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男攻略手册》 第1章 开局送礼吗 穗城的夏天漫长而燥热,办公室外的空调外机轰鸣作响与枝桠上不甘示弱的蝉叫声竟意外构成一条流畅而有序的鸣奏。 纪长凌盯着温月手里的小测,在心里默默数着逐渐乱序的心跳。 “之前让你背的单词怎么样了?” “还行,都认识了。”纪长凌摸摸鼻子,顺带抚去额间细小的汗珠。 不会要留堂听写吧。 温月心情不好就拉学生留堂,多在下午放学后。 每一次留堂温月都会准备一些小零食给学生,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 纪长凌从小到大都不喜欢学英语,要不是总科成绩好,被老师重视,天天被英语老师抓着背单词,他英语能不能及格都是个问题。 “行,坐到旁边李老师椅子上去,听写。” 纪长凌悄悄叹了口气,认命地坐到自个班主任的座位上。 他接过温月给的纸笔,乖乖地听了三十个单词。温月作为高一年级组最有威望的英语老师,听写只听重点词汇。 而纪长凌只背重点词汇。 温月扫了一眼听写纸,朝门外扬扬下巴,示意纪长凌可以走了。他走前还获得了温月的暖心投喂——一袋子温的曲奇饼,香气从袋口往外蹿。要样貌有味道,像是自己做的。 好巧不巧,出门左转没十米,纪长凌又碰到抱着一堆试卷的语文老师。刘绮芳一嗓子给纪长凌喊住,赠予他四个字。 “过来默写。” 开学二十二天,一天语文没背过。 纪长凌心想今天走的什么狗屎运,一连被留堂两次,今儿还是头一回被语文老师留。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五点半,距晚修还有一小时多,时间充裕,不禁感叹这位语文老师掐时间掐得真准。 他跟在刘绮芳身后一边啃着饼干一边在心里念着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跟英语一样,纪长凌也不喜欢不背古诗文言文,分高全靠阅读和作文。 听说刘绮芳留堂喜欢把所有学生聚在一个班,今天纪长凌算是开眼了,班里坐着大半的人都是生面孔。 刘绮芳给所有人发了默写卷,下令十五分钟完成。 纪长凌扫了一眼卷子,只是情景性默写,没让默全文。他在卷子左上角写下名字,指尖转了两圈笔,盯着题思忖片刻,庆幸有自己会做的。 教室里仅有笔尖试卷相互摩擦的声音,偶尔冒几句问答案的气音。纪长凌右边就有一个问答案的。 “诶,同学,你卷子往右边点呗。” 右侧的男生发来求救信号,纪长凌用余光扫了一眼教室,刘绮芳正在走廊跟另一个老师说话,于是他把卷子往右边挪了几厘米。 “不确定对不对。”纪长凌好心提醒道。 “没事,不是歌词就行。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写重的。” “挺有经验。”纪长凌扫了一眼那人的卷子,看到了同样写在左上角的名字。那字又大又歪,还是连笔,要不是纪长凌的字也丑,略懂丑字笔画,他还真认不出来写的什么。 右边的人绝对是惯犯,转了几圈眼珠子进度就跟纪长凌大差不差。纪长凌所在的三班是单人单桌,隔得远也不妨碍他一边写,惯犯一边抄,那人的斜眼旁窥法使得炉火纯青。 十几分钟过去,陆陆续续有人交卷走了。纪长凌剩了几个空没写,实在是憋不出来,打算交卷走人。他人还没跟椅子分离,刘绮芳的声音突然从头顶传来。 “最近没背语文吧。” 纪长凌吓了一跳,随口道:“背了一点。” “那你在背面空白处默一下昨天学的。” 梦游天姥吟留别?纪长凌只记得零零散散的几句。 中年妇女的笑容总是这么和蔼可亲又煞气逼人。 “……老师其实我没背。”纪长凌老老实实地纠正自己刚才的话。 这会教室里的人走的就剩下四个了,纪长凌没回头,也能察觉到周围同情的目光。 “你上课还算认真,就是这个毛病得改,不然考试会吃哑巴亏。月考的默写你必须拿四分以上,否则以后每周都要到我这里背书。还有,下周三月考前继续留堂一天。” 消息太突然,纪长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拿两分已是极致,四分更是天方夜谭!然而师命不可违,经过几秒的深度思考后,纪长凌点了点头,艰难地说了一句—— “好。” 纪长凌有些头大。 “纪长凌同学,这个给你。” 一只握着粉色易拉罐,骨节分明的大手映入眼帘,娇嫩甜美的背景色削弱几分指尖线条的锋利,再搭配少年爽朗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个帅哥。 饮料瓶在空中晃了晃,稳稳落在桌面。 纪长凌转头,看清了刚才这位抄他答案,事后还赠送饮料的名为“傅知伦”的男生。 纪长凌一时看得有点呆了,没来得及拒绝,傅知伦就两眼弯弯起身搂着他身旁人的脖子走出课室。 “不是,怎么以前你抄我答案不给点好处呢?”被锁喉的人抱怨着拱了一下傅知伦。 “抄你答案那是看得起你,没让你跪下来给我磕三个都是我宽容大度。” “给你脸了?” 纪长凌听到傅知伦发出一声惨叫,接着便没了声音,二人已然走远。 “唉,这个班,又多了一个伤心的人哦。”身后女生的打趣转移了纪长凌的注意力。 纪长凌勉强地扯扯嘴角,强颜欢笑:“被老师重视的苦,吃下去就甜了。” “月亮投喂你啦?”女生经过他身边时拿起他桌上的纸袋看了一眼,“还挺香的。” 月亮就是温月的外号,温月教过的学生都这么喊她,名号传好几届了。 “嗯,你尝尝。”纪长凌放好桃子饮料,起身跟陈旼慧朝班门口走去。 “是还行,相比上次给我的那袋,月亮的手艺明显进步了。” “那你多吃点。” “这是月亮给你的。” “反正最后都是要进肚子的,没区别。” ”行,我拿回去跟我舍友分了。”陈旼慧笑了。 陈旼慧跟纪长凌算半个发小,从小学到高中一直一个班,两人是不说谢谢的关系。这女孩成绩一直特别好,要不是受家庭所迫,当初志愿绝对会填更好的学校。 两人能玩到一起是有原因的,陈旼慧也不喜欢背书。按她的话来讲,宁愿刷一套数学卷子也不愿背一篇文言文,她也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马上月考了。” “嗯。” “考完留宿吗。”纪长凌说这话时看了陈旼慧一眼,女孩没什么表情,也没立刻回话。快走到饭堂,他才听到陈旼慧轻飘飘的一句话。 “不知道,但是我不想回家。” 陈旼慧情绪低落时会下意识用食指扣大拇指,纪长凌看不到长发遮挡住的神色,只观察到纸袋子被她用力攥紧的小动作。 纪长凌没有再说话,他在饭堂门口驻足,目送陈□□走远后,转身进了饭堂。 纪长凌照常洗澡吃饭回班晚修。新中晚修前同学们要站起来晚读十五分钟,七点结束。今天晚上是语文,纪长凌没跟着大部队走,悄摸躲在后排背书。 他目前的任务就是跟单词和古诗文言文混熟。 纪长凌的位置靠窗,班外的情况一览无余,值日老师走过来了,就装模作样读一下,人走了,就继续背。晚读快结束时,他看到窗外两个身影两闪而过,在三班前门停下了。 这两人背影十分眼熟,纪长凌想起来这是傅知伦跟他朋友。两人没穿校服,身上挂着球拍,鬼鬼祟祟的。迟到就算了,还被隔壁班出来的老师当场抓住,实在是倒霉至极。 纪长凌先前没注意,原来隔壁班还有个大帅哥。 “看啥呢?你也想去门口罚站去?” 肩膀传来轻微痛感,纪长凌一回头就看到班主任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还好老班就是提醒他一句,握着手里卷成一捆的书自顾自朝讲台走去。 班主任走到讲台上时恰好晚读结束,陈旼慧在身后用笔戳他背:“小李子来时就戳了你好几下,干什么呢,这么入迷。” “走神了,”纪长凌极力敷衍过去,“写作业。” 陈旼慧不是那么容易敷衍了事的人,她往窗外探脑袋,也看见了在挨训的两人。 “看帅哥?是长得帅点,至于这么入迷吗?”陈旼慧小声嘟囔着,措不及防跟傅知伦身旁的男生对视了一眼。 心虚到极致的女生立马把头缩回来,心速直线飙升。身旁的女生注意到她的动静,询问她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没有……”陈旼慧算是跟刚才被老班抓包的纪长凌感同身受了,她捋了捋头发,似是将心中那一抹慌乱捋去。 纪长凌下课后拿起水杯朝教室外走,看到了仍然在走廊罚站的傅知伦,仍然站在原地,仍然挂着羽毛球拍。 这人罚站也没个正形,松松垮垮地靠在挂雨伞的栏杆上注视着过往的人。 纪长凌经过傅知伦时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看他,却莫名能感觉到自己身上被烈焰一般的射线穿透。 他兄弟哪去了?纪长凌心想不会是被老师请去喝茶了吧,那真是很命苦了。 纪长凌打完水没立马回班,半路被班长叫去搬新书,干活路上一直在心里默背单词。 到班后已经上课十分钟了,纪长凌回到座位,注意到陈旼慧趴在桌子,两只肩膀小幅度耸动,双手握拳。 纪长凌皱着眉头用口语问陈旼慧身旁的女生什么情况,女生满脸怒气,看样子不是很想回答。 接着陈旼慧突然抬头,她眼角挂着泪,嘴角却是上扬着的。 面对纪长凌疑惑的目光,陈旼慧抹了一把脸,摆摆手让他转回去,意思是下课再聊。 纪长凌看人没事,扭回头开始写作业。傅知伦给他的那瓶桃子饮料就放在书箱上,他盯着那粉色易拉罐发了几秒呆,回过神来后决定消灭掉它。 纪长凌很喜欢喝这个牌子的桃子饮料。 周四的晚修作业强度不大,纪长凌喝了一口饮料,干劲十足,满脑子都是写作业、背书。 毕竟下周三月考,而大多数高中生是不会在周末学习的。今天不背多一点,明天回家后就两天与书绝缘了。 想到周一周二的死亡课表,纪长凌逐渐加快了自己写作业的速度。 !!你好呀感谢耐心看完本章~感谢每一个点进来的宝宝> 第2章 非人哉 “什么事笑成这样?” 下课铃响,纪长凌侧身去问陈旼慧,眼睛依旧盯着剩下一点就完工的化学题。 “今天下午留堂坐我旁边的男生,他刚刚下课的时候给我塞了一张纸条。” 纪长凌脑海里有点那人的模样,他转过身,看陈旼慧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粉白拼接色爱心便利贴,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 ——你好同学,认识一下可以吗,我叫林陈迅。 敢情那人并不是被请去喝茶,而是跑这搭讪来了。 “然后,呃……”陈旼慧笑了笑,指尖不停卷着头发,没继续说下去。 “然后就是我把那死人赶走了。”一旁的林绪瑶翻了个白眼。 纪长凌一脸疑惑,听起来林绪瑶是认识那个人,可他从来没听她提起过。 “以前没跟你们提过他,是因为我觉得他不配。”林绪瑶右手抓笔,无意识地在纸上戳了好几个洞。 “什么情况?”纪长凌一头雾水,八卦之魂燃起,迫切想要个答案。 “初二那会我认识的他,”林绪瑶把笔重重敲在桌子上,双手交叠认认真真地跟纪长凌细细道来,“他们一家那会刚从国外搬回来,住在我家旁边。” “各中缘由太多了,我说起他来就烦。反正我跟他不对付。” 和纪长凌关系好的女生一个是陈旼慧,另一个就是这位名叫林绪瑶的少女。他们三人小学认识,初中林绪瑶去到另外一个学校,也没有断联,经常见面。 “嗯嗯,就是坐公交车抢位置,节日比谁先收到礼物,在学校争玩教室电脑,回家比谁的脚先踏进家门……” 陈旼慧两眼弯弯,撑着脑袋歪头看女生:“以前怎么没发现我们家绪瑶这么可爱呢。” 纪长凌也听笑了,听起来的小打小闹在林绪瑶那里倒像生气冤家般严重。 “你不懂,”林绪瑶摇了摇头,双手盖在陈旼慧的手背,义正言辞又态度坚定地回视陈旼慧的双眼,“总之,你离他远点就是了,那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会耽误你学习,跟他玩的也不是什么好人,你俩都离远点。” “知道知道,本人暂时没有高中谈恋爱的打算。” 林绪瑶听完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 这一轮对话倒是没让纪长凌对林陈迅感兴趣,他脑子里浮现的是傅知伦的脸。 纪长凌又想起了两人的初遇。下午那场近距离观看给了他莫大的冲击,夕阳的余晖给傅知伦整个人镀了一层暖黄,背光模糊了他的五官,少年的轮廓却清晰地印在了纪长凌脑海。 纪长凌的呼吸在那仅仅一秒的对视中停滞,心跳打乱,耳根发热的感觉依旧清晰,挥之不去。 上课铃拉回了纪长凌的思绪,视线停留在桌上已经喝光的饮料罐。 纪长凌胳膊向后弯了弯,手中的空瓶“欻”一声进了黑色垃圾袋里。 经过一晚上埋头苦干,纪长凌总算完成了作业完成书背完的任务。一晚上睡得安心,第二天面对刘绮芳和温月心里也不发虚。 一周过去,月考如约而至。这种规模小型的考试题不会出难,纪长凌信心十足。新中高一下就要分班,不仅分科,还要分出重点班,能不能踏入重点班就看每一次月考和期中末考试成绩。 纪长凌考试的时候发现傅知伦坐他斜前面,第一天就将这人思考到纠结到放弃的全程看在了眼里。 九月月考结束后便是国庆假,学校借着国庆节的热度,将学校的社团招新以及学生会招新活动提上日程。那天是周三,整个高一年级下午只上两节课,剩下的时间学生可以自行选择留在教室自习或是去到孔子广场报社团。 孔子广场是流传在学生们之间的称呼,因校园墙壁上有一大面孔子浮雕而得名。 各大社团团长举着牌子穿行于人群中,像小贩一样吆喝着宣传自家社团,边走边发小礼品。 今年学校新开了一个烹饪社,纪长凌对运动天文那些社团没兴趣,学习类的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对这个新开的烹饪社有兴趣。 按规矩,报名人数超过五十以上,烹饪社就要举行考核,从报名者当中抽取五十个幸运儿加入社团。到纪长凌报名时,他扫了一眼报名表,自己已经是第77个,最上面是傅知伦的名字。 更令他惊讶的是,社团老师居然是他的英语老师,温月女士。 报名都有小礼品拿,纪长凌挑了一个小狗吃香肠的挂件,扭头一看陈旼慧怀里一大堆零食,身旁是同样情况的林绪瑶。 “这么积极啊?报了那些?” “好多,天文,化学,朗诵,美术,心理……数不清。”林绪瑶叼着一根阿尔卑斯,说话有些含糊。 “报菜名呢,”纪长凌接过部分两女生手里的零食,拆穿道,“你俩就是为了拿这些吧?” “是啊。”林绪瑶嘿嘿一笑。 “不过我俩报的心理社应该是能去,那个社团没什么人去。” “心理社好,就当放松了。” 整个校园充斥着欢乐的气氛,除了装着悲惨的高三学生的教学楼。三人回到课室把零食放好,一路上听见不少下课溜出来广场凑热闹的高三学生的聊天声。 “诶,你俩说,咱们高三是不是也这样?眼底乌青,脸色发黄,头发还没几根,”林绪瑶坐在自己座位上一摇一摇的,手上扇着扇子,两眼望着天花板,“我看到好多学长剪寸头,那发际线堪比阿哥了,太苦了这日子过的。” “大概率是这样的,”陈旼慧出了些微汗,马尾低扎,她握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露出痛惜的神色说:“可能直径会从两点五厘米变成一点五厘米。” “还有两年呢。”纪长凌灌一瓶冰可乐,打开头顶的风扇。 “为什么空调关这么快啊。”林绪瑶依旧盯着天花板,”这风扇还没我手扇的凉快。” “王焕,你拿的啥啊?好香喔。” 前门走进来一个拎着大包小包的男生,他见林绪瑶一溜烟跑到他旁边,也没瞒她,大大方方给她看了。 “我爸送了点吃的,很多,你们拿去分点儿。”王焕面无表情,把袋子打来,任由林绪瑶挑选,又拿了几个给后排流口水的两人。 “王爸很行嘛。全家桶,奶茶,喔,冰西瓜!”林绪瑶双眼放光,目不转睛地看着袋子里的食物,“朝廷发赈灾粮了,同学们。” 这些很常见的吃食,对在校学生来说可是山珍海味,可求不可得的宝贝。 “都拿去吃,我先走了,给其他同学们分点儿啊。”王焕拍拍林绪瑶的肩膀提醒道。 “你不吃啊?”林绪瑶嚼着一根鸡翅,喊了一声跑出班们的王焕。 “我吃过了!” 三人吃了一些,把剩下的放到了班长座位上,留下一张便利贴便出了教室。走廊上布满落日余晖,宣告一天又将结束。 社团的动作很快,当天晚上就有人来通知需筛选人员社团的考核时间以及地点。烹饪社的考核点定在朝阳楼三楼活动室,明天下午六点举行。 纪长凌当日寸步不离课室,一下课就赶作业,总算是在放学前写完了三门。下午六点整,纪长凌去到朝阳楼,碰到了也在排队的傅知伦。 ”你也报了烹饪社。”傅知伦先向他打了招呼。 “嗯,你也报了,好巧。”其实我早知道你也报了,不过纪长凌没说出口。 “你会做饭吗?”傅知伦勾上了纪长凌的肩膀,笑嘻嘻地问。 带有温度的亲密接触让纪长凌有一些紧张,四肢逐渐变得僵硬。 “不太会,所以来学。”纪长凌脖子有点敏感,耳朵逐渐发烫,依旧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那你跟我一组啊,我专业人员。”傅知伦放开了他。 纪长凌看着他,有些呆楞地点了点头。 “哟,FJ,你咋来报烹饪社了?你没去报羽毛球?”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人,熟络地搭上了傅知伦的肩。 纪长凌见傅知伦推开那人的手臂,眉头微皱,嘴角依旧保持上扬的弧度:“都报了,不给啊?特殊时期,注意防疫啊兄弟。” 这会特殊起来了。 等到纪长凌进活动室的时候,他一眼望到了坐在书桌后的温月,温月见他,朝他笑了笑。 整体考核纪长凌都按心里话答了。一轮问下来,温月看样子挺满意的。就是最后一个问题感觉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 “烹饪需要额外背一些知识哦,你能在保证学业上,如不耽误背英语单词的情况下,完成烹饪社的任务吗?” “我可以保证。”纪长凌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温月莞尔,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很快,周五上午纪长凌接到了烹饪社社长——傅知伦的通知。 傅知伦当社长,纪长凌有些意外,细想一下又觉得合乎情理。毕竟烹饪社是新开的,社长得从社员当中选。傅知伦既然在这方面有实力,这个位置给他也是应当。 “我在此郑重地通知你,纪长凌同学,恭喜你被我社录取。” 班门口,傅知伦一手按着纪长凌的肩,隔着校服布料,纪长凌模糊地感受到他的体温。他接过傅知伦递给他的一瓶桃子饮料以及一张小卡,低头看见上面写着烹饪社社员纪长凌,以及一些涂鸦,盖章。 “这个得带好,不然没证据证明你是烹饪社的,过门禁会扣分。” 新中的每个社团活动举行时间不一样,烹饪社是周一周三放学后,这张身份卡就是晚过门岗的免死金牌。 “谢谢,”纪长凌接过饮料和小卡,随即问道:“每人都有?” “你说这饮料?是的,我团特色。” 谁家社团特色是饮料,纪长凌在心里撇了撇嘴。 傅知伦笑着转身离去。 与此同时,学校的留宿制度也渗入新中学生的校园生活中。留宿全凭学生自己做主,想留就留,想走就走,本周开始实行。 纪长凌家离这远,出校门得坐车去到商场坐地铁,再挤一个钟的地铁才能到家。他不想太晚回家,留宿表一下来就报了名。 不出他所料,陈旼慧直接申请了长期留宿,她打算在学校待一整个学期。为此她跟家里大吵一架,最终以专心学习为借口,才勉强得到家里人的同意。 林绪瑶选择陪她,她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在学校,反正有手机。 长期留宿的学生除了不能出校门,不能去高三教学楼以及实验室这种危险场所,校内任行。 留宿也正好弥补了纪长凌周末不写作业的遗憾。 学校摸透了学生周末不写作业这点,大力支持学生们留宿,虽然留宿生周六中午十一点才发手机,但是周五晚的饭菜是顶配,宵夜时间延后,晚修也减少一节。 放学之后,纪长凌去了图书馆背语文和英语。 由于留宿的学生不多,平均一个班只有七八个。学校规定留宿生去报告厅上晚修,方便集中管理。高一高二管理地点分开,高三没有留宿一说。 纪长凌之前在报告厅开过会,那里空调开得很足。他不喜欢太冷,就提早半个钟去到,找了一个远离空调的位置。陈旼慧和林绪瑶要打羽毛球,托他带着三人的作业一起下去坐一块。 三班就五人留宿,除了他们三人,还有王焕和班长钟扬华,他俩挑了纪长凌身后的座位坐下。 留宿没有晚读,七点整开始。报告厅陆陆续续涌进来一批又一批学生,很快报告厅的位置就被坐满。 七点整,傅知伦出现在报告厅外面,踩着点在值班老师的眼皮下溜进了门。 纪长凌坐在位置上,看着傅知伦微笑推拒所有邀请,回视纪长凌直白的目光,大摇大摆地走到他旁边坐下。 第一次写较长篇……多有不足,希望看官们能给脸继续看几篇……> 第3章 道德不良、品行败坏? 纪长凌扫了一眼整个报告厅,奈何全体学生都在趴着写作业,根本看不出谁是谁。他在脑海中回想了一下签到表,记忆里,确实没看到四班的名单。 他们班不会就一个人留宿吧,纪长凌心想。 “什么情况?”陈□□在一旁偷偷拉纪长凌的衣角,带着疑惑以及不可置信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 纪长凌极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口语说不知道。还好林绪瑶没坐他旁边,带着耳塞在写作业,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他偷偷用眼角看傅知伦,这人放好作业之后就两耳不闻身边事,转着笔写题。 报告厅的桌子是连成一长条的,两个座位的抽屉之间会有一道隔板。纪长凌跟傅知伦刚好坐到同一个抽屉的座位,拿书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碰到对方。 在老师的管理下,整节课十分安静,纪长凌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一节课过去,断断续续地有人来找傅知伦聊天。他的交友范围很广,身边很快围了一群人。聊天声音很大,都对傅知伦的留宿感到惊奇。 “离太远了,家里没人,写点儿作业明天回去放心地玩。”这是纪长凌听到的。 “散散,堵着人家路了。” 人群中让出一条缝,王焕拿着杯子一扭一扭地快速从中间穿过。这条缝自我愈合速度极快,很快又重新将这一条道堵得水泄不通。好在这里是个角落,不会干扰到很多人。 “阵仗摆挺大啊。”纪长凌还没反应过来,林绪瑶已经杀到他旁边。 报告厅内人多吵闹,傅知伦已经投入到聊天中,根本没空管纪长凌这边的事。林绪瑶深知这一点,直接了当地问纪长凌什么时候跟他勾搭上了。 “你这什么形容词,他自己坐过来的。”纪长凌失笑,从桌上抓起一袋小饼干递给林绪瑶一袋想蒙混过关。 “我问你什么时候跟他认识的!”林绪瑶不吃他这一套,不接过也不理会,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那架势简直是像要把他的皮扒了看清楚。 “上两周默写认识的,也算不上认识吧。”纪长凌又把饼干放回原处,装作一副很无辜的样子解释道。 “最好是这样。” “这人在林陈讯的狐朋狗友名单中位列第一,你可千万别被他骗了。” 上课铃响,林绪瑶说完就回到了自己位置上。这会人群散了,纪长凌侧身给去买饮料回来的陈□□让道。陈□□要回座位,傅知伦也得侧着身子让她过。两人一左一右,两膝盖不约而同地直接撞上。 两人都是一愣,互视一秒,又不谋而同地一右一左转到另一边。 纪长凌看到林绪瑶的白眼翻到了脑后,陈□□带着礼貌的微笑对着傅知伦说了声谢谢,坐回座位。 随着上课时间变长,报告厅很快安静下来,纪长凌也投入到了作业当中。算算时间,十月不举行月考,取而代之的是十一月初的期中考。这次考试是整个新城区的联考,参与的学校有十多所,规模较大,相应的题目难度也会比月考要加上一倍。 这十月过了多久,他就多久没背书。想到不久之后期中考,不禁又头痛起来。 纪长凌撑着太阳穴,眼尾被指腹蹭着向上。他正烦闷,突然出现的一张纸条打断了他的思绪,纪长凌放下双手,按住纸条一角,阅读过内容后,转头看向傅知伦。 傅知伦也在看他,表情似笑非笑。 ——我们班就我一人留堂,那些朋友太吵了,你这里我才能沉得下心写作业。我以后坐你旁边,不介意吧? 面对傅知伦这张脸,纪长凌发现他的字典“不行”这两个字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眨着眼,机械地点点头。 傅知伦嘴角上扬,扭过头继续写作业。 答应得倒是爽快,那要怎么跟林绪瑶解释?纪长凌感觉自己脑子又大了一圈。 到时再说吧,暂且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周五晚修只有两节课,眼睛一睁一闭就过去了。晚修结束后纪长凌没去吃宵夜,回了宿舍背书。 “今天晚上还卷啊?”王焕踹开宿舍门的时候,食物的香气肆无忌惮地涌了进来,充斥着整个宿舍。 纪长凌合上书,一眼看到王焕手上提着两白色塑料袋,里边还有冒出来的烤串签。 “宵夜卖这些?”纪长凌有点后悔没去吃。 “不是。”王焕在空床上把塑料袋解开,从里面掏出一个又一个泡沫饭盒,还有几双一次性筷。 纪长凌一骨碌坐起来,不是宵夜的话,估计又是他爸送的。他把书扔在床上,走到王焕身边,两眼放光看着眼前的琳琅满目。 “你爸也太宠你了,幸福的孩子,”纪长凌接过王焕递给他的筷子,“上次吃你那么多东西,这次又吃,我都不好意思了。” “一个宿舍的,不好意思什么,快吃吧。”王焕抽了一张纸巾擦掉手上的油,随即指着一个泡沫盒,提醒道,“这盒有辣椒,还有葱。” “行,谢了。”纪长凌拆开筷子,又把泡沫盒一个一个掰开,夹了一筷子清淡的金针菇塞嘴里。 王焕摇了别的宿舍的人一起分享,一群恶狗跟没见过肉一样扑食,要不是王焕挤进去抢了一盒肉出来,远在报告厅苦读的钟扬华回来就只能吃空气了。 “你不吃吗。”纪长凌这会已经刷好牙,正帮着王焕收拾残局。 空床上包装袋乱飞,泡沫盒横七竖八歪在木板上,里面的油水流了一床,渗入木板散发油腻味。空床放着的行李箱也没幸免于难,布满了油渍。 “我吃过了。不好意思,还得让你帮我收拾。”王焕的食指蹭了蹭鼻子,双眼透露出歉意。 “这应该做的。” 王焕把两人收好的垃圾拿下楼扔掉,纪长凌找隔壁借了湿纸巾擦空床上的油渍。 钟扬华回来后,看到擦床的纪长凌以及拖地的王焕,挠挠脑袋,不禁懵圈:“搞大扫除不叫我?” 王焕解释了一下情况,又把珍藏好的宵夜拿给钟扬华,钟扬华没吃,小心放到一边,跟纪长凌一起将床板擦干净才吃。 “幸福啊,王焕,要是我爸也能不远千里来给我送宵夜就好了。” 钟扬华坐在床上,一只脚搭着拖鞋,一只脚踩着床,手上的饭盒已经见了底。 王焕坐在自己床上,眼神空洞,抱着枕头发呆。纪长凌看他不对劲,喊了他一声。 王焕反应过来,说了声没事,抹了一把脸侧身躺下,把头埋进被子里。 纪长凌宿舍一共六人,这三个留宿生缘分使然住在一块。钟扬华吃完后,三个人聊了一会期中考的事,纪长凌又八卦了一下钟扬华入学生会的事情。三人聊天扯东扯西,扯到了留堂这件事上。 纪长凌跟他们说了自己那天被留堂两次的惨状,本想着倒一下苦水,竟意外收获重要信息。 “刘绮芳知道你不喜欢背书,多半是因为她表妹是你初中班主任。” 纪长凌脑子空白一瞬,问道:“你说什么?” “啊?你不知道?”钟扬华也懵了,“我有天听到她跟别的老师聊天说的。” 纪长凌恍然大悟。 钟扬华不愧是他们三班的班长,同学口中的万事通。 纪长凌实在是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一层关系在,他瞬间想到这样岂不是他初中那些事刘绮芳都会知道? 还好自己初中洗心革面了。 昨晚跟傅知伦那一出过后,纪长凌早就忘了背书一事,于是一早就起床跑到报告厅争分夺秒写剩下的作业抓紧时间背书。 令他愕然的是,傅知伦也一早就到了报告厅。两人依旧坐在昨晚的位置上,没有打扰对方,沉默地写作业。 傅知伦刷了几张卷子,见作业写完了,巡视一圈。八点的报告厅没几个同学,也没有老师的身影,于是偷偷摸摸从书包里掏出手机瞧着二郎腿开始玩。 昨晚傅知伦没带包,纪长凌注意到他书包链上也挂着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小狗吃香肠挂件。 两人共用一个抽屉,纪长凌根本不可能发现不了傅知伦的大胆行为。林绪瑶那句“跟林陈讯玩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回响在他脑海,纪长凌偷瞄了一眼傅知伦,心想高中带手机也是人之常情。而且人要劳逸结合,写完作业玩玩手机无可厚非,这一点应该不在那句话包括范围内。 “你不会举报我吧?”傅知伦似是注意到了纪长凌的视线,划手机的动作停下,歪着头笑盈盈地问。 纪长凌摇了摇头,继续写作业。 傅知伦左手玩手机,右手握着笔,装成一幅认真写作业的样子,他嘱咐纪长凌老师来了提醒他,玩得放心大胆。 人多过后,傅知伦没有纪长凌提醒,自觉地关上手机,继续忙活正事。 一上午很快过去,跟林陈两姐妹道别后,纪长凌回班取手机准备回家,整个过程都有傅知伦作伴。 要不是路上还有王焕跟钟扬华跟着,林绪瑶就要拦截纪长凌细细盘查了。于是四人在林绪瑶怒气冲冲的注视下离开了校园。 纪长凌在心里长叹一口气,思考着如何向林绪瑶解释。 其实跟傅知伦接触的时间并不多,但他感觉傅知伦跟林陈讯不是一个性格的人,前者在纪长凌心中的印象很好,后者纪长凌没有关注过。 再加上林绪瑶对林陈讯身边的人都一竿子打死,认定不是好人,纪长凌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边是多年好友,一边是新认识的还算合眼缘的朋友。他总得做个抉择。 纪长凌心里一团乱麻,出校门的路上一直沉默不语。 “焕焕!”校门外,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朝四人招了招手。男人身着西装,一副老板模样。 “爸。”王焕这句话像是硬挤出来的,前一秒几人还在聊天的声音也因为这句话戛然而止。 王焕收起了笑容。 “诶,这是你的同学们吧?”王爸拿走王焕手上提着的一袋衣物,满面春风地向几位少年打着招呼。 “你们去哪?叔叔一道送你们回家。” 钟扬华有父母接,道谢后先行离开。纪长凌本想拒绝,却被王焕爸爸抢了先。 “我知道你,你是三班的学习委员。我听焕焕提起过,记得你也住天海区,你家长没来吧?叔叔送你。” 王爸又问了傅知伦的目的地后,硬是把他也拽上了车。最后三人齐齐上了车,听着车内欢快的音乐声离开学校。 傅知伦在车上要了纪长凌的联系方式,顺带也加了王焕的。 添加好友后,傅知伦关上手机,翘着二郎腿,扣着手机的手指在手机背面有节奏地敲着。他头靠着车窗,望着窗外的街景。 纪长凌打开了林绪瑶的聊天窗,编辑着文字。林绪瑶已经发了一条语音过来,纪长凌按下转文字,逐字浏览。 ——我没有跟傅知伦接触过,但我和林陈迅接触过。我知道林陈迅是个什么样的人,也对他身边的人有些了解。林陈迅初中就跟开女生黄腔的人称兄道弟,他的那些兄弟更恶心的还造女生黄谣,骚扰女生。跟这种人玩能是什么好人?不是我一杆子打死所有人,只是我亲眼见到过。没有早点告诉你这些,是因为觉得你们的人生不会产生任何联系。不过……唉,我可能有些激动了,你跟傅知伦如果相处不错的话,那说明傅知伦人品应该,呃,算是可以?总之,你对他多加提防,不要被骗了。 纪长凌看下来直犯恶心,没想到看上去的无害少年背地里有这一段不良往事。他扫了一眼旁边的人……可是直觉却告诉他傅知伦不是这样的人。 不过无风不起浪,纪长凌心里的那杆天秤偏向林绪瑶。于是他点开傅知伦的主页,手指悬在空中停留片刻,最终按下“不看对方朋友圈”。 先相处一阵,如果傅知伦真的如林绪瑶所说,人品堪忧,那他就断绝和傅知伦一切往来。 纪长凌回复完林绪瑶,关掉手机闭眼靠窗。学校在新城区,离天海区车程一个多小时,足够他小憩一阵。 王爸先送把傅知伦送到一处教育机构,傅知伦下车向王爸道谢后,把手伸进副驾驶拍了拍王焕的肩膀,抚平他翘起的校服衣领,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有事打电话。” 纪长凌这个位置能将两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傅知伦说话的眼神坚毅冷冽,像是眼前有一件大事情亟待解决。 “明天见。”那眼神仅维持了一瞬便消失无影,纪长凌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傅知伦笑着向车上三人道别,提着书包扬长而去。 纪长凌坐在后座不动声色地观察王焕的状态,傅知伦那句话出来后,王焕明显有些不对劲。 坚持看完三章了!宝宝你很棒[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道德不良、品行败坏? 第4章 楼下住着大帅哥 傅知伦下车点到纪长凌家要开十来分钟,这段时间内纪长凌一直在后座观察王焕。 王焕头一直垂着,左手不停拨弄着他怀中书包的拉链,腿抖得发出簇簇的摩擦声,声音大到引起了王爸的注意,被批评后才放慢动作。他手机就在车门的篓子里,震动好几次都没反应。 纪长凌盯着手机里与王焕的聊天界面,他发了好几条消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以他对王焕的了解,王焕只有考试前才会这样。 他很紧张、不安。 纪长凌心中五味杂陈,为什么傅知伦一句话,就会引起他这么大反应? 而且傅知伦才认识他几十分钟。 不过他今天怕是无法知道答案了。 王爸把纪长凌送到小区外后,以住得近为理由,热情地提出明天接他上学。纪长凌从没见过这么热情的家长,委婉地拒绝了。 走前他隔着车窗看了王焕一眼,王焕依旧维持着不安的状态,甚至没发现纪长凌已经下了车。纪长凌即使担心,也不好再多问什么。反正在自己爸爸车上,王焕总归是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如果王焕需要帮助,他一定会伸出援手的。 道别之后,纪长凌满腹疑问地推开自己家大门。 迎接他的是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像是等待他这位主人很久了,迫不及待地贴上他的肌肤,将他包围,冲淡了刚才车上的经历。 “老纪?”纪长凌把书包放在玄关桌子上,双眉纠缠在一起,捂住鼻子走到客厅。 大理石地板堆满空酒瓶,茶几上还码着未开瓶的雪花,以及歪倒在茶几旁的中年男人。 纪长凌捏着鼻子,快走到茶几旁又停下脚步,茶几下的地毯被酒浸透了。 中年男人被纪长凌踢啤酒瓶的声音惊醒,他发出一声低沉的叫吼,扭动脖颈缓慢地直起身,双目无神地望向眼前的少年,那眼神陌生地仿佛他面前的少年是这房子的不速之客。 “呃……哦?啊,长凌……”明明是自己的亲儿子,这声名字却像是绞尽脑汁后才想出来的。男人抖动着身体打嗝,嘴里的酒气溢出来,纪长凌扇了扇空气,隔着好几米也感受空气里的酒味又加重了。 纪长凌面对满地狼藉十分恼火,他本来想回家好好睡个觉,打打游戏度过这一天,结果被这一出整的计划全泡汤了。 他把地毯掀起一角,走到他爸身边,手臂青筋爆起,屏息喘气四肢共用才将这一百五十多斤的男人推上沙发。 半年没见,男人圆润的脸庞,鼓起的啤酒肚无不彰显他这大半年日子过得有多滋润。 哪怕空调呜呜响着,纪长凌也累出一身汗,他一口气打开客厅全部窗户,跑到阳台,胸口起伏,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太臭了,纪文德怕是喝了一整夜。 纪文德半年回一次家,每次回来都喝的烂成一滩泥,把家里弄乌烟瘴气。纪长凌想到还得收拾一地烂摊子,顿时怒火攻心,一巴掌拍在栏杆上。 “长凌……长凌,扶我起来,我要回卧室。”纪长凌听见他爸大着舌头喊他,在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 他家是复式房,纪文德卧室在二楼。纪长凌把他爸弄到沙发上都是竭尽全力,遑论扶他回卧室。 等到家里酒味差不多散干净,纪长凌才回屋收拾。 纪文德这会也醒了,不动声色地盯着眼前忙活的纪长凌。等他彻底清醒一些,双手在沙发上乱摸,摸到一个冷冰冰的方块。 “给你转了一万块,年前用,年后再给你转。”纪文德说话声音含糊,纪长凌除了一万块什么都没听清。 纪长凌从小到大,他爸对他说的最有用的就是给你转了多少钱,不教育也不干预他,久而久之,纪长凌对他爸的话形成了只听数字的习惯。 纪长凌苦哈哈埋头拖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纪文德颤巍巍扒着楼梯回房间,纪长凌收拾完客厅,以最快的速度冲完凉钻回被窝。 长安正趴在窗台睡觉,见纪长凌回来,伸个懒腰跳上床,卧在纪长凌枕头旁。 一人一猫醒来时已是黄昏,纪长凌肚子直响,爬起来点完外卖便搂着长安倒回床上。 半小时后,纪长凌坐在客厅吃外卖。纪文德没有下楼吃饭的迹象,纪长凌把剩菜收好,提着袋子下楼散步。 小区里很多野猫,纪长凌在楼底下敞开袋子,把吃的拿出来,不出几分钟就涌上一群猫。 纪长凌起身的时候,余光看见熟悉的身影,他扭头一看,竟然是傅知伦。 “你住这?”两人皆是一愣,异口同声地说。 “是啊。”又是异口同声。 纪长凌在这住了几十年了,从来没见过傅知伦,心中疑惑顿起,怀疑地看着傅知伦朝自己走来。 林绪瑶的话又在脑海中响了一遍,还好他略显复杂和尴尬的目光并未被傅知伦注意,傅知伦重心都在猫群上。 “我没见过你啊。”纪长凌观察一番眼前人,跟出校门时没区别,单肩背包,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哦,我上高中才搬过来的。”傅知伦眼睛弯弯。 开学已经一月多,这段时间内他们居然没在小区见过对方。 “之前周五晚上有课,很晚才回家,周末也早出晚归,可能我们作息不一样吧,所以碰不上。” 纪长凌想想自己一回家就倒头睡个天昏地暗雷打不动,周末能不离床绝不离床的作息,心中的疑惑消解几分。 他点了点头,确实不一样。 傅知伦走到猫群蹲下,饶有兴致地观看小猫们吃饭。 “小区里还有这么多流浪猫呢,”傅知伦挠了挠一只橘猫的脖子,差点被咬一口,“挺护食啊。” “不是护食,它们很亲人,不过对它们来说你是陌生的,对你有点防备而已。”纪长凌走过去蹲在傅知伦旁边解释道。 这时一只狸花悄悄蹭了蹭纪长凌的腿,试图往他腿上爬,可惜它太小了,根本上不去,只能用小爪子不停挠纪长凌的腿。 纪长凌见状,双手捧着小猫把它放回食物旁,小猫似是吃饱了,直往他手心拱。 纪长凌忍不住挠了一下狸花的下巴,心里祈祷着长安闻不到他身上沾染的味道。 “看来是真的。”傅知伦笑的样子真够摄人心魂的,纪长凌感觉自己心跳又加快了。 怎么回事。 “你经常喂它们?” “那倒没有,之前小区里的保洁阿姨跟我说剩饭剩菜可以喂流浪猫,挺多人喂的,我就偶尔喂一下。” “也不敢喂辣的,都是些清淡的东西。” 傅知伦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那只狸花见纪长凌不搭理它,转头去拱傅知伦。 傅知伦看起来有些意外,眼底一亮,把小猫捧在手心,用看宝贝的眼神细细打量着小狸花。 “这么可爱。”傅知伦忍不住感叹,他一只手就可以握住小猫,狸花睁着圆眼睛糯唧唧喵了一声。 猫群中传来叫声,小狸花在傅知伦手里扑腾两下,跳到地上,朝自己的妈妈跑去。 碗里的食物见底,猫群逐渐散去,两人也准备回家。 “你住几楼?”傅知伦扭头问。 “二楼。” “这么巧啊兄弟,我住一楼,102。” 纪长凌心想这可真是太巧了,他住202,两人楼上楼下挨着呢。 “我202。”纪长凌有些不自然的避开傅知伦的目光。 傅知伦似是没注意,随口说以后可以一起吃饭。 纪长凌点点头,坐上电梯。 电梯门关上那一刻,纪长凌憋着的一口气终于从肚子里跑出来,他靠在电梯扶手,右手覆上自己高速跳动的心脏。 为什么,一见到他,就会这样。 还好傅知伦不用坐电梯,看不到他现在的样子。 回家后,纪长凌抓着手机左思右想,最终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发在了“姐弟俩”群中。 林绪瑶很快有了回复。 纪长凌一时没有勇气点开她长达60s的语音。 cmmmh:好梦幻。 cmmmh:像假的。 双木:我也希望是假的。 纪长凌最终还是按下语音,出他意外,林绪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提醒他提防傅知伦云云。 说出来之后心里好受多了,还好有人能让他倾诉。他听完在群里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扯上被子准备睡觉。 哪怕纪长凌又洗了一遍澡,长安也一定嗅到了他身上残留的同类气息,趴在窗台上,死活不上床。 纪长凌把头埋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睡不着,睁着眼睛与黑暗对视。不知怎么就回忆起他与傅知伦这一个多月的点点滴滴。 他真的不像品行不良、道德败坏的那类人。 困意来袭,纪长凌想着想着就睡熟了,丝毫没注意长安卧到了他身上,只感觉肚子很重,还以为是在做梦。 周末睡着睡着就过去了。 疫情的原因,周一的社团活动取消,原本一周两次的活动改为每周三进行。 周三下午,纪长凌期待已久的社团活动终于到来。烹饪社在学校饭堂旁边有专门的活动地点,一下课纪长凌就朝饭堂奔去。 纪长凌一眼就看到在烹饪室聊天的温月和傅知伦,温月见他到得早,喊两人一起去分用具。 纪长凌接过傅知伦给的袋子,打开看了一眼,有黄油、糖粉、抹茶粉和各类模具,对这次的活动内容心中有数了。 “麻烦你了。”傅知伦笑说。 “小事。”纪长凌没看他。 两人把东西分好,人也差不多到齐。报烹饪社的人很多,最后被选上的不过二十个。整个社团除了傅知伦和温月,纪长凌一个人也不认识。 看着眼前的同学都自行两两组队坐下,纪长凌想起考核那天傅知伦的邀请,也不知道是不是当时随口一说的客套话。 “发什么呆呢?”傅知伦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 纪长凌扭头,眨了眨眼,回视他。 “我找了两个离空调远的位置,走吧,”傅知伦拿纸巾擦手,想起来什么似的,问,“你要和别人一起吗?” “不是,我也在找位置来着。”纪长凌忙解释说,看来不是瞎说的。 “那就好,我以为我得被迫和陌生人组队了呢。”傅知伦笑笑,看起来心情颇好。 烹饪室内列着一条一条的长桌,傅知伦一起的位置不仅离水池近,离温月也近。温月在做示范的时候,傅知伦一直候在一旁协助。 “我来帮你系一下吧。” 纪长凌已经戴上手套,没发觉身后围裙的绳子散了,他看了傅知伦一眼,点点头,转过身去。 傅知伦取下手套,拉紧散在纪长凌腰两侧的绳子,纪长凌感觉腰间一松,随即又是一紧,傅知伦就说系好了。 做饼干其实不算很难,纪长凌有点做饭基础,在傅知伦的耐心引导下也算得心应手。傅知伦之前说他是专业人员,看来不是瞎吹的。做饼干的一些小细节他都十分注重,一丝不苟。 他告诉了纪长凌很多会同意忽视或掌握不好的点,比如黄油到什么程度才算真正的软化,面团要揉到多滑等等。 “你会的挺多。”纪长凌双手端着盘子,跟在队伍后面等待放进烤箱,忍不住和傅知伦闲聊起来。 “以前有段时间经常做,做给我姐吃。”傅知伦在他旁边,也端着一盘饼干。 “你还有个姐姐?”纪长凌看了他一眼,就凭傅知伦这张脸,他脑中隐约浮现一张艳丽的女人面孔,不知道真人得美成什么样。 “对,比我大五岁。你呢,你有兄弟姐妹吗?” “没有。”纪长凌摇摇头,他其实挺羡慕多子家庭,应该会很有趣。 “独身子女也挺爽的应该,少个人管你。” “看来你姐经常管你?”纪长凌笑说。 “我在她拳头下长大的。” 纪长凌忍不住笑出声,很真实的姐弟关系。 几十分钟后,烹饪室弥漫着黄油的香气,随着温月一声下令,一盘盘形态各异的饼干端出来放在桌上。 纪长凌尝了一块,感觉不错。他又吃了一块傅知伦做的,味道出奇得好,收拾收拾打包能拿出去卖了。 纪长凌回味片刻温月留堂他那次给的饼干,心里对这些厨艺好的人又多了三分敬佩。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傅知伦眉毛一扬。 “相当的好。”纪长凌朝他竖起大拇指。 一个小时转瞬即逝,温月命令所有人收拾好用具,带上饼干走人。 纪长凌和傅知伦搭伙在饭堂吃完晚饭后,太阳已经完全消失,校道两旁的街灯也亮了起来。 两人回宿舍的路上,纪长凌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定睛一看,是林绪瑶,她身边站着的,居然是林陈迅。 (>^ω^ 第5章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傅知伦也发现了,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朝同一方向走去。 “我求你了,你就跟我换一次吧,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滚,你背着我和她聊天我都忍了,还想跟她一组?做梦呢?”林绪瑶怒火冲天,瞧都没瞧一旁苦苦哀求的林陈迅。 “我真的求你了,就一次,一次而已,就一次。”林陈迅转到林绪瑶正面,林绪瑶见状又转身,两人跟陀螺一样转来转去。 还好两人吵架的地方人流不多,只偶尔经过一两个同学,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傅知伦看笑了,走过去问:“干什么呢林子?” 两个陀螺听到有人说话,一齐停下来转头看向声音来源。 林陈迅看见傅知伦,眨眨双眼,眼中的光闪了一下又暗下去。林绪瑶则是翻了好大一个白眼。 “求人呢,”林陈迅挠挠脑袋,又朝林绪瑶哀求起来,“你再考虑考虑。” “滚。”林绪瑶看也没看林陈迅,拽着纪长凌的胳膊就走了。 纪长凌被扯着向前,转头看了一眼傅知伦,那人笑着朝他摆摆手,勾住林陈迅的脖子朝宿舍走去。 纪长凌被拽着走了好几十米才停下,他看林绪瑶眼中的怒火依旧没消,一时不敢吭声。 “我真的气死了,我靠,“林绪瑶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开口,“今天不是心里社社团活动吗,那个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报了心里社。陈旼慧比我早到一步,我去到的时候,看到他在跟陈旼慧说话,气得我差点一拳上去。” “搞活动的时候他就一直偷看陈旼慧,我坐到陈旼慧身旁挡住,他就跟人家换位置,拐着弯儿地偷看。” 林绪瑶边说边比划,画面感极强。 “要不是那么多人,我真的一拳就上去了。结果活动搞完他还厚着脸皮跟我提想和陈旼慧一组,让我跟他换,”她的手已经跃跃欲试般握紧,“大爷的……给他一拳!” “你打了他?”纪长凌忙问。 “没有,刚想动手,你就到了。” 纪长凌松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来得巧。林绪瑶从小学散打,她轻易不动手,一动手不是开玩笑的,况且这还是在学校。 不过林陈迅该打。 “你不是跟他不对付吗?他怎么还敢来找你?”纪长凌有些疑惑,他以为两人是见面就撕的那种关系。 “这个不是重点啦!”林绪瑶愤愤道,脸气得发红,“他今天敢跟陈旼慧说话,过几天就敢偷偷跟在陈旼慧身后!再说不准,他还可能偷偷偷跟着陈旼慧回家!” “……这么夸张吗?”纪长凌惊了。 “他那帮兄弟就干过。”林绪瑶撇撇嘴,又骂了林陈迅几句,依旧不解气。 “我觉得他不敢,”纪长凌思索片刻,新中抓早恋这方面非常严格,不过还是提议,“以后我们一起走。” “那她总有一个人的时候呀!”林绪瑶急了,“我们不在怎么办?” “你得相信陈旼慧,她不懦弱,如果真有你说的那种情况,她自己会有方法解决的。” “什么方法?” “告老师。”陈旼慧突然出现,指尖挂着的校卡绳在空中打着圈。 确实是实用的方法。 ”反正咱们学校抓的严,我跟长凌的想法一样,他不敢。而且,我长期留宿呀,他没那个机会跟着我回家。”陈旼慧眨眨眼睛。 陈旼慧摇了摇林绪瑶,戳戳她鼓起来的脸,轻声安慰:“不用这么担心。” 林绪瑶不置可否。 校园定时广播在这时响起,纪长凌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半了,于是和两人道别回宿舍。 两个女孩也上了楼,纪长凌走远后都隐约听见林绪瑶在骂街。 经此一事,林陈迅在纪长凌心中本就不堪的形象更是雪上加霜。 傅知伦到底为什么会跟林陈迅玩在一起? 纪长凌没发觉自己脸色十分难看,回宿舍后吓了钟扬华一跳,问谁惹他了。 一整个晚上,纪长凌心情都不太好。他和傅知伦接触时间也有月余了,实在没看出傅知伦品德败坏的一面,相反,傅知伦给他的印象还不错。 脑子有些乱,他连作业都拖到宿舍熄灯才写完。 不过这件事仅仅很快就被冲散了,第二天老班宣布期中考时间,近在眼前。这次是八区联考,学校十分重视。 纪长凌陷入了学习状态。他上次月考考得不错,自月考后就没有被留堂过。这次期中考必须稳定在正常水平,为以后的分班,也为将留堂彻底从他高中生活中摘除。 这半个月内,他的生活十分规律,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只有每周三的社团活动能让他暂时放松心情。 傅知伦在这段时间,除了周三会和他有短暂的接触,其余时间两人完全没有出现任何碰面情况。 直到期中考完那周留宿,傅知伦问纪长凌要不要去看电影。 “晚上?”纪长凌正在报告厅收拾书包,闻言问道。 上次王焕他爸就把傅知伦送到了一处教育机构,于是他猜傅知伦只有晚上有空。 “现在吧。”傅知伦在一旁看着他。 “你不是要上课吗?”纪长凌看了他一眼。 “今天不上,”傅知伦笑了笑,“我们回天海区看吧,找个离家近的地方。” 纪长凌思忖片刻,点点头答应。傅知伦这个提议不错。反正期中考完了,就当放松。正好最近也上了一部新片子,他原本就打算去看。 两人先去学校附近的商场简单解决午餐,便搭地铁去了电影院。 周末人还蛮多,他们俩随便挑了后排的位置,坐下发现四周全是情侣。 每隔一会身边就冒出来几下啵啵声,纪长凌听得有些烦躁。 他神色不动,转动眼珠偷偷看傅知伦,傅知伦雷打不动,目光久没从大屏幕移开分毫。 定力十足。 电影结束后,天已经快黑了,傅知伦又提出一起吃饭。不过不是在外面吃,他说去他家吃。 “你下厨?”纪长凌又问了一遍,以为自己听错了。 “对啊,给你尝尝我的手艺,”傅知伦拦下一辆出租车,朝他扬扬下巴,“走吧。” 突如其来的邀请,纪长凌有些无措,他从来没去过同龄人家里做客。 “嗯……我是不是该带点东西上门?”纪长凌站在原地,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走亲戚,大人们好像都大包小包的。傅知伦这算是请他做客吧?按礼数是不是该带点东西? “你带着肚子去就行。”傅知伦笑着,打开车后门示意他上车。 纪长凌强装镇定,心里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已经熟到这种地步了吗? “纪长凌?”身后突然有人喊他。 纪长凌回头,见到人之后,呼吸一滞,五官变得有些扭曲。 “好久不见啊,平时在学校都见不到你。”那人刚从另一辆出租车上下来,走到纪长凌身边。 纪长凌没吭声。 “你这是……刚看完电影?” 纪长凌机械地点了一下头。 “我也打算去看来着,下次一起?” 纪长凌摆摆手,不等回复便上了车。 他坐上车,看到行车记录仪上照出的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的脸阴沉至极。 何冕。 真是阴魂不散。 傅知伦上车过后,什么都没问,跟司机报了地址就沉默地望着窗外。 他肯定看到自己刚才的样子了,纪长凌想。 望着路上的街景,纪长凌心中的烦躁逐渐消磨。 一路沉默。 回到小区后,纪长凌跟在傅知伦身后进了门。 刚一进门,里面就传来一声犬吠。 “招福,想我没?”傅知伦蹲下身,任凭眼前这只博美舔他。 博美舔完傅知伦,发现身后还有一人,叫着扑了上去。 这只叫招福的博美体型很大,纪长凌的裤子差点被扒下来。 “招福!”傅知伦一声呵斥,大狗收起舌头钻回了他身后。 “没事吧?”傅知伦担心地问。 “没事。”纪长凌拉了一下裤子。 “不好意思,太久没管了,等会就教育,”傅知伦从鞋柜中拿出一双拖鞋给他,“穿这双吧。” “谢谢。”纪长凌接过换上。 傅知伦家里装修得很有格调,黑白灰搭配,简洁而奢华,各种细节透露出主人极佳的品味。由于打通了一面墙,客厅显得格外空旷。 “你随意,我去厨房。Wi-Fi密码是九个八。” “好。” 一楼住户自带小花园,纪长凌绕过真皮沙发,在硕大的落地窗前驻足。 “咔哒”一声,面前的玻璃门自动向两侧敞开。 十一月,穗城哪怕接近北回归线,天气也逐渐转凉。秋风裹着寒意扑了纪长凌一身,冷倒不冷,反而凉快。 院子被各种花草包围,纪长凌说不上名字,但闻到若隐若现的桂花香。 院中静置着一把摇椅,旁边还有圆形玻璃茶几,上面的花瓶插了一株桂花。 这株桂花一看就是刚折下来的,开得正烈,上面还挂着水汽。 这房子难道有其他人住?纪长凌想。 不过刚才在玄关,他只看到排列整齐的运动鞋。 “来吃点水果。”傅知伦端着一盘摆盘精致的水果捞出现在落地窗。 “咦?桂花开了啊。”傅知伦将果盘放在玻璃桌上,拿起花瓶仔细看。 “嗯,挺香的。”纪长凌望了一眼角落的桂花树,特别好奇这株花是谁折下来,插上去的 总不能是招福咬下来的吧。 脑海中突然冒出的想法让纪长凌特别想笑,他感觉自己像个智障,这怎么能跟招福扯上关系。 “看来我姐快回来了。” “啊?“纪长凌不明白这怎么会跟他姐有关联。 “每年秋天桂花开的时候,我家保姆就会折一株下来放花瓶里,没几天我姐飞回来了。”傅知伦将花瓶放回原位。 纪长凌了然,没想到这人还是个公子哥。他注意到“飞”字,看来姐弟俩不在一个城市,距离还挺远。家里只有一个人生活的痕迹,他和父母也不住一起。 “我先去做饭,”傅知伦又问,“你有什么不吃的吗吗?” “太辣的接受不了,”纪长凌思考片刻,又说,“还有香菜。” “好。” 等待的时间不算漫长,纪长凌在院子里溜达一圈,这看看那摸摸,很快就闻到屋子里飘出来的饭香。 两菜一汤,很普通的家常菜,洋溢着家庭的气息。 “很好吃啊。”纪长凌塞了一筷子肉,味道恰到好处,很嫩。 “那当然,我从小做到大呢。”傅知伦有些得意。 “不是有保姆在吗?她不做饭?”纪长凌问。 “我爸不让保姆给我做饭来着,让我自己学。保姆只负责家务,很少碰面。” 挺新奇的父亲。他认知里的公子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 “你一个人住吗?”纪长凌忍不住又问。 “初中之前我姐管着我,之后就是一个人住,我爸妈在国外,春节假才回来。我姐跟他们住一起,她会回来早一些。” “这样。”纪长凌点点头,傅知伦的情况和他差不多,爸妈都不在家,一个人长大。 “我跟你差不多,我爸半年回一次,平时也一个人住。” “那看来咱俩都挺自由的。”傅知伦笑说。 的确自由,没有爸妈的管教,想做什么做什么,不过纪长凌偶尔也会感觉孤独,所以他才养了一只猫。 “招福,别扒了,等下就带你出去。”傅知伦推开一直往他身上蹭的大狗,朝卧室方向指了指。 没一会,招福叼着一根绳子跑了出来,乖乖蹲在门口。 “好聪明啊,”纪长凌感叹道,“如果我家那只有它一半听话就好了。” “你也养狗?” “不是,是只布偶猫,叫长安。” “原来如此,跟你名字还挺像的。” 这时一声手机铃响起,纪长凌摸了摸裤带,不是他的。 傅知伦拿起手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按了一下屏幕。 “唉,你猜我在哪呢?” 电话那头是听过的声音,纪长凌吃饭的动作一顿,筷子上的菜落回碗里,他又默不作声夹起来吃掉。 “不感兴趣。”傅知伦把手机架在餐桌上,屏幕对着自己,看也没看电话那头的人。 “嘁……吃饭呢?这么晚才吃。”电话那头顿了顿,两人身后突然传来“砰砰”两声,招福对着门口大叫。 “伦子,开门啊!你爹我来给你庆生!” 傅知伦凑近屏幕,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又抬头看向被锤响的大门。 “我靠。”傅知伦放下筷子,抽纸擦嘴。 纪长凌有点懵,机械地看着傅知伦走到门口把门打开,接着他就跟毫不客气一脚踏进门的林陈迅大眼瞪小眼。 他感觉林陈迅的眼睛在逐渐变大,目光中先是震惊,再是呆滞,最后是不敢置信。 “我靠。”林陈迅这声是看着傅知伦说的。 纪长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低头把碗里剩的饭一口一口吃掉。 今天居然是傅知伦生日。 布偶猫真的特别美…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第6章 应该是个好人罢 “我好像还没自我介绍过吧?我叫林陈迅,双木林,陈皮的陈,迅捷的迅。” 林陈迅已经吃过晚饭,他把手上提着的几个礼品袋以及一个大蛋糕交给傅知伦,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纪长凌吃完,想帮傅知伦洗碗,但被傅知伦拒绝了,让他去客厅看电视。 于是纪长凌跟林陈迅坐在沙发上,两人干看着电视好半天,终是林陈迅憋不住先开了口。 “我叫纪长凌。”纪长凌礼貌性地微笑一下。 “我知道,FJ跟我说过你。” 纪长凌听过不少人喊傅知伦这两英文字,想来就是他外号了,又顺口又贴。 林陈迅歪在沙发上,点了点头,拿起一只靠枕压在手臂上,撑着脑袋,随意的样子就像他才是这间房子的主人。 纪长凌心说我也知道你,知道的还不少。 这人是应该是个自娱自乐的性子,他不等纪长凌回复,自言自语般地讲述傅知伦在他面前说过纪长凌什么话。 “他说你养猫啊?我家有只鸟来着,脾气还挺大,天天啄我脑门子。” “烹饪社好玩吗?FJ当时狠心抛下我一人在羽毛球社,居然去报了烹饪社。” 听到这,纪长凌一愣,又回忆起那天,傅知伦不是说他两个都报了吗? “挺好玩的,做东西自己吃。” 纪长凌对这个林陈迅没什么好感,语调冷冷的。 “你这回答跟他一样啊。厨房那么小,能有什么好玩的?我真不理解了,跟我去打羽毛球多好,蹦蹦跳跳的还能活动筋骨。” 纪长凌不答,一味地微笑。他实在是不想跟林陈迅说话了,但是这个人嘴巴一张开就滔滔不绝宛如长江水,根本没有任何停下来的迹象。 “没想到你俩处得还挺好啊?我以前都没见过他领谁回家,都是在外面玩。” “我在厨房洗碗都能听到你说话声,能不能安静点?吵死了。” “?”林陈迅突然被一只抱枕袭击,转头埋冤地看着身后的罪魁祸首。 “我都吵你十几年了,你现在开始嫌弃我了?” “……” “你不对劲啊,换平时你早冲上来打我了,是因为你今天生日,心情好吗?” 说到生日,纪长凌心里又开始琢磨。上门白蹭了一顿饭就算了,什么事儿都没干,人家傅知伦还过生日,自己还空手上门! “再吵就滚。”傅知伦说着就伸手要揪林陈迅衣领。 “?”林陈迅大叫着躲开,“你咋变这样了!” 纪长凌感觉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生日理应和好朋友一起庆祝,他在这像个外人。于是他站起来,想了个合适的借口:“那个,我想起来我还得回家喂猫,先走了。” 拉扯中的两人闻言皆是动作一停。 “啊?这么快啊?我还没跟你聊够呢。” 纪长凌有点无语,自林陈迅进门起他只跟他说过一句话,全都是林陈迅在自言自语,根本算不上聊天。 “对了对了!你是不是跟陈旼慧关系挺好的?你能不能给我她的微信啊!”林陈迅挣脱开傅知伦,看纪长凌的目光中透露着希望。 “闭嘴吧你。”傅知伦额头抽了抽,又捂住林陈迅的嘴,林陈迅在那大叫抵抗。 纪长凌眉头紧皱,偷偷瞪了林陈迅一眼后转身走出傅知伦的屋子。一直蹲在门口的招福以为要出门了,蹦跶着跟在纪长凌身后叫,见主人没反应,又讪讪地趴回原地呜呜两声。 纪长凌忍不住摸了摸招福毛茸茸的脑袋,关上门走了。 “你真的傻得没边。”这是纪长凌走后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傅知伦说的。 离开后纪长凌并没有回家,出小区打车去了商场。 他赶在商场关门前挑了一个礼物,嘱咐店员打包好后才回小区。 车驶入小区后,纪长凌心里的火依旧没消干净。一想到刚才林陈迅当他面要陈旼慧微信,他感觉心中的怒火又旺几分。 他也配?纪长凌在心里冷笑一声。 他的教养不允许他给陌生人甩脸子,哪怕是林陈迅这种人,他在表面上也会以微笑待人。结果这人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虽然脸色是给的林陈迅看,但他觉得有点对不住傅知伦。人家生日,好心请他吃饭,他不仅没有准备礼物,给一句生日祝福,还在人家家里闹的不愉快,于情于理都应该回去道个歉。 到楼下后,傅知伦家客厅一片漆黑,被窗帘遮住的卧室还泛着微光。纪长凌猜林陈迅应该已经走了,他在门外驻足片刻,叩了叩门。 “稍等。”声音很小。 一分钟后,傅知伦打开了门。他已经换下校服,穿上一身休闲居家服,脖子上挂着一湿答答的毛巾。 纪长凌感受到傅知伦的错愕,先行开口。 “生日快乐,一点心意。”纪长凌晃了晃手里的白色纸袋,朝他微微一笑。 “啊……谢谢,”傅知伦侧身让出一条道,“请进。” “已经很晚了,我就不进去了,”纪长凌摆摆手,把礼物塞在傅知伦手里,用带有歉意的语气说,“不知道你今天生日,不好意思。” “不要道歉,我也没跟你说过。”傅知伦摇摇头,面色如常,盯着纪长凌的双眸。 “还有,今天晚上……”纪长凌有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 “你是说林陈迅?”傅知伦抢先一步说。 “呃,是,”纪长凌抬头,对上了傅知伦的目光,“对不起。” ”我没想到他今天会来,“傅知伦沉默片刻,慢慢开口,“我知道他跟你那位姓林的朋友关系非常不好,他向你要微信,是在为难你。” 傅知伦半靠在门上,双手交叠。他站在门沿,比纪长凌足足高一个头,纪长凌必须抬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纪长凌没说话。 “这一点我替他向你道歉。”纪长凌听到傅知伦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不是你的错。”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傅知伦的眼神坚定,眉头微皱,“还有一件事,我觉得他跟林绪瑶之间有误会。” “误会?”纪长凌闻言也皱了皱眉。林绪瑶亲眼看见的事情,怎么能是误会? “嗯,”傅知伦点点头,“其实我以前就听他说过你的朋友,当时没在意,只以为是小冲突。” “但是那天吵架之后,我又问了他俩之间的事,他很细致地跟我讲了一遍。我听完觉得中间有点怪,好像,在林绪瑶眼里,林陈迅干了伤天害理的事。” 傅知伦口中的吵架,应该就是烹饪社第一次社团活动结束那天。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跟你说林陈迅的,但是,”傅知伦的目光十分真诚,“我敢百分百保证,林陈迅是一个非常正直的人,绝对不会做出违反道德的事。” 纪长凌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信息量有些大,他需要理清思绪。 “我知道了。” 纪长凌心里那杆天秤依旧是偏向林绪瑶的,他跟傅知伦不过认识月余,但是他跟林绪瑶之间有着十年根深蒂固的友谊。 而且,他对傅知伦了解的并不透彻。万一三观不合,两人认知内的“道德品行”不一样呢? 可心中隐隐有道声音:难道真的另有隐情? “嗯,”傅知伦扬扬嘴角,转移了话题,轻松道,“好可惜,本来新买了一个游戏,想和你一起打一把来着,都怪林陈迅。” “他也不知道我在嘛,“纪长凌也笑了一下,“下次一起打吧,我先回去了。” “好,快回去吧,外面冷,小心感冒。”傅知伦目送纪长凌进了电梯。 可能是吹了凉风,纪长凌回家之后有点头晕,倒在沙发上不想动弹。 但身上黏糊糊的,他忍不了,迫使自己进浴室洗澡。长安也看出来了,一直在浴室里趴在马桶盖上守着,生怕主人出事。 纪长凌沾床便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中午,熟睡中的纪长凌被憋醒了,睁眼发现长安就卧在自己脸上。 纪长凌把长安从脸上推下去,小布偶在一旁喵喵喵叫个不停。 上学的日子里,他找了人每天上门打扫卫生,照顾长安。但昨天他什么都没干,长安的食碗比脸干净。 “抱歉长安,我昨晚不舒服。”纪长凌他的嗓子跟被痰糊住了似的,说话声特别奇怪。他摸了摸额头,烫手至极。 纪长凌爬起来给长安添了粮,清理完猫砂盆后才找体温计量体温。 他倒在床上,没有起来的力气。 纪长凌差点睡死过去,还好长安过来拱他。他打开手机一看,已经过去十二分钟。 “这是几啊……”纪长凌眯着眼睛喃喃道。 看清之后纪长凌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三十九度六,他要是再晚点起怕是得烧死在床上。 最后剩余的一点力气使没了,纪长凌想下床,但是腿软得根本走不动道,眼前一黑,直接倒回床上。 最后一点意识,他抓着手机在“姐弟俩”里发了一条语音。 闭上眼后,纪长凌彻底失去了意识,依稀听见耳边的猫叫声。 他做了个梦,梦里有个人进了他的家,扯他的衣服,给他擦汗,喂他喝水。 梦结束,纪长凌睁开了眼睛。 他试图扭动了一下身体,痛得像全身被针扎。 “醒了醒了!”是林绪瑶的声音。 “我去弄粥。”好像是个男的。 纪长凌听到“咔哒”一声,卧室门被打开,外面的光透进来,他眯起了眼睛,看见坐在床边的林绪瑶以及一个模糊的背影。 “你大爷的,吓死我了,”林绪瑶戴着口罩,打开台灯,声音有些沙哑,“我接到傅知伦电话的时候吓死了你知道吗,三十九度,什么概念啊!对对,你快再量一下体温。” 纪长凌从林绪瑶手里接过体温计夹好。 他有些混乱,印象中,他明明是把消息发在了三个人的群里,为什么会是傅知伦告诉林绪瑶他生病了? “你跟他认识才多久?你居然第一时间告诉了他?”林绪瑶说着说着,心里的火苗好像烧了起来。 “我记得,我是……发在群里……”纪长凌说话跟没说似的,一串沙哑的气音根本听不出在说什么。 “哎呀我真是……”林绪瑶有些懊恼,不该在这时候说这些,于是放轻声音,“对不起……你先别说话。” 见纪长凌有继续睡过去的架势,她赶忙又说:“别睡,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傅知伦在外面煲粥,你等下喝了再睡。” “傅知伦在外面?”听到这三个字,纪长凌的困意没了一半,声音也清晰了。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林绪瑶把纪长凌扶起来,见他清醒,细细跟他说了一整天的情况。 纪长凌中午那条语音错发发给了傅知伦,傅知伦得到消息立马告诉了两姐妹。三人解开密码锁后,并没有把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纪长凌送去医院,而是傅知伦叫了医生过来,一测发现人阳了。 说着也巧,林绪瑶刚想给班主任打电话帮纪长凌请假,就看到了班群里的通知。 停课了,全体学生回校拿书,回家上网课。 医生留下来照顾纪长凌,三个人没心情开心,赶回学校搬书。陈旼慧家里不允许她到处走,命令拿完书立刻回家,她只能隔半个小时偷偷打一通电话问情况。林绪瑶比较自由,她先回家把书放好,又赶来纪长凌家。傅知伦则一个人搬了两份书,医生走后守在纪长凌床边,寸步不离。 纪长凌心下一阵热流经过。还好自己有值得信赖的朋友,还好把家门密码告诉了她们。 但他也担心,被传染了怎么办? “我口罩没离过脸,你放心吧,我身体比你厉害多了,没那么容易中招。”林绪瑶看穿了他的心思。 “那……傅知伦呢?” “什么腹肌?”林绪瑶一脸懵,耳朵凑近。 “我跟她一样,”门没关,傅知伦端着一碗粥走进卧室,“从小到大都没感冒几次,而且我吃了药预防。” 林绪瑶看若有所思地了他一眼,在床上支起小桌让傅知伦放粥,纪长凌盯着热气四溢的白花花的粥,眼眶有些热。 陈旼慧被锁在家里,冒着被家长骂的风险隔半小时就一通电话。 林绪瑶跟自己讨厌的人共处一室这么久,这放以前根本不可能。他不敢想这段时间她是用什么心态过来的。 而傅知伦跟他交清不深,帮他叫了医生,又搬书又是熬粥又是照顾猫。 对陈旼慧和林绪瑶,他们之间无论是谁出现今天这种状况,都会竭尽全力帮忙。但是对傅知伦……纪长凌除了谢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第7章 我的形象! “时间到了,看看体温计。”林绪瑶焦提醒道。 “37.6。”纪长凌看了一眼。 “总算是降下来了。”林绪瑶松了口气。 纪长凌不愿在他们面前掉眼泪,他咬了咬舌尖,开始喝粥。 一碗只放了盐的粥,他吃得有滋有味。 “我猫呢?”一直到一碗粥下肚,他也没听到猫叫声,按理说,长安应该一直守在床边才对。 “我抱去我家了,你俩也暂时隔离一下吧。”傅知伦说。 “啊,谢谢。”纪长凌没想到傅知伦是这么心细的一个人。 “你先回家吧。”他看向林绪瑶,倒不是赶她走,现在已经入夜,她住的远,一个女孩走夜路回去不放心。 “才七点多。”林绪瑶不置可否,看了一眼手机后陷入沉思。 纪长凌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留下来不太方便,但她也不愿意让傅知伦留下来照顾纪长凌,让纪长凌一个人度过一晚上,更是不可能。 “我就住楼上,能照顾他,你放心吧。”傅知伦把碗筷拿走,转身离开卧室,带上门。 卧室门合上后,林绪瑶像是憋不住了,直接问:“你跟他熟成这样了?” “也没有很熟,可能是他好心吧,”纪长凌喝完粥感觉嗓子好些,也有了力气说话,“辛苦你这一下午了。” “照顾你是应该的,”林绪瑶细眉微皱,”你跟他在一起我不放心。”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不知道……”林绪瑶挠挠脑袋,随即态度坚硬地说,“就是不放心!” 纪长凌笑了一下,突然想起昨晚傅知伦说的话,他思考片刻,将两人的原话告诉给了林绪瑶。 林绪瑶听完后反应有些大,但还是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不可能。 “那个死人干的事,都是我亲眼看见的!”林绪瑶咬着牙,双手不自觉地把被子抓出褶。 “但是……”她像是想到了什么,顿了顿,气突然泄了似的。 “但是什么?”纪长凌忙问,腰杆都挺直了些。 他心里隐隐期待,期待这中间真掺杂了隐情。 但他也担心,如果真如傅知伦所说,是一场误会,林绪瑶心里会怎么想? 纪长凌不知道在林陈迅眼里,林绪瑶是个怎么样的存在。但是他清楚的知道,林绪瑶眼里那人就是个渣仔,品德败坏的烂人。 骂了那么久,结果发现是自己冤枉了人家,林绪瑶心里肯定不会好受。 一阵敲门声响起,傅知伦走进房间。 “吃药。”他端着一杯水,杯壁布满水雾。 “对对对,你先把药吃了。”林绪瑶一拍床单,拿过床头柜上的药递给纪长凌。 水杯交接的瞬间,两人的手指碰到了一起,纪长凌蜻蜓点水般立刻移开,心下不知为何有些发虚。余光中发现林绪瑶好像并未注意,心里那点劲才消失。 傅知伦来的时机巧妙,正好打断两人的谈话。 林绪瑶需要时间自己消化一下。 纪长凌掰了颗药就着水吞下去,再次下了“逐客令”。 林绪瑶撇撇嘴,最终还是背上书包。 “你要是照顾不好他……”她在已经打开一半的门前停下来,突然转头。 “我会照顾好的。”傅知伦立刻接话。 林绪瑶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关上门走了。 卧室里,纪长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打开一看,是班主任发来的信息。 小李子:长凌,情况怎么样?还在发烧吗? 纪长凌感觉没有早上那么昏昏沉沉的了,但身上还是疼,哪哪都疼。而且……吃完药过后他就一直在打嗝。 他把杯子里剩下的水一仰而净,快速打了几个字。 纪长凌的身体虽然说不上有多强壮,起码是健康的。吹了点风就发高烧肯定是不可能的,倒是在商场买东西的时候染上病毒还有可能。 傅知伦这时候走进来,问他还要不要喝水。 纪长凌心里总感觉有点过意不去,他刚想拒绝,身体就很诚实地打了个嗝。 傅知伦没说话,拿走水杯又去倒了一杯水给他。 纪长凌尴尬死了,暗骂这闷嗝打得没完没了。 “多喝点水吧,”傅知伦把空调温度调高,“你应该是阳了才导致的,我看网上很多人症状更严重。” “哦。”纪长凌喝着水,声音闷闷的。 “你电脑在哪?” “电脑?电脑在楼下书房,”纪长凌反应过来傅知伦要做什么,于是又说,“我明天躺床上看用平板上网课就行。” 也不是第一次停课了,纪长凌之前上网课都是躺床上双开,一边上课一边玩,还会特意把平板的声音调小。 “行。”傅知伦点点头,顿了顿,把客厅刚烧好的一壶热水放到床头柜后,看了一眼时间。 “我先走了,你有事打电话。” “好,”纪长凌估摸今晚应该就会退烧了,冲他一笑,“我就不送了,再见。” “嗯。” 傅知伦走后,纪长凌在平板上重新把网课软件下回来,又是扫码又是加群,刚准备关,工作通知就弹出一条作业检查。 纪长凌想笑,但没力气笑了,挣扎着爬起来刷了个牙又躺回床上睡觉。 这一晚睡的非常难受,他直到睡着都一直在打嗝。好不容易睡过去了,又被疼醒了。醒了也不敢动,一动就疼的要命,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他摸着额头,没感觉多烫,就硬生生忍了下去。 直到光从窗帘透进来,纪长凌才感觉好了些,浅浅睡过去。 应该是班主任的功劳,纪长凌没有收到任何老师的致电,顺利地睡了一整个上午。 醒来之后已是正午,纪长凌量了一下体温。虽然还在低烧,但脑子是清醒的,身上也没昨晚那样疼得死去活来。 微信有好几条慰问消息,他先点开了班主任的。 小李子:行,好好休息。我已经跟各个科的老师说过情况了,上不上课看你自己身体情况哈。 班主任原名李资,微信名叫小李子,于是她教过的学生都喜欢这样喊她,亲切又朗朗上口,她本人也很喜欢这个称呼。 纪长凌又回了几条,看到傅知伦的消息后,愣了一瞬,立刻跑下一楼。 一打开门,就看见傅知伦正准备按门铃的手停在半空。 饭香窜进门,纪长凌看见他手上提着的保温袋,肚子很应景的响了。 傅知伦打趣他:“看来我来的很是时候。” 纪长凌确实是饿了,他接过保温袋,犹豫要不要让他进门。 他现在可是个行走的病原体。 傅知伦像是看穿了他,摆摆手:“我就不进去了,安全为上,你慢慢吃吧,我晚上再来。” “谢谢啊。”纪长凌感激地看着他,直到傅知伦消失在楼梯拐角,他才关上门。 回到房间后,纪长凌先去洗了个手。 他没有照镜子臭美习惯,不经意瞥到,手上沾着的泡泡还没洗干净就摸了一把脸。 头发乱得像烫毁羊毛卷,略发黄的脸上无精打采,双眼皮加倍,嘴巴发白,睡衣被压的皱皱巴巴的,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小流浪汉。 一想到自己这副样子给人看了一天,纪长凌心里拔凉拔凉的。要不是自己五官撑着,他真的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再也不见人。 警长:我这死样给你俩看了一天。【图片】 语气平淡,隔着屏幕的林绪瑶都感觉出他内心的崩溃。 双木:我只看了半天。你啥时候这么在意形象了。【捂嘴笑】放心,有咱这张脸顶着,依旧帅帅哒。【龇牙】 警长:。。。 傅知伦送的午饭依旧是两菜一汤,从品相看出是自己做的。他的做菜风格很有特色,不像本地人那么清淡,但也不会重油重盐,卡在中间,味道丰富。一旁的红豆汤散发着淡淡的甜香,闻着就食欲大振。 中招之后闻得到香气,尝不到味道。纪长凌再怎么细细品尝,舌头上也感受不到任何酸甜苦辣咸,但他依旧吃得很满足。 饭后,警长点开许久未碰的□□,更新了一条动态。 红豆吃多了,有点相思。 吃完饭他发饭晕,又躺回床上继续瘫着。睡前他定了个两点半的闹钟,打算到点起来上课。 纪长凌也没想到,他这一躺就再也没起来,夺命手机铃响了一次又一次,于他而言却像催眠曲。 他烧糊涂了,眼睛好像睁着,却什么都看不清,眼前只有花花白白的影子在晃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到有人说话,听了个七七八八,才知道自己是又发高烧了。 “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又烧起来了?” “我也说不清楚。” “已经叫了医生了,你们先放心吧。” “嗯,我没事,有什么情况会跟你们说。” “……” 纪长凌反复醒了很多次,每一次都能看到窗边有个白色的身影,或高或矮。他记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话,又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窗帘只拉了一半,阳光早就把卧室照得亮堂。傅知伦坐在窗台上,倚着墙的脑袋微微后仰,修长的颈脖形成了一条富有力量的线。合上的双目眼尾上扬,眼睫似在微微发颤,给人蝴蝶扇翅的错觉。哪怕戴着口罩,也能从轮廓看出来少年有着姣好的容貌。 这样的傅知伦有一股特殊的味道。 纪长凌盯他许久,直到傅知伦睁开眼睛,他立马闭上眼装睡。 他作贼心虚,呼吸一节一节的毫无规律。还好傅知伦醒之后就出卧室了,他听到关门声,左眼睁开一条缝确认人走后,才直起身子,长舒一口气。 “嗯?”纪长凌在床上站起来,动动胳膊,甩甩双腿,跳到地板上围着房间跑了一圈,惊奇地发现自己头不晕身不痛人有力。 他摸了摸额头,有些冰,屏住呼吸,半天也没打嗝。 阳了两天,终于能活蹦乱跳了。 纪长凌快速换了一身衣服,跑下楼,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鼻孔,他深吸一口气憋着,喊了一声在厨房忙活的傅知伦。 “傅知伦!” 傅知伦扭头,看到楼梯拐角的纪长凌,动作一滞。 “我退烧了!” 纪长凌的视角下,傅知伦双眼是弯着的,可惜他戴着口罩,看不清楚。 “太好了。”傅知伦好像在笑。 大病一场,纪长凌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他多穿了一件冲锋衣,把床单被套全部扯下扔进洗衣机,又在卧室从上到下各个角落喷了一遍消毒水,衣柜里的衣服也没放过。 味道太浓,整个屋子的消毒水味加重不少,纪长凌一连打好几个喷嚏,最后跑到阳台避难。 傅知伦戴着口罩,没太大影响。两人在阳台边吃早饭边闲聊。 “你一晚都没回去吗?” 傅知伦眼底乌青明显,人看起来也有些疲惫。 “嗯。” “这两天麻烦你了。”纪长凌有点不好意思,吃了口粥掩饰。 “小事,”傅知伦眨眨眼睛,“我要是中招,还得麻烦你。” “你要是中招,我在你床边守着,半步不离。” “那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啊?”纪长凌不理解,正经道,“你可小心点,阳了可难受,全身上下都是疼的,睡觉都睡不好。” “嗯,昨晚感受到了。” 说到昨晚,纪长凌脸上发热,他捧着碗,遮住下半张脸,小口小口地啜着粥,有些含糊地问:“昨晚老难受了……我没说什么胡话吧?” “……没有。”傅知伦一碗粥已经下肚,抽了张纸正在擦嘴。 “那就好。”纪长凌松了口气,还好没丢人现眼。 “我在冰箱放了一些菜,你可以自己做了吃。” “诶?”纪长凌吞下嘴里那块皮蛋,眨了一下眼睛,“谢谢。”真是个体贴的人。 两人吃完饭,时间不过才七点,距离上课还有半个小时。自从学校下了停课命令之后,早上的早读取消了,上课时间也延到了七点半。不过下午还是正常的两点上课,五点放学。 傅知伦想洗碗,被纪长凌赶走了,走前给了他两盒罐头,嘱咐他给长安吃了。虽然烧退了,人精神不少,身上的病毒也不一定就消干净了,他得断绝一切让病毒接触长安的机会。 第一节数学课,数学老师在直播间有些无奈地问谁起床了,纪长凌默默在评论区发了一个“1”,又看见陈旼慧发了一个“2”。 还是有同学在线的,屏幕那头的数学老师心情好转,开始讲课。 纪长凌是没心思听的,脑子里想着该怎么答谢傅知伦。要是陈旼慧和林绪瑶收到纪长凌的感谢礼物什么的,必得退回去骂他一顿。而纪长凌平时也不怎么跟除她俩以外的人接触,对送礼这方面没什么研究。 他给傅知伦的生日礼物是一个蓝牙耳机。那天在王焕家车上,他看傅知伦一直望着窗外发呆,留宿的时候也没见他用耳机。 这次和生日礼物不一样,他总不能再送一副耳机给人家。纪长凌就犯了难,于是点开了“姐弟群”求助。 其实小纪这里的红豆吃多了相思是想鼠的意思qvq有人懂这个梗嘛[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我的形象! 第8章 到我了 双木:送啥啊送,我看他照顾你挺乐意的,你要送你把自己送他呗。 cmmmh:笑晕。 纪长凌知道林绪瑶心中多多少少有点不舒服,这点调侃的话笑笑就过去了。 cmmmh:人家不是说要是阳了还得你照顾嘛,到时候你尽心尽力一点就好了呀。 警长:我也是这么想的,那万一他没阳怎么办。 cmmmh&双木:不可能。 纪长凌想了一下,这一波病毒来势汹涌,确实不太可能。 那就到时候自己尽心尽力照顾人家几天! 纪长凌的心思又回到了逐渐安静的平板,上面摇摇晃晃的小铃铛宣布课程结束。 “同学们,明天要讲三角函数了哈,都要准时来听啊。” 快要下课,班里的人估计都清醒了,直播间被成群结队的火箭刷屏。 —老师辛苦了,双击666。 —勤劳的数学老师一枚呀。【火箭】X N —老师你放心吧明天我一定不看的。打错了不好意思老师明天我一定会看的。 网课是几个班一起上的,弹幕公开可见,纪长凌看着这群人发的弹幕笑得不行。 数学老师也在屏幕那头乐,点名一个叫尤言的小子明天和他连麦。 纪长凌拿着平板跑去一楼书房,打开两天未碰的电脑。 以前熟悉的感觉又找回来了,纪长凌把平板架在一旁,全心扑在了自己刚买还没过几关的游戏上。 这一节是音乐课,老师叽里呱啦讲的纪长凌一个字都没听。 一节课结束,他就跑去上个厕所,等待下节课继续挂着打游戏。 纪长凌操控着屏幕上拿着大刀的黄毛,一个上午就在不断变化的场景中结束。 指不定过几天就得重新回学校上课,大部分高中生都想着能玩几天是几天,恢复正常了再慢慢学也来得及。 过了两天,纪长凌把长安接回来。小猫仔一见到纪长凌喵个不停,粘在人身上死活不下来。 长安从来没这么乖过,每天就趴在纪长凌身上陪他上课,要不就卧在书桌上睡觉。 连着上了两周网课,理科纪长凌就仔细听着,文科偶尔看两眼屏幕,除了体育课老师要求开摄像头跟练,白天他就没离开过书房椅子。 三餐是随便煮了吃的,觉是不怎么睡的,夜是熬不够的。 周末倒是不打游戏,全副武装下楼买完菜,还会围着小区散步一圈,自认强身健体。 作业也认认真真写了,毕竟高中不比初中,纪长凌不希望开学抱着题抓瞎。 直到第三周,好几个科任老师纷纷请假,不少同学在朋友圈分享自己病情心得,纪长凌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今年这场网课大概率不会结束了。 朋友圈纷争不断,从一开始猜恢复上课时间到争论网课是否延续,最终是学校通知平息了这一场风波。 cmmmh:我中招了。 双木:我好像也有点,有点头晕。 纪长凌问她们什么症状,林绪瑶说她低烧了两天,身体发软。陈旼慧情况跟纪长凌相似,已经在床上瘫了一天。 警长:还有别的不舒服的地方吗? 他想起自己生病那两天一直打嗝,难道自己真的是自己不爱运动,身体不太健康才有这种症状? 双木:哦,我还拉肚子。 cmmmh:吃不下饭,嘴巴没味道。 双木:看来咱症状都不太一样,我昨天还看见网上有人一边放屁一边打嗝呢。 警长:啊? 纪长凌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画面,自己躺床上一边放屁一边打嗝,傅知伦就坐在旁边……他挠了挠手臂,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还好自己当时没那么严重,纪长凌庆幸地想。 说起傅知伦,自那次一起吃完早餐后,两人便没再见过面。不过微信上倒是在不断联系。如果哪天断联了,那指定是有一人生病了。 纪长凌刷了几次手机,微信上面的正在加载不知道已经出现几次,除了班级群老师们源源不断地发消息外,没收到任何一个人的私聊消息。 眼看着要到正午了,跟傅知伦的聊天框还停在上午八点他发的一个“早”字,纪长凌有些坐不住了。 今天周末没课,他在长安的注视下离开家门,跑下一楼按响102的门铃。 现在已经十二月中,一周没出门,外面的风打在脸上跟刀子一样。纪长凌把口罩捂紧,外套拉链拉到最高。 两分钟过去,没人开门。 他跑到院子外,努力朝里面张望。落地窗被一层薄纱覆盖,模模糊糊,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况。 卧室地窗帘也拉着,傅知伦家透露不出半点信息。 纪长凌又跑回门口,使劲捶了几下门,门铃一声接一声地响。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一点声音。又怼到猫眼那转着眼珠看,里面比马赛克还糊。 “滴哩——” 纪长凌感觉下面一震,低头一看电子锁正幽幽地发出蓝光,一闪一闪。 “请直视前方,或者输入密码。” 纪长凌弯腰琢磨起这个电子锁,要是误打误撞解开了,他算不算私闯民宅? 他犹豫着,按了一个年份,再输入傅知伦的生日。电子锁响了一声,屏幕上显示了一个大大的叉。 他又换了小一年的年份,还是这样。 好吧,纪长凌心里清楚自己运气一向不太好,只有“碰错”没有“碰对”的份。 这种密码锁错误输入多次会报警,纪长凌蹲在地上,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手机不停地刷新信息,心里有了找人撬门的念头。 蹲了十分钟,脚麻了就起来活动两下。直到正午,太阳跑到头顶,这门也没有丝毫要打开的意思。 纪长凌忍不下去了,他真担心傅知伦出现个什么好歹来,于是在手机上搜附近的撬锁师傅。 不管了,人要紧,一个破锁他又不是赔不起。 就在他点开AAA开锁师傅王哥的私聊网页时,头顶传来“咔哒”一声,门向外弹开,碰到了纪长凌的鞋子又反弹回去。 纪长凌动作迅速,伸出手抓住门沿,抬头,两道视线交错在一起。 傅知伦垂眸,眼前的碎发在脸上落下阴影,将原本高挺的鼻梁修饰得又精致几分。阴影之下是他略微发白的唇。 “你生病了?”纪长凌“噌”地一下站起来,直勾勾盯着傅知伦。 “没有。” “还没有,你说话都要听不清了!”纪长凌皱眉,看着像炸了毛,“不是说好你生病了我就来照顾你吗!” “就是感冒,有点喉咙痛,没发烧。”傅知伦语气平静地没有任何起伏,像在跟人磕家常。 “那你在干嘛?还不回信息?”纪长凌就差把“我不相信”四个字写脸上了,“你让开,我要进去确认一下。” 傅知伦没动作,刚想开口又被纪长凌打断。 “你当时也没怕我传染给你。”纪长凌瞪着眼睛。 傅知伦突然笑了一下,纪长凌问他在笑什么,他摇摇头,侧身让纪长凌进来,顺手取出一只口罩戴上。 招福从楼上跑出来,在纪长凌脚边蹦哒个不停。 “真的只是感冒……”客厅茶几上摆着几盒药,他拿起来翻着看,都是一些治喉咙痛的。 “嗯,没骗你。”傅知伦走到沙发旁坐下,把自己陷进去。 刚才动了怒,纪长凌这才注意到傅知伦头发乱糟糟的,细看就能发现还有点打卷,给人一种毛茸茸的感觉。 “一直在睡觉所以没回信息,招福拱了我好几久才把我弄醒。不好意思啊,让你在外面待那么久。”傅知伦抓了一下头发,也不知道是想捋顺还是下意识的动作,总之脑袋更乱了。 四目相对,纪长凌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微妙的平衡感。 “好吧!”他撸起袖子,态度缓和不少,干劲满满地说,“今天我来照顾你的剩下两餐!” 戏台子架好了,唱戏的也到了,可惜来的是个不成火候的。 纪长凌在厨房溜达两圈,琢磨着几块肉,最后决定放过自己,不太认识的菜看了两下又放回原位。最后在冰箱挑了两颗鸡蛋做了自己的招牌拿手菜,西红柿炒鸡蛋和白灼菜心。 最后菜端上桌的时候,纪长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他生病的时候傅知伦好歹还给他吃肉。 好吧,其实他也不是不会,只是好久没认真下厨,怕做出来不好吃丢脸。 “嗯,清淡为主!你先休息半天,晚上再给你吃好的!”纪长凌递给傅病号一碗盛得满满当当的白米饭。 “好。” 这还是他头一回给别人做饭,这大冬天的后背愣是出了几滴汗,满脑子都是好吃吗好吃吗好吃吗。 结果傅知伦一句话也没说,一味地和他扫光两盘子菜。 应该是好吃的吧?不好吃怎么会吃完呢?吃完了就说明他喜欢吃吧?会不会是因为他只是给我面子所以才吃完呢?到底好不好吃啊? 纪长凌感觉自己做数学题都没这么纠结过。 有好几次话都到嘴边了,又被他硬生生咽下去,半上不下地卡在喉咙。 最后扔下一句“我去洗碗”就溜进厨房了。 “纪长凌。” “嗯?”纪长凌猛的一回头,傅知伦懒散地倚着活动门,双手交叠,和那一晚一样。 一不留神,打在盘子上的水流形成一道小弧形反弹打在纪长凌脸上,他眨巴两下眼睛,在肩膀上蹭了蹭。 傅知伦抽了张纸,替他擦去颈部剩余的水珠。 纪长凌感觉脖子上一冷一热,他下意识抬头,瞥见傅知伦微红的鼻尖,下垂的眼睫。 明明傅知伦的动作很轻,却好像重重打在了他身上。 “你……”纪长凌转过脸对着水池,“你快去吃药吧。”已经把傅知伦刚刚叫他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刚吃了,”病中的傅知伦声音比平时低沉,他后退一步,将手上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谢谢。” “谢什么?谢我给你做了一顿饭,还是谢我来陪你?”纪长凌对这突然的道谢有些摸不着头脑,他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语气十分自然,“你照顾了我两天呢,这不是应该的吗?” “嗯。” 将碗洗干净,纪长凌回到客厅,跟傅知伦并排坐着看电视,招福趴在主人身边打盹 电视在放不知名电影,要不是主角的脸十分给力,纪长凌能当助眠视频倒头就睡。 生病期间有人陪着总还是会安心很多,两个人就这么沉默地盯着电视。 纪长凌看着电影里分道扬镳的两人,主人公望着轮船上离去的爱人,转身回头,电影迎来结局。 “我去一下厕所。” 两家户型一样,纪长凌钻进洗手间就坐在马桶盖子上开始研究菜式。 他一向相信自己现学现卖的本事。 大概三十分钟,纪长凌回到客厅,看见歪在沙发上的傅知伦。 傅知伦的脖子真的很漂亮,直观的漂亮。纪长凌恨自己语文没学好,想不出什么美词形容。 傅知伦在纪长凌眼里是那种跟谁都能开玩笑聊上几句的人,但是两人相处的时候傅知伦却不是这个样子。他会有些安静,淡淡的疏离,却又让人觉得十分亲近。 就好像揣着包袱的明星,见到粉丝就是另一副模样。 纪长凌见他睡着,打算下楼买点水果顺便扔一下垃圾。全副武装出门后,居然在楼下遇到神色慌张的王焕。 王焕口罩都没带,平时一直架在鼻子上的眼镜也不见踪影。 纪长凌所住的小区每栋楼都会有一道铁门,刷卡才能进。王焕此时就扒在铁门外探头探脑,要不是认出来了,纪长凌怕是要叫人来抓贼。 纪长凌裹得太严实,走近之后王焕也没认出来,只一个劲求他开门。 “王焕?”纪长凌扯了一下口罩,想起那天在王焕他爸车上发生的事,打开铁门皱眉道,“你怎么来了?现在外面很危险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王焕抬头,眼里闪过一喜,匆匆开口:“纪长凌?!我是来找你和傅知伦的!救救我妈,救我!” “等等,什么情况?救你还是救你妈妈?你妈妈病了吗?”纪长凌一头雾水。 王焕说话都有些捋不清了,他朝身后看了一眼,转身把铁门合上,紧接着抓着纪长凌的胳膊往楼内走。力道之大,纪长凌挣脱不出,隔着衣服却能感受到他微微发颤的手。 展示厨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到我了 第9章 宰了他! 垃圾被纪长凌提溜出去一圈又提溜回来,此刻安安静静地倒在他家门口。傅知伦还在生病,纪长凌不能把人带过去他家,也暂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他。 “你怎么知道我们住这?”纪长凌先在王焕身上喷消毒水,末了把自己从头到脚又喷了一遍。 “之前在羽毛球社,跟傅知伦聊天知道的。”王焕坐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发间,一副快要崩溃的样子。 纪长凌点点头,问:“着急忙慌的,什么情况。” “我……” 王焕的喉结上下滚了几次,始终没开口。刚刚在门外一副“我有急事”的模样,现在却支支吾吾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纪长凌坐在他旁边,给他顺气,试图安慰这个喘着大气还在发抖的少年。 “你手腕这怎么回事?” 纪长凌眼尖地抓住王焕乱动的手,外套裹挟下有一道血痕蔓延到他腕口的位置。 王焕居然还想藏,纪长凌咬牙,使劲把他袖子往上一推,触目惊心的伤痕像蛇一样缠绕在洁白的小臂上,似是要将其绞碎。 纪长凌骂了句脏话,王焕见暴露了,认命般任纪长凌把他的外套扒下来,胳膊上的布料都被褪到肩膀处。 两条手臂都是深深浅浅的伤痕,山丘一般在肉上起起伏伏,有些地方还泛着血丝。 往死里打吗这是! “谁打的?”纪长凌触碰到他手臂的指尖又立马移开,生怕碰到伤口弄疼他。 王焕深吸一口气,眼神有些涣散,唯唯诺诺地吞吐出两个字。 “我爸。” 他又把衣服拉下去遮住伤痕累累的胳膊。 纪长凌心下一震,无数回忆碎片在此时涌进脑海,拼凑出一块又一块拼图。 怪不得每一次跟同学们分享的食物都不见他吃过,怪不得提到家庭他总是沉默不言,怪不得那天在车上……他会那个样子。 王焕他爸是个家暴男。 纪长凌是从没想到的。 平时装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见谁都热情似火,时不时就往班里送这送那,谁成想私底下却是一个对孩子施暴的犯罪分子。 “是亲生的吗?居然打成这个样子!”纪长凌试图克制心中的怒火。 结果他一语成谶,王焕说那是他后爸。 纪长凌一愣,克制住心中那股怒火:“你报警啊,还有,你妈妈呢?她没做什么吗?不对,你妈妈……” 刚刚在门口,王焕开口就是让纪长凌救他妈。 “不是……不是……我妈也被打,她……”王焕突然死死攥住纪长凌的胳膊,要不是他穿的厚,怕是得被拧掉两块肉。 “不能报警,我妈说不要报警!”王焕双目赤红,血丝清晰可见,“她还在被打!她还在被打!” “长凌,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豆大的泪水从眼眶喷涌,王焕松开手,蜷缩在沙发上,不停地抓自己的头发。 “冷静一点!”纪长凌死死按住王焕两只手,任他这样抓下去,头皮得掉一层。 “你是偷跑出来的吗?是吧?你让我去救你妈妈,我……我怎么救啊?我只能想到报警啊。我之前就是报警……” “要不我现在去你家,把你妈妈带出来!” 纪长凌像是下定了决心,拽着王焕站起来:“走!” “不行……没用的……她不会跟你走的。没用的,”王焕拖住他,低声喃喃道,“会被他打死的,会打死的。” “你不是来找我帮忙的吗?报警不行,去把你妈妈带出来也不行,那怎么办?”纪长凌说到最后,倒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王焕哭喊道,“我也想报警,我也报过,每次都被我妈阻止了……” “为什么阻止啊?那混蛋就该进去吃牢饭啊!” 王焕窝回沙发上,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间,机械般重复:“没钱,离开他就没钱了,还会被欺负的。有他才有个家,才能被保护。” “没钱可以挣啊!保护是什么鬼?”纪长凌抓住他一只胳膊,怒极反笑,“把你打成这样是在保护你?” 王焕挣脱出他的手,闭上嘴不说话了。 “……对不起,我好像有点激动了。”纪长凌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门铃一响,打断了嘴边的话。 “是不是我爸?是不是我爸?他追过来了吗?一定是他来了!”王焕精神状态已经十分不稳定了,死死抓住纪长凌,“不要告诉他我在这,求你了。” “天王老子来了都带不走你。”冰冷尖锐的视线扫过大门,像是要把门后的人碎尸万段。 纪长凌深吸一口气,把门打开,骂人的话到了嘴边,见到来人是傅知伦,锐利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 “发生什么了?”傅知伦嗓音低哑,目光中满是担忧,“我在楼下好像听到你家有人吵架。” “呃,没什么……我在看电视,你还感冒呢,快回去休息吧!”纪长凌把门往回拉,然而纹丝不动,被傅知伦的脚卡着。 “你说好的,我生病半步不离。现在跟我下去,我家也能看电视。” 两人沉默对视,纪长凌见瞒不住他,老老实实侧身让他进来。 纪长凌先抓着人喷了一遍消毒水,才放他进去。 傅知伦一进客厅,就看到躲在沙发后的王焕。 “我还以为他们家事情解决了。”傅知伦不明不白地说了句。 “什么意思?“ 纪长凌把王焕从地上拉起来,安慰他来的不是那个混蛋。 “上次在车上,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他爸握方向盘的时候,手背上有伤痕,”茶几上有水壶,傅知伦给王焕倒了一杯水,补充道,“特别是指骨的位置。” “万一是擦伤呢?”纪长凌问。 “不可能的,那个伤痕一看就是打人打出来的,而且他爸当时穿的衬衫领口上也有血迹。” 纪长凌佩服他的注意力,当时他只觉得”两父子”之间气氛有点怪,只当作是青春期,跟父母闹矛盾,再正常不过。 “我一开始也只是猜测,后来在社团跟他聊了几句,才在心里确认的。” “那你怎么当时……” ”我当时说,他如果要帮忙就直接开口,”傅知伦看向纪长凌的目光有些无奈,“他一直闭口不言,我还能撬他的嘴吗? “幸好,”纪长凌听到他叹了一口气,“起码没一直忍下去,不算太晚。” 听他这话,纪长凌以为他有什么主意,赶忙问现在怎么办。 “你先给他擦药,”傅知伦指指大理石地板,“血都滴下来了。” “我靠。”纪长凌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赶忙去翻药箱。 刚才也是傻了,没想到要清理伤口这茬。 “我自己来吧,没什么大碍,”王焕现在看上去好了些,起码说话清楚,“这是衣服蹭出来的,本来都结痂了。” “好好坐着吧你。”纪长凌有点恨铁不成钢,躲开王焕伸过来的手,用棉签沾药轻轻在手机上滚。 “身上有伤没?”纪长凌有点心疼,语气都软了下去。 “没有。”王焕摇摇头。 “……我现在有点不信任你了,王焕。”纪长凌按了一下他的后背,王焕扭着躲开。 “真的没有!冬天衣服穿得多,打在身上没太大感觉。” ”……” ”多久了?”傅知伦问完,捂住嘴巴咳嗽一声。 “停课之后开始的。”王焕被傅知伦盯得有点发毛,他心里对傅知伦一直有点畏惧,从他们第一次认识那天,他就看出傅知伦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说话总是一针见血。 两个人听着王焕说实情,纪长凌边听边在心里骂那个表里不一的禽兽。 王焕初二的时候父母离婚。初三那年,她妈跟认识三个月的王章霖结了婚。王章霖是个外地人,大概是奔着城市户口来的。婚前是妥妥的“老婆奴”人设,加上会来活,把王焕她妈哄得团团转。婚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仅仅半年不到,就开始对她妈拳脚相向。 王焕她妈想离婚,但是身边的亲戚都劝她为了孩子忍忍,因为那男的赚钱还行,说什么女人不能没有男人,独自生活。王焕她妈就压下了报警的念头,度日如年。 初中住宿,王焕就周末才回来待两天,对他们之间的事毫不知情。王章霖对他不错,经常带他出去吃东西,买衣服。三口之家看似和乐融融,实际上全是王章霖这个奥斯卡影帝的功劳。 他妈就这样瞒了他整个初三,今年暑假,他意外发现他妈身上有大大小小淤青。他妈那会找了个清洁工的工作,骗他是工作碰的。王焕也没多想,只在家里多备了跌打损伤的药膏。 直到高中停课之后,许久没回家的王章霖满身酒气地回来,一脚踹开和妻子的卧室门,手上还拎着玻璃瓶。 王焕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晚上。 “后来他知道自己家暴的事情暴露,就开始打你了?”纪长凌忿忿道,“真是个人渣。” “我妈知道他打我后,就想报警,结果被他威胁,说没有他,我们母子俩根本在这个城市活不下去。” “我妈的工资一个月只有四千块钱。” “没有房贷,没有车贷,省吃俭用,你还能申请补贴,怎么样都过的下去吧?而且你亲爸那边还有抚养费吧?” “我也是这样跟我妈说的,但是她说不行,不能让我受没钱的苦,”王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其实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啊,我上大学就能自己工作赚钱了,穷也只是穷三年。” “恐怕除了不想让你受这个苦,还有别的原因吧,”一直默默倾听的傅知伦开口道,“亲戚的口水也能淹死人。” 的确,一个中年妇女,在一线城市领着四千块钱的工资,还带着一个儿子,谁都会劝她找个男人嫁了好有个依靠。 “你想让你妈妈离婚吗。” “我当然想了!每次王章霖都在卧室动手,我在门外进都进不去。好几次想把门锁废了,冲进去跟他拼死。” “得不偿失。”傅知伦摇摇头,“你现在只能劝说你妈妈,然后搜集证据报警。” “嗯,我也这么觉得。”纪长凌捣泥般点着头。 “怎么劝呢,我都劝过几次了。”王焕苦笑道。 “暂时不要让她和亲戚走动了,”傅知伦话锋一转,“你妈妈在哪上班?王章霖呢?” 王焕报了一个酒店以及一家出名的公司名字。 “我知道了。”傅知伦微微一笑,似是胸有成竹。 照进客厅的阳光不停拉长,最后被客厅水晶吊灯投射的光芒吞噬,消失在茫茫黑夜。 纪长凌在心里琢磨了一遍中午看的教程,晃进厨房起锅浇油。 饭桌上三人聊得开心,王焕心情舒畅不少,偶尔插几句嘴逗乐。 “看来烹饪社是教了真东西,没想到你做饭这么好吃。”王焕赞赏道。 “手拿把掐,”纪长凌得意地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筷子,“你要不留下来住一晚,我明早还能做一顿给你吃。” 王焕眼睛亮了一瞬,略微低下头去,看起来有些犹豫。 “还是不……” “叮咚——”一阵突兀的铃声打断三人和乐的气氛。 “你们谁点外卖了?”纪长凌的视线流连在傅知伦和王焕身上。 傅知伦摇摇头:“我下来的时候手机都没带。” “我也没……”王焕夹菜的动作一停,瞳孔放大,“是不是……” “我看看,”纪长凌起身,走去门边靠近猫眼,片刻后,转回头看着王焕点点头。 “别紧张,就按我们下午说的那样做就好。”傅知伦安慰道。 “好。” “我、开、门、了。”纪长凌用口语说,指指门把手。 两人一齐点点头,纪长凌调整了一下表情,啪嗒一声把门打开。 “诶?王叔叔,你是来接王焕回家的吗?我们还在吃饭,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纪长凌先是一惊,随后嘴角上扬,笑得纯粹又天真。 “呃,”王章霖站在门口,显然是被纪长凌这副热情的模样震住了,半晌才憋出几个字,“对,我来接他回家。” “我已经吃过了,你们吃,”王章霖的演技出身造化,一秒切换角色,“焕焕,我在楼下等你,你们慢慢吃。” “好,我们尽快。”纪长凌笑着目送王章霖离去,当人消失在视线后,嘴角一撇,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真能演。”他迅速关上门,小声吐槽。 王焕已经把碗里的饭扫干净,正在擦嘴。 “我先走了。” “你……注意安全,别露馅啊。”纪长凌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谢谢你们。”王焕感激地看着屋内的两人。 “这没啥。”纪长凌挥了挥手。 王焕离开后,纪长凌在阳台看着他跟在王章霖身后,走向小区外。 “平平安安。”他双手合十。 第10章 第一次聚餐 傅知伦的感冒在王焕离开的第二天便已然痊愈。那天事发之后,纪长凌对他的观感转变很多,已经把“道德败坏品德不良”八个大字从他脑门上抹掉。 网课时期对喜欢出门浪的学生来说或许无聊,但对纪长凌这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死宅来说堪称天赐良机。 他一整天要不就是在书房打游戏,要不就躺在床上重温漫画。 有时纪长凌还会喊傅知伦上他家打游戏,俩人玩到凌晨的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纪长凌还在傅知伦家的电脑上也买了一个他最近很上头的同款游戏,一副要拉人入坑的架势。 “按这个,对对对。” “那里有宝箱!” “这个凤凰尾巴是干什么用的?”傅知伦问。 “复活用的。”纪长凌很一字一句地给他详细解释了一遍。 两人前几天一块跨年过后,穗城温度直线下降。南方城市家里没有暖气,门窗关得再紧屋里也始终是冷的。 “你手好冰。”纪长凌按键盘的时候不可避免的会碰到身边人的手,傅知伦的手跟冰块一样。 “天生的,”傅知伦甩了甩手,“敲麻了。” “不经常玩电脑是这样的啦,”桌上的手机响起一阵突兀的夺命铃,“啊,已经八点了。” “你定闹钟做什么?” “明天不是期末考嘛,我怕玩太晚耽误我复习的时间呢,”纪长凌拿起手机按掉闹钟,眼眶眨了两下。 “你有学吗?”傅知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意思啊你,”纪长凌笑着给了他不轻不重的一拳,“我虽然没怎么听课,作业也是有写的!” “倒是你,我还真没见你学过呢。对吧傅少爷?” 傅少爷这个称呼有点来头。纪长凌有天熬了个通宵,睡前发现楼下停着一辆看起来十分高端上档次的黑色suv,车上下来一个中年人,手上提着大包小包的菜。他后来问了才知道原来傅知伦从来不出去买菜,都是人家主动送货上门。 “成绩过得去就行了,”傅知伦耸耸肩,“反正我家里没有男女混合双打那一套。” “你最好是真过得去。”纪长凌挑眉,抓起桌上的门钥匙。走到门口又停住跃门外的那只脚,掉过头问朝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的人,“你觉得这游戏怎么样?” 傅知伦盯着电脑屏幕上背着一把大刀的绿眼金发帅哥,思索片刻,给出答复:“建模做的很好,战斗这块也挺流畅的。” 纪长凌看起来非常肯定傅知伦的说法,挂着钥匙的手指指屏幕,“我就是冲着主角这张脸下的游戏。” “你喜欢这样的?”傅知伦原本靠在椅背上,闻言坐直了身子,视线转移到屏幕。 “这么帅,谁不喜欢啊?”纪长凌朝他挥挥手,“走了啊。” 纪长凌一路小跑着出了傅知伦家,直奔自己的卧室。 今年的期末考试恐怕是纪长凌十几年学习生涯以来最宽松的一场,没人监管,只需把摄像头打开,保证人在摄像头范围之内即可。 也就是说不在摄像头的范围内你干什么没人管你。考试前纪长凌就已经在朋友圈看到有人发作弊教程。 就连卷子都是老师考前半小时发在微信里,让学生看着手机做,做完再在一个软件上提交。这半个小时内足够一些人把选择题写完再把答案传得满天飞了。 非常形式主义的一次考试。纪长凌不太理解这一场考试有什么意义,估计这次成绩都不会算到最终分班标准。不过他还是认真对待了,没有作弊,试卷写得满满当当。 高一的知识对纪长凌来说还没有到很难的地步。 提交完卷子,按理说纪长凌可以退出会议界面悠闲去了。但是他看到了正埋头写字的傅知伦,悬在半空的手停住,指尖与屏幕仅有几毫米。 傅知伦这次的态度倒是比月考认真,让纪长凌有些意外的是,他鼻子上居然架了副眼镜。 隔着屏幕看不清眼睛是什么颜色,只看出来是个方框。傅知伦长得最好看的两个位置一个是鼻子,另一个就是他的双眼。 他说不上来这是什么类型的眼睛。眼尾不明显上挑,瞳孔很秀气,根根分明又微微翘起的睫毛加上浓密的剑眉将一双眼睛衬托得极具诱惑力。 傅知伦是比较凌厉有型的面相,不过所谓相由心生,再加上没长开的少年感,他不会给人留下疏离的印象,反而会让人克制不住对他产生好奇心。 纪长凌没发觉自己在用指甲描摹了一遍傅知伦的脸廓,屏幕里的人突然抬头,对上纪长凌的目光,他在匆匆错开视线,手忙脚乱地退出会议。 手机震动了一下,纪长凌莫名心虚,一分钟后才拿起看了一眼。 A瑶姐666:屏幕上有答案吗,我看你盯好久。 这备注是好几年前林绪瑶抢走纪长凌手机自己改的,非常符合她的个性。 纪长凌摸摸鼻子,是真心虚,小心翼翼地回复了俩字没有。 A瑶姐666:我以为有答案呢,慧慧不给我答案,网传答案要钱呢。你给我拍一下你的呗,作业帮搜不到。【可怜】【可怜】【可怜】 警长毫不留情地回了一句不给,然后拍下最后两道大题的答案给瑶姐。 A瑶姐666:朋友一生一起走。 A瑶姐666:卧槽怎么是空白的。天杀的你敢耍老娘! 纪长凌吐吐舌头,带着计谋得逞的得意回了四个字。 我也不会。 写了作业又怎样。没听课,该不会还是不会。 瑶姐那边没了声。 略带戏剧化的三天考试落下帷幕,为期一个多月的寒假开始了。 今年春节来得早,外面的封控也一天天撤了下来,这一场大型的传染病终于是迎来尾声。 纪长凌和傅知伦约着下午去附近商场买东西,临近年关,傅知伦叫停了平时的送菜。 “你父母什么时候回来?” 超市区,两人边走边闲聊。傅知伦家里那棵桂花树早就褪了色,也没见到他姐姐的影子。 “今年估计不会回来了。” 想来是受到病毒影响了。 “你呢,”傅知伦拿起一把金针菇在手里掂了两下,“你要回老家还是你父母来这?” “嗯……”纪长凌抿抿唇,扯了一下嘴角,“我一直都是一个人过节来着。” 傅知伦“噢”了一声,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你喜欢吃烤肉吗?”他换了个话题。 “你烤吗?“纪长凌不答反问,心里挺期待傅知伦的烤肉。 “我烤。“ “怎么听起来跟骂人似的,”纪长凌说完两个人都笑了,“浅浅期待一下。” 两人提着一篮子菜回到傅知伦家,傅知伦在庭院调整家用电烤炉,纪长凌在一旁挑菜。 招福偷吃了几根火腿肠,两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狗子又偷偷摸摸叼,傅知伦踹了它一脚,还是任狗子叼走了。 仔细一看,两人才发现这狗子把火腿肠叼给了长安。 长安懒洋洋地躺在一张软椅上,面对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根送到嘴边的火腿肠纹丝不动,翻了个身跳到招福背上,一脸高傲样。 招福这条便宜狗子一脸傻样,甩着舌头乐癫乐癫地满院子跑,刚叼的火腿肠就被扔在地上不管不顾。 “傻狗。”傅知伦笑骂。 “哈哈哈哈哈哈,”纪长凌蹲在地上笑,“招福这么大,上面那只肯定掉不下来,给它骑爽了。” “诶对了,我印象里博美不都是小小一只吗?为什么招福长这么大?”纪长凌挑完菜,撕开一根火腿嚼着。 “它是萨摩耶跟博美的串。”傅知伦挑了一根烤好的鸡翅,抬眼见纪长凌在啃火腿肠,抬起来的手又放了下去。 “这样,诶,我吃我吃。”纪长凌注意到傅知伦的小动作,赶忙几口吃掉剩下的半截火腿,拿起鸡翅就往嘴巴里放。 “嘶——”纪长凌叫了一声。 “属猴的你。”傅知伦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递过去一瓶冰可乐。 “不是,我属鸡。”纪长凌没听明白傅知伦话里的意思,认认真真纠正。 “你属鸡?”傅知伦看起来有些惊讶,自言自语般,“我也是。” “啊?你几月份的?”纪长凌也惊,没过脑子脱口而出。他以为自己这个生肖在他们这个级是唯一一个,没想到给他碰上一个同类。 说完他就骂自己傻子,人家刚过完生日。 “哎哎,烫傻了,脑子短路了,”纪长凌嘴里还有点含糊,“那我比你大呢,我八月的。” “八月?那你现在应该高二,甚至是高三才对。” 傅知伦两只手裹着手套,身上绑着围裙,一时停下动作看着喝可乐地纪长凌,再配上他这张脸,呆呆的样子,有种奇异的和谐感。 “小时候有些意外,”纪长凌把可乐一饮而尽,转移话题,“你嘞?” “我小时候爹妈带着出去旅行了一年,比别人晚一年上初中。” “啧啧啧,”纪长凌感叹一声,“有钱真好。” “得了你。”傅知伦把烤好的金针菇放到纪长凌旁边的桌子上,又继续忙活。 “你先吃吧,烤这么……卧槽招福叫什么呢吓我一跳。”鸡翅差点掉地上,纪长凌跟碰到烫手山芋似的赶紧把手上的鸡翅扔到碗里。 “烫死我了。”纪长凌拿纸擦油,回头一看居然看到提着大包小包的林绪瑶和陈旼慧。 “你俩怎么来了?”纪长凌也叫了一声。 “打扰你俩了?”林绪瑶与他们虽说是一墙之隔,但怒气穿墙而过直抵纪长凌脑门。 “不是,没到小年呢,我有点意外。” 纪长凌跟两姐妹有个约定成俗的日子,小年这天三人必须聚在一起。 后天才是小年,所以纪长凌对她俩的到来有些措不及防。 “你没看手机啊?”林绪瑶隔着栅栏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纪长凌,“喊傅知伦开门。” 纪长凌错愕地看她,小声说:“你不是讨厌他吗?怎么会来这里?” “说来话长。”林绪瑶看上去暂时没耐心解释,“你先喊去。” “不是我不喊,这又不是我家。” “?”林绪瑶满脑袋问号,目光从傅知伦脸上扫过又停在纪长凌的脸上,“你真没看手机啊?他喊我俩来的。” “啊?”纪长凌感觉头上问号打着转转。 “我以为你们联系了。”傅知伦进客厅去给两人开门。 纪长凌把手上东西放好,里面塞满了各种零食:“我和他出门前不久才起床呢,手机没电一直在充,看都没看一眼。” “怪不得呢,我早上八点在群里发的信息。”陈旼慧晃了晃手机,和林绪瑶绕到旁边进门。 林绪瑶进门后眼尖地发现招福背上的长安,满脸堆笑亲切地跑过去一把捞起小猫咪:“哎哟我的长安,想你瑶姐没,嗯?说话,喵一声给姐姐听听。” 长安奶声奶气地喵了一声,蹭了蹭她的脖子。 林绪瑶喜笑颜开:“刚好给你买了罐头呢,姐姐给你开一个。” “它已经十五斤了。”纪长凌在林绪瑶刀一般的眼神下无奈地翻出两个罐头递过去。 “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林绪瑶挠着长安的脑袋。 招福见到新朋友很是激动,围着他们叫个不停。 院子里多了欢声笑语,倒真有些过年的气氛。 “什么情况啊。” 纪长凌和林绪瑶蹲在长安旁边,趁着空隙小声聊了起来。 “你第一天生病我俩加了微信,后面聊了几句,感觉他人还行。” 纪长凌怀疑地看着林绪瑶,以她的性格,绝不可能只是聊两句的事儿。 “他人确实挺好的,”纪长凌拆穿道,“还有什么隐情速速交代。” “人家守了你两天,准时准点报平安,一点情况没放过。就这样。” “就这样?”纪长凌不信,“我还是不相信你就这样对他改观了。” “好吧,反正你迟早会知道,”林绪瑶挠着小猫的下巴,“他很直接了当地跟我说林陈迅跟我之间有误会。这个人倒是没什么花花肠子,绕来绕去,有事说事。我挺欣赏他这种性格。” “然后呢?” “然后就聊呗,”林绪瑶叹了口气,“以前还是太小了,看到什么就以为是真的。我又仔细找我初中同学打听了一下,发现中间好像真的有点误会。” “以前确实是讨厌他这个人,但是如果我真的误会他了,我肯定要给他……道个歉什么的。”林绪瑶不自在地挠着长安。 五人团准备合体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一次聚餐 第11章 好兄弟,好姐妹 “我猜一下,不会等会林陈迅也要来吧?” “脑子好使就是不一样啊,”林绪瑶赞赏地看了纪长凌一眼。“傅知伦一块喊的。先问清楚,再道个歉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做错的事儿得认。” “你这么想我就放心了。”纪长凌拍拍她的肩膀。 “你俩说什么小话呢?”陈旼慧也蹲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串牛肉。 三个人目送长安把肚子填满后大摇大摆地走到招福面前,招福见状,就地一趴,长安就靠这软绵绵的白色沙发打起盹来。 “就那件事。”林绪瑶言简意赅地回复。 “哎呀,这么热闹啊!” 蹲在地上的三大只齐刷刷抬头,跟铁栅栏外的林陈迅大眼瞪小眼。再一看,林陈迅身边还站着王焕。 “卧……”林陈迅刚才显然是没看见三人,一下跟陈旼慧对上视线,又瞧见她身边的林绪瑶,脸上精彩纷呈。 “自己进门。”傅知伦头也不抬,在肉串上撒胡椒。 林陈迅一个疾跑从外面闪现到客厅,他手上也提着一个超大塑料袋,随手扔到沙发上就往庭院奔。王焕跟在他身后,看上去有些紧张。 “哎,我在路上碰到的这哥们,他说来找你的,就一块来了。” “游戏打多了我眼睛瞎了吧。”林陈迅胳膊肘怼了傅知伦一下,目光却是直愣愣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三人。 “原来你还有没眼瞎的时候。”傅知伦回踹他一脚,看见王焕后,眼神闪过一瞬惊讶。 “有消息了?”傅知伦问。 “嗯,没想到你家里今天团建。”王焕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 “都是自己人。” “打什么哑谜呢你俩,FJ你不仗义啊。”林陈迅也想加入萝卜阵营,他刚跨出一步三人就拔地而起,各自散开。他走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看来这人也不知情。”林绪瑶悄悄说。 “去架桌子,都烤好了。”最终还是好兄弟救他于水火。 林陈迅熟门熟路去屋里翻出一个木圆桌架在院子中央,又摆了几张红色高脚塑料凳围着。 五个人目前都挺含蓄,围绕圆桌坐下,谁也没第一个动筷。 直到主人家坐下,林陈迅打头,才开始吃起来。 不过桌上还是安静得有点诡异。 “林陈迅。”林绪瑶突然说话,吓得林陈迅筷子差点掉地上。 “干啥?”林陈迅心想这姐好像是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喊他名字。 “我们来聊聊初中的事吧。” “初中?” “嗯,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初二下学期的时候为什么你会和张康那群鬼火仔称兄道弟,还去堵七班的小姑娘。” “卧槽,冤枉啊,”林陈迅放下筷子,眼珠一转,“……你是因为这个才这么讨厌我?” “别转移话题啊!”林绪瑶瞪着他。 “哎,我想一下,”林陈迅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道,“我都快忘了那个死蠢的,当时他说要抄我作业来着,我就给他抄,后面他们小团体团建,还把我拉上了,张康说要拉我入伙。” “想得真美啊他,我要入也只入中国共青团,当时就回绝了他。” “这种小团体,不招惹最好嘛,他平时也会给我送点吃的,抄一下我作业什么的,”林陈迅突然提高音量,“后来!这个痴线喊我放学之后去喝奶茶。” “我当时没多想,喝杯奶茶嘛,就答应了,”林陈迅忿忿道,“没想到啊,他给我发的地址根本就不是什么奶茶店,就一个死巷子,里头站着俩瑟瑟发抖的女生。” “我一看这架势,不对劲啊,拔腿就想跑,他威胁我说要是我跑了就把我卖作业给他抄的事告诉老师。”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你还干过这勾当?你缺钱吗?”傅知伦目光中透露的满是嫌弃。 “就那一回嘛,我也知道不对,后面也没干过了,”林陈迅嘿嘿一笑,转回话题,“我当时就笑了,心里骂了一遍这个蠢货,我说你去告啊!我怕你这些!” “比起告老师,那两个女生明显更重要啊。英雄救美你们懂吧?我先安慰一下那群人,趁他们不注意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直接打开班主任的微信。” “咳咳,”林陈迅讲激动了,一骨碌站起来,脚踩在塑料凳边沿,还把手机握在手上,“我当时把手机举到头顶,说,‘你们要是乱来,我立马就把照片发给老师!’” “这下那群扑街被我吓到了,让我别发。我说让那两女生出来,他们也照做了。” “然后你就跟在那两女生后面走了?”林绪瑶问。 “说得好奇怪,什么叫跟在她俩后面走,我那是保护!”林陈迅坐下,认认真真地纠正。 “不过,为了永绝后患嘛,我还是把照片发给老师了,最后就是张康就被退学啦。帅吧。” 往事讲完,桌上没有一个人吭声。 “听上瘾了?还想听吗?我大发慈悲再给你们编一个吧?怎么样?” “对不起,”林绪瑶神色庄重,“的确是我误会你了。” 林陈迅被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吓得摸不着头脑,干巴巴鹅叫好几声:“怎么突然道歉啊,这都以前的事了,过去了都。” “我一直以为你跟张康那群人是一伙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把你跟那群人列为一起,在背后骂过你很多次。很抱歉。” “……突然这么煽情,误会解开就好了嘛,”林陈迅挠挠脑袋,“我以为你是因为何阿姨跟我打羽毛球不陪你去买衣服,公交车上跟你抢位置,班里和你抢希沃白板玩才……” “闭嘴!”林绪瑶少见的脸红了,一拳头打在桌面,震得餐具咔啦响。 “这么大火气干嘛啊,我闭嘴就是了……” 纪长凌已经忍不住笑了,他斜着眼睛偷偷看傅知伦,这人倒是没什么反应,摆好餐具继续吃东西。 “快吃吧,别浪费我们五星大厨的手艺啊,大冷天的一会都凉了。”纪长凌笑着说。 这一次聚餐意义重大,他和傅知伦之间那一点隔阂终于被打破,两个林家人之间的误会没有继续再错下去,皆大欢喜。 傅知伦这脑瓜子还真挺聪明。 “吃吃吃,你们都不知道这小子手艺有多好,”林陈迅塞了一口肉,“他以后要是开饭店,我保准投资!” “留着钱治治脑子吧。” “你!”林陈迅吃人嘴软,嘴巴一张骂不出一个字,败下阵来默默吃肉。吞下肚子还不忘夸说我们家FJ做的真好吃。 气氛被炒起来之后,几个人其乐融融开始扯东扯西,上到骂学校下到骂作业,左到聊八卦右到拌嘴吵架,把天南地北说了个遍。 不知不觉间大家的关系也都拉近不少,纪长凌之前心中对林陈迅的成见在此刻也都消磨殆尽。 长嘴真的是一件好事。 一个人待惯了,尝到这种热闹,纪长凌心里发觉自己蛮喜欢的。 “怎么一下就吃光了,我好像还有点没吃够,傅知伦你再去烤点。”林陈迅推推傅知伦的胳膊。 “还饿?忍着,”傅知伦在林陈迅一脸“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好心痛”的表情下站起来,”现在到后半场了,处理你的事。” 傅知伦的目光停在王焕身上,除了唯一知情的纪长凌外,其他人的目光中都带着迷惑。 “要不,要不还是改天吧,这么多人。”王焕低下了头。 “哎,有事就说啊,认识就是缘,哥姐几个帮你啊!” 林绪瑶难得认可林陈迅的说法,点头鼓励他说出来。 “王焕,其实,”陈旼慧整理一下措辞,“其实跟你玩久了,都会发现你有些不对劲。” 王焕在学校跟纪长凌走得比较近,两人又是舍友,再加上纪长凌跟两姐妹的关系,四个人有时还会一块在饭堂吃饭。 王焕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会适可而止地开玩笑,为人也仗义,在学校帮过别人不少忙,在班里口碑是在金字塔尖尖上的。 “认识这么久了,有什么大家能帮到的,就说出来吧。” 王焕心里其实很渴望有人能帮他,碍于心里的自卑,不敢跟人开口。他能站到这个小区门外求助,已经是非常大的勇气。 最后在众人的鼓励下,咬咬牙,把一切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靠,天杀的王八蛋臭孙子,剁成丝都是便宜了他!”林绪瑶又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还好桌上现在只剩几袋开包薯片,没有打碎东西的忧虑。也正因如此,她拍得格外大力,拍完陈旼慧就揉着她的掌心缓解。 “他妈的,怎么整他?”林陈迅扭头问傅知伦,见人没反应,催促道,“老傅你说句话啊。” “别这样,”傅知伦示意他把手拿开,“太晚了,外面温度低,进去聊。” 几人主动帮着傅知伦擦桌子收电烤炉,外面理干净后一齐溜回客厅各自找了个地方听候发落。 “王章霖二十三号那天会回来,凌晨一点半到两点左右到家,确定了。” “好,到时候我们就在你家旁边的麦当劳等,”傅知伦在本子上写下,“你家位置不高,我去看过,那个位置刚好能看得清你家里的情况。” “好!”王焕眼里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那我们呢?”陈旼慧问。 “我和纪长凌、还有他到时候就上门抓个正着,你们在楼下等警察,把他们带上来,”傅知伦顿了顿,看向陈旼慧,“你家里……会放你出来吗?” “是啊,那时候过年呢。” “我爸妈那会在乡下走亲戚。”林绪瑶笑一下,看起来有些勉强。 “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有乡下亲戚?”林绪瑶抱着陈旼慧的胳膊,“你别是撒谎自己偷偷跑出来。” “没有啦,他们真的是下乡走亲戚。而且已经去了,他们说整个新年假期都要待在那在,我现在是自由身。”陈旼慧拍拍林绪瑶的脸。 “好。”傅知伦点点头,再跟几人确定了一下细节,一看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九点半。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谢谢你们。”到最后,王焕忍不住露了哭音。 “谢你自己,谢你的妈妈,有这份勇气不容易。”傅知伦安慰道。 众人认可地点点头。 陈旼慧被林绪瑶拉去了她家,两人打算过节,王焕提出送她们回家。 林陈迅来的时候自带装备,沙发上那一大袋子装的就是换洗衣物,非要赖在傅知伦家里玩他新买的游戏机。 纪长凌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电脑,知道林陈迅也打游戏后,两人一拍即合,相见恨晚般跑到楼上打开csgo准备熬个通宵。 傅知伦说他去遛狗,招福已经嬉皮笑脸地蹲在门口。 穗城的夜晚,是富有生命力的。傅知伦在路灯下看着影子拉长缩短,又拉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纪长凌言出必行,和林陈迅熬到傅知伦来送早餐,迅速解决完两人才分开去睡觉。 “你踹我做什么?”林陈迅“嗷”得叫了一声,捂着自己的左脚。 “想踹。”傅知伦冷冷道。 林陈迅:“?……” “我发现你这小子现在很不对劲,变得有点高冷了,说话都,呃,以前你是质胜文,怎么现在感觉有点文胜质了?” “圣贤的话是你这样用的?”傅知伦气笑了,两个人动起手来,在沙发上扭打成一团。 “哎哎哎,这才是你嘛……”林陈迅气喘吁吁地坐在地毯上笑,“你爹困了,给我铺床睡觉。” “地毯就很适合你。” “好——无——情——”林陈迅爬起来去洗澡,摇摇晃晃去客房轻车熟路地铺床倒下呼呼大睡。 纪长凌一觉睡到大天黑,醒来就和楼下两人出门下馆子。 这还是纪长凌提的,小区外关门很久的一家叫“老川师傅”终于重新开张,他馋那家的川菜有段日子了,有机会再品佳肴绝对不能错过。 ”你喜欢吃川菜,改天让傅知伦给你做啊,正儿八经四川人呢。” 三人在桌上点完菜开始闲聊。 “你是四川的啊?”纪长凌跟傅知伦对视。 “嗯。” “确实有点那边人的感觉。”纪长凌摆出一副肯定的表情,他说的是脸。 “四川人都好看啊,我见过的四川妹子个个都美若天仙呢。诶FJ他妈妈就是四川的,我小时候就幻想他妈妈也是我妈来着。” “陈阿姨听到这话打死你。”傅知伦斜睨他一眼。 “哎呀,小时候的想法嘛。” 纪长凌听说过那个地方出美人,好多明星老家都是那的。傅知伦都这么好看了,他的家里人得是什么样? 这家川菜馆位置比较隐蔽,客流量少,今晚店里的人数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也正是这偏僻的位置,居然让纪长凌又遇到了那个可以说是学生时代最讨厌的人。 我们小凌凌其实对fj很好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好兄弟,好姐妹 第12章 往事 “哎,这么巧啊。”何冕领着一帮人在纪长凌旁边桌落座,两人椅子背靠背,轻而易举就能碰到纪长凌的肩膀,他也这么做了。 桌上三人闻言皆是一愣,纪长凌听到熟悉的声音,身体绷得箭一样直,咽下一口茶强装镇定。 “嗯。”纪长凌极力压下心中复燃的小火苗,闷闷地回了一声。 傅知伦跟林陈讯的人脉真是个谜,旁边桌上也有认识他俩的,听语气处得还不错。 “FJ?!网课过后就跟消失了一样,没想到能在这碰到你啊?”那人跟发现宝藏般,熟络地搂上傅知伦的胳膊,目光又落在纪长凌身上,“我知道你,三班的小帅哥。” “讯子你也是,约好的网吧呢?” “哎呀,我家里边儿管的严呢。”林陈讯一脸笑嘻嘻,技巧性地躲开来招呼的那条胳膊。 纪长凌的视线一直落在碗筷,没有注意到傅知伦的目光从那群人进来开始就没从他身上移走半分。 “要我说,都一个学校的,认识认识,一起拼桌吃饭吧?冕哥你之前怎么不说认识这个小帅哥,我老早就想认识了。” 一时没人开口,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长凌,你觉得呢?”何冕故作亲密地勾上纪长凌的脖子,肌肤触碰一瞬,下一秒就被巴掌拍开。 “干什么呢,这么大火气?”有几人对纪长凌的举止很是不满,纷纷开始为“冕哥”打抱不平。 “哎呀!你真是的,我们家纪长凌脖子那刚受过伤,一碰就要喊疼呢,对吧FJ!”林陈讯叫唤起来,戏精附身般痛惜地伸出手抓空气,五官扭在一起,“疼不疼呀。” “受伤了?你怎么弄的。”何冕倒是信了,仗着这个位置没人看得清楚他的脸,仔细观摩起纪长凌的颈部。那样式不似关心在伤者,反而像**裸的视线骚扰。 “扭伤,”纪长凌莫名觉得背后一凉,抬手贴上自己的后颈,与傅知伦对视,“看看水煮鱼好没?我们还要去诊所上药。” 一旁的服务员见气氛不对,早退至十万八千里外,等着店长赶来救场。收银台后的帘子掀起,一位穿着布衫的青年小跑出来,在傅知伦身旁站定。 “不好意思各位,厨师的问题,水煮鱼可能还要四十分钟,我这边给你们退了吧?” “好。”傅知伦已经在扫码了。 “诶好,这扫码付款就行。” 纪长凌心下一松,满脑子都是赶紧离开这个地方。林陈讯一手抓包一手扶纪长凌的胳膊,送佛送到西,演习演到底。 “小心走啊。” 纵使有人咂摸出不对的味道来,也没人再说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受伤呢? “之后再约啊!”身后何冕的声音像无色无味的毒药,纪长凌胃里一阵翻涌。 