前几次聊得都不太愉快,总之只是希望你在其中说一两句好话,通融一下,让林家能更深入地参与进去,至少在明面上,要共享一部分研发的荣誉。” 他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笑着看向她:“这关系到我们之后的未来,很重要。” 孟瑶陷入了沉默,直言:“你是不是太高看了我的能力,我没有立场说服他,尤其是在商业决策这一方面,他凭什么要听我的?” 更何况经历了今天的发现,她现在对方槐序的印象差到了极点,连等会要怎么面对他都没有办法。 林天海却像是压根不在乎这些问题,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这件事不容易,但现在爸爸能想到离方槐序决策最近的人就只有你了,你是我的女儿,我相信你的能力,就算是现在这个局面,也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对吗?” 他将问题抛了回来,孟瑶心情沉重,这才明白这哪里是委托,分明就是一场交易。 要想能请来安德森教授,他不管她想出什么办法,必须说法方槐序。 孟瑶心中冷笑,但也别无选择:“我知道了。” 回家的路上,孟瑶坐在车上,心中五味杂陈。 她由衷地为外婆终于找到了一线生机而高兴,但轻松过后,是更深的不安。 又和林家重新建立了间隙的同时,还知道了方槐序另一面,现在她需要利用他给林家牵线搭桥,那又该怎么去面对他? 她感到一阵头疼,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迷茫:以前还自以为了解他,现在却觉得完全没有看透。 车很快到了地方,她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不得不下车面对。 回到公寓的时候,方槐序果不其然已经在家了,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对着笔记本电脑处理文件,听到开门声后立刻抬头,脸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笑意。 “回来了?” 他合上电脑,语气温和:“今天公司突然有个紧急会议,一直抽不开身,没顾上你,我还以为你提前回来了,去哪里了?” 他的态度自然亲昵,看见他身上还穿着她之前为他买的那套睡衣,孟瑶有些恍惚,看向周围全是两人共同生活过的痕迹,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这样相处了四个多月了。 她沉默了好一会,看着他那张俊朗的脸,回想起休息室里的那一幕,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满是说不出的闷痛。 “回家里了。”她垂下眼睫,声音有些干涩:“有事找我,就回去看看。” 方槐序很快察觉到了她的不对,愣了一下后下意识站起来:“回家?去看外婆了吗?她身体怎么样?” “没去看她”,孟瑶暗叹一口气:“回了林家。” 方槐序的脸上瞬间褪去了温和,笑意逐渐收敛地安静了片刻后,语气有些担忧:“他们威胁你了吗?” 他走过来的原意是想查看一下她的状况,却没想到孟瑶不着痕迹地侧身退后一步,避开了他的接近。 方槐序察觉到了她的疏远,视线错愕而尴尬。 孟瑶也说不上心情,恨就恨她的心不是石头做的,这四个多月以来,他的温柔、他的体贴和关心,她不是不能感受到。正是因为享受着这一份温情,所以她才觉得更加害怕。 害怕此刻连他脸上的担忧,都是精心设计演出来的。 一种荒谬的讽刺感油然而生,她疲惫到了极点,也许现在就是捅破窗户纸的最好时机?反正她向来藏不住事,总觉得什么问题都要摊出来之后才最好解决。 “没有,他们没说什么”,她决定顺水推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他们只是为之前的事情向我道了歉,说到底,还是有血缘的一家人……没必要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 方槐序肯定是不信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观察孟瑶安静的表现,也说不出来半分不对。 僵持了许久,方槐序还是尊重了她的选择,点了点头回复温和:“你觉得可以就没问题,如果以后还有问题,一定要告诉我。” “嗯。”孟瑶低应了声,顺势带出林天海的嘱托:“对了,林……我爸,他今天想托我问问,林家能不能也一起参与下一季度特效药的研发?当然,我知道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我就是顺口帮他问一下。” 方槐序斟酌了一会,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认真回答:“我能理解他的心情,这件事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或者防着林家,事实上下一阶段的研究涉及到许多核心的数据和一些还未完全稳定的项目,保密级别很高,就连天暮内部有权限接触的人也屈指可数,所以一直没有提前扩大参与范围,以免信息泄露,干扰研发进度。” 他观察着孟瑶的反应,片刻后继续补充:“不过放心,作为合作方,如果你们希望更早了解进展,我可以安排提前参与部分环节……” 这下轮到孟瑶意外了,她没想到方槐序会答应地这么爽快。 要是以前,她绝对会怀疑这是方槐序的又一次解围。 他总喜欢做这样的事,某些时候他明明自己也不清楚她的困境,但每当察觉到她不方便说出帮助的时候,总会默默顺着她的意思答应下去。 ……每一次。 每一次都是这样。 明明每一次都没有露出马脚。 她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但心里就是有个愤怒的声音在抱怨,抱怨她为什么非要折返回休息室,为什么非要知道真实的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甚至反常地开始怀疑自己,也许他就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也许那是他情难自抑想要喜欢的人,也许他对她的所有的好,都只是出于朋友或者合作伙伴之间的客套礼貌。 可为什么又要给出那些多余的帮助?为什么又总要对她伸出援手,为什么要夸她漂亮,让她自尊自信,让她在他的身边能更轻松一些? 明明就是个人渣。 如果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又要选择结婚,为什么又要和她说那些暧昧话、做暧昧的事…… 明明就是个人渣。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都不甘心承认这个心里闪过无数次的答案。 她深吸一口气,疲惫地盯着他的眼睛,似乎想要将他看透。 好像不只是他,她也逐渐看不清自己了:既然不想要这个答案,那她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呢? 方槐序的视线也一直紧紧跟随着她,空气凝滞着,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开口打破沉默:“其实,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几乎是同时,孟瑶也开了口:“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方槐序安静,温和地示意她先开口。 孟瑶没有犹豫,一字一句清晰:“方槐序,在你心里,你觉得我们两个现在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我会努力加更的!(试试吧试试吧我一定努力[求你了]) 第36章 争执 “是朋友还是暧昧?” 36 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 方槐序愣了几秒,依旧以惯性的思维定性这个问题,片刻后认真回答:“应该算关系比较亲近, 可以互相信任和帮助的……知心好友?” “知心好友?”孟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底瞬间涌出数不尽的失望, 声音冰冷得更像是在嘲弄,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方槐序。 许久之后, 她像是坚定了决心,长叹一口气:“如果你能坦诚一点, 承认你只是个遵循本能, 可以一边对着你的‘朋友’示好,一边不耽误解决生理需求的普通人,我或许还能敬你一分坦诚,毕竟我也有求于你, 你想怎么样放纵我都没有意见。可偏偏到这个时候了,还要披着这副假绅士的皮囊……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当傻子一样玩弄?” 她的视线锐利,方槐序不解地愣在了原地, 大脑有一瞬的空白, 不明白这些指控从何而来, 更不理解“生理需求”、“放纵”这些评价是怎么和自己联系在了一起, 视线茫然中透着些许无辜:“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是我作为朋友,哪里做得不对吗?” “朋友?”孟瑶向前一步,冰冷的声音中带着不可忽视的愤怒:“你告诉我,什么样的好朋友会模糊到我们这种地步?Silas算不算你的朋友?那你会因为他不喜欢一份工作毫不犹豫地注资他的公司,帮他清扫障碍吗?你会毫无缘由地打量着他对他说, 他今天很吸引人吗?你会带着捉弄的心思,故意打趣他,就为了看他脸红失措的样子吗?你会每天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应酬,就为了多一些时间回家帮他补习功课吗?” 明明是拆穿方槐序的话,她却只觉得每说一句自己的心就沉痛几分,深吸一口气将最后的话说完:“你会帮他做完这一切之后,还不求他一点回报,只为了让他在你身边待的更安心一些吗?” 方槐序脸上的困惑逐渐随着她的话语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和无措。 他只是性格木讷了些,并不是情感白痴,长期以来,他将所有超出常规的情绪和行为,都列入了合作、互助这些安全可控的范畴内,因为他心里认可孟瑶是个很好的人,值得获得更多更好的东西。 可直到孟瑶将这些事情一一列出,他也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做出来了这么多越界的事情。 往日的相处历历在目,他还在尝试将这些行为一一合理化,但孟瑶已经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斩钉截铁:“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朋友,方槐序,这个叫暧昧关系,都是成年人了,这些心照不宣的拉扯和试探,你别告诉我你这个年纪了,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方槐序彻底被她的话钉在了原地,脸上终于后知后觉地漫上一股热意,耳根悄然翻红。 是的,在孟瑶说清楚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了,他怎么会不懂。 与其说不动,不如说,他一直都在逃避,尝试将自己的一切行为用合作或者联姻的包装合理化,但内心深处,他才是在这场关系享受着的那个人。 他的世界已经沉寂了太久,孟瑶的到来像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的每一句夸赞都不是谎言,她美丽、坚韧,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百折不屈的光芒,在他看来很难不被这样的人吸引走目光。 所以他主动靠近,帮助她、打趣她,享受着各自忙碌之后又彼此陪伴的静谧时光,有时候费尽心思只为看她脸红一下,可这早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社交范畴。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聊,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大概是和她在一起之后的时光确实美好。 以前大部分时间他都不太想回家,浪费通勤的时间不说,推开房门之后,都不用设想,就能知道,门后是怎么一个冰冷无聊的世界,每天起床、工作、实验、回家,三点一线的生活无波无澜,却似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自从孟瑶到来之后,他不知不觉地开始不那么厌倦回家了。 在回家的路上时他会开始想,想着她今天做了什么样的饭菜,会和自己分享上班又遇到了什么新奇的事情,学习中遇到了什么小焦虑,或只是单纯的耍一耍无赖挑逗一下他,都让他感到轻松愉快。 他压根不在乎那些在她眼里大过天塌的麻烦,甚至只有她需要帮助的时候,他才体会到了创业成功初期的那种成就感。 不论是注资、补习还只是听她一两句调侃夸赞,他才终于对这些年的成功有了实感,不自觉地骄傲自己有能力在她的面前展现出更好的一面。 他自以为自己冷静地划分清楚了界限,却在此刻警觉,他就是放任了自己去享受她的鲜活、她的狡黠、她带来的所有意外和温暖,沉浸在这种前所有为的温馨关系里,下意识地靠近、汲取,却懦弱到不敢去定义这样的未来。 迟来的醒悟没有带给他些许轻松,涌上心头的事强烈的内疚和自我厌恶,他比她年长六岁,阅历更深,怎么能一边承诺这只是一场不谈感情的合作,一边沉溺着模糊不清的悸动,却从未给她过一个明确的交代呢? 再看见她写满失望的眼睛,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艰难地开口:“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疏忽了,我……确实没有仔细思考过,没想到这些行为会给你带来这样的困扰和……误解。” 他斟酌着词汇,辩解格外苍白:“我并没有玩弄你感情的意思。” 孟瑶的心情如坠冰窟,在她等待着回复的时间里,她其实无比希望方槐序能垂死挣扎为自己辩解一番,可没想过他居然会这么爽快地承认,一瞬间直觉额度荒谬透顶:“你明明一开始就划清界限,告诉过我只是利益合作我一次又一次才信了你,既然想享受这种暧昧不清的拉扯,大可以直接告诉我,反正我受制于这段关系,你想做什么难道不能摆在明面上吗?为什么非要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来诓骗我?” 她的眼眶不自觉地随着话语变红,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坚定:“明明最初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了,哪怕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是什么样的,风流、冷漠、精于算计的,我都可以应对,反正横竖都是把自己卖了,都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可你为什么要这样?是觉得玩弄人心很好玩吗?享受别人对你放松警惕再完全失望的过程吗?看我现在为你丑态毕露地质问,是不是特别有成就感啊?” “我没有,从没有过这样的想法!”方槐序急切地否认,但望进孟瑶那双充满受伤和愤怒的眼中,只化作了巨大的无力感和对自己的鄙夷。 他的内疚和茫然上升到某个极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在一夜之间急转直下,为什么孟瑶会认定他的表里不一,难道他之前的靠近真的那么的十恶不赦吗? 可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就更加笃定是自己的过错:怎么可以轻视她的痛苦,她已经在他面前表现得这么愤怒了,那他那些自以为无关紧要的接触和相处,就是她原则上不堪的欺骗。 他不知所措,任由气氛一直僵持地沉默着,知道发生了的事情怎么做都是于事无补,最终只能徒劳地问出:“所以你现在……是已经讨厌我了吗?” 房内一片寂静。 孟瑶依然看着他,那双总是沉稳从容的眼眸,此刻带着显而易见的脆弱和恳求,所有汹涌的指责都卡在了喉咙里。 讨厌他吗? 一个简单的“是”字盘旋在唇间,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记忆是抹杀不掉的,她记得他所有的好,是深夜细心的关心,是林家前不容置疑的维护,是察觉到她的每一次不安,小心翼翼地维护她的尊严,是每一次笨拙又诚恳地肯定她的努力。 这些真实存在过的温暖和今天所看见的画面层层碰撞,她心乱如麻,哪里是能用一个讨厌能概括的。 要说讨厌,她估计是更恨自己:恨自己愚蠢和轻信,怎么会对这样一个人卸下防备。 带着钝痛的失望紧紧裹住了她,某种刚刚萌芽就被狠狠践踏的东西,正在无声地碎裂。 可明明只是信错了一个人而已,她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受? 她说不出话,只是死死地抿着唇,试图将所有的情绪压制下去。 但她的沉默和抗拒,在方槐序看来,已经是无声的宣判。 他眼中最后一点微光熄灭,默默地低下头,过了好几秒后,才将身边的一份文件轻轻放在了桌面。 “今天出席的反响很好,所以原本是想告诉你,下周再一起出席一场讲座,行程已经定下来了”,他顿了下,声音努力平静:“当然,如果你现在觉得,不再想和我有过多的私人接触,在必要的公开场合,你可以只帮我当做上司,或者纯粹的合作方,我会……尊重你的意思。” 说完,他不再等待她的回应,连视线都不再做过多停留,默默转身上楼离开。 房间里响起卧室门被关上的声音,孟瑶的背脊随即僵了一下,站在原地许久没有缓过情绪。 她走到窗前望着深沉的夜色,玻璃上映出她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只有那双黯淡的眼睛格外醒目,除去满腹的失望、微消的余怒之外,还有一丝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 落寞—— 作者有话说:小吵怡情,吵完就快恋爱节奏了[好的] 第37章 领悟 “为我的感情讨个说法” 37 尽管从没有想过要和方槐序闹到僵持的地步, 但自从那次不欢而散的谈话之后,整个房间一连几天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低气压。 他们像是真正变成了两个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刻意保持着距离, 不再有对话分享,家里也常常只有孟瑶一个人忙碌的身影, 方槐序似乎更忙了,常常深夜才回来, 或者干脆彻夜留在公司里。 连续失眠了好几个夜晚的孟瑶,显然对他这几天回家的频率了如指掌。 她最终还是翻开了方槐序留下的那份文件, 是一份前往本地某所重点高校的公益宣传活动的详细策划案, 主题是关心青少年心理健康和网络安全。 策划案做得极其详细,就连她作为特邀嘉宾的发言稿都准备好了,文笔流畅,立意积极, 结合了她自身的经历,写得言辞恳切。 她完全想不到方槐序让自己出席这个活动的必要性,但看着那所熟悉的名字,她的心跳漏了几拍, 找到了唯一的可能性:这正是上次她权衡利弊之后, 退而求其次在本地能选择的最好的院校。 这很难说是巧合,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方槐序有意安排的, 但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大概率就是他故意的。 他总是这样,不经意间流露出惊人的细心,而这种细心在如今冰冷的关系下,只让她感到更加的烦躁和无所适从。 她对他现在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愤怒?有失望?但奇怪的是, 她却不想要彻底撕破脸皮,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胸口莫名的感到一阵憋闷,像堵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几天后,直播如约进行。 孟瑶强打起精神,按照之前约定好的方案,先开始了第一场正式的直播,屏幕里的她终于不需要再刻意扮丑博眼球,打扮得干净素雅,向大家分享了最近跟外婆陪诊的一些心得和近期生活,并按照安排,预告了即将前往高校进行公益宣传的消息。 直播的热度比起上一次要降了很多,但舆论导向在往好处转变,不过少了方槐序团队的控评,不少的鼓励和自持的声音里,还是钻出来了不少不愉快的评论。 孟瑶刷了几天的视频也已经察觉到了,当风评转好到顶点的时候,接下来就要准备好面对更多的反噬和嘲讽。 能在网络上常青不败的人设一定需要瑕疵,大部分的人都存在逆反心理,不会容忍完美无瑕的人或事情存在。 哪怕只是寻常的表现出懦弱、贪婪、色欲,也能拉近屏幕前后的距离,不至于让人觉得虚假,但她之前直播后立下的人设太过完美,加上她之前的直播有非常明显的争议,等到时间热度过去,反噬是必然的结果。 既然还没想出百分百应对的策略,那就更要以百分之两百的精神,应对之后每一次出现在公众前的状况。 宣传活动的当天,天气有些阴沉,方槐序的车如约在她下班的时候停在公司门口接她去现场。 一路上,车厢内安静无声,方槐序静静地坐在车窗边翻阅着文件,仿佛周围空无一人。 他不说话孟瑶也不想搭理,撑着窗户反反复复记诵着发言稿,不断调整自己的状态和情绪。 两人就这样各自忙碌,像是对方完全不存在。 开车的陈杰不自觉捏了把汗:天知道这两个祖宗之间的发生了什么。 他完全想不明白,这俩人这几天到底怎么了,上周还如胶似漆的,这周跟冰箱上冻了一样。 一路无话地到达了校园门口,孟瑶率先下车,方槐序跟在后面的时候,脚步微不可察踉跄了一下,幸亏跟在一旁的陈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 “方总?您没事吧?”陈杰一脸担忧,方槐序可从来不是这么粗心大意的人:“您脸色不太好,最近连续泡在实验室好几天了,是不是太累了?” 方槐序很快站稳了身体,摆了摆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没事,就是睡少了,刚才屏幕看太久了,有点头晕。” 站在另一侧的孟瑶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一万个吐槽。 哪里是睡得少?这几天方槐序难得回家的时候,她半夜起床装作要喝水,没有一次书房门缝的灯是熄了的,早上天不亮就又听见大门碰上的声音:这工作狂根本就没怎么睡。 但看见他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明显染上了更加病态的浅色,眼底也多了抹青的时候,她心里莫名也不是滋味,又痒又疼,跟被猫挠似的抓心挠肝。 但这种感觉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下去,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地继续进场。 宣传活动在学校的大礼堂进行,来了不少的学生和媒体,座无虚席,流程按部就班进行,孟瑶也早就将发言稿背得滚瓜烂熟。 站在聚光灯下的时候,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过去的青涩腼腆,坦率又真诚的分享自己的经历,以及如何在迷茫中步步摸索,正视问题的,没有刻意卖惨,平静的语气里带着真实的力量。 最终,她也结合自身的经验,向在场的所有人普及了部分靠谱的求助途径和方式,分享了一些辨别网络信息真伪,维护自身权益的经验,代表天暮集团设立了正规渠道接受申请。 她的讲述赢得了台下的阵阵掌声,中场休息的时候气氛也还算温和。 然后休息结束后,进入自由提问环节的时候,气氛逐渐开始变得不对,一些人开始以需要帮助或者好奇为由,起哄般的提起、甚至模仿她过去扮丑的行为,言语间充满了戏谑和毫不尊重。 作为公众人物要开得起玩笑,孟瑶本身也不在意这些毫无攻击力的嘲讽,她更在意的是起哄的人群中,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之前慈善晚宴上出现过的,那个蓄意刁难她的记者。 不过现场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来得很快,迅速礼貌地将那几个人请了出去,局面很快被控制住,活动有惊无险地结束了。 孟瑶下台的时候松了一口气,看向第一排原本属于方槐序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变得空落落的,不知道怎么,自己的心里也莫名跟缺了一块似的落寞。 回到后台的路上,陈杰忽然跟过来,边走边低声跟孟瑶解释:“孟总,您别介意,这几天网上有关您的风向有点不对劲,似乎有人在蓄意带坏节奏,引导负面评论,所以方总才策划了这次线下活动。” 孟瑶微微睁大眼,陈杰以为她在意外,笑了笑,似乎像是在帮方槐序邀功:“方总这么做,一方面是为了引导正面舆论,让您和天暮绑定,往更积极的方向转型;另一方面也是想引蛇出洞,刚才我们已经确认了好几个面孔,已经派人去跟进了。” 孟瑶确实有一瞬间的意外,不过不是因为这个计划,因为这个计划原本就是她提出来的。 只不过是在她和方槐序还没有闹僵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只是随便设想了一个情况,与其在线上被动应对黑粉和水军,不如走到线下,在真实的互动中辨别真伪,也能抓住更多实质性的把柄,地点选在学校,也能避免更多不可控的情况。 但她当时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方槐序竟然一直记在心上,并且这么迅速地付诸实践。 她再度百感交集,那种复杂而酸涩的混乱情绪再度扰乱了她,她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么会一边和别人保持着身体的联系,一边又将她的情绪照顾得面面俱到。 活动选在这所学校绝对不是偶然,当时她和方槐序的关系还算融洽的时候就和他一同看过这所学校的宣传册,当时半开玩笑半憧憬地跟他说过,如果考上了这里,一定带他去看看学校很有名的音乐喷泉。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孟瑶记不太清了,因为那只是一件她压根不会放在心里的调侃,但即使不记得了,她也相信,那个时候的他一定是淡淡地听她说完,随后笑一声答应着说“好”。 原本就压抑的情绪更加糟糕,她闭上眼睫,深深地叹了口气。 “孟总?”一旁的陈杰看着她的反应,不太明白地发问。 意识到陈杰还在身边,孟瑶也想起来了正事,翻出上次活动的采访切片,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我刚才好像又在人群中看到他了,总觉得很熟悉,你们等会排查的话,可以详细找一下这个人吗?” 陈杰迅速警觉,一边翻出手机一边确认:“好。” 他很快离开,孟瑶也有了自己的空间。 接下来没有什么安排,她或许应该直接回家,但走在校园的路上,她不知怎的忽然顿住脚步。 喷泉……显然是不可能再和方槐序一起去看了。 可难得来一次,凭什么没了方槐序她就不能去看了似的,既然来都来了,为什么要给自己留下遗憾。 她迅速抉择,转身返回学校寻找。 凭着记忆和路标,她很快就找到了位于校园中心湖畔的音乐喷泉。 路灯刚刚亮起,天色灰蒙蒙的。 此刻已经是晚课时间,就算是晚上没有课的学生,大部分也都聚集在南操场,周围几乎没什么人。 喷泉的景致和宣传图片上差不多,规模不小,设计也别致,夜色下格外绚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曾经期待过的场景,她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惊喜,湖边吹来的晚风甚至凉得刺骨,拂过脸颊的时候,让她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手臂。 她心中的惆怅始终未消。 经过了这几天的慎重思考,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其实她一直在隐隐期待着方槐序可以主动找她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哪怕是找几个巧合的、笨拙的、甚至一眼可以拆穿的理由也好,解释那些暧昧的举动并非有意,哪怕给出来的理由再蹩脚、再离谱也好。 她发现自己……竟然都是想至少可以听一听他辩解的。 她从来不是这样优柔寡断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对待感情当断则断,绝不该拖泥带水,更不该为了显而易见不值得的人浪费丝毫的情绪。 可现在,她居然在应为一个男人的沉默和甚至算不上有名有分的背叛这么心乱,甚至开始怀疑自己。 她也终于认清,她有什么立场去质问方槐序,明明是她对这段感情的态度变了质,才会因此痛心、愤怒。 她希望他是她内心中那个高洁的、温柔的人。 她希望他也会像她一样着急地想要辩证。 想让他向她证明,他和她一样看重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她有着同样一种的感情。 变幻的喷泉如思绪般翻腾而出,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率先捋清了自己的感情:她喜欢方槐序。 压抑了许久的情感,也终于得到了纾解,像是终于走出了难以抉择的十字路口,她终于开始面临第二个选择。 在对方可能是个烂人的情况下,这段感情是要放下还是继续。 一个无比清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想去见他。 她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不论这段感情如何收尾,哪怕是她不自量力,最终落得个落花流水的结局,她都要为自己的感情讨个明确的说法。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等待喷泉结束就去找方槐序,忽然有一只手带着不算轻柔的力道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她的心跳一愣,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心理活动,熟悉的动作和温触让她脑子里第一个联想到的人竟然是方槐序。 可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不到一秒。 下一秒,那只手忽然猛地用力,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按住她的脑袋,狠狠地将她朝着池水的水面直直地摁了下去! 第38章 温暖 “不会是飞蛾扑火” 38 冰冷的触感迅速刺痛感官, 窒息感汹涌袭来,孟瑶本能地剧烈挣扎,双手胡乱地向后抓挠, 试图寻到一丝空气。 那双手的主人却戏谑地松开了些许力气,可正当她以为能摆脱后颈那双铁钳似的手的时候, 那双手再度用力。 那人似乎并不是奔着决绝的杀意来的,更像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 她挣扎力道微弱下去,即将呛水时, 又忽然猛地将她提出水面。 “咳!咳咳咳!”来不及思考到底招惹到了谁, 孟瑶贪婪地吸进一口混合着水雾的腥酸空气,眼前一片模糊,呛咳不止。 然而根本不等她缓过神,那股巨大的力量再度袭来, 毫不留情地将她再度按入水下! 一次、两次…… 孟瑶也在恍惚中逐渐意识到了,对方根本不是想立刻杀死她,而是单纯地在享受折磨她的过程,她的体力经不起这样损耗, 恐惧如铁丝紧紧缠绕着心脏, 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狠厉也从心底窜起。 第四次被提起的前夕,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水下艰难地睁开眼睛扫到身后模糊身影的位置。 等到那双手再度松开力气,她用尽全身力气配合水流浮力,腰部猛地一拧,头颈以一种近乎刁钻的角度向上挣脱,右手手肘同时带着积攒的所有愤怒和恐惧,狠狠地向那模糊的方向撞去! “呃啊!”身后如愿传来一声闷哼, 抓在她后颈的力量骤然一松! 孟瑶趁机迅速转身脱离控制,踉跄地爬出水池边缘,冰冷的水顺着头发、衣服不断滴落,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水,看清了那人的脸,瞳孔骤然收紧:正是那个慈善宴会和今天出现过的那个记者! 