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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地宫幽冥

作者:司情阁主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本看似寻常的《地藏菩萨本愿经》,此刻在阿渝手中却重若千钧。指尖抚过那些几乎难以察觉的针孔凹凸,太后的谕示——“佛堂地宫,另辟蹊径,以绝后患”——如同鬼魅的低语,在她脑中反复回响。


    长春宫佛堂之下,竟有地宫!


    这消息太过骇人,也太过关键。它完美地解释了那批缂丝为何在李擎的秘密货栈中被找到一部分后,仍有核心部分不知所踪——或许,真正要命的东西,根本从未离开过长春宫!那里才是所有秘密的最终归宿,是太后为自己,或许也是为整个皇室,留下的最后一道屏障,或是一同埋葬的坟墓。


    刘砚在此刻将这个秘密以如此隐晦的方式告知她,用意何在?是试探?是考验?还是……他已然无法完全信任身边之人,只能将这把可能开启最终真相、也可能引爆更大灾难的钥匙,交到她这个身处漩涡却或许最为“干净”的人手中?


    锦心生死未卜的焦灼,与地宫秘密带来的巨大冲击,在她心中激烈碰撞。她紧紧攥着那本佛经,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不能再等了!无论是为了锦心可能残留的一线生机,还是为了揭开这笼罩在皇城上空多年的巨大阴霾,她都必须去一趟长春宫!


    但长春宫如今是何光景?自先帝末年那场“大火”后,那里便被彻底废弃,宫门深锁,被视为不祥之地。且赵元晦虽倒,李擎的残余势力、甚至太后的人,都可能还在暗中监视着那里。贸然前往,无异于自投罗网。


    她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让她正大光明接近长春宫,且不引人怀疑的理由。


    目光再次落回那本佛经和几卷旧经书上。刘砚将它们一并送来,绝非无意之举。佛经……长春宫曾设佛堂……


    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她唤来一名在尚仪局当值、素来稳重的女史,吩咐道:“你去一趟内府监和司苑局,查问一下,宫中旧年废弃的宫苑,尤其是如长春宫这般曾设有佛堂的,其内遗留的经卷、佛像等物,如今是由何处掌管?登记造册情况如何?陛下近日偶翻阅旧籍,对先帝年间宫中佛事颇有垂询,需得厘清脉络,以备咨询。”


    这个借口合情合理。皇帝过问先帝旧事,核查相关器物典籍,是再正常不过的公务。将长春宫混在一众废弃宫苑中提及,也能最大程度地降低特定指向性。


    女史领命而去。


    阿渝强迫自己静下心来,等待回音,同时脑中飞速盘算着若能得到进入长春宫的机会,该如何行动。地宫入口会在何处?佛堂废墟之下,该如何寻找?“另辟蹊径”又指的是什么?


    约莫一个时辰后,女史回来禀报:“回尚仪,已问明了。旧宫苑遗物,多数已归入内库杂项库封存,亦有部分散落各处,或已损毁。至于长春宫……因其当年走水,损毁严重,加之位置偏僻,内中器物多数焚毁,剩余些许残破之物,据说当年清理后便就地掩埋了,并未登记入库。”


    就地掩埋?阿渝心中冷笑。好一个“就地掩埋”,只怕埋掉的,不止是残破器物吧!


    “既然如此,”阿渝神色如常,“你随我一同去长春宫外围看看。陛下既然垂询,总需亲眼确认一下那边的情形,才好回话。”


    “现在?”女史有些讶异,长春宫那等地方,寻常宫人避之唯恐不及。


    “嗯,”阿渝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公务紧要,耽搁不得。”


    她并未带太多人,只点了那名女史和两名负责记录的小太监,一行人便朝着宫廷西北角那片荒凉之地行去。


    越往北走,宫道愈发狭窄寂寥,两旁宫墙斑驳,杂草丛生,与前朝的富丽堂皇恍如两个世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和荒芜的气息。


    终于,长春宫那破败的、被巨大铜锁链缠绕的宫门出现在眼前。朱漆剥落,露出里面朽坏的木质,门楣上“长春宫”的匾额歪斜着,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与蛛网。一种无形的阴森之气弥漫开来,连跟随的小太监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阿渝站在宫门外,目光沉静地扫视着。宫墙高大,但有几处因年久失修已然坍塌,形成缺口,被杂乱的荆棘和灌木堵塞着。这就是所谓的“清理后”?