走出饭店几十米外,两人在公交车站坐下等结账的傅知伦。 哪怕灯光昏暗,纪长凌发白的嘴唇也让人看得清清楚楚,林陈迅吓一跳,忙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纪长凌摆摆手,说了声没关系,随后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安哥,你帮我把那些菜打包一下吧,我们都没吃几口,别浪费了。” “啊,你已经拿去喂狗了?好吧,改天再来尝你家的菜。” “没扭,没伤,骗他们的。”纪长凌叹了口气。 两人又随便聊了几句,才把电话挂断。正好这会傅知伦也到了,三人一块往家的方向慢悠悠回去。 已经是第二次在傅知伦面前露出失态的样子了,事不过三,哪怕他不问,纪长凌也不打算再瞒下去。 林陈迅一进门就吵着身上臭哄哄要洗澡,钻进浴室就哗啦呼啦地把水开到最大。 傅知伦和纪长凌坐在沙发上点外卖,两人点了三杯奶茶,在附近商家买了串串。 “你想听吗。”两人挨在一块,纪长凌吞吐出的鼻息尽数洒在傅知伦的耳廓。 “你想说吗?”傅知伦关掉手机,看了他一眼。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纪长凌倒在沙发上,两眼望天。 “那个人叫何冕,跟我也算半个发小。那会我妈还在,他老来我家玩,关系还挺好的。” 谈及母亲,纪长凌的嘴角不禁上扬。 “我妈那会经常给我们做点心吃,还带我们去游乐园玩。” “后来我爸妈离婚,我跟着我爸搬家到这里,私下来往就少了。不过我们小学是一个班的,在班里还是正常聊天。” “后来我发现,班里的人渐渐都不跟我讲话了,除了那两姐妹。” 这两姐妹是谁不言而喻。 “我小时候挺蠢的,以为是自己的问题。于是我主动去找何冕玩,他当时正跟一群人在操场。我想加入他们,结果你猜他们说什么。” 纪长凌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没动,眼睛向下瞥,正好对上傅知伦的视线。 明明是清澈的眼睛,后面却好像藏着一片汪洋,带着说不明的情绪。 纪长凌喉结上下一滚,又看回天花板上挂着的吊灯,继续道:“他们说,不和会打人的孩子玩。” “会打人的孩子?” “他们说我爸家暴。” 如果此时纪长凌没把视线移走,一定会看见傅知伦眼底流露出来的心疼。 “邻居说的。小学那会我爸回来的还挺勤快,也没见过他打我妈,不过一见面就吵架。还摔东西。后来他们离婚,我只见过我妈一次,那之后就杳无音讯了。我爸也开始半年才回一次家。” “我有试着联系过我妈,但一次都没成功过。我稀里糊涂地过了两年跟着保姆的生活,初中之后就一直一个人住了。” 纪长凌没继续说下去,停顿片刻,才继续话题。 “那个时候太小了,没全面了解校园暴力这个东西,”纪长凌指尖搓着不存在的灰尘,“谣言就是何冕散的,班里人不理我也是他撺掇的。” “初中我就发现跟周围的人好像都说不上话,孤独惯了,有两个关系好的朋友也够了。年纪大了学的多了,慢慢的也就知道言语欺凌这个玩意。” 悲戚的往事从纪长凌口中出来,听起来好像故事中的主角不是他,而是一个凭空捏造出来的人物。 两人沉默了许久,纪长凌静静地望着水晶吊灯光辉下的细小浮沉,直到林陈迅裹着一条浴巾蹦到两人面前。 “你去问过他为什么……” “卧槽!傅知伦!你浴室有小强!贼大!” “……你眼一向很瞎,我不信。”傅知伦嘴上这么说,还是跟着他去了浴室。 年关这段时间保姆没再来过,但卫生他也有在打扫,家里面还是头一回出现蟑螂这个物种。 “就在那啊!你打死它!不不不不行,你别打死,不然它的万子千孙就诞生了,蟑螂药呢?!”林陈迅指着浴室一个小角落,眼睛却是闭上,见了鬼似的。 “这儿这儿。”纪长凌也跟过去,抓起角落的巴斯夫看也没看就往林陈迅指着的地方乱喷一通。 “哪呢?我都没看见。” “肯定是下水道里去了,小凌子你再往下水道那喷!” 整个浴室都是欻欻的喷气声,好一会,林陈迅才扯着自己身上仅剩的那块白布叫停。 “你赶紧把衣服穿上。”傅知伦眉头紧皱,推着纪长凌往浴室外走,“砰”一声关上门,留下不服气的林陈迅在浴室里大叫。 “哥们这身材这么棒,给你看到你就偷着乐吧!” 纪长凌闻言笑出了声:“你俩这对抗路感情真有意思,他身材确实挺好,打羽毛球的胳膊就是有力。” 傅知伦没说话,额角一抽。 还有几天就是大年三十,几个家长在国外的都孤苦零丁,林陈迅嚷着不要一个人住硬是在傅知伦家里熬到年三十。 林绪瑶喊纪长凌和傅知伦一起过年,林陈迅十分意外自己也在邀请名单内。年三十这天,五个人围在林家客厅茶几闷头干大事。 大事就是写作业。 疯玩小半个月,纪长凌被手机里蓝色小羽毛的工作通知铃吵得头大,一点开满屏幕全是老师在催作业。 “1月16日语文,英语,生物,历史,1月17日数学,地理,化学,1月18日数学,英语,卧槽怎么还有美术,1月19日卧槽怎么还有体育!1月20日我尼玛的怎么一个都没写啊!” 林陈迅崩溃地大叫,一圈儿五个人就数他作业剩的最多,哭爹喊娘吵个不停。 “再吵就滚。” 虽说其他人多多少少写了点,但也只是“写了点”,除了陈旼慧的蓝色羽毛干干净净,其他人根本比林陈迅好不到哪去。 林陈迅挠着头,忿忿闭上嘴。 “扣呗,头发连着头皮屑一起掉,爽死你。”林绪瑶嘲讽道。 两人哪怕误会解开,以前的相处模式一时半会改不回来,见面就明里暗里找机会酸对方。 “看你头发圈换得越来越细我就知道你肯定比我先秃。”林陈迅毫不相让。 “林陈迅!”林绪瑶一巴掌拍在试卷上。 两人看着就要打起来,陈旼慧后背挡在林绪瑶身前,无奈地笑着让林陈迅别说了。 “小慧慧,是她先开口的。”林陈迅委屈巴巴的样子给林绪瑶看见心里想揍他的念头更旺几分。 “行了行了,有这功夫好好写作业吧,看那俩都快写完一张卷子了。” 六只眼睛集聚在快“写”完卷子的纪长凌和傅知伦身上,陈□□见两人头上的火焰灭了,各自坐下,才放心低头看桌上摊着的书。 “卧槽,钟扬华,华哥,华妈妈,救命恩人。”林绪瑶手机屏幕亮起,点开一看居然是钟扬华发来的答案,眼泪呼之欲出。 “还得是班长啊。” “真的?”纪长凌也来了兴趣,“我看看。” “你也跟着她胡闹,自己写嘛。” “哎我就抄个英语,二十号那张卷子cd篇是不是aabdccac?七五呢?” “等下等下,”林绪瑶迅速划屏幕,放大,“对对,aefcb。” “ok。” “我也要看!钟扬华是那位传说中的学生会主席吗?“林陈迅恨自己脖子不能再长点。 “对。” “这哥们以后要是从政我一定支持他!妥妥的当官圣体啊!” 几人一边闹着一边写作业,陈旼慧手头没事干了就去切点水果,出门补零食。直到巨大的落地窗外升起新年第一束烟花,辛苦一天的同学们才停笔准备年夜饭。 林绪瑶家的独栋别墅足足四层,负一层放着一台麻将机,旁边是游泳池和几台健身机器。一层客厅厨房,其余三层是卧室。 傅知伦这位大厨被起哄进厨房秀手艺,其他人在他旁边打下手。穗城这边过年没有包饺子的习俗,一桌子全是各种鸡。 作为四川人的大厨,不可避免地会让餐桌出现几道川菜。 “哎,要是王焕在就好了,这么多菜馋活他得,”林绪瑶拿着手机咔嚓咔嚓拍照,“林陈迅把你手拿开!” “快点,哥们努力学习一整天,得好好补补我空缺的肚子。” “可惜我家现在没核桃,不然打了亲自塞你嘴里。” “你骂谁呢?!” 纪长凌那天错过的水煮鱼,今天终于如愿以偿吃到了。 茫茫黑夜是一束束烟花的背景布,烟火的爆炸声是这一座城市背景音。外面是灯火通明的世界,里面是一载一次的大型家庭聚会。 年夜饭结束,众人嚷嚷着下楼搓麻将,傅知伦不会打这边的麻将,抽张木椅坐在纪长凌身旁看热闹。 “有没有八万啊……诶!碰!” “你今晚怎么手气这么好。” “卧槽你开了吧!”林陈迅看着敌人身前齐刷刷的一排,怒从中来。 “胡了。”陈旼慧突然说,把牌一推。 “好厉害呀!”林陈迅瞬间露出崇拜的星星眼。 “恶心。”林绪瑶朝他翻个白眼。 几个人搓了一把又一把,直到八点钟,才上楼把电视打开放春晚。 “来打牌!”纪长凌意犹未尽。 “狼人杀玩不了……”林绪瑶在电视柜底下摸出一幅UNO,“来玩这个吧!” 这牌简单又上头,外面烟花声此起彼伏,偶尔得扯着嗓子才能听到对方说话。 “谁手机在响呢?我没听错吧?”林陈迅打出一张牌,“打完了!哈哈!” “我姐给我打视频。”傅知伦把牌叩到桌面,走去露台。 “哎对哦,我也得给我妈打视频。” 一局牌结束,中场休息,客厅只剩下陈旼慧和纪长凌,另外三个也都跑去和家里人道新年。 空荡荡的客厅里,只有电视传出来的音乐声。 “真好。”陈□□面带微笑,看着外面打电话的三人背影。 纪长凌赞同地点了点头。 “哎。”纪长凌的手机亮起,那头显示来电人是王焕。 “没出什么事吧。” 纪长凌按下拨通,王焕的笑脸出现在屏幕上。 “我看到你们发在群里的图片了,什么时候我才能有机会尝尝那道水煮鱼啊?” 见人没事,两人皆松口气。 “机会多着呢,傅知伦又不会跑。” “哈哈哈哈哈也是。” “你晚上吃的什么呢?”陈旼慧凑到屏幕旁。 “白切鸡盐焗鸡,发菜蚝豉闷猪手,还有胡萝卜玉米汤。”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嘛。”纪长凌被屏幕那头呆呆掰着手指的人逗笑了。 “你们跟谁聊呢?”林绪瑶第一个打完回来,扑到陈□□身边,“哎哟,王焕。” “新年好啊,靓到爆镜。”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陈迅不多时也煲完电话粥回到客厅,傅知伦那像是有说不完的话,一直在外面吹冷风。 年轻血液鲜少在今夜早眠,林绪瑶把电视调成唱k模式,几人轮番上阵。 [彩虹屁][彩虹屁][彩虹屁]来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往事 第13章 开团前一夜 “叱咤风云我任意闯万众仰望!叱咤风云我绝不需往后看!翻天覆地我定我写自我的法律!这凶悍闪烁眼光的野狼!” “又狼起来了?” 傅知伦打完电话回来就听到林陈迅拿着麦在那吼。 “是啊,他唱的挺标准喔。”纪长凌笑着给他让了个位置。 傅知伦动作一愣,紧挨着他坐下。 “唱完没?唱完我来!” 林陈迅一连唱三首,嗓子泄气了,把话筒递给纪长凌。 “唱啥!”背景音乐很大声,林绪瑶在点歌屏幕那叫了一声。 纪长凌怕她听不清,走过去自己点了两首。 音乐响起那一刻,林陈迅沙哑地喊出声:“哎让傅知伦跟你一块唱呗,他也会唱这首,老好听了!” “你会唱?”纪长凌有点惊喜,目光中却有些怀疑,毕竟这是个四川人,平时说话都没有太多穗城这边的味道。 “白话不会,唱歌可以。”傅知伦眼睛一弯,接过纪长凌给的话筒。 “可以啊,一块。” 钢琴与小提琴合奏声渐渐变弱,纪长凌示意傅知伦先唱。 “回头再看,微微灯光。无止境,寂寥不安。藏身于,无人机舱。心跟你道晚安。” “离离细雨,茫茫星光。明朝早,别来惊慌。投奔于,遥遥他方。愿遗忘某寄望。” 傅知伦声线偏低,经他口的歌曲有了些沉溺暧昧的情绪,也带着少年茫然单纯的意味。 纪长凌没想到傅知伦发音这么标准,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傅知伦笑笑,抬手示意纪长凌接下去。 “原谅今宵我告别了,活泼的心像下沉掉。梦里有他又极微妙,情怎可料。” “怀念当初你太重要,但我始终未尽全力,让这颗心静静逃掉,情也抹掉。” “看着屏幕还能唱错词儿呢!”林绪瑶笑道。 纪长凌还没发觉,被提醒后愣了一下,尴尬地笑笑。 “……” “今天起的每晚,你要珍惜岁月。不必感叹,情缘或会。某日再返。” “……” 纪长凌不常唱歌,一曲唱了嗓子开始难受,把话筒塞到离他最近的陈旼慧手里就匆匆去喝水。 “来!慧慧,我们唱!”林绪瑶兴致高昂。 悠扬婉转,激烈昂扬的歌声交替响起,纪长凌窝在沙发上抱着枕头,一会困一会清醒。 “困了?”傅知伦在他耳旁问。 热气逼人,纪长凌耳尖唰一下红了,他把自己往下埋得更深,遮住发烫的耳朵,用行动回复。 “那你睡会,等会放烟花喊你。” 傅知伦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纪长凌是真困了,昨天跟林陈迅打游戏打到很晚才睡。闭眼前他又看到林陈迅拿着麦开始吼,暗自佩服这家伙的精力,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 声音逐渐在耳边模糊,纪长凌眼皮越来越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纪长凌被外面一声巨大的爆炸吓醒,整个人一哆嗦。 “卧槽!”还在吼的林陈迅吓得话筒落地上。 “我的爹呀这一个炮得烧多少钱呐。”林绪瑶已经站在露台,目睹今夜最招摇的烟花在天空炸开,霎时流星般划过黑夜,在脸上印出道道光芒。 纪长凌挣扎着爬起来,只见到一隅。 “666有钱人就是爽。” “这得小一万。”林陈迅啧啧两声感叹。 “还有十分钟就到明年啦!”陈旼慧看了一眼客厅里挂着的欧式古钟,“来准备烟花吧!” 林绪瑶家不在市中心,可以放烟火,几人把准备好的烟花摆出来,数着时间准备点火。 “三!二!一!”林陈迅大喊,“发芽的哄!” 众人退至边缘,欣赏被烟火布满的夜景。 小一万的烟花又炸了,震得人脑瓜子嗡嗡响。纪长凌也不禁感叹有钱真好。 “好爽啊!明年!后年!大后年!以后年!咱都一块过!” 也不知道是谁喊的,纪长凌心下一热,大喊一声好。 后半夜烟花声不断,一群疯子在客厅聊会八卦唱会歌,半个凌晨在一言一语中溜走。 最后林陈迅拉着两男生回到隔壁他家睡觉,两个女生也上楼休息。 林陈迅受父母之托去见亲戚,第二天一早爬起来把自己收拾得工工整整。纪长凌睡眼惺忪地看着从楼上走下来的林陈迅,差点闪瞎眼。 “哇塞大帅哥这么早去见谁呀?”纪长凌揉着眼睛问。 林陈迅眼睛不是很大,配上他的五官却是十分和谐,再加上脸型优越,这样的穿搭倒是遮住了他身上那股傻气。 “三旬妇女四旬老汉,我舅舅舅妈。”林陈迅衣品好的没话说,顶着一张未成年的脸却颇有青年英才的范。 相反从客房出来顶着一脑袋鸡窝的傅知伦,两人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不过有脸撑着,还是很帅的。慵懒感帅哥,嗯。纪长凌如此想。 “你能不能收拾一下你自己啊。”林陈迅看不下去,嫌弃溢得满屋子都是,“大姐姐不是给你买了衣服吗?你那身诺悠的羊毛衫呢?配那个布内罗的大衣。好东西你用起来啊!套个校服裤都好过你现在身上这条。” “……”傅知伦似在回忆,“我好像还没拆。” 林陈迅:“……” “走走走,去我衣柜。”林陈迅一指纪长凌,“你小子也去。” 林陈迅的衣柜比想象中大,纪长凌估摸着得顶他两个卧室了。从帽子到鞋子,胸针到领带,各式应有尽有。 “大姐姐与其给你买衣服,还不如去多买点虫草花胶陈皮回来煲汤,省的给你糟蹋钱……”林陈迅从柜子里挑了两身衣服扔在一高一矮呆站着的两人身上,又钻到另一个柜子翻翻找找。 “我在那几条芬迪去哪了……奇怪。算了你俩就这样搭吧,我要出门了。” 林陈迅拍拍手,催促两个美商不佳的赶紧去换。 “哥们这一身就这只表最贵,搭得比你一身牌子的人帅多了,学着点。” 林陈迅一边对着镜子重新整理自己,一边用眼角去瞥正在扯衣服的傅知伦。 两人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林陈迅让他们一块出去跟他走亲戚。 “……我还是感觉不太好,要不我不去了,你俩去吧。”纪长凌站在门口,有点犹豫。 “我舅妈老喜欢小孩儿呢,他们没有后代,有两个大帅哥陪她能乐一整天,你唯一担心的只有踏进他们家的门就可能出不来了。” “走吧走吧,你穿这一身这么好看,出去招点桃花多好。”林陈迅推搡着纪长凌上车。 三人正好碰到出门的两姐妹,要不是昨晚才在那栋别墅嗨了一晚,真不敢认出门的那两位。 林绪瑶穿着一身粉色洛丽塔,陈旼慧一看就是被霸王硬上弓,穿着类似的天蓝色。 “我没看错吧,”林陈迅揉揉眼睛,“她俩打扮起来能去走秀了。” 林绪瑶也注意到他们一行人,兴冲冲地跑来打招呼。 “这么早去哪?”她甩甩头发,得意地展现自己的衣服。 “走亲戚,”林陈迅看了老半天,目光从林绪瑶脸上移到陈□□发红的脸庞,又移到林绪瑶脸上,憋不出好屁,“你还会穿裙子啊?” “穗城这天气,也就冬天能穿穿了,老娘家里一墙面这种裙呢。”林绪瑶心情正佳,不想骂人。 “好看的,非常好看。”纪长凌发自内心地赞美。 身旁两人点点头。 发自内心欣赏的目光不带任何审视的意味,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你们去哪?顺路送了。”林陈迅打开车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送到天环吧。” “得。gogogo出发咯。”林陈迅关上车门。 商务车正好坐他们五个人,两个女生坐在中间以免弄到裙子,纪长凌跟傅知伦屈着两条长腿挤在后面。 “玩完了哥几个来接你们啊。”林陈迅在车里朝远去的两个女生挥手。 后座两人钻到中间去,傅知伦下肢有点发麻,正给小腿做按摩,纪长凌没他高,感觉良好。 车辆驶入市中心一个小区的停车场,三人下车之后,乘电梯直接入户。 “哎呀,迅哥儿来啦。哎,小伦伦也来了,还带了小帅哥呢。”纪长凌听到软软糯糯的甜美女声从屋内传来,随即烫着大波浪化着淡妆的女人出现在玄关,身后跟着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儒雅男人。 “叔叔阿姨好。”傅知伦和纪长凌同时说。 纪长凌莫名想到了那个家暴男,感叹男人装起来真是无敌。他自嘲般摇了摇头,甩掉脑海里的想法。 “舅妈,说几次了,换个称呼嘛,”林陈迅递上一个礼盒,“新年快乐,祝我的舅妈美貌永驻,福气如滔涛江水源源不绝,财气如滚滚长江流进腰包。” “祝舅舅一直帅。” “你这臭小子。”男人笑着,声音浑厚,拿了三个红包给他们。 纪长凌更不好意思了,光手上门不说,还白得了一个红包,拿在手上不知所措。 “拿着吧拿着吧,我舅妈钱多着呢。”林陈迅快速在他耳边低声说。 傅知伦倒是自若,应该没少来。三个人在沙发上坐着陪林陈迅舅舅聊天,舅妈扬言要亲自下厨招待他们,正在厨房忙活。 “你姓纪?”舅舅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 “是的,您叫我长凌就好。”纪长凌带着晚辈的微笑礼貌回复。 “嗯……”男人沉默片刻,先前的笑脸又在脸上荡漾,关心他们学习的事。 聊到学习林陈迅呱呱不绝的嘴瞬间被针缝上,傅知伦递给他一个嘲讽的眼神,敷衍了过去。 近五旬的男人面对一群孩子聊不到什么东西,不是聊学习就是聊对象,再不然就是让他们讲学校里发生的趣事。 很快舅舅就腻了,钻进厨房给老婆打下手,丢下三个小孩自己玩,隔着几十米都能听见女人在厨房里嗔怪的声音。 “呼——跟这种正经男人说话我总得吊着一口气,生怕说错话。” “什么形容词啊你,”傅知伦说他没出息,“守好你作为晚辈的分寸就行。” “你不懂,”林陈迅摇摇头,”我舅总给我一种很怪的感觉,呃,说不上来。” 纪长凌突然想起进门前脑海里闪过一瞬的想法,情不自禁点点头。 “是吧,凌凌,你也这么觉得。” “呃,怪有钱的。”纪长凌干巴巴道。 林陈迅:“……” 舅妈是江浙美人,做的菜式有淡淡的甜味。 果然如林陈迅所说,进他们家容易,出门难。舅妈拉着三个小孩又是给钱又是投喂,磨蹭到下午三四点才放人走,走前还强硬地往纪长凌怀里塞了块表。 纪长凌哪敢要,连忙拒绝。女人最后无奈地收回来,亲自将人送到车旁。 男人替身旁的女人扫走车尾气,等车辆消失在拐角,才慢吞吞地和女人走进电梯。 “姓纪,是不是那个人的?”男人一改刚才温柔体贴的模样。 “应该没错了。”女人还是原先软软糯糯的声音。 三个钱包鼓囊囊的少年先去天环接上两个女生,再一起回了林家。 明天就是二十三号了,可是个大日子。五人一到家,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明天的计划,最后和王焕打了个视频,早早地回屋睡觉。 纪长凌半夜起来上厕所,发现露台打电话的傅知伦。 茫茫黑夜,周遭静得出奇。门没关严,外面的冷风溢进来,将对话声带进纪长凌的耳朵里。 “炎叔是这样说的?” “嗯,好,已经确认过了。” “我相信你,姐。” 电话挂断的声音响起,纪长凌来不及躲,和傅知伦打了个照面。 傅知伦脸上没表情,神情自若地走进来关上门,才开口道:“都听见了?” “呃……嗯。”纪长凌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反派偷听到主角大秘密即将被灭口的电视剧桥段。 “听到也没事,我在跟我姐聊明天的计划呢。” “你姐?” “对,我们几个没成年的,肯定要跟家长说声。” 纪长凌恍然大悟,难怪傅知伦自信满满,一点没有紧张的状态,不禁感叹有钱有权的人就是不一样。 ”快去睡吧,明天可忙活呢。”傅知伦笑笑。 “嗯,晚安。”纪长凌钻进厕所。 [星星眼][星星眼][星星眼]晚上好 引用歌曲: 陈小春《乱世巨星》和陈慧娴《夜机》 非常建议大家去听![爱心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开团前一夜 第14章 差点寄了我丢 二十三号的夜间注定无法安眠,为了充沛的精力,众人一拍即合,统一强迫自己睡到下午两点再从床上爬起来。 下午两点,林绪瑶和陈旼慧准时准点坐在林陈迅家的客厅沙发。 林陈迅还没睡醒,打着哈欠在家里给两人先翻出一堆零食,清醒过后点了五个肠粉当作早餐。 纪长凌还在呼呼大睡中,依稀听见外面的说话声,挠着头发从床上爬了起来。眼睛都还没睁干净,把门打开眯着眼扫视一遍客厅,随即关上门躺回窝里。下一秒意识到什么似的,从床上弹起来迅速收拾一下自己也加入客厅排排坐的阵营。 傅知伦从厕所出来,看着沙发上正襟危坐的一排人,以及在一旁吃肠粉的林陈迅,忍俊不禁。 “我真的有点紧张。”林绪瑶今天穿着宽松的黑身长裙,脸上架着一副带logo墨镜配红唇,脚踏黑色长靴,看着倒是霸气。 “我也有点。”陈旼慧也穿了一身紧身的黑,黑毛衣黑裤子,logo大得吸睛,靴子还带根,不过脸上没有大墨镜。 一旁的纪长凌通体白,要是他坐在两女生中间,再呼救一声,说被绑架都没人怀疑。 “别紧张,我们流程都过了那么多遍了。”傅知伦好笑地看着三个人,坐到茶几旁打开一盒肠粉。 然后在里面加辣椒。 “你哪变出来的辣椒瓶?卧槽不对,你吃肠粉加辣椒???”林绪瑶的眼镜一抖,歪在秀美的脸上,露出一只眼睛。 “卧槽你……咳咳咳。”林陈迅瞳孔地震,被刚吃进嘴的一口肠粉呛得半死。 “干什么嘛。”林绪瑶索性把墨镜一摘,哐啷一声扔在茶几上。原先精秀灵气的双眼被黑色眼影和粗梗假睫毛覆盖,眉毛化得细黑,修容技术不佳导致脸上黑一块白一块,再配上颜色艳丽的口红,整个人像……像……女鬼一般! “我以为你只是涂了口红,”纪长凌被她这副样子震慑得不轻,“没想到面具之下……呃,是更美的面具。” “真的吗!我第一次化妆!真的美吗?!” 纪长凌不忍心揭穿,鹅叫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林陈迅直接说像鬼,预想的拳头倒是没落下来。 “我觉得这样更有威慑力,电视剧里大女主归来复仇不都是这样吗?”林绪瑶撇撇嘴,有点扫兴,抽了张纸把唇上的颜色抹去。 “复仇的也不是你啊……”林陈迅嘟囔着。 “别太紧张了,你就像平时一样,穿得像个学生就好了。” “真的没问题吗?”陈旼慧还有些担心,她脸上倒是没化妆,只是对这紧身的衣裤一点都习惯不起来。 “放心吧,肯定能成功的,”纪长凌安慰道,“穿不习惯就换掉。” “嗯,我打包票。”傅知伦吃了一口加了辣椒的肠粉。 “哇你们四川人真的是,”林绪瑶啧啧两声,在肠粉里洒酱油,“肠粉都要放辣椒。” “这小子吃馒头还蘸辣酱呢。”林陈迅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纪长凌之前也见过傅知伦吃肠粉放辣椒,最初他也是十分震惊,后来一想他是四川人就全盘接受了。 吃完早餐,两个女生回去换好衣服卸完妆后,一行人坐车去到指定的麦当劳等候。 的确如傅知伦所说,这个位置将王焕家的阳台一览无余,王焕此时就站在阳台上浇花,一旁是他的母亲。 妇人体型微胖,头发在脑后束缚着。 “还好咱这有个不近视的。”林陈迅托着脸,眼中带笑看对面的陈旼慧。 陈旼慧回他微微一笑,吃了一根薯条。 “滚蛋。”林绪瑶把手在陈旼慧面前一遮,怒视对面。 “你们还要吃啥?我再去点。”林陈迅收回视线,指了指桌上横扫一空的纸盒塑料袋。 “别吃了,这才来一个小时,你数数你往收银台跑几次了。” “怕你们饿着嘛,”林陈迅嘟囔一声,“我又不是那种孩子饿了才知道奶的人。” “孩子要被你胀死了。”纪长凌汽水喝得有点凶,嗓子抽了一声。 “实在无聊的话,就来写点作业吧?”陈旼慧变戏法一般变出两本习题册,再一看她身旁的包,居然塞满了大大小小的书。 “这么多书,你让我背呀!”林陈迅一惊,“哇塞你们学霸真的是,每个人都带了吗?” “我本来只带了绪瑶的,你家茶几下面放着的作业我都带上了。” 年三十那天写完作业,纪长凌记得自己就把作业全塞进林陈迅家茶几底下。林陈迅把书一本一本拿出来,最后每个人面前都放着一本待批的折子。 写作业大概是消耗时间最快的方式,一埋头,再一抬头,街道上的路灯已经开始闪了。 “多亏了慧慧,我暂时是不用担心又被老刘催着交作业了。”林陈迅把卷子折好,又把一摞练习册叠好整整齐齐地放进书包里。 “十一点了。”傅知伦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一番苦干下来,精力消耗巨大。林陈迅又去点了两个全家桶,几个套餐。 陈旼慧作为这群人视力最好的,担负起观察王焕家客厅的责任。计划里王焕和妈妈十点上床假寐,等待今天的“主角”登场。 “哎!亮了亮了!”陈旼慧激动地拍拍林绪瑶的手背,两只手顿时抓在一起。 “别紧张,”傅知伦看了一眼表,“比计划提前了,没到一点。” “那现在……” “报警!” 林陈迅拨通电话:“喂?警察叔叔吗……” 不多时,王焕家的灯亮了两下。 “走!”傅知伦跟纪长凌迅速抽身,朝王焕家的方向走去。 保安在亭子里刷视频,丝毫没注意到他们的行踪。 两人进入角落的楼层,按下十二楼的电梯。 电梯里不过几十秒,纪长凌感觉自己的心跳打了快一百拍。手上传来冰冷的触感,是傅知伦握紧了他的手。 你应该也是紧张的吧。纪长凌心想,心中宽慰许多。 “叮——十二层,到了。” 电梯缓缓停在十二层,两人轻手轻脚走出电梯,在1203号房门口驻足。 女人的哭喊声,玻璃的破碎声,男人的怒吼声,以及王焕的声音,清晰地印在门外两人的脑中。 大年初二,不,准确来说已经大年初三了。周围都闹哄哄的,根本无人注意到熙攘之下一对母子哭泣的声音。 傅知伦深吸一口气,按下门铃。 没人开。 纪长凌又按。 一秒、两秒、三秒、四秒……七十秒。 “怎么没人开?”纪长凌低声问。 下一秒,门向外撞开,傅知伦眼疾手快,一把抓过纪长凌往身后带,两人退至几米开外,铁门撞在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砰!” “快让开!快让开!他疯了……他疯了!”王焕满脸惊惧,从门里摔出,重心不稳趴在地上。 纪长凌胸前受到一股巨大的推力,后背狠狠撞在墙面,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等他反应过来,角落里亮着光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低头一看,居然是一把刀!那把刀静静地躺在地板上,刀尖沾着血,格外显眼。 再一回头,王章霖带着一身酒气从门内出来,死死掐住躺在地上王焕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嘶吼。 “我|操|你大爷!”林陈迅突然出现,飞起一脚踹在王章霖身上,把这疯子一脚踹进门内。 “没事吧?”纪长凌从未见过傅知伦如此慌张的样子,嘴巴都白了。他动了动嘴唇,想说没事,身体的痛感却快一步袭来,直抵大脑。 “嘶——”纪长凌低头捂住自己的左胳膊,再拿开一看,指尖染上红色的温热液体。 “还好,没事。”有一点疼。 “不准动!警察!” …… 凌晨的医院原本安安静静,打瞌睡的护士被惊醒,急急忙忙去喊人。两张担架床依次抬进来,手术室的灯亮起。 纪长凌被划了一刀,所幸伤口不深,不会留疤,上点药不碰水等自愈就好。 “……如果我再快一点就好了。”傅知伦的眉头从离开王焕家那一刻起就没舒展过。 “不疼啊。”纪长凌伸手贴在他的眉心,指尖微张,“你放轻松点。” “出来了出来了!”陈旼慧出现在拐角,纪长凌立刻把手缩回来。 “唔,两个人都没事,皮外伤,皮外伤!阿姨可能要住一下院。你们到的及时,那会他应该刚拿刀没多久。” “那太好了。” 警察轮番对他们做完笔录,把他们送回林陈迅家,王焕留在医院陪床。 警察一走,林绪瑶怒不可遏地踹了一脚墙,还不解气,又踹了一脚。 “我操他个杀千刀的,还给他耍上刀来了,真想把他剁碎扔去喂猪!操!!” “我们家纪长凌细皮嫩肉的,摔一跤就红,他居然敢用刀伤你!”林陈迅对着纪长凌胳膊上的纱布哭喊,好不凄惨。 “没事,没事,真没事儿,你们看,”纪长凌动了一下胳膊,把旁边四人吓的半死,纷纷让他别动,“没流血了。” “……吃点溜溜梅?”陈旼慧不知道从哪翻出来一包溜溜梅,扯开袋子。 几人闻言一愣,皆是发出大笑。这个关卡上,陈旼慧无辜的一张脸配上这句话,幽默感拉满。 纪长凌不敢尽情笑,身子打着颤。 “家里只有这个了嘛,其他都吃完了。”陈旼慧把袋子放到茶几,嘟囔道,“不吃就不吃,别笑了……” “吃吃吃。”纪长凌让傅知伦喂他吃一颗,随后在场所有人都含了颗在嘴巴里。 大家嘴巴都鼓鼓的,相视无言,又捧腹大笑,眼中混着死里逃生般喜悦的泪水。 纪长凌胳膊上的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即使还在隐隐作痛,活动的时候不牵扯到也没多大影响。 他逼着这群人回去睡觉,傅知伦装聋,他走到哪就跟到哪。 “我要脱裤子了,你还不走吗?”纪长凌站在卧室门口,朝身后的大跟屁虫扬了扬眉。 “我帮你。”大屁虫说。 “……”纪长凌额角抽了抽,用力把门一关。 “我就站在这,哪都不去。”傅知伦的声音隔着门,闷闷的。 纪长凌没说话,心里涌过一阵热流。他换了一条裤子穿上,慢悠悠把门打开。 傅知伦强硬地挤了进来,又把门合上。 “你也去睡觉啊。” “我在这睡。” “这就一张床!” “我坐椅子上睡。” “你这娇生惯养的身体受得了吗?”纪长凌噗嗤一笑。 “受得了。” “得,”纪长凌躺到床上,拍拍身侧,“躺上来一块,哪能真让你睡椅子。” 傅知伦没反应,纪长凌又喊了他一声,才慢吞吞挪到床上躺下。 “你别乱动啊,小心碰到我伤口。”纪长凌在黑夜中举着手指警告傅知伦。 “好。” 纪长凌闭上眼睛,又睁开,又闭上,最后放弃。 经历太多,一时半会根本睡不着。特别是想到那一把刀差点就要插到他身上,更是后怕。他不敢翻身,转动眼珠偷偷瞄傅知伦。 这家伙也没睡,眼睛瞪得老大,望着天花板。 纪长凌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 “你还在自责吗?” “……没有。” “你自责什么,都是那傻**的错。”纪长凌不信。 “对,都是因为他。” “按理说,你还救了我一命呢,要不是你推了我一把,我现在躺的就不是床,是棺……” “别说了。”傅知伦捂住纪长凌的手,声音有些发抖。 “你在哭吗?”纪长凌被捂着嘴,说话模糊不清。 “没有,”片刻后,傅知伦长长地叹了口气,移开手,“我害怕。” “我不该让你跟我一起上楼,我应该一个人去。” “那不行,你一个人多危险啊!” “我应该喊林陈迅,他会一点拳击。” “刀剑无眼,防不胜防,”纪长凌皱眉,”不是因为你我才受伤的,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 “好了别想了,我问你个问题。” “为什么我们要上去?为什么不能是警察直接上门呢?我们可以在警察身后。” 半晌,纪长凌身侧传来翻身的声响,只听傅知伦开口:“当你处于危险之下,你希望救你的人有亲朋好友在吗?” “会吧,”纪长凌思索片刻,“我想会安心很多。”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变了。”傅知伦在黑夜中望着纪长凌的侧颜,眼中闪着光。 我不想我重视的人陷入任何危境之中。 傅知伦是这样想的。 “变什么了?你说啊。”纪长凌偏了偏头。 黑夜中,他们都看不清楚对方,但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视线一定落在自己身上。 “不重要,”傅知伦顿了顿,又道,“我错了。” “嗯?” “我太自信了,我应该听我姐的。” “我想着我们先去抓个正着,让他们少受点罪,也让王焕安心点。” 算是第一个**节点!哼哧哼哧写完了()[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差点寄了我丢 第15章 学校,我回来了。 按照傅知伦原本的计划,他和纪长凌在看到信号就立刻冲到楼上,逮个正着,减轻房里的王焕母子受到更多伤害。 王焕之前说过,王章霖最严重的一次,是拿衣架抽他。他习惯上手把人打得鼻青脸肿,没力了就用脚狂踹。 傅知伦先入为主地认为提前上去不存在风险,他们只需找个借口,“无意”撞破家暴现场,等待警察收拾完事。 甚至原先他的计划里,只有他和纪长凌。年前聚餐那天王焕凑巧也来了,他才决定拉另外三人一块,能提高效率。 他没想到王章霖居然丧心病狂地持刀伤人,没想到门口会有一把刀飞出来,没想到那把刀差点就要了纪长凌的命。 他低估了王章霖的险恶程度。 在傅知伦的眼里,这就是一场普通的、安全隐患接近零的一项行动。 他错了,他太自信。他应该听姐姐的,等警察一起上去。 “你真的是能耐了!敢骗我?!”傅知伦蹑手蹑脚走出客房,在露台挨训。 “对不起,姐。” “我早跟你说过,安全第一安全第一,谨慎谨慎再谨慎!乐于助人是好,但是你得想想自己的安危啊?” “一个没成年的小屁孩,逞什么能?!” “对不起。” “再有下次我就告诉爸妈!要不是今年回不去,我现在就把你抓起来打一顿让你长长记性。” “不会有下次了,别告诉爸妈。对了,情况怎么样?”傅知伦在寒风中开口。 “……放心吧,”对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口,“你们那几个同学……上面是不是有人?判得应该会比正常情况重。” “他活该,老天开眼罢了。”想到纪长凌身上那道伤,傅知伦眼底的阴鸷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那小男孩怎么样了?” “伤口不深,正在休息。” “好好照顾人家,小小年纪就被你骗去当英雄,没事我就不多说了,但是他身上现在那么长一道伤呢,怎么跟父母交代?!” “哦对了还有林陈迅,这小子也真是翅膀硬了,那臭德行跟你学的吧?万一那个男的手里还有刀,他上去是不是送死?嗯?!是不是!” “醉汉没那个……”傅知伦试图解释。 “你还顶嘴?!骂你就给我好好受着!你想想怎么跟那小孩儿的父母交代!” “这个你可能不用担心……”傅知伦吞吞吐吐。 他们这一行人,也就林陈迅和林绪瑶跟家里人说过这事儿,估计还是拐弯抹角说得就像去游览观光一样。 “什么意思?”对方语气变弱。 “他家里情况比较特殊……” 傅知伦在几人面前表现的是胸有成竹,再加上纪长凌之前还调侃说跟他爸贴吧认识的,于是直觉告诉他纪长凌应该对他爸闭口不提。 不过就算他们父子关系再差,出了事故也得跟家长说一声。 “……不管怎么样,你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好好照顾人家,知道没?” “好,我知道了姐。”傅知伦老老实实说。 “滚去反省。你姐在公司累死累活一天好不容易下班回家休息还得处理你这臭小子,觉都睡不好。” “你在瑞典住的怎么样?习不习惯啊?”傅知伦试图唤醒一丝亲情。 “……”对面咬牙切齿地怒吼,“傅知伦!你到底关不关心你姐!我到西班牙已经七天了!七天!七……” 傅知伦不小心挂断电话。 漫漫长夜,别墅区黑灯瞎火,只有路灯在黑色笼罩下负隅顽抗。傅知伦背靠栏杆,望着稀疏星星挂着的天。 现在已经五点钟,再过一会鸡都要打鸣了。脑神经在纪长凌受伤那一刻就土崩瓦解,几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堪比一颗原子弹,打在傅知伦头上,炸得他脑子变成一团浆糊,丧失思考能力。 傅知伦晃晃脑袋,欲将脑中浑液摔出,神经系统重新开始运转。 姐不愧是老油条,先滚去反省。 反省就要静心。 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 傅知伦钻回纪长凌的卧房,蹑手蹑脚爬上床平躺着闭目养神。 他听见自己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听见别人家养的鸡撕心裂肺地吼白昼现身,听见布料摩擦,最后听见自己一下一下跳动的心脏。 “小凌子你知道FJ去……”林陈迅推开卧房门那一刻,纪长凌坐在床上,睡裤脱到腿窝,穿也不是。脱也不是。 身旁是还闭着眼睛的傅知伦。 “嘘。”纪长凌把食指放到嘴边,再指指一旁熟睡的傅知伦。 “呃,我去点早餐,哦不对是点午餐……”林陈讯面色奇怪,最后只交代他小心伤口。 纪长凌捣鼓似得点头。 门重新合上,纪长凌慢手慢脚换完裤子,出去厕所洗漱。 傅知伦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身后,沉默地用看易碎品的目光仔细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直到纪长凌安全地刷完牙,安全地洗完脸,安全地上完厕所,当然这一步他被关在了门外。傅知伦才金口一开说帮他换药。纪长凌让他先洗漱。 外面沙发上,已然坐着两姐妹。纪长凌莫名生出一种还在昨日的错觉,他抹了一把脸,两姐妹没有像昨天那样一身黑,茶几上摆着的不是肠粉,气氛愉悦轻松,完全不是昨日模样。 再也不要经历昨天的事了。 “诶,来吃饭,特意挑着清淡的点。” “嗯嗯嗯,这一家味道还不错。”陈旼慧给他盛了一碗饭。 纪长凌接过,低头小口小口吃着。 “胳膊还疼不疼啊?”林陈迅把菜推到离纪长凌近的位置,又特意跟他隔了一米远,以免碰到他的伤口。 “还行吧,应该结痂了要。” “傻子才信呢,哪那么快,”林绪瑶筷子指着一盘肝脏,“多吃点这个。” “好。”纪长凌说。 傅知伦洗漱完加入阵营,随后立马跟着大部队往纪长凌碗里疯狂夹菜。 “……”纪长凌看着堆满肝脏的碗,有些无语,“虽然我不挑食,但是这么多我真的吃不完。你们给我打鸡血算了,估计效率还快点儿。” 几人停了手上动作,笑出声。 “看你这精神还挺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纪长凌嗯了一声,思索着如何解决掉这座小山。 “吃完咱们去医院看下王焕啊?”林陈迅说。 “行啊,看到我们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呢。”纪长凌笑道。 “哎,我刚也这么说来着。” “先换药。” 纪长凌身边如豺狼环绕,全都盯着傅知伦小心翼翼正拆他纱布的伤胳膊,确认刀口不深,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之后,才松了口气。 “我还想着要不要喊医生给你缝两针呢,看来是不用了。” “慧慧,我感觉缝两针可能情况更严重。”纪长凌无奈道。 换好药,一行人出发去到医院。病床上的妇人还在熟睡,王焕坐在病床旁,怀里揣着一个温盅,听到门后有动静,再发现来人之后,眼泪止不住地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说什么来着……”林陈迅躲到一旁,在纪长凌背后轻轻一推,把人推到王焕跟前。 王焕直接扑到纪长凌身上,环腰一抱,头埋在人肩头,纪长凌肩膀那立刻就暗了一大块。 “别哭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纪长凌抬起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拍着他的背。 “你没事太好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他,他会动刀,差点就害死你了,呜呜呜,对不起……”王焕哭得一抽一抽的说个不停,到最后嘴里只剩下对不起三个字。 声音之大之凄烈,引得门口经过的护士推门警告,傅知伦走上去把两人分开。 “行了,别哭了。心里过不去,开学了就请我吃一个月早餐吧。我喜欢吃炒面加粥,剩下的我还要再想想。”纪长凌笑说。 “我请你吃一辈子。”王焕噙着泪水,用力点点头。 “赶紧擦擦吧你。” 王焕擦着鼻涕泡,给他们倒水。私人病房空间足够大,再来一群他们都绰绰有余。 “哎,叔叔那边有说怎么处理他吗?”林绪瑶问。 “昨天他们走的时候,有个叔叔跟我说应该会判挺严重的,这辈子是别想出来了。” “我靠,老天开眼啊,”林陈迅一拳头按在巴掌上,“吃牢饭吃死他。” “嗯。”王焕终于笑了。 “会这么严重吗?”陈旼慧思索片刻,“我以为判个十年就……啊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我也这么想,可能真是老天开眼吧。”王焕说。 “哎先不说他了,咱们现在应该庆祝你重获自由!”林陈迅站起身,高举手上的塑料纸杯。 “谢谢,我妈那边也说酒店那边看她干得好要加工资呢。”王焕腼腆地扬扬嘴角。 “那太好了啊!” 几人欢呼着,一齐举杯庆祝。外面经过的护士小姐姐听到这梅开二度的情况,冲进来又警告了一遍。 纪长凌他们也不好多做打扰,病床上还有人躺着,需要静养。王焕将他们送到医院楼下,一行人告别之后各回各家。 他和傅知伦出门前就收拾好了行李,离家这么多天,要是再晚点回去,长安估计又会躲到哪个小角落不让他找到。 林陈迅这几天还要行父母命去走亲戚,没有多留,两个女生决定一块待到开学。五人就此分为三波,再次见面之地,就是学校了。 纪长凌回家之后,傅知伦这也不让他干那也不让他去。他拒绝无果,把自己关在书房打游戏,一日三餐都有傅管家准时投喂,倒也乐得自在。 傅知伦的精力旺盛到纪长凌刮目相看,他白天待在纪长凌家里,做完家务就看着纪长凌打游戏,到点就做饭,给他换药,接替他铲屎官的工作将长安养得肥了一大圈,除了晚上回自己家里睡觉,纪长凌都有种跟人合居的错觉。 在傅知伦精心照顾下,纪长凌胳膊上的伤很快痊愈。 今年年过得早,长达近三个月的网课在纪长凌敲键盘的时候不知不觉远离他们的生活,很快学生群就出现班主任发的最新通知。 迎接他们的是迫在眉睫的开学测以及关键选科。 经过开学测,纪长凌才真的确定原来网课的时候亲爱的同学们全都“你也没学他也没学我也没学咱们都没学”,于是不出意外地考了一坨狗屎。但是大家成绩都差,排位倒是没什么变化。 哪怕开学测的结果再不尽人意,也比一月份的学渣秒变年级第一爽拿九百分的期末考强,学校重新调整了分班审核比例,让班主任通知所有同学。 纪长凌毫不犹豫地选了物理生物地理。 班主任为此很是气恼,将他拉去办公室与化学老师轮番上阵,语重心长劝了几次,就被拒绝了几次。 “老师,我很喜欢你,但是我真的不喜欢化学,我喜欢生物和地理,这两个好拿分。” 纪长凌每次都这么说。 班主任后面直接放弃了,只有化学老师还在苦苦支撑。纪长凌给出的理由合情合理,他的生物和地理单科都考过年级第一,化学没有这两科实力强劲,按总分来看确实物生地更好。 但是物化捆绑啊!物化捆绑!物!化!捆!绑! “没关系的,老师,”纪长凌微微一笑,“我以后选的专业不需要化学。” 化学老师一脸心痛。 要不说跟纪长凌是好姐妹呢,林绪瑶和陈旼慧也选了物生地。陈大学霸的理由和纪长凌一模一样,她看重总分。 林绪瑶纯懒,自己说的。 开学之后,除了早饭被王焕拉着一块吃,纪长凌的日常饭搭子毫无意外变成了傅知伦和林陈迅,也得知他俩都选了物生地。 “真的谢谢,我化学只记得浮熔游响红,酒精会挥发。文科就更别说了,人家肚子里全是墨水,我只有一肚子坏水。”林陈迅如是说道。 傅知伦的理由简单得多,不喜欢。 王焕的梦想是当医生,成为了坚定的全理战士。 最让纪长凌惊讶的是,钟扬华也选了这个分科。班长大人化学烂得没眼看,原先想选个政治,奈何家里人让他选理科,只得加入物生地大家族。 物生地这个分科人少,只开了一个班。于是分班那天,五个人站在六班门口,你瞧着我我瞧着你。 第16章 兄弟我接受你的每一面 六班的班主任是这几人的老熟人,语文老师刘绮芳。几人再围着班门口一看班级预览,温月也在其中。 纪长凌逃脱不过背书的命运,开学已经一个月,他每天都在按部就班地跟语文英语磕。 很快引来清明,钟扬华邀请他去观看学生会主席换届仪式,正好纪长凌当时跟另外四人待在一块,都喊了一起去,能翘一节自习课呢。 钟扬华这个老班长,在全年级都颇有盛名,拿下学生会主席这个位置简直手拿把掐。进了六班之后,以全票通过的成绩,毫无悬念取得班长的桂冠。 要不是因为网课,学生会主席这个名头早就落在他身上,也不至于拖到现在才交接。 时间是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地点定在高一报告厅,举办完就正式开启清明假期了。厅内坐了约莫百人,到场的有不少领导。纪长凌一行人去得早,挑了个前排的位置。 “这日子也是好起来了,居然有幸受邀观看这么大型的交接仪式。”林陈迅兴致勃勃。 “没出息。”林绪瑶嗤笑一声。 钟扬华今天穿得正式,一改往日学生气,换上白衬衫西装裤,精神十足,一身干部味儿止不住地往外溢。 仪式流程漫长,等到钟扬华发言结束,两任主席站在一起留念合影,外面放学铃已然响起,安静的校园被冲出校门的喧哗声取代。 这周不留宿,钟扬华看上去心情非常愉悦,说请他们吃饭,众人闹哄哄地去到就近商场精挑细选了一家餐厅。 “全场消费由钟主席买单!” 刚进包间,林陈迅就按耐不住给了钟扬华一个大大的拥抱:“苟富贵,勿相忘,哥们的手机靠你罩着了。” “你要是被老师抓到,我可不管,”钟扬华笑着说,指尖点点菜单朝服务员道,“来只这个鸡。” “我要吃咕噜肉还要吃水煮鱼还想吃麻辣香锅。” “谁问你了,”钟扬华把菜单从林陈迅手里抽出来,推到两位女生面前,“你们先点。” “学着点,”林绪瑶斜睨一眼林陈迅,翻了几页,最后交给陈□□,“好吧其实我不太会点菜,你点吧。” “就他刚刚说的那三个吧,我看都还可以。”陈□□翻看片刻,把菜单推到纪长凌桌前。 纪长凌不挑食,也没什么一定要吃的,让傅知伦做决定。傅知伦点了两道小炒,把菜单交还给钟扬华,在服务员推荐下又点了一菜一汤。 “什么时候换宿舍啊?” 新中三月初分的班,眼看着就进入四月芳菲到时节了,学校还没下分宿舍的通知。 “月初,快了。”钟扬华现在就是行走的消息源。 “大检查呢?你懂我在说什么的。”林陈迅眨着双眼,两眼放光。 “……”钟扬华看了他一眼,无奈开口,“我检查。” “华妈妈我誓死追随你。” “滚蛋。”钟扬华笑骂着甩开林陈迅贴上来的胳膊。 如钟扬华所说,没过几天班主任下课前就在班里告诉他们分宿舍的时间。 “学校让班主任分宿舍,我看同学们相处也有一个月了,应该是有自己想同住的同学吧?你们就自己决定跟谁住,下个星期三前,把这张表填好后交给班长,现在传下去。” 这会班里刚换完位置,纪长凌跟傅知伦被分到一桌,坐在第一排正对讲台的位置,纪长凌接过表格,和傅知伦商量住哪个床位。 周围已经有人围了上来,纪长凌把纸摊开在桌上任这些人看,椅子往旁边拉挨着傅知伦。 “我想睡下床。”纪长凌说。 “林陈迅估计也要睡下床,他晚上玩完手机要上厕所。” “知我者FJ也。”林陈迅坐在他俩后面,脑袋凑过来一块商量,“哪个宿舍我倒是无所谓。” “你睡小凌凌上面吧?你这种睡觉老实不乱动的人天生就是上床的命啊!” 傅知伦没说话,看着纪长凌。 “看我做什么?你要睡我上面你就睡,我也怕上面来个惊天地泣鬼神的。” “好。”傅知伦点点头。 新中宿舍是六人寝,他们邀请钟扬华加入,美名其曰要挑选最合适的人承担社长这个重要的责任。钟扬华是个抢手货,林陈迅过去死磨硬泡想说服他。 “你们还缺人吗?”纪长凌的桌面突然被叩响。 他抬头,眼前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六班有一对双胞胎,区分这哥俩全靠弟弟比哥哥高一个头。兄弟俩名字都是成双成对的,哥哥叫尤语,弟弟叫尤言。 “我们还在商量。”纪长凌说。 “行,你们如果缺人的话喊我们俩。” 纪长凌看着两人离开,没说话。 他们不是第一次打照面,寒假期间,在那家川菜馆,这对双胞胎就在何冕的阵营内。 即使一言不发,兄弟俩也凭着两张脸给纪长凌留下了印象。 纪长凌没跟他们接触过,不好评价为人,只是不想跟何冕染上半毛钱关系。 “我说句实话,”傅知伦拍拍他的肩膀,“那两人我接触过,其实人挺意思的,如果实在是没人组,他们俩我觉得可以。” “但是一切看你。”傅知伦又说。 纪长凌一时没回复,上课铃响起,周围一哄而散。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的,是某周六留宿,他在宿舍楼下“偶遇”何冕。 新中占地面积很大,纪长凌还是第一次跟何冕直接打照面。 “好巧。”何冕依旧微笑。 巧个屁,纪长凌没理他,径自上楼。 “为什么不选化学?”何冕拽住纪长凌的胳膊,被猛得甩开。 纪长凌回头,两眼瞪着他,双目赤红,俨然一头炸毛的小狮子。 “关你屁事。”像是染到恶心点东西,纪长凌甩甩被碰到的手。 他没想到这一举动会惹怒何冕,何冕几步踏到跟他齐平的台阶,一把把人按到墙上。 “你他妈有病吧何冕?!”纪长凌用力把人推开,何冕一个踉跄靠在扶手上。 “你为什么还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呢,我明明已经道歉过很多次了,我这么……” “你道歉了我就要原谅你吗?你不是自诩聪明吗?我看你蠢到家了。”纪长凌骂道。 “……我没有强迫你原谅我的意思,能不能不要见到我就这么大火气?”何冕语气软了下来。 “不能,滚。”傅知伦还在校门口等他,纪长凌只想赶紧回宿舍拿东西走人。 “纪长凌!”何冕还想去抓他胳膊。 “哎何冕,你等我俩呢?怎么不在手机上说一声?”拐角出现那对双胞胎的身影,尤语笑着跟他俩打招呼。 “呃……是。” 不等何冕反应过来,尤语已经勾上他的脖子,笑嘻嘻道,“老超还在校门口等着呢,咱走吧!” 尤语经过纪长凌身边,这人身高目测跟林陈迅一样过一米八五,纪长凌抬眼对上尤言的目光,这人微微朝他点了点头。 纪长凌站在原地目送三人离去,脑中回忆了一下自己上楼的场景。 刚刚可没听到楼上有脚步声。 手机震动了一下,纪长凌猜应该是傅知伦发的消息。他迅速跑回宿舍,拿起地上一个袋子就往校门奔。 傅知伦在门口等他,见纪长凌满头大汗,从包里翻出水杯。 纪长凌接过直接怼着嘴巴灌了一大口。 穗城四月已经步入夏季,偶尔落雨,晌午太阳正毒。从宿舍跑到校门,身上得出不少汗。 纪长凌浑然不觉,这一幕被一旁的何冕看在眼里。 他只注意到校门口有一群人,其中混着几个染着五颜六色毛的校外人员。尤家兄弟并没有跟着那群人走,打过招呼之后,尤语搂着他弟的肩膀朝反方向走。 尤语没他弟高,那场景看上去有点滑稽。 “有人来找你要加入我们宿舍吗?”纪长凌在车上问。 “没有。” “我看那两兄弟还可以。”纪长凌望着窗外。 “好。” 再回到学校,纪长凌询问了所有人的意见后,主动去找尤语和尤言。 两人很爽快地在纸上签名答应。 到换宿舍那天,纪长凌看着他原本的宿舍变得空荡荡,又有陌生人一点点搬进来把宿舍填满,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不想跟你们分开啊。”王焕两只胳膊一边搂着纪长凌一边搂着钟扬华,听声音像是又要哭了。 “你以前可没这么矫情,”钟扬华手上还提着行李箱,腾不出手安慰,“怎么动不动就哭,到理科班可别被人家欺负。” “不会,”王焕抱了许久才松开他们,“舍不得你们。” “还在一个学校呢,想见就来六班找我们。”纪长凌笑着拍了拍王焕的背。 王焕一个劲点头。 钟扬华还要继续收拾东西,纪长凌提着一个大包去新宿舍了。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他心里已经在期待新宿舍的生活了。 走到门口,他听到宿舍内林陈迅的声音。 “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小伦伦。以前你会跟人开玩笑,跟我一样疯疯癫癫的。现在成天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好多人都来问我你是不是受刺激了。” “跟你一样疯疯癫癫是什么好事吗?”傅知伦说。 “靠,你什么意思,我这是作为你十几年发小的发自内心发自肺腑的担心!” “……我真没事,”傅知伦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奈,“你以后就知道了。” “为什么是以后,不能现在吗?诶小凌凌你来了。” 纪长凌也不是故意偷听,他在门口不知道自己现在进去是不是合时宜,见被发现,神色自若地走进宿舍。 “我东西都收好了,你们呢?”纪长凌从包里拿出小风扇和一瓶花露水塞进床下的柜子里。 “好了好了,咱吃饭去。” “走吧,钟扬华他没那么快,”纪长凌停在门口,“这俩双胞胎呢?” “好像被老师叫走了。” “噢。“ 当晚,纪长凌在陌生的宿舍躺在熟悉的床位难以入睡却又不敢动,脑子里环绕着林陈迅对傅知伦说的那番话。 傅知伦是挺聪明的,看人又准,但纪长凌一直觉得他现在跟自己刚接触他时有点不一样。那个第一次见面就送了他一瓶桃子汽水的少年,跟现在经常沉默不语,偶尔木讷的样子相比,纪长凌也怀疑过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行,一定要找个机会问清楚。 很晚纪长凌才沉沉睡去。 接下来的几天,纪长凌有意无意地逗傅知伦笑,说笑话也好,聊八卦也罢,傅知伦依旧是往日的模样,句句有回应,回应只是笑。 “你知道迪迦的老家是哪的吗?” “日本。”傅知伦脱口而出。 “不对不对,”纪长凌晃着食指,“应该是东北松花江,你猜为什么?” “因为我滴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啊~” “噗——”林绪瑶就坐在他斜后桌,一口水喷出来,眼疾手快拿纸巾捂住才让前的钟扬华免遭于难。 “长凌,你最近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一向宽以待人的陈□□都觉得纪长凌最近有点不对劲。 纪长凌心说受刺激的另有其人,撇撇嘴:“不好笑吗?” “好笑啊,我要慢一步钟扬华现在就成落汤鸡了,”林绪瑶擦着嘴,“你最近怎么老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没有吧……”纪长凌摸摸鼻子,胡乱找了个理由,“可能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这不马上期中考了吗。” 晚修的时候,从教室外回来学习压力很大的纪长凌发现柜桶塞满了零食,一长条棒棒糖从桌子里面延伸出来随风飘扬。 他看了一眼傅知伦,傅知伦也在看他。 “你干啥?”纪长凌指着柜桶。 “吃零食心情会变好,缓解压力。”傅知伦一板一眼的样子逗得纪长凌噗嗤一笑。 他把零食放到一片的书箱上,扯下两根棒棒糖拆开,给了傅知伦一根。 “一块吃吧,效果double。” 纪长凌决定将计划提到今晚,他一定要撬开傅知伦的嘴巴问清楚。 他故意把数学留到最后写,剩下十分钟晚修就结束了才开始写大题。等到人都走光,教室里只剩下他和傅知伦两人,他写完最后一条式子,开口直入主题。 “你跟一开始不一样。”纪长凌说。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傅知伦撑着下巴侧脸看他。 “你应该跟林陈迅性格差不多才对,不会是这样冷冰冰的样子。” “你喜欢林陈迅那种性格?” “不是,”两人对视,纪长凌认真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军训?” “什么?”纪长凌没听清,“我说被芳姐留堂那天。” “记得。” “你当时跟林陈迅在外面的对话,我都听到了。” 傅知伦没回复,盯着纪长凌桌上一支笔,似在思考。 “林陈迅那么活泼的性格,会认一个冰块脸当最好的兄弟吗?他们说我受刺激了,我倒是觉得你才像受刺激的那个。”纪长凌继续道。 他记得傅知伦勾上林陈迅的肩膀嬉笑打闹,也记得第一次留宿那天傅知伦身旁围了一群人时滔滔不绝的样子。 半晌,傅知伦才慢吞吞开口:“我以前确实跟林陈迅一样有点疯疯癫癫的。” “那就疯,疯疯癫癫的才开心啊!” “……” 纪长凌按着傅知伦的肩膀,比了个大拇指,嘴角上扬。 “我还是喜欢你把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出来。” 傅知伦扬了扬眉毛。 “毕竟我们是好兄弟,我是不会嫌弃你的。” 傅知伦:“……” 我迪迦在东北松花江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兄弟我接受你的每一面 第17章 姐姐 两人聊到学校熄灯,在漆黑中摸出来一个小手灯打亮,做贼似的溜回宿舍。 门卫大爷抱着手机刷视频,见到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坐直身子大叫一声。 “那边两个!干嘛呢!” 两只小贼见被发现,灰溜溜地走到保安亭旁的路灯下。就着灯光,保安大爷看清楚是两个男仔。 “还以为又给我抓到一对小情侣……”大爷嘟囔着叉腰,“你俩这么晚回来干嘛呢?” “叔叔我们是高三的,”纪长凌张嘴就来,晃了晃手里的练习册,“刚刚才写完作业呢,你看。” 老大爷眼花,纪长凌赌他看不清练习册上大大的“必修二”三个字,果然大爷摆了摆手放他们走了。 “高三也要劳逸结合嘛,回去休息吧,再有下次就登记名字了啊!” 纪长凌拉着傅知伦跑了。 头一回这么晚回宿舍,四个人有三个人被子都是亮的,纪长凌跟傅知伦相视一笑,蹑手蹑脚爬上床。 “哎你俩干什么去了,这么晚回来?” 林陈迅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一张白脸被手机屏幕照得在夜里十分扭曲。 “写作业呢。” “那你们回来看到老师没?”一旁上床的尤语也探出脑袋。 “没,你们放心玩吧。” “行嘞。” 身兼抓手机等一系列重要任务的钟扬华:“……你们能不能把我当个人看?” “华妈妈,爱你哟。” 华妈妈:“……” 期中考眼看就要到了,纪长凌尝到晚归的甜头,每天都踩着点回宿舍。 他心里还是比较在意学习的,哪怕成绩不像陈□□那样位于金字塔顶尖,也求问心无愧。 每天上课挂着黑眼皮已经是家常便饭,后来刘绮芳都忍不下去了,提醒他早点睡。 纪长凌嘴上答应着,也就嘴上答应了。 陪着他一块的傅知伦面色也憔悴不少,纪长凌好几次让他早点回去睡觉,傅知伦照着他的做法,光嘴上答应。 好的是,那天夜聊之后,傅知伦的确有一些改变。 起码恢复了原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样,找他玩儿的人又重新多了起来。 傅知伦喜欢打羽毛球,唯一没跟纪长凌待在一块,就是放学后那半小时运动时间。 下课铃一响,傅知伦就跟林陈迅冲出课室去抢羽毛球场。好几次在窗边他还能看到林陈迅为了球场跟人吵架的场面。 一天放学,两人照常冲下楼,走前傅知伦还让纪长凌帮他去楼上十班找人要回拍子。纪长凌慢悠悠踱上楼,跟同样背着羽毛球的何冕擦肩而过。 何冕这次没有再骚扰他,他身边还有两个人。 拿到拍子,纪长凌下楼就看见一副想都没想过的场景。 何冕居然在和傅知伦打羽毛球??? 纪长凌皱着眉坐在架空层台阶上,被这荒诞的一幕逗笑了。看样子傅知伦不是主动的,他球风干净,打羽毛球只是娱乐,不会使出全力去打。 但是今天一反往常,傅知伦那力气像是使不完,何冕也不遑多让,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羽毛球在空中飞过,重重地压在拍子上的声音。 两个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云淡风轻地较量。 有病吧。 纪长凌想喊傅知伦走,被何冕缠上甩都甩不掉,看他的架势,不分个胜负是不会走了。 这死何冕给傅知伦下的什么**汤?纪长凌越想越冒火,捡了身边一只没人要的烂球,扔到一旁观战的林陈迅身上。 林陈迅一惊,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懂了对方的意思。 “谁女朋友来了!” 妈的这人……服。 一句话炸出一堆有对象的,没对象的也停下手看热闹。傅知伦同样,转眼对上纪长凌的目光。 林陈迅吼完那句话就躲到一边,整个球场没找到对象的又继续打,恢复往常。何冕手里掂着球,一头汗,声音发喘喊傅知伦继续。 纪长凌走过去,看了一眼比分,抢走傅知伦的拍子,抬手打了一个落到场地外的球。 “我输了,”纪长凌大声说,随后拽着傅知伦的衣服,”走吧。” 丝毫没有顾及何冕青一阵白一阵的脸。 旁边的人见到有位置了,二话不说抓起球拍就往上冲,何冕硬生生被挤下场。 “他妈的,那傻逼是真的有病。” 饭堂里人多声杂,没人听得起他们讲话。 “说了不打不打非要打,你也是,”林陈迅拱了傅知伦的胳膊肘一下,“答应他干嘛?你这手想不想要了。” “手?手怎么了?”纪长凌忙问。 “小时候滑雪摔骨折了,打球太用力久了会疼,”傅知伦动了一下右手,“感觉还行吧。” “是还行,就打了二十分钟,要是小凌凌再不来,你等会就要嚷嚷着进校医室了。” “闭上嘴吃你的饭。”傅知伦骂他。 “你答应他干嘛?那人就是有病,你跟他在一起画风都变得有病了。”纪长凌骂道。 “……他说我不跟他打就去找你打。” “?”纪长凌又骂,“我什么时候打羽毛球了?我最讨厌剧烈运动了,染一身臭汗我嫌腻。” 傅知伦没说话。 “他下次找你,你别理他,那人跟疯狗似的,看谁不爽就咬谁。” “知道了。”傅知伦声音闷闷的。 晚修上一半,傅知伦右手老毛病就犯了,一下课就跑没影,纪长凌找了一圈才在校医室找到他。 “有后遗症就别这么玩儿,”校医在傅知伦小臂上搓药,“老了就知道痛了。” “这不是还年轻。”傅知伦厚着脸皮笑。 “嗯等到时候筷子都拿不动就开心了。”纪长凌坐在一旁抱着手臂冷冷道。 傅知伦闭上嘴。 “后天期中考了,你这样怎么上场?”回班路上纪长凌问。 “我还有左手啊,”傅知伦晃晃左臂,“我是左撇子,强行纠正过来的。” “……”纪长凌心说你还挺会给人意外的。 期中考考地理的时候,傅知伦跟他一个考场。纪长凌写完卷子就看到这人右手写一会字,写完就换左手,轮流写。 他不禁低头看看自己的一双手,心想要是有这能力那不爽翻了。 期中考的结果当周就公布,纪长凌考的不错,没有辜负他的付出。他的名次靠前了十三位,有史以来最高纪录。 “可以啊,十六名。”傅知伦看着纪长凌桌上的成绩条。 “那肯定啊,我还是很聪明滴。”纪长凌有些小得意,“你多少?” 傅知伦把成绩条移过去,笑说:“有个大学霸当同桌,差不到哪去。” “差不到哪去是……”纪长凌额角一抽,“一百开外了都……不是等等。你这成绩,语文130数学55,英语140物理44,地理99生物47???原来这次地理年级第一被你拿走了。” “你怎么不去文科班啊??”纪长凌瞳孔地震。 “我去文科班没竞争优势,那群女孩子个个都这个分。你看咱们班三总有几个我高的?” 纪长凌掰着指头数:“好像就陈□□和华妈妈,呃还有我了。” “还有我!多亏了小凌凌和慧慧,妈呀我总分有570你知道吗!”林陈迅在身后狂摇傅知伦的肩膀。 “别炫了你,恨不得全班都知道。”林绪瑶晃着椅子,隔空把一个纸团扔到林陈迅头上。 “大家都知道啊,本来成绩单就贴出来在那嘛……” 一直没吭声的陈□□看完林绪瑶的成绩单后,细眉一拧:“英语单词不过关,才九十多,语文不应该没上一百,还有……” “好了好了师傅别念了!”林绪瑶脸一红,捂住陈□□的嘴。 “哎呀小瑶瑶,努力追上我的步伐吧!”林陈迅阴阳怪气起来。 “我|操|你大爷林陈迅!”林绪瑶抓起一本书就往林陈迅头上招呼,林陈迅扭着身子躲开,那本书直直飞到门口刚进来的尤言身上。 “卧槽。”林绪瑶突然慌了,整个班都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这位基本不在班里说过话但因身高极有存在感的尤同学把书捡起来还给林绪瑶还提醒她你书掉了。 “谢谢,不是,对不起,呃,谢谢。”林绪瑶接过书。 班主任这时候走进来,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劳动节过后学校要举行一场小型研学活动,地点定在市中心一所非常出名的高中,晚上去一个露营基地游玩。 班里爆发出一声尖叫,没有占用五一时间,还在五一后举行,不要太爽! “别急——我话还没说完,”刘绮芳悄悄桌子,扶正鼻梁上的眼镜,将小蜜蜂声音调大,“小型研学,也就是说,有的班能去,有的班呢——” “不能去——”班里气焰瞬间灭了一半。 “但是呢——”刘绮芳话锋一转,“在我的据理力争下,由于我们班这次期中考成绩游戏,学校予以批准!” “好——!” “老刘老刘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刘家军!威武!” 刘绮芳示意大家安静,随后交给班长一张报名表一叠通知:”报名费168一人,包含三餐,自愿为原则。