此刻那人正捂着被她打伤的肋部,脸上痛苦和狰狞交织。 见他的视线凶恶地杀了过来,孟瑶心中警铃大作,转身就想往有路灯和有人经过的方向跑:“救……呃!” 然而刚才的窒息和挣扎耗尽了她太多体力,加上冰冷的池水刺激,她刚跑出去两步腿就软了下去,直接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钻心的疼顺着膝盖的位置蔓延,她的腿像是失去了掌控,怎么也使不上力气再爬起来。 而那个记者已经站了起来,捂着肋骨的位置缓缓靠近,揣进口袋里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了一把寒光凛凛的刀,眼底满是快要溢出的戾气。 孟瑶的心沉到了谷底,无助地向后瑟缩。那人像是完全失去了神智般晃了晃手中的刀,声音因为痛苦和愤怒而扭曲:“臭婊子、上次给你寄的包裹没收到?当老子是吃素的还敢招摇过市!” 孟瑶瞳孔一紧,原来之前那个血腥的包裹也是来自这个人!他是林玥的粉丝? 然而她来不及想更多,巨大的恐惧笼罩着她,尽管求生的本能还在试图压住不安,但那双发软的腿却怎么都恢复不上力气。 她只能尝试用言语拖延时间,不只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和愤怒,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抖:“你太自以为是了!林……林玥本人都公开表了态,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凭什么……凭什么替她来决定!” “闭嘴!她就是被你们这群贱人逼的!”没成想那人根本听不进去,挥舞着刀子就朝她刺来! 她吓得猛地闭上眼睛抱住脑袋,心中一片冰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滚烫的温度忽然猛地将她拽起,她失重地朝另一个方向倒去,尽管闭着眼,她也能感觉到那双力道有多及时,那股寒冷的刀锋近乎就在她耳边擦过,再晚一秒就会轻松地刺入她的身体。 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再次被那股力拽起,她毫无反抗余地地跌进一个温热的怀抱,一只大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脑袋,来不及多做反应,空气里随后再度响起刀锋刺来的声响。 她惊得下意识地往那温热的怀里躲去,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发生,同时,头顶忽然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孟瑶终于错愕地睁开眼睛抬头观察,映入眼帘的却是方槐序近在咫尺的脸。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这里,冷冽的视线钉向歹徒的方向,此刻的一只手正牢牢地护着她的脑袋,另一只手直直地向前。 孟瑶顺着他手的方向看去,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一抖:方槐序抬起的手臂格挡住了刺来的刀锋,鲜红的血液正顺着手臂汩汩地往下滴落。 “方……” 孟瑶一开口近乎失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身后方槐序的身体剧烈地起伏着,滚烫得惊人。那道不断渗出血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 那歹徒似乎也因为这突然的一幕愣住了,方槐序的视线坚定,深吸一口气不顾伤口,反手擒住他的手腕,松开孟瑶顺着力一把将他反摔在地! “呃啊!” 还带着血迹的刀“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那人发出大声的惨叫。 方槐序粗喘着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却依然没有松开他,下一秒他熟练地擒住那人的手臂,顺着反方向猛地反剪过去! “啊啊啊!!!” 凄厉的叫喊几乎要划破天际,那人跌倒在地,疼得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 孟瑶几乎在那一下动作中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恍惚和茫然布满双眼。 方槐序终于起身放过了那人,任由他在地上凄惨地滚动着,朝孟瑶的方向望了一眼,除去微喘的尾音,声音沉稳平静:“没什么大问题……这个位置只是骨折而已,不然等不到人来就跑了……” 孟瑶看着地上那个惨叫声逐渐微弱下去的人,懵得说不出话。 与此同时,不远处传来的骚动,陈杰带着几名保镖迅速冲了进来,三两下就控制住了局面。 “方总!您的伤!”陈杰率先注意到了方槐序手臂上的血迹,脸色大变。 “没事,我知道怎么处理。”他说完,淡然地转身要走。 孟瑶终于反应过来冲了上去想拉住他:“等等、你……” “别碰。” 他却像是生怕被烫到似的往旁侧微微一躲,毫不留情地避开了她即将追上的手。 她的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他甚至刻意地再次向后撤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孟瑶愣住了。 方槐序没有回头,用没受伤的左手随意地按住了左臂的伤口,鲜血很快从指缝渗出,他却若无其事般,语速极快地迅速交代陈杰:“我的伤口只能去医院,你让跟来的医生处理她的伤口,报警,送她回去休息。” 他一个字也不肯多说,甚至没有再多看孟瑶一眼,说完后就径直走去路边的车里。 孟瑶僵在原地,看着他决绝离开的背影和地上刺目的鲜红,心脏比身体更加湿冷,仿佛刚才他指尖的滚烫和身后残存的温度全是一场幻觉。 她不知道是怎么被带去了处理伤口,因为这次活动,团队一直有救护车跟随,她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伤口处理得很快。 医生嘱托陈杰她受到惊吓后的安抚才是更重要的事,但孟瑶从方槐序离开后到现在,都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陈杰满是担忧,安排人押走那个歹徒后,他坐在孟瑶旁边,小心翼翼的开口:“孟总……要回家吗?” 孟瑶心情复杂,缓缓点了点头:“嗯……” 她心底满是说不上来的难过,脑中反反复复回想着方槐序躲避自己的那一幕,明明只是那么微小的距离,她却感觉相隔千里。 明明光是确定自己要喜欢他的这个决定,对她来说都已经足够艰难。 从小在林家受尽屈辱的时候她就发过誓,不会让任何人轻贱自己,更不说将自己的喜怒信任全权交予他人的行为。 可她的这份感情说到底只是个虚无缥缈的东西,在别人那里不过也是个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 可她的喜欢有多宝贵、有多难拿出来,只有她自己知道。 明明有了想要站在他身边的这个想法,对她来说既已经足够艰难。 她甚至感觉现在心急如焚的她变得尤其令人作呕,她多想直接冲到他面前告诉他,她这些年有多努力维护起来自己的自尊,她对待他人的态度有多漠然,她有数不清的闪光点,身边永远不乏追求者……她的内心几乎在咆哮,咆哮着她的感情有多珍贵。 ……珍惜我啊。 心底这句话响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简直可怜又可笑。 她恨自己不是颗耀眼夺目的钻石,让他一眼就宝贵得想就要嵌入怀里。 可事实是他拥有着她不曾拥有的一切,她的一切似乎都在他的人生中无足轻重。 他的荣光每每照到她阴暗的一角就足够刺得她疼痛不已。 明明向往那片阳光,明明多希望自己能肆意享受他的温暖,但她却不敢向前,害怕下一步就会如飞蛾扑火,烧得灰飞烟灭。 宁愿守着安稳的体面,宁愿假装若无其事,也不想要给任何人伤害自己的机会。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有多不容易,今天她好不容易决定了要朝着他的方向走去,他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要是换做了往常,她一定可以处理好自己的情绪重新平静。 可才经历完生死之争,她没有坚强到可以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来到车边,几乎连上车的力气都没有,脑中、嘴里都在说着同一个名字:“方槐序……什么时候过来……” 陈杰听清了她的近乎呓语的声音,几乎脱口而出:“方总他去医院处理伤口了,您别担心,他最近……唉,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他最近可能状态不太好,是有点摸不透,您要不先回去休息?” 她缓缓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轻飘的声音里满是自嘲:“摸不透……我也摸不透,陈助,你说……他到底对我是什么样的态度?” 陈杰被她问得懵了片刻,不过很快反应:“那肯定是最在乎您啊!” 即使感觉有安慰的成分在,孟瑶死寂的心还是因为这句话而微微波动了一下:“……是吗?” 陈杰看着她一脸绝望的表情就知道她压根没信,急得抓耳挠腮,欲言又止。 终于他还是下定了决心,觉得再不替自家老板说两句好话,两人这是要更冰了:“哎……孟总,我真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就实话实话吧,我从来没有见过方总这么关心过一个人,别说关心了,您没来之前,他脸上都没有那么多的表情!天暮这么多年来从来没请过代言人,就是不希望有任何不确定因素介入。上次您能出席慈善晚宴、包括后面的安排,全都是方总力排众议破例定下的……甚至这几天你们冷战的时候,他都还在为了给您分股权的事情,连续在公司开了好几天的会……” 这下孟瑶彻底清醒了,瞪大了眼:“……什么?” “就是方总真的很在乎您啊!” 陈杰豁出去了,压低声音:“本来方总说,这是等您考研上岸之后准备的礼物,不让我说出去的,但我看您二位这样,我再不多嘴两句就真不像话了……还记得慈善宴会,方总提前离开的那天吗,就是又因为股权的事被叫回去开了一下午的会,方总真的是个难得的好男人,虽然不知道你们怎么吵架了,但他一直都在为您的事情操心,刚才也是听说您没上车先跟过去……”—— 作者有话说:快了快了[狗头叼玫瑰]爱情需要一位大嘴巴保安 第39章 原因 “你要找的人应该不是我”…… 39 陈杰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方槐序的好话, 但孟瑶已经听不进去更多了,她捕捉到刚才话里更关键的问题:如果方槐序慈善宴会那天离席真的是回了集团开会,那么休息室那个时间点, 他压根就不可能出现在那里! 这个可能性让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连忙打断陈杰的絮叨, 声音因为急切显得有些颤抖:“好好好,这些我都知道了, 我想先确定一下,你能肯定那天方槐序离开之后直接去的集团开会?没有和其他人在一起吗?比如……女伴什么的?” 陈杰被问得一愣, 茫然地眨了眨眼, 随即十分坚定地摇头:“没有啊,方总那天大部分时间都和我在一起,会议一直开到晚上八点多吧,结束后就直接回家等您了啊……” 他虽然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用意, 但还是很实诚地开始行动:“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现在给您调一下简单的行程表和行车记录……” 最后一丝疑虑也被陈杰坦然的态度打消,巨大的惊喜和如释重负的感觉瞬间淹没了孟瑶。 不是他、真的不是他! 她再度升起一股动力,难以言喻的冲动让她的血液沸腾起来, 她再也不能等待:“不用了陈助, 我不回去了!你快查一下他人现在在哪, 我要去找他! 陈杰没想到她突然的转变, 但看到她眼中重新燃起的亮光,心情也跟着激动:“好!方总应该是去医院处理伤口了,我现在就带您过去!” 车子立刻转向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然而他们还是来晚了些,医生说刚给方槐序手臂上的伤口做完包扎,他就被集团的一个紧急视频会议叫走了, 现在人应该在公司开会。 孟瑶揶揄了两句这个工作狂的胡闹,医生安慰说索性伤也不是很严重,只要多加注意,无伤大雅。 但方槐序是因为她才受了伤,她的心还是提到了嗓子眼,既担心他的伤势,也迫不及待地想见他。 两人立刻又转回了天暮集团,快要到的时候正值高峰期堵了车,孟瑶不想再扑空,见没多远了,干脆先一步下车赶过去。 走到熟悉的总部大楼,除了激动,她还莫名地感到了一丝近乡情怯的紧张。 可就在她快走到电梯前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再次闯入身影。 一个女人站在大厅中央不停地打着电话,从紧皱的眉头和反复拨打的动作来看,她遇到了麻烦。 按理来说她现在应该没有时间再去管其他人,但那张熟悉的面孔还是让她的脚步没忍住停了下来。 那个女人,正是之前在休息室里瞥到的那个人。 她的心猛地一沉,刚升起的喜悦瞬间被冻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她还是决定走上前搭话,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您好?你……在找人吗?” 那人抬起头,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靠近她几步:“你在这里工作吗?我正好有事想问,你认识一个叫方槐序的人吗?”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但她脸上的笑还是变得僵硬起来:“你……你们是什么关系?” 女人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眼:“之前算是恋人吧,前段时间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联系不上他了……” 孟瑶的心脏像是被猛地锤了一下,凉意蔓延全身。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就快被忽上忽下的情绪折磨疯了。 今天是一定要听到一个确切的真相的,她不会逃避。 但一想到方槐序的伤,毕竟也是因为保护她而受的,现在他如果状态不太好,她不想给他再添堵,那现在就只能先稳住面前的人,自己去找方槐序确定好情况再决定下一步动作。 想明白之后,她深吸一口气解释:“他现在应该不在公司了,这样,我留你一个联系方式,之后他在的时候,我给你发消息怎么样?” “不在这里?怎么可能?”女人情绪忽然变得激动:“我看明白了,你和他是一伙的吧?我查得清清楚楚,他的车刚回来,肯定还在上面!” 女人的好脸色也没有了,直接坐去沙发边:“我不管你们怎么说,今天不给我个说法,我绝对不会走!” 场面一度尴尬,孟瑶头疼得不行,正在想其他的对策,停好了车的陈杰匆匆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愣了几秒:“孟总……您还没去找方总吗?” 他的话一出,女人立刻就炸了:“方总?好啊,你果然认识他!” “不是……”孟瑶揉了揉眉心百口莫辩,没想到会被陈杰突然出现添乱。 陈杰察觉到气氛不对,走到两人中间,询问那人:“您是?” “来找方槐序”,她的眼神变得尤其犀利,紧紧地盯着两人:“放心,我一定会闹到底,大不了大家都不好看!” 孟瑶有些摆烂地叹了口气,但陈杰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了然地点点头:“明白了,您是来找方总的吧?没关系,他刚开完会,现在在楼上休息,我们一起上去吧。” 女人和孟瑶同时睁大了眼,女人先一步反应过来:“好!带我上去吧。” 孟瑶已经思考不懂了,完全想不到陈杰为什么会同意带这个明显是来找麻烦的人上去,但话已经说出口,加上陈杰表现得这么镇静,她也干脆放弃了思考。 于是三人各怀心思地上了楼,很快就到达了方槐序顶层的休息室。 门“叮”地一声打开的时候,孟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沉步走进,方槐序正坐在沙发上翻着文件,受伤的右臂搭靠在扶手上,洁白的纱布分外刺眼。 听到开门声,他抬眼望过来,看到走进来的孟瑶、陈杰和来势汹汹的另一人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稍作思考之后,他的注意力还是先落在了孟瑶身上:“是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孟瑶来之前想了许多质问的话,但真的看到他疲惫的脸和受伤的手时,却一句话也蹦不出来了。 她有些尴尬地岔开话题,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女人:“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有人找你来了。” 然而回过头,那个女人的反应却比孟瑶更加错愕,上下打量着沙发上的人,语气充满了怀疑:“你是……方槐序?” 方槐序像是已经对这种表情熟视无睹了,平静地叹了口气,和陈杰交换了个视线之后,像是也明白了什么,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语气清晰:“是的,我确实是方槐序,但女士,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您想找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我。” 孟瑶怔住了片刻,云里雾里地看向她:“他不是你要找的人吗?” 女人的脸上闪过一丝底气不足的窘迫:“我又不是傻!虽然长得有点像……但确实不是他。” 说完之后,她似乎为之前的无礼感到有些手足无措,明显很想要立刻离开这里:“不好意思,我可能认错了……” 方槐序却先一步开口叫住了她:“没关系,而且说对不起的人不该是您,这不是您的问题。” 与此同时,陈杰上前将手机递给女人展示屏幕,语气沉静地解释:“这位应该才是您要找的人,他的名字是方砚修,这是他常用号的联系方式。” “不用那么麻烦”,方槐序皱着眉打断,神色看起来十分疲惫:“直接送这位小姐过去吧,他前天才回来,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家里。” 陈杰于是安静地看着女人询问她的意见,女人看着屏幕上那张熟悉的俊朗狂狷的面孔,虽然充满狐疑,但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下来:“好,请带我过去吧,谢谢……” 陈杰礼貌地微笑了一下,带着人很快离开了。 休息室里只剩下了孟瑶和方槐序两个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孟瑶大致理清楚了状况,心虚又茫然地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方槐序。 方槐序以为是她在询问刚才发生的事情,自然地开始解释:“见笑,那位女士是在找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方砚修,我哥他平时……不太着调,生活也不太检点,因为和我的关系不太融洽,经常会借用我的名字在外面惹事。” 他的语速温和,边说边背过身去接了一杯热水,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上次前台会习惯性拦住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原来是这样…… 巨大的尴尬和后知后觉的庆幸席卷而来,孟瑶此刻又心虚又高兴,她居然还因此误会了方槐序这么久,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幸好方槐序不是个烂人。 她的脸颊不自觉的发烫,心虚得不敢看他的眼睛。 方槐序慢慢走了过来,停在和她安全距离的位置,手中的水放在了桌前,安静地推到了她的面前,目光扫过她有些湿润的衣服和头发:“陈杰现在送她过去需要一些时间,你现在这里洗个澡换身衣服休息一会吧,容易感冒,等会人到了,我会叫醒你。” 他还是一如既往,语气平淡,安排周到,带着一种刻意的距离感。 孟瑶接过水杯,温凉的指尖因为这份温热而逐渐温暖,对她来说,什么磋磨在误会消散的这一刻都不算什么,她抬起头,声音都轻了几分:“你……现在要回去吗?” 方槐序微微愣住,没有听过她这样的语气,看她扭捏又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是她在害怕自己,误会了她的意思后,又往后退了半步,声音清冷:“我不会做任何事情,如果你担心,我可以离开,给你安排其他的房间。” 看他躲自己跟洪水猛兽似的,孟瑶有些急了:“你!我不是那个意思……” 方槐序显然不能理解,孟瑶的内心也十分精彩,天知道他现在躲着是在因为之前的争吵生气,还是因为疲惫和情绪不佳。 反正她现在理清楚了自己的感情,要是他还在因为吵架生气,大不了服个软认个错,把一切摊开了说,她不是不能低头。 不过目光先转到了自己这狼狈的一身,她确实不想以这样的形象和喜欢的人说话,干脆顺着他的意思:“我先洗完澡,等会有事想跟你说,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方槐序莫名地顿住了,犹豫了好几秒之后,才像是艰难地做出来了决定:“好,我看看有没有适合你的换洗衣服。” 孟瑶看着他的走去房间,心情慌乱又甜蜜:还好方槐序一直都是她所看到的那样,就是和她看到的一样,是个温柔强大的人,没想到就连能近距离喜欢这样的一个人,都会让人觉得这么幸福。 她也没忘了措辞等会怎么跟方槐序解释,可就在此时,房间里突然出传来一声刺耳的脆响。 像是什么东西摔坏的声音,孟瑶来不及多想地冲了过去,之间方槐序半跪衣柜前,脚边是一个摔碎的陶瓷花瓶,此刻他正用没受伤的手撑着柜门,似乎是想要站起来,却显得有些无力。 孟瑶紧张地就要向前:“没事吧?怎么突然摔了。” “没事……就是不小心碰到了,在收拾”,他试图解释,但发出来的声音却再也掩饰不住虚弱。 孟瑶是走进才看见,他的脸色尤其不健康地白了许多,额上渗着细密的汗,呼吸也不自然地急促。 她连忙准备去扶他,他还试图起身躲开,又被她追过来按住,没成想手刚碰到他皮肤的瞬间,孟瑶就惊人的温度烫得不自觉一缩:“等一下、你……怎么会烧得这么厉害?”—— 作者有话说:感冒了呜,宝贝们注意身体!最近工作闲下来了,试试能不能开始恢复日更了![好的] 第40章 怯懦 “孟瑶,我已经不年轻了”…… 40 方槐序难掩饰滚烫的呼吸, 轻推开她:“本来就淋湿了,别离我太近……” 孟瑶才终于反应过来他之前的所有不对劲,苍白的脸色、提不起的精神, 甚至刻意保持的距离,根本就是一直忍着高烧和伤痛才表现出来的。 她此刻也顾不上什么尴尬了, 伸手过去就要把他先扶起来:“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呢,快拉着我, 先去床上休息……” “我不用……”方槐序却别开她的手还想挣扎,声音虚弱又固执:“不用管我, 会传染的, 你自己去……” “都这样了你还闹什么别扭!”孟瑶又气又急,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什么传染不传染的,你现在是病人, 是打算晕倒在这里才满意吗?” 方槐序被她这么一凶后明显怔住了,清俊的面庞抬起,因为发烧而显得有些湿润朦胧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她,眼神里竟闪过一丝近乎委屈的情绪。 孟瑶话说出口就有点后悔, 她是有点急性子了没控制住语气, 看眼前这张精明俊朗的脸露出可怜可爱的表情, 心里更加自责了。 但方槐序很快回复了, 抿了下苍白的唇,顺着她手臂的力量不再反抗,沉默又顺从地任由她的力将他扶上宽敞的大床上靠坐。 只要他配合孟瑶也不多说,给他盖上被子之后又去倒了杯温水,回来的时候方槐序却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给她留下一个挺直的背影, 一言不发。 换做是别人,孟瑶绝对敢肯定这就是因为刚才被凶了在闹情绪,可这是方槐序啊,那个事事从容冷静的方槐序。 她有些不敢确定,试探着来到床边找话题:“……喝点水吗?” 他没有回答,视线倔强地看着窗外,仿佛完全没听见。 这下孟瑶敢肯定是真的生气了,毕竟人家可是冒着高烧去救了她,回头别扭一下还要被人凶一句,心里肯定会不舒服。 孟瑶一点不觉得麻烦,平时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多了,现在这样罕见孩子气的方槐序怎么看都鲜活可爱得多了,她甚至忍不住戳了下他的手,嘿嘿笑了两下:“我刚才就是着急了嘛……不是故意凶你的。” 他的手臂不领情地往后微微撤了些,不过好赖是愿意说话了:“你刚才在外面,不是说有事要跟我说吗?” 孟瑶一愣,没想到他这个状态还能记得她的话。 原本确实是准备直率点说清楚的,但看见他烧得泛红的脸颊和不高兴的眼睛,她这个时候坦白之前是误会他了,总感觉有些不合时宜。 “确实是有事……”她斟酌着措辞,怕他知道了真相生气她胡乱冤枉人:“不过不急这会说嘛,你生病呢,等你明天好些了我再说。” “现在说”,方槐序却意外的强硬,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执拗,眼睫微微张开,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坚持:“就现在说。” 孟瑶被他这态度弄得有些无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不过认个错算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调整好状态,不再拖延地在床边坐下:“好吧,我其实是想先跟你道歉的。” 她垂下眼睫做出诚恳的模样,其实偷偷观察着方槐序,他的视线似乎终于往这边挪了,她才安下心继续:“之前跟你吵架,其实是因为慈善宴会那天,我去后台不小心看到刚才那个女生,在后台和你哥在你的休息室里面……在一起,当时误会那个人是你,才生气了的。” 她说完自己也觉得脸红,音量不自信地变低:“我以为你瞒着我,一边跟其他人好,一边跟我暧昧,所以才说了那么多的难听的话,跟你冷战……对不起,是我没搞清楚情况乱发脾气,误会你了。现在事情都弄清楚了……我想跟你和好。” 她说完后就不再就安静地等待着方槐序的反应,不管是生气还是无奈她都认了,反正也是她有错在先。 但方槐序的反应却出乎她的意料,他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讶异,沉默了许久之后,才低声确认了一遍:“你想和我说的事情……就是这个?” 孟瑶不解:“不然还有别的吗?” 不过说完后她反应过来后迅速耳根一热:方槐序总不能这个时候要她表白吧? 方槐序顿了片刻,视线复杂地垂下:“我以为你是来和我彻底断了的。” “啊?”孟瑶满头问号:“我为什么要和你断了啊?” 方槐序的眼睛微微偏过来,不过神色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紧绷,反倒是像松了口气:“没什么,误会解开了就好。” 孟瑶睁大了眼,意外他一点都不生气:“你不怪我吗?我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方槐序轻摇了下头,声音疲惫:“这有什么好怪的,那种情况下你很难判定真假,现在弄清楚了就好。” 他的态度随意得近乎淡漠,仿佛之前她对他的怒火和伤人的话,都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但这份宽容没有让孟瑶安心,往往是越在乎一个人才会因为对方的一言一行变得敏感多疑,方槐序这种无关紧要的态度反而让她不是滋味。 她没忍住追问:“那我们吵架的时候……你就没有一点不高兴吗?” 方槐序没有立刻回答,浓密的睫毛微微煽动了几下,像是在思考。 孟瑶以为是她这个问题太直白了些,更何况现在他还病着,谈表白和情感都不太合适,干脆准备开个玩笑把话题带过去。 可就在她准备开口的时候,方槐序却主动出声了,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不配生气。” 孟瑶愣住了。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因为你说的都在理,我对你确实不是单纯的感情。” 孟瑶脸侧一烫,纳闷他怎么突然直率。 他很快给出来了答案,因为这根本也不算是告白,只是他冷静的理性剖析:“也许从很早开始,我就已经被你吸引,在做越界的事情了,但我却放任了这种模糊不清的感觉持续,享受着和你之间超越界限的亲近和悸动,却给不出一个明确的交代,确实像一个混蛋……” 他一口气说完,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懊悔:“所以如果你提出想和我断联,我不会有意见。” 孟瑶听完了他的话紧闭着唇,因为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快要跳出嘴巴了:还以为方槐序对她没感情了,没想到他们俩的关系……居然比她想象中的进度更加顺利。 她心中涌起一股巨大勇气和柔软,哪里听懂了他语气里委婉的逃避,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背。 方槐序睁大了眼,身边孟瑶的视线却像她的手一样,温柔又坚定:“哪里混蛋了……这不就是谈恋爱之前的正常流程吗?你既然已经有了心动的感觉,为什么不顺其自然地让它发展下去呢?” 她的话语中隐隐有了期待,眼神明亮:“我们……试试看,不好吗?” 有一瞬间,方槐序心头的乌云真的被她的话驱散走了些许。 不过只是一瞬,他又转过了视线回避,将自己的手缓缓抽了出来,孟瑶的心情猛地一沉。 “不好”,他的声音低哑:“我现在的状况,兼顾不了感情和事业,未来或许也没有时间可以兼顾。”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中终于泛起了明显的波澜和痛苦:“在明明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之后,可能会因为我的缺席而缺少许多幸福,却还要占用你的时间,开始一段关系……这是非常不负责的行为。” “我不在乎这些!”孟瑶急了,立刻也顾不上时机地直白反驳:“我只在乎眼前的幸福,我现在就是喜欢你,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就不会觉得幸福,你不是也因为不能在一起而烦恼吗?为什么要为了之后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 她下定决心要把一切都摊开说明:“我不需要你时时刻刻的陪伴,我也有自己的人生,我要考研,要工作,有我的家人和朋友,未来可能还要去外地读书,各种各样的事情也会占据我的时间和精力,到时候我们谁顾不上谁还说不定呢,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我们完全可以……” “可是我介意”,方槐序打断了她,声音不高,却像一盆冷水:“我无法想象你不再依赖我的生活。” 孟瑶不明白,话卡在的喉咙说不出。 方槐序也终于侧过头直视她,深邃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孟瑶,我确实喜欢你,你直率、阳光、漂亮大方,可以为了一段感情像现在这样不顾后果地冲锋,会吸引来无数人看见你的闪耀,其中一定会有比我更有趣、更有时间、更和你有共同话题的人。” 他稍微停顿,声音因为激动而隐隐颤抖:“如果你因为我的缺席感到失落、孤独,慢慢地不再依赖我,最后抽身这段情感,那个时候,我要怎么办?” 他像是在问孟瑶,又像是在问自己,话语中充满了迷茫和挣扎:“我会认为你选择更好的人,本身没有错,毕竟是我这个恋人的失职,可另一方面,我已经尽我所能地投入了真心和感情,我也会难过,会痛苦……甚至不知道还有没有资格去挽回你。” 他深深地喘一口气,像是耗费了太多力气,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冒,一双微红而润湿的眼睛,在眼下那颗小痣的衬托下格外潋滟:“你现在才二十四岁,甚至没有好好地开始谈过恋爱,你的未来有无数的可能……你就能保证,未来不会遇到其他让你更心动,比我更适合你的人吗?” 