    “四处看看,注意是否有当年遗漏的、未被掩埋的经卷残页或佛像碎片,记录下来。”阿渝吩咐道,自己则缓步沿着宫墙行走,目光锐利地搜寻着任何可能与“地宫”、“蹊径”相关的痕迹。


    女史和太监们不敢深入,只在宫墙外围的杂草丛中小心翼翼地翻找。


    阿渝走到宫墙一侧,这里杂草更深,几乎与人齐高。她的脚尖无意中踢到了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光滑的石头。她蹲下身,拨开杂草,发现那并非天然石头,而是一尊残损的、面目模糊的石雕莲花座,看样式,应是佛前供器的一部分。


    莲花座……佛堂……


    她心中一动,仔细查看莲花座周围。泥土湿润,杂草根系盘结。忽然,她的目光被莲花座底部一侧,几道并非自然风化形成的、略显规整的刻痕吸引。那刻痕很浅,被苔藓 partially 覆盖,像是某种指引的箭头,指向宫墙根部茂密的荆棘丛。


    “另辟蹊径”?


    心脏猛地一跳。她不动声色地站起身,对那边仍在搜寻的女史道:“这边有些发现,像是佛座残件,你们过来仔细看看,记录清楚。”


    支开他人注意后,她借着身形掩护,小心翼翼地向那丛荆棘靠近。荆棘尖锐,勾扯着她的裙摆。她忍耐着,拨开层层枝蔓,看向宫墙根部。


    那里,紧贴着墙根,杂草掩盖下,竟有一块与周围墙体颜色、质地略有不同的石板!石板与墙体的缝隙处,泥土有近期被轻微翻动过的痕迹,虽然被人刻意掩饰过,但在阿渝刻意搜寻下,依旧露出了破绽!


    难道这就是地宫的入口?还是……“蹊径”的起点?


    她不敢贸然触动,正欲退开稍作观察,眼角余光却瞥见不远处一丛半枯的灌木后,似乎有衣角一闪而逝!


    有人!


    阿渝浑身汗毛瞬间竖起!她猛地直起身,厉声喝道:“谁在那里?!”


    女史和太监们被她的喝声吓了一跳,纷纷抬头望来。


    灌木丛后寂静了一瞬,随即,一个穿着低等杂役服饰、低着头的身影畏畏缩缩地走了出来,扑通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奴婢……奴婢是负责这片区域洒扫的……见……见几位大人过来,心中害怕,不敢出来……”


    阿渝盯着那伏在地上的身影,心中警铃大作。洒扫杂役?这片荒僻之地,何时有了固定的洒扫之人?而且,那身影虽然低着头,但那瞬间闪露的衣角材质,似乎并非最低等杂役所用的粗麻布!


    她缓步上前,声音冰冷:“抬起头来。”


    那“杂役”浑身一颤,缓缓抬起头。是一张陌生的、布满惶恐的脸,眼神闪烁,不敢与阿渝对视。


    “你是哪个司局的?何时负责此片洒扫?上官是谁?”阿渝一连串问题抛出,语气咄咄逼人。


    “奴婢……奴婢是净军司下属……刚……刚调来不久……”那人结结巴巴地回答。


    净军司?负责宫中秽物处理的净军司,怎么会派人来洒扫这片废弃宫苑?漏洞百出!


    阿渝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淡淡道:“既是净军司的人,见到本官为何躲藏?莫非心中有鬼?”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只是身份低微,怕冲撞了大人……”那人连连磕头。


    阿渝不再看他,目光却似无意般扫过他刚才藏身的那片灌木丛,以及更远处宫墙的拐角。她感觉到,暗处绝不止这一双眼睛。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今天的探查已经打草惊蛇。对方显然也在地宫附近有所图谋,或者,根本就是在守株待兔!


    “今日便到此为止。”阿渝转身,对女史和太监们吩咐道,“记录好已发现的残件,回局。”


    她率先迈步离开,背脊挺直,步伐沉稳,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寻常的公务巡查。唯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长春宫,果然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而地宫的秘密,如同水底潜伏的巨兽,已然张开了幽暗的巨口。


    幽冥之路,已在脚下。而她,已然踏入了这片禁忌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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