无论去不去,回执都要交上来,右上角写上学号。” “老师那能不能——” “可以带手机。” “好!!!”班里又爆发出叫声。 具体事宜刘绮芳已经发到班群,四月已经接近尾声,劳动节近在咫尺。纪长凌抓着四月最后一个没有留宿的周末,和傅知伦去商场采购。 “还要买什么呢?”纪长凌看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皱起眉毛。 “驱蚊水,眼罩,耳塞。” “哎对,到时候住大帐篷肯定用得到!”纪长凌兴冲冲地跑去日常区,傅知伦推着车跟在他身后。 “那里好像可以烧烤,买几包签子吧?” “不用,”傅知伦按住他的手,“那里肯定有的卖,到时候再买就行了,省的多拿。” “也是。”纪长凌不动声色把手抽回来,傅知伦的手还停在半空抓空去,纪长凌已然跑到另一架商品柜去挑挑选选了。 两人提着满满两大袋子坐车回小区地下室,傅知伦刚下车,站在原地没动。 “怎么了?”纪长凌问。 “我姐回来了。” 角落停着一辆银色阿斯顿马丁,在众多豪车当中存在感极低。 “啊?这么突然,”纪长凌从车里把东西拿出来,“那你回去陪你姐姐吧,这些我拿回家收拾。” “不用,”傅知伦接过一个袋子,“她应该想见你一面。” “见我?” 纪长凌稀里糊涂地跟着傅知伦回了他家。 傅知伦把门打开,玄关旁赫然摆放着一双深紫色高跟鞋,紧接着是扑面而来的香气。 “老二你快点切厨房把火关唠,你姐我现在莫得空!”是婉转悠扬略有些奇怪的女人,说着四川话。 傅知伦回了声知道了,钻进厨房把火关掉,拿起隔热帕把盖子掀开。 纪长凌站在玄关拐角,她再往前走一步久到客厅了,此时站在原地不敢动。 他有点紧张,比上次见林陈迅亲戚还紧张。 “进去啊。”傅知伦从厨房出来,看到徘徊不前的纪长凌笑道。 “你带了人吗?”女人这回说的普通话。 “对。” “这么腼腆是个小姑娘吧!傅知伦你真能耐啊让我看看是哪……” 纪长凌没动,女人已经自己出现在他面前。 姐姐目测一米七往上,一身纪长凌经常看见的logo的黑色长裙,脸上贴着片黑色面膜,两只眼睛大大地闪着光。 “呃,姐姐好。”纪长凌干巴巴道。 “啊不是小姑娘啊,”面膜之下的脸看起来有些失望,“是老二的同学吧,快进来呀。” “你是不是叫纪长凌呀?”姐姐看都没看自己的亲弟弟一眼,拉着纪长凌在沙发上坐下。 “你……您知道我?”纪长凌整理了一下措辞。 “别这么客气,我没长你几岁,我叫傅知雅,老二那些朋友都叫我大姐姐,你这么叫就好。”傅知雅惊叫一声,扶着差点掉了的面膜。 “姐你别这么夹巴夹巴地说话,我都起鸡皮疙瘩了。”傅知伦抽了张纸给她擦面膜里落下来的精华。 “滚。”傅知雅骂了他一声,细细擦着自己的裙子。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傅知伦坐到纪长凌旁边,趁傅知雅不注意拍了拍他的手背。 “想你了。” “……鬼信。”傅知伦撇撇嘴。 “公司现在没什么事情嘛,爸妈让我回来看看你,陪你过完五一就走。”傅知雅说完骂了一句没良心的。 “五一?”傅知伦和纪长凌对视一眼,他们本来约着五一的时候喊上几个同学去深城。 第18章 遇到好奇怪的一个人 “对啊,五一姐带你去港迪逛一圈。” “可是姐,”傅知伦看她,“我们约好了去深城玩。” “深城?深城哪?”傅知雅擦衣服的动作一愣,猛的一把揭下面膜抓在手里,“你们俩?” 不得不说傅家基因是真的好,傅知雅未施粉黛,白净的脸上全是精华水,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鬓角的发丝紧紧黏在头皮上,换做旁人或许不衬,在她脸上就是水出芙蓉。 姐弟俩最像的是眼睛,姐姐的鼻子小巧精致,柔和的骨架配上优越的脸型,不是简单美人二字可以形容的。 “不是不是,还有几个同学一起。”纪长凌忙摆手解释。 “哦,那你们去玩儿吧。”傅知雅的视线划到傅知伦身上,又落回纪长凌面庞。 “确实长得好看啊,”傅知雅啧啧两声,起身朝厕所方向走去,“我去洗脸,对了老二你去厨房收尾,准备吃饭。” “是。”傅知伦叹了口气,像个小仆人。 “我去帮你。”纪长凌跟着他起身。 “你坐着等开饭就行。”傅知伦笑着揉了揉纪长凌的脑袋,顺势把他按回沙发上。 傅知伦从小给他姐当仆人,练得一手好厨艺,没想到他居然有天能吃上傅知雅做的饭。 “这肉怎么样?我炖了一个钟呢。”傅知雅给两人布菜,眼睛弯弯闪着亮。 “好吃。”纪长凌肯定地点点头,嘴里嚼着肉。 “没想到你居然开始学做饭了,”傅知伦仔细端详筷子上的肉,松松软软一挤流汁,“我以为你要将十指不沾阳春水贯彻到底。” 话还没说完,傅知伦突然痛叫一声,捂住小腿怒视罪魁祸首。手上一抖,筷子中间的肉落回碗里。 “……” 在傅知雅带着端庄美艳的微笑注视下,傅知伦深吸一口气,咬着牙:“特别好吃。” “好吃多吃。”傅知雅满意地点点头。 “所以你五一去哪?”傅知伦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他还是比较关心跟自己流着同样的血的亲姐。 “喊上姐妹把穗城吃一圈,”傅知雅小口吃着菜,“北欧那个地方的东西你又不是没吃过,换了几个厨师我都不喜欢,迫不得已自己下厨。” “爸呢?”傅知伦问。 “你又不是不知道,爸只给妈做饭吃,离太远了,不能常蹭呢。”傅知雅撇撇嘴。 纪长凌一直低头小口吃肉,留半个毛茸茸的头顶给姐弟俩。许久未见的亲人谈话,他总觉得自己不该坐在这里打扰他们。 “你们到底去深城哪里?” “暂时没想好,他定吧。”傅知伦看了一眼纪长凌。 “啊?”纪长凌突然被cue,懵懵地抬头,姐弟俩这会都瞧着他,抿抿唇,“那边好像有个游乐园,应该去那吧。” 这其实是陈□□提出来的意见,深城北部有个区是很出名的旅游景点。穗深两城离得近,来回也不费时间。 ”哦,我知道那里。”傅知雅从开饭到现在根本没怎么动过筷子,碗里一点菜见底便把筷子放好,双手撑在餐桌上和他们聊天。 “是挺好玩的,有什么需要的就跟老二讲,让他帮你们,我们家等的旅行攻略都是他来做的。” 傅知雅抽纸抹去唇角的油腻,叠成方块的纸被扔进脚边的垃圾桶。木椅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她起身走至玄关将手提包挎在手肘,转身对餐桌上的两人道:“你俩慢慢吃,我还有约。” 大门关上发出一声响,餐桌上的两人四目相对,无言地笑了。 “你姐对你真好,特意赶回来给你做顿饭才出门。” “有时候我也摸不准她脑子里在想什么,”傅知伦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快吃吧,等会还要收拾东西。” “嗯。” 五一这种街边的奶茶店都挤满上至四十中年下至几岁小孩的大热门假期,再加上头顶火辣辣的毒太阳,纪长凌一行人在外游玩时间只有太阳彻底下山,夜灯亮起之后。黑白颠倒的作息导致他们回到学校之后,就没人能从课桌上起来 幸而今天是外出研学的日子,车上有一个多钟到时间供他们补充体力。纪长凌和傅知伦在大巴车后相对安静的角落坐着,身旁游戏战斗和聊天声成了催眠曲,颠着颠着就头挨头睡死过去。 上午九点,新城四辆大巴车准时停在穗城排名第一的省中门前。大门下的领导准备了一条欢迎横幅,已然恭候多时。 “大学校就是气派,门口还挂着匾呢。”林绪瑶一手撑伞一手挽着陈□□的胳膊,啧啧称奇。 车上车下一个北极一个沙漠,纪长凌见光死,拽着傅知伦溜到树荫底下蹲着等所有人下车。 两百号人在太阳底下集合,拍完集体照后,跟着领队老师进入大门。 进门是巨大的广场,中央立着孔子像。穿过广场是一座四层高图书馆,新城所有人越至图书馆后的千人礼堂落座。 该走的流程一个不能少,各级领导上去发言,学生代表分享学习经验,最后省中学生会主席上台,简要介绍一行人今天的流程。 “我帅他帅?”钟扬华就坐纪长凌身后,凑过到纪长凌脑后遮住嘴轻声说。 “……你是高级干部范,他是青年领导范。” “听君一席话,庄周带净化,”林陈讯低头憋笑,耳根子通红,说话声音都变得扭曲,“当然是你帅了,我们主席大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宛如天上星辰朗朗皓月是人间……” “啧。”钟扬华一把捂住林陈讯呜呜乱叫的嘴,眉头紧成一团。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林陈讯挣脱出他的手。 台上手拿话筒的“青年领导”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视线扫过来,和纪长凌对上视线。 纪长凌纳闷,又不是他闹出来的为什么看他,将视线移开看背后的ppt投影。 他们上午只有两个小时不到的游览时间,除了教学楼之外任其参观。陈□□有朋友在这里,和林绪瑶去校园奶茶店坐着等人。林陈讯拉着尤家两兄弟躲去打游戏了,钟扬华被老师叫走。 省中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加上生活区,约莫有三个新中大,财力之雄厚不言而喻。礼堂背后是一条见不到头的林荫小道,昨晚下了雨,砖块地上卧着坑洼水池,表面浮叶,踩上去吱吖响。 纪长凌和傅知伦肩并肩走着,夏风吹过驱走热气,树荫下散步惬意非常。 两人无声地走,路过豪华饭堂,驻足门外感叹几句羡慕。再往前的生活区,隔着百米都能看见里面的球场以及古色古香的凉亭,宿舍楼各自接通,如此高奢配色称一句酒店都不为过。 “在这上学是真幸福。”纪长凌走在傅知伦全面,低头绕过一个个小水坑。 “当初怎么不报这?”傅知伦看着前人的背影问。 ”报了,差几分,”水坑暂时消失,纪长凌转过身倒行,和傅知伦对视,“我以前其实是学渣呢。” “六百九的学渣?”傅知伦挑眉,这个分数是纪长凌的中考成绩。 “那是后话,”纪长凌把手背在身后像个小老头,“特别感谢国家九年义务教育让我初中没分配到烂学校,还能和陈□□继续一个班,没有她估计中考六百分都悬。” “当然我们新中也不赖,设施虽然不是顶配,同学们人都挺好。”纪长凌笑着。 “唉!你别动!”傅知伦突然神色慌张,伸出手去够纪长凌。 “干……卧槽!” 他们俩走到小径去了,再加上一旁教学楼的阻挡,两人行至拐角,视线盲区看不见迎面而来的人。纪长凌趔趄一下,后背撞上……学生会主席?不过是省中的。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没看路,”纪长凌忙不迭道歉,低头看他的鞋子,自己刚踩了泥,”抱歉抱歉。” 还好没踩到这一双小白鞋,不然指定把人惹火。 “没事,”青年领导把他扶稳后松开手,微微低头对上纪长凌慌张的脸,“马上要吃饭了,你们快回去吧。” “食堂不是在后……”纪长凌回头一指,再回过视线,那人已经绕过他们离开了。 “哦我想起来了,他们不止一个饭堂。”他眨巴着眼睛,去看傅知伦,疑惑傅知伦怎么……一脸吃了屎的表情? 不等他问,傅知伦先一步搂着他脖子朝礼堂的方向走。 “外面好热,我们快点集合去饭堂吹空调。” “噢。” 新中被安排在三号饭堂用餐,跟本校的人错峰。老师给所有人发张饭票让他们自己去窗口领,吃完饭回礼堂集合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纪长凌吃完饭坐在礼堂和林陈迅打游戏,一连赢了好几把,纪长凌玩得有点无聊,带上耳机准备靠着椅背眯一会。 脸上蓦地一阵冰凉,纪长凌没睁眼,把头顶上的手拍开,接触到对方的时候碰到一个硬快。 不对,傅知伦不到手表。纪长凌猛然睁开眼睛,面前是不久前被他撞了一下的省中学生会主席。 “学校让我们来发水,这是你的。”那人晃了晃矿泉水瓶,放到他手上。 “哦,谢谢。”纪长凌心里对这人的无礼行为感到不舒服,有意回避,他看到傅知伦拿着两瓶饮料出现在礼堂门口,把水放到椅子自带的小桌,朝他挥手。 傅知伦一步三台阶跃到纪长凌面前,那主席早已离开,跟其他学生会的人一排排继续派水。 “我要喝这个。”纪长凌抽走他手里粉色那瓶桃子饮料。 “就是给你买的。”傅知伦在他身旁坐下,拧开水瓶灌了一口。 “外面很热,一会早点上车。”傅知伦说。 “好。”纪长凌咔哒一声把易拉罐拉开,把那瓶冰水递给傅知伦让他装包里。 上车前,纪长凌看傅知伦在到处望,问他在找谁,傅知伦摇摇头说在看风景。省中校外一排凤凰木连着种了一百米,满树红艳,在太阳底下闪着光。两人上车后坐回原来的位置,继续补觉。 露营基地在另外一个区,一个小时后,四辆大巴停在被树林环绕的停车场。学生们下车之后,一列穿着迷彩服的人齐刷刷跑了过来。 露营基地官方名是海龙岛,虽是叫岛,实际上就是郊外种满树的一块大地。四周没有海,也没有龙。穗城的确连海,说是海滨城市有失偏颇,只有部分地区靠海,离这里距离较远。 曲径通幽,参天大树将阳光撕裂,成片落在地上,身上。基地被分成五个区域,五区相连中间围湖,从天上看像一个巨大的火锅。这里有常见的公园娱乐设施,套圈,□□,连滑滑梯都有。 同新城一样慕名而来的还有其他学校的学生,下至幼儿园上至高中,纪长凌走一段路就会遇见齐腰高的小孩仰着头叫哥哥。 晚饭要自己下厨,农田区里有菜给他们挖。纪长凌决定去挖红薯。 这玩意埋在地里,得上铲子。傅知伦不知道从哪找的草帽,套了一个在在纪长凌头上。从远处看去,纪长凌踏的塑料皮靴沾满泥巴,配上白色布手套,时不时在肩膀上蹭一下汗,真有几分农民的样。 林陈迅和尤语吵着要抓鱼,其他人闻言都退避三舍,来不及跑的钟扬华和尤语被他强硬套上衣服拽到水池里加入混战。 林绪瑶和陈□□去了娱乐区套圈撸猫撸狗。 挖红薯看着轻松,铲子一起一翘完事儿,实际上还得细心留意位置,免得底下的红薯遭殃。 纪长凌难得一见在太阳底下坚持这么久,自己都佩服这顽强的毅力。 “哥哥,这儿是我先找到的地。”同样跟他在地里蹲着的小孩儿撅着嘴巴拿着小铲子对着他,一副宣战的模样。 “这怎么就成你的地了?”纪长凌两手达在膝盖上,好笑地看着他。 “我们先来的,你是那边的位置。”小孩应该还在上幼儿园,用铲子朝旁边大空地一指。 “可是那边没有红薯。” “我不管,这里是我们先来的!”小孩恼了,说着就去推他。 纪长凌没想到这小孩力气还挺大,重心不稳一屁股跌进泥地里,也有点生气。 “你这孩子怎么推人呢……”纪长凌撑着地面站起来拍拍裤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叉着腰脖子上挂着小黄帽的小孩。 傅知伦在旁边挖,见状丢下手里工具帮他掸去裤子上的灰尘,想开口,看到有个面容姣好的女人跑过来便闭了嘴。 “不好意思啊靓仔,”女人应是小孩儿的妈妈,给他们赔笑道歉后开始教育,“小凌你不能这么霸道……” 纪长凌挑挑眉,提起地上半满的红薯,示意傅知伦走人。 “那小男孩也叫小凌。”纪长凌抱着篮子数里面的红薯。 “可能跟你不是一个字。”傅知伦淡淡道。 “一个音嘛,”纪长凌嘴角带笑,轻松道,“我小时候也这么皮,被我妈骂过好几次。” “看得出来。”傅知伦也笑,眼神挑逗。 “什么意思你。” “就字面意思。” “傅知伦!”纪长凌笑骂,给了他一胳膊肘。 两人回室内摘下手套换上自己的鞋子,纪长凌身上带土的裤子已经是备用的,便问傅知伦有没有带多的。傅知伦从包里翻出一条全花夏威夷大短裤问他穿不穿。 “你品味挺好啊。”纪长凌一咬牙换上,他受不了自己身上粘着土到处走,宁愿穿得招摇一些。 第19章 落水但没全落 “卧槽,”林陈迅指着纪长凌下半身,眼睛瞪得溜圆,随即眯成一条缝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你哪来的裤子我笑活了不是哈哈哈哈哈哈。” 纪长凌头上依旧顶着草帽,被汗水浸透的校服被换成圆领白t,绳子打着卷松松垮垮搭在肩两侧贴合人体弧度。 他一路走来,不合身又土里土气的大花裤惹得不少人回头观望,本就愠怒,现在被林陈迅这么一嘲笑,又引得周围人驻足观望,怒火攻心扔下手中的篮子冲上去就要打人。 钟扬华早就闪现到傅知伦身边,欣赏纪长凌的拳头落到林陈迅身上。 “阿华你不仗义……”林陈迅朝着他的阿华怒吼一声,躲到尤言身后跟纪长凌玩老鹰抓小鸡,”小言言你拦一下啊!不是小凌凌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别打脸!” 小言言是这群人当中最高的,一米九的身高如一堵肉墙横在两人中间。他站着没动,双手抬起作投降状。纪长凌为了不误伤他伸着胳膊极其费力,随后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放弃。 傅知伦还有存货,扔了条同款不同色到林陈迅头上。 林陈迅刚刚为了抓鱼脚一滑跌进池子,下半身没一块干净,他本来还苦恼找谁借条裤子,现下有人亲自呈上来,却百般不愿。 “你不是要找裤子吗,这不是来了?”尤语在扶着他弟的肩膀笑弯腰,“你俩一块穿,凑一对儿。” “……”林陈迅咽了咽口水,正在打心理战。傅知伦这会走过来把裤子从他手上拿走,说跟他换。 林陈迅乐着跟在傅知伦身后去换衣间,嘴上一个劲儿地夸我们家FJ对我最好了云云。 最后纪长凌辉露营区时,又被林绪瑶笑了一遍。不过这回有傅知伦陪他一起穿,他心里宽慰不少。 “这俩真跟度假似的。”陈□□调侃道。 露营区靠山朝湖,天色渐暗,地上支起一顶顶大帐篷。湖岸挂着彩灯,五颜六色印在水面形成点点星光陪衬明月,将星夜一比一复制还原。 纪长凌跟傅知伦都没穿校服,两人坐在湖边的木桩子上,拿着不知道哪捡的棍子戳地上的树叶。 “咱来比比谁串得多!”纪长凌重新捡了几根棍子,对身后围着烤炉的林绪瑶和陈□□喊了一声。 “好啊。” “等我找几根棍子先!” 四人背过身,纪长凌口中倒数三二一,数完立刻起身开始在地上戳戳戳。林陈迅在旁边计数。 “倒计时五分钟!”林陈迅在后面大喊一声。 木棍口径太粗,小叶子一戳就烂。纪长凌只能睁大眼睛满地找合适的,再轻轻戳上去。 手里像拿着一把烤串儿,纪长凌边笑边找。 最后他拿了一手串烤叶子回帐篷外,其他人差不多一个情况,林陈迅负责清点。纪长凌等的无聊,自己到湖边溜达去了。 沿湖路湿,纪长凌低头在离岸一两米的位置上慢慢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别班帐篷附近。 “纪长凌。” 听到前面熟悉的声音,纪长凌脚步一顿,翻了个大白眼转身就走。 啧,忘了这个人在重点班,他也在这里。 “纪长凌!”何冕跑上来,拽住他的胳膊。 “你有病吧!”旁边那么大一条湖,纪长凌不敢像以前那样用力甩开,以免弄出事故。 附近的帐篷堆多,挡住了这里一切。附近巡逻的人还没走过来,纪长凌也不管自己被拽着,抬腿往人多的地方走。 何冕使了全力,纪长凌走了两步就跟桩一样定在原地。他气急败坏地揪何冕胳膊上的肉,何冕吃痛,五官扭紧,依旧抓着他死死不放。 这群打羽毛球的臂力都这么大吗! “你能不能静下心听我说完。” “不能!你听不懂吗?我每次都说了不想见到你,你松手啊!滚!” “不报化学是因为怕跟我一个班吗?”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关你屁事。” “纪长凌,到现在你还不懂我的心意吗?!” “你的心意?你的心意就是向别人造我们家谣,让所有人离我远远的好让我尝尝你经历过的孤独的滋味,你的心意我可太知道了!” 纪长凌眼底充血,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喜欢把自己经历过的苦难往别人身上带,为什么要让别人经历他经历过的东西。 “我没想到你会这样想,我只想让你了解我……” 何冕气焰没刚才旺,手上力度似乎也变小,纪长凌趁机把他朝湖反方向推。他低估了这人的力气,何冕依旧抓着他,陷进皮肤的指甲划出几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何冕你有——”纪长凌眉头蓦地一紧,重心不稳向后踩去。刚才挣扎之中他没注意到这里有个凹陷,踏进去立刻崴了脚,朝身后那片湖倒去! 咕噜咕噜咕噜。 “卧槽冕哥掉水里了!” “纪长凌!” “你们俩在那——喂快去把人捞起来!” 幸好湖堤建得宽,纪长凌只是倒在岸边,半个身子埋进水里。何冕比他惨的多,受力太大整个人跌进水里去了,还呛了几口水,狼狈至极。 他没心情幸灾乐祸,来人是尤家兄弟俩,一把把他捞起来拖回自己班围着炉子烤火。 “妈的我过去给他一拳。”林绪瑶忽地站了起来,被陈□□眼疾手快拉住。 “我也去。” “别,”陈□□把两人按回凳子,“长凌更重要。” 纪长凌身上的大花裤已经穿不了了。不得已换上原先的泥巴裤。他把手伸直,搭在盖着毛巾的腿上,傅知伦在给他抹药。 “我听到九班那群人在找何冕,心里莫名感觉不对,跟着他们过去就发现你已经坐在水里边了。”尤言说。 “谢谢。“纪长凌抿唇道。 “这有啥,那小子真跟有病似的,之前缠他们班女生也这样。” “缠他们班女生?”纪长凌没想到这人现在已经烂成这样了。 他其实想问你们关系不是挺好的?但看现在这气氛好像不太适合问。 “对啊,他还——“ “纪长凌呢?!人没事吧?!有人跟我说纪长凌掉湖里了还流了血??”刘绮芳慌慌忙忙赶来,胸口剧烈起伏,盯着纪长凌一圈人,见没出什么大事稍稍放下心。 “怎么回事啊?这小白胳膊留了疤可要不得。” 刘绮芳脸上画成的柳眉紧皱,在纪长凌身旁坐下,拿走傅知伦手里的药亲自上手。 “谢谢老师。刚刚我们捡树枝呢,那会划的,呐老师你看,”纪长凌乖巧地道,另一只胳膊指着地上那堆木棍,上面还稀稀疏疏挂着叶子,“捡太认真了一不留神掉湖里了。” 他偷偷看刘绮芳,语气越来越弱。平时凶猛的班主任脸上表情精彩纷呈,从“我真的要气死了吓死了你怎么这么蠢你不是很聪明吗”到“不忍心骂你看你伤挺严重的”,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 刘绮芳上药力气很轻,轻到纪长凌觉得有点痒:“我儿子也这么皮,经常给他擦药。疼不疼?” “有点儿痒。”纪长凌感觉身体里有只小爪子在不停地挠来挠去,挠得他心里发痒。 刘绮芳不是空手而来,她随身携带的背包里装了一条从别人那借来的校服裤。纪长凌谢过她便去了洗浴室洗澡,再回到帐篷后,看见傅知伦一言不发地坐在里面。 “你不出去跟他们吃宵夜去?”纪长凌擦着头发坐到傅知伦身边。 “你手还疼不疼?”傅知伦不答反问。 一间帐篷能容纳六个人,刘绮芳让他们按宿舍分好。营地除了准备帐篷,还提供整套床上用品。傅知伦刚刚就在铺床。 “还好,被我家里那只抓习惯了,”纪长凌随口道,惊喜地发现,“唉你把我床也铺了,谢谢啊。” “你第二次受伤了。”傅知伦突然说,双眼定定地盯着纪长凌。 “啊?”纪长凌不以为意,“小伤没什么。” 他去看傅知伦,帐篷里没有灯,昏暗不清,全靠外面的亮光才能勉强维持视线。从他的视角看傅知伦五官是模糊发黑的,心下一震。 他的脸依旧棱角分明,平常看着平和,仔细观摩就会发现他的眉眼变得更锋利,五官线条更清晰,更帅气,半年前少年青涩懵懂的味道已然渐淡。 黑眸后那片汪洋愈发深邃,他觉得现在的傅知伦跟自己第一次见到的有些不一样了。此刻的傅知伦像刚被惹毛在极力克制,可他又看不见那团怒火,也想不通他为什么会这样。 “……你生气了吗?”纪长凌轻声问。 “没有。”傅知伦回答的很干脆。 “那你是累了吧,”纪长凌松了口气,“今天走了那么多步,我们还挖了红薯,你要不要先睡觉?” 傅知伦没说话,纪长凌好像看到他额角抽了抽。 “你睡吧,我去外面让他们小声点。” 纪长凌说着就起身往帐篷外走。 “纪长凌。”傅知伦突然出声,拉住他的手腕。 “嗯?”纪长凌转过头。 傅知伦抬头,在光照耀下脸变得清晰,眉间又变得柔和,薄唇微抿,眼尾下撇,纪长凌突然觉得从上往下看傅知伦和招福有点像。 熟悉的感觉回来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话都说不出来?”纪长凌回抓他的手,蹲到他面前去探他的额头,“也不烫啊。” 两人挨得极近,傅知伦吸了一口气,闻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 “你就是累了吧,我去把你水壶拿进来,”纪长凌心说自己真的太贴心太会照顾人了,有他这样的兄弟你就偷着乐吧,“等着啊。” 傅知伦:“……” 尤言在烤炉前担任大厨的活儿,纪长凌拿完水壶凑过去看,上边的肉串滋滋冒着烟。 “我拿两串行不。”纪长凌抬头问他。 尤言给了他一把,顺手拿了两个他们下午挖的红薯。 “哎谢谢谢谢,”纪长凌把水壶夹在胳肢窝底下腾出手去接,“嘶有点烫。” “你刚刚是不是有话要问?”尤言突然说。 “啊,”纪长凌眨眨眼睛,心想有这么明显吗,”是有来着。” ”其实我和我哥根本不认识何冕,那天在是因为他们中间有人过生日,被朋友喊过去的。” “噢,”纪长凌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其实你不用跟我说这些。” “一个宿舍的,有误会解开最好。”尤言微笑说。 “也是,谢啦。”纪长凌朝他一笑,钻进帐篷去了。 “言你烤好了没?”尤语在跟一群人打牌,百忙之中转过头朝着帐篷喊了一声。 “来了!” “小言言我要吃鸡翅,你帮我拿一个!”林陈迅大声喊了一句,朝尤言抛了个飞吻,眼睛却依旧盯着牌。 “滚,别使唤我弟。”尤语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这么护短,同学之间互帮互助嘛。”林陈迅甩出一列牌到桌上,“飞机!” “靠!” 有三个收藏了……感谢宝贝们> 第20章 这还是我爹吗?? 纪长凌耳根子好久没这么清净过了。 距研学已经一月有余,他再也没在学校碰见过何冕。 准确来讲,是何冕一个月都没有再来骚扰过他。纪长凌从来没把这人放心上过,如果不是某天听钟扬华提起,他大概到这学期结束都不会想起这个人。 “诶何冕转校了你们知道吗?” 熄灯后的B308宿舍内准点开始每晚必备项目。 “好像有听过风声,”林陈迅被窝里亮光熄灭,他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一个多月没见着人了。” “对啊,他那群兄弟换了个领头的体育生呢。”尤语靠在床沿,漏了半个耳朵在空气里。 “体育生?谁?”林陈迅来了兴趣,一骨碌坐直,震得床咯吱一响,上面钟扬华忍不住骂他安分点。 “大高个小白脸,长贼嫩的那个。” “你咋知道?” “九班的人告诉我的,”尤语顿了片刻,继续开口,“其实他们班的人好像都不太喜欢何冕。” “怎么说?”纪长凌关掉床头的小夜灯,把手上的物理步步高放到床头,加入阵营。 “何冕家里票子多,时不时摆公子哥的架子,能当上大哥纯靠砸钱,背地里不少人说他小话喊他b哥呢。” “重点班风气这样?” “他的小弟不是重点班的啊,”尤语在上床扭动几下,换了个更舒服的睡姿,“是那体育生班里的。” “我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经常把校服裤扎袜子里,走路一颠一颠,背着黑紫色耐克包的那个?”傅知伦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尤语问道。 “就是那个!”尤语一拍拳头。 “哥你别乱动。”底下的尤言忍不住提醒,新中这烂床过期大半年了,随便一个小动作就吱吱响个不停。 纪长凌跟这对双胞胎相处几个月,发现确实如傅知伦所说,两人性格都比较开朗,只是哥哥活泼过头,把弟弟显得文静不少。 “何冕现在已经不在学校了吧?”纪长凌问。 “应该是没错,”钟扬华在黑夜中点点头,叹了口气,“挺突然的,他本来是宣传部的,搞得我现在又要重新选人顶他的位置。” “这种祸害早点赶走也挺好。”傅知伦把头埋进枕头里,说话声音有点闷闷的。 “的确,他老使唤别人干活来着。” 纪长凌心里有些奇怪,何冕转学转得一点由头都没有。按他的性格,如果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研学那晚指定会把事强硬告诉自己。 讨厌的人终于滚了,纪长凌不会继续细想,心里只有一个爽字,于是说明天请他们吃宵夜。 一群人怪叫起哄,声音就这么传到外面巡堂的宿管大爷耳朵里边。 “十一点半了还不睡觉?!”宿管大爷猛得把窗扒开,动作之大震得经久未修的窗打着颤又反弹回来,被大爷一手抓住,窗沿摩擦发出一声极其刺耳的声响。 强光手电筒照亮漆黑的宿舍,把每个床位都扫了一遍。 所有人屏气凝神,纪长凌心跳漏了一拍,把头蒙在被子里装睡。 “还装睡是吧?” 大爷的广普实在是太搞笑了,纪长凌抿着嘴巴憋笑,身体忍不住颤抖。 “哟,小年轻夜生活就是丰富啊,”大爷的手电筒光停在纪长凌的床位,啧啧两句,“动静整挺大,注意身体哈!” “……靠。”纪长凌闻言,眼皮一合,眼珠子要翻到脑后去,忍不住轻声骂了一句。 “B308,”大爷收回手电筒,从兜里摸出一个塑料袋,在手中翻动几下把里面的手机掏出来,食指在上面点点按按,“放过你们好几次了,这回给你们班主任报告一声,让她来治你们。” 随即窗户重新合上同时又发出一声呲啦声,手电筒的光逐渐变弱,大爷晃悠着离去了。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林陈迅率先爆发,在床上扭成蛆,“小凌凌他以为你在……” “林陈迅你再动老子下来揍你了!”“闭嘴!” 钟扬华和纪长凌异口同声骂着这个幸灾乐祸的煞笔,小煞笔捂住嘴,还是挡不住他的声音。 “靠,傅知伦你笑什么!”纪长凌发觉上面有动静,恼羞成怒抬脚顶了一下木板。 ”……”傅知伦笑得说不出话了,其实不只是他,整个宿舍除了纪长凌都在笑。 到最后纪长凌也气笑了,摇了摇头扔下一句笑死你们活该翻了个身面对墙睡觉。 眼里没有一点对明天将要面对暴风雨的恐惧,全是对同学被误会的无情嘲笑。 第二天语文课,刘绮芳夹着一本语文书就上了讲台,小蜜蜂都没带。 “B308所有人,我不管你们昨晚在干什么,这个月我们班那块菜地交给你们去种!” 新中高一有一节劳动课,学校给每个班划了一块菜地让学生自由发挥。菜地也就半个教室那么大,容纳一整个班肯定是不够的。 学生心里都不太喜欢顶着太阳下地,班里都是用希沃白板上不知道哪一届学长学姐留的的抽学号软件抽几个幸运儿担任这个重要的任务。过几天就是劳动课了,如今刘绮芳发话,所有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整挺好,要是咱种出来了你俩还能拿去烹饪社用,就当加菜了。”林陈迅拱着地里的土嬉皮笑脸道。 “你真觉得这能种出来?”傅知伦把一桶水提到菜地边,闻言白了林陈迅一眼。 这块地得年纪估计比他们还大,不知道被翻了多少回,沟壑纵横,完全不是能长东西的样。 “嗯,用我的地理知识解释一下……”尤语蹲在地里,指尖嘬起一块泥在手里磨蹭两下,装模作样地放到鼻子闭眼轻嗅,对着幼儿园小孩都能看出来颜色的土说道,“我觉得这是红土。” 众人:“……” “长不出来应该没事吧?”纪长凌手里提着一袋肥料,犹豫要不要打开。 ”新中成立这么多年,”钟扬华指着四周的寸草不生,“你看哪一届种出来了?” “也是。”纪长凌点点头,把肥料拆开,撒了一点在塑料盆里。 上几次劳动课班里人已经下了种,几人重新浇了点水,又铺上一层肥,来来去去四十分钟转瞬即逝。 六月天气阴晴不定,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乌云下雨。这群人没带伞,冒着大雨跑回宿舍。 高一下马上迎来尾声,纪长凌暂时放下游戏,周末狂刷题背书。毕竟上学期落的课太多了,不能让缺失的知识点再跟到高二。 纪长凌放学回家,见到一个陌生男人站在家门口。男人身着西装,身材笔挺,梳着大背头,上面有明显喷施过发胶的痕迹,一旁还立着一个巨大的黑皮行李箱。 “您好,找谁?”纪长凌站在几米开外,轻声问。 谁知男人转过身来,那张脸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只不过肥肉退去,胶原蛋白流失,衰老的痕迹重见天日。 “老纪?”纪长凌皱着眉头狐疑道。 “嗯,钥匙丢了,来开一下门。”纪文德回头看了他一眼,退至一侧。 纪长凌边向前走,边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眼中的惊讶呼之欲出。 半年前那个他推都推不动,一回家就喝得烂醉的肥仔老爸如今居然摇身一变重回气质非凡的正装绅士。 纪文德比他要高半个头,他皱眉看了一眼身材薄弱的儿子,大手用力在他肩膀上一捏。 “给你的钱不够还是学校饭菜不好吃?” “呃,你儿子易瘦体质罢了。”纪长凌从包里翻出钥匙打开门,又替身旁的老绅士把行李箱拖进门。 纪长凌好几年没这么心平气和地跟纪文德共处一室过,心下觉得尴尬,偷瞄一眼在玄关换鞋的老爸……老绅士,忍不住又开了口。 “你这是去爆改了?” “升值需要。”纪文德甚至把换下来的皮鞋放进了鞋柜里摆好,勾身时西装裤勾勒出来的优美线条给纪长凌一种“我爹被换脸”的错觉。 他爸以前也不是没帅过,只是看这么多年看惯了,一时有些震惊。 纪文德绝对是健身瘦下去的,身高优势加上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从背后看去说这是二十岁出头小伙子都无人质疑。 “我定了午餐,你等下注意门铃,我去洗个澡。” “好。” 楼上传来淋雨声,纪长凌拿到外卖后摆到餐桌上,取了碗筷等纪文德。 纪文德换上家居服,冲洗过后的头发贴着两耳下垂,发梢挂着的水珠一滴一滴浸润肩头披着的毛巾。延展在脸庞的细小皱纹随着面部肌肉拉动若隐若现,宣告他已经步入中年的事实。 纪长凌还是觉得震惊。 他爸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放暑假带你去见一下岑阿姨。” “岑阿姨?”纪长凌眨巴着眼睛,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认识的所有人,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的女朋友。” “……”纪文德夹菜的动作停顿片刻,“已经领证了。” “啊??”纪长凌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 纪文德抬头看了他一眼。 “好吧,怪不得你要减肥,原来是要找对象,”纪长凌咽下嘴里的菜,心情有些复杂,“那岑阿姨应该也挺好看的。” 在纪长凌眼里他爸妈感情虽然说不上好,起码也恩爱过一段时间。夫妻之间不可避免的就是吵架,不过床头吵架床尾和,他爸妈感情还是比较稳定的,他妈也没有当他面说过他爸的不是。 如果不是妈妈英年早逝,现在应该也是一对感情和睦偶尔拌嘴的中年夫妇吧。 如果老爸有新的归宿了,那也还可以吧。 “不用把她当作亲人。”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 亲生母亲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在学校怎么样。” 纪文德说话没有起伏,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感。 对于这点,纪长凌认为是他这种从政人员久经官场练出来的。 “同学们都挺好,就是宿舍的床睡起来不舒服,太会没换声音很大。” ”知道了。” “唔……还有网课,”纪长凌心里泛起了暖意,这些话向来都是对同学抱怨,现下有亲人能让他发泄一下,感觉很奇妙,“去年网课没怎么上,这学期学得有点累。” “那暑假要补课吗?”家长总是关心成绩,纪文德也不例外,抬眼看他。 “不要。”纪长凌回答的毫不犹豫。 “你自己看情况来。” 纪长凌又兴致冲冲地说了些学校鸡毛蒜皮的小事,聊到研学的时候,纪文德打断了他。 “以后他不会再骚扰你了。” “他都转学了,当然骚扰不了了,“见纪文德吃得差不多了,纪长凌把手边的纸巾推到对面,“爸你是不是把酒戒掉了?” 以前只要是纪文德在的餐桌,不可避免地会出现酒的身影。今天这顿午饭从头到尾,他爸都没有提到有关酒的一个字。 “伤身,戒了。” “你这是去了一趟戒|毒|所吧……”纪长凌忍不住感叹,让一个长年与酒作伴的中年男人戒酒,就像让爱打扮的人丢掉衣柜里精挑细选的衣服一样难。 纪文德抽了一张纸抹嘴,看着他面前已经有大人样子的儿子,心中有股说不上的滋味。 不是父亲对儿子即将离开身边的宽慰与不舍。 盯了半晌,纪文德才幽幽开口:“你跟你妈妈长得越来越像了。” “特别是眉眼,简直和夜娩一模一样。”这句话像是他的喃喃自语。 “当然了,”纪长凌扬扬眉毛,“都说儿子像妈女儿像爸,我妈那么美,长得像他你应该开心,有个这么帅的儿子。” “哈哈,”纪文德进门后一直冷着脸,此时面上终于有其他表情,“你妈妈应该会很开心。” 不知道是哪个贝贝坚持看了好多章,请收下我的表白么么哒[爱心眼][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这还是我爹吗?? 第21章 夜娩 纪文德破天荒地在家待了一个星期,他甚至接送了纪长凌上下学。 也可能是因为六月是夜娩的忌日。 纪长凌很久前就问过他为什么不一起去看望夜娩,他爸说两人一起去的时间对不上,纪长凌也就作罢了。 从前纪长凌都是一个人去扫墓,他不知道,她母亲的墓碑旁永远放着一束白色雏菊,随风轻扬。 “爸,”小雨绵绵,微风抚动纪长凌怀中的康乃馨,他打着伞站在车外,“你不进去?” “……你去吧,”纪文德降下车窗,“我前几天去过了。” 可是今天才是她的忌日。 纪长凌心中有疑,但自知说不动他,点点头朝身后墓园走去。 墓碑旁没有雏菊,空空荡荡。纪长凌把康乃馨放在地上,蹲在墓碑前。 “妈妈,我马上成年了。”纪长凌望着女人的照片喃喃道。 伞是透明的,雨水落在伞面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微撞击声,纪长凌看着水珠在伞面绽放,再与细小的水流汇成一体,落到地面,消失。 “高中还是挺好玩的的吧,不过我说的是跟同学待在一块的时候,”纪长凌笑了笑,“学校就算了,没人喜欢上学。” “特别是有个叫傅知伦的,长得怪好看的,你应该会喜欢他。” 照片中的女人沉默地微笑,像是在给予肯定的答复。 “他老给我做饭吃呢,会给我买饮料,热的时候还给我扇风,”纪长凌说着说着,啧啧两句,“这个兄弟真没白交。” “慧和瑶都挺好的,特别是阿慧,上高中之后除了上学期特别荒唐的期末考试,一直稳稳坐在年级第一的宝座上。只不过从来没见她真正开心过。” “阿瑶也在努力学习。她每天都在桌子上拿个粉笔雕各种小玩意儿,雕好了就到处送人。哎妈我跟你说她雕可好了,还有人问她是不是美术生。” “还认识了一些朋友,我跟你慢慢讲。” …… “小罗,你不用去送了,我今天自己去。” “好的,纪老师,”电话那头迟疑片刻,弱弱开口,“岑部长上午问我您什么时候回去。” “她怎么不自己来问我,”纪文德坐在车里,拧了拧眉心,目送不远处的少年进入电梯,厌烦道,“跟她说明天下午的飞机。” “好的,立马帮您改签。” “嗯。” 人消失在眼前后,纪文德发动汽车,重新驶入车水马龙。 夏日小雨后的天气有些燥热,纪文德解开领口的钮扣,在墓碑前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照片上的女人。 照片上的女人约莫二十来岁,羞涩地笑着。一双桃花眼满是深情,纪文德却觉得她的眼神冰冷无比。 “几年不见了,夜娩。”纪文德的指腹在女人嘴角两颗酒窝游走,他勾了勾唇道,“长凌跟你长得越来越像了。”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被你的这对酒窝迷得神魂颠倒……我曾经一度认为见到它们就能想起有关你的一切,不过,现在我想法变了。” “你的眼睛才最漂亮,”纪文德收起笑容,目光中满是痛惜,“那些不堪在我一见到你这双眼睛,立马像走马灯在我眼前一帧一帧闪过。” “以前我掌控不了你,”男人把怀中的雏菊轻轻放到墓前,捡走掉落的花瓣。 “未来我不会让我们的孩子重蹈你的覆辙。” 乌云随风飘到墓园上方,小雨夹杂着微风无声滋润大地。 “卧槽怎么就要期末考了。” 林陈讯刚补完觉,听到一旁钟扬华的声音,猛得从坐起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桌面日历上“七月三号”四个大字。 “大哥,你打机打傻了吧?”前面的傅知伦正在折纸鹤,闻言嗤笑一声。 “我打机怎么了?小凌凌跟我一块打,你骂我傻就是在骂他傻!”林陈讯叫道。 ”……”傅知伦一下闭了嘴,带着“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理他”的眼神无辜地看纪长凌。 “我跟你打的可不是一个机啊,”纪长凌摇摇食指,“我每晚打的都是学习中国纸条范文高考直通车以及黄夫人一数。” “……小凌凌,”林陈讯装模作样地抹着泪水,“你忘了那些我们美好的过去了吗,你说我是你见过打游戏最厉害的男生……” “哦那你记错了。” 林陈讯:“……” 傅知伦在一旁笑出了声。 说实话,林陈讯刚才其实也说出了他的心声。明明上一秒还处于刚分班的兴奋之下,斗志满满,怎么现在已经是每天随时随地骂学校抱怨作业且上课忍不住睡觉的懒散状态? “大概是要放假了吧。”陈□□在听过纪长凌的想法后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觉得有些怠倦了呢,昨天都少做了一张数学卷子。” 纪长凌:“……” 放假是真,担心考试也是真。纪长凌上次期中考之后排名就没有再前进过,上月月考甚至退步了几名。 刘绮芳安慰说这是正常情况,进入年级前三十名名次是很难变动的,能维持在这左右已经很不错了。 纪长凌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内心克制不住担心。 考前他找身旁的大佬恶补了一下地理。分班过后,他的地理就没上过九十分,倒是傅知伦次次地理成绩稳定在九十五上下。 “你来讲一下为什么这个正大光明是自西向东。” “我讲不清楚,”傅知伦摸摸鼻子,“我在京城旅游的导游说的。” “好,讲下这题,为什么该地一年中六个月没有阳光?”纪长凌深吸一口气,礼貌微笑。 “挪威在北欧啊,这个地方挺有名的,我听本地人……” “那为什么这个帕半岛表层水流动方向是由海向湖?”纪长凌又换了张试卷。 “……我说出来你别生气,”傅知伦咽了咽口水,”随便选的。” 纪长凌依旧礼貌微笑。 这几题其实他也选对了,不过不是很确定答案,见傅知伦也做对就想问个清楚。 不只这些,一连问了好几道,傅知伦的回答要不就是乱选要不就是凭感觉,最多的是我去过我听过,问到最后他都能抢答了。 运气太好又见多识广,他拿什么输。 “生气了吗?”傅知伦扯了扯纪长凌的衣角轻声道。 “哈哈,”纪长凌干笑两声,看着这个委屈巴巴的公子哥一字一顿,“没、有。” 傅知伦识趣地闭上了嘴。 任谁面对这种情况都会生气的好吧! 纪长凌自我安慰了一节课,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后跟自己和解,同时心里对傅知伦的敬佩又深几分。 气有什么用?还是真正去找会的人问清楚吧。 比如陈□□。 然而陈□□这边根本轮不到他开口,林陈讯一下课就往她座位跑,一个问了接一个地问,每次都是林绪瑶忍不下去把人赶走。 纪长凌最后跑到办公室问老师。 “长凌啊……”地理老师抖了抖手上的卷子,娓娓道来,“其实我们地理这个科它在大学是工科,你不能用你理科的思维去理解它,得激发一下你的感性……” “长凌,有没有问题要问我呀?”生物老师叫住门口的纪长凌笑眯眯问,“生物科就用你的理性思维去解决就好啦,对你来说没有其他科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同一办公室的地理老师:“……” “谢谢老师,我改日来问。”纪长凌笑道,心说生物我还是手拿把掐的。 回到班里后,纪长凌发现桌子上多了一瓶桃子汽水。 “突然买饮料做什么?”纪长凌问傅知伦。 傅知伦正在一旁写英语,闻言抬头冲他一笑:“喝了甜的心情会变好。” 纪长凌心里那只爪子又开始挠了:“我没有生气……” “我知道你没有生气,但你心情看上去好像不太好。” “唔,”纪长凌挠了挠头,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其实你不用……嗯,这么……” “宠?”纪长凌刚说完,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什么呢,立马呸呸呸,“马上期末考我我我脑子不清楚胡言乱语……” “嗯。”傅知伦似笑非笑地看他。 “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纪长凌感觉脸上有点热,打开饮料喝了一口降温。 心情的确好了。 “这个吧,”傅知伦在桌肚里翻出一张数学卷子,“来讲讲这个十七题。” “好啊,”纪长凌拿起红笔开始打草稿,“你画个辅助线……” 期末考后要再上一周才能放假,同时还要进行四门副科会考。 学校刚欢天喜地送走一批高考的人,校领导亲自在校门放礼炮庆祝。 今年新中成绩再创新高,除了一个清北生,一本率达到百分之七十八。 “我们慧慧以后就是清北生咯。”林绪瑶勾着陈□□的胳膊站在校门看热闹。 “但愿如此吧,我也想去北边。”陈□□笑着捏了捏她胳膊上的肉。 “啊??慧慧你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啊?”林陈讯在一旁捂嘴皱眉道,”我该怎么说服我爸妈让我考去北边?” “考得起吗你。”林绪瑶白了他一眼。 “你毕业打算报哪?”傅知伦扭头问盯着礼炮发呆的纪长凌。 “中大吧,”纪长凌回视他,”我们这儿的人不都想去吗?” “中大……”傅知伦转过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呢?”纪长凌问。 “你去哪……大家去哪我就去哪,去认识的人多的学校。” “那也挺好,”纪长凌扭头捅了一下钟扬华的胳膊,“你去哪?” “我吗?”钟扬华眨巴着眼睛,“我想考警院。” 众人闻言皆竖起大拇指。 钟扬华挠着脑袋嘿嘿笑,林陈迅扑到他身上喊出自己的名言名句:“苟富贵,勿相忘。” “当警察咋富贵……” ”可要保护好你这双眼睛啊!”纪长凌拍拍他的肩膀,“你可是我们这里边儿唯二完全不近视的了。” 会考按等级划分五级,不及格拿不到毕业证书。考前这段时间纪长凌掏出压箱底的历化书临时抱佛脚,同时还要接受亲爱的同学们的盘问。 “你知道苹果怎么催熟吗?”晚修下课,纪长凌神神秘秘地把同学们召集到一起围成圈,手中拿着一个半红半黄的苹果。 “跟熟苹果放到一起?”林陈迅说着就要掏自己放了两周都没吃完的苹果。 “不对不对。”纪长凌摇摇头。 “香蕉?”有同学提出。 “不对不对。” 唯一知道真相的陈□□在一旁微笑,沉默不语。 “快说快说。”周围的同学都等不及了,一个劲儿地催他。 只见纪长凌拿起一只勾线笔,在众人殷切期盼的目光下,大笔一挥,苹果上出现了一条式子。 CH2=CH2。 一时班里鸡飞狗跳,纪长凌被追着满教室跑,把几个空桌子撞得歪七扭八,边跑边道歉边把桌子扶回原位,还得注意躲开前后夹击。最后他看到前门朝他笑的傅知伦,看准缝隙箭一般闪到人身后去。傅知伦这只大公鸡张开双臂阻挡前面一群虎视眈眈的老鹰,护着背后傻乐的小公鸡。 五天后,高一宣告结束。 夜娩wan第三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1章 夜娩 第22章 去川西吗 林陈讯在家里拨了几个电话约朋友出去玩,无一例外全被拒了。 原因很简单,这大少爷开口就跑半个地球,他那些朋友要不就是已经去过,要不就是行程冲突,再不然就是没考好爸妈不给钱。拨打八个电话无果后,不得已把目的地换成中国大陆。 纪长凌收到他电话时,正在京城陪见纪文德的续弦——岑海珊。 “我在吃饭呢。”纪长凌在餐桌上手机震了不下三次,他看到林陈讯的本想晚点拨回去,对面的岑海珊笑着让他出去帮忙看看菜好了没。 “什么事儿啊?”大厅吵闹,他小跑几步在走廊尽头拐弯进入卫生间。 “小凌凌,”对面哭爹喊娘的声音吓纪长凌一跳,把耳边的手机移开几厘米,声音调小,“你是我寻求的第九位天使——” “有话快说。”纪长凌在门缝看见服务员上了两道菜进包厢。 “好的,”林陈讯正趴在床上,闻言一个仰跃稳稳当当坐在床上,话筒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暑假有空吗七月八月都行你挑时间我想去川西就咱俩去或者咱再找人都可以你来定。” “川西?”纪长凌只拣了重点听,他愣了愣,这地方离穗城可有点距离,“你为什么不找傅知伦?他不是川城的吗?” “第一个就找了他嘛……他要去北欧,本来想跟着他去的,他不让。”那边委委屈屈地说。 “我想一下,”纪长凌之前在网站上刷过川西的旅游视频,那边风景很好,有些心动,“我看下银行卡先。”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宝贝儿我等你消息!mua!” “啧。”纪长凌一阵恶寒,他挂断电话,抱着起满鸡皮疙瘩的双臂回到包厢。 半小时前,纪文德带他来到这家饭店时,纪长凌一眼看到大门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当他站在装修奢华处处透露着大气典雅的大厅,才对他爸的生活有了模糊的认知。 等进入包厢,看到女人身着朴素,未佩金银却一看就是下过功夫保养的脸,不禁感叹他爸真是抱到金大腿了。 女人的年纪永远是个谜,纪长凌没想到岑文珊的儿子居然与他只相差两岁且同级,介绍前还以为这穿着校服的小男孩不过初三上下。 小男孩教养很好,言语中流露着对母亲寻找另一半的支持。 服务员与纪长凌同时来到包厢,上完最后一道菜默默退了出去。 纪长凌草草数了一下,四个人的桌愣是上了十几道菜。 “哥哥,你尝一下这个汤,”岑舟双眼亮晶晶地望着他,指指手边的盅,“特别好喝,每次来我都会点。” “啊,好。”纪长凌拿起汤匙喝了一口,莞尔道,“是挺好喝的。” “看吧,妈妈,”岑舟有些小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我就说哥哥会喜欢的。” 岑海珊笑着说看你们俩这么合得来她就放心了,纪文德也在一旁附和。 纪长凌对这个“弟弟”说不上喜欢,仅有好感,毕竟谁不喜欢长得漂亮乖巧懂礼貌还一口一个哥哥的小孩儿? 不过他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想到自己以前将人拒之千里的性格,又觉得是自己可能不太习惯面对这种从小泡在蜜糖里长大热情似火的小孩。 路行两道前,岑舟还很开心地拥抱了一下纪长凌,说很期待以后住一起的生活。 住一起? 纪长凌听完愣了一下,看着岑舟远去的身影,又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纪文德,默默转身上了车。 “刚刚谁找你?”纪文德问。 “同学,”纪长凌看着窗外前面的一辆黑色轿车,那里坐着岑氏母子,“问我暑假出不出去玩。” “去哪?” “你给钱?”纪长凌闻言笑着转过头看他。 “给你那么多钱都花哪去了?我报销。”纪文德也浅浅笑了一下,“以前从没见你和同学出去玩过,有人约你就去吧,好好放松。 “买书买练习册,”纪长凌心虚地摸摸鼻子,他才不会跟纪文德坦白游戏充钱的事儿,“你都不在家,怎么知道我没和同学出去玩?” “这……”纪文德停顿片刻,扬扬嘴角,“我儿子看起来是那种把钱都充游戏的类型。” 纪长凌:“……” 还真是亲爹。 “正好,你把岑舟也带上吧。” “啊?”纪长凌皱眉,“我是跟我同学出去玩,而且我们才刚认识,他肯定不会愿意。” “只要你同学不介意,他就不会介意的。” 纪长凌想说你怎么不问我借不介意,刚准备拒绝,被他爸一语打了回去。 “提前熟悉熟悉,以后都是一家人,我相信你的朋友们肯定会喜欢你弟弟的。”纪文德特意把“弟弟”两个字咬重,“就当帮帮爸爸。” “再说吧。”纪长没听清他爸后面说的什么。 回到酒店,手机在他踏进门口时响起。 “刚想给你打呢。”纪长凌扶着墙在玄关换鞋。 “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去,”纪长凌停顿片刻,轻声道,“再多带个人你介意吗?” “不介意啊!正好我想说你要有朋友想去咱就一起,人多热闹好玩呢。”林陈迅兴冲冲道。 “……行。”纪长凌叹了口气。 京城之旅为期短暂,当纪长凌站在机场大厅时,看见岑海珊身后也提着一个行李箱的岑舟。 大人们倒是很支持这段旅行,纪长凌在起飞前看到岑舟点开他妈发来的一个超大额红包。 岑舟很兴奋,他说还从来没去过西部,基本都在外面旅游。纪长凌心想你们有钱人真是够了,笑着和他说到时有个男的肯定和你合的来。 一天后,六个人在蜀城集合。 至于为什么是六个人,林陈迅快速解释了一遍:傅知伦知道他们俩一起去川西改变主意不去北欧,两林家吃饭的时候聊到这事儿,林绪瑶父母也支持她一起出去玩,陈□□父母又下乡了,走前给了她一笔钱,于是也跟着来。 蜀城是傅知伦老根,一行人出发前住在他家一栋小别墅,晚上围在客厅打牌。 岑舟这性子很受欢迎,知道他是纪长凌弟弟后更是对他另眼相待,林陈迅都快和他约到明年暑假一块去哪溜达了。 将近十二点,几人才开始分房。 傅家这栋小别墅只有四个卧室,书房没有多余的床。两个女生一间,林陈迅一间,傅知伦住主卧,岑舟说想和哥哥住一起。 “哥哥你睡里面还是外面?”岑舟抱着被子站在床边看他,他已经换上睡衣,黑色将少年发育期的薄肌遮住,胸膛微起。 “你们这些人都吃什么长这么高……”纪长凌坐在床尾看手机,闻言从头到脚看了他一眼,岑舟比他高小半个脑袋,“我睡外面吧。” “哥哥还没发育完呢,”岑舟把被子放到里侧,笑嘻嘻看他,“说不定以后比我还高。” “我这半年就长了两厘米呢,眼看着马上就成年了。”纪长凌叹了口气。 门外有人叫他,他打开门看到傅知伦站在外面。 “什么事?”纪长凌问。 傅知伦看他一眼,移开视线注意到里面整理被子的岑舟,两人对视一眼,傅知伦又把目光落回纪长凌脸上。 “……要不要添被子。” “不用啊,其实一张被子就够了,你非要我们盖两张,本来床就不大,再添就没地儿睡了。” 傅知伦站在门口不说话,居高临下看他。 “还有什么事?”纪长凌莫名其妙,“你怎么了?一整天阴个脸。提前高反?” “没事。”傅知伦摇摇头。 二楼走廊没开灯,纪长凌只能借屋内卧室的亮光看他。傅知伦又长高了,肩膀也宽了不少,面对面必须仰头才能看到眼睛。暖光洒在他身上,眉眼阴影落在面庞,颀长的人影在地面拉成一道长黑线。 纪长凌看入神,鬼使神差问了一句:“你以后要去当明星吗?” “啊?”傅知伦眨眨眼睛。 “呃,算了算了没事,”纪长凌感觉自己心跳加快,摆摆手欲要关门,“好累,我要睡觉了。” “晚安。”傅知伦朝他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转身离去。 纪长凌心说你们个子高了不起,等老子高了也按着你们脑袋薅。 “睡觉吧哥哥,别玩手机了。”岑舟把书放到一边,躺在他身侧,直勾勾盯着他。 卧室只有床头柜两侧的小灯亮着。 “诶好好好,玩完这一把。”纪长凌把手机亮度调低,背过身去。 “我关灯了。”岑舟从被窝里伸出手,绕过他去关纪长凌那边的灯。 岑舟的睡衣自然下垂落在纪长凌脸侧,沐浴露的香味扑鼻而来,纪长凌吸了吸鼻子,刚刚傅知伦身上也是这种甜甜的味道,好闻。 “感冒了吗?”岑舟啪嗒一声关了灯。 纪长凌感受到岑舟的肌肤隔着睡衣擦着他,对这种接触有些不自在,立刻结束游戏关掉手机,把自己藏进被子里形成一道保护罩。 还好是一人一床被子。纪长凌脑海中浮现傅知伦的脸。 “没有没有,”纪长凌声音闷闷的,“出来玩就别老想着写作业了。” “好。”岑舟安分地躺回他身侧。 “跟他们相处怎么样。” “你说你的朋友们吗?他们都很好呀,两个姐姐还给我买了奶茶。” “其实你也没比我们小哪去。”纪长凌笑了一声。 两人睡相都很好,纪长凌维持着那个姿势没动过,半夜模糊地感觉到眼前一亮,皱了皱眉翻过身把头深埋进被子里继续睡。 上午九点,两辆商务车停在小别墅门前。 林陈迅说要和弟弟好好相处,于是拉着纪长凌三人一辆。两个女生倒是无所谓,就和傅知伦一起坐上后面白色那辆。 路程颠簸,一觉醒来之后车已经到达目的地。 林陈迅之父动用强大的关系找来的三个当地人,一个导游两个司机。导游面目黝黑,双颊通红,一口标准的藏氏口音。 “前段时间下雨,你们运气好,能看到雪山呢!”导游领着他们走过一条短小的商业泥路,迎面是天的倒影。 今天发现又多了一个收藏=v=开心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去川西吗 第23章 为什么奖励他 “林绪瑶!”纪长凌站在一座石碑旁边,朝远处木板路上逗狗的方向拼尽全力喊,“来给我拍张照!” 在见识过三位“得力”的男性拍照技术后,纪长凌默默删掉手机里要不就歪七扭八要不就只有脸的照片,转头寻求拥有正常审美视角且自带技术的林绪瑶。 “一定要把下面这个四千米拍清楚!”纪长凌指着三个红的大字,朝镜头扬起嘴角。 “包好看的兄弟,”林绪瑶自带相机,弯腰半蹲一身专业摄影师味儿,“头往左边偏,帽子抬高,再往右边站点,把后面雪山露出来。” ——咔嚓。 “我的技术才配得上咱这张脸。”林绪瑶满意地看着照片点点头。 “哥你这张拍的真好看。”岑舟凑过来看林绪瑶手里的相机,“林姐姐你技术真好,我拍出来的哥脸都是歪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当然了。”林绪瑶很是受用岑舟的恭维,她喊了声站在一旁的傅知伦,又指指纪长凌,“你上去,给你俩拍几张。” 傅知伦走到石碑左侧,站军姿般看着镜头。 “这拍出来肯定不好看,”纪长凌灵机一动,活动四肢开始比划,“诶,咱俩比个大心,就这样包着这三个字。” “我觉得可以啊,你俩身高都够。” 林大摄影师发话,岂有不摆的道理。两人背靠石碑,一只胳膊弯曲比上半颗心,指尖相触,另一只自然垂落。 “别动啊,三、二——咔嚓。” 快门按下那一刻,陈□□在几十米外喊林绪瑶去帮她拍。岑舟也想拍一张,奈何摄影师已经跑出几米外。 纪长凌晃了晃手机说帮他拍。 “我想和哥哥拍。”岑周眨着眼睛。 “好啊。”纪长凌举起手机,把镜头对准他们。 就在她要按下白色圆圈那一刻,手机被傅知伦抽走。 “你这样拍不全,我来帮你们。” 于是纪长凌站回石碑右侧,灵光再现,一手叉腰,另一只胳膊肘靠着石碑抵住脑袋脑袋:“来吧!” 岑舟顿了顿,比了个剪刀手。 “我手机拍照好看,”傅知伦突然把纪长凌手机揣进兜里,拿出自己的换上,“来。” “都一个型号的,有什么区别。”纪长凌嘟囔一声,提醒道,“把景拍齐。” “知道了。” 傅知伦三二一都没喊,举手机的手在空中停了几秒就放了下来。 “?”纪长凌瞪着他狐疑道,“你拍没拍?” “拍了,晚上一块发你,”傅知伦停顿一秒又补充道,“这次拍的好看。” “行吧。”纪长凌相信了他。 “那哥你晚上记得发我。”岑舟说。 “好。” 如导游所说,艳阳天下的湖面完美映射出一整片天空,倒映雪山的尖角。湖畔上有牵着马群的当地藏民,时不时询向游客询问是否乘马。 他们还要赶下一个目的地,边拍照边欣赏风景便再次登上三一八国道。 林陈迅吵着要看照片,厚着脸皮和傅知伦换位,坐上两个女生的车。 沿途风景极好,偶见牛群经过。纪长凌望着窗外发神,不久身体涌起一股反胃感。 “是高反了,”司机说,“后边有氧气瓶和可乐。” 傅知伦在后排翻出一瓶氧气罐给纪长凌。 纪长凌接连猛吸几口后稍有缓解,脑袋依旧晕乎乎的,抱着氧气罐沉沉睡去。 中途他隐约听到导游的声音,接着又被人摇醒问要不要吃东西,纪长凌依稀记得自己摇了摇头便没了记忆。 再次醒来是在酒店门口,傅知伦和岑舟全都晕在车上不省人事,司机说隔壁那车的小伙子也睡死了,两个女孩倒没什么事情。 纪长凌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下午两点二十七。 车窗被敲响,是林绪瑶。 纪长凌现在感觉好多了,原先发沉的脑袋轻松不少,四肢回力,便推门下车。 太阳依旧挂着,人体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慧慧跟着导游去办入住了。” “中午问你们要不要吃饭,结果全都睡过去了,”林绪瑶把纪长凌松松垮垮掉在胸前的围巾随便往肩膀上一扔。 “高反真的很难受啊,”纪长凌把围巾裹紧,“你俩有什么情况吗?” “没呢,我一路都在拍照。”林绪瑶把手机拿出来点开照片,蓝天白云,绿地上无数花色,和他之前在网上看到的照片非常相像。 “果然随便一拍就出片啊,”林绪瑶把手机拿给纪长凌让他自己翻着看,突然他停下滑动的指尖,面色怪异,凑近屏幕,噗嗤笑出声。 林绪瑶看了一眼,也跟着笑了。 照片上林陈迅的脑袋斜斜歪在椅背上后仰,黑色围巾环绕颈部,衬得本就发白得脸更死气沉沉,舌尖半出,白牙微露。 “慧慧拍的,我要笑死了真的,”林绪瑶捂着嘴巴给自己顺气,“不行不行不能笑等下我也晕过去了哈哈哈哈……” “当事人知道吗?”纪长凌靠住车门,身体抖个不停。 “当事人还没醒来呢。” 也不知道导游用了什么办法,终是把三个“病号”叫醒了。所幸房间都在一层,剩下清醒的把行李箱提了进去。 纪长凌帮着正扶着傅知伦的导游,将人带进房间。 傅知伦和林陈迅块头太大,两个司机驾着另一个晕得更死的。 “哎是前面。”导游在106停步,纪长凌看了房门号后提醒了一声,这是他和岑舟的房间。 “就是这儿呢,那黑色行李箱是这位小哥的。”导游说。 “啊?”纪长凌没反应过来,跟着导游进屋了。 两人把傅知伦平放在床上后,导游在床头叉腰站着:“看这情况今天你们男生应该是玩不成了,我带两个女生出门走走。晚上如果还这样我就去买点药,再严重就要进医院了。” 纪长凌坐在傅知伦床边,乖巧地点点头。 “你们出发前吃红景天了没啊?” “吃了。”纪长凌说。 “行吧,”导游隔着帽子挠挠头,“我就在隔壁,有事找啊。” 纪长凌目送导游离开,啪一下倒在床上。 傅知伦有点意识但不多,眼睛微睁,睫毛随着眼皮上下抖动。 纪长凌侧颜看他,这人侧脸线条锋利得没边了,他心想如果傅知伦侧着流泪,泪珠滑过鼻梁要多久,是会顺着滑过另一边脸颊还是直接落下去。 想到这他就骂自己蠢,无缘无故想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好看吗?”傅知伦突然说。 “好看啊。”纪长凌脱口而出。 这倒是发自内心的,纪长凌还真没见过有谁比傅知伦长得好看。 傅知伦翻过身面对纪长凌,他眼睛是闭着的,勾了勾唇:“好看多看。” 纪长凌:“?” 说完好像就睡了过去。 纪长凌推了他一把,没反应。 纪长凌起身,使劲把被子拉出来给傅知伦盖上。他现在感觉跟在海拔几十米的地方无异,想了想把行李箱打开换了一件外套拿起手机出了门。 岑舟房间门虚掩着,他推门,看到人身上盖着被子睡得正香,便退了出去。 这里是天镇,说是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导游原本打算带两个女生去一个古街逛逛,见纪长凌来了,就四个人一起出发。 虽说这里是山区,商业街倒和南方城市相差无几,奶茶店甜品店都是老熟人。 古街两侧全是旅拍,三人决定等明天所有人都清醒了再来。街里有奶茶店和唐卡馆,再往深处走,入目是一排排转经筒,以及一位藏族老人不停息的脚步。 他们进去、出来,都能见到老人的身影。 林绪瑶除了相机,还准备了拍立得,两个女孩互拍了一张,又让纪长凌给她俩一起拍一个。纪长凌不太会用这玩意儿,眯着眼睛透过小镜头框看半天,生怕发生林绪瑶嘴里的曝光。 “往下叩点,可以的就这样。” 两个女孩拉着手高举,背后是一排见不到尽头的转经筒。 ——咔嚓。 林绪瑶把相纸抽出来给陈□□拿好,让纪长凌过去拍一张。 “你扶着把手,身体往右,围巾往下拉点,微笑!可以!风情万种!” “什么玩意。”纪长凌忍不住笑出声。 ——咔嚓。 “哎哎怎么动了,”林绪瑶嘟囔着,把相机上自动外出的相纸往纪长凌面前一递,“应该不会拍毁吧。” 纪长凌把小小一张相纸摊在手上,不多时,小卡片便露出原貌。 相纸里的人自然站着,林绪瑶刚好抓拍到他笑出声那一刻。纪长凌眼睛大,笑起来没有弯成一条缝,白牙外露,一脸笑容看上去清纯又干净。 林绪瑶啧啧几声,酸道:“果然脸才是最好的时尚单品。” “行了,你以为自己很丑吗?”纪长凌把相纸塞进手机壳放好。 “我的美貌自然是无敌的。”林绪瑶得意地甩了甩早起卷的卷发。 “这地方拍照好看呀,明天再带他们过来拍吧。”陈□□提道。 “我觉可。” 这条古街说长不长,说短,他们又走了许久才见到大马路。纪长凌没吃东西,这会儿刚到四点,肚子不安分地响起来。 导游带他们去了一家口碑不错的当地餐厅,三人点了多人餐打包回酒店。 酒店里有暖气,纪长凌先回房间把衣服脱了,傅知伦还在睡着,没摇醒。 岑舟倒是醒了,正坐在床上写作业。纪长凌问他要不要吃东西,岑舟点点头跟着他去到酒店外面的宽敞大院。 走过石头小道,院内不少石凳围起来的石桌。他们把打包回来的餐摆在石桌上,没一会林陈迅也来了。 纪长凌重新回去喊傅知伦,这人跟刚回来时睡姿不同,头埋进了枕头里。 他把傅知伦的脸掰出来,撑开一只眼皮。 傅知伦肚子叫了一声,另一只眼睁开,愣愣地看着纪长凌。 ——啪。 纪长凌松开他的脸,双手隔着几十厘米,几秒后,突然拍在他的双颊。 傅知伦被打懵了,屈臂捂住纪长凌的双手,头靠在人肩膀窝,小狗似的还拱了他两下。 “卧槽,这都不醒?”纪长凌震惊地看毛茸茸的脑袋,眨眨眼睛,报复性薅了一把。 “还是我头发更多一点。”纪长凌打算再给他一巴掌,思索着从哪下手,这时岑舟突然来了。 “哥?” “哎你来的正好,”纪长凌把他招过来,”帮我扶一下。” 岑舟双手固定住傅知伦,纪长凌动了动手腕,傅知伦突然重新睁开眼睛,眼神清澈地看着他。 “哟,醒了啊?醒了就吃饭去吧,我要饿死了,”纪长凌松手,“能起来不?” “能。”傅知伦点点头。 !!