说到最后,他的唇边浮现了一丝苦涩:“而且你有没有想过,你对我的喜欢,也许只是因为我恰好在你落寞的时候出现了,因为过去你周围的人和事对你都不算好,我看见了,我喜欢你,所以我不想忽视你的痛苦。可我这里一时的安全感和归属感也不一定就是爱情。我能理清我自己的感情,但你年纪还小,还不一定能分不清依赖和喜欢,你或许也根本不知道,真的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之后会有多辛苦,会遇到多少代沟和烦恼……孟瑶,我已经不年轻了,我大了你整整六岁,很多事情你可以不计后果地去做,但我不能。” 孟瑶有些气恼:“大六岁又怎么了?我不觉得我哪里差了。” 方槐序垂眸轻叹:“就是因为你很好,如果我选择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利用你的低谷期占便宜,才是对你最大的不尊重。” 他的逻辑无懈可击,孟瑶一急就词穷,反将一军地问他:“那你能保证吗?保证你未来绝对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方槐序只是静静地盯着她的眼睛些许无奈:“口头的承诺没有意义,谁也不能决定未来会发生什么。” “我不管什么未来不未来的,就是有意义”,孟瑶一腔热血,直接翻身过去,直直对上他的视线:“你现在看着我的眼睛,只要你能说出来一点都不喜欢我的话,我保证再也不纠缠你了。你知道我的脾气,但凡你也做不到放下,我就绝对不会放弃。” 方槐序完全被她的气场镇住,情绪被她的灼热感染。 他控制不住地将视线眷恋地望向她,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默默或艳羡、或欣赏她张扬的少年意气,理智和情绪来回拉扯。 孟瑶也只是面上逞强,其实被他看得心跳慌乱得要命,正准备起身豁出去了的时候。 “阿嚏!” 一个喷嚏不合时宜地冲了出来,她没忍住打了个寒战,动作也被打断。 方槐序像是被这个喷嚏惊醒,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中止这场艰难对话的借口。 他眼中那固执的期待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般的平静。 他不再等待,直接拿起床头电话拨通,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吩咐另一名助理上楼。 孟瑶睁大眼:“干什么?我们的事情还没说完……” “不用说了,我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他轻轻挣脱,视线不敢看她,但很聪明地故意用受伤的那只手扶她,让她做不到反抗:“你现在衣服还没换,很容易感冒,我叫了另外的人接你回去,洗个澡好好休息,不用等我,我今晚……不回去。” 孟瑶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又无奈又挫败,正好此时,那名助理已经敲门进来了,恭敬地在一旁等候。 争执无果,她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是徒劳,赌气般的地扭过头,声音硬邦邦的:“行,我不懂事了,那我可就回家反省去了,要是真想得和方总一样人间清醒了,方总最好别躲被窝里后悔得直哭。” 她跟着助理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却依然不想回头。 到了车上她也不愿意说话,助理看得出来两人的氛围不对,小心翼翼地问:“孟总……您是直接回家休息吗?” “啊,对。”孟瑶正撑着车窗思考,闻言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助理进门前其实听到了些对话,此刻有些左右为难,但最后还是决定帮方总说两句好话:“方总其实真是个不错的人,就是有时候轴了些,不太会说话,您别因为两句话就跟他疏远了……” “谁说我要不理他了”,孟瑶挑眉,想着方槐序的脸:“我就回家换个衣服洗个澡,你看我这一身又脏又乱的,哪里有谈情说爱的样子?” 助理吃惊地从后视镜看去,孟瑶不但没有气恼,唇角甚至扬起了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只是换个衣服而已,她现在这副尊荣,自己都不好意思说什么含情脉脉的话。 她压根没把方槐序的那点别扭话放在心上,他刚才可是直接承认了喜欢她,还思考了那么多的后果,这已经比她预想得最坏的结果好得多的多。 方槐序既然担心她对这份感情思考不足,那她就摆出来真态度让他看见。 等到助理将她送去公寓楼下,她坚定地叮嘱:“麻烦您就在楼下等着,三十分钟左右之后,带我再回去一趟。”《 》 40-50 第41章 教你 “不可以口是心非” 41 孟瑶回到公寓之后, 动作迅速地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身的狼狈和沉重,吹干头发, 换了条更加温柔的裙子,甚至对着镜子喷了点清雅的香水。 镜中的女孩眉眼精致, 脸上带着刚沐浴过后自然的红晕,眼神明亮坚韧, 重燃起满满的斗志。 没想到刚踏出公寓门半步,手机就急促地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陈杰。 孟瑶撇了撇嘴, 接通电话,还没开口那头就先响起陈杰焦急的声音:“孟总……您怎么自己回去,把方总一个人留在公司了啊?” 孟瑶一听就不高兴了,语气也冲了几分:“陈助, 你问清楚了吗?是你们方总自己非要把我赶回来的,还说我不懂事,让我回家休息呢,我怎么好意思继续赖在那里。” “哎哟, 孟总您说什么话呢……”陈杰在那头急得直跺脚:“方总现在难过得话也不说、药也不吃, 你们刚才不是要和好吗?怎么又吵架了啊, 要不您看在他受伤了的份儿上再回来一趟?” 难过?孟瑶的心跳漏了一下, 但嘴上还是不服输,故意调侃:“得了吧,他能有什么难过的表情,笑起来嘴角都只上升几个像素点的人,看错了吧?更何况方总向来说一不二、坦坦荡荡,想让我留下来直接说不就行了, 何必拐弯抹角的?我正好在家好好反省反省,自己是不是太缠人了。” “孟总,您别说气话了。方总就是对感情笨拙迟钝了些,他一直都想找个时间跟你好好道歉……” 陈杰简直要抓狂了,干脆漏了个干净:“方总甚至为了能有机会跟您和好,专门把自己弄感冒了,您就当可怜他一下吧……” “……什么?”孟瑶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是说的那个意思”,陈杰豁出去了:“听周叔说,方总从小就有这么个别扭的毛病,因为老爷夫人总吵架,他自从发现只要自己生病了,他们就没精力争执,甚至会多出来时间陪他的时候,他就有了这个习惯……” 他的声音带上了些无奈:“这几天和您冷战的时候,他的状态很不好,我跟了他十多年,他是个对心思很敏感细腻的人,对感情的配得感很低,看得出来他难受得要命,又不知道怎么打破僵局,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开始偷偷洗冷水澡,整宿整宿不睡觉……我去问了周叔原委,才知道根本劝不住,与其劝他注意身体,还不如让我早点把他生病的消息传给你。” 孟瑶握着手机彻底愣住了,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下又酸又胀。 那个在她面前始终运筹帷幄,从容理性的人,到底是经历过了什么,才会选择这样幼稚又笨拙的方式,来寻求一点点和解和关注的可能呢? 有爱的环境不会培养出对感情不自信的人。唯一的可能,是他的过去或许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光鲜,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或许是他为数不多获得过关心的途径。 她一时间说不出话,心中五味杂陈。 电话那头的陈杰听她久久沉默,以为她生气了,连忙替方槐序找补:“孟总您别生气,方总就是不太会表达……他真是个很好的人,不管对您,对我,还是对身边的人,其实……” “好什么好!他是不是有毛病?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把戏”,孟瑶开口打断,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气:“娇气!话都不会好好说,他以为自己是什么?等人来哄的公主吗?” 她骂得又凶又急,把陈杰弄得欲哭无泪,压低了声音:“您小声点……方总在我隔壁呢,没准听到……” “听到最好!作践自己是不是还以为自己特别委屈、特别伟大了?好好说两句话要他命吗?谁要他这样的奉献?” 陈杰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在听见她微颤而哽咽的尾音之后彻底懵了。 电话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和关上车门的声音,她在对着司机催促:“师傅……麻烦您开快点,用最快的速度!” 陈杰这才反应过来,她哪里是在生气,分明是心疼了。 孟瑶的确再装不出来表面的冷静,只想立刻飞到那个脑子烧坏了的笨蛋身边去。 车子以惊人的速度停在了天暮集团楼下,孟瑶几乎是冲进了电梯直奔顶楼。 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壁灯,方槐序依然和她离开时一样躺在床上,甚至位置都没怎么变过,被子盖到下巴掩住唇,只看得见他紧闭着双眼,眉头微蹙,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旁边的床头柜上,放着水和退烧药,包装都没拆。 孟瑶悬着的心揪了起来,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 想着这一切居然归功于他自作自受的可笑行为,孟瑶又心疼又生气,伸出手指带着泄愤意味的轻轻揉了揉他的眉心,低声继续骂:“嘴硬的要死,属鸭子的,活该你难受。我就不该走,就该躲门后看你怎么缩被窝里哭鼻子的。” 本来是自言自语的气话,没想到床上的人睫毛微微掀开些许,那双因为高烧而显得水汽氤氲的眼眸低垂,沙哑的声音微弱地澄清:“……没哭过,造谣。” “……” 孟瑶一言不发,看他病成这样还要维护尊严,简直无语又想笑。 不过既然醒了,她先把情绪放一边,准备起身先去准备拿床头柜上的药和水:“那就先……”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身后迅速传来了猛烈的骚动,她惊得回头,方槐序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一样半撑着自己坐了起来,甚至因为动作太急,半个身子都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方槐序视线紧张地看着她,孟瑶也愣住看着他,她还从来没见过方槐序这么外漏情绪的模样。 空气仿佛凝固了,直到几秒后,方槐序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上的那盒感冒药上,脸上迅速闪过一丝尴尬和窘迫,终于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像是被烫到似的重新躺了回去,只露出半个后脑勺对着她,还试图假装无事发生。 孟瑶被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彻底气笑了,她长叹一口气,故意拖长了声音戏谑地问:“哦?看起来又没事了?还有力气起来嘛,那我还是先回去吧。” 方槐序背对着她,身体僵硬,沉默到底。 孟瑶戳戳他的脊背:“不说话我真走了?” 他不肯大发慈悲,依旧只有一个冷酷的背影。 孟瑶轻嗤,方槐序生闷气的杀伤力简直是幼儿园级别的,她决定让她看看什么是战力级别的残忍,于是站起身作势就要离开:“行吧,方总药也不吃,话也乐意多讲,那我留在这也没有用,先走了。” 她话音刚落,方槐序的背影终于动摇了些许,回应她的是没有太大起伏的抱怨:“……你没有良心。” 孟瑶看他这副样子心已经软了大半,但还是将冷漠践行到底:“方总的挽留话术真是特别,没有更好的理由吗?” 方槐序沉默了很久,久到孟瑶以为他又要当缩头乌龟了,他才终于再度艰难开口,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我什么都做不到。” 孟瑶哭笑不得,叹了口气重新在床边坐下,语气温柔了些:“什么做不到?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哭个鼻子,撒个娇,没准我心一软,就留下来了呢?”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孟瑶也不指望他能立刻回答,琢磨着什么时候把药先给他灌下去的时候,他却意外地说出来个无可辩驳的理由:“我在生病。” 孟瑶一怔,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生病了。” 似乎嫌这个理由还不够理直气壮,他再度补充:“……我还为你受了伤。” 那语气里带上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委屈,还真是把生病当任性耍赖的借口在用。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心口炸开,相处这么久以来,方槐序为她做过的事情不计其数,可这回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邀功,为的还是让她留在他身边这样的小事。 孟瑶几乎就要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了,故意蹙起眉头:“可刚才不是你要赶我走,怎么突然又要我留下来了?” 她在期待方槐序能更进一步,但说完后的几秒,方槐序忽然低下了头:“……对不起。” 她微怔:“什么?” 方槐序的声音低哑:“我今天本来就是准备为之前的冒昧道歉,刚才还没有好好地对你说过……” 孟瑶这次是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合着你撺掇陈杰把我叫回来,就是为了再道一遍歉?” 方槐序默认了,还补充解释:“因为你刚才头也不回地走了,不愿意听我继续说了,刚才听你电话里也很生气……我想你以后应该也再不想看见我了,干脆趁着今天一次性说完。” 她扶额,只觉得一阵头疼,都想象得到再这么下去,方槐序接下来就该开始说些祝她幸福之类的话了。 “本来没有很生气的,拜你刚才的话所赐,我现在确实气得要死了”,她终于被打败了,耸耸肩懒得再废话:“该怎么道歉也该由我来定。” 话音刚落,她就趁着方槐序没反应过来,麻利地掀开被子的一角钻了进来! 意识到她在做什么的方槐序几乎是瞬间就翻身过来想要阻止。 “抓到了!”孟瑶刚躺下来,就眼疾手快地双手捧住那张不愉快的脸,语气得意地捏了捏:“终于装不下去了吧?我还以为这张脸有多见不得人呢。” “你!” 就连声音都变了调,她手中那张漂亮而滚烫的脸烧得更加厉害,方槐序满脸慌乱地想要拉开距离,却被孟瑶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按了回去。 “别动,再闹情绪我就要先哄不好了”,她的声音近在咫尺,呼吸轻轻拂过他的面孔,带着清新的香气,和一种令人心安的镇定:“方槐序,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感情会这么拧巴,但你既然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段感情,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应该怎么做。” “喜欢一个人的第一步,就是要先学会,在喜欢的人面前,不可以口是心非,不要用推开的方式试探她的心意。”—— 作者有话说:结尾补上了一部分,大家记得刷新一下[亲亲] 第42章 发梢 “谢谢你,大努力家” 42 孟瑶钻进被子后没有丝毫安分, 像条捞上岸的鲤鱼似的胡乱翻腾着找舒服的姿势,丝毫没注意到每当她的发丝偶然划过方槐序,都像是一股带着痒意和香气的风, 吹得方槐序心脏狂跳。 “别乱动……”他脸红得几乎快要滴下来,声音紧绷地试图控制场面:“你不能……” 然而话音未落, 孟瑶忽然停止了动作,似乎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位置, 侧身对着他的脸,眼睛亮晶晶地看过去:“什么能不能的, 我也累一天了, 又惊又吓跑来跑去的,现在就借你半张床休息一会,不会这么小气吧,方总?” 她的气息近在咫尺, 方槐序瞬间哑火,满肚子规矩体统的大道理通通噎在了喉咙,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束缚,猛烈地撞击着耳膜。她身上的清香和温热气息扑面而来, 让他本就因为高烧而晕眩的脑袋更加昏沉, 几乎就要晕过去。 直到被一只温凉的手唤醒, 孟瑶的手忽然轻轻覆上了他的额头。 “我的天, 真的很烫啊”,孟瑶收起玩笑的神色,语气里满是真诚的担忧:“你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要不还是起来吃个药吧?” “不用,我下午已经吃过了”,方槐序脑子烧得迷糊, 几乎是下意识如实回答:“应该是昨天感冒的吧……” “好好好,就这么折腾自己?”孟瑶一听,刚压下去的火又差点冒出来,手指忍不住戳了下他的额头:“这么大的人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吗?” 方槐序被她指责地更加紧张,大脑一片空白地胡乱回应:“不知道……” 此刻他的所有感官和心神都被额头上那只温柔的感触占据,哪里还能冷静下来思考。 孟瑶以为他还在回应关于那场误会的指责,语气也软下来:“好吧,我承认确实是我误会你了……不过你哥顶着你的名字这么胡作非为,你真的不管管吗?” “嗯,好……”方槐序胡乱回应着,眼神发直地看着别处试图找回理智。 孟瑶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方槐序这才猛地回过神,脸上掠过一丝狼狈,还在用听起来十分冷静的语气组织:“因为我妈妈是父亲的第三任妻子,父亲这个时候才刚刚开始重视家庭,哥哥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却没有得到公平的对待,所以他厌恶报复,我可以理解,也确实是我们亏欠他的,所以只要不是非常过分的事情,也没有什么问题……” 没有过多的思考,他的解释带着本能的宽容和自责,孟瑶听了却不怎么高兴:“父辈的恩怨关你什么事?你那个时候才多大,是不是太老好人了?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方槐序的注意力显然完全不能从两人过近的距离移开,眼神依然躲闪,胡乱地点头:“嗯……应该是吧。” 孟瑶彻底确定了他就是心乱了,故意叹了口气,佯装失落:“好吧,方老师回答得这么敷衍,看来也是没有心情聊这些,算了,我不问了。” 方槐序闻言,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孟瑶突然凑得更近,脸上绽开一个狡黠的坏笑,两眼弯弯地像个小狐狸,话锋急转:“换个我们都在意的话题好不好?你说……我们现在,算不算是在谈恋爱了?” 方槐序瞬间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脸红耳赤:“不是!” “哦,也是”,孟瑶从善如流地点头,眼底笑意更深:“婚都结了,我们现在确实不是在谈恋爱。” 方槐序急得差点没说出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孟瑶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们都是睡一张床上的关系了,还能是什么关系?室友吗?” 方槐序上套不自知:“是你自己上来的。” 孟瑶理直气壮:“对啊,我自己上来的,但方总也没拦着我,也没躲开啊,不算是默许吗?” 方槐序瞬间语塞,被她三两句堵得哑口无言,脸上写满了心虚和慌乱,忽然猛地坐起身就要逃离这个危险地带。 “诶!”孟瑶眼疾手快地给他按了回来,力道不大却不容置疑:“干什么啊?一点玩笑都开不起,我不是看你这个病号难受,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吗?” 方槐序头一回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气:“你这根本就不叫照顾病人……” “活该”,孟瑶轻嗤一声:“谁让你自己作死,我就这么照顾人的,不想被我欺负,就少制造点让我心疼的事。” 话题又被引导得些许暧昧,看着她嗔怪鲜活的模样,方槐序的脸微微发热,又怕自己招架不住她的热情,沉默了片刻之后,才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认真说一次。 “我们认真地谈一谈,好吗?” 他的声音低哑认真,坐下来郑重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年纪比你大不少,刚才说的话也不是推脱,是我这些天深思熟虑后的结果。我承认,我的确喜欢你,被你吸引,但喜欢是一回事,开始关系是另一回事,我不敢确定这对你我都是正确的决定。” 他神色微顿,目光恳切真诚:“你刚才离开的时候,我感觉到了切身的难过,也清楚了我不如我想象中的理性,做不到轻易放弃这段感情。所以,能不能再多给彼此一段时间,我们都好好在思考一下,你也要好好考察我的情况,我会对你毫无保留地展示一切,到时候你再确定要不要正式在一起,可以吗?” 他一口气说完,紧张地等待着她的回应。 孟瑶看上去听得认真,一直安静地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方槐序以为是她听进去了自己顾虑,紧绷的心弦微微放松,以为交谈总算走上一条还算理性的轨道,轻声问:“你还有什么想补充吗?” 孟瑶确实微微别过视线,脸上却泛起一丝奇异的腼腆红晕,没过几秒,她忽然嘿嘿笑了一声,带着期待的小声问:“什么都可以考察的话,那我现在……可以摸摸你的腰吗?” 方槐序刚刚平复下来的脸色再度爆红,他像是个被丢进油锅的水滴,猛地一个转身,头也不回地钻回了被子里。 “哎哟,我错了我错了……”孟瑶连忙凑过去隔着被子哄,找的理由冠冕堂皇:“我有听你刚才的话,不就是说在考察一段时间,谨慎做决定吗?我都明白……所以摸一下又怎么了嘛……” “你根本就没有听进去!”方槐序是真生气了一瞬,生病后的他没有清醒时的理智,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做出来的决定又被孟瑶吊儿郎当地带过去了,就满肚子难受。 “我怎么没听了?”孟瑶不服:“我就是觉得你太好看了,才忍不住想看的,欣赏喜欢的人的脸也是爱的一部分嘛,你之前不是也盯着我不放吗?” “那两种情况不一样。”方槐序认真纠正。 “哪里不一样?” 孟瑶不依不饶地贴过去,整个人几乎要贴到他背上,声音是压抑不住的喜悦:“我就是高兴,哎哟,我真的太惊喜了,还考察什么啊……我压根就想不到,你这么好的人,居然会成为我的男朋友,所以才迫不及待地想行使一点别人不能有的特权嘛……这都不行?” 方槐序其实很意外,没想到她居然会因为这个原因高兴,心头因为她的话微微有所悸动,却又因此下意识地感到自卑:“那可能只是你想象出来的,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孟瑶撇嘴,不以为然地嘀咕:“这个世界上,估计只有你一个人会这么认为。” 方槐序沉默着,没有反驳,却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臂,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地、鬼鬼祟祟地环住了他的腰。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心跳不自觉失控。 “……流氓。”他还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 “我今天也受了惊吓啊”,孟瑶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脸颊贴在他紧绷的背肌上:“就要个抱抱安慰一下,也不行吗?” 方槐序没有言语回应,但妥协地安静下来就是最好的回应。 身后传来带着依赖的温暖触感,他心中脑海百感交集,既欣然又紧张。 孟瑶心满意足,紧紧抱着他深吸一口气:“你好烫啊……” 方槐序僵硬地调整了下姿势,确保自己不会压到她,哑声继续回答:“发烧了当然是全身都热。” 孟瑶在他背后摇了摇头,发丝蹭得他有些痒,随后坏笑了一下:“我是说……你身材真棒。” 方槐序的耳朵立刻红得能滴出血。千言万语冒到嘴边,最终还是彻底放弃了抵抗。 他自暴自弃了,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妥协道:“……随便你。” “真的可以随便吗?” 孟瑶得寸进尺,声音里带着狡黠,“要是可以随便的话,我还想再亲你一口。” “不、可、以。”这次方槐序一字一顿,拒绝地坚定。 “不可以就不可以呗……” 孟瑶贱兮兮地学着他的语气,拖长了声音,但环在他腰上的手却不老实地这里摸摸,哪里捏捏。 实在是太乱来了。 方槐序受不了地阻拦着她胡闹的手,孟瑶也只会在被他抓住后安分一小会,随后没多会就继续开始她的探索,方槐序也闷着继续阻止。 两人就这么像孩子似的,一个防守一个挑逗地玩了起来。 但方槐序显然不觉得这只是一场“游戏”,他感觉自己的意志就快被磨得微醺了,神智在悬崖卑微地求饶,血液却沸腾着,迷迷糊糊地让他感觉到,现在这样似乎算是堕落。 但当他的视线落到孟瑶身上,又想起她今天明明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却还是来回奔波,一次次地哄他,照顾他。 相比之下,他不仅次次后退,还总是这么不解风情,瞻前顾后…… 他又开始自责,忍不住垂下头再度低声:“……我真的是个很无趣的人,和我在一起……会很无聊吧。” 他等了片刻,身后女孩的呼吸平缓悠长,环在他腰上胡闹的手却安分下来,安抚般拍了拍他:“好好好……那我就好好加油……” 方槐序不解,却轻轻覆住了她的手:“……什么加油。” 孟瑶打了个哈欠,绵绵地靠着他:“你天天心思这么敏感,这么在乎别人的情绪,谁来照顾你的情绪呢?当然就只能我更加努力,让你好好感觉到……被人好好在乎着的幸福了……”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似乎是真的累了,说到最后更像是自言自语的喃喃。 方槐序的心却因此软得一塌糊涂,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冲垮了理智,他的脸颊滚烫,终于放弃了无谓的挣扎和犹豫,脑海中想着她的坚毅果敢,想着那些调皮又总能振奋人心的动作,郑重其事地握住了她温热的手。 “我……”他感觉自己就要有话说出,想转身看看她的脸。 然而身后传来了她均匀平缓的呼吸:她居然这么睡着了。 他不可置信地转过身,认认真真地端详了许久,确定她是真的累睡着了。 心中有些许无奈,但他只是笑了笑,伸手替她掖好被角后,借着月色的掩护,温柔而贪婪地地望着她的睡颜许久,动作轻柔地抚顺她的弄乱的头发,目光温柔得如月光。 最终,理智没能压住情感,他缓缓俯下身,极其轻柔地在她的发梢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谢谢你……大努力家。”—— 作者有话说:明天有加班,不确定能不能更上[爆哭]但会努力的更上的[求求你了] 第43章 信念 “陪伴的感觉” 43 早上, 方槐序先孟瑶一步醒来。 维持了十年的生物钟不会因为生病而更改些许,窗外的天色还未大亮,周遭是和寻常一样的景象。 他刚刚恢复一丝意识, 立刻就感觉到了身侧不同的重量和温度。 孟瑶还在睡着,她的睡姿意外地很规矩, 背对着他蜷缩在一片小小区域,柔软的发丝散落在枕畔, 乖巧得与平时狡黠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不敢大动作,生怕惊扰了她的美梦, 昨晚的一切如潮水般拥入脑海, 他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心情像是一杯泡进了蜜罐:昨晚居然这么顺利就跟孟瑶表明了心意。 他原本很纠结该怎么去表达自己的情况,怕她生气他的犹豫,又怕她不愿意给他这个机会, 可孟瑶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果敢。 现在她就在他身侧,一种陌生而充盈的喜悦悄然蔓延开,他看着她的侧脸不自觉唇角上扬。 原来清晨醒来,身边有另一个人陪伴的感觉……是这么新奇。 惊喜之余, 他依然保留着一丝不确定的惶恐, 就是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让他隐隐担心, 自己做出来的决定会不会太草率冲动了。 他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母亲去世之后,他几乎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和工作中,一度试图用工作来麻痹失去至亲的痛苦。 他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到可以独自承受一切,但没有发现,他的内心深处也在一直渴望着能有一个温暖而完整的家庭。 大概是人越是没有什么越羡慕什么。 他已经准备好了将一切都献给医疗研发,几乎已经成为了他认定的, 无可推卸的责任,对他来说更是一种赎罪:因为他曾经嫉妒过那些被母亲格外关照过的病人,甚至想尽办法地和他们争夺母亲的注意。 13岁那年生日,母亲为了一个病情反复的病人连续驻守医院几天,匆匆打了个电话就挂断,那时候尚且年少的他,心中充满了扭曲的嫉妒和委屈,于是像过去那样,继续将自己弄感冒之后,让周叔告诉了母亲。 果不其然,母亲连夜搭乘上最早的航班飞了回来。 他看着母亲疲惫却担忧的脸,内心有一瞬间的满足,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空虚。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母亲离开的那短短十几个小时里,她原本负责的那位病人病情突然恶化,因为主治医生不在,错失了最佳抢救时机,虽然保住了性命,却陷入了深度昏迷,成了植物人。 母亲为此自责了很久,尽管没有人怪过她,但她眼中的湿润和愧疚,方槐序至今都记得她像是哭出来的模样,他从没见过母亲那样着急,哪怕是为了自己。 那时候他甚至分不清是嫉妒还是心疼母亲更多,只觉得难受到胸腔堵塞。 后来他确实看见了母亲为了他露出那样的表情,却是在她临终前。 她像是溺水的人,胡乱地抓住了他的手,大睁着眼,惴惴不安地盯着天花板无声地落着泪喃喃着不舍的话。 他浑浑噩噩地渡过了一段时间,最终继承了母亲的衣钵。 母亲去世后的第一年,他以实习生的身份去了那家医院,意外结识了当年那个成为了植物人的年轻病人。 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二年。 就在他随心渡日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年轻病人和他的家属,因为他的那场任性,已经无助地为了那个渺茫的奇迹等待了十二年。 他如遭雷击,巨大的悔恨和厌恶几乎要将他淹没。 病人的家属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却没有丝毫指责和抱怨,只是握着他的手不断落泪:“谢谢你妈妈,让我们的孩子也能多陪我们这么久……” 那一刻,他为自己曾经可耻的嫉妒感到了万箭穿心般的悔恨。 过去选择重蹈母亲的覆辙,更多的是出于对母亲的怀念,可就从那天开始,他忽然找到了自己要继续坚持下去的理由。 既然自己是幸运的、拥有健康和研究能力的那一部分人,他就必须将这份幸运和责任传递下去,竭尽全力,去挽救更多的生命,弥补他内心无法言说的罪孽。 这份心态一直支持他走到了今天。 可是昨晚,因为和孟瑶的争吵,他竟然又下意识地那种幼稚且自私的方法来换取和解的机会。 他感到一阵自我厌恶,但同时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孟瑶在他心里,已经变得尤其特别。 喜欢上她绝对不是一件难事,她漂亮,独立,敢于直面任何困境,像一株迎着风雨也能肆意生长的蔷薇,即使出身复杂也从不丧失对知识和努力的尊重,一旦有了清晰的目标,就不会因为他人的意志动摇丝毫。 