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前的两周,B308被宿管大爷扣了九分,九次被拉到走廊上教训。
原因是所有人都想平安度过高中最后一个长达一个月的假期,而纪长凌作为宿舍威望最高的实力派选手,不可避免地被其他几个轮流“请教”。
今天是期末考前夜,纪长凌在床上边听音乐边做生物竞赛题,另外五个也在奋笔疾书。
“此圆锥曲线,何解!何解?”尤语突然闪现到他床边,一手小电灯,一手厚厚的习题集。
“不是哥们,上来就开大?”纪长凌取下耳机坐直,迅速扫视眼前的仅仅几行字却占满整夜的题,“先把公式写上去。”
“得嘞,笔给您。”尤语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练习册,无视林陈迅的呐喊顺走他一支红笔放在床上。
“第一问你都没解出来吗?”纪长凌在左上角写完“解“,默了条e=c/a。
“鄙人甚至没明白这是在问啥。”
纪长凌卡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思索片刻把练习册朝向尤语,在题干中圈画:“这种题你先把‘的’字前给你的公式圈出来,用韦达定理想办法联列,再用求根公式。”
“它说要求最大值。”
“我知道。”纪长凌耐心地写出一条又一条式子,时不时抬头问尤语听懂没有。看尤语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就继续写。
“这一块用t换元,剩下的你自己算。”
空白的纸业已经密密麻麻,纪长凌在每个关键点留了空让尤语自己补。
“听懂没?”
尤语拿过练习册就低着头,看上去好像在努力钻研,纪长凌想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正准备把耳机塞回去,结果这人抬头用无辜的眼神说了两个最绝望的字。
“没懂。”
“……那你在装什么高深呢?问你又说懂了,哪里不懂啊?”
“哪里都不懂。”尤语委屈巴巴地说。
纪长凌:……
“没关系,数学这种东西不能强求,”纪长凌深吸一口气,嘴角上扬努力表现出我懂我都懂的招牌微笑,咬着牙说“再讲一遍。”
“嗯嗯!”尤语重新把练习册放回床上,并且再次无视林陈迅的呐喊撕了他一张草稿纸双手递给纪长凌。
纪长凌把题拆分一一解析考点,边说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他说着说着就陷进去了,这道题等级不低,明天下午极有可能在考场上与之重逢,本着救朋友与水火之中的精神,纪长凌铁了心要给他讲明白。
“308!”
强光瞬间照亮整个宿舍,虽然每个人床头都有一盏小电灯,相比闪光弹般的手电筒还是小巫见大巫。纪长凌条件反射抬手低头,光线透过指缝爬在他脸上,只好眯起眼睛。
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还喊了声到,下一秒宿管大爷的破口大骂便如雷贯耳。
“习额定了还不奋告!明天要在考墙象碎吗?!”
光束集中到尤语手中的练习册,强光从下反射到纪长凌脸上,尤语手忙脚乱把书合上,光线又转移到他身上。
“看在明天考试的份上暂且放过你们,现在立刻马上关灯睡觉!”
尤语抱着书跑了,不忘拿上那一张草稿纸。
“砰”一声,玻璃窗发出巨大撞响,宿管大爷目视所有人把夜灯关闭,才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
纪长凌小声骂了一句,揉揉还在缓和的双眼。
“不是他刚说啥?”
就着月光,纪长凌看见钟扬华从厕所里探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的。
“十二点了还不睡觉,问你明天是不是要在考场睡。”上床的傅知伦说。
“我靠了,语言大师。”钟扬华蹑手蹑脚爬上床。
宿管大爷一急就开始胡言乱语,说话含糊,老实讲纪长凌刚刚也没听清他嘴里说的什么东西。
“轻点轻点。”林陈迅抱怨楼梯咯吱声太大。
“很轻了!这破铁架子都过期几年了!”
“快睡吧,等下又给大师招来了。”纪长凌提醒道。
宿舍渐渐安静,只有翻动时引起的布料摩擦声。纪长凌入睡快,梦着竞赛题度过一晚。
期末是八区联考,市教育局给的题。早上第一门语文就足以击破广大学子不堪一击的心脏,纪长凌也有点担心。
“感觉你有点心不在焉啊,没考好?”