又多了一个收藏,感谢宝宝…TvT哭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为什么奖励他 第24章 十年后的你 导游推荐的餐厅味道不错,纪长凌特别喜欢在店里顺手买的一袋牦牛肉干,吃过饭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边摇边嚼。 “还晕吗?”纪长凌看了一眼身旁秋千上的傅知伦。 傅知伦一腿自然伸出,另一只屈着踩在石头上,纪长凌把视线移到自己伸直的腿,默默地把腿收回来了。 “不晕了。”傅知伦靠在秋千绳子上,有一搭没一搭轻轻摇。 “那就好,”纪长凌点点头,把手里的牦牛肉干递给他,“你再吃点,这个好好吃。” 傅知伦接过拿了一条塞嘴里。 几米外传来林陈迅的惊叫声,开饭前这三人醒来后就属他最活蹦乱跳,刚吃完饭立马掏出扑克开牌。 “给你来瓶啤酒不!”纪长凌笑着说。 “不行啊,喝了就又得躺着了!”林陈迅说。 “是哦,”纪长凌挠了挠脑袋,站起身朝傅知伦伸出一只手,“去买点可乐吗?好像喝完了。” “好。”傅知伦回握他,两人一块朝酒店大堂走。 纪长凌在超市挑了一些巧克力,随便拿了一些薯片,结账的时候盯着货架上的牦牛肉干纠结要不要再买一包。 好贵呢,一百一包。 “老板,拿几包肉干。”傅知伦把手机放在收银台上,屏幕显示付款码。 老板生怕他后悔,迅速把货架上一排牦牛肉干都给装子里,立刻结账。 “……哇!”纪长凌仰慕地望着傅知伦,“好帅。” 傅知伦没说话,拎上袋子示意他走人。 “我以后也要自己开公司。”纪长凌在回酒店的路上如是说道。 八点整,天上依旧能看见太阳的影子。这群人从早上起基本就一直在梦里,导游嘱咐他们早早歇下,千万别洗澡,明天继续赶路。 几人把薯片瓜分后便各自回房。 “把图片发我。”纪长凌已经套上睡衣钻进被窝刷起了手机。 “什么图片?”傅知伦在床尾把他乱扔的拖鞋捡到两张床之间。 “早上拍的呀。” “朋友圈发了,你直接保存吧。”傅知伦坐在床沿看他。 “我怎么没看到你发朋友圈?屏蔽我了?还有我说的是我和岑……”纪长凌划屏幕的手指一蹲,睁大眼睛眨巴两下,看了一眼傅知伦,又看回手机。 他忘记之前把傅知伦屏蔽了的事儿了! 纪长凌平时不怎么刷朋友圈,早就记不得还有一个小可怜被他遗留在了屏蔽的角落。 傅知伦挑了挑眉,问他怎么回事。 “哈哈,”纪长凌干笑两声,“没诶诶诶诶诶诶诶!” 傅知伦把他手机抽走了,界面甚至还停留在朋友权限那一页。 “不看对方朋友圈?”傅知伦轻笑一声,一字一顿地念。 怎么跟念死亡名单似的,纪长凌半空中虚抓的手迅速回到被窝,两眼一闭一翻身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留给傅知伦一个白色的长条。 好尴尬。 好尴尬! 怎么就忘了拉出来了!!! 纪长凌气得握拳给了被子一下。 他先是听到床头柜响了一声,接着感觉床向两边凹陷,被子向自己靠拢,像是被什么东西围住了。 纪长凌偷偷拉下一点被子,露出一双眼睛,正对上傅知伦含笑的视线。 纪长凌尴尬地笑了两声,傅知伦突然俯下身,他认死一般闭上双眼。 给他一拳也认了! 然而预想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 纪长凌只察觉到耳边一股热气流动,有些发痒。 “拉回来。” 闻言纪长凌又偷偷睁开一只眼睛,突然身上一轻,傅知伦说完就躺回床上,翻过身不说话了。 纪长凌长长地出了口气,接着怯怯地喊了一声傅知伦的名字。 “你生气了吗?” 对面没说话,纪长凌说完暗骂自己脑残这搁谁不生气,怎么碰上他的事儿自己老是智商下线呢??? 他把手机拿回来立刻开放朋友圈,最新一组图片果真是早上刚拍的。 纪长凌也不敢再说话了,默默把傅知伦全部朋友圈刷了个遍,为表歉意,于是又给每一条都按下大拇指。 这人朋友圈还挺杂,什么都发,有狗有猫有人有景,纪长凌甚至看见了几张他们的大合照。 再往下几乎都是旅游时拍的照片,或者是招福一脸傻样的偷拍照。 看到他的家庭合照时,纪长凌把照片放大,仔细看了起来。 如林陈迅所说,傅家基因果然强大,妈妈绝世芳华,爸爸英俊潇洒,姐姐貌美如花,还有个即将成型的儿子。 图上每个人都笑着,不是拍照的正规微笑,看得出是发自内心,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样的家庭好幸福。纪长凌心想。 “别点了,快睡觉吧。”傅知伦突然说。 纪长凌吓得手一抖,手机落在胸前,捶得他深吸一口热气。他咬着牙迅速按下关机键塞进枕头下面,闭上眼睡觉。 脸怎么这么热,他摸了摸双颊。 不对,纪长凌把被子扯下露出上半张脸,偷偷看向右侧。 那边黑漆漆一片,只有窗帘缝透进来的丝丝光线洒在被褥上。 他都没玩手机怎么知道我在点赞啊!! - 第二天一早,几人被导游喊醒,齐齐出发去到昨天下午约定好的旅拍店。 时间尚早,街道往来稀疏,偶见当地住民的猫猫狗狗躺在石凳上晒太阳。 店里一共三个姑娘上工,给他们做好全套服道化后摄影师匆匆而至,扛着炮跟在他们身后。 在纪长凌观念里照片就是记录当下状态的一种方式,至于如何记录,记录得如何,他一般不太在意,因此刚才在店里他脸上擦了一层霜就退到一边。恰好在路上看到一家中国邮局,纪长凌跟他们打了声招呼便躲进去瞎逛。 入眼是摆着各式各样的明信片,深处架着的小黑板用白色粉笔写着店内事项。木长桌上印章整齐罗列,一旁墙壁上挂着信箱,表层油漆贴着年份。 “喵。” 纪长凌正在挑明信片,脚底突然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蹭了蹭。 是一只橘猫,干干净净的,脖子上系着铃铛,多半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玩的。 纪长凌蹲下挠橘猫下巴,小橘直接躺在地板上开始撒娇。他轻笑一声,拍拍小猫脑袋站起来把视线放回眼前一大片明信片中。 作为一名合格的铲屎官,他要守好官德。 纪长凌挑了几张雪山,打算付款盖章走人。店主指了指墙上的信箱,说可以写信。纪长凌思索片刻,坐在一张长桌前开始转动左右脑。 “在写什么?”傅知伦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拉动他身边的木椅坐下。 纪长凌看他一眼,想到昨晚那件事,又尴尬地把头转了回去。 早上起床过后,两人都没跟对方说过话。 “写信呢,”纪长凌撑着脑袋,指尖转着笔,明信片上丝毫没有黑色印记,说话有些干巴,“你写不写?” 或许现在就是自己表示歉意的好时机。纪长凌抿着唇,把桌上的明信片推到傅知伦手边。 傅知伦拿过一张翻看几下,拿起笔,毫不犹豫直接动手。 “这么快就想好要写什么了?”纪长凌灵机一动,在左上角迅速写下一个字。 “解?”傅知伦嘴角一抽。 “不知道写什么。”纪长凌叹了口气。 “你写道数学题吧,让他们十年之后寄给你,到时候你看看还会不会做。”傅知伦捂着嘴笑说。 “我看起来是那种很爱学习的样子吗?”纪长凌撇撇嘴,看样子傅知伦好像并没有因为昨天的事还在生气,想到这他稍稍放下心。 傅知伦没说话。 “别笑了你。”纪长凌看着他一叶障目的样子也觉得有些好笑,探过身去看他写了什么。 “十年后的……”纪长凌一字一顿念出来。 傅知伦紧急把明信片捂住,坐到另一张椅子上继续写。 纪长凌:? 神神秘秘的,不给看就不给看。 纪长凌撅着嘴,想了片刻,最终在解字旁边也写下“十年后的你”。 “对不起。”纪长凌写了两行字,把笔放下。 “嗯?”傅知伦没抬头,一直唰唰写着。他的字又大又歪,隔着一个座位也能看见。纪长凌强按下好奇心,把视线转移到别处。 “就是……”纪长凌扭捏道,“朋友圈的事。” “我不怎么看朋友圈,咱俩同桌又上下楼,有事儿就直接下去找你了,微信都很少用……” 这话倒是真的,纪长凌和傅知伦很少用微信交流。在学校用手机得藏着掖着,在家里直接跑下楼一喊完事儿,要有急事一个电话就过去了,聊天记录都寥寥无几。 “我没生气。”傅知伦把笔放下,回望他认真地说。 “……没生气?”纪长凌心想不对吧,认识都快一年了才把屏蔽关了…… “真的没生气,”傅知伦轻轻叹了口气,“一开始大家关系的确很僵,其实我能理解。” 纪长凌沉默不语,心里有些苦涩,半晌才嗯了一声。 “就是有一点伤心。”傅知伦突然笑了,眼底的悲戚一闪而过。 “伤心?”纪长凌眨眨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补偿你!。” 他心里还是有些愧疚,不知怎么的,傅知伦与其伤心,纪长凌更希望他生气。生气还能揍他一拳出气!伤心怎么办! “好啊,”傅知伦又开始动笔了,“你打算怎么补偿?” “你等着瞧吧!”纪长凌说。 橘猫跳到木桌上卧成一团,眼睛眯成一条缝观察两个大猫。 写信就和写作文一样,灵感自然会涌上来,哪怕牛头不对马嘴。纪长凌迅速写了两百个字,店主给他包装完毕便投到“十年”信箱内。 傅知伦写得很长,纪长凌坐在椅子,偷偷看了他一眼,掏出手机打开万能的度娘。 【好兄弟伤心怎么办?】 【道歉赔礼送什么合适?】 【同桌之间发生情感问题怎么解决?】 纪长凌看着底下的评论,逐字学习。 等两人出邮局,刚好跟拍照的几个碰上,一群人把衣服还完之后立刻上车启程前往下一目的地。 接下来的几天,没人再有严重高反过。整一趟旅程吃喝拍,结束后所有人大包小包踏上飞机。纪长凌坐在飞机上一看相册,多出足足五百张照片。 按原计划,纪长凌回家之后就要开启补课之旅。他先把照片悉数导进u盘,又把书房门锁上将电脑隔绝,在卧室支起平板开始看网课。 纪长凌把半个月的时间交给了数学物理,每天手机屏幕使用时间没多出过两个小时。 当然他没忘记“补偿”。 距开学还剩十三天,这天早上纪长凌把长安的猫砂换了之后提着垃圾袋走出门,又去附近超市买了些菜后打道回府。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纪长凌在家门看到许久未见的傅知伦此刻正靠着墙看手机。 那天在机场,傅知伦没有和他们一起回穗城,而是去了北欧。他说在那边有事要做,于是纪长凌在这半个月内也没怎么和他联系,聊天记录只有简单几句问候。 傅知伦抬头望他,让出位置给他开门。 “昨天晚上。还以为你没起床,刚想给你打电话。”傅知伦把手机插回口袋。 “旅行完回来我天天七点半起床呢,”纪长凌拎着菜走进厨房,突然又探半个脑袋出来看客厅,“话说你来找我有事吗?” 傅知伦站在客厅,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在思考怎么回答,片刻后缓缓开口:“你今天不是过生日吗?” “啊?”纪长凌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还真是。” 傅知伦挑了挑眉。 我的存稿怎么越来越少了(瘫 不知道有没有人在理塘的天空邮局寄过信?[眼镜][眼镜][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十年后的你 第25章 摇身一变成为百万富翁 “这几天学傻了。”纪长凌挠挠脑袋。 睁眼一数闭眼做题梦里还是黄夫人的声音,痛苦的同时也有折磨带来的爽感,搁以前他早坐在书房打游戏打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那刚好,今天放松一下。”傅知伦笑笑。 “我先看看微信……” 纪长凌父母离婚之后生日过得比较随意,他爸会在当天随机挑时间转账过来,而纪长凌会在之后某一天打开支付宝余额的时候突然发现这串数字变长了。 生日这天傍晚,他会和陈□□林绪瑶约定一个小地方随便庆祝一下。 偶尔两个女生没空,他会很干脆地让她们别来,把自己关在卧室发呆。 纪长凌不是特别喜欢生日这个日子……他也说不清原因。 纪长凌在聊天框输入几个字,脑中突然闪过几天前和两姐妹聊天的内容,又把框里的文字删掉,抬头看傅知伦,“那咱晚上去外面吃个饭吧?” “林绪瑶和陈□□呢?”傅知伦问。 “林绪瑶爸妈刚回国,带着她到处玩呢,”纪长凌走到沙发旁坐下,抱起一旁卧成圆形的长安在怀里揉,“陈□□去乡下看望亲戚了。” “这样,”傅知伦坐到他身边,“林陈讯也跟爸妈跑了,他说给你准备了个大惊喜。” “他也跟我说了,”纪长凌眼睛一眨,几颗星星在眼珠里亮着,“有没有跟你说是什么啊?” “等你开学就知道了。”傅知伦故作神秘道。 “好吧,”纪长凌耸耸肩,扫过傅知伦面孔的视线陡然一顿,双手拍在他脸上,强制性让他和自己面对面。 鼻尖距离不过数厘米,纪长凌感到双眼传来一股热流,他用大拇指抚过傅知伦眼底,后者呼吸明显一滞,怔怔地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不是昨天回来的吧?”纪长凌盯他眼底的乌青,刚才没仔细看,按现在两人的位置,光线正好洒在傅知伦一张白脸上,衬得黑眼圈格外明显。 “……” 傅知伦抬手轻轻把双颊上温热的掌心拨开,无奈浅笑,更显疲惫。 “飞机上没睡好。” “那你是刚到家咯?”纪长凌抱着手,颇有审视的态度。 “嗯,”傅知伦起身,沙发上凹陷的圆圈缓缓复原,他揉了一把纪长凌的头发,“我先回去补个觉。” “哦……”纪长凌瞪了一眼罪魁祸首的背影,撇撇嘴捋顺凌乱的头发,“那我到时候叫你啊。” “好。” 玄关传来关门声,长安突然跳到地板上,懒洋洋朝阳台走。纪长凌盯着不知道又肥了几斤的长安发愣,等到小猫跳到阳台上的软椅伸开四肢,舒服地闭上双眼,他才把手机调成免打扰模式,起身回卧室继续做作业。 暑假作业早就写完,额外买的练习册也都刷差不多了,纪长凌打算明天去一趟购书中心进点货。 下午四点,纪长凌确认自己已经完成练习册中所有对他有用的题,便把所有书叠在一起,塞进书房最底层的柜子。 手机显示勿扰模式期间有几条来信,纪长凌点开微信。 双木:@警长,礼物晚上到你家。 cmmmh:我也。 EasonF:小凌凌生日快乐我的礼物开学亲自给你,爱你哟~ 双木:。说话好口区。 EasonF:【白眼】 川西之旅后几人为了传照片,林绪瑶直接把林陈迅和傅知伦拉到他们的三人群,同时换了一个很符合她风格的群名。 至于为什么没有把岑舟拉进来,大家心中都有数。 纪长凌没有忘记第一天岑舟提醒他发的照片,只是傅知伦发在群里的照片根本就没有那天他和岑舟的合照,再加上朋友圈事件,他不太好意思问傅知伦为什么没拍。 于是他在群里挑选了很多张风景照,再加上自己手机里拍的合照,悉数发给岑舟。 岑舟估计也是忘了,只回了一句谢谢哥哥。 跟岑舟待在一起总是令纪长凌感到不舒服,特别是喊他哥哥的时候,怪异感更加严重。 好在两人也就逢年过节才见个面,纪长凌很快就把他抛之脑后。 群里的消息已经是几个小时前的,纪长凌发了个表情包,退出去回复其他同学的消息。 这种感觉还真奇妙,高中之前祝福他生日的只有林绪瑶和陈□□,认识傅知伦之后,联系人数量暴涨,他的性格也变得开朗不少。 生日都有十来个人送祝福了,甚至还有一个来自未来继母的转账。 数额之庞大,纪长凌看到他爸的消息才敢按下去。 他看了一眼余额,预算充足,于是预定了一家市区的餐厅。 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纪长凌把手机揣进兜里,临走前开了个罐头给长安。 他没坐电梯,一路小跑下楼。出门还没转弯,就看见树下身材颀长的人影。 “休息得还可以吧?”纪长凌看傅知伦眼底乌色消退,朝他一笑。 “挺好的。”纪长凌脖子被勾住,两人并肩走出大门,头顶传来傅知伦德声音,“去哪吃?” 纪长凌报了一家餐厅的名字。 “大手笔啊。”傅知伦轻笑一声。 “请少爷吃饭不得吃点好的?”纪长凌抬胳膊拱了他一下。 餐厅离得不远,在小区外面的地铁站坐一站走几步路就能到。晚高峰期地铁内脚踩脚,纪长凌全程抓着傅知伦的衣服稳住自己。 纪长凌头一回来这家餐厅,服务员引着他们进包厢后,他把菜单往傅知伦桌上一推,示意他随便点。 “草莓还是芒果还是巧克力?”傅知伦直接把菜单翻到最后一页甜品界面。 “芒果。”纪长凌订位置前看到这家有小蛋糕推售,评价还不错,于是打消再走一趟甜品店的念头。 两人点了三菜一汤,纪长凌点菜期间傅知伦把他手边的碗烫了一回。 等菜期间纪长凌问傅知伦作业写完没有,见人沉默地礼貌一笑纪长凌心里就有了数,说明天下午去傅知伦家看着他写。 “你现在是我们班里唯一成年的。” 蛋糕是最后上的,纪长凌舀了一小勺放进嘴里,酸酸甜甜,对得起价格。 “对啊,”纪长凌嚼着小芒果,坏笑道,“叫声哥来听听。” “好啊,哥哥。” 嘴里的芒果措不及防滑进喉管,纪长凌没想到他真会叫,他们俩不过就差了三个多月。 好奇妙的感觉,纪长凌捂嘴咳嗽几声,把芒果咽下去,脸上一热。 “让你叫你还真叫啊。”纪长凌拿了张纸擦嘴。 “你是寿星嘛。” “那你给寿星准备了什么礼物?”纪长凌缓过来后期待地望傅知伦,这人从头到尾还没拿礼物出来呢。 “回家再给你。”傅知伦笑了一声。 这家餐厅算是被纪长凌列入常来名单了,两人饭后决定走回小区,就当消食。 走到门口,纪长凌看见两个西装男人在门外徘徊,其中一个手上提着牛皮纸袋,俩人看到他后急匆匆小跑过来。 “你好,我是纪老师的助理,叫我小罗就行。”男人额间汗珠密布,朝他伸出手。 “啊?”纪长凌有点莫名,刚伸出手就被自称小罗的男人握住。 “这是刘律师。”小罗又说。 “纪老师说今天是你十八岁生日,嘱咐我过来把这个交给你。”刘律师礼貌性朝纪长凌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牛皮纸袋。 “谢谢,那你给我吧。”纪长凌把手心摊开。 “呃,”小罗看上去有些难为情,他看了一眼傅知伦,犹豫片刻开口道,“还有其他东西需要确认一下,得……” “我先回去。”纪长凌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他抬头望傅知伦,傅知伦冲他一笑,摆摆手先回了家。 “要去家里吗?”纪长凌看着傅知伦进门后,望向两位大人,他不太喜欢领陌生人进家门。 “是的,”小罗松了口气,“有文件需要你签名。” “那走吧。”纪长凌越过他们径直向前。 客厅内,刘律师把牛皮纸袋里的文件夹一一拿出,小罗从旁协助。 “这些是纪老师准备的,你只需要签名即可。” 纪长凌看不懂这些合同,也暂时不打算签名,只是静静望着刘律师把纸张印章全部摆好。 一个自称父亲助理的陌生人和一个自称律师的中年男人,在你十八岁生日这天拿着一堆文件让自己签名。 “我为什么相信你?”纪长凌直勾勾盯着律师的眼睛。 “这个,”小罗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你可以给纪老师打电话确认。” “好的。”纪长凌拿出手机拨通视频,下一秒就被接通。 纪文德的脸出现在自己眼前,紧接着他听见对面慢悠悠开口。 “长凌,你拿到文件了吗?”听到亲人的声音心中踏实不少。 “拿到了,罗叔叔和刘律师送来的。”纪长凌调换摄像头,镜头扫过两位正襟危坐的男人,在每一张纸上停留片刻才换下一张,最后是一份全英文合同。等所有拍完,他问纪文德是不是要签名。 “签,刘律会指导你。”视频那边突然传来女人的声音,纪文德说完便挂了电话。 纪长凌这才在刘律师的指引下签完一个又一个名,等到最后一份全英文合同,他突然停笔抬眼问一直紧盯着他的律师:“这是什么东西?为什么就这个是全英文的?” “呃,这一份合同对象是外国企业。”刘律师支吾道。 纪长凌点点头,看这架势他不签完是不行。想着自己爹总不会害儿子,于是没问太多就签名按手印。 “现在能告诉我这些合同是干什么的了吗?”纪长凌看着刘律小心翼翼把文件塞回牛皮纸袋。 “夜女士留下的遗产以及纪老师送您的成人礼物。”小罗说。 “我妈妈的遗产?”纪长凌印象里他妈妈没上过一天班,家里收入都是纪文德提供,哪有什么遗产? “是的,夜女士留下了几套房产以及钱财。” “具体多少?”纪长凌没发觉自己地眉毛已经皱到一处。 “总共是十二套平房,三栋别墅以及六百万人民币,这是银行卡。”小罗指着桌上没有收回的小卡包。 纪长凌:??? 被金钱砸晕了头脑() 又多了一个收藏啦qvq感谢这位宝宝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摇身一变成为百万富翁 第26章 4090 “……乐高玩具?”纪长凌嘴角扯了扯,瞳孔咻地放大,这个消息宛如一道巨雷劈在他脑袋上,而刚碰到他就变成齐刷刷的红色毛爷爷撒落一地。 哪来这么多钱?? “不是,”刘律师已经收好文件准备和小罗离开,“具体你可以询问纪老师。” “那我爸呢?”纪长凌站起身叫住玄关处准备开门的小罗。 “几辆车,剩余的纪老师之后会告诉你的。”小罗头也不回地关门离开,剩纪长凌一人站在偌大的客厅里发愣。 搞什么鬼啊…… 纪长凌瞪着桌上静静放好的卡包,还没接受自己好像是个富二代的现实,忙打开手机给纪文德打电话,然而手机里传来的只有冰冷的机械女声。 纪长凌说不上自己开不开心。 如果小罗刚才说的那些是他爸走了天大的运了中彩票得来的,他能激动地下楼跑几圈再喊几声这辈子不愁吃喝了。 但是这是夜娩留下的遗产。 印象里偶尔做饭,带着他出门不是喝就是玩,从没上过一天班的母亲为什么会有一大笔财产留给他??? 纪长凌越想越不明白,他爸妈这段婚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纪文德又不接电话,他也没指望能从小罗和律师嘴里翘出什么东西。 这时纪长凌手机叮得响了一声,有人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书房右手边玻璃柜底下的密码盒,输入80622。 纪长凌忙不迭冲向书房,在指定位置翻来覆去,找到密码盒后迅速按下数字打开。 咔哒一声,盒盖向两侧分开,纪长凌看见一张整齐叠好的白纸静静躺在里面。 他从来没注意到这里居然还有这么个玩意,略微发颤的手指打开纸张,秀丽温婉的字迹印入眼帘。 他沉默地看到最后,夜娩绝笔。 短短几行字,道尽家庭主妇的一生。 夜娩和她这一代许多妇女一样,嫁人之后便把重心放在了家庭。纪文德不曾对她施行过家庭暴力,只是偶尔会有夫妻间的争吵。并且夜娩是一名著名企业家的独生女,随着企业家和他的妻子逝世,遗产便归属他们唯一的女儿。 夜娩去世了,遗产又落到纪长凌头上。 纪长凌从来没见过什么外公外婆,也没在夜娩嘴里听到过任何相关字眼。 纪长凌小心翼翼地把遗书收好,将密码盒放回原位。接着一屁股坐在地板上,望着眼前密码盒陷入沉思。 他想不通,这一切太魔幻了,有很多不合逻辑的地方。一旦仔细推敲,这份遗书的逻辑链就会支离破碎。 可这的确是夜娩亲手所……想到亲笔,纪长凌突然起身爬到密码盒旁,一把抱起跌跌撞撞冲回卧室,在书桌储物柜里翻找。 夜娩以前出门,会在餐桌上留下便利贴,这些都被纪长凌仔细收藏着。 “去哪了……”纪长凌喃喃道,“我记得就在这里的。” 他把储物柜里的所有东西翻出来,白色的信封出现在角落。 便利贴早就失去了原有的黏性,纪长凌抚去折角,将遗书摊开放在桌面,仔细对比字迹。 一模一样。 大小、走向、弧度、甚至一些特殊习惯,全都一模一样,无不证明这封遗书确是夜娩亲笔。 脑中原有的一条线在此时突然断裂,纪长凌一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坐在椅子上发起呆,双眼望着桌上的母子合照。 纪长凌深吸一口气,缓慢地从鼻腔中再次流入空气后,他咽了咽口水,似把心中的疑惑全部摁进肚子里。 遗书与便利贴皆恢复原位后,纪长凌坐在客厅沙发上,把自己蜷成一团,就像长安平日那样。 有句话说猫随主人,可纪长凌觉得他和长安算互相成就。 长安从缝隙里拱进纪长凌的身体,空间太小,这只小肥猫只能进半个身子。它的爪子按在纪长凌跨间,使劲往里面钻。 “今年好像还没给你洗过澡?”纪长凌埋头嗅了嗅长安的脑袋,伸展四肢把长安抱进怀里,闻它的肚子。 “臭臭的。”纪长凌捏了捏长安的耳朵。 纪长凌看着长安不满的表情,笑出声。 纪文德的电话这时打了过来,纪长凌按下免提放在一边。 “小罗他们都告诉你了吧?”纪文德说。 “说了,”纪长凌蹲了顿,补充道,“我妈的房子和钱,还有你的车。” “嗯,钱不准乱花,爸爸相信你。” 纪长凌当然不敢乱花,可得好好规划毕业之后拿这笔钱做什么呢。 “但是……”纪长凌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口,“我妈哪来那么多钱?” 手机里传来明显的呼吸声,半晌纪文德才慢慢开口。 “那是当年我和你妈妈感情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太多。” “这样吗。”纪长凌抓住长安不安分的爪子。 “都是来路正当的,放心吧,房子车子那些之后我会亲自跟你讲,你记住不准乱花钱,生活费我会按时打给你。” “好的爸爸。” 数秒后,纪文德率先挂断电话。 纪文德此刻的电话就是一针镇定剂,纪长凌心中的疑惑暂且彻底压至角落。 之后纪文德都会告诉他的。 “走吧,给你洗香香去。”纪长凌把长安抱进怀里,走向浴室,“还好有你在呢。” 楼梯没爬几步,门铃响起,纪长凌掉回头去开门。 “生日礼物。”傅知伦抱着一个大盒子,只露出半边脸。 怀里的猫跳到地板,纪长凌把门开至最大,想搭把手,但看样子似乎不太需要。 傅知伦把巨型礼盒放到餐桌上,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出来,拍拍掌心的灰层。纪长凌还站在门口发愣,他看见傅知伦勾起的唇角。 “这啥呀。”纪长凌把门关上走到傅知伦身边。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傅知伦熟门熟路翻出剪刀递给纪长凌,听声音有些自得。 纪长凌把丝带剪开,揭开盖子,四盒崭新的switch整整齐齐码在最上方。 “卧槽!”纪长凌叫出声,不敢置信地望向傅知伦。 “我不怎么玩游戏,不太了解,问了林陈讯也没怎么听明白,就都买了。”傅知伦笑笑。 “对了,应该都是日版的。”傅知伦接着说,“你看看是不是。” 纪长凌依旧处于震惊之中,他轻手轻脚把这些宝贝拿出来摞在桌面,眼中是藏不住的惊喜,下一秒就要喷出彩带来。 “里面游戏都买好了。” 闻言纪长凌大叫着抱住傅知伦,啵一声按在傅知伦脑门上:“卧槽好兄弟,我爱死你了。” 纪长凌一直都玩steam,唯一一台游戏机还是国行,他想了很久都没舍得买,现在有人全部给他拿下送到眼前,甚至游戏都买好了。 “你……”傅知伦声音有些干巴,“你继续看,我喝口水。” “嗯嗯!”纪长凌把头探进箱子里。 gopro12、大吉岭茶、霍格沃茨乐高、哈曼卡顿琉璃4…… “4090???”纪长凌看到最后崩不住了,双手扒着箱沿,一直扬起的嘴角却在此时微微落下。 “怎么了?不喜欢吗?” 纪长凌抬头看对面,傅知伦看上去有些紧张,好像纪长凌说不喜欢这人就会立马撤下去换别的。 “不是,”纪长凌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是太喜欢了……” “喜欢就行。”傅知伦似是松了口气 如果纪长凌没有见到不久前的罗助理和刘律师,他一定会焦虑傅知伦生日送什么,毕竟这一箱可不便宜。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足够的金钱去回馈这一份感情。 纪长凌抽了抽鼻子,咬着舌尖用力眨几下眼,确认眼底的泪水不会被发现才扬起头,朝傅知伦灿烂一笑。 “谢谢。”纪长凌再次用力拥抱了一下傅知伦。 “咳咳,”他松开傅知伦后清了清嗓子,剩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我宣布你是我最好的兄弟——说吧,你十八岁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想要……” “想要什么,说呀,哥哥都满足你。”纪长凌一脸期待,他现在怎么说也算是有个小金库了,给最好的兄弟送一份昂贵的生日礼物还是没问题的。 “到时候说吧。”傅知伦笑笑。 “行吧。”纪长凌耸耸肩膀,心里已经开始琢磨要送什么了。 “你不拆了看看吗?”傅知伦指着桌上一堆东西问。 “拆!”纪长凌撸了一把根本就没有袖子的胳膊,“我先拍张照。” 两人把音响留在客厅,剩余的东西搬进书房。 拆4090的时候,纪长凌说要自己亲自上阵。 黑色盒子打开,logo露出来后,纪长凌把书房里的灯全部打开,举起手机咔嚓一声。 组件取出后又咔嚓一声。 本尊露面,纪长凌全方位拍了不下十张。 “从开箱那一刻你的嘴角就没下来过。”傅知伦哭笑不得。 “你进门那一刻起我就这样了。”纪长凌乐呵呵地把显卡放到桌子上,找了张纸垫在桌面,小心翼翼撕膜。 他让傅知伦去找螺丝刀,准备亲手给他的海景房换家具。 家里空调恒温二十五度,纪长凌额间出了一层细汗,傅知伦拿了张纸给他擦。 等大功告成,纪长凌掏出手机给海景房拍了张照片。 “发个朋友圈。”纪长凌美滋滋点开微信。 常年不发朋友圈的警长一次性连发六条。 【傅知伦送的4090开箱】【4090正面】【4090左侧面】【4090右侧面】【4090背面】【4090海景房】 很快评论区就有了骚动。 A瑶姐666:吃的什么药,说出来避雷一下。 A慧:? A大帅哥林陈讯:这本来是我的活,被可恶的fj抢了。 警长回复A大帅哥林陈讯:爱你。 A有钱的帅哥同桌:哈哈。 华妈妈:不是哥们。 纪长凌看着评论笑出声,底下一堆叩问号的,他搭在傅知伦肩上的胳膊笑得一颤一颤:“哎你看到尤语那条评论没,我真服了他了。” “看到了。”傅知伦话音带笑。 “对了,我去门口拿一下陈□□和林绪瑶送的礼物,刚快递信息说到了。” “好。” “你帮我把剩下的东西放进柜子里吧!”纪长凌在楼梯上喊了一声。 本来写的5090,反应过来那会还没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4090 第27章 同好啊 林绪瑶在专柜挑了一块西太后表,陈□□送了一根5g金条。 门口不仅她们的礼盒,还有班里其他同学知道他生日寄的礼物。 纪长凌把所有礼物拆完放到一起拍了个大合照,发了今天第七条朋友圈,配文谢谢大家。 准确来讲,已经是次日第一条朋友圈了。时间已过零点。 说到朋友圈……纪长凌想到了补偿的事情。 “傅知伦。”纪长凌停下手上功夫,喊了一声旁边帮他整理东西的傅知伦。 “补偿你还记得吧?” “那当然,我可一直等着呢。”傅知伦闻言放下手上印着“最美纪帅哥”的带把镜,朝纪长凌扬扬眉毛。 “我的补偿就是——”纪长凌双手叉腰,右手握拳放至嘴边,“我决定把你拉到年级前五十。” 傅知伦眨眨眼,发怔片刻道:“这难度很高啊,纪老师。” 纪长凌仅用一秒就接受了这个称呼:“你文科很好呀,现在就差数学物理了嘛,生物到最后关头分数会自己上去的。” “这个补偿可以吧?”纪长凌想不出傅知伦有拒绝的理由。 “非常可以了。” 没有高中生会拒绝这样的补偿。 “那好,明天陪我去购书中心买练习册。”纪长凌满意地点点头。 “……这么快啊?” “那当然了,高中每一天都很珍贵呢,”纪长凌推着傅知伦的背把人弄到门口,朝他挥手道,“回去早点休息。” “行吧。” — 第二天上午,两人在小区外解决完早餐后搭地铁去购书中心。暑假的缘故,哪怕近正午的时间,地铁站依旧人挤人。 纪长凌以前一个人坐地铁习惯贴门口的玻璃板,现在有傅知伦这个两脚一开雷打不动的站桩人员同行,毫不犹豫抛弃玻璃板选择更稳定的人体建筑,关键时刻还能捞他一把。 “下一站,体育西路。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五楼教辅区不少家长领着孩子挑书,电梯旁坐着一排刷手机的中年男人,偶尔抬起头拉一下乱跑的幼崽。 穿着校服挑书的学生散落在五楼各地,运气好还能碰上自己学校的。 纪长凌在理科区挑了几本平时拿来练手感的基础习题册,傅知伦跟在他身后当搬运工。 “其实我物理步步高还没写。” 纪长凌还在挑,看了一眼身后话音越来越小抱着一摞砖头的傅知伦,思忖片刻又将手里的练习册塞回原位。 “没关系,老师只在上面布置了几道题。” “几道题是多少道?” “嗯……”纪长凌在脑海深处翻找几十天前的记忆,开口道,“五六页?二十多道吧。” 傅知伦:“……” “都很简单的,一天就能写完,”纪长凌蹲下身拿了一本黄色数学,“买这些不是要你全都做,是挑着做。” “那么多知识点,你总不能一个都不会。” 傅知伦点点头。 “练习册就是一个提升的作用,我做完老师布置的作业之后把错题挑出来,再找类似的题练,练到会这一章就可以跳过了。” “那这两本呢?” “这个?”纪长凌晃晃手里两本蓝色数学,微微一笑,“觉得日子太顺心了就做。” 纪长凌还想买几本漫画,挑完书之后和傅知伦一人一半分开搬,两人一起下了三楼。 傅知伦加入了中年男人的队伍,坐在台子上守书。 漫画区里走几步路就得提防踩到两边伸出来的腿,偶尔有人注意到纪长凌经过,很贴心的把腿收回去让出一条路。 “呃,那个,不好意思。” 纪长凌光听见声音没见着人,低头一看发现一个短发女生蹲在地上,正抬头望着他。 “你能不能让一下?”女生指指柜子里的漫画,“我要拿书。” “不好意思。”纪长凌退到一边。 “谢谢谢谢。”短发女生低头迅速地抽过书跑了,纪长凌注意到一闪而过的两个穿着制服的动漫男生。 傅知伦还在等着,纪长凌也没多在意,从架子里抱上一排漫画走人。 收银台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小哥很贴心地多给了一个袋子。购书中心楼下是kfc,俩人带着三袋子砖解决完午饭之后打道回傅府。 “想喝什么?”纪长凌把书放到桌上之后点开某黄色袋鼠。 “这不刚吃完饭吗?”傅知伦摊开暑假作业。 “奶茶有它专属的胃装。” “?”傅知伦看了一眼店铺名,“我喝蜜桃乌龙。” “行两杯蜜桃乌龙,少冰标准糖,”纪长凌大拇指停留在支付页面,抬头问,“你要不要少糖?” “就这样吧。” 纪长凌备注了外卖放门口,收走傅知伦的手机一块扔到客厅茶几上,回来把书桌上的沙漏转了一圈。 “写吧。”纪长凌坐回椅子上,看傅知伦还在笔筒里翻,问他在找什么。 傅知伦说在找笔。 “?”纪长凌一指满满当当的笔筒,“这些没水?” “不是,”傅知伦挑出几只外观不同的黑笔放在桌面,像大部份柜姐为陪女朋友来买口红的男生区分颜色般介绍,“这支是写试卷的,笔细写黄纸舒服,这个铅笔写步步高,它的配套橡皮用起来很顺,蓝色这支写文科,容量大用得久。 最后傅知伦拿出一支外观很丑墨水过半的白杆黑笔:“这个最难写,所以写数学。” “?” “数学几乎不用写什么啊。” 纪长凌:“……?。” 这什么脑回路??? 纪长凌跟傅知伦坐同桌一学期,还真没发现他有这癖好。纪长凌扯了扯嘴角,略带艰难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你写吧。” 纪长凌用笔主打随心所欲,抽到哪支用哪支。他不懂傅知伦的用笔理念,但尊重。 网课期间的知识补得差不多,纪长凌今天买的练习册都是难点提分,沙漏转一圈的功夫基本只能做三道数学大题。 傅知伦比较随意,右手摆着物理步步高,左手压着张英语卷子,没思路了就做一篇阅读解闷。 沙漏一共转了六次,房间灯亮,两人都没发现窗外月亮已经在空中挂着,直到肚子开始叫才留意到时间。 傅知伦说去做饭,纪长凌在他下厨期间赶着写完最后一道生物遗传题。 “死豌豆。”他抱怨一声。 纪长凌帮着傅知伦洗完碗后提着书回家给长安搓澡。 暑假最后几天,纪长凌盯着傅知伦写完全部作业,并给他补了部分网课的知识点。开学前一天傅知伦说他从来没这么认真地学过,纪长凌呵呵两声。 八月最后一天下午,两人大包小包地回到学校。 高一军训的时候已经布置完宿舍,高三已经在学校麻木了。新中三个年级校服颜色不同,高二是蓝黑白,校园里遍地可见蓝色身影。 纪长凌回到课室后看到刘绮芳在教室监督所有人交手机,他还注意到班里多了两个空桌,想来是有新同学加入。 新学期要换位置,希沃白板已经投影了新的座位表。纪长凌在第二排中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同桌是新来的同学。他有些遗憾,身边不是傅知伦。 傅知伦去了第四排,在他斜后方。 刘绮芳这次换座位是按成绩排的,第一名对最后一名,第二名对倒数第二,以此类推。 一个月后还会大调的,纪长凌打算到时候再向刘绮芳申请一下。 桌子上全都是灰,纪长凌用完一小包纸巾也没擦干净,他正打算再开一包,旁边伸来一只拿着湿纸巾的手。 “谢谢。”纪长凌心想这新同学人还挺好的居然主动借纸,他一抬头看到对方的脸,两人皆是一愣。 “你是那个购书中心……”纪长凌瞪着眼。 “你是那个……”短发女孩脸红红的。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说,就听到后面林陈迅的大声抗议。 “卧槽了,怎么是你啊?!” “?”林绪瑶把椅子踹出一米远,地上发出刺耳的拖动声,回以不甘示弱的同等音量,“你以为我很想和你当同桌???” 整个教室都吵吵闹闹的,角落的争执并没有引起太大反响,仅仅离得近的侧耳倾听。 “我现在就去找芳姐换座位!”林陈迅把书包挎回肩上,说着就抬腿往教室外走。 “我早就找过她了,没同意!”林绪瑶翻了个白眼。 林陈迅一时无语,片刻后认命般把椅子拉回来。 纪长凌看了一眼座位表,陈□□坐林绪瑶前面,估计这是林陈迅唯一能接受的理由了。 新同桌没再和他说话,悄无声息地搬完书就坐在椅子上发呆。 等所有人都到齐,刘绮芳走进课室准备开学第一课。 “暑假过得还不错吧?十点钟课代表把作业交齐放到各科老师办公桌,语文不收,我明天自习课一个个检查。” 教室里哀声一片。 “还有啊,”刘绮芳笑了一声,把小蜜蜂的音量调大,“班上来了两位新同学,现在请这两位新同学上台自我介绍一下吧。”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届老师都喜欢让人上台自我介绍,纪长凌军训的时候介绍一次,分班后又介绍了一次。 纪长凌的新同桌自进门后就备受瞩目,这个小女孩个子不高,萌萌的一张脸时时刻刻冷着,有人和她搭话就会脸红。听到刘绮芳说要上台自我介绍,整个人石化一般从中间裂开。 好在另一位新同学是个乐天派的,一步充两步跨过一排排直奔讲台。 “大家好,我叫裴允肴。” 纪长凌越看这人越眼熟,好像在哪见过。这时身后的钟扬华拍拍他的肩膀,纪长凌往后一仰。 “这就是那个,校服裤扎袜子里,走路一颠一颠,背着黑紫色耐克包的……” 纪长凌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他被宿管大爷误会那一晚他们308开小会时讨论的那个体育生吗! 他印象里皮肤黝黑的体育生和裴允肴大相径庭,这人皮肤说不上黑,但看不出来是常年练体育的。 “长得有点像韩国爱豆。”尤语在一旁附和。 “确实挺好看的。”钟扬华赞同道。 纪长凌突然想起何冕,这人代替了何冕在学生群中老大哥的位置,可能不是个善茬。 身后俩货应该也是想到这,都闭上嘴不说话了。 裴允肴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自己的转班史,最后是刘绮芳抓着空隙将人赶下去请了纪长凌的新同桌上台。 “没事,大家都很好相处的,你放轻松点。”纪长凌体贴地安慰一句。 女孩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抓着衣角走上台说了一遍我叫宋幸子,原先是哪个学校的,便迅速在掌声中下了台,脸红得快滴出血来。 宋幸子性格腼腆内向,进门后纪长凌和她也就说了一句话,甚至算不上“一句话”,但他在这小女孩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班上安静之后,纪长凌余光中注意到宋幸子摸出一本《考纲大全》,翻开却全是黑白漫,他甚至认出了里面的主角。 同好总是一眼就能认出来,反正我高中就这样[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同好啊 第28章 他想跟她打一架 纪长凌把晚修时间用来背书。他背书的时候眼珠不能停,滴溜溜在眼眶里打着转他才能背出后面内容。 因此他被宋幸子托付了身家命运——帮她巡视老师。 纪长凌一直抬着头到处看,高二新换的教室,黑板的每一寸,教室的每一角在他心里都成了形。 也不知道宋幸子是怎么发现的,第一节课刚开始没多久,这位腼腆的新同桌就问他能不能帮自己看老师。 纪长凌很爽快地应下了。 不过他还有别的私心,就是想借她漫画看。 第一节晚修下课,趁宋幸子出教室的功夫,他写了张小纸条放到她桌面。 “背书呢。”傅知伦坐到纪长凌旁边学委的位置上面向他。 “嗯,我打算提前背,这样后面能给多的时间其他科。”纪长凌晃了晃手里的《高中语文必背64篇》 “还真是一刻都不放松啊。”傅知伦啧啧两声。 “还不是因为过几天开学考。” 纪长凌双腿并在课桌底下,踩着前边一条横杠。高二的课椅比高一的高,两条长腿终于找到了归宿,对此他非常开心。 “我给你补了十天课,你这回可得考高点,”纪长凌想了想,补充说,“起码维持在一百名。” “我尽力吧。”傅知伦苦笑。 两人闲聊了几分钟,上课铃响,纪长凌又把重心放回课本。宋幸子这时也回了教室,坐下来后应该是看到了桌面上的小纸条,默默从柜桶里翻出一本《三十天拿下物理!》在桌下给纪长凌。 纪长凌哭笑不得地接过:“谢谢。” 死宅的友情总是说来就来,他有预感自己可能和新同桌能处成好朋友。 晚修结束后回到宿舍,纪长凌把包里珍藏的漫画拿出来就着小夜灯看。 “这啥啊?”林陈讯凑过来看封面,瞪着眼睛说,“哎我靠,你第一天就卷起来了。” 纪长凌面无表情地把书翻过来给他看里面的内容,这一章男女主刚确定关系,内容略微少儿不宜。 林陈讯大叫:“你看小绿漫啊!” “你懂个屁。”纪长凌踹了他一脚,让他滚蛋。林陈讯捂着大腿嗷嗷叫躺回床上,嘴里还贱兮兮地说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小凌凌,又说他也要看。 纪长凌白他一眼,说这是宋幸子的。 新同学记不住班里人的名字,但反过来就不同了,甚至六班一些老同学可能开学前就已经知道新同学的名字。 “你俩都熟到借漫画看的程度了?” “嘘,宿管来了。“傅知伦小声提醒。 “你懂个屁。”纪长凌压低声音,把书合上小心放到床下柜子里。门外宿管的超大手电筒光一闪而过,下一秒宿管大爷的脸就出现在窗口。 “我靠。”离窗最近的林陈讯吓了一跳。 “不准说脏话!”大夜把手电筒照到林陈讯床上横眉冷对,接着又照纪长凌,语重心长地开口,“早点睡喔,小孩子不要老做那种事情喔。” 纪长凌:“……” 大爷走远后,308发出爆笑。 什么跟什么啊!纪长凌把被子拉过盖在头顶,无语地面壁睡觉。 三天的考试被新中压成两天考完,纪长凌考完觉得大脑细胞全死光了。新中第一周不留宿,考完这天刚好周五,走前纪长凌把看完的漫画还给宋幸子。 当了一周同桌,纪长凌发现这女孩子是慢热型的,很快就能和周围人说上话。一开始两人的话题就是《三十天拿下物理!》,没过两天话题就打开了,聊得不亦乐乎。纪长凌也知道了这女孩为了买漫画把港澳台以及日韩都跑了一遍。 宋幸子还问他要不要看另一本他们之前讨论过的漫画,纪长凌求之不得。 校门外不少小贩推着摊子叫嚷,纪长凌和傅知伦一人买了根糖葫芦嚼。上车前他看见林绪瑶身后跟着一高个,再一看下半身大白袜子扎裤心中便对这人是谁有了数。 陈□□周五会晚点回家,和林绪瑶分开走,林陈讯知道后就一直在课室里陪着。 林绪瑶身边矗着一高个还真是显眼。 纪长凌看了傅知伦一眼,发现这人也在看他。 “他俩怎么认识?”纪长凌问。 “不知道,去看看。” 两人并肩走到公交车站,林绪瑶见到纪长凌就跟见到救命恩人一样两眼放光,跑过来拖着俩男的脚底开溜,丝毫不顾后面大叫的裴允肴。 正好司机到了,三个人一块上了车。 “我靠你都不知道那个裴有多神经,”林绪瑶擦着汗嘴里喋喋不休,“一放学就拉着我说要跟我打一架你们说他脑子是不是有包,他怎么可能打得过我,神经。” “啊?他要跟你打架?”纪长凌和傅知伦异口同声。 “对啊,不知道谁告诉他我会散打,非要让我漏一两手,我一拳下去直接干爆他了。” 这倒不是假话,林绪瑶的散打是她教出过冠军的母亲一手调教出来的,哪怕体育生有身高力量优势,在林绪瑶这种练了几十年的老兵面前那就是关公门前耍大刀。 “……他会不会追到你家拳馆?”纪长凌问。 “不能吧,”林绪瑶啊了一声,眉心一皱,“算了,敢来就给他轰出去。” 林绪瑶放学后都是直奔拳馆,到睡觉的点才回家。三人路线不同,在地铁站分开。 后半路地铁的晚高峰简直挤死人,纪长凌感觉喘气都困难,死死抓着唯一的不动产,和傅知伦前胸贴后背。 “你想不想长期留宿?”回小区的路上傅知伦提出。 纪长凌知道网课过后傅知伦就停了自己所有兴趣班,直到他姐姐回来,傅知伦才每个月抽一天去上个课。 “我觉得行。” 高二长期留宿的人数增多,周末校内自由度高,不想留了请假走就行。再加上学校对外卖睁只眼闭只眼,学生还能跑去电脑房打机。 回家后纪长凌翻出一个小行李箱往里扔了几件常衣,想了想又塞进去两台傅知伦送的switch以及几本小说。 他对着满满当当的行李箱拍了张照发给傅知伦。 很快纪长凌就收到回信,同样是塞的满满当当的行李箱,不过里面装了一把小提琴。 ——“你带这个干什么?”纪长凌发去一条语音。 ——“周末去音房练,老师要检查。” 偶尔纪长凌在傅知伦家里闲着没事干就让人拉一段给他听,自己坐沙发上拿着装了一半矿泉水的玻璃板装白酒,拉完就说高雅实在高雅。 ——“哎呀,那我每周都要听。” ——“没问题。” 返校的时候,两人没再挤地铁,打车直奔学校。 晚修课间五人组又开了小会,纪长凌说得没错,裴允肴真的追去了林绪瑶家的拳馆。 “然后呢?” “他说他也想学,当场就交钱了,没轰走。”林绪瑶叹了口气。 “你就当给你家添业绩了。”纪长凌安慰道。 “缺他?我现在烦的是他说以后和我一起回馆里。”林绪瑶骂了一句。 “那怎么办?”陈□□问。 “我看也没啥,反正他打不过你,你就当养了个小弟吧,”林陈讯翘着二郎腿叭叭,“正好他还有一群小弟,这样说来你就是大姐头,你还能吩咐他那群小弟帮你抢宵夜呢,多好。” 林绪瑶踹了他凳子一脚。 “你就说是不是吧。”林陈讯把椅子挪开半分。 “王焕手底下有几个好东西?” 久违的名字,纪长凌听到也愣了一下。 “我可不是那个装货手底下的。”林绪瑶身后突然出现一个人,措不及防被吓了一跳。 课间嘈杂,周围都是打闹聊天的学生,几人都没注意裴允肴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五人顿时没了声,看着裴允肴径自拉开一旁的座位坐下。 “那群人我都不熟,他们自己认的什么狗屁大哥,我可没说过要当。” “你要是不喜欢,我以后不理他们就是了。” 裴允肴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林绪瑶,林绪瑶应该是被他的坦诚相待震惊到了,半晌没说出个字儿。 “只要你肯跟我打一架。”裴允肴说完傻兮兮地笑了笑。 五人:……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啊……”林绪瑶吐槽道。 要不是裴允肴说了最后一句话,纪长凌差点以为他要就地表白了。 不过如果他真这么做,估计下一秒就如愿了。 这一节课间过后,林绪瑶喜提一个跑腿小弟。 林绪瑶要喝水,裴允肴帮她接;要去买饮料,裴允肴双手奉上饮料卡;他甚至主动帮陈□□抱作业给老师,就为了不让林绪瑶跑一趟。 一连三个周过去,五人群有了新动静。 双木:我有种亏心感是怎么回事。 cmmmh:感觉一直在利用他? 双木:没错。 EasonF:感觉那小子成天围着你转了。 裴允肴的所作所为纪长凌也看在眼里,这人就单纯地想和林绪瑶打一架。若林绪瑶如他愿真和他来一场,结局肯定是裴允肴输无疑。 FJ:你跟他约个时间打一架就好了,不一定是现在,反正他不是在学吗? 双木:真能行吗,那我约毕业。 其余四人:…… 双木:别随地大小便。 纪长凌不清楚后续林绪瑶是怎么解决的,不过裴允肴收敛不少,没有天天凑人眼前献殷勤。偶尔林绪瑶让他帮个忙,他就立马答应。 直到林绪瑶告诉他,她真的约了毕业后打,裴允肴还答应了。 纪长凌心想这人还真的是有耐心,能等两年。 这一点在他找人进班级篮球队时体现得淋漓尽致。 十月初学校召开各个年级的篮球赛,每个班都要出人,文科班可以男生拼团。体委托了裴允肴在班里招人,女生交给了陈□□。 六班不算正儿八经的理科班,男女比例正常,但会打篮球的太少了,会的球类基本都是羽毛球的。 裴允肴拿着报名纸一个一个去问,问到纪长凌的时间,纪长凌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 裴允肴不死心,班里所有男生问完之后就再问一遍,几轮下来听说只找到一半的人。 纪长凌又被问了一次,他很委婉地说自己不会篮球。 “没事儿小凌凌,我教你啊。”林陈讯在一旁附和。 “这根本就不是教不教的问题,是我学不学得会的问题。” 纪长凌头脑发达,四肢灵敏度零。如果学校举办一个什么游戏大赛他倒是能一口答应,为班做贡献。但这涉及到知识盲区了。 “你这么聪明,肯定可以的啦,”林陈讯抢过报名纸大笔一挥,“FJ也上场,到时候看咱兄弟三人大杀四方!” “他什么时候报的?”纪长凌记得傅知伦说他不报的。 “刚刚。” “?” “哎呀,你都报了,他还能不去吗?”林陈讯把纸还给喜笑颜开的裴允肴,“行了齐活儿了走吧孩子。” 纪长凌:…… 想到高二的时候学校办足球赛,当时俺班就碰上一边倒的裁判,给对方班放水加分orz……学生会主席是俺班的,不知道后面有没有去整治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他想跟她打一架 第29章 讨赏 一个星期后的班会课,体委在讲台上宣布比赛时间。 新中高二只有四个重点班,三个理科一个文科,都会分配给选科人数多的班级。像六七班物生地这种两个班加起来八十人不到的班,根本轮不上重点班名额。 但六班这群人比较特殊,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分班前重点班下来的,因此哪怕位列普通班,也是能跟重点班一较高下的存在。 这群人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智商。 六班不幸,第一场就分到了一个体育生集中营十二班,据说里面还有俩篮球校队的。 反观六班,上场的五个人里三个都是业余打羽毛球的,还有一个啥也不会。 拼技术拼不过,只能拼运气了。 女生队伍里有一位体育生,还有一个林绪瑶,而十二班的女队听说是抽签决定的。于是体委决定把女队作为拿分主力,男队守家门不让比分拉开差距就行。 两班比赛在周四的体育课,两班队员顶着烈日上场。 纪长凌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才会答应参加篮球赛,平时的体育课跟班跑完步就躲架空层底下买瓶饮料吹风,下课铃一响立马滚回班里吹空调。 他从没想过高中居然还会在太阳底下进行剧烈运动,上一次还是初中中考体育。 五个人在场上站好阵型,纪长凌看着对面气势汹汹的专业团队,内心平静。 赛前一个星期裴允肴单独给他做了训练,纪长凌的任务就是拦对面的眼镜男。 纪长凌没想到那眼镜男这么高,拦起来怕是不容易。 裁判一声令下,纪长凌吸了口气,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教学内容,开始执行任务。 眼镜男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纪长凌只和他对视一眼就死盯着他两肩的动作。对方左撤步,他就跟着一跨,臂展成半圆。 对面打得凶,刚开局三分钟就拿了五分,另一边的六班女队才一分。 实战和模拟简直天壤之别。眼镜男速度快,纪长凌再眼尖也抵不过人家老油条,好几次都让人一个扭转溜了出去。 比赛时间七分钟,裴允肴不负众望进了一个三分。赛场围观的六班同学激动地不行,手里相机咔嚓咔嚓响,还有几个女生结伴去买饮料。 后几场纪长凌体力不济,体委跟他换了位置,让他去打后卫。 一整局比赛打完,除了裴允肴拿的分多,另外四个基本都在打铁。林陈迅和傅知伦个子高,各自拿了两分,体委最后抓着对方空隙追了三分。 女生队伍形势乐观,比分拉得大。总体分数加下来还算不错,哪怕输给十二班,结果也在纪长凌预想范围内。 “尖叫还是脉动?”宋幸子拿着两瓶饮料跑到纪长凌身边问。 纪长凌想问有没有别的,还没开口脸上一冰,转头看到拿着粉色易拉罐的傅知伦。 “他喝这个。”傅知伦把饮料塞到纪长凌手里。 “啊,谢谢。”纪长凌抱歉地看向宋幸子。 “喔。”宋幸子点点头,抿着嘴巴跑走了。 “她笑什么?”纪长凌咔哒一声撕开易拉罐叩,看着宋幸子跑走后把饮料给其他人。 “不知道。”傅知伦回答,声音却是带笑的。 “?” 回班之后,纪长凌如一具沙漠里渴到极致的终于见到一汪清泉的求生者霸占了傅知伦的座位吹空调。 “这绝对是我最后一次打篮球。”纪长凌闭上眼,在座位上四仰八叉。 “下下个星期还要跟十五班比呢。”体委好心提醒道。 “那就是我倒数第二次打篮球。” “你再吹等会就感冒了。” 纪长凌感觉额间一凉,摸了摸发现是湿纸巾,又把手放下去。 “你帮我擦,”等了几秒觉得脑袋上没反应,纪长凌睁开眼催促道,“快呀,我累得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傅知伦没说话,伸手捻起纸巾。 纪长凌享受地闭上眼睛,凉意从额间蔓延到下颌,最后是喉结。黏意消退后他抓住傅知伦的手,拿走湿纸巾扔进了垃圾袋。 “伺候得不错,赏。”纪长凌笑了笑,绕回座位坐下。 上课铃响,物理老师顶着光头推门而入。 “2号。” “?”偷喝饮料的纪长凌呛了一口。 “上来讲昨天最后一节课剩下的内容。” “……” 纪长凌从抽屉里找书练习册翻到二十八页,发现空白一片,这才想起来昨天物理课一直在写作业根本没听课。 “谁步步高写了笔记给我给我快快快。”纪长凌装作还在翻书,低下头小声说。 “我也没写。”宋幸子书都没找出来。 纪长凌开始发慌,别的老师点学号都从十开始,偏偏物理老师喜欢点个位数,他还是头一回中招。 “这这这。” 纪长凌感觉后背被硬玩意顶了一下,趁物理老师调投影仪的功夫,把手背到身后抽走钟扬华的书翻到二十八页,看到满满当当的笔记后松了口气。 第二排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简直不要太刺激。 物理老师把图片放大,吐槽一句字好丑,纪长凌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拿回书溜回座位,又以同样方式把书还给无辜受牵连的钟扬华。 今天要讲新章节,纪长凌把练习册放到一边老老实实听课。 “你写什么呢?” 中途写题的时候纪长凌注意到宋幸子书下面压了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没什么。”宋幸子左手挡住纪长凌的视线,把纸塞进书页里。 纪长凌没再管她,继续做题。 下课前三分钟,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说了一遍作业,纪长凌在便利贴上写下几个数字,拿出练透。 “纪长凌。”傅知伦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学委的位置上了。 “嗯?”纪长凌没抬头。 “我来讨赏。” “?”纪长凌闻言一顿,茫然地抬头看他,一双眼睛满是清澈。 “这才过了一节课你就忘了?”傅知伦翘着二郎腿,胳膊支在桌面撑着脸,纪长凌被他盯得发毛,想起来傅知伦在找他讨刚才帮忙擦汗的奖励。 他思考数秒,在抽屉里翻出一根士力架放到桌面。 结果傅知伦没反应:”我来讨赏不应该是我说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吗?” “?”纪长凌莫名其妙,撇了撇嘴,“你要不要?” “……”傅知伦最后拿走了那根士力架。 纪长凌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听见宋幸子的笑声后问她在笑什么。 “没什么。”宋幸子嘴巴扭成一个逗号,又在写她那张密密麻麻的纸。 “今天这一个个的都是干什么了……”纪长凌喃喃着继续低头写作业。 为了篮球赛不和校运会撞上,新中把周二下午的自习课用来办比赛。原先和十五班的比赛提前了两天。 十五班依旧是一群体育生加校队配置,六班毫无悬念地输了。但十五班这群人耍阴招,六班输得不是很服气。 “妈的要是跟我比羽毛球我让他知道哪个叫做正义哪个战无不胜……”林陈迅在场上被绊了一跤,两块膝盖擦烂正冒着血,咬着牙打完立马就被拖去校医室。 “轻点轻点校医姐姐,疼疼疼。”林陈迅倒抽一口气。 “你安分点。”校医声音冷冰冰的,在伤口上倒双氧水。 纪长凌看着伤口上白花花的气泡,膝盖发痒。 “那群人下手太脏了。”体委索性把头扭开不去看。 “就是啊——啊!”林陈迅大叫一声。 “好了,”校医把棉签扔进垃圾桶,给了林陈迅几张创可贴,“别碰水,这个贴手上的伤,晚修结束再过来一趟。” “好好好。” 纪长凌和体委一人一边驾着林陈迅回班。 班里还在喋喋不休讨论刚才场上的情形,见伤员回班立马围过来询问伤势。 “小伤小伤。”林陈迅装模作样地摆摆手。 体委毫不留情地揭穿:“也不知道刚刚是谁在校医室大喊大叫。” “闭嘴吧你。”林陈迅瞪了体委一眼。 这时傅知伦和裴允肴赶了回来,纪长凌见到他俩赶忙问老师那边怎么说。 “老师当时在看别的班,裁判跟十五班的人认识。”裴允肴说。 班里顿时骂声一片,林陈迅听完拍桌一起,扯到伤口又忙不迭叫疼跌回座位,体委叹了口气,拉出几个快要冲出门口的同学。 所有人都清楚哪怕又争取到一次机会再打一场,他们肯定也是输。但都不服气,因为最后拼名次是按分排,没人想看见六班用这种手段拿奖。 纪长凌回班后就一直没说话,听到这消息更是一句话也不想说,独自坐回座位。 “想什么呢?”傅知伦捏了捏他的脸。 纪长凌摇摇头:“有点不甘心啊。” “华子,”纪长凌隔着人群喊了一声角落的钟扬华,“你能管体育部的吧?” “当然啊——”钟扬华走到他身边,“我靠,我知道你要干什么了。” “我放学就去找体育部部长。”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刘绮芳把门踹开,小蜜蜂发出刺耳的响声,“预备铃响多久了都!赶紧回座位坐好!” 嘈杂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带着怨气回到座位坐下。 “我宣布个事儿啊,”刘绮芳调了一下小蜜蜂的音量,“班委点了奶茶,放学后找几个男生去搬一下。好了,上课!” 听到这个消息,教室里压抑的气氛逐渐散去。纪长凌这节课上得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走神,最后在柜桶里拿出作业开始写。 篮球赛本来就是学生会负责组织的,裁判以及赛程都是体育部的人在管。钟扬华作为学生会主席,比赛出现不公现象,出手治理是他职责所在。 我来啦![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讨赏 第30章 当了小说主角 “听说十五班被八班干爆了?真的假的?” “包真的啊老弟,十五班前几场比赛碰到的班都是菜鸡,跟十二班打了一场输了就轮到八班了。” “十二班跟八班关系贼铁,他们下手脏的事儿十二班肯定告诉八班了。” “我看挺好的,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队还是早点回家吧。” 纪长凌和傅知伦刚从学校图书馆出来,在走廊上就听见文科班的几个男生在叽叽喳喳讨论。 下午刚打完的比赛,没过两节课就传得沸沸扬扬,可见这十五班实是“威名远扬”。 十五班这么快下场有钟扬华的功劳,听学生会主席大人说他换了最公正的学生裁判以及拜托体育老师亲自坐阵,还亲自布局了后续赛程。 六班这群人也从八方得知了这个大快人心的消息,班里正如火如荼地讨论。 钟扬华座位旁围满了人,都在听他的光辉事迹。 “得了啊,”纪长凌拨开人群回到自己的座位,借的书砰一声砸在桌面,随即转过头对沉浸式演讲的学生会主席说,“我六点回班的时候就在讲,这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还没讲完呢?” “你懂啥?”钟扬华不屑地摆摆手让他转回去。 “我是不懂,明天就期中考了还有心思在这讲大话呢?”纪长凌指指他桌上的小时钟,“是谁求我一定要叮嘱某人考前好好复习?嗯?” 闻言钟扬华瞬间蔫儿了,把围在四周的人散开,老老实实掏出错题集。 钟扬华上学期一直在忙学生会主席的活儿,有时上课都见不着人影,成绩拉下来不少,上高二事变少了才有所好转。 纪长凌看他真的进入学习状态了,才转回头看自己刚在图书馆淘出来的漫画。 对于别人来讲考前抱佛脚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了,但纪长凌的理念是平常的积累胜过临时的冲动,越到紧要关头越是要保持正常心态。 想保持正常心态就得放松,他的放松方式就是看漫画。 “别看这个。” 纪长凌还没翻两页,手中的书就被宋幸子抽走。 “干嘛吗,我好不容易在图书馆翻到的。”纪长凌伸手想抓回来。 “……”宋幸子从包里翻出一本语重心长般劝说,“换本,看这个吧。” “你不是说考试了要好好学习争取换座位名额就没带吗?!”纪长凌一脸震惊。 九月末按普通规律换座位后,刘绮芳说以后班里座位换座位自己挑,顺序按考试名次。 纪长凌觉得这个方式非常英明,虽说六班同学感情很好,但大家都有自己最好的朋友,能坐一起再好不过了。 为此他周末给傅知伦上的压力又多一倍。 宋幸子在班里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好姐妹,早就约好要挑后排当同桌。这个月她不仅带的漫画变少了,上课都开始记笔记。 “忍不住嘛。”宋幸子在他身边坐下,晃了晃手中夺走的漫画,“这个我今晚看。” “?”纪长凌瞪着眼,“为什么你能看我不能看?” “少管。” 纪长凌虽然疑惑,由于这女孩儿向来神神叨叨的,也就没再多问。这本大概是是临时在家拿的,都没贴封皮,他只好拿了本练习册夹在里面看。 考试这几天晚上都不会布置作业,纪长凌直接爽看两节课,一本看完就找宋幸子拿下一本。 第二节晚修下课的时候,纪长凌看得眼睛有些发酸,便把漫画塞回桌肚里揉眼睛。 “凌。” 纪长凌听到一旁拉椅子的声音,问傅知伦干嘛。 “你猜一下作文题目。”傅知伦说。 “作文题?”纪长凌眨眨眼,思索片刻说,“应该是半命题式,上次月考就是半命题。” 期中考是穗城教育局出的卷子,新中作为新城区最好的高中,自己出的卷子都是跟着教育局走。 “你看一下作文书吧,就看穗城,深城还有中城的。”纪长凌说。 “我没作文书啊。”傅知伦摆摆手。 “我也没有,”纪长凌想了想,啊了一声说,“我记得送幸子有本好厚的作文书,帮你借一下。” 宋幸子在后排跟小姐妹吃零食,纪长凌朝后面喊了一声,宋幸子看都没看他一眼,摆摆手让他自便。 得到回复的纪长凌轻轻移开同桌的椅子露出底下的书箱,边沿卡着一本白色厚砖,他费了点劲才把书拔出来。 《考前作文就看这个,一辈子有了!》 “呐。”纪长凌把书递给傅知伦。 傅知伦变出一条费列罗让纪长凌放他同桌桌上。 纪长凌感觉眼睛好了一些,又把漫画拿出来继续翻。 几分钟过后,他感觉左脚被什么玩意顶了一下,扭头对着傅知伦,眼睛依旧在书上,问:“怎么了?” “我觉得你还是悄悄把书放回原位告诉宋幸子你没拿她东西比较好。” “?”纪长凌看他一眼,不明所以。 下一秒右手边响起卧槽声,纪长凌头扭得像个拨浪鼓,看着一脸绝望的宋幸子和略带尴尬的傅知伦。 “……是作文写得太好了?”纪长凌朝傅知伦伸出一只手,“拜读一下,看看是何方神圣。” 他一直看着傅知伦,不知道身后五官已经扭在一起拼命摇头,疯狂朝傅知伦摆手欲哭无泪的宋幸子。 纪长凌莫名其妙,他把傅知伦手里的书抽走,没管傅知伦诶的一声,直接看被翻开的那一页。 看完第一行字他就疑惑了,腹黑叉叉小狗是什么意思,双洁又是啥,两个洁厕灵?洁厕灵还有年下之分?旁边俩英文字母又是啥? ……这他喵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啊? 宋幸子眼疾手快夺走了书,不巧的是纪长凌一目十行的能力已经把第一页看了个大致。 宋幸子抱着书落荒而逃。 反应过来自己看到什么的纪长凌大脑萎缩了一秒,想到那上面还有自己和旁边好像在憋笑表情非常奇怪的傅知伦的名字,大脑皮层绽开了! “我都,都没看到呢,她,她,”纪长凌磕磕巴巴地对傅知伦装傻,“她为什么不让我看啊?” 反正宋幸子一下就把书拿走了,纪长凌就装自己什么都没看到吧。为了他纯洁的友谊,更是为了女生的尊严。 纪长凌庆幸自己有门独家秘诀——撒谎的时候绝不脸红。 所以傅知伦根本不会发现。 “你没看到?”傅知伦好像耷拉了一下耳朵。 纪长凌心说怎么这人看起来有些失望的样子,硬着头皮说:“对啊,就那几秒我能看个什么?” “……”傅知伦喉结上下一滚,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最后“嗯”了一声。 “你慢慢看吧,我回去复习了。”纪长凌脑袋被揉了一把,他在座位上呆滞片刻,起身去风水宝地。 他看着镜子里满脸水滴的秀丽面庞,脑子里闪过一段文字。 “靠。”纪长凌甩了甩头,发梢凝成的水珠落到刚好从里面出来洗手的林陈迅。 “咋了小凌凌,身体不舒服?”林陈迅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没事。”纪长凌摆摆手,神色自若。 他又冲了一把脸,冰冷的液体拍在脸上,刺激着神经。他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介意,反正都是虚构的。 