那种对自己能力十足的自信和把握,是始终处在各种愧疚和责任感重压下的他做不到的洒脱。 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不自觉地就被吸引走了目光。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熟睡的脸上,沿着她柔和的眉眼,小巧挺翘的鼻尖,再到柔软的唇瓣,回想起昨晚她主动靠近时,指尖和手臂传来的柔软温触,一股强烈的冲动几乎要冲破理智。 他想干脆放弃思考将她拥入怀中,感受那份真实而鲜活的温暖。 但理智始终占领主导地位。 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不小,就算现在情感上没有问题,也很难不引来外界的非议和审视。 作为年长者,他必须考虑得更周全,不能因为一时的情动,就将她置于可能的风口浪尖。 想着这个问题,他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孟瑶的模样。 如果是她面对这个问题,一定会扬起那张得意的脸不屑一顾:“管它什么狗屁流言,只要我们乐意,就要一条道走到黑,活人还能想不到解决办法了?” 想着她可能说出这话时那神气活现的神态,方槐序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细微的动静惊扰到了身旁的人,孟瑶不满地哼唧了声,翻了个身后继续睡,正好面对着他。 方槐序以为她被吵醒了,立刻屏住了呼吸一动不敢动。 不过等了几秒后,发现她继续睡了,才松了口气松弛下来。 现在他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她的睡颜了。 他也的确开始看过去,她舒展的眉眼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柔和,睫毛纤长,脸蛋又白又小。 真的好小。 他忍不住悄悄抬起自己的手,隔着一点距离虚虚地在她脸颊旁比划了一下。 好像还没有他的手掌大。 他心口泛起一种奇异的软,目光聚焦在那张恬静的脸上,犹豫片刻后还是克制不住,极其轻柔地用指尖轻触了一下她的脸。 好软。 他的脸瞬间热了:触感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好,细腻、柔软、温热,和他自己的皮肤完全不同。 睡梦中的孟瑶似乎有所感觉,无意识地吧唧了两下嘴,方槐序猛地回过神,像是做坏事被抓包一样,迅速收回了手,耳根发热。 孟瑶没有醒,但方槐序肯定是睡不着了,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决定去洗漱一下让自己冷静冷静。 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后,他尽量不发出声响地下了床,然而刚一站直,一阵剧烈的头痛袭来,他眼前发黑踉跄了一下,扶住旁边的墙壁才稳住身形。 他甩了下脑袋困惑:是昨晚没休息好,还是高烧还没退?晕眩的感觉没有得到太多的消解,不过早上起床眩晕的原因有很多种,他也没太放在心上。 走进洗手间,他无意间看到镜中的自己,头发已经睡得有些凌乱,眼底带着明显的倦色和因高烧未退而残留的红晕,明明只是早起时候的正常状态,他却觉得现在格外狼狈。 绝对不能让孟瑶醒来看到这样的自己。 他说干就干地开始洗漱,仔细地剃了个胡子,收拾了个发型,甚至喷了些淡香。 不过一切基本是白费心,因为离孟瑶平时起床的时间,还有整整两个多小时。 方槐序也是收拾完后看了下时间才反应过来,有些无奈自己也会犯这么苯的错误。 现在都已经收拾完了,摆在面前还有两个选项:直接去工作,还是继续陪在孟瑶身边等她醒。 他分析起来:要是开始工作了,就拿不定能回来的时间了。 虽然现在还不算正式交往了,可毕竟是表明心迹后的第一天,就这么消失简直太不解风情了。 他虽然不知道孟瑶醒了之后要说什么,可就是想听听她说话,肯定是不甘心就这么走了的。 要这么去工作,肯定也是心不在焉。 就这么把自己说服了后,他重新回到床上,却发现头疼似乎并没有得到缓解。 他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后悔,也许昨天晚上该先吃了药再睡的。 看着侧身依旧熟睡的孟瑶,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本来准备就这么等她醒过来,然而强烈的疲惫和不适却逐渐涌上来。 他意识逐渐模糊,最终还是抵抗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过去了很久,他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 梦里的他还是13岁的模样。 他看见母亲接到医院电话匆忙拿起外套,一边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一边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外,越来越远的背影。 他看见母亲在书房和父亲激烈的争吵,砚台、瓷片碎了一地。 他看见母亲最后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地念着他的名字:槐序……我怎么快看不见你了、妈妈再抱抱…… 那声音如同跗骨之蛆,久久萦绕在耳边,伴随着成长逐渐变为挥之不去的愧疚和痛心。 果然是个噩梦,全都是让人难过的事。 他还看到了太多。 母亲走的时候,像是一同带走了他身边的所有温暖。 他隐约想起来了母亲生前留给自己的鹦鹉,又想起两个哥哥是怎么笑着打开了鸟笼将它放走,任由母亲留给他最后一个的念想扑腾上天空。 饭碗里不再出现母亲的各类土豆制品,不过任何食物对他来说都味同嚼蜡,可母亲不会像姐姐一样,“粗心”到将玻璃碎渣夹杂在饭菜中。 他平静地任由血腥的味道布满整个口腔,周围响起惊恐的尖叫和混乱,他却只想把自己藏起来,藏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黑暗的角落里…… 可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忽然紧紧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他抬起头看见了孟瑶,她站在一片光亮里,脸上是他熟悉的、嚣张又鲜活的笑容。 “别害怕,都只是噩梦而已。” 她的声音清脆爽朗,指尖温暖。 看着她无所畏惧的样子,他心中那沉重的枷锁仿佛瞬间松动,一股久违的轻松感涌了上来,他情不自禁地学着她的模样,露出了一个释然而依赖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孟瑶却忽然被另一个模糊的身影叫走,松开了他的手,匆匆朝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他心中大急,想要追上去,却发现双脚如同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消失在迷雾之中。 “等等!” 他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心脏狂跳不已,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艰难地捂着头,剧烈的疼痛和晕眩感比睡之前更甚,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 但周围已经不是熟悉的环境,而是一片刺眼的白色,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 医院?—— 作者有话说:才发现忘了开段评[狗头叼玫瑰]打开了嘿嘿 第44章 重联 “生病就会变成小孩”…… 44 孟瑶一早上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的。 昨晚虽然折腾到很晚,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槐序在身边,她睡得格外沉,谁曾想早上她迷迷糊糊地翻过身, 手搭到旁边,才发现方槐序烫得惊人。 反反复复叫了他好几遍, 他依然没有醒来的痕迹,她终于确定他陷入了昏迷状态, 连忙找到陈杰一起将方槐序送到了医院。 医生做了初步检查后表示,很有可能是他昨天的伤口处理有很大问题, 加上本身就在高烧, 身体免疫力下降,才引发了急症,需要先住院观察,后续还要等其他的结果出来。 孟瑶的心揪紧, 只能不停点头,目送挂上点滴的方槐序被送去做各项检查。 直到下午方槐序也没醒过来,她守在病床边,看着他额头上不断渗出冷汗, 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即使在昏睡中也极不安稳。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 一次次说着安慰的话, 祈祷梦中的他可以听见,指尖触碰到他滚烫的皮肤,她的心口又酸又疼。 昨晚都病成这样了,居然还强撑着和她说了那么多话…… 就在此时,她的手机忽然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更加不安。 林天海。 她下意识地想挂断, 可想到安德森教授,她看着手机,又看着方槐序,犹豫了许久。 外婆的希望还捏在林天海手里,方槐序现在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 她咬咬牙,最终还是站起身走了出去。 到了医院的走廊,她接通电话,尽量保持平静:“喂,爸。” 电话那头传来林天海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瑶瑶啊,很久没联系你了,没打扰你工作吧?” 孟瑶没心情跟他寒暄:“没事,你说。” 林天海笑着赞赏:“没什么大事,就是打电话来谢谢你,上次跟你提过之后,方总那边果然同意了让林家提前介入研发环节,我就知道,还是我的女儿有办法啊。” 孟瑶心底冷笑,语气平淡:“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这边有点忙。” “等等”,林天海果然还有后话:“瑶瑶,爸爸还有件小事,想听听你的意见。” 孟瑶的嘴角抽了下,她就知道,林天海绝不会仅仅满足于提前介入,沉默着没有接话。 林天海见她不说话,自顾自地说起来:“既然你都能让他同意我们参与了,能不能想想办法再配合一下,把他公司里关于这个项目的一些内部研究记录、数据备份什么的,弄一份出来?就当是让我们提前熟悉熟悉流程。” 孟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也没想到林天海能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 “你是不是疯了?”这里是医院,她的声音努力压低,却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你们不是在合作吗?方槐序已经同意跟你们共享成果了!你还想怎么样?偷研究记录?这是犯法的你知不知道!” 林天海在电话那头却笑了起来,语气依旧轻松,甚至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别说得那么难听嘛,什么偷不偷的,就是要一下研究过程的记录文件而已,又不是什么核心机密文档。真正机密的东西,我们想拿也拿不到啊,对不对?” 那语气简直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孟瑶咬紧牙:“既然你说得那么不重要,反正你现在也在组里了,不能自己去弄吗。” 电话那头传来林天海不屑的一声嗤笑,带着种让人捉摸不定的意味:“所以爸爸只是跟你商量一下,你要是不愿意,那就算了。” 他的语气轻飘,但孟瑶无法轻松。 她太了解她这个父亲了,他越是表现得无所谓,背后的算计就越深,但只要他拿出来安德森教授说事,她就只能变得被动。 她强行让自己的脑子转起来,决不能一口回绝激怒他,必须让她在他那讨个好印象。 “我好歹都替你们做了这么久的事了”,她也没有其他办法,语气放缓了些,带上了一丝为难:“爸,我上次已经帮了忙了,也按你的意思,跟方槐序提了让你们参与研发,从结婚到现在,我明里暗里帮了林家多少,在方槐序面前说了你们多少好话,你心里应该有数。” 自己只是在方槐序面前表示中立,但他们又不知道自己和方槐序说过什么,所以虽然说出来自己也没底,但她依然继续:“这次的事我真不能帮了,研究记录,哪怕只是过程记录,那也是公司的重要文件,风险太大了,你们让研究组去参与都行,我稍微露出一点马脚,只要方槐序计较,他随时可以把我送进去,真不是我不愿意帮家里,把我留在方槐序身边做其他的事情不是更好些吗……” 安德森教授上周才刚刚给出方案,下个月就是外婆手术的日子了,她不敢有任何差池,于是努力表现出对林家的忠诚,将自己努力表现得温和,希望这番说辞,既能暂时稳住林天海,又能为将来可能的对质留下一点周旋的余地。 电话那头的林天海沉默了,孟瑶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不确定自己的表演是不是奏效了。 终于,林天海开口了,语气带着一种理解的宽容:“好吧,看来确实是爸爸想得太简单了,没考虑到你的难处和风险。没关系,你既然觉得难做,爸爸再想想别的办法。” 竟然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 甚至没有提到过安德森教授? 孟瑶有些难以置信,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嗯……我确实能力有限。” “行了,那你忙吧,注意身体。” 林天海说完,便干脆地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孟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心头的疑虑却更深了。 林天海的反应太反常了。 他费尽心机联系上安德森教授,就为了换一个提前介入研发的机会?这绝对不是他的风格,绝对会把这个把柄物尽其用才对。 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刚才那通电话绝对不只是问问而已。 她在脑海里一遍遍复盘刚才的对话,试图找出任何可疑点,一个声音却忽然在她身后响起:“孟小姐?” 孟瑶吓得猛地回头,看到方槐序的主治医生站在不远处。 孟瑶松了口气:“医生?怎么了?是他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医生的表情却十分严肃:“初步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几项,关于方先生的情况,需要跟你详细沟通一下,麻烦你来一下我的办公室。” 孟瑶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一下子抛开所有心事地跟着过去。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时,孟瑶手里捏着几张报告单和影像片子,脸色有些发白,连脚步都有些虚浮。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反复回响着医生刚才的话。 她想不到该怎么告诉方槐序这个消息,失魂落魄地返回病房,刚到门口,却看到方槐序不知何时醒了,正挣扎着要下床,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似乎在寻找什么。 孟瑶连忙跑过去扶他:“你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着。” “你去哪了?”他下意识地盘问,难得说出任性质问的话,脸色看起来依然憔悴至极。 都说人生病后就很容易变成小孩,原来是真的。 孟瑶心里轻笑一声,扶着他回床上:“就是出去接了个电话,没什么。” “……这么久吗?”方槐序看到她后,紧绷的神色微微松弛下来些,目光忽然落在她手边的报告单上:“那是什么?” 孟瑶心情一紧,假装不在意:“你的检查报告啊,才出来,我顺路拿回来。” 她话说的随意,却下意识地把报告单放在了方槐序够不到的地方。 方槐序的脸上依然看不出来太多情绪:“检查结果出来了吗?医生有没有说多久可以出院啊。” 孟瑶顿了一下,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没什么大事……但你手臂伤口感染有点严重,还是需要多住几天院,所以让你好好休息……” 她努力想轻描淡写糊弄过去,但突然接到个这么坏的消息,她本就不太擅长当着在乎的人的面说谎,现在更是控制不住眼神闪烁。 方槐序何其敏锐,立刻就从她极不自然的表情和动作中看出了端倪。 他的心缓缓沉了下去。如果不是小事,她不会是这样的反应。但孟瑶不说,他也没有再追问,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收拾着报告单。 他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大脑却在飞速运转。回想自己近来的身体状况,除了这次意外的受伤和高烧,似乎并没有特别不适的地方。 如果不是急症,那很可能就是……遗传因素。 他几乎立刻想起了母亲。 虽然很不希望什么事都想到最坏的地步,但母亲去世之后,他就总有感应,有一天自己可能也会步上母亲的后尘。 母亲就是患胰腺癌去世的,那种癌症在早期几乎没有任何明显症状,一旦爆发,便来势汹汹。 心底莫名浮现出一阵寒意,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 睁开眼,孟瑶依然低着头假装无事地削着苹果,他心中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于是深吸一口气,用一种尽可能平静的语气,主动打破了沉默:“直接告诉我吧,检查结果到底查出了什么问题?” 他看着她的眼睛,不容她再逃避:“告诉我吧。无论是哪种情况,我都有心理准备。” 孟瑶的手终于停下,抿紧了唇许久,才艰难地叹了口气:“情况有些复杂,治疗也……我不是故意想要瞒你,只是怕你有心理压力,但我们慢慢来,肯定还是有办法的……”—— 作者有话说:放心我们是甜文,是误会啦误会,下一章准备亲亲了[求你了] 第45章 亲吻 “闭上眼” 45 听到预料之中的答案, 方槐序比自己预想中的要更加冷静,或者说,是释然得多。 “我不会有什么心理压力的。”他微微扯了下嘴角, 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我自己就是从事医研行业的,很清楚我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 基本也猜到怎么回事了。” 孟瑶听到这么说,有些不太好意思, 在他的床边坐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抱歉啊, 我确实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情绪,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这有什么抱歉的。” 方槐序抬手,摸了摸她低垂的脑袋,心里酸涩更甚,贪恋地望着她的面孔, 心里觉得连这小小的笨拙,都显得如此惹人怜爱,轻声道:“这件事又不是你造成的,没关系。” 孟瑶难得乖顺地顺着他的抚摸安静,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方槐序放下手,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他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原本以为从医之后,面对生死离别这样的事情会更加看得开些,但偏偏是在自己好不容易看清自己的心,有了在乎的人之后的第二天,听到了自己的宣判,由不得感到世事无常, 命运对他也太残忍。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感慨:“没想到刚给你表完白,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我抱歉更多一些。” 孟瑶没听出来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忍不住瘪嘴,半开玩笑似的反驳:“你那算什么表白啊?含糊不清的,顶多算个预告。等出院正式确定关系前,你必须要正式地给我重新表白一次,不然我可不同意。” 她的语气轻松而充满了期待,听进方槐序的耳中却格外刺耳。 他清楚地知道母亲所患的胰腺癌有多凶险,一旦发现几乎没有治愈的可能,出院简直就是一种奢望,孟瑶的话在他听来,更像是一种鼓舞。 他无奈,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带着认命般的平静:“我知道有多难治。” “我知道,医生也跟我说过”,孟瑶点头,眼中带着光:“虽然治疗确实比较困难,但这件事我也有责任,你放心,我肯定会一会一直陪着你等着康复的。” “跟你没有关系,你不需要承担这样的责任”,方槐序的内心更加愧疚,更加坚定不能再拖累她:“我很抱歉前一天说了那些耽误你的话,但我们现在还没有正式在一起,你没有这样的责任。” “什么意思?”孟瑶终于察觉到他话语里的不对劲,疑惑地看着他。 “我们只是表明了心意,也说了现在还在考察期,所以不存在什么责任和义务……” 他狠下心,又察觉到自己的话语里的不对,两人现在是结着婚的,重新组织语言:“……就算是有关系,你也不要为了名声或者同情选择耽误自己的一生。而且我自己也有最好的医疗资源可以尝试治疗,你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孟瑶彻底愣住了,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方槐序,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会这么想?你是因为之前受伤的原因在怪我还是什么,不然我怎么可能因为这点事就放弃你?” 方槐序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坦诚自己的想法:“我亲眼看见过,你一步步走到现在有多不容易,更何况你现在已经有了更光明的未来,还有外婆需要照顾。” 他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语重心长地嘱托:“所以你不要再被这些事绊住,你未来一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好,更轻松一些。” 孟瑶依然不解,甚至有些生气地直直望着他:“你到底在说什么?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 他心中的理性和情感也在打架,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开口:“如果你要是实在觉得这个时候离开显得枉顾情义,那我也确实有个过分的请求。” 他垂下视线,艰难开口:“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按照你之前所说的回报那样,再亲我一次,就当做是这段感情的报酬了吧。” “你在想什么?”孟瑶听不下去直接站了起来:“你先别说那么多,不就只是手臂受了伤吗?怎么说得跟遗言一样?” 她眉头几乎要皱成一团:“医生说你手臂的伤因为处理及时和彻底,现在很有可能会留下后遗症,灵活度也会受影响,可能无法再像以前一样进行一些精细操作……但积极治疗还是能尽力恢复成以前的状态的啊,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积极配合治疗,看看能不能尽量康复、你明白了吗?” 方槐序彻底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手?” 孟瑶点头:“对啊。” 他微微睁大眼不敢相信:“只是手臂?” “不然呢?”孟瑶看着他迷茫的样子哭笑不得,原来是误会了:“你以为是什么?绝症吗?” 方槐序的脸瞬间爆红,只感谢天色暗了孟瑶看不清他的脸上的变化,窘迫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下意识地别过视线,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尴尬:“我看你刚才那么紧张,又说什么心理压力,误会了……那你刚才怎么那么紧张?” 孟瑶这才明白闹了多大的乌龙,想着他刚才的话,笑也不是气也不是,语气轻松下来,但还是有些愧疚:“我紧张是因为,你毕竟是做医学研究的,我虽然不了解,但还是知道这一行对手的稳定度有要求,手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但你因为我受了伤,所以我才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方槐序因为她的话彻底放松下来,脸虽然还红着,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不忘安抚她:“我过去经历过一次事故,右手手掌受了严重的伤,所以才退居幕后开始做医疗研究的。” 他顿了一下,伸出右手给孟瑶示意:“所以就算这次落下病根也没关系,我早就做不了精密度高的手术和实验了,和你没有关系。” 这次换做孟瑶沉默,伸手细细抚摸着他温热的掌心,果然有一道不可忽视的伤疤,语气中的情绪复杂:“……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二十六岁的时候,比你现在还大两岁”,方槐序想到又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回想起自己刚才那番遗言和要求,耳根更加红地将手慢慢抽回来:“现在时候也不早了……要不早点休息?” 孟瑶应了一声,下一秒却忽然凑过来盯着他的脸坏笑:“那现在我们是不是该亲一下了?” 方槐序的脸刚退下去的热度瞬间又升了上来:“……什么?” “你刚才说的啊?”孟瑶拦住他想要躺下的动作:“你说的,要我亲你一下。” 方槐序瞬间僵住,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你赖皮”,孟瑶立刻不满,学着他的语气:“‘我确实有个过分的要求’,你刚才说的那么清楚。” 方槐序被她复述得脸更红,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捂住那个胡乱说话的自己,他窘迫得声音越来越小:“那是因为情况不一样,我以为是没什么机会说了才……” “才什么?” 然而孟瑶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边说边直接翻身跨坐进他的怀里:“就因为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才把想说的话,想做的是坦率说出来了?” 柔软的身体紧密相贴,带着她特有的清甜气息,瞬间将方槐序包围,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大脑。 他下意识地想向后躲,孟瑶假装故意假装重心不稳向后一仰,他惊得也顾不得什么合适不合适了,本能地伸出双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地固定在自己怀里,避免她摔下去。 直到孟瑶得逞般的笑起来,他才发现自己又被她戏弄了,带着亲所未有的慌乱,声音都有些变调:“这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孟瑶得逞地笑了起来,顺势伸出手臂,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向自己,迫使他的目光与自己对视。 两人贴得更近了,几乎是严丝合缝。 方槐序被迫迎上她的视线,几乎能看见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映照出他通红又无措的脸。 他心跳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腔:“你别这样,我的自控力没有那么……” “那为什么要忍?” 孟瑶打断他的话,气息拂过他的唇瓣:“为什么刚才你以为自己的时间不多的时候,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索吻?” 方槐序艰难地张了张嘴,低声辩解:“因为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那为什么现在时间还多的时候就不可以有自己的私心了呢?” 孟瑶逻辑清晰地继续追问:“为什么不能现在就把这个遗憾补上呢?为什么总要等到时间不多的时候?” “我……”方槐序试图组织语言反驳,却发现孟瑶的逻辑清晰到无懈可击。 孟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抢先一步继续问:“为什么总是要等到觉得时间不多的时候,才敢大胆地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呢?” 她说到一半停下来,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明明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一起去经历,去创造更多的回忆。把所有的勇敢和坦诚,都留到自以为的倒计时那一刻,不是很傻吗?” 方槐序仿佛一瞬间被启发,怔怔地抬头看着她,像是被这简单又深刻的问题稳住了。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在害怕,在犹豫,在计算得失,在担心未来,却唯独不敢抓住眼前确定的心动和幸福? 看着他陷入沉思的模样,孟瑶心软了下来,语气俏皮地继续引导他:“而且你昨晚不是都会用生病来撒娇了吗?怎么现在病还没好全,就又不会了?” 方槐序耳根一热,总能被她撩拨到难以思考:“……我没有撒娇。” “行行行,你说没撒娇就是没撒娇。” 孟瑶从善如流地继续哄他:“那生病的人稍微任性一下也没有关系,对不对?所以现在想要我亲你的话,直接说出来也没有关系的,对吗?” 方槐序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带着鼓励和期待的笑脸,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和紧贴着自己的柔软身体,那该死的理智和羞赧却像枷锁一样束缚着他。 他欲言又止了好几次,察觉到一丝不对,不满地望向她:“为什么每次在这种事上,你总是这么熟练……怎么好像不好意思的人就只有我一个。” 孟瑶愣了一下,不屑地笑了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挑了下眉,直接拉过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脸颊。 方槐序惊了一下,接触到那片柔软又滚烫的皮肤的时候却愣住了,这才发现,她脸颊的温度丝毫不亚于他自己。 “因为我不是胆小鬼。” 她一字一顿,还不忘戏谑地内涵一下方槐序。 方槐序完全愣住了,能感觉到掌心之下,她说话的时候,贴近他唇边的呼吸,也在微微地、不易察觉地颤抖着。 她的长睫缓缓升降,语气里带着无尽的诱惑:“如果你还是做不出决定,现在就闭上眼,我替你做决定。” 方槐序的心跳从未像此刻这样震耳欲聋,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深吸一口气,像是被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牵引着开了口:“……不需要。” 孟瑶以为他又要退缩,没成想下一秒,那双抚在自己脸颊旁的手忽然紧紧地贴住了她。 “我不想闭上眼。” 不需要犹豫,也不需要她的台阶,方槐序坚定地倾身上前,准确又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说:亲![求你了] 第46章 初吻 “做不到对喜欢的人无动于衷”…… 46 方槐序坚定地吻了上去, 这次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被动或试探性的接触,这是他完全出于自身意志,带着积压已久的情感爆发的、全身心投入的一个吻。 