饭堂里遍地讨论题目的学生,纪长凌吃饭都有些没胃口。
“第三句古诗不太确定,还有道选择也不会。”纪长凌低着头,却没注意到快被他戳烂的五花肉。
“感觉这次出挺难的。”傅知伦说。
“嗯,我出考场那一刻就对下午的数学起了畏惧之心。”
“没事,你可是一目十行读题即解题的大学霸。”
“我不是大学霸,”纪长凌叹口气,注视傅知伦,“顶多是个小学霸。”
傅知伦忍俊不禁:“那仔细吃饭吧小学霸。”
纪长凌一语成谶,下午的数学简直就不是人能想到的。他的正常水平是完卷还剩四十分钟检查,这次连十五分钟铃响都没做完。
幸运的是,前一晚尤语问他的题,真的出现在了试卷上。乍一看会觉得毫无关联,仔细推敲救会发现换汤不换药。
纪长凌赶在收卷前一秒写完,放下笔那一刻如释重负。
于他而言,考完数学这个寒假就算开始了,后面四科怎么样都不会考差。
剩下的两天,纪长凌不仅在路上听到别人的咒骂声,宿舍里也魔音贯耳,耳朵快起茧子。
不过大家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窒息的三天过去后众人就开始憧憬寒假。
当然其中也有刘绮芳安慰的功劳,这次大家考得都不好,你不会别人也不会,不用太过担心。
纪长凌对寒假没有规划,下周日他就要去省中入住准备初赛,除了四天放假,其余时间都得在学校度过。
收拾完宿舍,他就和傅知伦坐上回家的车。
车上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纪长凌点开微信,看见群里林陈迅发的消息。
EasonF:年三十在哪过在哪过?
双木:你不是和你爸妈过吗?
EasonF:哦我忘说了,他们今年不回来了。
双木:我都行,我爸妈结婚周年去度蜜月,过年也不在。
FJ:我家可以。
EasonF:那就去你家,你下厨。
FJ:说得跟不在我家就不是我下厨一样。
纪长凌看笑了,抬头看一眼身旁发信息的傅知伦。
陈旼惠一直没消息,四人轮番艾特一遍,连标点符号都没见着一个。
纪长凌想到不久前陈家父母罕见地出现在校门前的画面,他猜大概是又被收了手机。
今年大家如果还想在一块过年,得好好计划一下怎么把陈旼惠捞出来。
回家之后,纪长凌帮着傅知伦打下手准备晚饭,等饭熟的功夫他给纪文德打了个电话。
纪长凌说自己要准备竞赛,拒绝了纪文德去京城“团聚”的邀请。
想到岑舟,纪长凌脑子里只有俩字远离。
吃完饭两人一块洗了碗,纪长凌便回家收拾屋子。翻到夜娩遗书时,纪长凌忍不住又拿出来逐字观看。
他心中始终有疑惑,但纪文德不告诉他也没办法,只能日后找个机会细问。
纪长凌卧室收拾完,在平台上约了打扫服务便抱着长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凌晨,夺命手机铃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喂?”纪长凌在床上摸到手机,睁开一只眼看见外面漆黑的天。
“我的表格被我爸妈撕了,怎么办……”电话那头传来陈旼惠的哭声。
表格?什么表格……竞赛的表格?!
纪长凌猛得清醒过来,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吓得长安翻身跃到窗台,他对着话筒提高音量:“没表格参加不了比赛啊?不对,你爸妈为什么要撕你的表格啊?他们对你学习的事不是一向双手支持吗?你跟毛丽婷讲了没啊?”
“猫子电话打不通,我发了微信了。”
话筒里的抽噎声刺激着纪长凌的神经,陈旼惠准备了多久他看在眼里,表格受损无疑就是毁了她这么长时间的努力。
电话里又传出鸣笛声,纪长凌忙问她在哪。
“我跑出来了,在越羊路。”
纪长凌仔细询问位置后,直接在群里拨通多人电话。
下一秒陈旼惠的消息就发了过来,让纪长凌不要和他们讲。
现在不过凌晨五点,外面依旧是黑天,纪长凌没管,让她注意安全。
很快语音打通,林陈迅疲惫的声音回荡在茫茫大街。
“干啥啊?哥们我刚嗨完准备回家呢。”
与此同时傅知伦和林绪瑶也进入聊天。
纪长凌言简意赅说了经过,林绪瑶听一半就开始骂街,最后说马上到。林陈迅看了定位发现就在五百米外,急急忙忙跑过去。
“你打到车了吗?”傅知伦问。
“我快到小区外了,马上打。”纪长凌站在路灯下撑着胳膊喘气,心里埋怨怎么这么冷啊,冷到脚痛。
“你等我两分钟,我搭你去。”
“你搭?你用什么搭?”纪长凌喘着气问。
“电机。”傅知伦说。
电话挂断,很快远处传来呜呜声,傅知伦顶着粉色头盔骑着一辆黑色电机停在纪长凌跟前。
“上车。”傅知伦扔给纪长凌一件厚外套和头盔
纪长凌穿戴好爬上后座。
“原来楼底下停了那么久的车是你的。”
纪长凌拦腰抱住傅知伦,他不了解傅知伦的车技,不是特别放心。
“我姐送的,”傅知伦的声音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散,“抓紧,我加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