但傅知伦应该看完了吧,他是怎么想的呢? 纪长凌在脑中重演了一遍刚才的情景,傅知伦好像让他不要看吧?那他应该是有点介意的,不过碍于宋幸子的面子没有说出来。 ……毕竟被写进小故事里很奇怪啊喂! 他转念一想,自己已经咬死说没看到了,那应该不会有太大影响。傅知伦刚才的反应也挺正常的,没有流露出生气的情绪。 纪长凌这样想着,最后归结为傅知伦是个非常好脾气的人,是很好的朋友。 预备铃响了两分钟,不久前吵闹的走廊此刻人群稀疏,尽头出现瘦高的年级主任的身影,纪长凌加快脚步回到课室。 宋幸子埋着头在写作业,纪长凌把漫画放回桌肚,换成数学练习册,随便翻了一页写。 大概九点半,纪长凌桌面上飞来一团小纸条。 想都不用想是谁写的,纪长凌把纸条翻开,上面只写了“对不起”三个字。 纪长凌在上面写下一个问号,偷看一眼讲台上专心致志敲电脑的坐班老师,把纸条照原路扔了回去。 很快他就获得了新回复。 ——就是…书TT… 纪长凌在心里叹了口气,动笔写了一句话。 ——你说作文书吗?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我都没看清里面写的什么就被你拿走了,下课再借我看看?” ——呀咩蝶,这本作文书不好,给你换一本。 ——随便,反正是给傅知伦看的。 宋幸子没再递纸条,放学前,女孩递给他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白纸,让他转交傅知伦。 纪长凌能猜到里面是什么内容,轻轻点了点头。 由于明天期中考,教室需要清空做考场,晚修比平时早二十分钟结束。这次考试轮到308的人布置试室,纪长凌搬完书就坐在讲台看着教室里出出进进的同学发呆。 裴允肴问他们要不要帮忙带宵夜,林陈迅千恩万谢把卡给他说国民男神,除了纪长凌和傅知伦,都把饭卡给了裴允肴。 纪长凌有点没胃口,一小时前的冲击太大。 “来贴考号。”傅知伦隔几米远抛给他一捆透明胶。 纪长凌“哦”了一声接过,钟扬华已经把小纸条放到每张桌上,他只负责贴在右上角。 贴考号的时候他一直用余光观察傅知伦,看人没异常,心里那天疑惑与担忧也就抛之脑后。 布置完试室六个人一块回宿舍,纪长凌感谢一路喋喋不休的林陈迅以及跟他拌嘴的尤语,如果像平常那样和傅知伦俩人一起回宿舍,他不知道该聊什么话题才不能让傅知伦起疑。 这人在细节方面非常注重,纪长凌一点点不对劲他都会发现。 回宿舍后,纪长凌趁傅知伦不注意把白纸放到他床上,然后躺回自己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 今天晚上308格外安静,没有人玩手机,没有聊天,全都乖乖睡觉。 纪长凌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起来就忘了,全身心投入期中考。 下一周考试结果出来后,他被刘绮芳叫去办公室喝茶。 “名次掉到八十了,这几天是状态不好吗?题没有很难。”刘绮芳电脑上滚着年级排名。 “你看看,前三十的数学都在一百二,怎么这次才九十多呢?没写完吗?” 纪长凌抿唇道:“嗯,前一晚没睡好,考试有点紧张。” “放平心态,老师理解你,这周不要留宿了,给你写个假条,周末出去散散心。” “不用,老师,”纪长凌微笑说,“我能调整好的。” 刘绮芳转鼠标的食指顿了顿,电脑中间刚好显示傅知伦的名次。 “你自己决定吧。对了,这回傅知伦进步很大啊,一百二,是你的功劳吧?” “我只是从旁协助,考场上坐着的是他自己。”纪长凌看了一眼傅知伦的排名,心下一松。 刘绮芳点点头,继续说:“告诉陈□□下周班会课颁奖,让她准备一下。” “好的。” 办公室外热浪滚滚,纪长凌只用力深吸一口,廊上绿植混合夏末干燥的空气涌进大脑,熏得有点发晕。 是不是退步,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目前最大的功臣出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当了小说主角 第31章 应该是我追逐你 “看完的走开好吗我求你们了!” “就给我让条缝诶诶!” 纪长凌离开办公室前刘绮芳让他把成绩单一块待下去,他回班就把成绩挂在前门公告栏处,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卧槽出成绩了再加上课间操休息时间,班里大半人涌上讲台抻着脖子在夹缝中窥。 纪长凌跨越半个班走到陈□□身边,告诉她下周颁奖的事。 课间操后的生物课结束,身旁学委递过来一张表格。 “座位表,到你写了。”学委说。 纪长凌接过扫了一眼,表格上已经填了几个人的名字。 他在第三组四排的空格处写下自己的名字,然后把纸传向傅知伦的位置。 这个位置离讲台不远,想摸鱼前排有人挡着,教导主任从背后突击也有缓冲时间。 这是傅知伦之前说的。 又一节课结束,纪长凌问身边同学座位表在哪,宋幸子指指体委的桌子。 纪长凌走到后面看了一眼座位表,眉心微皱。 他绕过半个班,去问傅知伦为什么没选他旁边。 ”你想坐这里?”傅知伦反问他。 纪长凌怔了怔,他的确不是很中意这个位置。他上课坐后排很容易走神,坐前面才能保证自己听讲的状态。 他没否认,也没肯定。 傅知伦说:“我跟你坐了一学期同桌,我很确定除了前排,你上课容易走神。” “那才是你的位置。” 纪长凌扫过一眼前排,目光落回傅知伦脸上。 “到我写的时候只有一个位置了。” 六班名列前茅的学生都喜欢坐第二组和第三组的前面两排,纪长凌现在坐的位置就是其一,写座位表的时候也只剩下他现在坐的那个位置。 “刚好啊。”傅知伦说。 “你不想跟我坐同桌?”纪长凌皱眉,傅知伦可是跟他说过好几次怀念以前坐一块的时候。 “想啊,但是不应该是这样,”傅知伦摇摇头,平静道,“应该是我再考高一点,填下你旁边的位置,而不是你落下来。” 纪长凌闻言一顿,心想果然还是瞒不住他。 “你数学才刚过及格线,但是这次题目七成都是你给我讲过的,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纪长凌。” 纪长凌没说话,考试的时候,他故意改了两道选择题答案,最后两道大题也空着没写,把分控在及格线上。 落个几十分,在班里排名刚好能跟傅知伦碰上。 “趁那里还没人选,你快去改了吧。”傅知伦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胳膊。 “下一次我就坐你旁边了。” 纪长凌明白他什么意思了,抿唇走回体委的座位,在座位表上重新写下自己的名字。 傅知伦说得对,如果他们俩想要一直坐一起,应该是两个人共同努力学习,凭实力维持这段关系,而不是一方退步。 纪长凌在心里吐槽,明明我才是比他大的那个,怎么他看上去比我还老道。 他叹了口气,既然这次没能坐到一起,那就下次吧,就一个月而已。 周五放学前换位,有人欢喜有人愁。 教室里学生走了大半,剩几个留宿的围在一块打牌。高二众学生学习意识增强,六班留宿人员从个位数涨至两位数。 林陈迅这次排名高,蹦到了前三,直接填了陈□□身旁的位置。林绪瑶气得半死,偏偏一点没办法。 “当初还是你说他不学习会影响我呢。”陈□□笑着说。 “吓你们罢了,他的确成绩一直挺好。”林绪瑶嘟囔一声,往桌上扔了一张K。 林绪瑶上了高二一改往日懒散作风,特别是刘绮芳宣布自选座位之后,更是努力。她没想过能选到陈□□的同桌,在周围就已知足,谁知道这个她可望不可及的位置被林陈迅的臭煞笔抢了! “对了林陈迅不是说考完期中开始留宿吗,他今儿怎么走了?”学委问。 “家里宝贝小鸟生病,要回去看医生。”傅知伦说。 “上次去他家也没见着有什么小鸟啊?”纪长凌甩出一张二。 “他自己房子里养着的,他爸怕鸟。” “他还有自己的房子呢。”纪长凌吃惊一声,没想到林陈迅还这么小家里就给置办了。 “你们几个彼此彼此吧。”林绪瑶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学委满头雾水,也没多问。 纪长凌嘿嘿一笑。 “马上校运会了,也不知道今年的节目怎么样,”陈□□在桌面叩下三张牌,看了一眼傅知伦,“听说你要上台?” “嗯,临时决定的。” 按惯例,新中第一天校运会晚上会举办体艺节,除了高三每个班都要准备节目,学校再筛选出优秀的节目上台表演。 六班有俩音乐生,在班里组了个小乐队。可惜这周体育课,拉小提琴的那位同学不幸打羽毛球骨折了,只好转头找傅知伦求助。 也是因此傅知伦每天下午放学都要去琴房拉上一段。 纪长凌虽然没什么音乐细胞,细菌还是有些,每次听傅知伦拉小提琴都觉得是一种享受,再加上音乐生打配合,简直如听仙乐耳暂明。 “可以嘛,”林绪瑶跟着陈□□出牌,“演什么曲子啊?”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呢。”学委笑了一声。 众人闲聊着打了几轮,快六点的时候,纪长凌和傅知伦先行离开,去艺术楼琴房。 表演的五人里就傅知伦留宿,琴房里没有架子鼓霹雳乓啷的浩瀚声,也没有大珠小珠的钢琴点缀,只有小提琴悠扬的旋律徘徊。 傅知伦背后是洒进来的夕阳,纪长凌看着他被光镀金的轮廓,想到第一次见面的那个下午。那时这人的面容还是很柔和的,没有现在这么直朗。 他应该快一米九了吧,纪长凌低头盯着自己的双脚,自己穿鞋才够到一米八的线,什么时候才能和他一样高? “在想什么?”一曲终了,傅知伦抱着琴坐到纪长凌身边。 纪长凌如实回答:“在想我什么时候两米。” “两米?”傅知伦眉毛一扬,“我看你现在挺好的。” “不好,比你矮。”纪长凌撇嘴。 “好吧。”傅知伦拉开琴包,轻手轻脚把小提琴放进去,拉上拉链,然后站起身。 “你站起来。” “?”纪长凌按他说的做了。 下一秒失重感袭来,纪长凌弓腰,循本能抓紧傅知伦两肩的衣服,反应过来后居高临下地瞪着傅知伦含笑的双眼。 “现在你比我高了。”傅知伦抬头,微微勾了勾唇。 纪长凌一双大腿被傅知伦单手锢住,膝盖顶着身下人的腹部,软软的。他被举起来了,目测身高有两米八。 仅仅须臾,傅知伦就把他放了下来。纪长凌站在原地,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其实在回味几秒前的光景。 “你真别说,个子高的确好,空气都清新不少。”纪长凌拍拍傅知伦两肩,抚平被他抓皱的校服。 傅知伦沉默。 “走吧,回宿舍洗澡。”纪长凌笑了笑。 期中考完学生们都想放松一下,六班偷藏手机的被推搡着点外卖。纪长凌在班门就闻到了奶油混着甜香咸味。 “明天记得都把钱转给我啊!”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嚯,还有奶茶呢。” 前门乱放纸箱子中摆放着几杯奶茶,纪长凌挑了两杯一样的。 一旁地学委问他要不要吃炸鸡,纪长凌说吃过饭了,拿完作业就和傅知伦下去高二报告厅准备晚修。 距离上课只剩几十分钟,后排位置全被占完,他们只能在前面挑。 纪长凌注意到角落里坐着的宋幸子,他喊住了朝那个方向走的傅知伦,指了一下相反的位置。 期中考后宋幸子就再没主动和他说过话,纪长凌偶尔和她聊两句,也很快就被她结束话题。纪长凌有些无奈,但他理解,毕竟这种事换做是谁都会感到无所适从。 他已经告诉宋幸子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了,总不能再和人家说其实我那天看到了但是我不介意你也别介意咱们还是朋友,这样反而显得更奇怪。 纪长凌本来想着作罢,一切交给时间。但这小女孩一见到傅知伦就跟碰上瘟神似得躲,路上隔着老远就能看到她拔腿开溜的背影。 再这样下去,感觉心理会出问题吧。 但是他好像没什么办法。 “你走神二十分钟了。” 胳膊肘被戳了一下,纪长凌对上傅知伦关切的目光,又把视线放回还是空白的十八题。 他摇摇头睁眼说瞎话:“题难,我在思考。” 傅知伦“哦”一声,没再说话。 再等等吧,说不定哪天宋幸子就想开了,纪长凌这么琢磨着。 “你想吃螺狮粉吗?”纪长凌压低声音问傅知伦。 “?”傅知伦问他是不是肚子饿了。 “没有,你想不想吃,明天我点外卖。” 傅知伦在卷子上写下“ok”。 第二天中午一发手机,纪长凌立马打开黄色袋鼠选了一家评分4.9的柳州螺狮粉下单,拿到后坐在高二架空层的椅子上边吃边看手机。 林陈迅这会给他发来一条信息。 A大帅哥林陈迅:一会上号不。 警长:行。 林陈迅说的上号是指纪长凌玩了好多年的游戏,刚开学那天,这人抱了一叠练习册放到他桌上说是他的成年礼物。纪长凌差点给他一拳,林陈迅眼疾手快翻开最上面的练习册,里面夹着一张印英文数字的白色小卡。 林陈迅说这是全图鉴账号。 纪长凌说朋友一生一起走。 可惜傅知伦不玩这款游戏,要不然就三个人一块了。 “吃脸上了。” 纪长凌全身心投入到官方发的游戏新模式视频,嘴里的粉咽进肚子后说帮他擦一下,然后把脸伸到人面前。 下颌线处被纸蹭了两下,纪长凌又把脖子缩回来继续看视频。 “这东西怎么这么复杂。”他长按倍速,看到下面二十分钟的进度条忍不住吐槽一声。 正向的感情应该是双方都在为了彼此进步[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应该是我追逐你 第32章 有女朋友了? 周六下午傅知伦一直在琴房练小提琴,纪长凌在隔壁合唱教室和林陈迅双排。 金灿灿的阳光从西边落进教室,窗缝挤进来的风撩拨窗帘前后起伏,隔壁琴房悦耳的音乐戛然而止,游戏界面的victory和温月的艾特所有人同时弹在纪长凌手机弹出。 温月在群里说,下周三活动课让烹饪社成员老地方集合,做些甜点作为奖励赠给校运会拿奖的同学。 纪长凌猜这应该是学校安排的,新中社团都不白养,必须得干出点实绩学校才会继续提供资金支持。 吱吖一声,合唱教室的门被人推开,外面空气的热浪夹杂细小尘浮洒在台阶上。 “练完了吗?”纪长凌在聊天框敲敲打打,听到声音后抬眼瞥了一眼傅知伦。 “好了,走吧。”傅知伦拿起台阶上的空调遥控器按了两下,轰鸣的空调外机瞬间没了动静。 纪长凌站起身,拍了两下校裤,隔三个台阶蹦到傅知伦身边,把温月发的消息给傅知伦看。 傅知伦盯屏幕一会,说知道了。 纪长凌把手机收回来,指尖在屏幕底部一划回到游戏界面。他面前突然一亮,手机反光亮度自动升高,身后被人拍了一巴掌。 纪长凌低头扫一眼傅知伦弓下的腰,脊椎骨支起校服布料,勾勒出劲瘦的腰身。 他收回视线,继续在游戏界面点点按按,腿后重一下轻一下的,任傅知伦帮他拍去他看不见的灰尘。 “你想做什么?”纪长凌。 “做什么都行,”傅知伦声音有些沉,“你觉得呢?” 纪长凌想了想说,“饼干吧,这个最简单。” “哎——” “怎么了?”傅知伦直起身拍手。 “出货了。”纪长凌乐呵呵指着屏幕给他看自己的欧皇时刻。 傅知伦笑了一下。 留宿的生活散漫自在,纪长凌晚上决定回班写作业,经过高三教学楼时,傅知伦突然说先去一趟图书馆再回班。 教室里只有陈旼惠和林绪瑶以及学委,纪长凌回到自己座位坐下,掏出练习册动笔写题。 身后不停传来咔呲声,一直持续到纪长凌写完两道数学大题才结束。 桌面咔哒响了两声,一只雕刻精湛的白色小花进入视线。 纪长凌捻起放到收纳盒上,松开时食指和大拇指指腹多了一层薄薄的白粉。 “要湿纸巾吗?” 纪长凌小吃一惊,他没注意到宋幸子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道谢,接过宋幸子递过来的湿纸巾。 “我在图书馆翻到一本漫画,应该是学长学姐捐的,你要不要看?”宋幸子又露出许久没见过的微笑。 纪长凌笑着说看。 “等下给你。” 宋幸子终于主动和他说话,应该是想开了。纪长凌在心里为这个前同桌开心,不用再担心她的状态问题了。 在学校吃不到傅知伦做的饭,纪长凌不想再跟高三学生抢饭堂一口饭吃,正好又有几个人回了教室,于是决定和大家一起点个大餐。 傅知伦额外点了两份甜点,说要送去高三,几个隔壁宿舍的起哄他是不是交了女朋友。 纪长凌乐了,没等傅知伦回答,说他哪有什么女朋友。 那男的说指不定是暗恋呢。 纪长凌脸上挂着笑,嘴巴微张,却说不出半个字,他看向傅知伦,傅知伦只是朝他微微一笑便提着甜点,在教室哄笑声中出了课室。 傅知伦走后那群人还在讨论傅知伦看上了谁,纪长凌在一旁默默动耳朵,听描述像是一个成绩特别好长得又漂亮的学姐。 “哎,我凌,你还好吧你。” 纪长凌右脚被踹,他看了一眼罪魁祸首,问他不好什么。 林绪瑶撇着嘴把陈旼惠勾走和其他女生下飞行棋。 纪长凌回到自己座位,身后聊天声嘈杂,他静不下心写作业,索性找宋幸子拿漫画书胡乱翻看,结果漫画也看不下去,主角在干什么都看不懂,于是又把漫画书扔到一边,解锁开手机。 等他回过神时,聊天界面已经多了一条发给傅知伦“给谁送啊”的消息。 纪长凌小声卧槽,赶紧把消息撤回来。 撤回来他又想,自己干什么这么做贼心虚?问一下也没什么吧! 傅知伦很快回了一个问号。 键盘反复出现消失,最后纪长凌回他说自己发错消息了。 最后聊天记录停在傅知伦的“好的”。 好你个死人头。 纪长凌点开游戏。 傅知伦还在走廊外纪长凌就注意到,他看似专心打游戏,实则把傅知伦回班后的走向摸得一清二楚。 纪长凌听到那群人又开始问傅知伦给谁送东西,都被傅知伦笑骂着赶走了。 切。 纪长凌发誓今天晚上要把作业全部写完。 整个晚上无论班里游戏声响得多大,时不时的笑声入耳多频繁,他跟开了自动隔音似的,一直写题答题。 他看着一个又一个红色勾勾,嘴角上扬两度。 “吃不吃宵?”傅知伦坐到学委的位置上。 “不吃甜点。”纪长凌换了下一科作业写,目光迅速在题目游走,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傅知伦“哦”了一声离开。 写题是会写爽的,起码对纪长凌来说是这样。当他攻克一道又一道短短几行字答案要了命的该死数学题和相看两厌答案诡异的英语阅读题,心里只有四个字我真厉害。 哪怕回了宿舍他也在刷题,直到傅知伦下床拿走他的练习册,强制性关掉小夜灯,纪长凌沉默地瞪他几眼,扯过被子盖住头睡觉。 一直到校运会前两天,纪长凌都没怎么跟傅知伦说过话,但是两人相处自然,除了他的学委同桌根本没人发现。 有天下课纪长凌随口对学委说怎么这几天课间都不见他出座位。 学委很无辜地老实坦白说傅知伦没来。 纪长凌问跟傅知伦有什么关系。 学委不说话了。 校运会前一天下午,温月领着烹饪社几个人在校道支小摊。 新中校运会每个班都有专属的一块小地,自己决定怎么使用。六班讨论过后搬了几张课桌下去围成圈,中间叠着不知道从哪偷的红色塑料凳。 与班区域不同,社团摊子大,还要立小黑板写社团名。纪长凌的小楷在此时发挥了大作用,小黑板写得密密麻麻。 摊子底下放着烹饪社赶出来的酸奶月饼蛋糕等等,纪长凌找了块布搭在上面避免学校里的猫偷吃。 “换这个吧。”傅知伦递给他一块更厚的黑长布。 纪长凌把箱子上的烂布撤掉,重新用黑布裹住。 “你等会先回宿舍,我有点事。” 纪长凌斜他一眼,心下了然,说好。 晚上晚自习上一半,外面飘起毛毛雨。穗城冬天鲜少落雨,纪长凌瞬间想到摊子下面的吃食,跟看班老师报备后冲了下去。 几块布挡不住落得越来越密的秋雨,纪长凌把伞丢到一边,校服外套卷到胳膊肘开始搬箱子。 纪长凌搬了两箱到树底,再回小摊时,肩头一直噼里啪啦乱打的雨滴突然消失,他抬头对上傅知伦似乎愠怒的视线。 傅知伦一手打着伞,一手扔给他一件雨衣,纪长凌火速穿上继续搬。 两人都没说话,没过多久又来了几个人一块搬。 所有吃的进了体育科组旁的器材室,所有人把箱子打开检查一遍后,皆松了一口气。 器材室堆满各类用具,说得上无从落脚。年久失修的灯泡光线太昏暗,纪长凌走时差点踩到哑铃,还好被傅知伦拽了一把。 两人穿着被打湿大片的校服站到班门口,看班老师上下打量他们一眼,爽快地批了门卫条让他们回宿舍换衣服。 现在这个时间点宿舍断电,最后一层教师宿舍旁的几个空房通电。纪长凌想洗澡的心达到巅峰,拿上换洗衣服就跑下楼,没顾上在身后喊他的傅知伦。 他把热水调到最大一档,胡乱冲湿全身就开始抹洗发水。 新中宿舍楼太旧太破,这间房不知道荒废多久,除了热水器还在正常运转,墙角生出的苔藓以及锈迹斑斑的门锁散发着淡淡的腥味。纪长凌五官皱巴巴的,又多挤了一泵洗发水。 隔间浴室响起水声,纪长凌猜是傅知伦。 泡泡抹完,纪长凌听到电流的咔呲声,头顶亮着的小灯泡瞬间没了气。 伸手不见五指,他不敢随便乱摸,怕碰到不知名生态群。 “纪长凌?”隔间传来傅知伦湿闷的声音。 纪长凌“嗯”了一声算作回复。 “你那灯是不是坏了?我听到声音了。” 纪长凌心说水声这么大都挡不住你的耳朵。眼睛习惯黑暗环境后,他借着门缝下透进来的丝丝光亮,食指在黑暗伸缩,最后摸到门把的位置。 “等一下,我马上洗完,你来这边。” “好。” 纪长凌的指尖伸进门把的缺口,攥紧。 很快水声消失,刺耳的咯吱咯吱声取而代之,傅知伦的声音变了位置,他说洗完了。 纪长凌身上都是泡泡,不太想裹浴巾出去,于是说:“你出去。” 傅知伦沉默半晌,说帮他把换下的衣服带回宿舍。 等脚步声消失,纪长凌才掰动把手,迅速地溜进隔壁浴室。 重见光明的感觉真好,纪长凌冲完立马离开这间老破小,转角看见在灯下站着的傅知伦。 傅知伦在玩手机,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影子拉成一条直线,影子伸到纪长凌鞋尖。 纪长凌知道他偷摸带手机,但这附近监控很多,走过去站在他身前:“你就不怕被拍到。” “这么黑,看不清的。”傅知伦把手机按熄屏,纪长凌无意扫到了前一秒他的聊天框页面,等人把手机揣裤兜里才转身说回班吧。 路上只有他们俩,以及篮球场上逃课的体育生。 “明天我得早起,不能一块吃早餐。”走到教学楼底下,傅知伦突然说。 “?”纪长凌心想这才过了一周多吧,发展这么快? 他点点头,不想说话。 “要不要帮你带?”傅知伦问。 “不要。” 第二天一早,光辉岁月还没开唱,纪长凌先被楼下吵醒了。 他磨蹭地穿上鞋袜,把被子叠好后巡视一圈宿舍,都睡得跟死猪一样,唯独傅知伦床上空着。 下一秒林陈迅床上传来惊天夺命铃,安静的宿舍瞬间啧声一片。林陈迅在床上乱摸,找到手机后按停闹钟,眼睛一睁跳下床。 上下床连体,上床的钟扬华骂林陈迅让他动作小点。 纪长凌问林陈迅干嘛起这么早,这二货神神秘秘的,边套裤子边说惊喜惊喜。 纪长凌出宿舍时,喊醒了还在打呼噜的几个,这会光辉岁月正好放完。 好久没一个人享受学校的清晨,纪长凌在走廊深吸一口气,感觉好难闻。 楼下已经聚了许多人,新中学生唯一的早起给了校运会,用来化妆打扮,男女都有。 纪长凌走在校道,时不时就碰上coser。 在学校看到这些还挺新奇的,初中把这些列为奇装异服,高中就宽松了。 他在饭堂要了盘肠粉,吃完后回班。 班上围着许多女生,脸上一白一粉一紫一蓝,叽叽喳喳地互相帮忙着化妆。 纪长凌在一旁饶有兴致地看他们忙活,女生们看他闲得没事干就让他过来打下手。 说是打下手,其实就是充当一个试色作用。纪长凌两条白花花的胳膊上五彩斑斓,眼影腮红口红什么都有。 “我服了为什么这个颜色在他手上这么好看上脸就变色了?” “他胳膊白啊!” “我很黑吗我请问呢小姐姐?” “不黑啊,只是他太白了。” “我靠你为啥这么白?” 纪长凌脸上挂着微笑,他在围着的女生脸上一个个看过去,说这也没什么区别。 很快他就被翻白眼,霎时“死直男”的标签戳了他一身。 “除了颜色深浅不一样我真看不出来啊!都很好看。”纪长凌委屈巴巴地嘟囔一声。 女生们突然噤声,全都皱眉盯着他。纪长凌被盯得发毛,背后起了一层冷汗,这种不祥的预感是怎么回事。 当他想溜号时已经晚了,女生们七手八脚地按住他,说要给他“设计”一下。 纪长凌想跑也没法跑了,他咽了咽口水,各种刷子棒子轮番上,起初他还挣扎一番,最后认命般闭上双眼。 脸上痒痒的,他想扣一下却被按住胳膊,动弹不得。 不久教室里来了些男生,好奇地围过来看怎么个情况,看了一眼就瘫在椅子上捧腹大笑。 纪长凌想说我有这么丑吗?!但他不敢开口,一张嘴就得吃一口粉。 良久外面响起了哨声,该下去集合准备开幕式了,正好纪长凌这边也完工。角落递过来一面小镜子,纪长凌拿过照着看,差点吐血。 他自认颜值说不上吴彦祖级别,起码也能评个吴彦孙吧!这大脸红蛋子,不对称还飞到眉毛的眼线。五官被阴影加深后显得格外虚假,面部像蜡像一样僵硬且死气沉沉。 纪长凌感觉头上有一群乌鸦嘎嘎叫着飞过。 小纪吃醋整整两个星期。 说一下这章开始陈明/惠改名陈旼惠,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惠宝原来的名字被口口了……完结我会对前面进行修改的。[无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2章 有女朋友了? 第33章 校运会的魔芋爽 “我勒个……” 原先围在纪长凌身边的女生们此刻一哄而散往教室外走,林绪瑶和陈旼惠挽着手从前门进来。 两个女生看到一脸鲜艳的纪长凌后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纪长凌两手摊在膝盖上,有些无语:“想笑就笑吧。” “那不行……我们是经过专业训练的……无论多好笑,我们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林绪瑶绷不住了,蹲在地上抹眼睛。 纪长凌:“……” 陈旼惠笑着在包里翻出卸妆水,纪长凌可怜巴巴地接过,在班门探头探脑确认走廊没有人后,弓腰捂脸迅速跑到洗手间。 他把卸妆水倒在手心,在脸上磨搓。六班的女生们化妆技术可能不太行,但用的化妆品非常给力,许久纪长凌才把脸上的粉卸干净。抬头一看镜子,两颊被搓得飞红,眼尾处还有隐隐约约的眼线印。 他无奈地又倒了一点卸妆水,踮脚靠近镜子,仔细在眼圈四周慢慢打揉。 “嘶!” 厕所里传出一声异响,纪长凌吓一跳,手指一抖抹进眼球,脑中骤然炸开,神经仿佛被撕裂。 他闭上眼,疼得呲牙咧嘴,抓瞎般打开水龙头迅速冲洗。 稍微好些后,楼下又传来口哨声,纪长凌用校服擦了一把脸,跌跌撞撞跑到操场。 高二在正对主席台的位置,六班已经排成两列队伍,纪长凌没回原位,在最后一排停下脚。 没站稳一分钟,纪长凌突然被人推了一把,他转身看哪个倒霉蛋子比他还晚到,结果这一转身差点把他魂吓没了。 靠这三个两米高的魔芋爽是怎么回事??? 哪个神人这么癫??? 纪长凌觉得肯定不是自己认识的人,他咽了咽口水,僵硬地转回身面向主席台。 不遂人愿,身后响起熟悉的笑声,纪长凌胳膊被拍一巴掌,他听到林陈迅贱兮兮的“小凌凌是我呀”的声音后翻个白眼,膝盖一弯朝身后盲狙一脚。 然而惨叫的不是林陈迅,纪长凌听出这是傅知伦的声音。 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纪长凌猛一转身,身后的香辣魔芋爽扶着身旁酸辣味兄弟弯下腰,正在摸被踹的膝盖。 “我靠。”他喃喃道。 纪长凌看到魔芋爽脚底踏着熟悉的斐乐,原本的侥幸心在此刻碎成一地,他不禁汗颜。 这三只魔芋爽引起周围不少人注意,纪长凌感觉自己快被议论声和笑声淹没。但他丝毫察觉不到任何笑点,心里只有对朋友发癫的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如果换个人他大概真的会笑得出来。 最后面那只橙色纪长凌没认出来是谁,刚想开口问,主席台上的麦音响破天际,校长准备开始演讲了。 “好疼啊,纪长凌。”傅知伦的声音就跟小孩受伤了找妈妈撒娇似的。 纪长凌没理他,低头盯着脚底下成堆的石头粒,用鞋沿把石堆铺平,鬼使神差在上面画了两条并肩的竖线,又在下面补充一条横线。 校长说了什么他是一点没听,十一月入秋的天气微凉,对头顶太阳散发的热意感受不大。 不过闷在袋子里就不好说了,空气不流通,只有眼睛前面两个小孔与外界相通。 所有领导发言完毕后,所有班级准备走方阵。六班按体育课队形站好,几个穿了cos服的被推到前面摆门面,纪长凌这会才知道橙色麻辣味皮下是尤语。刘绮芳看到班里三个魔芋爽后笑得不行,把扛班旗的任务交给他们,让他们仨走最前面。 纪长凌站在第二排边,看着林陈迅跑到主席台上给校领导一人发了一包魔芋爽,还拉着校长乐呵呵地招来学校摄影部的握手合影。 真是神人一个。 走完方阵后校长宣布校运会开幕式结束,操场上成列的学生立刻打散。几十分钟前全校见证六班的威武事迹,此刻都涌过来争着和三个魔芋爽合照。 纪长凌扫了一眼人堆,去了烹饪社的摊子。 摊子里忙活的基本都是高一,偶尔出现高二学生的身影。九月份招新过后许多高二退了社团,剩下一些作为前辈身份偶尔参加一下社团活动给予指导,就连社长也换了人。 按理来讲纪长凌现在就是闲散人员一个,他没报比赛,想着这里位置较偏安静一点,可以捡个懒,时不时还能帮一下忙。 他坐在树下的石凳上,从兜里掏出一本漫画,调整了一下坐姿开始翻着看。 这本漫画是二刷,他看得有些心不在焉。 远处操场传来一声枪响,纪长凌回想了一下赛程,应该是五十米开跑了。 傅知伦报了一百米跑,还有半个小时就要上场了。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还在跟人家合影。 漫画书页波浪般在他手里迅速过了一轮,纪长凌跳下地,朝教学楼走。 校运会期间不允许回班,他趁学生会换班的空隙溜上楼。 纪长凌记得林陈迅有台小风扇,现下这台风扇就摆在书桌上,他拿起放进校服兜里,偷偷摸摸下了楼。 操场周围人拥堵得最多,全都举着相机咔嚓拍。纪长凌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围着的是谁,他拨开人群走到圆圈内,却没看见傅知伦。 林陈迅已经拍上瘾了,手里握着不知道哪来的塑料刀跟尤语演武打戏。纪长凌弓着腰又挤出去,操场这么大,傅知伦那一抹鲜艳的红到底去哪了?? “干嘛呢。”纪长凌肩膀被拍了一下。 他回头,那抹鲜艳红就在身后。 “……没干嘛。”纪长凌脱口而出。 “得了吧,”傅知伦声音听着像在笑,他指指纪长凌手里的小风扇,“给我的?” 纪长凌低头看了一眼右手,没说话,把小风扇塞进他手里扬长而去。 “哎我还有十分钟就比赛了。”傅知伦喊住他。 “我知道啊,”纪长凌反应过来,脚步一停,不可置信地说,“你要穿着这个跑一百?” “也不是不行吧,脚底下空间还挺大的。” 纪长凌:? 尽管他只看得到傅知伦的眼睛,但这人看起来真的像在思考。 “有病吗你?”纪长凌失笑。 “这都要俩星期了,终于见你笑了。”话题突然转移,纪长凌一时有些无措,他倒没注意到这点。 “你先去报道吧。”他干巴巴说了一声。 “走吧。” 纪长凌突然被牵住手腕,他被傅知伦拉着去了报道处,等傅知伦报上名字后就去到跑道候场。 两人并肩坐在沙池附近的石椅上,这块椅子应该是很少被使用,上面有很多小鸟排泄物。纪长凌额角抽了抽,问傅知伦有没有纸。 傅知伦说没有,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拍拍大腿。 也行吧,有个肉垫子挺好。 纪长凌没思考,坐了上去。 这魔芋爽cos服就是尿素袋改版,坐着打滑,纪长凌得两腿支开才能坐稳。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衣服?”他问。 “上个月?林陈迅买的。” 纪长凌心说瞒得可真够好,今天他才知道。 这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奇妙的想法,纪长凌思考片刻开了口:“你这几天都在和他们俩搞这玩意儿?” “对啊,要剪洞,还得把两边开口部分粘起来,不然穿上就跟旗袍似的风一吹就散。” “哦。”纪长凌摸了摸鼻子。 “我以为你去高三找学姐去了呢。”纪长凌声音越来越小,后半段像婴儿说胡话似的嘟囔。 “你说什么?”傅知伦没听清。 纪长凌闭了嘴,这会裁判在几十米外喊傅知伦的名字,他起身站在一旁,又问了一遍傅知伦是不是真的要这样上场。 “等着吧,肯定跑第一。” 纪长凌:“……” 看魔芋爽跑步真是难得一见的风景,裁判问了两次傅知伦是不是真的要这样上场,傅知伦竖了两次大拇指。 哪怕傅知伦上场后一句话没讲,纪长凌也仿佛看到尿素袋上面顶着的一行字:全体目光向我看齐! “预备——” “砰——” 纪长凌面前一股风吹过,耳边瞬间响起一片咔嚓声。这一百米不长,他盯着那抹鲜艳的红冲过终点,光荣地拿了第一名。 倒数第一怎么不算第一。 “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帅气。” 傅知伦屁颠屁颠跑回起点的样子非常滑稽。 纪长凌看他一眼:“呵呵。” “没事儿,还有一场,待会我就拿顺数的。”傅知伦哼哼两声。 纪长凌还想说什么,奈何几个男生举着相机围过来问能不能合照,他自觉地退开站到一旁,结果傅知伦说不好意思脚扭了让他们去找另外两个拍,接着就一瘸一拐地勾上纪长凌的背。 纪长凌:“……?” “扶我去洗手间,我要把这个脱下来。” “还知道不能暴皮下呢?”纪长凌笑骂他一声。 “快点。” 纪长凌拖着假病号去了最角落的洗手间,确认里面没人后,傅知伦才进去。 人出来的时候满脸通红,纪长凌看得皱眉,举着小风扇在一旁给他吹。 傅知伦把整个脑袋洗了一遍,脸上挂着的水珠被风一吹,绯红这才慢慢褪去。 “热死我了。”傅知伦呼出一口气。 “谁让你要穿。”纪长凌无语道。 “跟林陈迅打赌赌输了。”傅知伦解释道。 纪长凌问什么赌。 “这就是秘密了。”傅知伦笑笑。 “不说算了。” 纪长凌把他推出卫生间,两人一块回了操场。 傅知伦说到做到,下一场百米跑很顺利地拿下顺数第一,就等下午比第三场进决赛。 “走吧,去看跳高。” “行,”纪长凌点点头,“林陈迅是不是要上场了?” “尤言也在。” 六班除了跳高,其他比赛满员,最后是抽学号抽了那俩货上场。 林陈迅一开始十分不情愿,后来不知道受什么刺激接受了。 纪长凌总觉得事情不太对,果然他的直觉很准,刚走过去就看到准备上场的林陈迅套着绿色皮在做热身运动。 林陈讯身后是朝他们挥手的尤语。 一旁是加油助威的学生会主席华妈妈以及举着相机拍照的尤言。 纪长凌:…… B308都是些什么人。 这几天生病了,但不妨碍我带病更文修文……嘤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校运会的魔芋爽 第34章 不完美的完美 林陈讯的跳高说不上壮观,但台下观众反应可谓壮大至极。当笨重的身躯直挺挺地在垫子上一趴,横杆被撞得飞出二里地,四周响起热烈的掌声欢呼声,甚至还有人起哄让他再跳一次。 林陈讯大概是丢不下这个脸,艰难地在软垫上爬起身后,看到人群外的纪长凌和傅知伦便屁颠屁颠地朝他们方向跑。 下一个是尤语上场,观众的注意力又放到了他身上。林陈讯挤开人群,拉着外围两人去洗手间。 “哎你手上这只小风扇怎么这么眼熟?”林陈讯把熟虾般的脸埋进水池,恨不得把全身都浇一遍。 “就是你的,我溜回班拿下来的。”纪长凌解释道。 “哇小凌凌你不乖哦,被发现可是要扣班级分呢。” “这不没发现吗?”纪长凌两手一摊,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下午还有比赛没?”傅知伦踹林陈讯一脚让他别把水溅出来。 “没了没了,下午去给两姐妹加油啊。”林陈迅乐呵呵地关上水龙头。 “我下午也还有比赛。”傅知伦把风扇扔给他让他自己吹。 “啊?”林陈迅瞪着眼睛,“你穿着那衣服还能跑得过别人?你在和瘸子比吗?” “后面脱了。”傅知伦看上去有些心虚,移开视线不去看他。 “哦,”林陈迅深深地看他一眼,点点头又问,“那你衣服放哪了?” “扔了。” 纪长凌看林陈迅捂着胸口一脸痛心的表情,问他怎么回事。 林陈迅:“下午怎么办!” 纪长凌不敢置信:“你们下午还要穿?” 林陈迅义正严辞:“那当然了,我还没玩够呢。” 纪长凌:“……” “你找尤语陪着吧。” 林陈迅得找地方放他的宝贝衣服,独自溜回班。这会儿太阳照到正头顶,学校大挂钟显示时间十一点四十五,生活区门闸已经打开,纪长凌问傅知伦去不去吃饭。 两人一块在校道上走着,两边是各个班的大本营以及社团摊子。路上纪长凌总觉得有人在看他们,心里不太舒服。 “你有没有一种异样的感觉?”纪长凌悄悄问。 “有。”傅知伦说。 “是吧,”纪长凌不自觉提高音量,“我总觉得有人在看我们。” “应该是认出来了。” 纪长凌一惊:“你什么时候掉马的?” “应该是刚刚。”傅知伦低头看一眼自己脚上耀眼的红色斐乐,此刻被头顶火辣辣的太阳照着,极其瞩目。 纪长凌:“……” 被这么多人关注着走回宿舍还是挺不习惯的,纪长凌催傅知伦走快点。 “你很在意吗?”傅知伦问他。 “?”纪长凌看他一眼,“被这么多人看着很不舒服诶。” 傅知伦没说话,跟着纪长凌逐渐加快脚步,两人在饭堂匆匆解决午饭就回到宿舍。 纪长凌在床上躺着看漫画,傅知伦进了浴室洗澡。 等傅知伦擦着发尾的水珠从浴室出来,纪长凌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说林陈迅就不介意被陈旼惠看到吗?” 傅知伦没穿校服,在他床边坐下,身体微向前倾,以免水珠落在被铺:“他介意就不会穿了。” “的确,”纪长凌拖着长音思考,“我就是觉得换做别人来讲,追女生应该会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对方。” “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怎么说呢,就是觉得他这样很像那种学校里没有在意的人了才会干的事。”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就是想让陈旼惠看到他这一面?” “这怎么说?”纪长凌把书合上放到一边。 “把自己的每一面展现给对方,让对方了解自己是个怎么样的人,才能更好地维持后续感情吧。” “那如果陈旼惠不喜欢他这一面呢?” “我觉得重点不在这,”傅知伦摇摇头,“知道对方的每一面是什么样的,才能喜欢上吧。” “人不可能是完美的,不完美的人才是完美的。不喜欢某一面也没什么,我妈还不喜欢我爸喝酒呢,他们照样很恩爱,”傅知伦笑笑,继续说,“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 人是不完美的,而这些不完美造就了一个完美的人。 “就凭我语文140的分,能理解。”纪长凌点点头。 傅知伦笑而不语,戴耳机翻身上床。 “那你呢?”纪长凌探出半个脑袋,看见傅知伦理被子的背影。 “我什么?”傅知伦取下一只耳机,转身与他对视。 “你要是有喜欢的人也是这样吗?” 纪长凌斟酌许久才决定问出口,这种问法能得到两个信息,一是傅知伦是不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了,二是他的恋爱观。 傅知伦沉吟片刻,纪长凌死死盯着他的双眸,心说我今天真就要问出来到底喜欢上哪个女生了。 良久,傅知伦开口说:“一开始不是。” 那就是是咯。 纪长凌得到答案,探出去的半边身子又缩回来,继续翻漫画。 “就像已经萌发出芽的种子,可惜被人扯了出来,还狠狠摔在地上呢。” 书里的白色精灵说。 纪长凌反复观看这段话,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头上傅知伦喊了他名字三声,才反应过来是在叫他。 “怎么?” “这话该我问你吧,聊着聊着人不见了。” “没怎么啊,”纪长凌一开始的念头又被激起,他几乎没思考就说出了这句话,“我在想你喜欢的那个学姐是什么样的人。” 上床安静一会,纪长凌却好像听到了笑声,他刚想开口问,傅知伦先他一步说话。 “谁跟你说我喜欢那个学姐?” 纪长凌没有从话中听出任何笑意。 是啊,傅知伦什么时候说他有喜欢的人了?纪长凌大脑一瞬间空白,接着立马浮现留宿时傅知伦拎着甜品去高三的画面,下一秒又闪现好几次饭前他提上书包一个人的背影。 ……纪长凌突然反应过来傅知伦的确从没提过暗恋对象这事,从那天留宿开始,是他先入为主给人备上一个“在追人”的标签,再经过几次分开行动,他便把这标签贴上了傅知伦身上。 简而言之,一切都是自己臆想的。 纪长凌躺在床上干巴地一下一下眨着眼睛,两唇是分开的,但没有半点声音。 “纪长凌?” “啊……啊?”纪长凌回过神。 纪长凌干咳两声,试图挽回颜面,一字一顿说:“又给人家送吃的还跟人家一起吃饭呢,你不喜欢?” “我没给你送过吃的?没陪你吃过饭?” 纪长凌被问得哑口无言,他愣了片刻提高音量反驳:“那能一样吗?那是女孩!” “那我也给两姐妹送过吃的,和她们吃过饭啊。” 纪长凌闻言,什么也说不出了。 他听到上面叹了口气:“那个学姐是我姐朋友,高三管手机严,让我帮忙给人家点外卖呢。” “那你跟人家吃饭是为什么?” “也没吃饭,就是被喊过去当跑腿,记下来她们要吃什么,帮忙在手机上点。” “……哦。” 纪长凌摸摸鼻子,躺下把被子拉到头顶。 “我能理解为你在吃醋吗纪长凌同学?” 纪长凌不解:“我吃什么醋?你背着好兄弟偷偷跟学姐联系还神神秘秘不说清楚,我这是怕你陷入早恋影响学习,搞得下次又坐不到一块罢了!” “笑什么啊你?!”纪长凌怒火中来,把被子往旁边一扯,跳下床叉腰理直气壮盯着笑到弯腰捶床的傅知伦。 “哈哈哈哈哈哈。”傅知伦大笑着,就是不解释。 纪长凌真想爬上去打他,又逢宿舍其他人回来了,林陈迅一进门就嚷嚷在外面都听得到笑声,问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纪长凌说没什么,默默躺下留给其他人一个看似生闷气的背影。 校运会大家都兴致高昂,宿舍外闹哄哄一片。纪长凌闭上眼睛,意外地睡得香沉。 下午傅知伦不负众望为班级拿下第二块金牌,另一块是裴允肴跳远拿的。大本营里刘绮芳乐呵呵地把两块奖牌放在一起拍照,说今年不用垫底了。 纪长凌拿奖牌换了烹饪社准备的小零食,是两块月饼。旁边的女生给他一双一次性筷子,纪长凌将筷尖对准月饼,用力猛戳,结果筷子直接断开,形成一道抛物线飞去隔壁班。 围观众人露出匪夷所思的目光。 “试试钻木取火?” “试试就逝世。” 于是纪长凌开始模仿燧人氏。 不出所料,月饼纹丝不动,唯独表面的花纹被磨出几条横。 几个女生商量用纸巾包好朝地上砸,纪长凌指着砖块般的月饼说:“非吃不可吗?” “就是好奇啥味儿。” “还能比学校发的难吃?” “虽然但是,这不就是学校发的吗?” “……先砸开!” 纪长凌把月饼给女生们,包好过后女生们又给了裴允肴。 背负着六班的期望,裴允肴在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看准后把两块月饼猛得朝地上甩去。 小石头被弹出几米远,纪长凌仿佛能看见它飙出来的泪。当众人殷切地拆俄罗斯套娃般拨开层层枷锁,露出来的只是裂了一条缝的月饼。 “谁敢咬一口?”林绪瑶说。 “谁有蛀牙的来咬,省了去看医生的钱了。” 此言一出众人发出爆笑,裂缝·月饼·烫手山芋你传给我我传给你,最后传回纪长凌手里。 纪长凌看着离他几米远的同学们:“……” “亲爱的同学们,我们真的一定要吃吗?” 纪长凌孤立无援,心一横,一块月饼罢了!他等会就去烹饪社找社长把做出这块月饼的扑街开了! “等等——” “有刀!有刀!刀来了!”林陈迅和傅知伦手里握着刀,跌跌撞撞地朝六班大本营跑。 这是一把非常迷你的陶瓷刀,几个人在桌子上垫了张纸放月饼,纪长凌握着刀,思考从哪个方向下手。 “我来吧。”傅知伦从他手里把刀拿走。 也是神了,摔都摔不坏的月饼,居然被陶瓷刀切开了。 拳头大的圆砖被分成几十块,六班一人取了一块放嘴里嚼,整个大本营响起整齐的咯吱咯吱声。 “我得让吗唠尝尝这等人间美味。” “我靠鼻屎佬也得吃,这玩意专业对口,他在哪比赛呢?” “四眼仔呢?宝贝儿张嘴,小飞棍来咯!” 第35章 又见家长 两块被分成碎渣的月饼威力巨大,纪长凌只吃了一小口,身体某处立马产生不可言说的化学反应。 甚至晚上家委送的烧烤披萨炸鸡他都没敢多吃,早早搬好凳子在操场乖乖坐着等表演开始,生怕又蹲到脚麻得人扶着才能走稳路。 旁边林陈迅在吸珍珠的声音震耳欲聋,纪长凌听得心烦,踹他一脚让他别在那拼命嘬。 林陈迅半天被踹两次,委屈巴巴地把杯底剩下的珍珠搅得咕噜响:“这家店被我列入终身黑名单了。” 纪长凌的回话埋没在主席台播放的剧烈劲爆dj中,他不想扯着嗓子说话,转回声去看台下准备上场的主持人。 新中对晚会重视程度极高,不仅请了专业的音响灯光等技术团队来打造舞台,甚至花大价钱购入设备全程直播。 五花八门的灯光乱舞,掠过台下学生,照到四周居民楼,在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光彩。 纪长凌到得早,位置靠前,被音乐震得耳朵疼。他见四周没有老师,摸出蓝牙耳机戴上。 脸上突然一热,纪长凌惊喜地看着傅知伦手里的奶茶,已经插上吸管。 他没动手,凑到吸管猛吸一口。 热的。 “什么时候买的?”纪长凌接过奶茶,往后挪了挪位置给他腾出道。 “你蹲厕所的时候。”傅知伦在一旁坐下。 六班的第五个上台,傅知伦换了一套白西装,打着银色领带,丝毫看不出半分学生样。 “我靠这一身可以啊,”林陈迅兴冲冲地上下打量,“什么时候做的?” “过年我姐寄回来的,”傅知伦调整一下坐姿,“不是非常合身。” “你前段时间做的那一身呢?”纪长凌问。 马上就是傅知伦的十八岁生日,他家里人早就找人去给他量尺寸做衣服,算来也有小半个月了。 “那不得生日的时候穿?”傅知伦笑笑。 “倒也是。”纪长凌拍拍他的肩膀,夸了一句真帅。 傅知伦面上藏不住的得意,几人笑着闲聊打发时间。太阳完全落下山后,老师同学们陆续到场,刘绮芳的超耐电手机到此刻还在顽强支撑,对着马上上台的几个表演生一顿拍。 “芳姐,”傅知伦朝后面喊了一身和女生们拍照的刘绮芳,”能给我俩拍一张吗?” “我们?”纪长凌问。 “嗯。” 刘绮芳站在距他们半米的位置举起手机,找好角度,按下快门。 “看看怎么样,”刘绮芳对自己的拍照技术非常满意,美中不足的是纪长凌穿着校服,略带惋惜地拍拍纪长凌的头,“要是你俩都穿着西装会更好看。” 照片中的傅知伦正襟危坐,双手搭在膝盖上,他脸上抹了粉底,仔细看比纪长凌要白,还老成不少。 纪长凌笑的幅度比傅知伦大,在炫目灯光下一双眼睛又亮又圆,身体不明显地向对方倾斜,右手在角落比了个耶。 “等高三成人礼吧,”纪长凌抬头冲刘绮芳笑,“那个时候就穿了。” 刘绮芳乐呵呵地说好,手指在屏幕上一拖一点,当着他们面把刚才拍的照片悉数发进家长群。 等纪长凌一杯奶茶下肚,也轮到六班上场。工作人员的在台上搬电钢,调设备。几分钟后,轰一声,所有灯光关闭,整个操场一片漆黑,唯独天上挂着的月亮以及远处的居民楼散发着淡淡的白光。 傅知伦身形高挑,再加上怀中标志性物品小提琴,纪长凌一眼就认了出来。 台下哇声一片,当劲光再次打在台上,人群中瞬间爆发欢呼声与惊叫声。 “那个是不是白天的魔芋爽啊?特别帅那个。” “是吧,好像就是吧?” “妈呀这哥们,还以为丧失校园择偶权了,实则所有妹子都吻上去了吧。” 耳边关于傅知伦的讨论声络绎不绝,纪长凌扶了一把鼻梁上得眼镜,面无表情地望着傅知伦。 傅知伦也在看他,两人对视一眼,傅知伦勾了勾唇,便移开视线投入到舞台之中。 他们演奏的是非常经典的粤语歌,是评委席的学校领导们所钟爱的。小提琴与钢琴配合默契,主唱开口即定调,不过几十秒,台下好些学生便开口跟着唱。 纪长凌轻轻哼着,从头到尾,眼中只有一个人。 等歌曲进行到**部分,全体观众仿佛血液觉醒,整个校园充斥着千人合唱声,云层尽散,月亮也来凑人间热闹,尽情普照大地。 “提琴独奏独奏着,明月半倚深秋。” “我的牵挂,我的渴望,直至以后。” …… 两天半的校运会转瞬即逝,新中这周给全体学生放了两天半的假,所有人踩着路面水洼奔向自由,校门外挤满车子,堵得水泄不通。 非高峰期地铁还算空旷,纪长凌和傅知伦回家后先去洗了个澡,把淋了雨的校服换成常服。 两人中午点外卖随便应付了一下,吃完纪长凌就拉着傅知伦回卧室写作业。 超过四十八小时没动笔,还真不习惯。 埋头苦干到日暮黄昏,楼下很突兀地传来狗叫声。 纪长凌趴到窗台往楼下看,两辆从没见过的suv停在大门口。 傅知伦手机响起一段音乐。 “你姐?”纪长凌扫了一眼屏幕,恍然大悟,“是不是你爸妈回来了?” “应该是。” “可是你生日不是下周吗?”纪长凌犹豫要不要换鞋跟他下楼看一眼。 “我也不太清楚,”傅知伦从鞋柜里拿出一双运动鞋给纪长凌,“下去看看?” ”你们一家人团聚,我在不太好吧?” “他们早就想见你了。” 纪长凌呆呆地点点头,换好鞋跟着傅知伦跑下楼。 傅知雅此时拖着行李箱站在院子里,看见他们俩后热情地挥手,让他们快进来。 纪长凌坐在傅家沙发上时,重现定义“紧张”二字。 傅爸爸见到他后很开心地招呼他聊天,姐姐打开电视找了部电影放,傅妈妈到家后就去了二楼主卧,还未现身。 “老二经常跟我说你啊,教他做题监督他写作业什么的。” “教他是不是挺累的?我记得老二从小数学就没及格几回。” “不累,他还是挺聪明的,上高二后数学还没下过及格线。”纪长凌摆摆手解释说。 傅爸爸撸了一把使劲往他身上钻的招福,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遗产了谁的基因,成绩一点不中看啊。” “想当年我上学的时候就没掉过年级前三,上大学也是专业……” “停停停,打住,”傅知雅一直没说话,此时忍不住插嘴,“别说了,等下又要开始扯你跟我妈的爱恨情仇。” “我跟你妈那只有爱情,没有恨仇。”傅爸爸随手薅了一只枕头朝傅知雅扔去。 纪长凌看了眼吵嘴的父女俩,又看了眼厨房里忙活的傅知伦,心想这家人性格如出一辙,说笑时的神态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傅家人都很随和,纪长凌坐在父女俩中间乐着,时不时搭几句话。大约过去十五分钟,楼梯拐角响起哒哒哒的脚步声,走下来一位穿着长白裙的女人。 都说女像父子像母,傅家全是反着来,父亲保养得很好,年轻时说不准比儿子帅。母亲脸上几乎瞧不见细纹,与女儿坐在一起像极了两姐妹。 傅知伦眉眼如父,脸型如母,完美地继承两位长辈的基因。傅知雅遗传了妈妈的桃花眼,一双美目含情脉脉,冷眼沉默时混身散发着职场女精英的气质,与家人谈笑却像个小姑娘一般。 富贵养人,这话不是空穴来风。 起初纪长凌与他们聊的话题基本围绕傅知伦,厨房飘出阵阵饭香,才转到纪长凌身上。 三位长辈没有问出生年月,原生家庭,只是问他一个人住得怎么样,喜欢什么,和傅知伦相处如何。 他也能猜到原因,大户人家对小孩交友是严格把控的,他的身世背景估计早就摸清楚了。 “其实现在也不完全算一个人住,楼下就是傅知伦,白天基本都在一块,”纪长凌说,“平时看点漫画,打打游戏。” “我以为你会说喜欢学习呢,”傅爸爸打趣他,“毕竟老二常说你学习很好。” “学习好是真的,讨厌学习也是真的。”纪长凌微笑着实话实说,哪个学生喜欢上学。 傅爸爸大笑,说他和自己年轻时很像。 谈笑的时间短暂,傅知伦手上端着一锅汤,捆着围裙在厨房喊他们吃饭。 ”我回家就是为了这一口。”傅知雅帮着弟弟摆餐具,又给两位长辈盛汤。 纪长凌原本坐着,看傅知雅还要给他递汤,一时不知所措想说自己来,还好傅知伦让她去旁边坐着吃饭,他来盛。 “我以为你回家是为了给我过生日呢。”傅知伦说。 “顺手的事儿。”傅知雅美滋滋抿了一口汤。 “两年没吃到儿子的饭了,多吃点。”傅爸爸一直妻子夹菜,等人面色不善盯他一眼才把筷子收回来,“当然他厨艺肯定没我好。” 纪长凌忍住笑,他跟傅知伦并排坐着,感觉被人踹了一脚,知道是傅知伦干的,不甘示弱地把脚往旁边一挪,狠狠地踩在悄悄挪动的脚背上。 傅知伦拿勺的手一抖,里面的汤洒回碗里。 傅妈妈问他是不是炒菜炒累了,勺子都拿不稳。 傅知伦解释说手抖。 纪长凌抿着唇,低头喝汤时斜眼看傅知伦,发现这人也在看他。一口汤下肚,默不作声直起腰满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 饭后傅知伦说作业没写完,推着纪长凌回他家。傅爸爸在屋里一脸欣慰地摸摸光滑的下巴,说还真是近朱者赤。 “你不去陪他们,现在装什么勤奋劲儿?”纪长凌在给长安添粮,说完还让傅知伦把水壶拿来。 “我说的是实话嘛,再说了我爸妈哪需要我陪啊,”傅知伦在他身边蹲下往碗里倒些说,”他们就是那种典型的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 “此话怎讲?”纪长凌笑了。 “我妈怀上我姐的时候没发现,天天跳绳,”傅知伦说,“一个月过去了,某天进了厨房吐了我爸一身,给我爸吓得立马把我妈带去医院,一查才知道怀上了。” “诶,等到怀我了,你猜怎么样,”傅知伦故作神秘的样子十分欠打,“我妈打了四次胎,都没把我打掉。” 纪长凌听得瞠目结舌:“那……你能活着也是个奇迹了。” “可以载入我家史册了。” 纪长凌封上猫粮,长安突然从角落窜出来,喵了一声埋头干饭。 “是不是又肥了?”傅知伦张开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长安的身形。 “瞎说,你怎么不说是你手又变宽了?我们家小姑娘一直都很苗条。” 很苗条的小姑娘抬头喵了一声,继续埋头干饭。 “行吧。”傅知伦撇撇嘴,看样子倒像在笑。 两人回到卧室写了两个钟作业,快到睡觉的点,傅知伦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纪长凌把人送到门口,突然问他去不去吃宵夜。 傅知伦想都没想直接点头答应。 小区外面新开一家寿司店,正在搞活动,纪长凌回家时就看到了巨大的宣传海报。 店里坐满穿着和服的青年男女,纪长凌要了份双人套餐,和傅知伦在玻璃窗下的座位等着。 “那个,请问可以加一下微信吗?” 纪长凌正在和傅知伦说新买的游戏配上5090有多爽,谈话因此中断。 妹子是冲傅知伦来的,纪长凌默不作声闭麦在一旁撑着脸,看傅知伦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把脸埋进手心,扬起嘴角。 “我没带手机,你问我哥要吧。” 纪长凌转过头:? 妹子眼中闪过惊喜,举着手机悄声又问了一遍。 “不好意思,我男朋友不让我加别人微信。”纪长凌礼貌微笑。 傅知伦瞪着眼:? 妹子尴尬地在原地啊啊几声,满脸通红地连说几个不好意思落荒而逃。 等人走远,傅知伦问纪长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啊,这是宋幸子教我的,很实用不是吗。”纪长凌乐呵呵说。 “……你不怕别人在背后说你什么吗?” 纪长凌一脸无所谓:“都什么时代了?说就说呗,再说了我又不是。” 傅知伦没说话,把杯中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寿司是很普通的味道,没有宣传海报中“人生必吃”那么神。两人吃完已经十点半,路灯拉长人影,纪长凌低头踩着自己的影子,和傅知伦慢慢并肩往回走。 “围巾带好,今年冬天来得早。” 隔着厚外套也能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围巾重量,纪长凌扒拉一下围住口鼻的围巾,嘟囔一声知道了。 走到小区楼下时,傅爸爸正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躺着看月亮。 “外面这么冷,怎么不进去?”隔着围墙,傅知伦说。 “出来透口气儿,”傅爸爸闻言从椅子上起来,乐呵呵招呼纪长凌明天中午一起吃饭,把傅知伦喊了回去。 纪长凌和傅知伦对视一眼,道别后往电梯方向走。 “之前跟你说的留学是怎么个想法?挑好学校没?” 纪长凌进楼的脚步一顿。 反正我又不是。 嗯记住你说的话。 又涨了个收好幸福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又见家长 第36章 他的成人礼 傅知伦的成人礼地点定在家附近的一栋酒店顶层,宴请各业精英。 就在纪长凌对当天着装一筹莫展之际,手机里出现的收件信息解决了他的燃眉之急。纪长凌拿到快递拆开后。惊奇地发现众多东西里夹杂一套银白色西装与一双皮鞋。 寄件人姓名是纪文德,纪长凌对着快递给他爸拍了张照过去,便迫不及待地抱着衣服上楼换。 纪长凌站在镜子前,左转转右转转,伸胳膊曲腿。 衣服就像是量身打造一般贴合,鞋子也是他的尺码。 纪长凌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发在群里。 EasonF:这么帅的兄弟,我也挑好衣服了【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纪长凌点开林陈迅接连发的一串照片,看完发了个大拇指。 林陈迅个子高,身材比较壮,穿紧身黑很显身材。 林绪瑶拍了张和陈旼惠逛商场的照片,两人旁边站着一排柜姐,说还没挑到。 EasonF:@FJ,你呢?给兄弟姐妹们看看。 FJ: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纪长凌也好奇傅知伦那天会被装扮成什么样,听说他姐找了全套化妆师说要从头到脚让他焕然一新。 生日那天的下午,纪长凌早早地换好衣服在客厅里等。他把所有香水在茶几上堆多米诺骨牌似的列成一场条,挨个试味道。 最后选了傅知伦送的那瓶。 纪长凌没有在脸上下功夫,抹了层男士素颜霜便作罢。 手机铃响起的那一刻,纪长凌心脏狂跳,深吸一块按下接通键,听到傅知伦宁静沉稳的声音后安心不少。 傅知伦大清早就被他姐拉出门,这会估计已经在宴席接见客人。昨晚他说会安排人去接他们,纪长凌上车后见到熟人,心里的石头才完完全全碎成渣子。 “你们说我到底戴这一条玫瑰还是这个栀子?”林绪瑶在车上对着两条在纪长凌眼里没差的项链纠结好久,这个戴一会取下来换另一条,轮流换好几次都不满意。 “坚信你的第一选择。”陈旼惠说。 纪长凌没话讲,只是疯狂点头。 “好吧。”林绪瑶最终还是换上了栀子。 酒店外被各大豪车包围,一楼大堂的傅家成人礼指示牌耀眼夺目。纪长凌三人呈上邀请函后,前台小姐拨通电话,不久便下来一个服务生样式的人领他们上楼。 服务员并没有带他们直接去宴会,而是把他们领到休息室,让他们稍作休息。 “林陈迅呢?”纪长凌问。 “这儿呢!”屏风后面钻出来一个人,林陈迅手里拿着高脚杯,轻轻晃着里面的红色液体。 “喝个葡萄汁还给你装上了?”林绪瑶在旁边沙发上坐下。 “哎呀,别戳穿嘛,”林陈迅看向纪长凌,“小凌凌喝酒不?你可是咱这唯一的成年人。” “谢邀。”纪长凌摆摆手。 “今天傅知伦也成年了呢。”陈旼惠取了一杯橙汁小口啜着。 “是哦,”林陈迅在纪长凌身边坐下,“估计他今天得被灌几杯。” 四个人闲聊多时,远处电梯“叮”得一响,傅知伦迈着步子朝他们走来。 纪长凌一时看得发愣,傅知伦的头发背到脑后,眉毛被精心修剪过,下颌线的小痣被遮住。完全暴露在空气当中的棱角分明的面庞剑眉星目,可能是白西装的缘故,浑身散发着温文尔雅的气质,让人看了并不会退避三舍,反而很想亲近。 “告诉咱姐,推荐一下化妆师团队给我爹妈。”林陈迅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璧玉般的傅知伦,啧啧称奇。 “快让我坐会,”傅知伦绕过他走到纪长凌身旁,和纪长凌对视几秒,往后一躺半仰在沙发上,“一整个上午都在弄,换了好几次造型,下午还要陪我姐,累死了。” “不枉费你一上午的辛苦,”纪长凌拍拍他的大腿,目中带笑,“姐姐很有眼光。” “这叫什么……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林陈迅看向陈旼惠,“我说得对吧小慧慧?” 陈旼惠笑了笑没说话。 “话说你怎么上来了?”纪长凌问,“不去见客人吗?” “溜出来的,坐到七点下楼,那会人就到齐了。” 宴会开始前,傅知伦把他们领到宴会厅落座,没过多久,傅知伦就被他爹喊走。 主持人把傅家父子领到台,傅爸爸在台上发表一番感言后把话筒递给傅知伦,傅知伦配合着说完几句客套话,宴会开始。 很快傅知伦身边便围上一群人,服务员很有颜色地递上高脚杯,那群人便开始轮番敬酒。 在这群人眼里,傅知伦已经是不久之后他们的合作对象。 “想找他就去啊。”陈旼惠端着一碟小蛋糕站在他身边说。 “没有我的位置了,”纪长凌笑笑,“蛋糕好吃吗?“ 陈旼惠看他的目光复杂,说:“巧克力味的更好吃。” “巧克力吗巧克力吗?惠惠我给你拿。”林陈迅说做就做,立刻呈上一块巧克力蛋糕。 陈旼惠说了声谢谢接过。 纪长凌随便拿了点吃的,四个人坐在一块边聊边吃,没多久林陈迅也被父母喊走,剩下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嗤一声笑了。 展厅很大,傅知伦从礼台下来后就被一群又一群人轮流围攻,举手投足之间颇有身边父亲的影子。 被小孩推到,他摸摸小孩的头,笑着与小孩的父母打招呼。面对年级相仿被长辈带着来认识的女孩,他学着父亲的样子与之客气。他手中的酒杯从不见底,维持在三分之一的位置。 纪长凌不得不承认傅知伦看上去的确比他成熟很多,但也看得出是个涉世不深的少年,喝酒的时候也会偷偷皱眉。 ”来拍张照吧。”陈旼惠提议,说完举起手机调成自拍模式,“长凌,看这边。” ”好。”纪长凌转过头,朝镜头微笑。 傅知伦身边人依旧很多,但从纪长凌这个角度过去梦拍到半截身子,他盯着那边发会呆,摸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咔嚓。” 手机没关静音,对面两姐妹肯定都听到了声音,纪长凌硬着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手机按熄屏,继续吃东西。 “你好,”纪长凌身旁出现一个男人,“冒昧打扰,请问你是不是纪……纪老师的儿子?” 纪长凌放下叉子,抬头看来人是谁,确定不认识后,也没否认:“你好,请问你是?” “我是纪老师的……朋友。”男人笑笑,扯动脸上细小的皱纹,目测不到三十岁。 “哦,”纪长凌点点头,琢磨他爸什么时候搞起忘年交了,“您找我有事吗?” “初次见面,我叫文俞,”文俞说,”你可以叫我文叔叔。” 纪长凌:“……” 纪长凌对着一张年轻的脸喊不出口。 “你找我有事吗?”纪长凌脸上挂笑,又问了一遍。 “也没什么事,就是认识一下你,”文俞是个自来熟,拉开林陈迅的椅子自顾自坐下,才说,“坐一下不介意吧?我看你们的朋友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坐了才问,难道还能把你赶走吗? 纪长凌有些无语,低头咬一口马卡龙。 “时间过得真快,你都长这么大了。” 文俞这话说得让纪长凌摸不着头脑:“我看您也不过三十岁,不知道什么时候见过您呢?” “三十?”文俞笑笑,“我已经四十多了。” 林绪瑶突然急剧咳嗽,脸憋得通红,捂着嘴朝他们摆摆手,陈旼惠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真看不出来。”纪长凌端详起他的面庞,总觉得这人眉眼间十分眼熟。 “很多人这么说。” 文俞像家长关心学生那样询问纪长凌在学校情况如何,走前拍了拍纪长凌的肩膀,说后会有期。 纪长凌觉得他应该是自己老爸以前的朋友,那一辈人逮到后生总喜欢拉着人聊长短,并无别意,纯叙旧。 “奇怪的大人。”林绪瑶小声说。 “大人都这样吧。”纪长凌喝口饮料,眉头一皱,嘴巴抿成一条线,“怎么这么酸?” 三个人吃了很久,直到厅内大门敞开,两个服务员推着五层大蛋糕走到大厅中央。 傅知伦被推搡着去切蛋糕,纪长凌三人见状离开桌子,围到人群中间。 “让一让,借过一下。”傅知伦一晚上都在笑,纪长凌看着他拨开人群,朝自己走来。 他想牵他的手,伸出的手在空中停顿两秒,搂上他的肩,将人带到蛋糕前。 傅知伦说:“跟人约好了,要一起切蛋糕。” 纪长凌看着他,不自禁笑,两人各自拿了刀,切下一块又一块蛋糕。 “好哦——”旁边的林陈迅喊了一声,“吃吧吃吧叔叔阿姨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拿了蛋糕的记得往寿星身上抹啊!” 说完便有小孩傻兮兮笑着捧着蛋糕往傅知伦身上抹蛋糕,一些年轻人见状,纷纷效仿,逐渐演变成蛋糕互殴。 “林陈迅你生日那天我要把你扔进蛋糕里!我们走!” 傅知伦的白色西装被抹得花花绿绿,傅知雅在旁边笑得发颤,拍了一块蛋糕在他背后,说这是还他的。 “不要浪费粮食啊!”傅知伦看了一眼只剩四层的蛋糕大叫一声。 纪长凌离他近,难免殃及池鱼,看他招架不住,趁乱牵上傅知伦的手:”我们快走吧!” 两人牵着手,弯腰在闹哄哄的人群中奔向休息室。 “哈哈哈哈哈哈哈——”纪长凌瘫在地板上,抱着肚子笑不停。 明明不久前下楼只走了十来分钟,跑上来却好像花了几个小时那么长。 傅知伦除了脸免遭于难,全身都被奶油覆盖,只是多少的区别。 他应该早就想到有这一遭,纪长凌看他从柜子里拿出两套衣服,在空中抛了一套给他。 这里就他们俩,纪长凌脱掉上半身衣服,把毛衣套上。 衣服有点大,纪长凌把袖子挽到胳膊肘。 傅知伦当着他的面把衣服脱下又换上,纪长凌坐在沙发上,一直盯着他,笑得像个傻子。 “你喝酒了?”傅知伦凑过来,纪长凌闻到他身上还有淡淡的奶油味。 “妹啊——”纪长凌拖着声音,轻轻打了个嗝,小声说,“我喝的是饮料。” “我闻到酒味了。”傅知伦双手撑在纪长凌身后的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纪长凌。 “说了没喝,”纪长凌脑子晕乎乎的,抓住傅知伦前胸的衣服,“怎么这么黑?关灯了吗?” “……”傅知伦深吸一口气,两人离得极近,只是他把光挡住了。 “酒量这么差。”傅知伦说。 “都说了没喝啊,”纪长凌嘟囔着,双眼迷离,“傅知伦,你今天开心吗?“ “开心,也不开心。” “你要开心啊,过生日为什么不开心?”纪长凌皱眉说。 “不喜欢这样的生日,不喜欢把你冷落在一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吧,”纪长凌把两只眼皮撑开,跟扮鬼脸似的,“有点困。” “后面有床。” “不行,我得回家睡。”纪长凌松开手,神智清醒,又好像不清醒。 “那就回家。”