他含着她的唇瓣温柔的试探, 犹如蝴蝶轻触花瓣,珍视又小心翼翼, 不可思议的清甜触感瞬间点燃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极尽耐心地反复亲咬着她的唇, 温热的呼吸却逐渐急促,像是要小口小口地将她吞吃入腹。 孟瑶的双手撑靠在床沿, 感受着唇间热烈而缠绵的亲吻, 往日她总是表现得从容大胆,此刻却觉得浑身僵硬,一团紧张、兴奋的气紧紧地压在胸腔里,她的心跳得几乎快要失控, 甚至能感觉到血液在奔流呼啸,大脑感到一阵不真实的晕眩。 方槐序……居然真的在吻她。 她的呼吸被吻得微颤,闭上双眼感受着这生涩又不可思议的亲昵。 方槐序何止是想吻她。 他在吻上孟瑶的一瞬间,心底那点残存的理智和羞赧被熊熊燃烧的情感烧得灰飞烟灭。 他后悔得要命, 后悔为什么没有早点鼓起勇气, 早点品尝到这世间最动人的甘甜, 脑中、心里, 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靠近她,拥有她,感受她。 他伸手慢慢探入她的发梢,温柔地护住她的后脑勺,掌控着、确认着她脱离不开这个吻后,他另一只手迅速上前拢住了她的腰, 撬开她的唇瓣肆意纠缠。 孟瑶被这奇异的感触惊得睁开眼,不敢相信这一刻真的发生了,但唇齿间传来的感触却是温热而迷乱的。 方槐序吻得和他和这个人一样,深沉而绵长,抵着她的鼻尖细细地磨蹭、品尝,挠得孟瑶心痒。 可但凡想要抗议,却又会发现整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已经被他紧紧地揉进了怀里,挣扎不得丝毫。 孟瑶几乎就要喘不上气,撑着床沿的手逐渐颤抖,终于是抵抗不住地失重软下去,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未来临,方槐序像是早有预料地护住了她的脑袋,牢牢地将她抵进了柔软的床上:很难说这不是方槐序蓄谋已久,从始至终两人的唇瓣就没有分开过。 孟瑶的脸一阵发热,想到方槐序的伤,伸手微微推搡了他两下:“手……” “没事……” 他的声音含糊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将她捧上高位继续吻。 那低沉而磁性的声音如电流般触得孟瑶耳根酥麻,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真的可以和这样一个在她眼中近乎完美的男人,做着如此亲密无间的事情。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她沉醉。 方槐序开窍得可怕,好不容易放过了她已经有些肿的唇瓣,立刻又如同虔诚的信徒巡礼,顺着她滚烫的脸颊,轻吻过她的眼睫、鼻尖,最后再次深深地吻住她,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意味。 孟瑶感觉自己像一团被点燃的火焰,在他热烈的亲吻下一点点融化,不敢相信面前的人还是不是之前那个纯情羞赧的老古板。 孟瑶由衷得感觉自己快受不住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在喉间徘徊,又被方槐序生生咽了下去。 直到将她吻得几乎快要融化,他的吻才不再局限于她的唇,开始沿着她纤细的脖颈一路向下,留下细密而滚烫的痕迹。 当他的唇齿带着一丝惩罚般的力度,轻轻啃咬上她颈侧最敏感的那处肌肤时,那股强烈的诉求终于压制不住地溢出。 “方、啊……” 来不及阻止,一声甜腻得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那声音并不大,却像是在寂静的房间里忽然炸开一样,两个人同时僵住了。 孟瑶猛地回过神,脸瞬间从脖颈红到了耳根,不敢相信刚才那声居然是自己发出来的,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方槐序也像是被这声音烫到一般愣住了,脸颊和耳朵也迅速红了起来,眼神慌乱地闪开,完全不敢再看孟瑶。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暧昧和尴尬。 过了好几秒,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神智,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不好意思。” 孟瑶很想像往常一样开个玩笑把这事糊弄过去,但她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刚才那声还在脑海里回荡,她羞得无地自容,也不敢看他。 两人沉默了良久,孟瑶迟疑地挪过视线,发现方槐序也正好挪过来的时候,又默契地同时闪开。 方槐序的内心更是兵荒马乱,他现在还压在孟瑶的身上,继续也不是,离开也不是,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怎么会这么失礼、这么放纵,即使孟瑶给他开了特权,也不应该这么忘乎所以啊…… 他脑中一片慌乱,更何况孟瑶现在还反常地一言不发,是不是刚才吓到她了、是不是不高兴了……他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转移一下现在气氛? “你……要不要先起来……”他紧绷着,尝试找了个最蹩脚的话题。 孟瑶下意识点头,随即又猛地摇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方槐序看她这反应,心更沉了,果然是在生气和抗拒,他内心立刻充满了自责:“对不起、刚才是我有些没把控住,你如果不喜欢的话……” “我不讨厌……”孟瑶终于从巨大的羞耻中稍微挣脱出来一点,小声地打断他。 方槐序愣了一下,一如既往地坦诚:“那你……怎么不说话。” 孟瑶长长地吸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身体终于逐渐恢复了意识,那股憋了半天的兴奋和新奇感瞬间压过了羞窘:“……我挺喜欢的。” 方槐序微微睁大眼看向她,她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兴奋:“其实……刚才难得看到你那么强势的样子,就觉得好不一样,反应过来的时候,才想起来,我们俩刚才在做好色情的事情……” 她嘿嘿笑了两下:“没想到小说里那种‘被按到床上亲得喘不过气’的桥段,真的可以实现啊。” 方槐序先是困惑了一瞬,随后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消化着她话里的意思。半天才反应过来:“你还是第一次接吻吗?” “不是啊。”孟瑶回答得很快。 方槐序莫名松了一口气,但孟瑶很快补上:“第一次不是上次在家亲你的那次吗?” 方槐序彻底愣住了,起初看孟瑶对这种事应付得那么从善如流的时候,他还有些吃醋,不过更多的是安心还好她经历过其他的感情,才能确定她对自己也是恋人之间的感情。 可现在得知孟瑶还是第一次接吻,他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懊悔和激动,让他几乎要无地自容。 “怎么了?”孟瑶察觉到他沉默了这么久,有些不爽地眯起眼:“难道你不是第一次?我就说你怎么能亲得那么色情……” “我没有。”方槐序被她的语出惊人吓到连忙打断。 她对他刚才吻的复述让他更加羞愧了,但还是无奈地先澄清,尾音有些颤抖:“……我没有谈过恋爱,这是第一次。” 孟瑶听得眼睛一亮:想过方槐序这个工作狂的私生活肯定很干净,倒也没想到他都三十岁了,还能这么干净,立刻高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怎么这么好。” 她的指尖温凉,捏着他的脸,方槐序又有些心猿意马,那块皮肤像是被猫挠了似的酥麻,更被她夸得又开心又心虚,伸手虚虚地拢着她的手背:“……真的没关系吗,你甚至都没有谈过恋爱,我比你大了那么多岁,都快能当你叔叔了,你怎么能确定对我的感情是爱情的那种喜欢……” 孟瑶在心里翻了几个白眼:“你想太多了吧,我是年纪比你小,又不是傻子,喜欢谁还能分不清吗?” 她不屑地轻嗤一声:“再说了,谁大了六岁就开始叫叔叔了?我看你是不是就想听我叫你一声方叔叔。” “我没有这样的癖好!” 方槐序连忙叫停,迟疑了片刻后,神色又认真了几分:“就是觉得,你还只是个没什么经验的小女孩,就这么让你稀里糊涂地决定接受我的追求了,我始终是在这段关系里不光彩的一方。” 孟瑶真的理解不了他在钻什么牛角尖,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方槐序敏锐地反应过来自己又说错话了,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接上上一句话改口:“不过,我很肯定我的态度,绝对不会随便说出放弃这段感情的话了……至于这方面的不公平,我会想办法弥补。” 孟瑶有些惊讶于他这么快无师自通的妻管严态度,心里的那点不爽瞬间因为他的好态度烟消云散,心底更是一阵满意和甜蜜,重新搂住他的脖子坏笑:“这还差不……” 然而这次的幅度意外牵扯到了一旁的仪器,她吓了一跳,直到门外逐渐传来医护人员的脚步声:“方总,有什么情况吗?” 方槐序先反应过来地起身,摸了摸她的脑袋后,单手边整理衣服边往门外去,泰然自若:“没事,我刚才碰倒了个杯子,先带我去找一下陈杰。” “哦哦哦,好。” 方槐序从容地走出门前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也有足够的时间起身收拾好自己。 等到他再度回来的时候,两人的脸色都恢复了正常,孟瑶坐在椅子里惊魂未定:“吓死我了,灯关上我都忘了还在医院了。” 方槐序轻笑了一下,柔和的灯光照在他的眉眼上,格外地清俊好看:“不用担心,这家医院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天暮集团投资控股的,隐私和安全都有保障……这里毕竟是医院,住着不舒服,刚才我出去的时候,顺便让陈杰安排好了你今晚休息的地方了……” 孟瑶零零碎碎听了一点,注意力全停留在方槐序脸上了:这张漂亮的脸哪里有一点三十岁的样子。 光是看着她就心情大好,更不说刚才还跟他在这里接了吻,以后还能随时随地摸到亲到,嘴角就差没翘到天上去了:下一次一定要找个光线充足的地方再亲一次。 不对,哪里用得着等下次? 孟瑶说干就干,踮脚凑过去又抱住了他:“来来来,走之前再亲一次?” 方槐序的脸肉眼可见的因为她的接触变红,手虽然还是很诚实地搂住了她,眼神却不像是刚才那样坚定,有些难以启齿地低声坦白:“要不等下次吧……如果我们再这样亲下去,就真的要出事了。” 孟瑶没反应过来,方槐序也干脆豁出去了:“我是一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成年男性……” 似乎是觉得不够准确,他又硬着头皮补充:“而且刚才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我可能还算比较重欲的那类,做不到对喜欢的人的接触无动于衷……” 孟瑶立刻听懂了他话里的潜台词,心脏猛地一跳,一股热意直冲头顶,让她瞬间紧张起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但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下瞟了一眼。 “你!……” 方槐序欲言又止,反应迅速蒙住了她的眼睛,窘迫得无地自容,无奈地捏了下她的脸给出咬牙切齿的四字评价:“胆大包天。” 孟瑶被他蒙住眼睛也没忍住失笑,心跳却控制不住地在加快。 对方槐序的“实际能力”,她现在是一点不敢妄加试探,光是接吻她就已经有点招架不住了,要现在的她这么快进行到下一步,肯定是不行的。 话虽如此,她还是拉下他的手,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佯装遗憾:“行吧,看在你还是个病人的份上,今天先放过你。我去休息了。” 方槐序笑了下,心里既松了口气,同时也涌上莫名的失落感。 然而,就在孟瑶走到门口,准备开门出去时,她忽然又转过身,快步跑回来,踮起脚尖,在他唇上飞快地又亲了一下。 “明天见!”她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猫,眼睛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 方槐序怔怔地看着她轻巧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下意识伸手地抚上脸上还残留着她温度和气息的唇瓣,仿佛那里还带着她刚才亲吻时柔软的触感,喜悦和满足如同暖流般瞬间充盈了他的心脏,驱散了所有失落。 他望着已经关上的房门,嘴角不受控制地缓缓上扬,勾勒出一个温柔至极的弧度。 这晚孟瑶到了住处倒头就睡,睡得格外香甜,身心都沉浸在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幸福中。 直到第二天下午,她才自然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 刚伸了个懒腰,就听到敲门声。 以为是方槐序来了,她脸上立刻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后,准备等他进来时吓他一跳。 她猛地拉开门,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门口站着的,却是一个面容陌生的年轻男人。 孟瑶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懵地看着他:“您是?” 那人西装革履,气质精干,抬手轻扶了下眼镜,态度恭敬,微微躬身,礼貌地开始自我介绍:“孟总您好。鄙姓赵,赵明轩,是方总的私人助理。”—— 作者有话说:明天又要加班尽量赶上更新啊啊啊 第47章 旧事 “别靠近那一家” 47 孟瑶看着对方陌生的脸, 有些疑惑:“方槐……方总的助理不是陈杰吗?” 赵明轩温和地笑了下,解释:“陈助主要负责方总生活方面和部分零碎事务的安排。事实上,方总目前有六位助理, 分别负责不同的工作板块。我主要负责的是集团核心业务对接、法务以及资产规划相关事务。” 孟瑶听得不由得咂舌,她知道方槐序忙, 但也没想到他的工作体系会这么庞大复杂,就连之前接触到的陈杰也只是冰山一角。 “这样啊……”她很快收敛心神, 点头继续:“那赵助理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 赵明轩边说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递上:“方总让我来请您确认签署一份股份协议,方总决定, 即日起将他个人持有的, 天暮集团部分股权,无偿转让至您名下。” 孟瑶瞬间愣住,眼睛微微睁大:什么股份? 天暮集团估值惊人,即便是百分之一、二的股权都意味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财富和地位, 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么重要的事情,方槐序怎么只是找了个助理来交代了一声,像是寻常送了一份花束一样随意。 她咽了口唾沫,没有立刻去接, 迟疑着:“……为什么突然要给我这个?而且, 这么重要的事情。” 赵明轩脸上展现出微妙的表情, 显然也不太明白方总的用意, 但依然态度专业的回答:“方总从上个月开始就在开会策划这件事了,听说是送给您的礼物,不过我也不清楚为什么突然提前。” 这话和从陈杰那里听到的没太多出入,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被好奇心驱使,接过来看了一眼。 但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 但当亲眼听到白纸黑字的百分之十和多得数不清的0后,孟瑶还是感到一阵眩晕。 她跟烫手似的又把合同塞了回去,喃喃自语:“不行不行,我要先跟他说清楚。” 她下意识想打电话,想到他还在医院休养不方便,改口道:“我直接去医院找他吧。” “额……” 赵明轩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表情:“方总现在不在医院,上午刚刚回公司处理紧急事务了。” “又工作?” 孟瑶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语气带着不满和担忧:他的伤还没好,烧也才刚退,怎么能这么快就去上班? 赵明轩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孟瑶也不为难他,干脆利落决定:“那就麻烦你直接带我去公司找他一下吧。” 赵明轩答应得爽快。 车子一路疾驰,再次停在天暮集团总部大楼下。 在赵明轩的引导下,孟瑶直奔顶层,途径一间会议室时,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她看到方槐序果然在里面。 他又换回了一身精致合体的深色西装,遮住了手臂的绷带,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眸明亮锐利,此刻专注地听着汇报,气场沉稳而强大,完全看不出是刚从医院出来的病人。 孟瑶看在眼里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回生二回熟。 “我去休息室等他忙完吧。”孟瑶转身对赵明轩说。 “好,孟总请随我来。” 赵明轩在前面带路,孟瑶的目光依然不放心地扫过那间会议室,但随着角度转变,她忽然在长桌的另一端,看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男人。 在看清对方的脸后,她瞬间睁大了眼:不就是那天那个在慈善晚宴后台的男的吗? 好像是方槐序大哥……叫什么来着? 方砚修? 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是在天暮集团的会议上? 孟瑶心中隐有不安,两人已经到了休息室门口,赵明轩走在前面开门,一股烟味就迎面飘了过来。 孟瑶蹙眉,她算不上讨厌烟味,但这股味道未免也太冲太浓烈了些。 她的手拨开些出些许新鲜空气,而抬眼看过去,烟味的来源休息室沙发上靠坐着的一个女人。 此刻她正穿着裁剪利落的西装铅笔裤,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里,纤长的指间夹着支香烟,正漫不经心地吐着烟圈。 她看起来年纪不轻,但保养得极好,身高腿长,比例好得像是秀场走出来的模特,五官深邃淡漠,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性感风韵。 赵明轩似乎认识这个女人,上前一步客气提醒:“方总监,如果您需要吸烟,可以移步隔壁的吸烟室。” 被称作“方总监”的女人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赵明轩一眼,不屑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但她并没有立刻起身,反而将脑袋往后仰了仰,目光转向了站在门口的孟瑶,上下打量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她是谁?”她有气无力地挪了下身姿,顺带仰面吸了口烟,语气随意中带着一丝不耐烦,像是在不爽赵明轩的自作主张,居然为了个没见过的人要她出去。 赵明轩不加动摇,侧身恭敬地介绍:“这位是孟瑶孟总,方总的妻子。” 那人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微微愣住了片刻后将目光紧紧落在了孟瑶身上,随后爽快地掐灭了手中的烟,站起身朝着孟瑶走了过来。 好高。 她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的时候,孟瑶一言不发,倒是没杵,就是心里犯嘀咕:这都快有一米八了吧。 孟瑶也能更清晰地闻到,她身上还有一股浓郁不俗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烟草气息,有种说不出来特别……迷人。 她饶有兴趣地围着孟瑶慢慢走了一圈,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她身上扫过。 孟瑶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也不回避她的目光。 她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对两人摆了摆手:“行吧,我过去呗。” 说完,她便径直越过孟瑶,走出了休息室,脚步声渐行渐远,应该是去了吸烟室。 孟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见休息室反正只有她和赵明轩了,直接问:“刚才那个人是谁啊?” “您还没见过吗?” 赵明轩有些惊讶她的问题,不过依然给她倒了杯茶解释:“是方总的姐姐,方怀瑾,方总监。” 孟瑶听到同姓方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一点,不过现在得到了确切答案还是有些吃惊。 赵明轩看她是真不知道,也热心补充:“不过您放心,方总监也就是在天暮挂个名,您要是今天签了合同,在集团没几个比您更有话语权了。” 孟瑶又紧张起来,赵明轩并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很快就退出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她脑中依然回想着刚才一闪而过的方砚修和方怀瑾审视的目光,果然光是看着就不像善茬。 想到给她第一次提醒的Silas周毅,两人上次的方家八卦还没聊完呢,她现在正是需要搜集情报的时候,连忙翻出来手机继续联系周毅。 两人上次分开来之后还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两句,找他聊天孟瑶没什么压力,直接发了条消息过去:【Silas,猜我今天碰见了谁?好像是方槐序的姐姐。】 原以为这会是周毅的工作时间应该会晚些时间回,没想到周毅的语言几乎是瞬间就发过来了。 孟瑶一点开,周毅炸呼呼的声音差点没给她振得聋:“我的妈呀,你怎么这么快就遇上了?你跑了没?方槐序呢?可别靠近那家疯子,绝对会变得不幸的。” 孟瑶揉了揉耳朵,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激动和忌惮,打字继续:【他开会呢……不过我觉得她还好吧,就是看了我一会,就是感觉眼神怪怪的。我好像看到他哥也来了,等会肯定要见面了,我心里有点没底,上次我们八卦都没聊完,你不是说知道方家的事吗,能不能提前给我透个底?】 备注上“对方正在输入”中亮了又亮,没想到最后直接弹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孟瑶吓了一跳,确定不会有人进来之后接通了。 周毅那边也一片嘈杂,似乎还在剧组后台,压低了声音:“祖宗诶,方槐序也是真放心给你放外面,实在不行你等会赶紧跑吧,来我这,我罩着你……反正我这会还在片场,不方便聊太久,现在能说多少是多少。他们家子一堆破事,说来话长,而且我知道的也不全,都是些陈年旧闻和圈内传言。我只能跟你讲我了解到的部分,你自己掂量着听,别往外说啊!” 孟瑶也跟着压低声音:“好好好……我你还不放心吗?” 周毅轻哼一声,随后长叹了口气,语气稍稍正经了些:“方家那个老头,也就是方槐序他爹,叫方弘盛,一共有过三个老婆,这个你应该知道吧?” “这个我知道。”孟瑶回答,方槐序跟她说过,他是方弘盛第三任妻子的孩子。 “现在外面普遍传的,他们家三个孩子,大哥方砚修和大姐方怀瑾,是第一个老婆名下的,二哥方鹤巡是第二个老婆生的,你们家方槐序是第三个老婆的孩子。” 周毅顿了顿,神秘兮兮地将声音压得更低:“但其实圈里人都知道,方砚修和方怀瑾,都不是方弘盛第一个老婆的孩子,没准都跟方家没关系。” 孟瑶心中一惊:“什么意思?” “那烂□□老头的八卦满天飞,这是我为数不多能确定的”,周毅十分不屑地轻嗤一声:“方弘盛的第一个老婆跟他是青梅竹马,本来感情还不错,就是怀了第一个孩子后难产去世的,大人孩子都没留下来。” 第48章 关系 “这咱弟妹” 48 孟瑶一时间被周毅话中的信息量砸得头晕目眩:“什么意思?所以方家的方砚修和方怀瑾都和方弘盛没有血缘关系?” “反正方砚修肯定不是”, 周毅说着,语气逐渐染上泄密的激动:“方弘盛的第一个老婆去世之后当了一段时间的老光棍,好几年都没有再娶, 后面不知道是想找个寄托,还是为了堵住外面说他绝后的闲言碎语, 就从福利院收养了一个男孩,也就是方砚修, 当亲儿子养到大。” 孟瑶听得好奇:“那方怀瑾是怎么回事?” 周毅继续:“原本确实不会有方怀瑾的事,但老头突然得了一场大病, 差点没了, 方砚修趁机接管了一段时间方家的产业,哪想到老头居然挺过来了。这个时候老头才反应过来,方砚修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要是他真没了, 家产可就全要落在这个‘外人’手里头了。方老头那叫一个不甘心,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怎么的,突然就说自己其实有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女,以前偷摸着在打探消息, 现在直接公开说要找她回家。” 说到这里, 周毅故作神秘地停顿下来, 装作高深地笑了两下:“结果你猜怎么找到的?” 孟瑶连忙配合问:“自己回来的?” “不是, 是方砚修给找回来的”,周毅嗤笑一声:“就在老头说要找女儿的一个月后,他突然不知道从哪把现在这个姐带回了方家。” 孟瑶皱紧了眉:“他带回来的?他不是要争家产吗?” “谁知道呢。” 周毅语气十分不屑:“当时可是好一通折腾,亲子鉴定、胎记什么都查了,结果出来说就是方老头的女儿,但谁知道有没有做过手脚。” “好怪……”孟瑶屏住呼吸思考, 也觉得这个“姐姐”来得蹊跷。 “你也觉得不对劲吧?”周毅附和:“方老头也觉得怪,所以这些年虽然让她回了方家的籍,但压根也没信过,跟她也不怎么亲近,没多久就娶了第二个老婆,有了第二个儿子,方鹤巡。” 孟瑶没忍住先问:“这个应该是亲生的吧。” “这个确实是”,电话那头的周毅闻言笑了起来,声音又拔高了些:“不过这个就更精彩了,老头的第二个老婆在生下方鹤巡后没几个月就被发现出轨,给老头戴了好大一顶绿帽子。老头没发现之前她背后也是搞了一堆小动作,发现之后直接一点情面没留,给送进去了,罪名还不小呢,估计是出不来了……” 周毅唏嘘般的叹了口气:“到现在老头看见跟那个女人长得比较像的人都会发火,更不说看见方鹤巡了。加上方鹤巡比起他的这几个孩子来说,确实算不上聪明有才,性格阴沉,说话做事也不讨人喜欢,方老头对他一直都是放养的态度……好像前几年才出国回来吧?也在自己创业,基本上是脱离方家了。” 孟瑶听得专注,这关系比八点档狗血多了。 周毅的语气稍稍放松:“然后就是你老公了。” 孟瑶听到这个称呼脸没忍住一红,轻咳了一声后假装不在意:“他怎么了?” “他是方老头第三个老婆生的,也是他最喜欢、最疼的一个孩子。” 周毅隔着电话咋舌:“老来得子嘛,方老头宝贝得很。不过方槐序的妈妈真是个很不错的人,方槐序既是正经的婚生子,也是那一家子里为数不多的正常人,老头偏心点很正常,要是两个人没闹脾气,现在方家的资产估计早就划给方槐序了。” 孟瑶记得方槐序给她讲过一个大概:“这个我好像知道,是因为他妈妈的事情,他才跟他爸吵架的吗?” 周毅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什么吵架啊,你这用词也太生动了,你就看方槐序那个性格,他能跟谁吵起来?就是单方面的冷战而已,方老头一直都很疼他,方槐序又是从小优秀到大的别人家的孩子,老头年纪上来了也长了点良心,一直都心心念念想让他回去接手家业。要不是拉不下那张老脸,我估计他都恨不得去天暮集团门口磕两个。” 周毅描述得绘声绘色,弄得孟瑶也联想到那个画面,实在是尴尬。 “我的天,好乱……”孟瑶揉了揉太阳穴,感觉信息量爆炸:“我脑子有点不够用……” “乱就对了。” 周毅得意极了,像是终于找到了分享八卦的同道中人:“这群有钱人,闲得没事干就光顾着乱搞关系。现在方砚修眼看着继承不了家业了,这几年干脆破罐子破摔,明着摆烂乱来;方老头这几年对公司的事务力不从心了,大部分事务都是方怀瑾在接手,明显也是要分一杯羹的,明里暗里地互相使绊子。至于方鹤巡……我估计也在憋个大的。” 孟瑶不解:“不是说他已经脱离方家了吗?” “你信啊?”周毅像是在笑她天真:“他一个亲生儿子被两个冒牌货抢了位置,你觉得他会甘心吗?他肯定……哎哟,跟你说不清楚,你只要见到他就知道了,长得就一脸阴险的坏人样,眼神里都是算计,绝对不是省油的灯。” 孟瑶感觉头疼,还是回到方槐序身上:“但方槐序好像没准备回方家,他们抢家产应该也闹不到他身上吧?” 周毅欲言又止地叹了好几口气:“我的好姐妹哦,你都要直面这群神经病了,怎么还能把他们想得那么正常?方槐序又没真跟老头闹掰,只要方槐序还姓方,就随时有可能回方家,他们直接全部白干,怎么可能放过方槐序。” 周毅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跟她明说:“方鹤巡先不说,方砚修和方怀瑾你一定要好好防着。你好好想想,为什么方老头偷偷找了十几年的女儿都没找到,刚跟方砚修透露了点风声,没过多久这个女儿就被找回来了?为什么方弘盛的第二个老婆刚生下方鹤巡,地位这么稳固的时候,怎么就这么突然被发现出轨?还证据确凿地被送进去了?” 周毅讲着讲着,忽然开始阴阳怪气:“哎哟,你说这方怀瑾到底是不是方砚修找来顶包的、方鹤巡他妈背后到底有没有这两个人联手做局、方鹤巡怎么突然就开始不受待见了……突然一下子又少了两个人分家产了?好难猜啊……” 孟瑶已经不会说话了,难以想象真的会有人做出来这么多可怕的事。 周毅像是听到了她心声似的,压低了声音最后提醒:“你要是不信,可以再去查查,就在方槐序离家的那一年,方怀瑾好几次杀方砚修未遂,虽然两个人不知道怎么突然和解了,但你猜猜偏偏是挑在方槐序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动手的动机会是什么……万一她就是方砚修找来的冒牌货,不像是在杀人灭口吗?” 孟瑶听得一愣一愣的,后脊一阵发凉:这已经不只是简单的恩怨了,这几个人听起来确实很不正常…… 她忽然想起方槐序高烧昏迷前的呓语,当时只以为是他因为生病才做了噩梦,现在看来,很难不想到是想起来了那个家里不愉快的阴影。 电话那头忽然嘈杂起来,周毅大声地应了一声后匆匆交代:“我这边来活了,先不说了啊。总之你小心一点,我没开玩笑,你真可以来找我。” 孟瑶忍不住笑了下:“太仗义了,谢谢你。” 周毅笑盈盈地打了个响指:“客气什么啊,挂了啊。” 两人挂断电话,孟瑶握着手机,久久无法回神,难以想象方槐序是怎么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赵明轩的声音传来:“孟总,方总已经开完会了,您现在方便过去吗?” 孟瑶回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将脑海中那些混乱的信息暂时压下:“好。” 赵助理很快带着她出门,会议室的门也正好打开,方槐序和方砚修并排走了出来。 与后台那次不同,孟瑶这次是真真切切看到了方砚修本人,该说不说,长得确实和方槐序有几分相似,要不是从周毅那知道了内幕,说两人是亲生兄弟孟瑶也觉得不奇怪。 不过两人的气质确实截然不同。 方槐序眉目更清冷,气质更沉稳些,身上总有种学术精英的优雅和疏离的气质。 而方砚修长得更加狂狷邪气,唇角像是总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不经意流转间隐隐透着攻击性,那张脸长得却依然令人难以忘怀。 刚结束会议,方槐序原本脸上没什么波澜,表情惯有的淡漠。 但当远远和孟瑶对上视线的时候,他的视线几乎是立刻就柔和了下来,微微睁大眼的模样看上去还多了几分青涩,脚步不停地直直朝她的方向过来,边走边语气温和:“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丝毫没管身后的方砚修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目光落在孟瑶身上的时候收起了笑意,带着几分审视和好奇,显然不清楚孟瑶的身份。 就在这时,一旁吸烟室的门也被推开,是陈杰刚带着方怀瑾走出来。此刻方怀瑾正一脸不爽地把手中的烟盒放回包里,一边不忘抱怨:“开个会磨磨唧唧半天,我都抽半包……” 她说到一半停下,方槐序的脚步也顿在了原地,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安静地等待着他们的下一步行动。 