傅知伦在他身旁坐下,纪长凌顺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以后是不是不能一起回家了?”纪长凌说话断断续续的,傅知伦得把耳朵凑到他面前才听得清。 “为什么这么说?”傅知伦问。 “你不是要,去国外上学吗?”纪长凌说,“以后是不是很难见面了?” 傅知伦眼底暗沉,问他怎么知道。 “那天在你家门口听到的。” “我不会走的,”傅知伦说,“你是因为这个,这周才这么黏人?” 纪长凌只听了前面:“我不相信,你去外面,能考上更好的大学吧。” 傅知伦叹了口气,气息撒在纪长凌颈侧,痒痒的,他跟只猫似的挠了两下,垂下手。 “在这里,我也能上到很好的大学。” “真的吗?你能上中大吗?我一直在想,”纪长凌顿了顿,说,“怎么把你带上去。” “我会努力。”傅知伦语气肯定。 “学习这种事,不是努力就一定有结果的……”纪长凌闭上双眼。 “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叔叔阿姨相信你吗?” 傅知伦闻言,一时语塞,没立刻回答,半晌,他才开口:“他们信不信不重要。” “他们不相信的话,你就要走了呀,”纪长凌思考着嗯了一声,“我去和他们说我一定会把你带上中大好不好?” “不用,我已经和他们说了,高考之后看结果。” 纪长凌一个激灵睁开眼,弹到傅知伦脸上:”意思就是他们给你一年时间学习,高考考上中大就不出国了对吗?” “对,”傅知伦笑笑,摸摸他的脸,“你到底醉没醉。” “没醉,”纪长凌嘟囔着又倒了回去,“送我回家,困。” “好,回家。” 沾杯醉的某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6章 他的成人礼 第37章 生活就像海洋 今年穗城入冬早,阳光与寒风穿过窗户间遗留的缝隙挤进昏黑的卧室,在床上熟睡的人身上小憩。 纪长凌醒时正好是上午十点。 他撑着床晕晕乎乎坐起来,模糊的视线扫过房中角落,确认自己身在何处后,循肌肉记忆拨开被子,光脚在地上蹭来蹭去。 “我拖鞋呢。”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纪长凌揉搓一把脸,在床尾看到一双毛绒绒的黑拖。 “醒了?头还疼吗?” 卧室门被推开,傅知伦端着两只瓷碗走到床头,轻轻放下。 “怎么光脚踩在地板上。” “帮我拿下。”纪长凌眼睛半眯,曲着膝盖伸脚指指床尾。 傅知伦把拖鞋给一双冰凉的脚套上,抬手轻触纪长凌的额头。 “干啥啊。”纪长凌不明所以,把手拨开。 刚起床的人怕是说话都有些含糊,他声音不同平时清亮,这会糯糯的,像是小孩撒娇。 “你昨晚喝多了,有点发热。”傅知伦耐着性子说。 “什么昨……晚。” 像是尘封许久的记忆突然被唤醒,纪长凌脑子里一根线弹了一下,把他拉回几个小时前的情景。 卧槽。 走马观花般过了一遍昨晚的情景,纪长凌庆幸自己从始至终没抬过头,这会刚好可以用来酝酿等下怎么装傻。 果不其然,傅知困问他昨晚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吗? 纪长凌没立刻回话,脑中快速搭构建一条自认缜密的撒谎逻辑链才开口:“记得啊,你不是过生日吗?” “其他事情呢?”傅知伦追问。 纪长凌脸不红心不跳:“我是不是喝多了?有点断片。” “你就喝了一点点香槟。” “哦,是吗,”纪长凌指间不自然地摩擦,给自己找好理由了这才抬头看傅知伦,“我应该是酒量不好,沾杯醉。” “所以你都不记得了?” 傅知伦两只眉毛微挑,大有审视的意味。 “记不太清,”纪长凌说,“好像记得我回家的时候在门口摔了一跤。” 说着他就作势揉揉膝盖,谁知傅知伦毫不留情地拆穿:“你摔的是我身上,我都没说疼。” 纪长凌:“……” “哥们,疼在你身,痛在我心。”纪长凌笑得有些虚假,给自己找补。 傅知伦应该是相信了他:“好吧,看来你是真忘了,我来帮你回忆一下吧。” “啊……啊?” “昨晚当着众多长辈的面拉着我的手跑到休息室又扯我的衣服说傅知伦不要出国我要带你上中大,犯困了就说要回家在车上还语重心长地拍我爸的肩膀说叔叔你放心他一定可以考上中大的你相信我相信他,回家之后还……” “等等等等等,你胡编乱造的吧!”纪长凌听不下去自己的光辉事迹,在床上乱抓抓到什么就朝傅知伦甩过去。 “我没有啊,以上内容句句属实。”傅知伦扭着身子躲过一个又一个玩偶,等人扔完了又蹲下去一个个捡起来。 昨晚的事情纪长凌的确全都记着没忘,他本想装作一副脑袋空空问啥就说不知道的,谁知道这人居然全给他抖了出来。 纪长凌依旧死鸭子嘴硬:“我都记不住了鬼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滚出去滚出去我要换衣服。” “早餐记得吃啊,我妈特意熬的粥呢。” “帮我谢谢阿姨,”纪长凌把人推出卧室,迅速砰一声用力把门关上,感觉不太对劲又把门打开,探出去半个脑袋,“你昨晚在哪?” “在这啊。”傅知伦食指指向纪长凌的方向。 “……一晚上都在?”纪长凌不敢置信。 “你昨晚跟傻子一样,我姐让我对你负责。” 纪长凌:“……”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谢谢姐姐谢谢妈妈不对谢谢阿姨。” 砰—— 门又被重重关上,纪长凌都能想象到门外的傅知伦站在原地一脸懵逼的样。 他靠着门,慢慢滑到地上,盘腿坐着。长安从床上跳下来,钻进他的怀里拱了拱,喵喵叫。 说出来也好,不用假装不知道傅知伦出国留学的事情了。 纪长凌洗漱完套上衣服,粥是温热的,不烫嘴,他吃完捧着碗下楼清洗干净。 傅知伦应该要陪他爸妈过一整天,按平日计划的周日补习今天大概没法正常开展,于是纪长凌决定刷几套卷子再给傅知伦找点培优题让他晚上回学校后写。 下一次回家不知道不知是何时,纪长凌中午下楼购入几袋猫粮以及冻干预备,又交代了上门打扫的阿姨一些事宜。天气预报说穗城接下来的温度直线下降,返校前他又往行李箱里塞了些厚大衣和围巾。 当晚坐在教室里,刘绮芳宣布了一个令人非常不愉快的消息。 体测抽到他们班了。 上个月六班侥幸逃脱过市体测,灾难降临在同楼层的文科班和隔壁五班,没想到省体测又抽到新中,作为唯三男女比例均匀的六班不得不首当其冲。 一时教室哀嚎一片,大冬天的谁想去练八百一千?跑一圈下来嗓子能干死。 “我宁愿做五套E听说。”学校饭堂里,林陈迅如是说道。 “我宁愿做十套。”纪长凌塞了一口饭。 “那我还是宁愿跑步,”林绪瑶把番茄悉数挑进陈旼惠盘里,“喜欢英语听说就说明你支持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到达彼岸,既然你支持说明你意志坚强,意志坚强说明你能撑下来体测。” “……什么歪理啊!”林陈迅叫道,“那你不喜欢听说就是不支持,不支持就是意志不坚强,不坚强你就撑不下来体测。” “我乱说的。”林绪瑶无所谓耸耸肩,像极了被学校憋到无路可走没招了。 “吃饭吧。”陈旼惠笑着把土豆挑进林绪瑶碗里。 “生活就像海洋,一不注意就被淹死了。”傅知伦如是总结。 其余四人一脸赞赏。 自六班被列入体测大队后,学校体育老师对六班进行特殊管控。课间操所有体测班不用下去跟大部队跑操场,转战到篮球场进行体能锻炼。体育课也不用和别的班混合上,单独进行引体向上以及坐位体前屈训练。 如果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不久后的体测做准备的话,纪长凌还挺喜欢这种模式的。毕竟大课间不跑操,体育课能摸鱼。 他筋比较软,体前屈能伸到二十厘米,仰卧起坐也能混个四五十。 不过六班男生大概就他这样想,原先可以打大半节课球的体育课白白消失,反而要在老师眼皮底下暗度陈仓,最主要的是体前屈这个要命玩意儿他们是真压不下去。 “卧槽——疼啊!” “深呼吸,膝盖拉直!”体育老师一点点摁着男生的背往膝盖贴,看着测量计上的负两厘米止不住叹气。 “走走走,”体育老师给体委报了个数,喊下一个人,“11号!” 傅知伦脱掉鞋在垫子上坐下,刚才纪长凌教了他一个小秘诀,可以加长两到三厘米。 傅知伦吸一口气,伸出手,弓腰慢慢下压,指间接触到计数板时,瞬间用力,计数板咯吱咯吱地叫着被推到十厘米开外,然而人手还停在零刻度线。 以为来了个大神的体育老师:“……” 一旁下笔如走神的体委:“……” 纪长凌沉默捂脸,他没想到傅知困手劲能大到这种程度。 “你干什么呢?”体育老师咬牙切齿地握拳。 傅知伦把计数板拉回来:“对不起老师,我再试一次。” 然后不负众望推了一厘米。 “下一个下一个!”体育老师看得头疼,把他赶走。 林陈迅在一旁快憋出内伤,被傅知伦踹了一脚后放声大笑,说哥们你真是个人物。 “你又好到哪去?”傅知伦给他一拳。 “我好到一点五厘米!”林陈迅理直气壮。 眼看两人要打到一块,纪长凌上前把两个二百五分开,让他们别妨碍后面排队。 这样的体育课进行了两个星期,体育科组的老师们决定来一次模拟测试,为此特意向学校申请了不少专业设备,时间定在周五下午。 纪长凌很想装病回家,当他看到尤语拿着一张请假单在班里背着书包大肆炫耀时,想请假的心情达到巅峰。 “哇看起来精神焕发的跟我说发高热还请假?瓜佐啊雷。”林陈迅骂得方言都出来了,勾着尤语的脖子让他交出请假条混蛋。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闹出好大动静,等到体育老师进班吹哨才分开。 “如果我有多一张请假条,你会不会跟我走?”尤语笑嘻嘻地躲在后门晃手里的请假条。 林陈迅怒不可遏,朝他扔去一只粉笔:“滚!!!” 纪长凌和傅知伦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你拿水我拿包认命向楼下走。 冬天跑一千是个非常要命的事情,呼吸的每一口气都像在灌冰,刺得嗓子又辣又痛。纪长凌上初中开始,冬天无论冷热,上半身都是短袖套棉袄,今天也不例外。 他把棉袄脱掉,挂在足球门杆上,站到了人群最后。 高一的时候测了一千,那会四分四十多秒,纪长凌决定这次突破自己跑四分半。 前半段一直跟在傅知伦后面慢慢跑,后程傅知伦加速,纪长凌就换了速度差不多的跟,跑到最后,他遥远地看见傅知伦和林陈迅以及裴允肴最后百米冲刺,而自己还有大半圈。 体育老师隔老远就喊着加大摆臂抬腿,最后按下秒表说四分二十秒,纪长凌直接化作一滩只会喘气的水死在足球场。 傅知伦把他拽起来,让他走两步。 纪长凌实在走不动,足球场此刻变成棉花糖,踩一脚塌一块。他半个身子压在傅知伦身上,勾着人的脖子,大口喘气,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 嗓子又干又痒,他被抬回到架空层,期间路过已经拿起羽毛球拍打得不亦说乎的林陈迅,跟同样灵魂离体的陈旼惠坐在同一张长凳,等着生命之源浇灌。 “差点死在操场。”纪长凌猛灌一口尖叫。 “同感。”陈旼惠有气无力地说。 “看来锻炼还是有用的,”林绪瑶在给陈旼惠按胳膊,“上次四分十,这次三分五十八。” “确实,”陈旼惠勉强地扯扯嘴角,“你都跑到初中水平了。” “我这常年锻炼的,跑不到才丢人呢。” 纪长凌腿酸,他看了眼傅知伦,两人心灵相通般,就见傅知伦走到他身边,开始在隔壁上锤锤打打。 纪长凌把腿曲回来,言简意赅:“腿。” 于是傅知伦弯下腰给他按腿。 纪长凌享受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匆匆跑来的钟扬华打破了这片刻宁静:“同志们同志们,坏消息来了!” “啥啊。”纪长凌睁开眼问。 “小鱿鱼长水痘了,刚发来信息。” 钟扬华话音刚落,啊字彻响整个架空层。 生活就像海洋,只有———[化了] 是谁的dna动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生活就像海洋 第38章 情书 尤语得水痘的消息传出来当天,所有六班同学取消留宿,全部回家进行五天的短期隔离。 纪长凌作为B308中的一员,模拟体测刚结束就和其余四人去到医院做检查。 检测结果暂时良好,没有人出现病症。 不过保险起见,纪长凌决定每天都走一趟医院,以防万一。 周一下午,他和傅知伦从小区出发前往医院,意外在医院二楼遇到了拄着拐杖的裴允肴和一旁看上去有些懊恼的林绪瑶。 纪长凌上下打量一眼裴允肴缠了纱布的脚,心下了然。 “呃,哈哈哈,还挺巧啊。”林绪瑶扯扯嘴角。 “不是说毕业之后才打吗?” 纪长凌没坐到两人旁边,而是拉着傅知伦在对面坐下。 “的确是这么说,”裴允肴抢先开口,“只是这也学了三个月了,我想检验一下学习成果。” “……那你检验成本还挺高的,”纪长凌说,“骨折了吗。” “扭到一点点。” “扭个屁啊,人医生说你这是轻微骨折啊,轻微骨折知道什么意思吗?你看看这!骨头裂开了都!”林绪瑶把片子掏出来给他看,指着说。 “其实伤的是这里。”裴允肴轻推林绪瑶的手臂上移五厘米。 “……”林绪瑶默默把片重新塞回去,给自己找补,“反正就是脚受伤了!情况不容小觑!” “你下手也没个轻重,”纪长凌忍不住说了一下林绪瑶,又把视线转移到裴允肴身上,,“为什么要找她?你们馆里没人了?” “周一休馆。”裴允肴解释。 纪长凌眨眨眼,想起来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你跟班主任说了没有?”傅知伦问。 “对哦,还没跟你芳姐说,我拍照发她,坏了我们班就你一个体育生,马上又要体测了,这不给芳姐担心坏了。”林绪瑶解锁手机,把摄像头对准裴允肴的脚,咔嚓声还没响起就被裴允肴遮住摄像头。 “拿我手机。”裴允肴说。 “事儿爹,有什么区别。”嘴上这样说,林绪瑶还是换了裴允肴的手机重新拍,拍完发给刘绮芳。 消息发完,林绪瑶去拿药,纪长凌和傅知伦一人一边扶着裴允肴出医院,找了一家附近的餐厅解决晚饭。 学生待在一块话题基本围绕学校展开,林绪瑶给他们看别班同学发来的信息,都是说羡慕放假云云。 “话说林陈迅怎么样了?”纪长凌突然想起昨天林陈迅在群里发的一张自拍,人躺床上,看起来无精打采,还贴着一降温贴。 “一天都没回消息。”傅知伦点开微信,里面99 的消息没有一条是林陈迅发的。 “啊?他不会被感染了吧。”林绪瑶说。 “不好说,晚点再问问。” “周五走的时候陈旼慧不是也说头疼吗?她这几天都没上线,有跟你联系过吗?”纪长凌问。 “她头疼是因为明年的生物竞赛,跟这个没关系。”林绪瑶摆摆手。 “生物竞赛?什么东西来的?”裴允肴嘴里塞了肉,声音含糊。 “生物竞赛,就是生物的竞赛啊,”林绪瑶给他夹块猪蹄,“你不知道也正常,吃点补补。” 纪长凌上周也被生物老师找过,问他去不去参加竞赛,他想着寒假闲着也是闲着,当场就填了表。 竞赛级别较高,像新中这种学校老师不会在学校广播通知,都是私下找尖子生询问意向。 “她这么早就开始做打算了啊。” “这个奖很能给综评加分的诶!”林绪瑶说,“很快就是初赛了,你不提早准备一下吗?” “猫子说过几天会培训,况且,”纪长凌扬扬眉毛,“生物对我来说还是很容易的。” 林绪瑶:“……” 四个人边闲聊边吃,晚点裴允肴家里来了电话,说要来接他回家。 林绪瑶知道后眉间不自禁微皱,有些坐立难安,裴允肴应该是看穿了她心里在想什么,安慰她说不是她的错。 不久裴允肴的电话再次响起,三人搀扶着他出餐厅,马路边一个白卫衣女人靠着一辆车,看到门口的三人后招了招手朝他们小跑去。 “哎哟。”女人应该是裴允肴的妈妈,见儿子这幅惨样约是心疼了,五官都扭曲起来。 “那个阿姨对不起我……” “这位小姑娘就是林绪瑶吧,我儿子老跟我说你打架特别厉害一直想跟你打两招,”女人仅仅心疼一秒就拉上林绪瑶的手,笑容满面地说,“长得真漂亮,看不出来呢。” 林绪瑶没明白什么情况,声音干干巴巴的:“啊对是我,那个阿姨不好意思……” 纪长凌也没明白,他看裴允肴,这人却一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表情。 “裴允肴没天天缠着你吧?这家伙从小被他哥灌输体育精神走火入魔了,见到打架厉害的就要去过两招。” “又菜又爱打,打又打不过,经常带着一身伤回家,给你添麻烦了啊孩子。” “没有没有阿姨,是我下手没轻重,知道他菜……才一不小心用力了。”林绪瑶笑得勉强,说俩字就朝纪长凌这边递去一个救救我的眼神。 “不是你的错孩子,”女人放开林绪瑶的手,转头看向纪长凌,“这两个小帅哥也是一个班的吧,把他给我吧别扶了怪累的。” 纪长凌松开手,女人把裴允肴拖走后还转回头跟他们说谢谢麻烦了,嘱咐他们早回家。 三人留在原地注视裴允肴被他妈推进后排,摇下车窗和他们挥手,渐渐消失在红绿灯路口。 “我都想好一串道歉词了。”林绪瑶说。 “感觉这一家子性格很特殊。”纪长凌感叹道。 “他妈妈不是中国人吧。”傅知伦没头没脑说了一嘴,引得旁边两人侧目。 “你在说什么呢?”纪长凌眼睛放大。 “听口音有点像我之前认识的一个韩国叔叔,”傅知困解释说,“没别的意思。” 纪长凌转头看林绪瑶,林绪瑶连连摆手说裴允肴没和她讲过家里情况。 “以后有机会再问吧,”纪长凌勾上傅知伦的胳膊,“走了回家。” 林绪瑶和他们路线相反,三人在地铁站分头。这会过了下班高峰期,两人很幸运地找到座位坐下。 “林陈迅来消息了。” 纪长凌把傅知伦给他看的图片放大,林陈迅看样子是躺在医院里,贱兮兮又惨兮兮地勾着嘴巴笑。 “消息不太好啊。”纪长凌轻点一下照片,退到聊天框,恰好林陈迅又发过来一条信息,他便读了出来。 很不幸,林陈迅成为了六班第二个水痘感染者。 纪长凌在群里艾特林陈迅好好休息,很快陈旼惠也跟着发了一个抱抱。 EasonF:瞬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气! 双木:屁崩的。 EasonF:? 五天小长假转瞬即逝,六班被要求中午回校,纪长凌刚进教室就看见黑板上钟扬华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奉天承运,学校召曰: 今六班水痘严重,念吾校仁厚,特批本楼五层近东楼梯口的空教室于隔离使用,请广大学子务必于下午两点前将各科书籍备好,准备隔离第一课。 钦此—— 教室里的书已经被陆陆续续清走,纪长凌和傅知伦算是到得晚的,周围几乎都空了。 纪长凌把各个科练习册挑出来,随便抽几支笔,就算搬完了。 “走吧,”他走到傅知伦桌旁,看人在桌肚里翻来覆去,弯下腰去问什么东西要找这么久。 但他看到里面花花绿绿的的卡通涂鸦信封时,眨着眼睛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情书? 纪长凌和傅知伦对视一眼。 “头一回见你收这些,挺受欢迎啊。” 纪长凌抽出一叠,约有三厘米厚,而桌肚依旧满满当当。 “一战成名了啊,傅知伦。”纪长凌自己都没发觉话音里带着一丝阴阳怪气。 傅知伦不说话,把所有信封拿出来,在桌上放好,打成捆。这手法已经练得如火纯青了,纪长凌看得呆若木鸡。 不知为何纪长凌现在迫切地想听傅知伦说话。 “其实不是第一次了。” 纪长凌点点头,也是,学校里长得帅的又没几个,女孩们当然会挑颜值高的男生送情书。 傅知伦在学校交友范围广,走几步路就能跟人打上招呼,这知名度收不到情书才怪呢。 不过以前怎么都没到过? “以前都是当面拒绝了,”傅知伦指指堪比纪长凌手中书厚的信,“这些都会一一送回去。” “送回去?你认识那些女孩吗?”纪长凌不敢置信。 “……说实话,大部分名字我都记不住,”傅知伦解释说,“都是林陈迅帮我送回去的,他挺乐意干这活儿。没写名字的就扔掉了,没别的办法。” “两天没来学校,没整理就堆成这样了。” “林陈迅得两星期上不了课,这些怎么办?”纪长凌问。 “扔了。”傅知伦说。 “扔了?”纪长凌想了想说,“心理社有个箱子放信件的,你放那里吧。” “听你的。” 两人把书搬到楼上,班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叽叽喳喳地讨论小假期在哪个地方浪,有出省旅游的,也有在家里打五天游戏的。 离上课还有二十分钟,纪长凌陪着傅知伦去到心理社团,在犄角旮旯翻找到一个尘封的大箱子,把信塞了进去。 ”诶?这还有别人写的情书啊。”纪长凌拿起一封看上去比年纪都大的信件,后背还写着时间,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致亲爱的遥哥,你的小弟。” 纪长凌小声将信上的一行字念出来,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后,愣在原地,手中的信落在地上。 “看见什么了?”傅知伦凑过来。 “哦哦没什么,就是别人写的情书。”纪长凌喉结一滚,虚掩着把那一封信塞进箱子,放回原位之后拉着傅知伦离开了心理社。 第39章 倒霉熊不是停播了吗 “纪长凌?纪长凌?” “啊?”纪长凌一直望着楼下羽球人发呆,反应过来有人在捣鼓他的胳膊肘,转回身看是谁。 “叫你好几声了,”学委指指教室外,“猫子说让你去一趟办公室。” “好。”纪长凌点点头,看了一眼头顶悬挂的时钟。 现在刚放学不久,纪长凌依稀记得生物老师今天有最后一节课。按她的教学作风,估计现在刚宣布下课。 自六班搬上五楼之后,学校划出一条三八线,禁止别班学生踏入这块地。六班的同学们就连用餐都被额外安排场地,与学生们错开时间。 宿舍也搬到一楼,每天有宿管负责消毒打扫。 五楼和办公室同层,可纪长凌得先上到六楼,拐几个弯下回五楼,走过三个长廊才能去到两点之间距离不过百米的生物科组。 “呜呜——” 身后一阵寒风吹过,激得纪长凌缩了缩脖子,围巾拉紧几分。 他把窗关上,剩一条缝时忽然咯吱一声,无论怎么用力,窗户跟扎了根似的纹丝不动。 透过缝隙,他又看见一楼打羽毛球的傅知伦。 大冬天也坚持打,体力真充沛。 纪长凌对这窗户没辙,索性就罢,在讲台上撕张便利贴贴到傅知伦桌上,写了几个字便离开教室。 今年冬天非常奇怪,往年这个时间纪长凌还套着校服短袖,现下里里外外围了四层,百年不用的秋裤都穿上了。 寒风打在脸上生疼,纪长凌把围巾拉高,只留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空气中。 长途跋涉到办公室后,几个敦实的学生聚在里面叽叽喳喳个不停,看上去有些滑稽。生物老师注意到纪长凌,朝他挥手。 “老师。”纪长凌喊了一声。 “竞赛的资料,这一份是你的。”猫子用戴着手套的手把文件袋推到纪长凌身前。 “好。”纪长凌手拿出,把文件袋夹在腋下又把手放回兜里。 “老师,啥时候把这个拿给你啊?”一旁像在角色扮演mc村民的男生说。 “下周五前。”猫子说。 猫子拿出一叠纸,仔仔细细跟他们讲了一遍目前知晓的信息,嘱咐他们里面有一张非常重要的表格千万不能丢,仔细收好。 “陈旼惠呢?”其他人走后,纪长凌问。 “我单独跟她说过了,”猫子说,“你跟她讲,让她一定要参加这次比赛。” 纪长凌没明白:“她什么时候说了不参加?” 猫子叹了口气,话里有话:“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你要一直在她面前说,这个竞赛非常重要,她是最有希望拿奖的,一定不能半途而废。” 纪长凌依旧不太理解,答应下来。 回班之后,傅知伦已经在位置上等他,见人回来便起身。 纪长凌把资料放好,离开教室前看了一眼陈旼惠的座位。 “那是什么?”傅知伦问。 “竞赛的东西。”纪长凌说。 “什么时候初赛?” “期末考完。” 傅知伦点点头。 大约是天气太冷,一张口就得灌寒风,两人沉默地走在路上,谁也没有再张口的意思。 走出教学楼前,傅知伦替纪长凌扯了扯围巾。换做往日,他可能会老老实实任傅知伦捣鼓,但他今天却不动声色推拒了这双温暖的手,自己把围巾裹紧。 傅知伦在空中的手似是滞留了一下,纪长凌装没看见。 自从上次在心理社看到那封信后,纪长凌就开始心神不宁了。 他想到宋幸子那本砖一样厚的白皮书,原来里面还有这层意思。 要是没看到那封信,他真的以为那些文字只是在描述一对普通的兄弟情,而不是已经确认恋爱关系的互动。 纪长凌想,现实里真有同性恋啊,还是他们学校的,哪怕是好几届前了。 兄弟会一起吃饭吗?那当然。会给你按胳膊按腿吗?关系铁会。会给对方做饭吗?有这本事还不露一手装把大的。会一起切蛋糕吗?切个蛋糕而已又能怎样。 那看到兄弟会下意识心脏骤停吗? ……对方太帅了不行?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没错。 纪长凌说服了自己,肯定是他想太多了,人傅知伦单纯的善良体贴。 不知道以后对他老婆会有多好。 想到这纪长凌心里又像有个巫婆在不停念叨,弄得心浮气躁。 “你不舒服吗?”走到饭堂的时候,傅知伦把手背贴上纪长凌额间,“脸色不太好。” “没有,饿了。”纪长凌没去看他,躲开,走到队伍最短的末端。 感觉自己很不厚道。 “学习压力太大了吧,心里容易乱。”傅知伦在身后说。 “大概是吧。”纪长凌叹口气,心说要是让人知道自个心里在琢磨什么不得把人吓跑。 “期末考还有四个星期呢,”傅知伦说,“你肯定能考好。” “那你呢?”说到成绩,纪长凌终于回头看他一眼。 十一月月考两人成功选到同桌,纪长凌每天都给傅知伦额外安排了题目,也不知道成果如何。 “这次先进前一百吧。”傅知伦笑笑。 “说到做到啊。”纪长凌也笑了。 或许是因为水痘事件,六班不少同学在温度个位数的天气不幸感冒发烧,被学校强制回家。原本要求全员上阵的体测最后只有十来人在苦苦坚持,学校不得不让别的班顶场子。 纪长凌倒是没什么感觉,他上一次发烧还是去年阳了的时候。 林陈迅和尤语卡在体测前两天回了学校,刘绮芳看人平安回来激动得不行,体测大队终于迎回一名大将。 测试当天,天气晴朗,寒风依旧。 新中来了不少其他高中的学生,一时校内热闹非凡。 教学区与操场拉了一条警卫线,下课铃一响,就有不少新中学生贴线朝操场张望。 纪长凌偷了两张塑料凳,背对操场坐着,在树荫底下休息。 “你冷不冷啊?”他看了眼穿着夏装的傅知伦,隔着半米都感觉到寒意。 “还好,”傅知伦额间居然有汗,“今天比昨天温度高了三度。” 纪长凌无语地看他一眼,这人六度的天穿的衣服跟三十六度一样。 “我手都是冰的,你跟我说还好。” 傅知伦闻言把纪长凌的手抓住,包在手心里。 纪长凌一怔,想抽回来,最终没动,任他包着了。 过了一会,纪长凌感觉手心里在微微出汗,便把手收了回来。 的确暖和不少。 “那走吧,”傅知伦把校服外套往肩上一搭,朝跑道望,“应该要跑一千了。” 纪长凌转身也望过去,刚才上场的人大部分过了终点线,体育老师已经开始拿着蓝板板招呼人了。 “走吧。”纪长凌偷瞥一眼傅知伦,没什么变化。 嗯的确是好兄弟。 可能是被体育生围着的缘故,纪长凌的情绪被带动起来,破天荒地跑到了三分五十九秒。 两年前中考三分十多秒的成绩已经不再来了,有生之年能再入围三分钟,他已经非常感动了。 跑完一千后,他看到躺在草地上同样刚跑完八百喘着气的林绪瑶和陈旼惠,以及旁边递水递零食的林陈迅,颤悠悠走过去跟着躺下。 入目是无云的天,以及准备休息的太阳。 傅知伦在他旁边坐下喝水,五个人围成一圈。 “终于结束,这段时间真是要了命了。”陈旼惠感叹一声。 “再熬一个月就放寒假了。”林绪瑶跟着说。 说到寒假,纪长凌想起猫子的嘱咐,便转头看陈旼惠开始旁敲侧击:“猫子发的卷子写完没?” “写完了。”陈旼惠闭上眼。 “你这勤奋程度加上大脑,拿奖肯定没问题。” “你们竞赛在哪个学校?定了没啊?”林陈迅问。 “省中,高一研学去的那个。”纪长凌想了想说。 “那离得近啊,到时候我天天给你俩送吃的去。” “你爸妈今年不是要在这边过年吗?你哪有时间。”林绪瑶说。 “哎呀,我自有办法。”林陈迅说。 体测结束后的十二月,六班同学每天爬楼梯爬到想死,圣诞节周不知道是谁搞到两张电梯卡,瞬间就在班里传疯了。 电梯是教师专用,学生坐电梯被抓到少不了一顿说教。对于正处于青春期天不怕地不怕,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学生来说,说教算个屁,先爽了再说。 电梯卡男女各一张,这段时间怕是六班最团结的时候,走哪都围着持有电梯卡的人。 纸包不住火,大概是年底了校领导也来得勤了。纪长凌起得早,跟坐电梯那拨人时间错开。有天实在是太冷了,冷到他赖床几分钟,跟上了电梯团伙的步伐,第一次违规坐上学校电梯。 谁知道试试就逝世,一群人刚到五楼就碰到满面春风慈祥和蔼的校长大人。 校长大人给他们表演一出川剧变脸,倒霉蛋子们从电梯里畏手畏脚出来后,趁人转过身打电话的功夫,四下逃窜。 纪长凌都做好了被骂的心理准备,这时手心传来热度,他听到头顶傅知伦的声音说。 “快跑。” 然后就被拽着跑了不知道多少米,大家的目的地都是教室,弯了百八十个圈子的路,一群人在教室重逢。 “吓死老子了。” “我靠了,正校不是只有演讲才会出现吗?!” “鬼知道啊!!” “别在那又靠又操的了,想想怎么跟芳姐交代吧,又给我们伟大的母亲添麻烦了。” “伟大的母亲能否再次救孩儿们于水火当中?孩儿们惨哉惨哉。” 纪长凌觉得刘绮芳作为特级语文教师的威望再大,这会怕是也保不住他们了。 然而当所有人战战兢兢过了大半天,终于迎来语文课时,刘绮芳和平常一样背着小蜜蜂走进教室,小蜜蜂和平常一样发出刺耳的电音。 刘绮芳淡淡地扫视一圈教室,淡淡地开口:“一群懒虫们。” 所有人呼吸一滞。 “下周我们就搬回二楼。” 一直低着头的同学们闻言纷纷抬头看向黑板,刘绮芳只是无奈地笑了一下,说让他们把练习册拿出来,讲昨天没讲完的题。 好学生守则:万年不干坏事,一干必背抓(bushi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倒霉熊不是停播了吗 第40章 撕毁的表格 期末考前的两周,B308被宿管大爷扣了九分,九次被拉到走廊上教训。 原因是所有人都想平安度过高中最后一个长达一个月的假期,而纪长凌作为宿舍威望最高的实力派选手,不可避免地被其他几个轮流“请教”。 今天是期末考前夜,纪长凌在床上边听音乐边做生物竞赛题,另外五个也在奋笔疾书。 “此圆锥曲线,何解!何解?”尤语突然闪现到他床边,一手小电灯,一手厚厚的习题集。 “不是哥们,上来就开大?”纪长凌取下耳机坐直,迅速扫视眼前的仅仅几行字却占满整夜的题,“先把公式写上去。” “得嘞,笔给您。”尤语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练习册,无视林陈迅的呐喊顺走他一支红笔放在床上。 “第一问你都没解出来吗?”纪长凌在左上角写完“解“,默了条e=c/a。 “鄙人甚至没明白这是在问啥。” 纪长凌卡嗓子眼的话又咽了回去,思索片刻把练习册朝向尤语,在题干中圈画:“这种题你先把‘的’字前给你的公式圈出来,用韦达定理想办法联列,再用求根公式。” “它说要求最大值。” “我知道。”纪长凌耐心地写出一条又一条式子,时不时抬头问尤语听懂没有。看尤语似懂非懂地点头,他就继续写。 “这一块用t换元,剩下的你自己算。” 空白的纸业已经密密麻麻,纪长凌在每个关键点留了空让尤语自己补。 “听懂没?” 尤语拿过练习册就低着头,看上去好像在努力钻研,纪长凌想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了,正准备把耳机塞回去,结果这人抬头用无辜的眼神说了两个最绝望的字。 “没懂。” “……那你在装什么高深呢?问你又说懂了,哪里不懂啊?” “哪里都不懂。”尤语委屈巴巴地说。 纪长凌:…… “没关系,数学这种东西不能强求,”纪长凌深吸一口气,嘴角上扬努力表现出我懂我都懂的招牌微笑,咬着牙说“再讲一遍。” “嗯嗯!”尤语重新把练习册放回床上,并且再次无视林陈迅的呐喊撕了他一张草稿纸双手递给纪长凌。 纪长凌把题拆分一一解析考点,边说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他说着说着就陷进去了,这道题等级不低,明天下午极有可能在考场上与之重逢,本着救朋友与水火之中的精神,纪长凌铁了心要给他讲明白。 “308!” 强光瞬间照亮整个宿舍,虽然每个人床头都有一盏小电灯,相比闪光弹般的手电筒还是小巫见大巫。纪长凌条件反射抬手低头,光线透过指缝爬在他脸上,只好眯起眼睛。 不知道哪个缺心眼的还喊了声到,下一秒宿管大爷的破口大骂便如雷贯耳。 “习额定了还不奋告!明天要在考墙象碎吗?!” 光束集中到尤语手中的练习册,强光从下反射到纪长凌脸上,尤语手忙脚乱把书合上,光线又转移到他身上。 “看在明天考试的份上暂且放过你们,现在立刻马上关灯睡觉!” 尤语抱着书跑了,不忘拿上那一张草稿纸。 “砰”一声,玻璃窗发出巨大撞响,宿管大爷目视所有人把夜灯关闭,才渐渐消失在视野范围。 纪长凌小声骂了一句,揉揉还在缓和的双眼。 “不是他刚说啥?” 就着月光,纪长凌看见钟扬华从厕所里探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的。 “十二点了还不睡觉,问你明天是不是要在考场睡。”上床的傅知伦说。 “我靠了,语言大师。”钟扬华蹑手蹑脚爬上床。 宿管大爷一急就开始胡言乱语,说话含糊,老实讲纪长凌刚刚也没听清他嘴里说的什么东西。 “轻点轻点。”林陈迅抱怨楼梯咯吱声太大。 “很轻了!这破铁架子都过期几年了!” “快睡吧,等下又给大师招来了。”纪长凌提醒道。 宿舍渐渐安静,只有翻动时引起的布料摩擦声。纪长凌入睡快,梦着竞赛题度过一晚。 期末是八区联考,市教育局给的题。早上第一门语文就足以击破广大学子不堪一击的心脏,纪长凌也有点担心。 “感觉你有点心不在焉啊,没考好?” 饭堂里遍地讨论题目的学生,纪长凌吃饭都有些没胃口。 “第三句古诗不太确定,还有道选择也不会。”纪长凌低着头,却没注意到快被他戳烂的五花肉。 “感觉这次出挺难的。”傅知伦说。 “嗯,我出考场那一刻就对下午的数学起了畏惧之心。” “没事,你可是一目十行读题即解题的大学霸。” “我不是大学霸,”纪长凌叹口气,注视傅知伦,“顶多是个小学霸。” 傅知伦忍俊不禁:“那仔细吃饭吧小学霸。” 纪长凌一语成谶,下午的数学简直就不是人能想到的。他的正常水平是完卷还剩四十分钟检查,这次连十五分钟铃响都没做完。 幸运的是,前一晚尤语问他的题,真的出现在了试卷上。乍一看会觉得毫无关联,仔细推敲救会发现换汤不换药。 纪长凌赶在收卷前一秒写完,放下笔那一刻如释重负。 于他而言,考完数学这个寒假就算开始了,后面四科怎么样都不会考差。 剩下的两天,纪长凌不仅在路上听到别人的咒骂声,宿舍里也魔音贯耳,耳朵快起茧子。 不过大家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窒息的三天过去后众人就开始憧憬寒假。 当然其中也有刘绮芳安慰的功劳,这次大家考得都不好,你不会别人也不会,不用太过担心。 纪长凌对寒假没有规划,下周日他就要去省中入住准备初赛,除了四天放假,其余时间都得在学校度过。 收拾完宿舍,他就和傅知伦坐上回家的车。 车上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纪长凌点开微信,看见群里林陈迅发的消息。 EasonF:年三十在哪过在哪过? 双木:你不是和你爸妈过吗? EasonF:哦我忘说了,他们今年不回来了。 双木:我都行,我爸妈结婚周年去度蜜月,过年也不在。 FJ:我家可以。 EasonF:那就去你家,你下厨。 FJ:说得跟不在我家就不是我下厨一样。 纪长凌看笑了,抬头看一眼身旁发信息的傅知伦。 陈旼惠一直没消息,四人轮番艾特一遍,连标点符号都没见着一个。 纪长凌想到不久前陈家父母罕见地出现在校门前的画面,他猜大概是又被收了手机。 今年大家如果还想在一块过年,得好好计划一下怎么把陈旼惠捞出来。 回家之后,纪长凌帮着傅知伦打下手准备晚饭,等饭熟的功夫他给纪文德打了个电话。 纪长凌说自己要准备竞赛,拒绝了纪文德去京城“团聚”的邀请。 想到岑舟,纪长凌脑子里只有俩字远离。 吃完饭两人一块洗了碗,纪长凌便回家收拾屋子。翻到夜娩遗书时,纪长凌忍不住又拿出来逐字观看。 他心中始终有疑惑,但纪文德不告诉他也没办法,只能日后找个机会细问。 纪长凌卧室收拾完,在平台上约了打扫服务便抱着长安,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凌晨,夺命手机铃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喂?”纪长凌在床上摸到手机,睁开一只眼看见外面漆黑的天。 “我的表格被我爸妈撕了,怎么办……”电话那头传来陈旼惠的哭声。 表格?什么表格……竞赛的表格?! 纪长凌猛得清醒过来,一骨碌从床上坐起,吓得长安翻身跃到窗台,他对着话筒提高音量:“没表格参加不了比赛啊?不对,你爸妈为什么要撕你的表格啊?他们对你学习的事不是一向双手支持吗?你跟毛丽婷讲了没啊?” “猫子电话打不通,我发了微信了。” 话筒里的抽噎声刺激着纪长凌的神经,陈旼惠准备了多久他看在眼里,表格受损无疑就是毁了她这么长时间的努力。 电话里又传出鸣笛声,纪长凌忙问她在哪。 “我跑出来了,在越羊路。” 纪长凌仔细询问位置后,直接在群里拨通多人电话。 下一秒陈旼惠的消息就发了过来,让纪长凌不要和他们讲。 现在不过凌晨五点,外面依旧是黑天,纪长凌没管,让她注意安全。 很快语音打通,林陈迅疲惫的声音回荡在茫茫大街。 “干啥啊?哥们我刚嗨完准备回家呢。” 与此同时傅知伦和林绪瑶也进入聊天。 纪长凌言简意赅说了经过,林绪瑶听一半就开始骂街,最后说马上到。林陈迅看了定位发现就在五百米外,急急忙忙跑过去。 “你打到车了吗?”傅知伦问。 “我快到小区外了,马上打。”纪长凌站在路灯下撑着胳膊喘气,心里埋怨怎么这么冷啊,冷到脚痛。 “你等我两分钟,我搭你去。” “你搭?你用什么搭?”纪长凌喘着气问。 “电机。”傅知伦说。 电话挂断,很快远处传来呜呜声,傅知伦顶着粉色头盔骑着一辆黑色电机停在纪长凌跟前。 “上车。”傅知伦扔给纪长凌一件厚外套和头盔 纪长凌穿戴好爬上后座。 “原来楼底下停了那么久的车是你的。” 纪长凌拦腰抱住傅知伦,他不了解傅知伦的车技,不是特别放心。 “我姐送的,”傅知伦的声音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散,“抓紧,我加速了。” 第41章 秦老夫妇 凌晨六点的街道上车辆打着远灯来来往往,两侧的宵夜摊逐渐冷清,空中盘旋的烟火散去。私人商铺的卷帘门依次拉起,偶见老板坐在外面抽烟。 “欢迎光临——” 纪长凌火急火燎推开玻璃门,一眼看见角落里趴在桌上肩膀耸动的陈旼惠和手忙脚乱的递纸的林陈迅。 听到机械女声的声音,林陈迅见救世主般扯出一丝笑容,朝他们招手。 纪长凌和傅知伦刚在木椅上坐下,门口又是一声欢迎光临,林绪瑶跌跌撞撞跑进来,玻璃门撞在门口堆着的塑料箱,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林绪瑶拨开三个男的把陈旼惠搂进怀里,女孩不知道哭了多久,前襟满是水渍。 纪长凌看着林绪瑶一下接一下地抚摸陈旼惠的后背,四个人一言不发,让陈旼惠尽情发泄出来。 这家店的老板和林陈迅相熟,青年很有眼色地为他们添纸倒水,又把门口对着大街的“营业中”的木牌翻了个面,朝向室内,便沉默地上到二楼。 “对……不起……” 没想到陈旼惠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道歉,四人听了皆眉头紧锁,林绪瑶不轻不重地在后背拍了她一巴掌,说要是不告诉我们才是真的对不起。 陈旼惠勉强止住哭声,把头发拨到耳后,用纸巾将脸擦了一遍才从林绪瑶怀里出来。 纪长凌看着她通红的双眼,满脸的泪痕,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在众人的注视下,陈旼惠抽噎地讲述事情经过。 纪长凌听到半路就怒火中来,一拳砸在玻璃桌上,纸巾无辜受震落地。傅知伦把他砸红的手放在手心慢揉。 林陈迅反应更大,踹翻旁边的空酒瓶箱,酒瓶哗啦哗啦滚出来,他懊恼地骂街,一个个捡起摆回原位,边做边骂。 “我就说你哪来的乡下亲戚,原来是半路杀出来的玩意。”林绪瑶愤愤不平说。 “她跟我长得真的特别像……”陈旼惠把林绪瑶的大衣外套揪得变形,她指着左眼下方的位置说,“除了这里,她这里有颗痣,其他地方真的,真的很像,简直就是……双胞胎。” 陈旼惠口中的“双胞胎”,是小她两岁,被陈家夫妇“救助”的,乡下一户无父无母和奶奶相依为命的女孩。 去年纪长凌生日那段时间,俩人第一次见面。刚踏进木头门槛,她妈就指着长椅上扎着小辫,喜笑颜开的女孩对陈旼惠说—— “她以后就是你妹妹了,等她明年中考,就把她接回家。” “你这个当姐姐的要承担照顾妹妹的责任,帮助她学习,不要像你一样考个破高中。” 陈旼惠死死盯着那张和她别无二致的脸。 “哪怕她不是你亲妹妹。” 为了增进姐妹二人的感情,陈家父母特意在寒假安排了学习计划,让陈旼惠辅导妹妹。 也是因此,一向在意陈旼惠学习的父母第一次把女儿学习的路砸得稀巴烂。 “他们怎么能这样?”纪长凌后槽牙磨得咯吱响,手中纸杯捏成团状。 “怪我,”陈旼惠说,“明明知道那是很重要的文件,还把它放在客厅,才被他们撕了。” “怎么能怪你,谁知道父母会对小孩儿干这种事儿啊!”林陈迅叫道。 “对,不是你的错,”林绪瑶给她倒水,“不能怨自己。” 进门后就没出过声的傅知伦说:“当务之急是再弄一份表格,毛丽婷回信息了吗?” “我看一下,”陈敏慧抽了抽鼻子,在外套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眼中最后一点光消失在瞳孔,“回了。” “没有表格,就没有参赛资格。” 一言即出,众人沉默。 林陈迅骂了声脏话,一脚踹在桌子支架,踢出几米开外,还好桌上水壶够重,没被打翻,只有纸杯落在地上翻滚。 傅知伦捡起脚打着弯儿转到脚边的纸杯,把木桌拖回来。 “这一次竞赛,拿奖了可以争保送名额。” 这是毛丽婷原话。 陈旼惠肯定清楚这一点,想到这,纪长凌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了。 “干他大爷的,不就是一个破竞赛,”林绪瑶捧着陈旼惠的脸,“考不了就不考,去他爹的。” “可是——”林绪瑶不知道这一点,纪长凌刚出声,就听陈旼惠说。 “对,”陈旼惠点点头,“不考就不考,保送资格算个屁,老娘凭实力照样考清北。” 纪长凌闻言怔怔地看向她。 林绪瑶笑了:“我们惠就是这样的钢铁女子。” “本来我是想着拿保送能早点离开他们,现在拿不到了,那就多忍半年。” 陈旼惠应该已经调整好情绪,她一字一句,无比坚定:“毕业之后,我就自由了。” “那个女的——” “在我这里,我没有妹妹。” 陈旼惠说:“她也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 “看来你是有打算了。” 纪长凌看向傅知伦,用眼神询问他什么意思。 “对,”陈旼惠淡淡一笑,“真的谢谢你们,我心里好受多了。过几天可能要拜托你们帮个忙。”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林陈迅拍拍胸脯打包票。 “没那么难,来帮个忙充场子就行。”陈旼惠双眼弯弯,噗嗤一笑。 “这还不简单,我回去就把我最贵的衣服掏出来,再去我爸那偷块表。”林陈迅眉飞色舞。 “有你们真好。”陈旼惠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落到林陈迅身上时,纪长凌感觉这小伙儿下一秒就要捂着胸口倒下去要速效救心丸了。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是陈旼惠的,屏幕上显示爸爸。 “看你不在家着急了吧。”林绪瑶说。 “嘘。”陈旼惠把食指放在唇边,接起电话。 “爸爸妈妈,我想好了。” “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 - “怎么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晨曦初见,路灯在两人踏进小区那一刻齐刷刷熄灭。路旁树叶被寒风打得直作响,惊动草丛里休憩的流浪猫。 纪长凌说:“陈旼惠为竞赛准备了很久呢,还是觉得有点可惜。” “她能想开,大概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傅知伦说,“再说了题不会白做,说不定下一次她就把你从生物全级第一的宝座挤下去了呢。“ “她也快成年了,某些方面,她比你成熟。” “?”纪长凌给他一拳,“你什么意思啊。” 这时他感觉脚上暖暖的,还在动,低头一看竟是只小猫。 “哎你来看,这是不是小狸花?”纪长凌眼中闪过惊喜,蹲下后小猫就主动地把头伸过来给他摸,还朝他亮肚皮。 “上次见你才巴掌大,这一年去哪过好日子了?吃这么肥。”纪长凌扣挠肥狸花的下巴,小猫舒服的呼噜声在寂静的环境下分外明显。 “是吧,”傅知伦在他身边蹲下,“长大了头上这小爱心都没变。” 两人蹲在路中央逗猫,不多时听到远处草丛传来的猫叫,纪长凌抬头望去,瞳孔放大。 打着远光灯的黑色轿车正好拐弯,气势汹汹朝他们驶来。这个点天还是半暗着,俩人穿的深色衣服蹲在地上,远处看去与道路几乎融为一体。 纪长凌大叫一声,立马站起身后撤,没忘了提溜傅知伦的帽子,将人拽到路旁。狸花“喵”地轻唤,朝刚刚的猫叫声飞去。纪长凌看到草丛急剧晃动几下,便恢复如初。 黑色轿车平稳驶过,经过两人时,缓缓停下,喷出一段车尾气。 纪长凌挥舞眼前无形灰尘,皱眉又将傅知伦往后拉了一步。 “长凌?”车窗降下,露出妇人慈爱年迈,略带惊喜的面庞。 “师母?”纪长凌咳嗽两声,看清车内人后,乐颠颠地跑过去扒在窗户边。 “好孩子,一年多没见了,长高不少啊。”被唤作“师母”的妇人伸出手抚摸纪长凌的面庞,沙哑的嗓音里是遮不住的温柔。 “师傅!“纪长凌把头探向车内,里侧是熟睡的老人,听到声音后眼睛睁开一条缝,几乎要与脸上的皱纹相融。 “他睡着呢,长凌啊,咱们回家说。”师母拍拍他的脸,纪长凌注视她升起车窗,回头拉上傅知伦的胳膊兴冲冲跟在车尾,朝家的方向跑去。 “我师父师母回来了,之前跟你说的二位!秦教授和古教授。”纪长凌轻喘着气说。 “我知道。”傅知伦说。 两位老人的车在楼下停稳后,妇人帮着小司机将老爷子扶下车。傅知伦主动从司机手里接过老爷子的胳膊,纪长凌和司机在后面提行李。 妇人在201驻足,钥匙进入锁孔,咔嚓一声,门向内打开,预想中灰尘的味道并未出现,反而是淡淡的桂花清香。 纪长凌熟门熟路打开灯,送走司机后,找了条毯子给沙发上的老爷子盖上。 老爷子已经转醒,见到纪长凌后哼哼个不停,笑眯眯地看看许久未见的徒弟,又看看徒弟身旁的傅知伦。 “玉薇,我想喝水。”秦振云说。 古玉薇阻止了纪长凌烧水的脚步,让他陪老头好好说话,笑盈盈地去了厨房。 “我真没想到啊,”秦振云虽然倚在沙发上,纪长凌却觉得他是在床上躺了许久的病人。只听老人的嗓音混沌低沉,如千年旧钟回响在耳边,“死之前还能见到你。” 纪长凌怪说:“说什么呢,你身体倍儿棒,以前还轮着我转圈。” “那是以前了,”秦振云哼哼笑说,“现在得你推着轮椅带我转圈。” “你想去哪,我都带你去。” “我去过的地方比你吃的盐都要多,”老人得意地笑笑,“行了,不说这些,你给我介绍一下这孩子是谁。” “叫傅知伦。我同桌,也是邻居,就住楼下,关系特别好。” “爷爷您好。”傅知伦客客气气地说。 “别这么客气,我不喜欢小孩儿管我叫您,”老人看傅知伦的眼神带着精光,戴着戒指的手颤悠悠指向纪长凌,“好孩子,他怎么待我,你就怎么待我。” “好,”傅知伦点点头,小嘴抹了蜜,“师傅。” “?”纪长凌在他大腿上落下一巴掌,“你乱叫什么呢?” 傅知伦委屈巴巴地看着秦振云,秦振云呵呵一笑,说:“真有趣这孩子,这么叫我乐意,只怕我教不了你什么东西。” “前辈的一言一行都是后生所学习的。”傅知伦莞尔。 纪长凌看向傅知伦的眼神夹杂几分怪异,后者却是朝他轻轻挑眉。 算了,老爷子开心就好。 秦振云不愧是名校教授,短短几句话就把两小年轻的近况套了个遍,不多时古玉薇端来热水,把水杯抵在丈夫嘴边,说她烧了多久的水就听他喋喋不休多久。 秦振云说他喋喋不休一辈子了。 秦古夫妇家一直有人打扫,前几天纪长凌还撞见清洁工从屋里出来。他和傅知伦在一楼卧室铺好床,便不做打扰。 纪长凌回屋后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给长安添完粮就面朝地背朝天栽回床上。 睡前他给傅知伦发了两条消息。 ——晚安。 ——不对,早安。 第42章 陈家风暴 床沿的手机震动两秒,响起一段音乐。纪长凌站在衣柜前,回头看床边的人,示意他接电话。 “听得到吗?” 陈旼惠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林陈迅的大嗓门。 纪长凌扯出一件毛衣反手扔到床上,毛衣立刻混进五颜六色的衣服堆里。傅知伦坐在地毯上,在小山丘里挑挑拣拣,挨个叠好放进身侧的大行李箱。 傅知伦按下免提,应了一声。 “来了!”林绪瑶整张脸出现在手机屏幕,这话明显是在问陈旼惠,“啥时候去你家?” “明天晚上,”陈旼惠看着右下角方框里的天花板说,“你俩在一块呢?” 纪长凌停下手头动作,坐回床上,把摄像头对准房间,画面最后停在傅知伦:“对啊,收拾行李呢,周五就去省中了。” 他把镜头翻转过来:“给个具体时间?” “六点吧,那会人就差不多来了。”陈旼惠说。 “我将花费整个下午包装自己。”林陈迅一直没开摄像头,闲话倒是在持续输出。 林绪瑶难得同意他:“我也是。” 闲聊的功夫,纪长凌把衣服收拾完,又从书柜里翻出几本练习册扔进去。角落里红底黄字的大标题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翻开一看,双眼亮出惊喜。 纪长凌拿着书跑到傅知伦面前,兴冲冲说:“我都忘了之前还买过这本,你写完寒假作业有空就写写这个吧?” 傅知伦神色复杂:“写完寒假作业可能就开学了。” “不会哒,”纪长凌说,“我就差英语没写了。” 大概还没动笔的傅知伦:“……“ 纪长凌无视傅知伦满脸抗拒,强硬地把练习册往他胸前一怼:“我会监督你的,哪怕平时不在一块。” “当初不是说好的好好学习嘛。” 傅知伦闻言突然眉毛轻挑,嘴角勾起不明显的弧度:“是谁说的那天晚上的事你都不记得?” “?”反应过来的纪长凌干咳两声,“我又没说是哪个当初。” “我又没说是哪个晚上。” 纪长凌沉默了。 他沉默地看着傅知伦似笑非笑的欠样,找了个理由把他赶出房间。 隔着一扇木门,纪长凌听到他堪称张狂的笑声消失在楼下,砰一声响后才完全消失。 纪长凌抹了一把脸,感觉掌心火热。 当晚他睡得很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是把剩下的英语写完,还没忘给楼下某人发信息督促写作业。 中午简单休息一会,时钟指向四点时,纪长凌翻身下床,从衣柜找出他爸之前送的衣服,对着镜子一件件试。 他对自我穿搭感觉良好。 触膝的棕色长大衣内是同色系贴身高领毛衣,扎进下半身黑长裤里。从镜子里看去整个人线条一样柔美,身高都猛涨几分。 纪长凌看着桌上的大吉岭茶,思考片刻在后颈处轻喷两下。 还行吧,他看着镜子里的脸想。 五点半,纪长凌下楼,看到门口打电话的傅知伦。 傅知伦穿着黑色风衣,腰间衣扣微锁,勾勒出少年身形。脚上一改平时钟爱的五花八门的运动鞋,是从没见过的马丁靴。瞧上去质朴,懂行的能一眼看出这身价值不菲。 纪长凌蹑手蹑脚走过去,等人挂断电话,一巴掌拍在他肩上。 “走吧。”纪长凌笑盈盈说。 傅知伦看他的眼神深沉,没有说话。 到陈旼惠家门口时,纪长凌被这幅浩瀚的装饰惊到了。 门朝内大敞,露出众多挤满上至六七十下至襁褓的客厅,人声嘈杂。 陈旼惠穿一身粉色长裙,十分显眼,她挤开人群把他们带了进去。 林绪瑶和林陈迅早就到了,在沙发上坐着和大妈大爷你来我往。 “又来同学啦?”陈妈妈勉强扯出一个笑脸。 纪长凌跟她简单问好,陈母就去招呼其他客人,他紧挨早到的两人坐下。 人有几个穿着亮丽的阿姨见到贵气四溢的傅知伦,凑过来和他聊天。 “今天吃错药了?穿这么好看。”林陈迅在纪长凌耳边悄悄私语。 “他不是一直都挺好看的吗?”纪长凌说。 林陈迅无语地看他一眼,继续和大爷唠嗑。 “小傅已经成年啦?家里是做什么的呀?”穿金戴银的女人笑眯眯的样子让纪长凌看了直起鸡皮疙瘩。 “我还在上学,不太清楚,大人怎么会和小孩讲这些?”傅知伦笑笑。 “那应该是家里有哥哥姐姐啦,”女人说,“你成年了吗?成年了阿姨给你介绍对象呀。” 傅知伦面色如常,但纪长凌已经感受到一丝愠气在周身徘徊,只听傅知伦莞尔强调:“我还在上学。” “上学也没事啊,现在的小孩哪个思想不成熟,阿姨家有个小姑娘跟你年纪差不多,介绍给你呀?” 女人说完眉飞色舞地拱拱傅知伦的胳膊,手机二维码都快掏出来了。 “阿姨,”纪长凌笑嘻嘻搂上傅知伦的肩,对女人说,“他成绩老好了,那女生考得上中大吗?他谈过的女生都是中大起步哦。” 女人面色青红交加,依旧维持着笑容,语气里是说不出的尴尬:“啊啊这样,没看出来呢。” 傅知伦不说话,藏在身后的手朝伸进纪长凌腰间拧了一把。 纪长凌不甘示弱,把女人打发走后朝他大腿使劲一捏。 听到人倒抽一口冷气,他才满意地松开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傅知伦这边刚走,林陈迅那边又来了个男人。 男人厚唇宽鼻秃着头,牙间镶金,他是朝林陈迅来的,可是目标却是旁边独沙发上坐着的陈旼惠。 “龙叔。”陈旼惠礼貌开口。 被称作龙叔的男人坐下,张口就想让人塞屎进他嘴巴里:“你跟你妹妹还真像呢,哈哈哈哈哈——” 陈旼惠笑而不语,纪长凌知道她这个表情就是怒火中烧,准备直接开大。 果然听她讲:“您跟您弟弟也很像,听说隔壁厂老板准备挖您过去,但是被您弟弟抢了。这牙就是那会镶上去的吧?” 男人嘴巴一撇,圆溜溜的眼睛狡猾转动两下:“哪个嘴巴多的瞎传?小孩子别信谣言。陈哥领着我发财大半辈子,怎么能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就跳槽?那人跟我弟关系好,赏识他才招他进去的。” 纪长凌暗笑,说了半天也没提到金牙,这不就是变相承认?还死要面子嘴硬。 “那老板给的是真多啊,”男人咂摸一声,扣着光头,“我弟刚去就配车配单人办公室,前几天出差还领着去,工资这个数呢。” 男人说完,伸出短肥的手指比了个数。 “听说你爸爸在郊区建了别墅?还给你那妹妹买了车,”男人话锋一转,“不过我琢磨是假的吧,陈哥一向重情重义,公司里随便找俩人都能扯出一根血缘线,有钱都给亲戚们发了。” “怎么可能会浪费这钱去修别墅?还给小孩儿买车?你都没有吧哈哈哈哈,”男人笑完,眼神一凛,“你这孩子这表情,是真的?” 纪长凌听得牙痒,这人说话字字诛心,不自觉握拳,却抓住了傅知伦的手。 他抬头看一眼傅知伦,这人的表情像是在说先看看。 “怎么可能,我都不知道,我妹妹听话懂事,肯定舍不得让父母花没用的钱。”陈旼惠说。 “——就是嘛!”男人一拍大腿,招呼旁边的兄弟大笑,“我还说陈哥这么有钱了怎么不给大家伙涨薪水呢!隔壁厂待遇可好了,我都羡慕。” 傻子也听得出来这话里什么意思。陈旼惠一时语塞,没能立刻接话。 “隔壁老板给得多,叔叔您辞职去那不就好了?” 纪长凌看林陈迅眨巴着眼睛思考的样子差点笑出来,默默喝口水掩饰。 男人笑声一滞,大概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这怎么可——” “不过您跟陈叔叔关系这么好,跳槽会不会太伤人心了?唔……不如直接让陈叔叔给你涨工资吧!” 纪长凌呛到嗓子,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傅知伦拍他后背,给他顺气儿。 旁边耳尖的听到涨工资,不动声色地围过来,面上却还是和人聊天取乐。 男人继续大笑:“这孩子真聪明。” 聪明?直接把言下之意捅出来,纪长凌真没看出哪里聪明。原本想说林陈迅演傻子有一套,没想到是真傻。 “小孩子乱说话,老龙,你听着乐乐就行。”陈父出现在沙发旁,拍拍陈旼惠的肩膀。 “什么乱说话,这孩子说到我心坎去了,”男人见主人公来了,注意力转移,“这好几年了工资都没变动,老子上交的钱倒是多了,不知道的听了以为你克扣亲戚工资呢。” “没有的事儿,“陈父说,“这几年行情不好,大家也是知道的,工资能涨我一定给各位涨——” “这话说多少次了?老子听了不下八百回。” 这时陈旼惠递给他们一个颜色,纪长凌了然。 “爸爸,我带同学们出去转转?看下菜送到没有。”陈旼惠抬头看向父亲。 “去吧。” 五个人迅速溜出客厅,跑到屋外花园。中心有个小亭子,他们坐去吹寒风。 “你咋就直接说出来了。”纪长凌嗔怪地看向林陈迅。 “当然要说了,这不正合我们小惠惠的意?”林陈迅满脸“快夸我快夸我”地看向陈旼惠。 “?”纪长凌不理解。 “对,就是想把这件事引出来,”陈旼惠说,“我们家厂里招了许多外人,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小青年,老东西们不安分了,这时候得有人煽风点火。” 纪长凌醍醐灌顶:“你点的火?” “嗯,”陈旼惠承认,“我前几天在厂里转,故意放出去的消息。别墅是假的,车倒是真的。” 第43章 秦老夫妇 “车?!” “对,我也没想到。”陈旼惠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落寞。 “这一个初中小孩儿要什么车啊!!”林绪瑶进门后一直插不上嘴,现在憋不住了开始口吐芬芳。 纪长凌也觉得无法理解,为人父母怎么这样? “你不怕你们家有什么损失?” 陈旼惠无所谓耸耸肩:“这件事早晚都会发生,我只是让它提前了。仔细说我爸还得感谢我,没让这群亲戚互相串气儿了再整他。” “工资肯定涨不起来,可能会给头部配点车。” “也挺好的,让你爸做准备,扶持新人上位。”傅知伦说。 “他也有这个打算,我妈常在他耳边念叨,碍于什么狗屁亲戚情面摇摆不定。我们家这几年停滞不前都是因为这群老东西。” “你将来有场硬仗要打。”傅知伦把围巾取下来,塞到纪长凌手里。 纪长凌带着问号看他,傅知伦言简意赅:“热。” “我总算弄懂了!怪不得刚才屋里憋得那么难受。”林绪瑶啧啧道。 想到刚才屋里压抑的气氛,纪长凌点点头,把围巾对折两下搭到肩上。 “将来的事儿将来说,我爸现在被这些事困扰,寒假肯定不会去乡下了。” 纪长凌看陈旼惠的眼神复杂,有话不当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陈旼惠露出真心的笑容,“竞赛这事儿在我心里已经翻篇儿了,不用担心了。” “来说说新年怎么过?”她灿烂一笑。 “你爸妈不去乡下,你怎么出来玩?”林陈迅问。 “某个人会上来啊,”陈旼惠说,“到时候我就说去给同学辅导,给将来妹妹准备。” “不愧是我们惠啊,”林绪瑶抱住陈旼惠摇摇晃晃,在她脸上用力“啵”了一口,“聪明宝宝。” 晚上在林家这顿饭吃得艰难,大人们各怀鬼胎,纪长凌听着这些场面话直作呕,吃完便匆匆告别陈父陈母和傅知伦离开。两林姓对头也达成共识,迅速滚了。 周五下午,纪长凌提上行李箱,在四人的注视下进入省中校门。 不少高三在门口和一栏之隔的父母倒苦水,一声声“好苦”“想回家”“不想学了”灌入纪长凌耳中,听得他都有些焦虑了。 “好久不见。” 省中特意派了人接待参赛选手,一位少年站在进门后广场上方滚动播放竞赛事宜的电子屏幕下,朝纪长凌莞尔。 “你是?”纪长凌上下打量他一眼,脑海里熟人的面孔轮番闪现,根本不记得有这号人。 “高一你们来研学,我们见过。”那人说。 纪长凌思索片刻,回想起自己做了什么之后,惊恐道:“我记得你的鞋子没有被我踩脏吧!” 主席一怔,笑笑:“当然没有,你还记得这件事啊。” “毕竟是我不对,哈哈。”纪长凌心下一松,庆幸还好这人不是来找他算账的。 “是这签名吧?”他朝远处排队的众人一指。 “是,签完名我带你去宿舍。” “大学校就是不一样啊,学校服务这么专业,”纪长凌感叹说。 主席“哎”一声喊住已经迈腿的纪长凌:“还没自我介绍,我叫黎景,黎明的黎,景色的景,你呢?” “纪长凌,纪念的纪,独倚长剑凌清秋的长凌。” “我知道。”黎景说,“帮你拿行李箱?” “不用。”纪长凌干脆地拒绝他,走到队伍最后站定。 签名表足足十张,百分之二十的学生前面冠着省中名号,紧随其后的是穗城头部学校,末尾除了新中的名字,纪长凌一个都不认识。 突然压力山大。 纪长凌此行是奔着进决赛,拿二等奖来的。想过竞争对手是一群魔鬼,现实看到还是不免震惊。 高逼格的学校宿舍建得古色古香,隔几步路就是亭子,石子路穿插其中,小桥流水,谁看了都忍不住赞一句雅,实在是雅。 省中将外校学生安排在最外围的宿舍区,在阳台可以看到CBD。黎景看了老师给纪长凌的单子后,将他带到二楼。 “嚯,双人间?”纪长凌刚踏进宿舍就被两张独立一米五小床震惊到了,脚底软绵绵,低头一看,又嚯一声,“还有地毯呢。” 黎景没说话,大概是见惯了,主动帮他把行李箱提进来。 “我有舍友吗?”纪长凌问。 “应该是有的,”黎景指向西南方向,“我住那一栋,302,有事可以找我。” “你放心,不出意外应该没事。”纪长凌说。 “你这人还真有意思,”黎景扬扬嘴角,“给个联系方式?” 纪长凌掏掏两边裤袋,又摸摸大衣外套,还把肩上背包取下翻找一通,最后不好意思地看向黎景,开口说话,声音却和突如其来的一句哥混在一起。 “……”纪长凌侧身看向门外,不敢置信,“岑舟?” “哥!”岑舟脸红通通的,提着行李箱duangduang跑进来,“我以为看错了呢,真是你呀。” “纪叔叔和我说你要参加竞赛不来京城了,没想到是这个竞赛。” “你怎么在这?”纪长凌问。 岑舟忽略黎景略带复杂目光:“我也来参加竞赛啊!没想到咱们碰上了。” “不对啊,”纪长凌喃喃道,“你来穗城的话我爸应该会交待我照顾好你。” “竞赛地点有五个主办校区,北上广深各一个,还有一个在临安,”黎景说,“按理来讲参赛选手会留在本省,但也有意外情况。” “嘿嘿,”岑周挠挠头,“我就是意外那个,我报名很晚,临时起意,原本是上海,最后告诉我是这儿。” “哦。”纪长凌似信不信地点点头,他没花过功夫研究选手参赛规则。 “我妈妈知道你要比赛,让我不要打扰你,我就没和你说,”岑舟抛下行李箱,越过黎景,扑到纪长凌身上,环腰用力抱住,“想你了哥,你是不是长高了?” “长了一点,”纪长凌听到最后一句话心情舒畅,但被抱住的感觉十分怪异,用巧劲挣脱开岑舟,用长辈的语气说,“这么大了还喜欢这一套。” “在哥哥面前当然是小孩啦!”岑舟蹭蹭他的脖子。 纪长凌头皮发麻,瞬间鸡皮疙瘩起满身,他不好意思地看向旁边沉默的黎景:“别跟小孩计较。” 一直被冷落的大人黎景:“……” “不打扰你们叙旧,我先走了,学生会里还有事,”黎景冲他挥手,“联系方式下次加。” 黎景走远后,纪长凌把行李箱打开,拿出被铺铺床,岑舟在旁边喋喋不休地和他讲学校发生的事,倒真有点亲兄弟的感觉,不过纪长凌一个字没听进去。 他拉开拉链,看到一条不属于自己的围巾,以及一床没见过的毛毯。 纪长凌无声一笑,这个傅知伦,该不该说他贴心? “哥你晚上吃什么?饭堂还是外卖?” “外卖吧,过几天收手机就吃不了了,”纪长凌在兜里摸出手机,“我吃螺狮粉,你呢?” “都听你的,你是本地人。” 两人解决完晚饭,纪长凌正在和傅知伦发信息,突然弹出一条群消息,他疑惑地点进去,看到最下方“岑舟”邀请你进入群聊,再一看群名称,粤区省城中学生物竞赛二群。 群主周老师:同学们晚上好,晚上八点于本校礼堂举行竞赛前启动仪式及初测,请各位同学准时参加,谢谢。 没想到摸底考试来得这么迅速,纪长凌给傅知伦发去一条消息,变道去礼堂。 “初测应该不难吧?” “不知道啊,好怕考差。” “这个考试是不是分组用的?听说第一轮是小组赛。” 纪长凌坐在中央,听到周围学生的小声议论也跟着揪心。竞赛内容除了每年固定的考试部分,还有一项随机测试,小组赛还是个人赛不定,内容也不同。 新中给他的资源只有竞赛题,其余都是不靠谱的小道消息,老师跟他提及的少之又少。 岑舟看纪长凌面色不善,于是询问:“哥你紧张吗?” “有点吧,”纪长凌老实说,“你不紧张? “还好,小时候参加过走美杯和希望杯,有心理准备。” 纪长凌赞赏地看他一眼:“看不出来啊,拿奖了吧?” 岑舟害羞地笑笑,不说话,算是默认。 所谓赛前启动仪式就是老师发言,鼓励学生,介绍竞赛云云,很快就有老师抱着文件夹走进来。 “同学们,初测只是普通摸底考试,大家放平心态,不要紧张。” “礼堂全范围信号屏蔽,所有人间隔三个座位,请大家立刻行动。” 众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沉默地起身,坐下,木头撞击声不断回响在整个礼堂。 试卷很快发了下来,纪长凌迅速阅卷,题不难,只是最后的基因工程要花些功夫。 解题过程顺利,纪长凌提前交卷出了礼堂。 他独自踱回宿舍,边走边回消息。 A有钱的帅哥同桌:考完了? 警长:考完了,洒洒水。” —不错。 输入框里删改几番,纪长凌犹豫片刻还是发了出去。 —岑舟也来参加比赛了,和我住一块。 —那小孩儿? 纪长凌笑出声,这人怎么一股子长辈气息,发了条语音解释经过。 傅知伦听完,只发了四个字:早点休息。 “找到手机了?” 进宿舍区时,纪长凌眼前一黑。 “啊哈哈,是。”纪长凌干巴巴笑笑。 “还有电吧。”黎景展示出二维码,不说话了,就笑,意思明显。 纪长凌扫完,在黎景注视下按下添加对方为好友。 一秒就通过了。 “好梦。”黎景拍拍纪长凌的肩膀,晃了晃手机潇洒离开。 纪长凌把手机揣回兜里,回宿舍洗澡。 岑舟不久也回了宿舍,责怪纪长凌没等他,纪长凌给的解释是吃宵夜去了。 听着洗澡水声,纪长凌在群里和同志们闲聊。 三个同志对他的生活非常好奇,得知岑舟也在之后统一三脸【发呆】,唯独傅知伦发了个顿号出来。 纪长凌又和他们闲扯几句,林陈迅说过几天给他送吃的,问他想吃什么。 