四个人对峙着面面相觑,方怀瑾坏笑了一下打破沉默,将手揣进兜,面向方砚修语气轻佻:“你消息也不灵通啊,他没跟你介绍?这咱弟妹。”——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来了来了,我带着超级乱的混沌人们来了 第49章 加分 “让我表现表现” 49 话音刚落, 方砚修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轻佻的笑,幽幽地上前伸出手:“原来是弟妹啊。” 孟瑶正在思考需不需要保持表面的和谐,没想到他的手还没触碰到她, 方槐序的动作已经比她思考更快。 “不好意思,没准备介绍给你们认识。” 方槐序的声音平静到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与此同时,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揽上她的肩膀, 瞬间将她带离了方砚修的正面范围,半护在了他的身侧。 孟瑶靠在他身侧, 感觉到他的手臂坚实, 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稳定感。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方砚修伸出的手不紧不慢地在空中划了个小弧线,自然地收了回去,仿佛只是随意活动了一下手腕, 脸上的笑容分毫未减。 他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冷光,目光直直看向方槐序,语气戏谑:“没想到小序居然是我们中最先成家的……哎呀,我这个当哥哥的不是在替你考虑, 努力营造点兄友弟恭的假象吗?这还没带回家见正主呢, 就先给人小姑娘展示我们这么恶劣的家庭氛围, 不怕人家不舒服吗?” 他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周围, 身旁的方怀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点了一根烟,幽幽地嗤笑一声,继续吞云吐雾讽刺道:“往我这看个屁,我不面善吗?你才是看着最不像好东西的人吧。” 他嘴角划过一个讥讽的弧度,视线又转回孟瑶瞬间有些紧绷的脸上:“弟妹别介意,咱们家就这个交流氛围。” 孟瑶心中凝噎了一瞬, 为这直白又扭曲的家庭氛围感到一阵无语,但早有预料,也不算是意外。 不过方砚修这算什么?自嘲还是更高级的嘲讽?攻击力也太弱了吧。 可一抬头,她意外地捕捉到方槐序表情的紧绷。 不会吧,还真的奏效啊? 方槐序不会真的在怕她因为这些话感到不舒服吧? 她心底闪过一丝柔软,没怎么思考地帮方槐序转移话题,仰头看着他,完全无视了旁边那两位存在感极强的哥姐:“开完会了?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方槐序被她问得怔了一下,眼神很快柔和下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要回医院换药。” “好,那我们先过去吧”,她从善如流地点头,转身和方怀瑾和方砚修礼貌颔首:“哥,姐,我们就不打扰,先走了。” 方槐序也顺势准备和她一起离开。 “等等”,方怀瑾忽然出声,手指掐灭了烟,声音带着点惯常的不耐:“小序,别忘了爸下个月七十六大寿。记得要回家。” 方槐序顿住,没有回头,声音冷淡:“转告吧,我没时间。” “那不行。” 方怀瑾的语气不容置疑:“爸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行了,见一面少一面,都这么久不回家了,差不多行了吧?” 方砚修在旁边附和,话语里夹枪带棒:“老头都一把年纪了,成天还惦记着你不归家。你就为了过去那么点小事,跟自个儿亲爹过不去,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对啊,也就天天围着我转了,哪里还看得见你们”,方槐序的脸色明显沉了下去,但也不输气势:“只怕我真回去了,不高兴的另有其人。” 他显然不想再多说,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直接带着孟瑶一起离开:“我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孟瑶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她安静地跟着他的步伐没有回头,却依然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两道目光虎视眈眈。 回医院的车上气氛有些沉闷,医生照例检查换药,方槐序始终抿着唇一言不发,不知道是在忍痛还是在想别的事情。 孟瑶陪在他身边,等到医生离开后,才忍不住开口教训:“生病了不好好治病,成天就是工作工作,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是自己的。” 方槐序闻言双眸一垂,表情瞬间由严肃变得无辜,解释道:“今天的会真的很重要,必须要去。” 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解释得不够详细没什么说服力,干脆连着情况一起说明:“前段时间特效药的发布会开完了,但是市场反响……不算好。董事会里方砚修为首的人质疑研发投入过高,回报周期太长。最近舆论上也有一些唱衰和质疑定价的文章冒出来,所以必须要先确定下来之后的应对方针,稳定内部。” 虽然他说得平静,但孟瑶也能感觉到他压力很大,现在看见他眉宇间藏不住的疲惫,很快心软下来。 “那现在有时间就好好休息一会”,她放轻了声音,不等他回答,便伸出手指,力度适中地按上他的太阳穴,缓缓揉按。 “没事,不用……” 方槐序身体一僵,耳根瞬间染上薄红,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又被孟瑶轻轻按住制止:“别动。” 他抬眼紧张地看着她,她温和地笑了下:“你工作上的事情我不太明白,所以能帮你做的事情只有这些了。”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动作却十分温柔,一点点驱散着他紧绷的情绪。 方槐序僵持了片刻,最终还是慢慢地放松下来,语气犹豫道:“不需要你做什么……我现在还在追求你,让你开心是应该做的,更不说让你这些事了。” “你在追我啊?”孟瑶被他的说法逗乐,想起来早上的股权协议,语气温和:“原来早上的合同,是为了追到我,特意来贿赂的呀?我可不敢收。” “不是贿赂”,方槐序一板一眼地解释:“这只是我追求你的基本保障,我们年龄差了那么多,你总得能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才公平。” “不许拿金钱考验我。” 孟瑶敲了下他的脑袋,表情认真:“不要觉得我是个什么不物质的伟人,我做出来这个决定很艰难的。我就是个爱钱爱得不行的俗人,为了不让我原本纯粹的感情判断掺杂进金钱的因素,做出这个决定可是很困难的。” 孟瑶确实不准备收下,两个人才刚开始感情试探阶段就收这种大礼,她确实有些招架不住。 但方槐序不这么认为,在孟瑶的指尖下有些焦虑,怕她不收下,也怕她因为自己的强硬不高兴,欲言又止了几下,最终带着些豁出去的笨拙:“掺杂进去不好吗……” 孟瑶愣了下:“嗯?” 反正都说出来了,方槐序也干脆说完:“你喜欢钱,我正好也有钱,让我再多一个加分项……不好吗?” 孟瑶一瞬间失语,看他这副笨拙又真诚的模样,一股汹涌的欢喜忽然涌了上来。 “我的天……你怎么会这么可爱。” 行动快于思考,她直接凑过去,“吧唧”一声地在他脸上亲出了响。 方槐序整个人瞬间熟透,微微睁大了眼,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红晕迅速从耳根蔓延至脸颊。 “别……” 虽然嘴上说着拒绝,但他没有躲闪,只是僵在那里,任由她亲,乖得不可思议。 直到他的眼神都变得有些迷离,他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极小声地制止:“我还在追你呢,你得再慎重考察一段时间……不能因为一两句话就奖励。” 孟瑶的心情好极了,忍俊不禁地捏着他的脸拿出气势:“怎么不好?我这个被追求的人没有最终解释权?我觉得你刚才的表现值得奖励,不行吗?” 方槐序心跳如擂鼓,脸上的热度降不下去,心里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喜悦填满。 他掩饰不住嘴角扬起的弧度,声音闷闷的,透着掩饰不住的开心:“好。” 孟瑶高兴地蹭了蹭他的脸颊,方槐序平复下来心情之后,才问出来自己的担心:“今天……不好意思,让你看到家里的笑话了,我们家的关系确实有些复杂,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全部对你坦白。” 孟瑶其实也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已经从周毅那听得七七八八了:“其实不用你说,我也了解的七七八八了,大概就是你大哥大姐可能都不是亲生的,二哥常年不在?然后就是你之前告诉过我的,你离家的原因了……但我不介意这些事,你不用担心。” 方槐序惊讶了一瞬,不过很快平静下来,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没有去追问她怎么知道的,只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孟瑶心里一暖,很欣慰他这次没有再因为环境选择逃避,反手握紧了他的手,指尖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知道。” 她安静的看着他,见他眉宇间还有些许淡淡的迷茫,直白开口询问:“怎么还是忧心忡忡的,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方槐序抬眼看向她,目光复杂,最后还是决定坦诚,点了点头:“对,确实有。” 他似乎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这个人感情比较迟钝,所以不太能判断某些决定做得合不合适,今天他们提起来,我才反应过来,我好像已经有五六年没回去过了。” “我爸……他确实不算是什么好人,不管是事业上还是生活中。但是从小到大,他对我确实很好,几乎是有求必应,倾尽资源培养。我能有今天,离不开他对我的支持和纵容,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他这么快就已经到七十六岁了,他身体不好我是一直知道的……” 方槐序说完,表情变得有些复杂:“我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回去。” 第50章 并肩 “何其有幸” 50 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孟瑶思考着他的处境,过了好一会才开口:“那现在不考虑外界的声音,撇开责任和愧疚, 你想回去吗?” 方槐序认真想了下,摇头:“我不知道。” 他的回答诚实且迷茫:“理智上我觉得他不值得原谅, 但情感上,他现在都快八十岁了还在操心我这个不归家的孩子, 只是回去看看他这么小的要求都做不到,好像很无情。” 孟瑶顺着他的思路爽快回答:“那就回去看看。” 方槐序又是一阵沉默,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良久后才否定:“但是我不觉得妈妈的事情是一件小事。” 孟瑶耐心地听,他深吸了一口气回忆:“这些年我也听到过无数人的声音,他们觉得反正妈妈已经去世了,我为什么还要斤斤计较?说她年纪轻轻, 嫁给我父亲这么一个年纪大她不少的人,不就是图钱吗?父亲不就只是没有重视她的梦想吗?她生前父亲不是也一直在善待我们母子吗?情感上、物质上从未短缺,甚至她到死之前,都一直以为父亲是真的爱她。”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 话语里带上了一种深深的无力:“但是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知道妈妈是真的很爱他, 她工作那么忙, 忙着研究, 忙着实验,却还是会记得父亲的每一个重要的日子,他什么开会、行程是什么样的,喜欢用什么的香水,尺码样的东西,都记得清清楚楚, 工作忙了少了陪伴,她一有空就会给我们亲手做很多小礼物……每次和我讲起父亲的时候,她脸上都是骄傲和仰慕的样子,说她真心热爱着自己的事业,说父亲是她遇到了第一个的知己,他说她未来的研究成果,会拯救无数个不幸的家庭,说自己是成功的女人,爸爸就是她身后最坚强、最稳固的后盾。” 他的眼神温和又忧愁,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充满热情和信念的女人。 “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如果没有生病去世,知道自己至始至终都只是被喜欢的人当做宠物一样圈养着,只是贪恋她的情绪价值和生育价值;要是知道自己视若生命、为之奋斗一生的梦想,会被他这么轻佻地评价为不务正业……她绝对不会忍受这种亵渎,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我不想原谅他,更不想被背叛妈妈的事情。” 他的话语沉重,很明显,这份认知,比任何外界的指责都更让他无法原谅方弘盛。 孟瑶望着他的脸,清晰地说道:“那就不去。” 方槐序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地转变立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苦涩又无奈的笑容,叹了口气:“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孟瑶挑眉,轻轻勾住了他的脖颈,话语里带着安抚的力量:“我也没法参与判断,因为这是你的事情。如果我替你做了决定,你未来某一天后悔了,想起来,一定会怪我的。” 方槐序立刻摇头,异常肯定:“不会,怎么选择一定是我自己做出来的决定,你只是给出一票意见而已,就算是错的,也是我的错,是我自己选择了听从。” “对啊。” 孟瑶顺着他的话:“决定是自己做出来的。所以你要相信,无论你做出来什么样的决定,你的爸妈也都不会怪你。” 他微微愣神,孟瑶终于切入自己的想法:“你母亲的选择爱情还是梦想,不是你能够左右的,你父亲也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去正视你们之间的感情,去反思他对你母亲造成的伤害,但他们自己选了现在的路。所以这是他们犯下的错,不该由你来承担,更不需要你时时刻刻都把原因归给自己,沉浸在自责里。” 她的观念永远清醒而逻辑清晰,戳戳他的脸:“爱你的人不会想看到你痛苦,就像我现在,看到你这张不高兴的脸,别说帮你做什么决定了,我甚至不想劝你原谅他们任何一个人,你多想想,过去他们是怎么带给你痛苦的?你父亲轻蔑的态度,你哥哥姐姐带给你的恶意环境他们真的注意不到吗……很多时候的结局,不过是咎由自取。” 她叹了口气,愤懑不满:“我恨不得能直接穿越回过去,把你从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拉出来,把这些破事全都扔到天边去,该说是你妈妈把你教得太好还是太不好……” 提到他的母亲,孟瑶声音柔和了些:“如果我真能回到过去,一定要让她,不要再把你教得这么温柔懂事,为什么把所有情绪都埋在心里?有自己的私心是很正常的事,你可以愤怒,可以不满,可以为了自己而活,而不是总想着别人的感受,背负着不该你背负的重担。” 方槐序怔怔地听完,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暖流交织着,他很难再表现得冷静自持。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裹挟着他,他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深深地望着她,眼眸中情绪翻涌,有惊讶、有释然、更有一种近乎虔诚的感激。 他何其有幸,在经历了那些种种之后,能遇到一个愿意留在他身边,总能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温暖他、支撑他、解放他的人。 “……谢谢你。” 他想不到更好的词,反手将她的手握住,将自己的千言万语化作这一句感谢。 孟瑶看着他盛满了复杂情感的漂亮眼睛,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什么也没再说,只是任由他紧紧握着手,用无声的陪伴回应。 就这样静静地过了许久,方槐序再抬眼时,眼中的迷茫与挣扎散去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清明:“我决定了,不回去。” 孟瑶心里一块大石落地,涌上阵阵欣慰,也知道他这个决定做得并不容易:“不需要自责,你想想,如果他真的反思了自己过错,有千万种方式和你和好,哪怕拉下脸,亲自来公司找你一趟,也该知道以你的性格,很难真的硬下心肠。但他一直没有。这至少说明在他心里,他的面子比修复你们之间的关系更重要,所以没必要为这件事自责。” 方槐序也轻松了许多,轻轻“嗯”了一声。 或许是因为真的累了,晚上吃完药后,方槐序没过多久就开始有了困意,睡前最后一句含糊地交代了陈杰送孟瑶回家,没一会就睡过去了。 他睡着之后,孟瑶也没有很快离开,坐在他身边安静地守了他一会儿,柔和的灯光勾勒着他熟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鼻梁高挺,唇色因为生病显得有些浅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恋爱,明明是平时一直看着的一张脸,她却看得格外入迷,心中充满了柔软的情绪。 他说他很幸运能留在她身边,她心里又何曾不是这么想的。 能遇到这样一个真诚善良的人,尽管有些不善言辞,尽管性格里有固执和笨拙的一面,但他的感情是纯粹赤诚的。 她想起他青涩纯情的模样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也在心里默默下定决心,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孟瑶起身和陈杰一同离开。 到了车上,孟瑶并不准备就此结束,开始复盘起今天的所有,开始调查。 能让方槐序带病也要紧急参与的会议一定不是小事,她干脆开口询问陈杰:“陈助,他最近……公司的情况是不是很不好?具体是哪些方面的问题,能方便告诉我吗?” 陈杰迟疑了一下,斟酌着透露了一些:“主要是关于新药研发投入,和后续市场策略的争议比较大。近期确实出现了一些不太友好的舆论声音,外界质疑定价过高、董事会却觉得商业前景不明朗,对股价和团队士气都有一定影响。” 孟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没有再追问细节,但心里已经留了意。 回家后,凭借着自己多年在直播行业摸爬滚打的经验,她先系统地了解了一下有关天暮的舆论风向,果然发现了不少可疑的黑稿。 不过她很快发现,这些负面声音出现的时间点过于集中,抨击的角度虽然多样,但核心指向高度一致。 尽管对方做得很隐秘,节奏也带得很专业,但仔细分析其话术和传播路径,不难发现其中许多内容都像是出自同一套模板,同一手笔。 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蓄意引导舆论,想要打压天暮集团,或者说,是针对性地打击新药研发项目。 这些套路也许方槐序不熟悉,但她在舆论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可太熟练了。 她几乎是立刻就翻出了手机,把能想到可以帮忙的人联系了个遍,重点放在了调查数据源头和舆情分析上。 虽然不知道最终能不能帮上忙,但她同样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陷入困境。 既然决定了要在一起,那她就一定要和他并肩而立,哪怕力量微弱,她一定会倾尽自己的所能,守护自己身边重要的人。《 》 50-54 第51章 相信 “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51 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让孟瑶不由得想起了外婆, 忙着照顾生病的方槐序和处理杂事,她已经有好几天没去医院探望外婆了。 之前按照与林家的约定,安德森教授团队已经在着手定制初步的手术方案了, 外婆这几天还处于检查和调理的阶段。 孟瑶一大早就赶去了医院,孟襄阙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 手里似乎拿着本什么东西。 听到动静,她像是下意识匆忙地将东西塞进了旁边的抽屉里。 孟瑶并没注意到异常, 笑容轻松:“我来看你了外婆,这几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孟襄阙脸上浮现出惯常的笑容:“好着呢, 能吃能睡, 医生都说我状态保持得不错,来了也不说一声,别总跑来跑去的,忙你自己的事情要紧。” 孟瑶凑过去要和她黏在一起, 祖孙俩聊了些家常,孟瑶看着外婆的气色,确实比之前要红润一些稍稍安心。 聊到孟瑶的工作,外婆拿起桌上的手机, 嘴里念叨着最近的舆论, 点开了个视频软件, 然而第一个自动跳播出来的视频, 居然是关于天暮集团特效药的黑稿。 孟瑶的心猛地一沉。 视频里的人用极具煽动性的语调,抨击着天暮集团最新上市的特效药定价高昂,指责赚取病人的救命钱。 孟襄阙显然也被吸引了,没有立刻划走,而是皱着眉头看了下去。 孟瑶陪着外婆一起看,视频内容和她之前调查到的黑稿大同小异, 核心攻击点就是定价。 这款的抗癌特效药,疗效在前期临床试验中是有目共睹的,它通过精准抑制特定癌细胞的活性,为手术创造最佳窗口期。 患者通常需要短期服用一到两个月后配合手术,术后再持续服药至少一年抑制复发,达到临床意义上的痊愈。 关键就在于长期服用。 视频里算了一笔账,药品单片价格平均在230元左右,根据患者体重和病情严重程度,服用剂量不同,平均下来一个患者家庭每月需要为此额外支出九千到两万不等,还不算其他的治疗费用。 这笔钱对于普通家庭而言,无疑是沉重的负担。 “一个月要多花两万啊……”外婆看着视频里的数字喃喃。 孟瑶的心也跟着揪紧,外婆显然是最好的旁观者样本,她也像知道作为一个旁观者会对这样的新闻给出来什么样的反应。 但外婆脸上并没有她预想中的震惊或不满,反而是一种复杂而了然的神情:“只是针对癌症的话,那还好。” “外婆……”孟瑶不愿等下去,主动引导:“如果每个月多花两三万,能让你一直陪着我,我说什么都愿意。” 孟襄阙笑了,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我作为病人,其实更有实感。” 她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药袋:“而且你看,我现在用的这些肿瘤靶向药,便宜的七八十,贵的一两千的都有。吃下去副作用大不说,很多时候效果还不明显……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人财两空,这个药挺好的。” 她带这些惋惜的态度,继续道:“我之前也关注过他们这个药,听说里面用的成分、技术,都是国际上也顶尖的……定这个价,可能已经是做了很大让步了。” 外婆的话却像是忽然点醒了孟瑶。 她一早就知道这个药是方槐序继承母亲遗志继续研发的,是两代人都投入了无法估量的研发成本和心血的结果,以这个定价想要收回之前的研发投入,根本是天方夜谭。 也难怪董事会会有异议,这根本就是场理想主义对抗现实的战役。 但外界不了解病人面临的选择有多么残酷和有限,不了解那些便宜选项背后隐藏的风险,更不了解这款药背后两代人的坚持与付出,才导致了方槐序和他的团队此刻简直是内外夹击,腹背受敌。 想到这里,孟瑶也瞬间理解了,为什么方槐序会那么疲惫。 孟襄阙还在感慨地刷着相关词条,想看看更多的讨论,忽然,她困惑了一声,手指停顿在一个新跳出来的快讯上:“瑶瑶,你看这是不是林天海……” 孟瑶凑过去,瞳孔骤然收缩。 屏幕上赫然显示,林天海名下的集团忽然高调宣布,自己团队研发的另一款针对同类适应症的平替抗癌药已进入审批,预计很快就能上市。 她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这场舆论背后一定有林天海作祟。 想到之前林天海的那通电话,她懊恼得恨不得抓头,明明之前就感觉出来了林天海的不对劲,怎么没早点提醒方槐序。 也是怪最近的事情太多,她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只能既迷茫又着急。 毕竟她和方槐序的关系,是以方槐序和林家合作达成的联姻,现在事情已经出来了,自己身上也流着一半林家的血,她不敢想方槐序在这样头疼的时候,知晓这一切时的时候会有多寒心。 她现在的心情复杂,陪着外婆渡过了一天后,马不停蹄地往家的方向直奔。 匆匆赶回公寓时,方槐序刚刚开完视频会议,正他坐在沙发上揉着眉心,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倦色。 孟瑶愣住了片刻,开门见山:“我看到今天早上的新闻了,林天海的事情,我……” 预想过的话在看到方槐序之后瞬间都被忘了个干净,她心里其实很没底,明明方槐序这段时间这么焦头烂额,明明自己之前有机会提醒他。 方槐序看到她,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但最终还是弯起一抹笑:“没关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信你,你今天去看外婆了吗,怎么样?” “挺好的,她状态很好……”他的信任让孟瑶心头稍稍安心,但依旧难以平静,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两人尴尬地僵持了许久,方槐序大概也知道是自己转移话题转移得太生硬了,干脆回到了正题:“不用解释什么,我知道林家的事情不是你的错,而且你现在脑子一定很乱。但请相信我,我会解决好的。但这件事牵扯到的东西确实太多了,我不想你被卷进来,所以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非常忙,可能……会没什么时间陪你,不过遇到了任何问题,你都可以跟我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他的语气变得疏离了许多,更像是在划清界限。 她心中感情复杂,那句“我信你”听起来也像打了折扣。 她不敢确定他是不是在怀疑她,或者因为她的身份而心存芥蒂。 “我绝对和他不是一伙的。”孟瑶想了很久,只能郑重地重申自己的态度。 “我当然知道。” 方槐序走过来,温和地摸摸她的头:“没关系的,好好休息一段时间……这件事让我自己处理,好吗?” 看见他眼下的青黑,孟瑶做不到再追问下去。 她只能尽量往好处想,告诉自己他是为了保护她。但心底那份失落和无力感还是难以抑制。 接下来的几天,方槐序变得异常忙碌,早出晚归,两人交流骤减。 即使偶尔见面,他也多是沉默,或是接着工作电话。 孟瑶看着他日益消瘦的背影,心疼又无奈。 而网络上的风波,在林天海宣布新药后愈演愈烈,天暮集团和方槐序被持续架在舆论的火上烤。 孟瑶也没有懈怠,更加努力地动用自己的人脉继续调查源头。 然而一周后,她接到了林天海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林天海志得意满:“瑶瑶,新闻都看了吗?” 孟瑶咬着后槽牙说不出话,林天海明里暗里地讽刺道:“方槐序这次怕是靠不住了……不想来找我聊聊吗?我早说过了,我们才是一家人。” 孟瑶深吸一口气,虽然不明白林天海打电话的目的是什么,但只要他还认为她是站在他那边的,那就还有机会从他那里探到口风。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厌恶,放软了声音:“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我现在很烦,方槐序最近对我也很冷淡,公司的事什么都不跟我说……” 林天海果然没有察觉什么不对,爽快地约了她晚上在餐厅见面。 到了晚上,林天海见到她,脸上立刻堆起热络的笑容,起身招呼:“路上堵不堵?先上几个点心垫垫。” 孟瑶坐下,脸上没什么表情:“找我来不只是为了吃点心吧。” 林天海笑容不变:“瞧你说的,爸爸关心女儿,不是天经地义吗?看你脸色不太好,方槐序那边没给你气受吧?” 孟瑶抬起眼,嘴角勾起一丝略带嘲讽的弧度:“气?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格生气,不是早就被你卖过去了吗?现在我自己日子难得过得那么好,你不来掺和我能过得更好。” “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卖不卖的”,林天海神色淡然:“方槐序人不好吗?一表人才,年轻有为,我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 孟瑶冷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那现在呢?你告诉我,外面那些风风雨雨跟你没有关系吗?天暮集团现在焦头烂额,别说给我撑腰了,自身都难保,你当初把我推过去,现在总不能眼看着我在那条船上一起沉了吧?” 她努力将自己的语气变得急切,想至少能试探出林天海的下一步行动。 林天海眯了眯眼,打量着她,沉吟片刻后换上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瑶瑶,商场如战场,方槐序那个人太固执,他的那一套行不通,我们林家需要发展,自然要抓住机会。” “所以,那些舆论、还有那么突然宣布的新药,都是你的手笔?”孟瑶追问。 林天海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瑶瑶,有些事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你只需要知道,爸爸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林家。” “那我怎么办?”孟瑶做出气急败坏的模样:“我替林家做了这么多事,你不能就这么把我丢下。” 林天海似乎听到了什么好消息,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抑制的笑,忽然起身凑近,压低了声音:“当然不会就这么把你丢下……谢谢你,我的宝贝女儿。” 话音刚落,他就起身推开了包厢的另一扇门。 方槐序出现在门后,脸色铁青,目光冷漠地落在两人的身上。 方槐序……为什么会在这里? 孟瑶立刻变得慌张,瞬间意识到刚才的话都一定被方槐序听了进去,本来林天海背叛天暮集团,她作为林天海的女儿处境就尴尬。 现在还被他听见说了刚才那番话,方槐序会怎么想? 林天海阴险地笑了笑:“方总,背后的人我可给你送过来了,之前给你发了录音说她是我的人你还不相信,现在亲耳听到了,够有诚意了吧?” 孟瑶的脑子“嗡”的一声转过来,终于反应过来了,林天海哪里来的像天暮这样规模的研发团队,但天暮集团的研发绝对不会让他们插手。 所以他的真正目的,一定是尽可能多地吞并背后的成果,所以才要制造这场舆论将方槐序推上董事会的风口浪尖,所以才在之前的电话里引导她说出来那些投诚的话……就是为了现在,以交出幕后人为条件,吸引方槐序答应两家合作平息这场舆论。 她两眼一黑,不敢相信地捂着额头,不敢信林天海狡诈到这种程度,更不知道怎么跟方槐序解释,只能尽力想着措辞:“方槐序,我知道你现在很难相信我,但是……” “不用解释。”方槐序摇了摇头,不假思索的回答几乎让她的心死了大半。 她不甘心得气到手抖,直接上前跟他理论:“凭什么!为什么不用我解释?我今天必须要把这个事情说清……” “因为我相信你。” 方槐序说得坚定,话音刚落就直接忽视林天海,将愣住的孟瑶带到自己身前,抬手温和地用手背贴了贴她红热的脸颊:“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很多委屈,所以我想回家听你慢慢说。”—— 作者有话说:应该还有更新,我稍微改改 第52章 拥抱 “坦诚哦,方先生” 52 孟瑶睁大了眼, 同样愣住的还有原本胸有成竹的林天海,怎么也没想到方槐序会是这个反应。 方槐序像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回答才是让他们愣住的原因,不解地摸了摸孟瑶的脑袋:“怎么了?” “我……”孟瑶一时语塞,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槐序,你疯了吗?知道我刚才在跟她说什么吗?”林天海更是一脸不可置信。 方槐序的视线重新抬起, 目光里带着寒意和鄙夷,冰冷的语气里满是不屑:“疯了的人是你吧, 连女儿都要出卖。我又不是傻子,有自己的判断。” 他罕见地满脸不悦地皱起眉:“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而你除了是她的父亲之外, 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什么要信你的一面之词。” 林天海完全没料到方槐序完全不上当,难以置信地僵在了原地。 方槐序看事情已经闹成了这样,干脆也不留情面:“我一直对你保持合作伙伴的信任, 你选择背叛天暮,我已经仁至义尽,大不了以后各走各路,今天之所以来这里, 是看在你是我妻子父亲的份上, 以为你是想和我诚心道歉,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连亲生女儿都要构陷的人渣。我为什么要信你?我只替她觉得心寒。” 孟瑶靠在他的身边听着, 第一次感觉到被无条件信任,心中涌出无限的感动和温暖,眼眶几乎是一瞬间就酸胀了起来。 方槐序依旧盯着林天海,眼神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既然你毫无道歉和悔过的诚意,从此你们林家和天暮不再会有任何合作关系,希望你和你的林氏接得住。” 说完, 他不再给林天海任何反应的时间,确定了孟瑶点头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两人一路来到车上,天气渐渐转凉,孟瑶出门的时候打了个寒战,方槐序利落地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被他的气息和温暖包裹,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像是爆发了出来,两人一同坐上后座,方槐序才刚关上车门,她就立刻倾身过去用力地亲了他一口。 方槐序也被她的突然袭击惊得差点没稳住平衡,反应迅速地瞪了一眼驾驶位的陈杰,吓得他立刻扭转了视线。 没有了其他的顾虑,方槐序的脸逐渐因为这个吻而被融化得泛红,他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所以没有急着拒绝她的亲吻,而是任由她粗暴的、急切的继续纠缠,自己也逐渐沉溺其中,直到两人的温度变得一致。 孟瑶终于渐渐松开了些许距离,眼底满是快要溢出的感动:“吓死我了……还好你最后还是相信了我。” 方槐序被她吻得迷离,被她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更加不好意思:“这有什么意外的,我从来就没怀疑过你。” 孟瑶伸手拍了他两下:“那你之前还躲着我、对我那么冷淡!” “我没有躲着你啊”,方槐序迷茫地睁大了眼:“我不是说过这些天工作会很忙嘛……” 孟瑶不甘心:“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你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方槐序愣了下,别开视线:“……其实也是因为最近确实比较艰难,遇到了一些不太好应付的情况,我当然不想让你看到这么狼狈的一面。” 他似乎不习惯这么示弱,眼神无措地有些闪烁。 孟瑶哭笑不得,伸手轻轻将他牵住:“傻子,我们都要在一起了,最后都是要看到对方各种各样的样子啊,虽然我可能确实解决不了实际的问题,但至少可以帮你分担一些情绪啊,一个人扛着所有,不累吗?” 孟瑶的话语温柔,听得方槐序心情更好了:“你本来也忙,外婆那边的事情还在操心,我不想你再因为我的事情烦心。” “你不说出来我才担心呢,你看今天,我以为你不相信我了,只能想办法来林天海这里打探消息看看能不能帮到你……” 她三言两语解释清楚了情况,目光坚定:“方槐序,答应我,以后有什么情绪、什么要求都坦诚对我,我不想被你蒙在鼓里,不要让我一个人胡思乱想了,我也希望可以帮到你一些。” 方槐序闻言沉默了一会,像是想起来了什么,喉结轻轻滚动,犹豫了一会后才开口:“那我现在……确实有个要求。” 孟瑶很快提起来了兴致:“什么。” “……可以让我抱一下吗?” 他的声音更低了,模样青涩又期待地抬眸看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没和你在一起,我……” 孟瑶不等他说完,直接爽快地翻身过去将他抱住。 方槐序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很快就在她的怀抱中完全放松下来,他伸手将她抱得很紧,将脑袋深深埋进她的颈窝,闭上眼睛闻到属于她身上的气息之后,终于放松下来。 孟瑶能感觉到,他高大身躯依靠过来的重量,他身上紧绷的状态也随之慢慢地松弛下来。 方槐序很少会提出来过分的,尤其是在他心里越界的要求,所以孟瑶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很累了,身心俱疲。 所以她安静地回抱着他,手在他宽阔的背脊上轻轻抚着安慰,感受着他令人安心的重量和温度,也逐渐沉溺在这个拥抱里。 两人静静地相拥了许久,直到车都到了楼下,陈杰非常有眼力地早早离开后,方槐序才念念不舍地松开手,目光眷恋地落在她的脸上。 孟瑶跨坐在他身上,知道他现在在克制什么,她当然也不甘心今天只是一个拥抱就结束,轻笑一声望着他的眼睛:“只是抱一下就够了吗?” 方槐序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诉求,但对上她亮晶晶的、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神色逐渐有些迟疑。 孟瑶看穿了他的挣扎,指尖在他胸口点了点,佯装不高兴:“坦诚哦,方先生。” 方槐序眼底的顾虑再次被她轻易烧尽,几乎是她刚说完的下一秒,他就顺势伸手扶上她的脸颊,带着压抑已久的渴望的声音消失在相接的唇齿间,模糊又滚烫:“……不够。” 他不再克制地吻了上去。不同于之前,他摒弃了所有的试探和犹豫,带着热烈的情愫、思念与投入吻了过去,恨不得能将对方完全融入自己的骨血。 两人都倾尽其中,仿佛都要通过这个吻,真切地确认彼此的存在,仿佛要将这段时间来积压的情感全数倾泄,烙印下只属于彼此的印记。 两人一路从下车吻到楼上,孟瑶压根不知道是怎么乱胡乱地抹开了门,唇齿交缠间只听得见彼此急促的喘息和无法抑制的低吟。 方槐序单手托住她的腰,将她紧密地按向自己,另一只手托着她的后颈,不容她后退分毫,加深这个近乎掠夺的吻。 孟瑶也毫无保留地热情回应,手指深入他浓密的黑发,迎合着他的索取。 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了不少,坐在他身上的时候没有察觉,但当站着吻的时候,方槐序将近192的身高吻得孟瑶脖颈酸疼。 方槐序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意乱间忽然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让她躺在了光洁的吧台上,他则顺势地压过去继续这个缠绵至极的吻。 孟瑶惊得心跳又紧了好几分,这个姿势让人羞臊的程度不只是一点半点,为了维持住平稳,让她不得将所有毫无保留地落在他身上。 但方槐序完全是无意识地这么做了,因为他十分满意这个的高度差,能让他可以更深入地探索、也让孟瑶只能依附着他,毫无顾忌地感受着彼此身躯下有力的心跳和体温。 封闭的空间里温度骤然攀升,空气都仿佛变得稀薄、粘稠,弥漫着爱意的气息。 孟瑶终于被他吻得恍惚了精神,和他一同摒弃理智,彻底沉浸在这久违的,毫无隔阂的亲密中。 一吻结束孟瑶搂着方槐序的脖子,额头与他相抵气息不稳,心里又激动又愉快:早知道和方槐序接吻那么爽,她结婚的第一天就该直接强吻他。 但当想到之前的事情,她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睁大了眼睛,忽然灵光移动,抵住方槐序坚实胸膛,在这片火热纠缠中,突兀地叫了停:“等等!” 方槐序所有的动作瞬间顿住,抬起氤氲的眼眸,不解地看着她,偏头吻了吻她抚着自己脸颊的手心,模样有些委屈和不解:“……怎么了?” 孟瑶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带着一种发现重大转机般的兴奋,她捧住他滚烫的脸颊,语气激动不已:“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有办法帮你了!” 那之后的第三天,天暮集团开始了针对特效药的会议。 气氛十分凝重,长方桌两侧坐满了董事和核心高管,每一道目光都压在主位的方槐序身上。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锐利沉静:“关于近期舆论风波的针对性举措,我已经有了决断,本周的发布会按计划召开。” 一位资历颇老的负责人忍不住率先开口:“方总,关键是策,我们该如何回应定价,总不能继续沉默,任由他们泼脏水吧?” 这话瞬间激起一片附和。 面对几乎一边倒的质疑和焦虑,方槐序抬手虚压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威压散发开来,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再次聚焦于他。 方槐序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语气沉静:“我不准备在发布会上对定价做任何解释,也不会调整价格。” “不解释?维持原价?”另一位性子急的高管几乎要站起来:“方总,这会让外界怎么看我们?这不是把市场直接拱手让人?” “这个定价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大诚意了,不是靠降价来体现的。” 方槐序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我们没有问题,不需要急着自证清白,这次发布会的目的,就是为了主动引导所有人的目光到林天海身上。” 他脑海中闪过孟瑶的话,对于黑红这件事她已经十分熟络了。 自证永远是最难走的,对方会不断给你设下新的逻辑陷阱,填完一个还有下一个。 现在内部有方砚修和方怀瑾虎视眈眈,外部有林家煽风点火,这个时候更不应该把自己引上焦点,必须要将火点到别处。 孟瑶那天已经跟他分析得很清楚了。 贸然重新调价,不仅会引发董事会更大的不满,更会让公众潜意识里觉得之前就是定价虚高,现在迫于压力才下调,坐实了黑心的帽子。 所以与其陷在对方的节奏里越描越黑,不如直接放一把更大的火,把水彻底搅浑。 方槐序收回思绪,迎着众多不解的目光,继续阐述:“林家能如此迅速地拿出所谓的平价替代药,背后必然有我们内部信息的泄露和支持,不过我现在也基本调查清楚对方的底细了,完全不需要为了这件事重置我们的方案。” 他说这话时,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坐在侧下方的方砚修,方砚修神色如常,压根不在意的模样。 方槐序也不在意,话锋一转:“他们没有完全窃取到我们核心的研发数据和完整工艺,不然也不会定出这样的价格,这根本就只是个急于抢占市场、仓促做出来的产品,问题暴露是迟早的事情,我们主营业务根基深厚,资金流健康,医疗板块虽然意义重大,但并不是不能承受一时的损失。不如用硬实力说话,稳住阵脚,等到后续更详尽的临床数据、真实的长期患者案例涌现,市场自然会看清孰优孰劣,所以不需要做改变,反而应该将林家和他们的产品捧高,就怕到时候他们接不住这波热度,着急的就不该是我们了。” 原本喧闹质疑的会议室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人陷入沉思,权衡着其中的利弊。 方槐序环视一圈,最后语气冰冷:“另外,林天海利用非常手段获取内部信息的事情,我决定未来绝不会再给予任何合作可能,也不会容忍第二次。相关内部责任追究和彻查,我会亲自跟进……我没什么要补充的了,继续吧。” 他说完后就继续参与了其他人的讨论,一旁的方砚修脸色微变,握着钢笔的手指收紧了一下。 最终,方槐序这套一反常规的方案毫无质疑地通过了。 虽然部分人仍有疑虑,但他展现出的强大自信和过往以来的威严态度成功压制住了不同的声音。 会议结束,众人心思各异地陆续离开会议室。 方砚修刻意走在最后,他刚踏出门口,便迅速拐进一个无人的消防通道,拿出手机,拨去了方怀瑾的电话。 他脸上那点虚伪的笑意逐渐消失,一边等待着电话一边点燃了一支烟,接通之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压低声音:“林天海那边丢了吧,方槐序不准备改价了。” 电话那头的方怀瑾似乎说了些什么。 方砚修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惯有的凉薄:“又让我去?你改行拉皮条得了……而且最近是不是使唤我使唤得越来越顺口了?” 方怀瑾像是说了什么很不中听的话,方砚修不爽地翻了个白眼,掐灭了烟挂断电话。 然而他前脚刚踏出门,就看见方槐序和孟瑶正并肩站在走廊中央,模样显然已经等候他多时。 他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眼,隐隐猜到了什么。 孟瑶也不多废话,抬起下巴示意他和他手里的手机:“有时间吗?我们想和你还有姐聊聊。” 第53章 和解 “既往不咎” 53 最终几人选在了一家私密性好的西餐厅里, 方怀瑾还在来的路上,方砚修进门,很熟络地拿起菜单。 “难得啊, 方总主动约饭”,他的目光扫过方槐序和孟瑶, 像是已经预料到什么似的,话语带刺:“怎么了, 是找哥哥诉苦,还是鸿门宴?” 方槐序没看他, 声音平静无波:“我们关系没好到这种程度, 只是想给你一个选择。” “选择?”方槐序把菜单转手递给服务生,身体微微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神里带着戏谑:“选择什么,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绕弯子”,方槐序迎上他挑衅的视线,开门见山:“林家的事情, 还有过去你们上不了台面的小动作, 大家都心知肚明, 家人一场, 我不想闹得太难看,所以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就此收手,过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方砚修却像是找到了感兴趣的话题,转而把话题转向孟瑶:“什么林家,不是弟妹的娘家人吗?大家都是一家人, 干嘛说得那么生分。” 他完全不再掩饰自己了解林家底细的事情,看向孟瑶的视线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还是说孟小姐已经被剔出林家了?确实,一个靠着模仿林玥,哗众取宠才能混出来点名声的网红,要不是嫁进了方家,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和我说话?” 这话极其侮辱人。方槐序脸色瞬间沉下,正要发作,孟瑶却拦住了他,轻笑一声:“我做什么的不劳你费心,至少我赚的每一分钱,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像有些人,顶着方家的名头,做的却是蛀空家底、吃里扒外的勾当,论起资格,一个连自己位置都摆不正的养子,有什么脸在这里质疑别人够不够格?” 这话精准地刺痛了方砚修,他脸上的笑容消失,眼神阴鸷:“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说得够清楚了”,孟瑶毫不退缩地嘲讽:“只准你揭别人的伤疤,不准别人提你的痛处?” 眼看着方砚修就要发作,方槐序适时组织了话题:“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方怀瑾来了也是一样的,别转移话题了,你知道我找你们是为了什么,我没兴趣和你们的恩怨纠缠在一起,更没有想过要和你们争家产,要怎么闹是你们的事情,但如果再牵扯到我身边的人,我不会再给你们第二次机会。” “需要你给机会?说的像是你施舍的。” 方砚修嗤笑一声,语气带着积累已深的怨恨:“那本来就该是我们的,我从六岁开始就在老头面前伏低做小,替他打理那些他不愿意沾手的脏活累活,凭什么最后什么好处都要落到你这个白眼狼手里?那本来就该是我们的。” 方槐序无语,眼神里掠过一丝疲惫,早就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猜忌和攻击:“你要听解释,我也说过很多次,我左右不了爸的想法,现在天暮发展得很好,我从没想过与你们争……” “我最烦的是就是你这种懦夫的态度。” 方砚修恶狠狠地将他的话打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每个字眼都像是咬出来的:“装的什么都不在乎,摆出一副清高孤傲的样子,实际上什么好东西都没落下,显摆自己什么都没做就能得到一切吗?我不信你,我只信我自己,我会扫平所有的障碍让我活得更好,我管你想不想争,看着你舒坦一天我就难受!” 他越说越激动,深吸了一口气,挑了挑眉:“就算知道是我们在背后做的又怎么样,你有证据吗?你敢对我们做什么吗,还是要跑去老头子那里告状?跟你那个天真烂漫的妈一样,只会待在实验室里做梦。” 提到母亲,方槐序的脸色微变,而就在这时,侍应生敲门进来上菜,打断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 方砚修不爽地翻了个白眼,实现无意见落在其中有一道汤品上,忽然停了下来。 是这里的一道招牌,虫草花炖乳鸽。 他像是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露出一个愉快的笑,他拿起汤匙,轻轻搅动着清澈的汤液,目光却直勾勾地看向方槐序:“既然是来叙旧的,那你看到这鸽子,有没有想起来点什么?比如……你小时候宝贝得不得了的那只鹦鹉?蓝色的羽毛,很漂亮,还会学你妈妈说话,记得吧?” 方槐序的身体骤然紧绷,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方砚修欣赏着方槐序的反应,慢悠悠地继续:“还记得它不见的时候你找了多久吗?我记得比你清楚,以前怎么欺负你你都没反应,我还以为你没感觉呢,那还是我唯一一次看见你哭,看你一声不吭、不眠不休地找了它三天三夜……那个时候我就后悔了,后悔为什么就是简单地把它放走了,我就应该让它一点点死在你面前,让你记得更清楚一些……” 啪! 一道清脆响亮的耳光声猝不及防的响起。 起身的人不是方槐序,而是孟瑶! 她在方砚修说完的一瞬间就冲了过去,动作快得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不只是方砚修,就连方槐序也愣住了。 时间凝滞了许久,方砚修捂着自己瞬间红起来的脸颊,难以置信地瞪着孟瑶,眼中先是错愕,随即迅速被暴怒取代。 “你敢打我?”方砚修猛地站起身,眼神狠厉,眼看着就要冲过来。 “方砚修!”方槐序反应极快,瞬间擒住了他的手腕,视线坚定地将孟瑶护到自己身后。 孟瑶的气势也一点不输,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的眼睛:“打都打了你说我敢不敢?从进门开始就想打你,怎么了?” “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此时,门忽然被一双手推开,方怀瑾一脸漠然地走进来,上下打量了一遍对峙的三人后讥笑一声:“这么热闹?我来得不是时候啊,那我回去,大舞台留给你们?” 方砚修气得额上青筋暴起,指着孟瑶对方怀瑾吼道:“我去你妈的、说什么风凉话,那个贱人打我,你没看见吗?” 方怀瑾是挽着包走近,伸手捏着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下:“还真是哦……弟妹劲儿这么大?” 方砚修满眼不爽地瞪着她,但方怀瑾忽然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轻佻地拍着他的脸颊戏谑:“打了就打了呗,你那张嘴本来就欠打。” “滚!”方砚修生气地一把拍开她的手:“你他妈到底帮谁?” “我谁也不帮”,方怀瑾甩甩手:“但你闹起来真的太吵了,我耳朵受不住,能不能先消停点……不是说来找我说正事吗?” 方槐序冷眼盯着两人也没了好脸色,从桌旁拿过来一个牛皮纸文件袋,直接丢到了他们面前:“看吧,正事。” 方怀瑾不恼,淡然地打开文件夹,浏览了几秒之后,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陷入了思索。 方砚修不理解她的沉默,直接将那份文件夺了过来,发现那份文件赫然是方怀瑾的真实身世资料。 孟瑶虽然心跳依旧很快,但语气却异常清晰镇定:“很早我就怀疑那些针对天暮的黑稿来源不简单。林天海有贼心,但要是背后没有人撑腰,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跟天暮对着干。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把调查的重点,放在了你们身上。” 她的目光落在脸色难看的方砚修,依旧面无表情的方怀瑾身上:“你们藏得很好,查起来确实花费了不少时间,但总算还是让我们找到了关键。方怀瑾,你根本就不是方弘盛的亲生女儿,他真正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确实和你曾在同一家福利院,但她早在十岁时,就因病去世了,现在人证物证我们都找齐了,怎么样?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和我们好好聊聊了吗?” “聊什么?” 方怀瑾闻言竟然低笑了声,姿态慵懒抬了抬眼:“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装久了,连自己都快信了。” 她侧身给盛怒的方砚修让出一条路,随意地摆摆手:“既然没得聊了,那现在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吧,我们也不是吃哑巴亏的人。” 方砚修已经攥紧了拳头,脸色铁青。 方槐序这时才开口:“看清楚这些东西的时间,我六年前就查到了,只是一直没拿出来,因为觉得没必要,也是想给你们留一点余地。” 他的目光扫过方怀瑾和方砚修:“我最后重申一遍,我对家产没有任何想法,以前没有,现在更没有,不然不会把这些东西放到今天才拿出来。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们从此远离我的生活。如果你们愿意就此和解,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些证据也会永远封存。不然以父亲的性格,知道自己被骗了这么多年,你们应该清楚他会怎么做。” “我一句都不想听。” 方怀瑾不屑地弹了弹烟灰,语气淡然:“大不了就是针对我,本来就是一条烂命,我舒坦够了。不需要你施舍的什么机会,更不可能一辈子受你的威胁。” 她的目光猛地转向孟瑶:“我现在只知道,她刚才打了砚修的事情,还没开始算账。” 她作势要起身,却被方砚修一把死死地拉住了手臂。 “等等。” 方砚修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和权衡,他看了一眼方槐序,又看了一眼桌上那些足以毁掉方怀瑾的文件,像是想到了什么,咬了咬牙意外的先退一步:“……如果你说话算话,我可以不计较。” “你!” 反倒是方怀瑾着急了起来,想阻拦却被方砚修拦腰紧紧抱住,眼神锐利地盯着方槐序:“如果你违约,或者之后再耍什么花样,你知道的,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方槐序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颔首:“我答应你。”—— 作者有话说:哥姐的感情其实很gin,如果想看我番外放出来[垂耳兔头] 第54章 转折 “你以为他就没有骗你吗” 54 离开餐厅坐进车内, 孟瑶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她依然不太满意这个解决方式问:“就这样……放过他们了?他们对你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 方槐序摇摇头,温和地笑了笑:“不是放过, 是不能真的把他们逼到绝境。” 孟瑶不解,他耐心地解释:“因为你没真正见识过他们的手段, 他们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类人。情感淡漠,行事没有底线, 就是彻头彻尾的亡命徒,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孟瑶心头一紧:“你害怕他们?” “是。” 方槐序没有否认:“我以前可以不介意, 但现在我有在乎的人了。我不想让你陷入任何不可控的危险之中。” 但孟瑶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说不上甜蜜,依然觉得憋屈:“我也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把他们彻底推倒不是更安全吗?” “问题是现在不能。” 方槐序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复杂的嘲弄:“我手上的这些证据击垮不了他们。因为就算我爸知道了真相,也压根不会追究他们的任何责任。” 孟瑶一愣:“什么意思?” 方槐序的目光中的情绪复杂, 深吸一口气:“从小到大,方砚修和方怀瑾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怎么去讨好、算计,为了融入方家而不惜代价做出来的努力……我都知道。方砚修原本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是为了更合父亲的眼缘, 从十八岁开始就在不停整容, 方怀瑾也是, 敲断了好几根骨头,只为了体型和原本的姐姐更像。” 方槐序缓缓抬眼:“他们这些年,费尽心思地揣摩父亲的心思,迎合他所有的喜好,拉拢一切可能拉拢的人脉,这些事情我都知道。” 方槐序说到这里顿了下, 语气无奈:“但是,同样的……我爸也早就知道了。” “……什么?” 孟瑶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他知道什么?直到你方怀瑾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算计家产……” “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 方槐序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他从始至终就不是什么被蒙蔽的受害者。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享受他们讨好他、迎合他的样子,享受着这种把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乐趣……”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就像当初圈养我母亲一样,或许他对他们都有过喜欢,但只是对待一个聪慧伶俐、并且能满足他虚荣心和掌控欲的宠物的喜欢。方砚修和方怀瑾在他眼里,也只是两只调皮些的宠物,他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逃离自己的手掌心。” 孟瑶完全愣住了,只觉得一股恶寒席卷全身,没想到真相会这么黑暗扭曲。 “你爸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她的声音有些发干。 “他一直都是这么恶趣味。” 方槐序肯定了她的说法:“他的爱是畸形的,建立在绝对的掌控之上。任何脱离他掌控的人或事,都会让他愤怒,所以才会对我坚持自立门户,有这么大的不满。” 他忽然抬起自己那只受伤的手臂:“我这只手的伤也不是意外,是他策划的一场绑架未遂事件,原本的目的,就是想彻底毁掉我重新上手术台的可能,乖乖回到他设定的轨道上。” 孟瑶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快不够用了,她无法想象,一个父亲,竟然能对自己的儿子下如此毒手,也终于彻底明白,为什么方槐序会对那个家如此抗拒,为什么在提到父亲时,眼神总是那样复杂而冰冷。 谈到过去,方槐序的视线也十分疲惫:“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些,我才觉得方砚修和方怀瑾,也不过是两个被玩弄的可怜人,确实没必要再把他们往死里逼了,我不能确定他们下一步会做出来什么事。” 他的眼神深深地望向孟瑶:“所以我给他们留一丝余地,也是给我们自己留更多的周旋空间。” 孟瑶听的心中百感交集,更加庆幸自己支持方槐序不回去的决定了。 但现在更多的还是对方槐序无尽的心疼。 她难以想象这些年,方槐序到底是怎样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 方槐序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垂下眼帘,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罕见的低落:“其实这也是我一直想给你足够空间的原因之一。我和他毕竟是血脉相连的父子,有时候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也有些过剩的偏执和掌控欲。我很害怕在不知不觉中,我也会变成他那样的人,所以一直在告诉自己,一定要给你足够的自由,不能影响你的判断。” “当然不会的”,她上前去紧紧抱住了他:“你和他不一样。你懂得自省,懂得珍惜,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方槐序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彻底放松下来。 他深深地回抱住她,将脸埋在她温热的颈窝,汲取着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温暖,沉闷的声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眷恋和满足:“……好。” 很快,林家失去了方砚修和方怀瑾的扶持急转直下,而孟瑶的生活进入了相对平稳的轨道,全心投入备考,目标明确。 书房成了两人最常见面的地方,方槐序照常处理事务,偶尔抬头交流关系几句,气氛宁静而温馨,颇有些蜜里调油的意味。 外婆的手术方案也已最终确定,各项术前准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只待最佳时机。 某天,孟瑶要办学籍证明要回A大一趟,联系了朋友帮忙,正好看她也在附近,就想着顺便玩一两天放松放松。 方槐序亲自送她到学校门口,看着她身影消失不见,才缓缓驱车离开。 只是离开一两天而已。 他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但回到空荡荡的公寓,方槐序第一次觉得这里居然这么安静。 他书房里照常工作,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平时孟瑶在的时候觉得不会是这样。 哪怕两个人只是安静地做着彼此的事情,他也能或多或少听见她的动静。 有时候小声喃喃着书上内容的声音,有时候不耐烦地在椅子上辗转反侧,有时候干脆埋在桌上睡一会。 他过去没有发现自己关注过这么多微小的细节,可现在孟瑶不在身边了,他忽然觉得无边落寞。 他回想着孟瑶无聊的时候会做什么,视线落在了楼下的厨房,孟瑶一直没有放弃研究他的饮食,虽然屡屡不顺,但现在倒像是成了她的习惯,她遇到了学不进去或者烦闷的时候,总会去厨房摸一圈,给她和他一并做些小食。 虽然没有做饭的经验,但他现在忽然想试试,网上搜了些教程,明明是一比一对照着做的,出来的效果却屡屡不尽人意,回过神来再看时间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三四个小时了。 做饭真的是件很麻烦的事。 他不清楚这是不是孟瑶的爱好,但心里默默计划着得把学做饭提上日程。 至少得能在她旁边帮上忙吧。 他想着,却发现自己脑子里已经全都是孟瑶的事了。 饭后,他有些烦躁地处理邮件,却在一众邀请邮件里瞥见封来自A大医学院的邀请函。 是很早之前就发来的,邀请他去做一场讲座。 原本因为日程和手臂伤势打算推掉,此刻他却心中一动。 他想去看看她。 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知道她在那个环境里过得怎么样也好。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压了下去:孟瑶几乎是成天都和他在一起,她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的时间。 他不想让她觉得被监视,自己这样贸然出现,会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内心几番纠结,理性与一种莫名的冲动在反复拉扯。 但最终理性再次高举白旗。 他如约的出席了讲座,甚至已经想好了怎么解释这只是巧合的借口。 孟瑶对此浑然不知,刚办理完资料,正巧在朋友们的起哄中参加了讲座,刚坐下就一眼发现了台上熟悉的面孔。 方槐序正从容登场,身姿挺拔,站在讲台上自信沉稳,举手投足间将成熟学者的魅力展现无疑。 孟瑶哪里听得进去一点,就快忍不住笑了:方槐序怎么会这么巧地在这里? 讲座刚结束,她就立刻马不停蹄地往后台去,没想到在路上又遇到了那个一直不喜欢的她的陈雪飞,身上的衣服像是维持秩序的志愿者。 “天暮集团的董事长居然这么帅,你们看到了吗?”一个女生低声感叹。 陈雪飞嗤笑一声,刻意提高了些许音量:“是啊,不像某些人……也不知道混进来是想干嘛?难不成还幻想能攀上这种高枝?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这话说得尖酸,但孟瑶没有放在心上,目光仍然放在方槐序身上,但现在讲座刚刚结束,有不少人涌上前去想要继续提问或索要签名。 孟瑶看着被人群簇拥的方槐序,犹豫着是现在离开,还是等他一会儿。 正好方槐序的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了她身上,两人对视一眼,方槐序却先心虚地躲开。 这下孟瑶彻底不犹豫了,两人都一天没见面了,方槐序还敢装不认识。 她二话不说地问了其他志愿者后台的方向,就准备过去先守株待兔,陈雪飞被她的举动惊了一下,直接去后台门口拦住了她:“你还真要贴上去啊?以为你凑过去人家就会理你?” 孟瑶非常不耐烦:“你怎么天天对我的占有欲怎么这么强?” 陈雪飞脸不红心不跳:“好奇你脸皮能有多厚啊?” 孟瑶心里一阵无语,正想说什么的时候,身后却悄然多了一份温度,同时有熟悉的声音在响起:“孟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陈雪飞更是瞬间脸色煞白,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你们……认识?” 孟瑶也没想到他会当众走过来,心脏砰砰直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是,孟小姐还是我们天暮集团的贵人呢。” 方槐序面不改色,目光却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脸色惨白的陈雪飞:“我很欣赏勇于面对努力提升自己的人,也知道孟小姐的事迹。” 他这番话无异于当众给了陈雪飞一记响亮的耳光,也彻底将孟瑶从尴尬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看向孟瑶的目光变有惊讶,有探究,但再无之前的轻视。 孟瑶回过神忍俊不禁,轻咳两声:“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一下方总,方总有时间的话,我带您到处转转?” 方槐序很快接话,两人顺势离开了现场。 等到走远到了人群之外,孟瑶才再也忍不住,压低声音:“方总救场很及时嘛。” 方槐序被她说的耳热,眼底难以压抑地漾出一抹笑意:“举手之劳,维护和谐。” 孟瑶肆意地开怀笑着,方槐序也内心甜蜜地走在她身边,享受着两人之间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亲密。 这时忽然有个热情的男生凑了过来,直直地朝向孟瑶,说自己是她的粉丝。 孟瑶有些吃惊的看了一眼方槐序,又看了一眼对方,没想到自己居然真的能在线下遇到自己的粉丝。 那人激动地拿出纸笔请孟瑶签名,孟瑶哪里做过这种事,一时间又高兴又有些手忙脚乱,听着那人讲着自己是怎么从她没走红开始追到现在,对她的一切赞口不绝。 孟瑶有些恍惚到合不拢嘴,连连感谢。 被晾在一旁的方槐序面上维持着风度,只到那人准备离开,孟瑶听见了身后一声极轻的法语:“Quel flatteur.”(马屁精) 孟瑶有些惊讶地回头:“什么?” 方槐序面不改色:“夸他……有眼光。” 孟瑶的听力精进了不少,哪里听不出来他说的什么,眼看着就快憋不住笑,送走了那人才大笑出声:“方总,你这醋劲也太大了吧……” 方槐序眼看着被拆穿,心虚得红了耳根,却又忍不住得意孟瑶还是更在意自己的话。 两人说笑着走出学校,却发现外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校园门口。 她愣住的时候,孟襄阙的视线已经看了过来,明显是已经看到她身边的方槐序了,吓得她连忙拉住他的手压低声音:“不好不好……我外婆来了,我之前骗她说我早就有男朋友了,你演得像一点啊……” “什……” 方槐序临危受命已经来不及反应,孟襄阙就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身前:“瑶瑶,这是?” “你老人家怎么有空来啊?也不跟我说一声”,孟瑶反应迅速的上前先发制人:“这是我的男朋友。” 就这么突然地见了家长,方槐序低着头,紧张得差点伸错手:“外婆您好,我是孟瑶的……男朋友。” 然而孟襄阙看清方槐序的脸后却表情严肃,打量方槐序的目光带着审视,转头对着孟瑶挤出来个笑:“我就是来看看瑶瑶。你们忙。” 孟瑶能明显感觉到外婆似乎不怎么喜欢他,虽然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依然努力地缓和气氛。 孟襄阙是知道了孟瑶要回学校之后,之前就遗憾毕业没能来陪她,这次是特意过来的,两人在学校里散了会步,方槐序紧随其后不敢懈怠。 但外婆始终兴致不高,很快便借口累了要回医院。 方槐序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直到回了医院和外婆单独相处的时候,她才忽然拉住孟瑶的手:“瑶瑶,这个人不行。” 孟瑶愣住了,不解:“为什么?” 孟襄阙像是有苦难言,深深地叹了口气:“瑶瑶,听外婆一句,小心这个人。他比你大那么多,表现出来的东西,说出来的话不一定就是真实的,想想你妈妈的前车之鉴……” 孟瑶不理解她为什么会忽然对方槐序有这些负面评价,但考虑到外婆还是个病人,并没有把话说的绝对:“放心吧外婆,我有自己的判断。” 孟襄阙的视线复杂,目送孟瑶离开。 孟瑶正想着外婆的态度,一开门却发现方槐序正站在门口神色失落,看上去是听到了她们的话。 气氛有些尴尬,孟瑶关上门,快步拉住他的手:“你别在意,她只是现在还不了解你。” 方槐序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没关系。” 话虽如此,他眼底那抹失落和隐隐的不安难掩。 孟瑶决定给他一些底气,坚定地表态:“不要担心,是反正最后是我选的人,是我们俩过日子。” 方槐序看着她毫无保留的信任,心中的阴霾驱散了些许,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为了缓和气氛,也怕外婆一个人回医院胡思乱想,孟瑶决定先送方槐序回去,然后自己再去医院陪外婆。 两人并肩往停车场走去,然而,就在通往停车场旁,一个神色憔悴的身影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居然是林天海。 他看起来比之前苍老了许多,眼下的乌青浓重,早已没了往日林总的意气风发,看到孟瑶后,他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一丝病态的光亮,猛地冲过来想抓住孟瑶的手臂:“瑶瑶!我就知道在这里能碰到你!帮帮爸爸,我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孟瑶身后面色冷峻的方槐序。 他最后一点妄想也被突然浇灭,整个人如同被抽走了精神,踉跄了一下,脸上是彻底的心死。 孟瑶厌恶地甩开他的手,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缠想离开。 “你以为他就真的干净?” 林天海却像是垂死的野兽,冲着孟瑶的背影做出最后的挣扎:“你以为他就没有骗你吗?” 孟瑶脚步一顿。 林天海像是终于被逼疯般笑道:“你外婆早就签了知情同意书,偷偷参与天暮特效药的第三期临床试验了,我在实验组的名单上看到了,方槐序他一直在瞒着你吧?他没准早就跟你外婆商量好了!就瞒着你一个人……”《 》 愿意【正文完】 第55章 愿意 “我愿意” 55 孟瑶愣在原地, 周遭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她难以置信地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方槐序。 方槐序的脸色在林天海话音落下的瞬间变得难看,嘴唇紧抿, 眼神复杂地迎向她的目光,那是一种被戳破后的无措。 林天海看着孟瑶苍白的脸, 像是终于找到了报复的快感:“连安德森教授也是方总精心安排的,他早就知道这一切, 把你外婆安插进实验组,偏偏就把你蒙在鼓里!你看清楚, 这个人他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你!” “不是这样!” 方槐序第一次这么激动, 打断林天海他上前一步,目光恳切地看着她,语速加快:“你听我解释……临床试验的志愿者招募是公开透明的,我是看见了你的外婆自己报名了之后, 才找她询问情况。她……很担心你知道了会反对,会承受不住压力,所以我们才商量着暂时不告诉你。” 难怪外婆会是那样的反应……原来一早就已经见过方槐序了。 怪不得会说他不是个真诚的人,原来他一直瞒着她的。 孟瑶眼中是说不出的震惊与受伤, 失望和委屈迅速涌了上来。 她原本就在认真考虑, 等外婆身体状况更稳定些, 就主动和她商量参与临床试验的可能性。 那是她最重要的人, 她以为自己终于长大了,可以替外婆分担压力,做出最艰难的决定,可结果呢? 他们联手将她隔绝在外,让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的哽咽, 转过头先对着满脸得意和期待的林天海冰冷道:“不好意思,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林天海的表情僵住。 孟瑶不再看他,拉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方槐序,快步离开。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不会让林天海看自己的笑话。 直到周围逐渐没有了其他人,孟瑶才逐渐维持不住平静。 “对不起……” 方槐序看着她,心中充满了懊悔和心疼,试图解释:“我不该瞒着你,我只是想帮你,想尽可能多地给外婆争取机会,又怕你担心……” “没关系”,孟瑶捂着眼睛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你是好意。” 但她的模样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孟瑶感觉心里格外不是滋味,也很难做到冷静地面对方槐序,临到上车前却忽然转身:“我自己回去吧。” 方槐序想说什么,但她已经转身离开。 她随便在路上扫了个小电车,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方槐序之前已经给过她足够的信任,她能确定方槐序没有恶意期满的意思,更何况自己也准备和外婆商量参与实验。 可是心里总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身边时不时有视线挪过来,孟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转头却从后视镜里看见,方槐序那辆显眼的宾利一直默默跟着。 她心里一阵烦闷,觉得他那辆车和他这个人一样,在此刻都显得格外烦人,正好遇上红灯,她的视线一下不挪:“我说了我要冷静,不觉得自己很扎眼吗?” 方槐序愣了下,孟瑶头也不回地开车继续走。 原以为方槐序就该这么放弃了,但没想到没一会她又在后视镜看到了他。 只是这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扫了一辆电瓶车,人高马大地塞在那辆可怜的小电瓶里,说不出来的违和。 孟瑶莫名被气笑了,心里的情绪无语又复杂。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家,孟瑶头也不回地走进门,方槐序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的身后,像个无措的孩子一样跟在她后面。 “我要冷静”,她走到客厅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就站在她旁边,像个等待审判的孩子:“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消化。” 孟瑶一时语塞,他借机开口。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我不该和外婆一起瞒着你。我向你保证,以后任何事情,绝不会再对你有丝毫隐瞒,我保证以后绝不会这样的情况。” 孟瑶看着他这副真诚的模样,怎么也生不起来气,紧绷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但她心中没有太多怒火,反而是低下头,肩膀逐渐颤抖,随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方槐序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半蹲下身,想替她擦拭眼泪又怕自己的动作冒犯,只能笨拙又小心地边安慰边擦拭:“别……你不要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让自己难受……” “……我没有生气,我是真的很难受、很迷茫。” 过去那么多的难事孟瑶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落过泪,但今天她的感情格外脆弱:“我以为我终于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扛起一切了……我那么努力地想变得强大,想保护她……可你们为什么想出来的办法,是要她这个生病的人在我面前装作很轻松的样子演戏?” 她哽咽着,几乎要喘不上气:“我知道你们是怕我担心,可不说我就不担心了吗?我就是恨,恨我一点能力都没有,不知道去哪凑钱,不知道从哪里去找安德森教授,不知道这次手术、这个药能不能救她,可我只是想让她能一直陪着我,哪怕只有一点时间了,哪怕真的没有希望了,我也想要和她一起把最后的时间过得精彩……可你们想出来的办法为什么是让她一个人生着病的人,在我面前扮演轻松?我不要这种感动……” 她难以抑制地摇着头:“所以我不能接受,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要一起瞒着我……我有那么不可靠吗?我有那么脆弱吗?这么多的难关我不是都挺过来了吗?为什么要瞒着我?” 方槐序的心像是被攥住,疼得难以言语,他轻声地一遍遍道着歉解释,鼓起勇气地将她搂劲进怀中:“……我们没有轻视你,这件事是在我们结婚的那天确认下来的,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并不算亲密,我也还知道你和林家之间的恩怨,那个时候你不愿意直接接受我的帮助,所以我才将安德森教授的关系和入实验组的事情交给了林家……” “是我考虑不周,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这么自以为是,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承担,好吗?我绝不会再瞒你任何事。” 孟瑶在他怀里,心中的委屈和迷茫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伸出手安静地回抱住他,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衬衫,两颗心终于如愿地真正贴合在了一起。 时光荏苒,方槐序自那以后也在外婆的身上投入了更多的注意,起初孟襄阙的态度依旧是疏离而谨慎的,但方槐序的持之以恒还是渐渐动摇了她的顾虑。 在众人的努力下,外婆的治疗进展得非常顺利。 而孟瑶的考研复习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挑灯夜读成了常态,方槐序的书房常常亮灯到深夜,在一旁安静地陪伴或是给出帮助。 孟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研究生入学考试放榜那天,孟瑶在方槐序的陪伴下颤抖着手点开查询界面,“拟录取”三个字跃入眼帘的瞬间,她激动得几乎跳起来。 几乎是同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外婆的主治医生。 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告知她外婆的最新全面检查结果极为理想,所有关键指标均已恢复正常痊愈。 双重的喜悦几乎冲昏头脑,方槐序快步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里满是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激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这都是你应得的。”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情绪稍微平复,才温柔地提议:“今天这么好的大日子,必须好好庆祝。我已经让周叔订好了餐厅,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孟瑶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无比明媚。 餐厅是方槐序精心挑选的,环境雅致,靠窗的位置能俯瞰整个城市的璀璨夜景。 菜肴依次呈上,气氛温馨而浪漫。 孟瑶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不停地跟方槐序分享着趣事和对未来的憧憬。 方槐序一直微笑着倾听,待到晚餐接近尾声,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刀叉,郑重地走到她的身前,缓缓单膝跪下。 孟瑶有些愣住,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惊讶的不敢出声。 方槐序不敢多说,双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清晰可见眼中的深情和认真。 “首先要恭喜你,走进了人生的新篇章,未来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柔和:“但我今天还有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想要向你正式确认。” 孟瑶紧张到不敢呼吸,方槐序也是同样,顿了许久,像是在斟酌最重要的词句,目光牢牢地锁住她:“我们开始的方式或许并不寻常,但我对你的感情,与任何契约无关。” 他从身侧取出一枚闪耀的戒指,递过来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仿佛要通过这个动作传递他所有的真心:“我爱你。” 窗外升起绚丽的烟花,倒映在他明亮清澈的眼中:“我想确认,是否可以让我拥有一个可以参与你未来重要时刻的身份。我希望可以参与你未来所有的喜怒哀乐……你愿意答应我的告白吗?” 孟瑶早已压抑不住感情,看着他眼中那个清晰的、小小的自己,伸手连连点头:“我愿意。” 窗外,万家灯火如同星河,温柔地见证着这一刻的圆满。 窗内,两人的手紧紧交握,目光交融,过往所有的风雨与等待,都在彼此深情的告白中,化作了通往未来的、最坚实的桥梁——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了![求你了]有一些小矛盾以及万众瞩目的砰砰砰番外来![撒花]他们俩的XP真的很不一样,我已经准备好狂码了嘿嘿 最近有些累累码得神志不清了[求求你了]所以这周五左右开始更番外哦[垂耳兔头]谢谢各位宝宝的支持! “我愿意” 55 孟瑶愣在原地, 周遭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她难以置信地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方槐序。 方槐序的脸色在林天海话音落下的瞬间变得难看,嘴唇紧抿, 眼神复杂地迎向她的目光,那是一种被戳破后的无措。 林天海看着孟瑶苍白的脸, 像是终于找到了报复的快感:“连安德森教授也是方总精心安排的,他早就知道这一切, 把你外婆安插进实验组,偏偏就把你蒙在鼓里!你看清楚, 这个人他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你!” “不是这样!” 方槐序第一次这么激动, 打断林天海他上前一步,目光恳切地看着她,语速加快:“你听我解释……临床试验的志愿者招募是公开透明的,我是看见了你的外婆自己报名了之后, 才找她询问情况。她……很担心你知道了会反对,会承受不住压力,所以我们才商量着暂时不告诉你。” 难怪外婆会是那样的反应……原来一早就已经见过方槐序了。 怪不得会说他不是个真诚的人,原来他一直瞒着她的。 孟瑶眼中是说不出的震惊与受伤, 失望和委屈迅速涌了上来。 她原本就在认真考虑, 等外婆身体状况更稳定些, 就主动和她商量参与临床试验的可能性。 那是她最重要的人, 她以为自己终于长大了,可以替外婆分担压力,做出最艰难的决定,可结果呢? 他们联手将她隔绝在外,让她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喉咙的哽咽, 转过头先对着满脸得意和期待的林天海冰冷道:“不好意思,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林天海的表情僵住。 孟瑶不再看他,拉起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方槐序,快步离开。 不管怎么样,她一定不会让林天海看自己的笑话。 直到周围逐渐没有了其他人,孟瑶才逐渐维持不住平静。 “对不起……” 方槐序看着她,心中充满了懊悔和心疼,试图解释:“我不该瞒着你,我只是想帮你,想尽可能多地给外婆争取机会,又怕你担心……” “没关系”,孟瑶捂着眼睛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你是好意。” 但她的模样哪里是没事的样子,孟瑶感觉心里格外不是滋味,也很难做到冷静地面对方槐序,临到上车前却忽然转身:“我自己回去吧。” 方槐序想说什么,但她已经转身离开。 她随便在路上扫了个小电车,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方槐序之前已经给过她足够的信任,她能确定方槐序没有恶意期满的意思,更何况自己也准备和外婆商量参与实验。 可是心里总是说不上来的难受。 身边时不时有视线挪过来,孟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转头却从后视镜里看见,方槐序那辆显眼的宾利一直默默跟着。 她心里一阵烦闷,觉得他那辆车和他这个人一样,在此刻都显得格外烦人,正好遇上红灯,她的视线一下不挪:“我说了我要冷静,不觉得自己很扎眼吗?” 方槐序愣了下,孟瑶头也不回地开车继续走。 原以为方槐序就该这么放弃了,但没想到没一会她又在后视镜看到了他。 只是这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扫了一辆电瓶车,人高马大地塞在那辆可怜的小电瓶里,说不出来的违和。 孟瑶莫名被气笑了,心里的情绪无语又复杂。 两人一路沉默地回到家,孟瑶头也不回地走进门,方槐序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的身后,像个无措的孩子一样跟在她后面。 “我要冷静”,她走到客厅终于忍不住开口。 他就站在她旁边,像个等待审判的孩子:“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消化。” 孟瑶一时语塞,他借机开口。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恳切:“我不该和外婆一起瞒着你。我向你保证,以后任何事情,绝不会再对你有丝毫隐瞒,我保证以后绝不会这样的情况。” 孟瑶看着他这副真诚的模样,怎么也生不起来气,紧绷了一天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但她心中没有太多怒火,反而是低下头,肩膀逐渐颤抖,随着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方槐序瞬间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半蹲下身,想替她擦拭眼泪又怕自己的动作冒犯,只能笨拙又小心地边安慰边擦拭:“别……你不要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别让自己难受……” “……我没有生气,我是真的很难受、很迷茫。” 过去那么多的难事孟瑶都没有像今天这样落过泪,但今天她的感情格外脆弱:“我以为我终于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扛起一切了……我那么努力地想变得强大,想保护她……可你们为什么想出来的办法,是要她这个生病的人在我面前装作很轻松的样子演戏?” 她哽咽着,几乎要喘不上气:“我知道你们是怕我担心,可不说我就不担心了吗?我就是恨,恨我一点能力都没有,不知道去哪凑钱,不知道从哪里去找安德森教授,不知道这次手术、这个药能不能救她,可我只是想让她能一直陪着我,哪怕只有一点时间了,哪怕真的没有希望了,我也想要和她一起把最后的时间过得精彩……可你们想出来的办法为什么是让她一个人生着病的人,在我面前扮演轻松?我不要这种感动……” 她难以抑制地摇着头:“所以我不能接受,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要一起瞒着我……我有那么不可靠吗?我有那么脆弱吗?这么多的难关我不是都挺过来了吗?为什么要瞒着我?” 方槐序的心像是被攥住,疼得难以言语,他轻声地一遍遍道着歉解释,鼓起勇气地将她搂劲进怀中:“……我们没有轻视你,这件事是在我们结婚的那天确认下来的,那个时候我们的关系并不算亲密,我也还知道你和林家之间的恩怨,那个时候你不愿意直接接受我的帮助,所以我才将安德森教授的关系和入实验组的事情交给了林家……” “是我考虑不周,是我的问题……我不应该这么自以为是,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承担,好吗?我绝不会再瞒你任何事。” 孟瑶在他怀里,心中的委屈和迷茫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她伸出手安静地回抱住他,将脸深深埋在他的颈窝,任由泪水浸湿他的衬衫,两颗心终于如愿地真正贴合在了一起。 时光荏苒,方槐序自那以后也在外婆的身上投入了更多的注意,起初孟襄阙的态度依旧是疏离而谨慎的,但方槐序的持之以恒还是渐渐动摇了她的顾虑。 在众人的努力下,外婆的治疗进展得非常顺利。 而孟瑶的考研复习也进入了最后的冲刺阶段,挑灯夜读成了常态,方槐序的书房常常亮灯到深夜,在一旁安静地陪伴或是给出帮助。 孟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研究生入学考试放榜那天,孟瑶在方槐序的陪伴下颤抖着手点开查询界面,“拟录取”三个字跃入眼帘的瞬间,她激动得几乎跳起来。 几乎是同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外婆的主治医生。 电话那头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告知她外婆的最新全面检查结果极为理想,所有关键指标均已恢复正常痊愈。 双重的喜悦几乎冲昏头脑,方槐序快步上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声音里满是难以言喻的欣慰与激动:“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这都是你应得的。”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等她情绪稍微平复,才温柔地提议:“今天这么好的大日子,必须好好庆祝。我已经让周叔订好了餐厅,就我们两个,好不好?” 孟瑶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无比明媚。 餐厅是方槐序精心挑选的,环境雅致,靠窗的位置能俯瞰整个城市的璀璨夜景。 菜肴依次呈上,气氛温馨而浪漫。 孟瑶还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不停地跟方槐序分享着趣事和对未来的憧憬。 方槐序一直微笑着倾听,待到晚餐接近尾声,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刀叉,郑重地走到她的身前,缓缓单膝跪下。 孟瑶有些愣住,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情,惊讶的不敢出声。 方槐序不敢多说,双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清晰可见眼中的深情和认真。 “首先要恭喜你,走进了人生的新篇章,未来也一定会越来越好。” 他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柔和:“但我今天还有一件同样重要的事情,想要向你正式确认。” 孟瑶紧张到不敢呼吸,方槐序也是同样,顿了许久,像是在斟酌最重要的词句,目光牢牢地锁住她:“我们开始的方式或许并不寻常,但我对你的感情,与任何契约无关。” 他从身侧取出一枚闪耀的戒指,递过来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仿佛要通过这个动作传递他所有的真心:“我爱你。” 窗外升起绚丽的烟花,倒映在他明亮清澈的眼中:“我想确认,是否可以让我拥有一个可以参与你未来重要时刻的身份。我希望可以参与你未来所有的喜怒哀乐……你愿意答应我的告白吗?” 孟瑶早已压抑不住感情,看着他眼中那个清晰的、小小的自己,伸手连连点头:“我愿意。” 窗外,万家灯火如同星河,温柔地见证着这一刻的圆满。 窗内,两人的手紧紧交握,目光交融,过往所有的风雨与等待,都在彼此深情的告白中,化作了通往未来的、最坚实的桥梁—— 作者有话说:正文完了![求你了]有一些小矛盾以及万众瞩目的砰砰砰番外来![撒花]他们俩的XP真的很不一样,我已经准备好狂码了嘿嘿 最近有些累累码得神志不清了[求求你了]所以这周五左右开始更番外哦[垂耳兔头]谢谢各位宝宝的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