警长:过几天要收手机,现在约个时间? EasonF:你定。 纪长凌思考片刻。 警长:@FJ 给我送饭,周三。 FJ:1 EasonF:做多点,大家一起吃。 FJ:、 第44章 竞赛开启 次日清晨,四辆客车穿过车水马龙,在休眠期凤凰木的注视下缓缓驶停在省中校门。 竞赛生在广场集中,由负责老师带队上车。 纪长凌在冬天向来是会赖床的,岑舟没能叫醒他,于是在饭堂多带了一份早餐,回宿舍楼后刚好碰到睡眼惺忪走下来的纪长凌。 他赶在上车前吃完手里的包子,坐下来后就挨着窗闭目养神。 初赛前所有人要在穗城一所大学集体培训两天,这段时间内竞赛具体内容会公布,各校区再按章程安排接下来的行程。 纪长凌幼时有段时间经常往大学城跑,为了校内不定时播放的电影,不过这都是夜娩生前的事了。 校内设施基本没有变化,两旁的植物倒是与记忆大相径庭。 给竞赛生讲课的是一位花甲老人,身材矮胖,架方框黑眼镜。老人说话很有意思,会注意学生们的举动,在恰当时机开个小玩笑。 纪长凌不禁幻想自己的大学生活是不是也是这样,不过到时桌前不是本子而是笔记本电脑,黑笔会被鼠标代替,旁边坐着的……可能会是某个熟人。 两个钟的课结束后已经是午餐时间,下课前教授给他们推荐了学校招牌。饭堂在马路对面,路程较远,于是纪长凌扫了辆单车,岑舟跟在后面,两人一块骑车去。 大学还是自由,吃饭也能看见情侣吃嘴子。 纪长凌对着菜拍张照片,给傅知伦发了过去。 傅知伦很快回了信息,问他味道如何。 纪长凌回复:大概是老年人和学生的味觉不太一样。 傅知伦发来哈哈哈三个字。 下午的课是另外一位教授,讲遗传学与进化,涵盖不少纪长凌知识范围以外的东西,再加上本身课程难度够大,听上去八分吃力。 两个半钟后,纪长凌看着满满当当六页纸的笔记,陷入沉思。 跟着大部队回到省中后,岑舟问他去不去图书馆。 岑舟挠挠头:“老实说这节课有点难了。” ”走。”纪长凌立刻答应。 这个时间图书馆没有好位置给他们挑,逛了几圈才看见一个空余的四人方桌,可惜已经被一个穿着省中校服的男生捷足先登。 纪长凌走上去前,礼貌询问旁边是否有人。 男生没抬头,指指对面两个位置。纪长凌明白他的意思,赶忙拉着岑舟坐下。 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个省中的,戴着眼镜,自顾自在男生旁边坐下。 纪长凌翻开自己的笔记放在左手边,试卷边角按在本子下,右手握笔。他把难题圈出来,在题号画方框,遗传题前额外标注一个三角形。 简单的题用来进入状态,中等练手感,难题上大脑。 当他再感知到周遭环境时,是天花板的吊灯取代巨大落地玻璃窗外透进来的最后一缕阳光,同时桌上的台灯自动亮起。 “六点半了,哥,你还要继续学吗?” 纪长凌的胳膊被笔戳了两下,他捂住口鼻,同样低音量说:“七点走。” 岑舟点点头。 又过半个小时,纪长凌按笔合书,看了一眼对面仍在埋头做题不知天地为何物的两人,放轻动作把东西收拾好,蹑手蹑脚把椅子推回原位,和岑舟离开图书馆。 “哥你想吃什么啊?”岑舟问,“先说我不想吃招牌菜了。” “不知道,有点没胃口,”纪长凌反问他,“你想吃什么?” “我觉得点外卖太晚了,还是饭堂吧。” 纪长凌想说好,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他点开发现是傅知伦发来一张图片以及附文。 A有钱的帅哥同桌:西北门。 纪长凌秒懂,朝岑舟挥两下手:“你去饭堂吧,别管我,有急事。” “啊?什么事?要我帮忙吗?”岑舟一头雾水。 “不用不用,晚上宿舍见。”纪长凌不欲和他多说,巡视四周后朝西北拔腿狂跑。 这学校怎么这么大? 纪长凌气喘吁吁地跑到西北门,从电动伸缩门的缝隙能看见倚墙而立,提着两大袋子的傅知伦。 两人像是有心灵感应,纪长凌驻足那一刻傅知伦也抬起头,视线此刻交接。 “不是周三吗,怎么今天就来了。”纪长凌扒门,把头怼在菱形空格里,双眼放光看着傅知伦走过来。 “不想看到我?”傅知伦说。 “想想想,”纪长凌忙说,“带了什么?” 傅知伦没说话,把袋子从门上递过去。 纪长凌蹲下打开一看,清一色的零食,以及一个触感温热的保温袋。 “煲了汤呀,”纪长凌揭开盖子,香气四溢,瞬间被白眼迷了视线,“好香。” 他抬头:“如果我说我吃了饭怎么办?” 傅知伦语气坚定:“不可能,只要你下午在学习,不过七点不可能吃饭。” “哈哈哈哈,知我者傅兄也。”纪长凌看了眼周围,把袋子又原路送了回去。 傅知伦:? “等下有人来了,你快拿着,好重。” 虽然不知道纪长凌要干什么,傅知伦还是老老实实照做。 接着他就看着纪长凌跑出五十米外,站上一块石头,一跳一翻,稳稳落在地面。 傅知伦失笑,朝他走去:“你翻墙?” “西北门早闲置了,没保安也没老师,”纪长凌拍拍身上灰尘,冲他一笑,“再说现在在放假呢。” 两人在最近的小卖部外的桌椅坐下,傅知伦去买了两瓶饮料。 “你都不知道那个饭有多难吃……”纪长凌边嚼边说,“咱们学校的饭都比那玩意强。” “你怎么不吃?好多呢。” “吃过了,”傅知伦说,“本来想说给你送过来,你拿回宿舍吃,外面这么冷。” “不想和我一块吃?”纪长凌学他说话。 傅知伦一时没答上来,纪长凌也没太在意,在保温袋里又翻出一只碗和一双筷子,放到傅知伦身前:“陪我吃点,路上就消化了。” “行。”傅知伦笑笑。 纪长凌虽然已经在手机上跟他讲过这两天的事儿,现在面对面聊天,又加深细节说了一回,傅知伦倒也听得有趣。 说到之后,傅知伦问他什么时候交手机。 “等通知吧,”纪长凌想了想,“可能明天早上就出流程了,快一点就今晚。” 傅知伦点点头:“周三也是这个时间?” “如果我没借老师手机给你们打电话,应该是的。” “好。” 碗里逐渐见底,纪长凌吃饱发出满足的叹息。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四十分钟用来聊天。 纪长凌肚子圆鼓鼓,翻墙的时候差点卡上边,好在傅知伦在底下托举,才免遭一跟头摔下去之难。 他提上塑料袋,和傅知伦一墙之隔,慢慢朝门口走。 纪长凌看着傅知伦跨上他那辆小电机走远,忍不住笑出声。 回宿舍后,他把零食清出来,挑了一些放进书包里。岑舟从浴室擦着头发出来,问他哪来的。 “傅知伦送的,”纪长凌扫他一眼,“穿好衣服,小心着凉。” 纪长凌整理完便进了浴室,洗完穿衣服时,岑舟突然扒门,大叫:“哥你快看流程出了!有小组赛,个人赛的题从七十五道变成八十道了!” 纪长凌拿起手机一看,还真是。小组赛赢了才能进个人赛。 第二天照常去大学上课,下午回省中所有人被召集到礼堂,老师投影了一张表格,上面的人名按区域分好,想来就是小组名单了。 纪长凌的名字在右上角,黎景居然和他一组,另外两人的名字不认识。 隔着几排,他和黎景对上视线,仅仅须臾,纪长凌就把视线挪开,紧接着看到昨天下午图书馆的两个男生。 当时看样貌还以为是高三的,没想到也是竞赛生。 老师在台上把之后的行程仔细讲述一遍后,便宣布解散。 大学校的学生都是老师带领,穿着校服成群结队,很多人组里都有熟人。纪长凌和岑舟这种全天便服的是少数,很快就有人上来问名字。 纪长凌被问了好几次,最后黎景走到他面前,身后还跟着那俩男生。 看着三张面孔,纪长凌心说自己这组到底是来走秀的还是比赛的。 黎景作为中间人,简单介绍了一下,提议明天一起上课。 眼镜男叫路泽,另一个叫柏曦。 纪长凌倒是无所谓,反正不熟,跟谁上课都一样。 回宿舍后,岑舟和他吐槽自己组有俩公子哥,势利眼,一直摆架子。 纪长凌安慰他:“就两周,忍忍就过去了啊。” 除去周三和傅知伦他们在校门见了一面,纪长凌三点一线的生活过了一周,很快迎来模拟测试。 小组赛随机对手,两个人解题,两个人答题。正确积一分,错误扣一分,一共四轮,出现平分情况就加赛,四轮之后抢答为主,三局定胜负。 七天的学习告诉纪长凌省中的学生真不是盖的,第一天晚上的摸底考试就已经为他们做出选择,四个人排名相近,纪长凌的最优选是解题。 答题人负责讲述逻辑,且保证思路正确,才能拿下一分。解题人负责出答案,再把大致思路告诉答题人。解题人有十五分钟,到点后答题人才能看到题目,五分钟内要解题人把思路、以及答案转述给答题人,答题人再轮流上场。期间两组隔开,无法知道对手答题情况的。也就是说,监考官可能会突然告诉你,你输了。 路泽是省中年级第一,综合能力强,他和交际花黎景打配合,答题区非他们莫属。柏曦是物化生常年单科第一,和纪长凌承担解题重任。 纪长凌这组运气不好,第一个上场。模拟考给的题都是原创,难度高于竞赛。 上来就是王炸基因工程,纪长凌喉结一滚,迅速进入状态。 一番奋笔疾书后,纪长凌和柏曦交换答案,两人结果相同,只是中间步骤有细微区别。 模拟考试是在教室里,只有参赛人员,但是正式考试是在所有生竞生面前,心理素质也是考验的一环。 还好队友是路泽和黎景,这俩脑瓜子转得跟陀螺一样,扫一眼就知道个大概了。 他们不清楚对面是什么情况,第三轮结束,监考老师合上笔帽,说他们赢了。 第45章 路泽柏曦 EasonF:比完就回家了吗? cmmmh:接完你直接去fj家? 双目:来定个出发时间! FJ:想吃什么。 纪长凌看着成串的消息笑出声,一个小时前他只不过在群里发了四个字“明天比赛”,他们就已经规划好了当日行程。 “你站教室外边冷不冷?”黎景把围巾披在他身上。 “哪都暖着。”纪长凌回复完消息,将贴在胸前的羊绒白围巾绕到脖子上。 这几天温度又降回个位数,傅知伦塞的这条围巾正好派上用场。 “明天就比赛了,再刷套试卷?”黎景指指教室,“才七点,吃点零食凑合凑合,晚上一块吃宵夜。” 纪长凌看他一眼,说:“好。” 另外两位是慢热型,柏曦还是不久前刚转进省中。老实说,纪长凌觉得这俩人关系不太好,但有时候有觉得这俩相处模式可以用老夫老妻形容。 比如休息的时候他们一句话都不会说,但干起活来又干脆利落,像老搭档。 可能大学霸之间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吧,不用动嘴,光靠脑子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近十点时,教室前排的灯突然闪了一下,门口的女生手还摸在开关上,不好意思地冲他们说:“关错了,你们继续。” 纪长凌扫视屋内,只有他们组的了。 “没事,我们也走吧?”黎景合上书,朝纪长凌笑笑,“我都听到你肚子叫两回了。” “毕竟一晚上没吃饭。”纪长凌说完,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身旁。 这俩上一秒还在奋笔疾书,此刻已经收拾完东西,蓄势待发。 纪长凌又在心里感叹大学霸就是不一样。 来省中两周,纪长凌还是头一回来吃宵夜,看到琳琅满目的厨房窗口,不禁后悔。 居然有炸串,还有披萨啊。 还有薯条! 纪长凌买了一大堆,明天就比赛了,对自己好点。 “你没拿番茄酱啊?”柏曦看着光溜溜的薯条问。 “我不吃番茄酱。”纪长凌喉结滚动。 “头一回见,”柏曦笑笑,“我们学校最好吃的是牛肉丸,尝尝?” “最好吃的是这个。”路泽推了一块金黄色的薯饼到他面前。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说:“别听他的。” 纪长凌:……? 你俩在我心里的形象有点ooc了。 黎景开始打圆场:“其实我们学校的宵夜都挺好吃的,比如我就喜欢这个……” 路泽&柏曦:“别听他的。” 不知该不该继续说下去的黎景:…… 嚼嚼嚼的纪长凌:…… “行我等会都尝一遍,”纪长凌吞下嘴里的东西,“我发现你们省中的人都特别喜欢夸自己学校。” 黎景:“毕竟很少有学校会发三万块的奖学金。” 路泽:“主要的确没什么做的不好。” 柏曦:“没有你最好。” 纪长凌:、 吃到撑的纪长凌决定消食,和另外三人道别后,他围着宿舍区慢慢踱步。 省中学生的确幸福:不断电的空调、为流浪猫建设的爱心窝、两天一次的跑操、电子产品自由……国际部的日子更舒服。 气温过低,纪长凌用围巾遮住口鼻,抵抗时不时刺骨的寒风。走到拐角处,一阵大风呼啸着卷起两旁树叶沙沙作响,不知在地上沉睡多久的落叶黏在纪长凌鞋尖,他弯腰蹲下,指间快要触碰到鞋的瞬间,叶片飞走了。 “手拿开。” 风带来少年的声音,有些耳熟。 纪长凌维持这个姿势没动,大脑急速旋转。 “好冷,”那人说,“给我暖暖。” “你自己没肚子?”另一人叫起来,“非要往我身上使。” “你肚子软,好捏。” “我靠了路泽你有病是不?知不知道你手有多冰?” 纪长凌怔住,路泽? 他忍不住抬头,百米开外的路灯下,树荫底,两道颀长的身影依偎在一起。 暖黄的灯光照亮他们模糊的面孔,但两人熟悉的声音让纪长凌肯定了对方的身份。 高个子把头埋进矮个子的肩窝,嘴角上扬。 “给我亲一下。” 我靠。 纪长凌看傻了。 “哥你怎么在这?” 纪长凌被这道声音吓得半死,往后一跌。几乎是同时,他看见路泽转过身,朝他这个方向望。 还好有墙挡着,应该是看不见。 纪长凌迅速往后挪,也不顾身下衣服蹭到了砖块间的泥土,岑舟又喊了一声哥,还试图往墙后看。他一把抓住岑舟的衣角,匆匆爬起着急忙慌地拉着人跑远。 一口气跑了五百米,进了宿舍楼,纪长凌靠在栏杆上,弯腰捂胸大口喘气。 寒风灌进喉咙,刺骨的疼痛告诉他刚才一位都是真实的。 “哥你看到什么了?”岑舟气喘吁吁地问。 纪长凌没立刻接,喘了好几口才结结巴巴地开始胡编乱造:“看到有人翻墙。” “……不是吧,”岑舟一脸不相信,“翻墙而已,吓成这样了?” “我可没在学校翻过墙啊,”纪长凌梗着脖子,“而且省中学生不是都很乖吗?跟我印象中不一样,吓到了。” “这样,”岑舟笑笑,“没想到哥你胆子还挺小。” “别皮,”纪长凌踏上楼梯,“快回去洗澡睡觉。” “好嘞。” 进浴室后,纪长凌看着脏兮兮的大衣外套以及围巾,扔进了脏衣袋。 滚烫的热水从头顶泄到脚底,纪长凌抬手轻碰自己的左肩,逐渐向下,到胸口时,他按着规律跳动的心脏,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 “怎么还洗了头?要十二点了。” 纪长凌擦着头发,携带白烟从浴室出来。 “看会书就干了。”纪长凌说。 “那我先睡了,这几天被亲爱的队友们折磨惨了……晚安。”岑舟倒下。 “嗯。” 纪长凌打开暖黄小夜灯,望着题目逐渐走神。 暖黄的灯照亮他们的脸…… 他说别乱来…… 他说亲一下…… …… 纪长凌使劲甩头,发梢的水珠打在脸上,沁湿他的眼睫。 他抹了一把脸,要是记忆能像水珠一样抹去就好了。 头发干透后,纪长凌爬上床。 辗转反侧都是今晚的画面。 没想到同性恋离他这么这么近。 纪长凌倒是不排斥。 得思考一下接下来如何不透露半天异样和往日寻常面对他们。 不行明天比赛了,比完赛再说。 睡不着怎么办。 脑海中傅知伦的脸一闪而过。 纪长凌突然睁眼,望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亮空气中的浮沉。 瞬间什么都不敢想了。 睡觉。 好眠。 纪长凌组的比赛时间在下午,他一觉睡到十点,才睁开双眼。 岑舟上午比赛,屋里早就没了人影。 温度依旧很低,没了围巾,纪长凌不得不穿上高领毛衣,在最外层套上羽绒服。 纪长凌吃了几个小面包,走去礼堂。 礼堂里不少人,纪长凌一眼看到黎景和旁边看书的路泽柏曦。 “脸怎么这么白?” “冷。”纪长凌坐下。 “我去找老师借几个暖手宝。”黎景说着就起身,纪长凌“诶”了一声,刚想说别,然而人已经走远。 纪长凌闭上嘴,低头看书。 “怎么今天没戴围巾?”白曦和他隔着一个座位,头也没抬,声音清清楚楚传进纪长凌耳中。 “忘记了。”纪长凌说。 “是忘记了还是脏了戴不了。” 柏曦的面容便柔和,但沉默时给人凛冽之感,单看侧脸,锋利流畅的线条便增添了高冷、不好接触的味道。 纪长凌沉默,还想垂死挣扎一番,就听柏曦开口。 “昨晚那个是你。” 语气不容置疑。 “……”纪长凌在心里大叫。 “你别想太多,”白曦微微一笑,“我又不会做什么。” 纪长凌干巴巴“嗯”了一声。 柏曦不说话了,视线落回膝盖上的书籍,是在等纪长凌继续说下去。 “我没说出去,”纪长凌实话实说,“而且我觉得……也没什么。” “看得出来。”柏曦说。 纪长凌:? “我们是同类人。”柏曦笑盈盈看他。 “那倒没有,你们成绩比我好很多,清北的料。”纪长凌忙摆手否认,这些大学霸跟他可不是一个级别的。 柏曦:…… “你怎么看黎景?”路泽突然出声,声音有些小。 “八面玲珑。”纪长凌说。 “别跟他走太近就是了。”路泽翻一页书,淡淡开口。 “比赛过后就不会有联系了。”纪长凌这句话不仅是对黎景,也是对旁边两人。 但是柏曦说,那可不一定。 纪长凌没太在意这句话,只觉得有事情解开真爽!不用装了真爽! 接下来他们便没再聊天,黎景很快拿着四只暖手宝回来,一人一个。 中午他们一块吃了饭,就去候场室签到。 “12组!”有人喊道。 纪长凌还是人生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围观,额间出的密汗随着发下来的卷子慢慢消失,他和柏曦互视,动笔开始答题。 接连三轮,纪长凌给出的答案都和柏曦高度重合,负责答题的两个也十分给力。对手实力强劲,他们甚至加赛两轮。 最后四位监考官放下笔,同时抬头,微笑对他们说—— “12组胜。” 台下响起热烈掌声。 纪长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四人道别后,各自回宿舍收拾东西。 “怎么样啊我们凌——” 隔着老远,纪长凌就看见了门口四个蹦蹦跳跳到处张望的,以及傅知伦含笑的双眼。 行李箱在地板上滚动的声音越来越剧烈,他唇角上勾,脚步愈发愈快。 “赢了——“纪长凌扎进四人堆。 “好耶!”林绪瑶使劲抱了他一下,“咱们快回去吃大餐吧!” “走。”纪长凌笑笑,透过人缝,他看见远处等着的路泽和柏曦,路泽也发现了他,朝他微微点头。一直望着路泽的柏曦见状,转头冲他一笑。 纪长凌朝他们挥挥手,下一秒被傅知伦拦上车。 第46章 暗恋开始 “我靠这个屏玩起来太爽了我回去也要整一个。” 林绪瑶看着一百寸电视里倒下的npc,把游戏柄递给纪长凌。 “买回去打游戏?”林陈迅嘲讽说,“你这技术买了也是浪费。” “大过年的不跟你计较,”林绪瑶白他一眼,纪长凌没反应,便在他眼前晃了晃,“发什么呆?” “嗯?”纪长凌盘腿坐在沙发上,飘散的视线重新集中,“我不太想打,你们打吧。” “一回来就有点魂不守舍的啊你小子,”林陈迅勾上他的肩膀,“压力太大了?” “可能有点累吧。”纪长凌说。 “你要不去歇会儿?”陈旼惠提议说。 “不用,”纪长凌放下脚,在地毯上找到拖鞋,“我去外面透口气。” 说完他便朝庭院走去,玻璃门打开的瞬间,冷风入室。 他在摇椅上躺下,闭上眼慢慢晃悠。 “这怎么了是?”林陈迅把手柄扔到一旁,三个人围在一块,齐刷刷看纪长凌的背影。 “竞赛题难,我觉得是压力太大。”林绪瑶赞赏般点点头。 “他是有落差。”陈旼惠淡淡说。 “落差?”两人同时看她,目光充满疑问。 “聚在一起干嘛呢?”傅知伦从厨房出来,两手背在身后解围裙,“我去买点辣椒。” “哎你别去,我去我去。”林绪瑶急忙起身,在傅知伦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走到玄关处迅速换好鞋。 门砰一声关上,傅知伦又看向沙发上的两个。陈旼惠指指阳台,又看了一眼林陈迅。 林陈迅立刻说:“我来露两手,前几天刚学了点东西。” “你行吗你?”傅知伦很是怀疑。 “包行的兄弟。”林陈迅朝他竖起大拇指,抢走傅知伦手里的围裙套在身上。 陈旼惠调出一档综艺,把音量加大。 傅知伦去庭院前在沙发上扯了一条毛毯,披到摇摇晃晃的纪长凌身上。 纪长凌睁开眼,看见是他,问:“饭好了?” “没,林陈迅接盘了。”傅知伦把旁边的椅子拉过来坐下。 纪长凌失笑:“他行吗?” “他说行。”傅知伦说。 纪长凌点点头。 寒风一缕一缕,纪长凌穿得严实,倒感觉不到太多凉意,不过还是把身上的毛毯捋平,盖住自己的肚子。 “心情不好?”傅知伦直入主题。 纪长凌也没想遮掩:“的确不太好。” “展开说说?“ “很复杂啊……”纪长凌长长地叹了口气,“短短两周眼界见识了不少。” “可能是新中太小了,我能接触到的东西就在一个小圈子里。以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去省中之后,体验了那里的生活,接触了更高阶层的学生,才更深切地体会到太阳和银河系的区别。” “有这么夸张吗?” “当然有啊,”纪长凌来劲儿了,“在环境更好的学校,上学心情都会愉悦不少。我们和那里的学生,尽管用的是同样的教材,但人家刷的练习册、上课练的题、考的试、老师的解答方式,等等,都太不一样了。” “信息差。”傅知伦总结道。 “嗯,”纪长凌说,“有很多我没见识过的东西,在他们眼里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寻常。” “真的只有亲身实际感受一下,才能感受到差距。” 傅知伦突然说:“他们没有做不好的事吧?” “什么?”纪长凌想了想,觉得傅知伦的意思可能是贬低外校学生之类的,于是摇了摇头,“大部分人都挺好的,至少我接触到的没有排异现象。” “还有啊,”纪长凌继续说,“最明显的地方是,我用十分钟推导出来的题,他们扫一眼就能出个大致结果,五分钟以内就能搞定。” “我们的思路是一样的,不过他们明显更老练。” “这种厉害短时间根本练不出来。” 一语言毕,两个人皆是沉默。云层被风吹散,月光钻过缝隙,在地上小憩。 有多久没这么仔细看他了?纪长凌目不转视地仰视傅知伦的侧颜。从额间,到眉眼,鼻根,嘴唇。 初见的时候这张嘴总像个微缩版量角器,随着时间推移不断压缩,现在时常抿着,偶尔有弧度。 “有这种想法,说明你一直在进步。”傅知伦突然揉了揉纪长凌的脑袋。 “别用这么老成的口吻说话行不?明明我才是年长的那个,”纪长凌佯怒般笑笑,“道理我都知道,就是emo一会儿,没什么事,别担心。” “你很好,很优秀。” 傅知伦趁他不注意,又使劲撸了一把,纪长凌张牙舞爪地大声反抗,然而人已经逃回屋内。 纪长凌看着傅知伦在拐角消失的背影发呆片刻,躺回摇椅上。 这人总是给他一股浓烈的年纪感。 体贴入微。 为什么一直没谈恋爱呢?明明有很多女生喜欢他。 等等。谈恋爱。 大风猛起,桂叶乱颤。 纪长凌突然意识到什么。 但是这是对的吗? 万一他只是单纯喜欢照顾别人呢。 许久,林绪瑶裹着外衣哒哒哒跑回来,看到院里喝大风的纪长凌,隔着院门让他赶紧滚回去。 纪长凌觉得好热。 “新年快乐!” 碰杯。 “明天才年三十呢。”林陈迅说。 “那就明天再说一遍,”林绪瑶兴冲冲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发出满足的叹息,“大冬天就是要喝冰的啊!” “难得这人下厨,把肚子留给这一桌子菜吧。”傅知伦笑笑。 “味道很好啊。” 林陈迅因为陈旼惠这声称赞高兴得冒烟,说明天的他也包了。 纪长凌看着他们开心,也跟着傻笑。 吃完饭又闲聊片刻,八点之前纪长凌和傅知伦便把三个远住民送走。 纪长凌和傅知伦道别,去了秦老夫妇的家。 两位老人早早地便吃完饭,此刻正依偎着在客厅里看电视。 纪长凌在沙发中间的地毯坐下,背靠沙发。古玉薇说地上凉,让他起来,纪长凌说他屁股热。 秦振云摸摸他的脑袋:“长大了。” 电视里不知道放的什么剧,声音有些大,却不吵。 纪长凌望着天花板中央绣着龙凤图案的灯。 “有什么事,说说。” 古玉薇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纪长凌平整光滑的皮肤,像在逗弄婴儿。 “有喜欢的人了?”秦振云发出一声轻笑。 “你俩这一唱一和的,”纪长凌有些无奈,“我到底什么时候能瞒住你们?” “下辈子吧。”两位老人异口同声。 “……”纪长凌直起腰杆,面向他们,指尖压在皮沙发上,逐渐发白,“如果喜欢的人比我小,但比我成熟,还比我好看……” “说明他很优秀啊,”古玉薇满目柔情,“能被你喜欢。” 纪长凌眨眨眼。 “你都成年了,有喜欢的人很正常,”秦振云说,“不用感到为难,对方不喜欢你也没关系,说不定哪天你就不喜欢他了。” “别因为感情伤害自己,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事。” 纪长凌点点头:“他人挺好的,应该会喜欢很久。” “他喜欢你吗?”古玉薇问。 “不喜欢。”纪长凌回答得干脆。 “我们长凌这么好,谁不喜欢你。”古玉薇捏捏他的脸。 “跟你们想的不太一样……”纪长凌解释说,他也不好直说我喜欢的人是个男的,两老人不一定接受得了。 “反正人家没谈恋爱,你又怎么清楚他就不喜欢你?”秦振云神色认真,“现在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去省中走了一圈,你肯定知道自己和他们的差距了。” “你变得更好,你爱人的底气就更多一分。暂时不要管他喜不喜欢你,等你毕业了,表个白,人家要是拒绝,就别深追,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古玉薇淡淡看他一眼:“你当年可不是这样的。” “你不一样。”秦振云开始辩解。 纪长凌心说他也不一样。 “安静点,”古玉薇打断他,重新看向纪长凌,“顺其自然就好,有什么烦心事就跟我们讲。成功了,要一起回来看我们。” “吓到你们怎么办。”纪长凌嘟囔一声。 “我们俩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接受能力比你强多了,”小老头撇撇嘴,“记得啊,不能因为对方伤害自己,先爱自己,再爱别人。” “算了你这么小,跟你讲也不一定听,”秦振云撑着沙发缓缓坐直,“我跟你师母要睡觉了。” “得嘞,我这就回家去。” 两老人不要他扶,把人赶走了。 纪长凌回去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脑海中的片段接连闪现,细节愈发清晰,处处都在认证这个事实。 好神奇啊,喜欢这种感觉。 先把人捞上中大吧,到时候再说也不晚, 拒绝怎么办? 纪长凌不知道。 现在要做的事是先藏着,不能让人家发现,不能把人吓跑。 纪长凌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憋不下去了,就抬头,吸一口新鲜空气,再埋回去。 嗯! 我这么优秀!不怕拿不下你! 没想到暗恋是这一种感觉,心里像溶了颗糖,溶完发现有些酸酸的。 胡乱想着,纪长凌摸着左胸,慢慢睡着了。 纪:开始追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6章 暗恋开始 第47章 返校 今年春节又是熟悉的流程,上午除了林陈迅在串亲戚,另外四个聚在一块写作业。下午人齐,秦老教授打开麻将机,吆喝他们陪打。 五个小屁孩哪里干得过985数学系教授,最后秦教授慈心大发,一人让了一把,还给封了红包。 林陈迅兑现昨晚的诺言,红包到手后早早投入厨房战争。古玉薇放心不下小孩子,在旁边“监工”。 吃完年夜饭,俩老人拉着小孩子聊了会天,看时间差不多到了,就放他们自己去嗨,互相搀扶着回屋休息。 十二点,五个人站在傅家庭院,对着满城烟火许愿,明年还要在一起。 纪长凌的寒假只有短短一周,严谨来说,他只有两天处于放假状态。 年三十晚后,他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学习,偶尔隔壁两位教授会莅临指导。 大家很默契地没有去打扰他,唯独傅知伦会在晚上和他待在一起。 这倒是纪长凌要求的,他怕傅知伦玩嗨了不写作业。 年初四下午,纪长凌再次提着行李箱,回到省中。 这一次只有傅知伦送他。 “虽然再见已经开学了,”纪长凌站在校门内,晃了晃手机,“我会一直监督你写作业的。” “知道了,”傅知伦笑笑,朝他挥手,“去吧。” “年后见!” 还是第一次这么不想分别。 他回宿舍后,碰到正往楼下走的岑舟。岑舟说这组关系不好,但实力摆在那,也拿下了初赛上半场。 纪长凌想到又要和他一起待一个多月就有些头大。 年初四过后,所有竞赛生手机被收走,只有每天中午十二点发两个小时。 纪长凌抓着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图书馆和傅知伦边打视频边学习。 有时候岑舟在,他就戴上耳机。 留到现在的竞赛生已经不过五十名,一间教室就能坐满。大部分都是省中和新城另一所尖子高中的学生,两拨人天天校服,一蓝一绿分半。纪长凌这种孤勇者被迫坐到中间,充当一个隔板的作用。 好在路泽和柏曦就在附近,他们有时会和纪长凌聊点竞赛的事,再加上岑舟和黎景时不时的骚扰,纪长凌也不觉得无聊。 如果右边那一波绿色校服的不找茬的话,他大概以后真的会怀念这种所有人沉浸在学习状态的时光。 “喂,帮我捡下笔。” 后腰被硬物戳得有些发疼,纪长凌坐在座位带着耳塞,装没听见,不动声色地往前悄悄挪动。 这男的老是掉东西,每次还都掉他的位置下边,次数数不清,脾气又大,纪长凌在心里给他取了个傻掉的外号,没敢告诉别人。 “妈的,听不到?” 纪长凌手一抖,黑色字迹飞出两厘米,眉头紧锁向下瞟,看到傻掉停在他椅子旁的脚。 这会正好是休息时间,教室里闹哄哄的,没人会在意到这里的小插曲。 纪长凌心生一计,依旧装没听见。他左手悄悄垂下,抓紧课椅边缘,屁股微抬,紧接着指尖用力,啪——课椅轻轻抬起,往那只耐克鞋挪动半分,重重砸下。 傻掉立刻“嗷”地叫出声,课椅与地板刺耳的滑动声入耳,纪长凌右肩被大力拉扯,迫使他转向傻掉的方向。 “你他妈——” 纪长凌开始装疯卖傻:“怎么了?砸到你的脚了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实在没看见,我以为是我的位置太宽了,挤到你了。” 动静闹大,引得周围人注目,纪长凌面上依旧挂着歉意的笑,倒是傻掉怒目垂唇的模样显得滑稽。 纪长凌凭着脸以及在傅知伦那学来的招式在这个临时的班人缘不错,很快有人来替他解围。 “这人是他们学校的老大,大脑结构和别人不一样。”那人在纪长凌耳边悄悄说。 有小弟帮他把掉的东西捡回来,纪长凌一看不过就是张小纸条。傻掉头上依旧在冒气,小声啐了一口不再为难。 “娘们儿唧唧的,真会装。” 纪长凌的笔尖停在有丝分裂的末尾。 傻掉。 晚十一点,纪长凌把书合上,被岑舟拉着去吃宵夜。 这个点只有残羹剩饭,还好原住民给他们指了一条明路:饭堂后门绕进厨房,有阿姨没拿出来的好东西。 岑舟主动承担寻宝任务,纪长凌在门口放哨。 今年的冬天铁了心要在穗城长留,,纪长凌昨天看天气预报说今天会升温,于是没穿秋裤,现下冷风直往脚底窜,顺着裤腿向上,瞬间侵略全身。 纪长凌不得不挪到后墙,等风停。 “!” 脑后传来痛感,纪长凌下意识捂住往后看,紧接着双目突然失明,他感到自己正被拖着走,挣扎着拼命撕扯头上的围巾,混乱之中抓到一只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用指甲扣。 “嘶——我操了。” 纪长凌确认是谁。 他加重手上力道,双腿离地身子下沉。纪长凌瘦,但好歹也算成年人,分量不轻。那男的被他带着往下,另一个人喊了声大哥。 纪长凌倒在地上,头依旧被蒙住,眼前漆黑,只能靠双手。找到人脸后,立刻朝对方扇去一巴掌,同时喊出来人名字。 那人愣住,纪长凌趁空隙又是一巴掌。 头上的力道消失,快速跑动的脚步声踩着落叶沙沙作响,逐渐消失。 纪长凌喘着气,把围巾揭开。新鲜空气进入大脑,他若无其事起身,拍打身上灰尘。 “哥?!”岑舟朝他跑来,看他身上又有泥巴又有落叶,忙问,“你怎么跑这来了,摔了?” “嗯,那风太大了,我想过来躲躲,没注意地上有泥巴,滑了一跤。”纪长凌说。 “这围巾是哪来的?”岑舟把围巾拿在手里仔细端详,“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地上捡的,”纪长凌说,“我记得是谁的。” “明天还回去。” 这一晚纪长凌多刷了一套题平息心中怒火,洗澡的时候把花洒开到最大,把围巾撕成一条条的碎片。 第二天天没亮,纪长凌起了床,第一个去到教室。他把傻掉柜桶里的书全部薅出来,扔到地板,用布条在柜桶里拼了个sb。 依旧不爽,又把傻掉桌上的笔也扔了。 干完他就离开教室,蹑手蹑脚回到宿舍,躺下。等到岑舟叫他,他才揉揉双眼,装作刚睡醒的样子。 不出所料,傻掉回班后只是在全班震惊的目光下默默地捡起一地的书和笔。又悄咪咪把桌子里的烂布揉成一团,塞进书包里。 纪长凌站在前门,冷眼看完全程,慢吞吞走回座位。 傻掉看他的眼神依旧愤怒,但纪长凌看得出来,中间夹杂了畏惧。 省中到处是监控。 自那天起,傻掉没再惹过他。 柏曦在他跟前八卦过几回,纪长凌实在是被问烦了,就跟他实话实说。柏曦听完啧啧鼓掌,朝他竖大拇指说干得漂亮。 纪长凌呵呵笑两声。 日子过得很快,新中开学了,气温涨至二十度。毛衣退场,短袖棉袄重出江湖。 - “明天就考了,”岑舟在床上蹦蹦跳跳,得亏这木头床结实,“哥我好紧张。” “我也有点。”纪长凌靠在床头看书,随口应付一句。 “你像我这样蹦两下吧,舒缓舒缓。” “不要,”纪长凌干脆拒绝,“我洗过澡了。” “不会出汗的,”岑舟光脚跳下床,把纪长凌从床上拉起来,“来蹦两下。” 纪长凌身上的书掉到地板,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小孩子都这么火气旺吗? 纪长凌没办法,傻兮兮地跟着岑舟蹦哒。 很快他就又倒了下去。 运动这种事要多远滚多远。 岑舟也不再强迫他,自己蹦哒够了重新冲凉。 纪长凌今晚没熬夜,早早睡了。 次日清晨,纪长凌收拾完行李箱,和岑舟一起出宿舍。 竞赛前流程走完,纪长凌坐到考场上,看着黑板上的注意事项,以及墙面挂着的时钟,感受到逐渐加快的心跳。 八十道选择题,还是不定项。 纪长凌脑子里就一个字。 滚。 纪长凌提前交卷,走人。 他不知道岑舟在哪,拿到手机后发了条消息,回宿舍拿了行李箱立刻打道回府,简单收拾完就打车奔向学校。 头一次这么想上学。 手机屏幕亮起,是柏曦发来的消息。 —谢谢这些天的照顾,有缘再见,饭就不吃了,学校有事。 纪长凌把手机关机,抬头后看到熟悉的校门口,熟悉的保安,熟悉的新中。 安心与愉悦扑面而来。 等等…… 这机器是什么鬼? 纪长凌一手行李箱,一手背包,呆愣愣地站在校门。 手机检测门……安检机…… 这是把学生当犯//罪//嫌疑人对待了吗???为了不让学生带手机搞安检这一套??? 怪不得傅知伦没给他回信息。 保安大爷大咧咧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一眼,指指保安室:“那里,绕过去把手机放好,再进门。” 还不忘提醒:“记得把行李箱平放。” 纪长凌:…… 彳亍。 新中居然特意在保安室后面建了一间手机室,满墙带锁的箱子,全都在地下注明了班级。 刘绮芳很快赶了过来,开锁,放手机,上锁,一气呵成。 纪长凌把行李箱放在架空层,回班。 这会刚好下课,班里闹哄哄的,纪长凌鬼鬼祟祟地进入后门,奈何还是被人发现。 “潇洒了一个月啊纪长凌。” “我靠,给你玩爽了!” “一个月!整整一个月!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林陈迅一把鼻涕一把泪。 “想作业还是想我。”纪长凌毫不留情拆穿。 “想你不就是想作业,么么哒!” 纪长凌被堵在后门动弹不得,只能看着傅知伦从前门进来,走到附近,拨开人群,朝他说了久别重逢的第一句话。 只见那似有几分弧度的淡红的薄唇微张,白齿半露。 “芳姐让我提醒你交暑假作业。” 纪长凌:……? 伤心的凌:和喜欢的人分开这么久,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交作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7章 返校 第48章 环湖徒步 “所以学校为了严抓手机,特意花了三十万搞了两台机器,还建了一个手机室?!” 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纪长凌和傅知伦坐在树荫下,一人一瓶饮料解暑。穗城这种只有两个季节的地方,冬天一过,直接进入湿热的夏,吹过的微风都带着一丝黏意, “嗯,还有个原因,”傅知伦晃了晃手里的易拉罐,“寒假那会有高三的被骗了两万块。” “啊?”纪长凌差点呛到,“我怎么不知道?我们学校的?” “不是我们学校的,你当时忙着竞赛就没跟你讲,“傅知伦说了一个学校的名字,“私带手机,买游戏装备被骗钱。” 后面不用他再详说,纪长凌也知道得差不多了。 家长发现,闹大,学校发现。 虽然纪长凌平时不带手机进校,但他有mp3mp4kindle,偶尔还会带switch进来。 然而现在进校门连手表都要拆下放进篮子里过安检,充电宝蓝牙耳机什么的露头就秒。 有点殃及池鱼。纪长凌叹口气。 “不对,”纪长凌突然想到昨晚还在宿舍看到有人玩mp4,“你现在还有手机吗?” “没有啊。”傅知伦指指常年被撑成方形的裤袋,此刻空空如也,布料紧贴皮肤,勾勒大腿轮廓。 “我昨天看到有人玩mp4。”纪长凌说。 “哦,”傅知伦把喝空的易拉罐放在身侧,“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废门那有个监控死角,有人进门前从那把东西扔进来,进学校再去拿。” “宿舍后面也有个空位,晚上经常有人上那儿。” 纪长凌啧啧两声:“看来你是金盆洗手了啊傅同学。” 傅知伦笑笑。 “对了,还有件事你应该不知道。” “嗯?”纪长凌看向他。 “我们学校旁边不是有个湖吗,级务那边要求每个班周二下午绕湖走一圈,十五个班分了三批,我们是第二批。” “说是什么天时地利人和,近水楼台先得月,别的学校羡慕都来不及,为了加强学生素质,践行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纪长凌:…… 提起新中,大部分人第一反应就是生态环境及佳。当年纪长凌也是被糖衣炮弹迷了心智,傻bb地报了这里。 结果一来,发现原来生态好指的是宿舍阴暗角落里生仔的广东双马尾少女,墙缝里的铿锵草根,以及晚上唱歌的青蛙,大夏天甚至还能在阳台跟蝉大眼瞪小眼。 人家口里的生态好,是新中旁边的著名人工湖公园,不少附近住民会来这里搭帐篷吃烧烤。 “不是……”纪长凌简直无语,“那湖那么大,走一圈得三四个小时吧?!” “走内圈,一个半钟。”傅知伦淡淡开口。 纪长凌:。。。 次周二下午,五个班整整齐齐站在校门外。 体育老师领着各自负责的班拍照、拍照、拍照、跨过马路、进入公园。 这还是纪长凌头一回来这个公园,木质长廊模仿临安建的有模有样,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植物清爽的气息围绕,心旷神怡。 这才是真正的生态。 纪长凌背着小书包,外兜里藏了一百块。 只因公园里有老师眼里的垃圾食品卖。 “同学们,记得不能乱买东西吃啊。”体育老师提醒说。 大家配合地“嗯”了一声。 纪长凌讨厌出汗,宁愿在班里坐着上数学课,美滋滋吹空调。 “哎你看那有小船。” “你上去不,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 “操,有病?” “哇这是鱼吗?好大好肥,谁能捞起来给饭堂阿姨送过去加餐?” “饭堂预制菜拒绝这些哈。” “……” 听着身边同学唠嗑,纪长凌郁闷的心情略微好转。中途休息站,隔壁班家委居然准备了冰西瓜和奶茶,早早地候着。 给其他四个班的羡慕死了,口水直流三千尺。 纪长凌趁老师不注意,扯扯傅知伦的校裤,两人对视一眼,猫着腰蹑手蹑脚离开人群。 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老师眼皮子底下作死最刺激。 沿途不少小贩,纪长凌依稀记得有一家卖狼牙土豆和烤苕皮。两人走了百米远,终于见到老板。 两人各自在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将老板冒着光的双眼下把小摊一扫而空。 “我怎么闻到了食物的气息?”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妈呀又有小摊,好香。” 纪长凌和傅知伦对视一眼,抿唇偷笑。 九十多分钟走下来,纪长凌的身心疲惫在回到班后吹到空调的瞬间一扫而空。 这会儿已经放学,不用担心有老师经过。由于出门短征,学校特批他们不用准时回班晚修,此刻大家都在享受久违的凉气。傅知伦把偷藏的吃食拿出来,在讲台上排列开。 班里立刻炸了,扑上来抢。 “再世父母!爸!妈!爱你们!” “虚拟的学校虚拟的家,虚拟的家里有爸妈……” “就是这个科技与狠活的味儿……” “分着点儿吃啊……一起吃!慢点慢点!”傅知伦说。 “林陈迅呢?”纪长凌叼着一块苕皮,“回来后一直没看到他人。” 林陈迅回来的时候抱着书包,遮遮掩掩,被人问藏了什么又不说,独自跑到厕所里去了。 说曹操曹操到,一声“帅哥来也”彻响天花板,林陈迅校服背后挂了对纪长凌小时候见女孩们经常背的五彩红蝶翅膀,手里还握着仙女棒,棒上的粉色飘带随他动作在空中颤动,上下沉浮。 只有飘带经得起仙女一词。 班里静得出奇,纪长凌感觉头上有一排乌鸦叫着扑腾翅膀飞过,掉落的羽毛碰到人头冰冰凉凉,化成是空调水。 仅仅半秒,班里爆发出大笑。 有男的冲上去抢他翅膀嚷嚷着我也要带,九子夺翅的场面实在抽象,女生们已经掏出手机,对着他们胡乱拍。 “我靠,这是抽什么疯?”纪长凌嫌弃地喃喃一声,咽下嘴里的苕皮。 “别抢!哎我操!这是老子花的钱!”林陈迅的抗议声很快埋没。 纪长凌看了一眼陈旼惠,女孩正捂嘴偷笑,旁边举着相机的林绪瑶已经笑成……傻子似得疯狂拍桌。 “你兄弟。”纪长凌指着地上嗷嗷叫的林陈迅和傅知伦对视。 “你哥们。” “你发小。” “你搭子。” 被嫌弃了还不知道的林陈迅狼狈地抱着宝贝翅膀在班里狂窜。 纪长凌决定这个月不和林陈迅打游戏。 晚修六班。 刘绮芳指尖转着u盘准备把最新照片导进希沃白板,进门就看见墙上挂着的一双破洞抽丝儿的蝴蝶仙女翅膀,笔筒里插着的魔法棒光着玉躯,丝带消失不知遗留何处,一直在挑衅她。 刘绮芳脚步一顿,望向埋头写作业的同学们,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 她叹了一口气,按下开机键。大电视启动完,入目是林陈迅穿着蝴蝶翅膀跳在空中,表情扭曲的壁纸。 林陈迅站起身,大叫:“哪个傻……孩子弄成壁纸导上去了?!” 班里一阵窃笑。 刘绮芳忍无可忍,指着林陈迅:“你给我滚出去门口罚站十分钟!戴着你那破蝴蝶!” 自刘绮芳进门那一刻,纪长凌就悄悄捂抬手扶额,默默注视刘绮芳的举动。看林陈迅木着一张脸走上讲台取下他的宝贝翅膀和仙女棒后,旁若无人地戴上,走到门外。 纪长凌绷不住了,全身发颤使劲捏了一把傅知伦的大腿。 傅知伦也在笑,反手抓住纪长凌不老实的手,两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手上。 坐在前排的缘故,还在气头上的刘绮芳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无声地飘到两人旁边,轻叩桌面。 纪长凌吓一跳,手上力道更紧。 “喜欢牵?牵到下课,不准松!”刘绮芳冷冷说。 纪长凌:…… 牵呗,一辈子都成。 纪长凌只得用左手写作业,这是他在寒假苦练出来的秘招,总算派上用场。 “看什么呢,写你们的作业!”刘绮芳怒声呵斥。 训完她就走到走廊,没过几秒林陈迅又耷着一张脸回来,在座位坐下。 纪长凌好奇心顿起,奈何刘绮芳如一头猛虎巡视着她的领地,他不敢做半分逾矩的动作。 下课铃响,林陈迅又走出教室,在走廊站军姿。 屏这点,纪长凌就猜到刘绮芳刚刚跟他说了什么,噗嗤笑出声,扶着傅知伦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 刘绮芳这招够损的,让他当着整个年级的面丢脸,还没耽误他学习,特级教师就是不一样。 纪长凌同情地朝外面望去,透过玻璃窗,林陈迅正襟危站,把身旁叽叽喳喳的人群当作空气。 一丝敬佩之心涌起。 “我还以为你在装写作业呢,”傅知伦含笑看他,“真会左手写字?什么时候练的?” 纪长凌脸不红心不跳:“竞赛刷题太多了,左右手交换着写练会的。” 傅知伦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如果我们学校有贴吧那种东西就好了,林陈迅指定能在上边儿挂十天半个月。”纪长凌转移话题。 “我记得有吧,之前有个学长建了个网站,不过用的人少,里面也没什么新鲜东西。”傅知伦说。 “是吗?这周拿到手机看看,你有网站没?” “我没有,”傅知伦反着手,一句大拇指指向窗外,“那个人肯定有。” “华妈妈应该也有。”纪长凌想了想说。 “哎,你俩还牵着呢?”尤语突然蹲着蹦到纪长凌脚边,探头探脑。 “我去一下厕所。” 手上力道松开,纪长凌右手回味似地搓了两下。 他低下头,问尤语:“干什么?” 尤语也没多在意,神神秘秘地伸出食指,从校服外套里拿出手机。 嗯?手机?! “胆儿这么肥啊?” “嘘,”尤语忙说,“你俩上热搜了。” “?”纪长凌莫名其妙,难道被偷拍发到网上了? 纪长凌看着尤语在手机上点点按按,好像进入了一个网络页面,白底屏幕中间的圆圈打着转儿。 几秒后,模拟微博样式的界面跳出来,鲜艳的红绿橙图片跳出来。 妈的魔芋爽? “不知道谁把这玩意发学校网站里了,你瞧瞧,“尤语啧啧称奇,“一千多赞!” “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纪长凌看图上也没他啊。 尤语指尖在屏幕上利落一滑,纪长凌凑近仔细辨认,看到自己的侧身,正坐在红色魔芋爽腿上。 纪长凌:……? “你最火了哥们,好多别的学校的人挤进来看这个帖子,底下齐刷刷问你微信的,”尤语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又露出郁闷的神色,“不过这底下一溜的99我没看懂,是666的意思吗?” 纪长凌:…… 心里有一点窃喜。 “你俩说什么小话?”傅知伦突然出现。 “靠!”尤语跌坐在地上,“快上课了,回宿舍再跟你讲!” 面对傅知伦疑惑的目光,纪长凌思考片刻,说:“有时候真是机缘巧合。” 某人:偷摸着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8章 环湖徒步 第49章 男朋友 周六拿到手机后,纪长凌第一时间打开尤语发给他的链接。 微信里打不开,手机自带浏览器转了好一会儿,屏幕上才露出几行字。 这几行字便来源于尤语那天晚上给他看的帖子。不过这帖子被另一条视频碾压了,排至第二。 视频封面是黑的,点进去先是一串儿儿童歌谣,紧接着是林陈迅戴着蝴蝶翅膀,正在班门口罚站。 老师说得对,这群人如果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成绩真不能差到哪去。 “靠!谁拍的视频啊!” 纪长凌左耳被这声爆呵袭击,条件反射捂住。 “我怎么知道?”纪长凌下滑屏幕,“下边儿还有你魔芋爽的照片呢,看不看?嗯?” 林陈迅知道那帖子的事儿,但看样子还是有些无语:“搞不懂去年的事儿了现在翻出来干什么……” 纪长凌拍拍他的肩安慰道:“我觉得可能以后每年校运会都会再现人间。” 林陈迅:“……” “中午吃什么?”傅知伦问。 纪长凌说了一家附近店铺的名字,同时喊了林绪瑶和陈旼惠,五个人中午一块在加工层底下吃。 饭间,傅知伦收到一条刘绮芳发来的信息。 “科技展览会?”纪长凌看了一眼,咬着筷子说,“跟我们还有关系吗?我以为这种活动只有高一才能玩儿了。” 作为高三预备役,过完寒假后,作业数量直线飙升,学习进度堪比与火车赛跑,抬头黑板低头练习册。 唯一的活动还是四月初的沿湖徒步。 “你说的没错,”傅知伦把信息下拉,说,“你芳姐作为科研社负责老师,只是挑几个人去讲解,这活动根本没有高二高三玩的份。” 纪长凌用略带羡慕以及同情的目光拍拍他的肩:“加油吧。” “还有你的份儿呢。”傅知伦把信息拉到最底给纪长凌看。 —记得叫上纪长凌,待会儿我把稿子发你俩,周日背啊。对了记得找女生帮忙打扮一下,给我充充面子,完事请你们吃饭。 纪长凌:…… “哎,”林陈迅感叹一声,“大概这就是长得帅的烦恼吧!” 纪长凌&傅知伦:、 两个门面在宿舍赶完作业,剩下一天的时间全用来背稿。 周三下午,大批外校老师学生涌进新中,孔子广场从上往下看去,蓝色立帐处人满为患,像成群的蚂蚁搬运一块又一块糖果。 孔子雕像正对的位置,是临时搭建的披着大红色地毯的长方形舞台,台前鲜花罗列,花束中插着贺卡。 “卡粉了,谁上的底妆啊?” “别用那个散粉,他皮肤不适合,用喷雾。” “你又知道了?” “上次给他化妆不是试过吗?卡得跟东非大裂谷一样。” 纪长凌特别想捂住这女生的嘴,又不能真这么干,心里祈祷傅知伦没听见。 傅知伦双目紧闭,面前同样围了一群女生,然而他还是听见了,问:“上次化妆?什么意思?” 纪长凌再次红豆吃多相思。 有女生惊叫道:“啊?你不知道啊?” 随即她们左一句右一句地就把校运会那时的事抖了个干净,用词之浮夸,说他脸嫩得掐出水来云云,听得纪长凌脸红一阵白一阵。 “有照片吗?”傅知伦好奇道。 “有!”那女生立刻说,“可惜现在没手机,回去发你。” “好啊。” “好个屁呢,”纪长凌往后一仰,看向那女生,“什么时候拍的照片?我怎么不知道?不对你不准发给他!” 丑照怎可传至crush?! 那女生只是嘻嘻笑,摆摆手走了。 纪长凌皮肤本就白皙,很快女孩子们就收拾好化妆品,满脸得意地欣赏这幅作品。纪长凌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问她们要镜子。 相比上一次,六班女生们手艺进步很大啊。 “谢谢你们,要上课了,快回去吧,”纪长凌提醒她们,又喊傅知伦那边的女生,“别看了,我都看到数学老师的背影了。” 女孩子们嬉笑几声,拎上化妆包成群回班。 “给我看——”纪长凌话没说完,傅知伦转过身,看他的眼神晦涩不明。 纪长凌心说真是好看的超标了,犯规了,我靠。 皮肤颜色与寻常无异,但总觉得双颊在微微发光,眉毛被加深过,更显凌厉,下颌线也比平常清晰。女生们还给他做了四六分发型。 如果这是一套西装…… “不好看?”傅知伦摸摸脸。 “诶!”纪长凌走前抓住他的手,“别摸。” 傅知伦沉眼看着他。 纪长凌抬头与他回望,心跳好像漏了一拍。他松开手,慢吞吞说:“唔……别弄花了,手脏呢。” “哦。”傅知伦眼神闪动。 楼下主持人已经开始高昂地演讲,无章的鼓掌声充斥着整个孔子广场。 “下去吧,”纪长凌转过身,若无其事地说,“马上开始了。” 刘绮芳见到他俩,把人带到各自的位置,一人给了一个小蜜蜂便匆匆离去。很快演讲结束,校领导上台发言,宣布活动开始后,学生们就散开涌到附近。 纪长凌负责讲解的是航天方面,他学着刘绮芳的样子调整小蜜蜂,把麦放至唇下。 很快就有人围上来,不过目光好像都在他身上,纪长凌清清嗓子,开始背书。 “各位同学们下午好,1956年2月17日,我国著名科学家钱学森先生向党中央、□□提交……” 身旁是排列整齐的火箭模型,纪长凌依次讲解完毕,回到原点,准备接待下一批。 百米外,负责机械材料的傅知伦手握模型,看人眼神庄肃,红唇翕动,偶尔冲人微笑。遇到提问,他便倾身细听,耐心讲解。 应了那句话,工作中的男人最帅。 逐渐拥堵的人群挡住纪长凌的视线,他回过神来,看到面色微红的几位女生,心中微微叹口气,清清干哑的嗓子开口。 “各位同学们下午好——” 展览会一直持续到六点半,主持人又站上舞台中央,一通发言后结束本次活动。 纪长凌摘下小蜜蜂,抬手抹去额间汗珠。 “用纸擦。” 白色的小方纸捏在傅知伦手里,倒有些让人想入非非。 纪长凌喉结一滚,在心里默默骂自己。 他拿过纸巾擦拭,把混合着脂粉与汗液的纸扔进垃圾桶。 “呃,那个,同学,打扰了……”一个陌生女孩走近,叫住两人准备离去的背影。 纪长凌不知道她在喊谁,下意识转过身。 女孩眨着双眼,把遮住面庞的书挪走,露出绯红的双颊,声音细小:“能不能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纪长凌以为她在和傅知伦说话,拱了拱傅知伦的手臂。 然而女孩却看着他:“你的。” 纪长凌:“啊?我的吗?” 这回可不能跟再人家讲我有男朋友了。 ……也不能接受,毕竟喜欢的人在旁边站着呢。 纪长凌和傅知伦的胳膊贴在一起,他伸出食指挠挠傅知伦的掌心,发出求救的信号。结果这人不知道是装傻还是干什么,把手移开,还往旁边挪了半寸。 纪长凌:? 凭傅知伦的智商,他绝对不是没懂纪长凌的意思。纪长凌发愣片刻,怒火中烧,中气十足地说了一句:“好!” 说完他就后悔了。 为什么傅知伦不阻止!为!什!么! 女孩面色更红,把书翻到第一页,又递给他一支笔。 纪长凌有些崩溃,但答应人家女孩的事又不能反悔。接过笔迟迟不落,她抱歉地冲女生一笑,说想一下电话号码是多少…… 女生:? 幸好这时刘绮芳经过,喊住了他们。纪长凌如蒙大赦,飞快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班主任是我妈我妈不让我乱加女生微信……” 事实证明人急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女生:? “实在不好意思……”纪长凌把书和笔还给她,抱歉鞠了一躬,拉着傅知伦跑向自己仅仅存在一秒的无血缘妈妈。 “我听到了啊,你小子,”刘绮芳不轻不重地给了纪长凌一拳,“拒绝人家女孩就说我是你妈?” “嘿嘿,”纪长凌不好意思地笑,“对不起芳姐。” 还腆着脸补充:“您平时待我们就跟亲儿子亲女儿一样嘛……” “别贫,”刘绮芳说,“想吃什么?饭堂?这周不留宿,请你们出去吃也行。” “不留宿?”傅知伦问,“为什么?” “初三的孩子考体育,我们学校今年当考场。放假还不开心?到底想吃什么?” 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得清的,不约而同开口:“外面吃。” “可以,呐,给你俩点的奶茶,辛苦。” “哇!”纪长凌接过奶茶袋,一秒变脸,“果然是妈妈呢。” 刘绮芳失笑,摆摆手放他们走了。 宿舍这会儿只剩他们,拿好换洗衣服同时进了浴室。 隔着一堵墙,平时一块洗惯了。今天纪长凌却感到一丝不自在。 斟酌片刻,他还是开了口。 “为什么当时不帮我?” “什么?” “别装傻,刚刚那女生找我要微信,为什么不帮我?” 傅知伦反问他:“我怎么帮你?” 纪长凌一愣,的确啊,傅知伦怎么帮?以什么立场呢? “就,随便啊,你说我,呃,有对象,家里不给……” 对面沉默。 这些纪长凌都能自己说,为什么要寻求帮助? “哎呀,”纪长凌开始找补,“下次你就这样说嘛!我不好意思开口!” “你不好意思?”傅知伦像是在笑,“上次是谁说的’我男朋友不让我加别人微信’?” 纪长凌语塞。 他感觉今天真是脑子不正常,大概是被这腾腾水汽熏的,迷了心、昏了头。接下来说的话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居然就这么说了出来! “那你下次就说这是我男朋友,我不准他加别人微信!” 纪:手足无措jpg.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9章 男朋友 第50章 关于答案 “纪长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泼出去的水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纪长凌为自己的口不择言后悔死了,但心脏的某个角落又压抑着一丝刺激与期待。 白茫茫的水汽不断上升,盘旋在头顶,围绕天花板的电灯变换成淡淡的黄。 哪怕中间隔着一堵墙,谁也看不见谁。纪长凌总觉得这面墙形同空气,而他暴露在某人的视线里。他表面稳如老狗,脑子里疯狂给自己找补:“呃我就,开个玩笑,随口说说,接话嘛哼哼呵呵哈哈哈……” 他深吸一口,沐浴露香混合着水味涌入脑海,似要给大脑也做一遍清洁。 墙那头没反应,纪长凌缓缓开口:“……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没有,”对面答得很快,声音像在桑拿房里闷过,“只是……” “什么?”纪长凌没听清他后半句,“我没听见。” “没什么,”声音停顿半秒,接续,“洗完了吗?好了就快点回班吧,我作业还没写。” “哦哦好。”想到作业,纪长凌加快速度冲洗剩余的泡泡。 出浴室后,两人心照不宣,没有再提刚才的事。 纪长凌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五味杂陈。他之前当着人家面说不喜欢男的,现在啪啪打脸。可惜又没从傅知伦嘴里挖出来过他对这种关系的看法,刚才在浴室就想试探试探,结果既没摸出个大概,还差点让人家误会。 烦死了! 给门卫大爷看了事假条,回班刚好是下课时间,纪长凌把椅子拉开,瞬间柜桶里哗啦哗啦掉出来一堆信封。 纪长凌捡起来看,一声“我靠”愣是憋回肚子里。 谁给他送的情书啊??这么多?? “下午你们不在,好多妹子来班门口问你座位呢,”后边儿的钟扬华凑过来,带着羡艳的神情说,“什么时候能轮到我?” 纪长凌懒得理他,默默捡起地上五颜六色的信封,握在手里起码有三厘米厚。 “这还有一个。” “……”纪长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傅知伦手里接过最后一封,塞到成捆的信封中间。 在喜欢的人面前捡情书。 纪长凌觉得自己要裂开。 下节晚修课间,他一个人拿着所有信封去到心理社,在老位置翻出箱子,把信挨个放进去。 其中有一封蓝色的,左上角用白色水笔画了只傲慢的猫,信封没有落款,背面写了一串数字。 8.23 字有点眼熟,纪长凌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觉得这个妹子真是用情用错地方,暗暗道歉。 手上腾空后,他又想起上一次在这里看到的那封“致亲爱的遥哥”的信。 好想看看里面是什么。 他们是怎么表达自己的喜欢? 但是不能这么做。 纪长凌赶在上课铃响之前回了班,脚步太快导致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回到班后发现空调居然关了。 现在才九点半,按理来说十点才会关空调。 傅知伦在他桌前架了一个小风扇,纪长凌调到最大档,下巴磕在桌面,任凭风吹乱他的头发。 今年四月份新中才开空调,而且时间相比去年缩短了两个小时。高一的时候空调会在早读前、晚修结束开关。现在却是早读结束,晚修最后一节课开关。 有天升旗仪式,校长说学校没钱了。 台下学生默默朝手机室方向看去。 对穗城来说,五月已经入夏,四十多号人挤在一间教室里,没有空调,这不是要人命嘛! 五月份前都还好了,梅雨天,开个窗让外面的凉气跑进来,早晚较凉,还能忍受。 可是现在已经是夏天了。 教室里越来越闷,纪长凌吹了半个小时的风扇也没把汗液吹干净。看班老师招呼值日班干上台坐着,在下课前二十分钟离开教室。 纪长凌这节课静不下心,索性不做作业了。晚修结束后,他把练习册试卷装进包里,回宿舍后迅速冲凉,爬上床打开小夜灯奋笔疾书。 还好宿舍空调倒是没有克扣。 一连两个周,随着天气越来越热,早晚间的学生们可谓苦不堪言。 某天久违地落了雨,温度下降到二十五度。年级主任把每个班走了一遍,目的是让他们关空调。 “外面下着小雨!多凉快!不要浪费电了!” 六班这群反骨仔,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年级主任和他腰间挂着乒乓响的钥匙串消失在二楼后,负责掌管空调遥控板的班长大人直接重新把空调打开。 权威二字无需多说,台上讲课的老师也视若无睹。 主任转完一圈回来,看到整个二楼就六班开着空调,愣是在后门冷眼等到下课,冲进来问空调管理员是谁。 陈旼惠淡淡地起身,开口:“是我。” 本该嬉闹的课间静能听针落,年级主任见是她,面色露出一丝怪异,让她把空调关上。 陈旼惠:“哦。” 没动。 遥控板其实是在纪长凌手里,他嫌热,刚拿来想调低温度,年级主任就闯了进来。 此刻握在手里,关也不是,开也不是。 但是年级主任管不到这边了,因为别的班见六班开了空调,消息瞬间传到十万八千里,纷纷效仿。 年级主任啃不下六班这块硬骨头,转战别班。 最终空调没关,或许这是一场无声的胜利,或许本不该有这场“战争。” 空调时间依旧没有调整。 六班学生在刘绮芳课上抱怨过几次,无所不能的班主任在这时也只是无奈地笑笑,说些无足轻重的安慰话。 然而办公室的空调外机依旧没日没夜轰鸣。 学校的确是没钱了:宿舍过期六年的床在纪长凌入学前就说要换,现在依旧睡着咯吱响的老古董;饭堂的菜质量直线下降,菜价降低暂时压住学生的不满;听说连学校老师用餐,价格都提高不少。 高三学生应该已经被磨练出了顽强的意志力,或者他们觉得再忍一个月就彻底和学校塞油拉拉了,故而没太多抱怨。 高二抗议过几次,都被年级主任压了下来。 但是新鲜的高一血液就不一样了,这群人在学生主席的带领下,书写新中版的“空调上书”。 当学生会主席拿着笔记本,站在六班门口发表宣言时,班里同学不约而同看了钟扬华一眼。 钟扬华也没想到接手他位的后生仔这么**。 主席大人捧着小本本,在每个班门口展示:“这是学弟学妹们要求学校开空调的签名,如果有支持的学长学姐,劳驾在这里签上名字,各位的一笔一画,都将成为我校学生争夺空调自由权的真枪实弹!为学生群众做出不可磨灭的贡献!” 纪长凌被激情的演讲打动,大笔一挥,写下洋洋洒洒三个字:钟扬华。 准备签名的钟扬华:…… 扬华·前学生会主席·暴怒·钟愤怒地给了纪长凌一拳。 纪长凌躲着,嬉皮笑脸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会不会被学校处分啊……” “我不太敢写呢。” “要罚一起罚,这么多人呢,还能都让滚回家不成?” 纪长凌倒没想这么多,不肆意妄为一点,如何青春。 “你写哪儿了?”傅知伦问。 “这儿。”纪长凌指指左下角。 傅知伦在纪长凌的名字上面动笔。 纪长凌扬扬眉。 最后六班所有人都签了名。 现任学生会主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发表感谢宣言,在六班学生支持与鼓励、充满希望的目光下去到下一个班。 刘绮芳大概是知道这件事,第二天语文课上嘱咐他们好好学习,操心月考和期末考,空调的事情,老师们也在出力。 不知道是空调上书真的起了作用,还是老师们成功劝说校领导,总之高考之后,学校终于把空调时间调整了回去。 这时,高二学生已经搬入高三教学楼,人员更替。 名义上他们还是高二生,实际上已经开始高三强度学习模式。 明明只有几步之隔,纪长凌就是觉得在高三教室学习和在高二教室完全是两种心态。 五月月月考成绩傅知伦考得不错,进了前一百,但离中大依旧存在不容小觑的距离。 基本课程已经全部学完,纪长凌觉得是时候调整策略了。 搬进高三教室的当天下午,他拉着傅知伦分析了一遍成绩,重新制定学习路线。 傅知伦的语英地十分可观,唯独数学和物理,怎么都上不到一百和七十,生物赋分科可以暂时放到一边。 “目前只能碰到六百分的线,上学期先搞数学物理吧,数学多三十分,物理多十分。” 纪长凌把他的成绩逐个圈出,在密密麻麻的白纸写下计划表。 “主要是三角函数,导数这一块,我发现你有关二阶导的题都拿不到高分啊,还有磁场这块,机械能守恒定律用得模糊,有时候会和动能定理混用……” “看我干嘛?看这儿。”纪长凌不明所以地看傅知伦,笔尖在纸上轻点两下。 “哦。”傅知伦点点头。 “还有电磁场的实验题,几乎都是瞎写的。不过这个可以先不管,有些空是给清华北大准备的,主要还是大题和选择题。” “好。”傅知伦点点头。 “别光点头,要记住啊。”纪长凌说。 傅知伦这回没点头,用力地“嗯”了一声。 浴室事件之后,纪长凌每次看傅知伦的双眼,都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唯独在讲题的时候能把一切抛之脑后,有时候还会动手逼着他看自己,亦或是直白地盯他双眼,问他到底懂了没有。 纪长凌伸手捏住傅知伦的下巴,迫使他面向自己。 事发突然,大拇指只差毫分便能碰到他的下嘴唇。 傅知伦抬手握住纪长凌的手腕,纪长凌不禁震惊这人怎么手比他大那么多,指节轻而易举就碰在一起。 纪长凌喉结一滚,松开他的下巴,然而傅知伦正好低头,大拇指与薄唇一触即分,凉的,也是温热的。 同时傅知伦也松开手,纪长凌觉得他肯定是无意的,是自己唐突,但这个情况道歉的话说不出来,便收回手,抿唇转移话题。 “你语文背得怎么样?” “你不是清楚吗?”傅知伦开口,“默写题我还没错过。” “哦,”纪长凌突然想到他们初见的原因,问,“你记性挺好的,怎么当时还被留堂了?” 他也不是非要知道原因,记性好跟想不想背书是两码事,单纯为了转移话题胡扯的。 然而傅知伦的回复让他小吃一惊,误打误撞。 “留好几次堂了,还不是为了跟你套近乎。” “……?”纪长凌大脑飞速运转,“什么意思?” 傅知伦面色如常:“就是字面意思。” “你?”纪长凌不敢置信,“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为了认识我自愿留堂?不对,你是装不会。” “对啊,”傅知伦一脸理所当然,“趋光性嘛,人都想接触更好的人。” “哦。”纪长凌提到嗓子眼的心顿时落了回去,他想听的答案不是这个。 纪:震惊—开心—害怕—失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0章 关于答案 第51章 高三前 六月近尾,高二的所有高中课程结束,全科进入复习第一阶段。 与此同时纪长凌的竞赛结果也下来了。当天是端午假的周日上午,他正在书桌上写作业,手机铃响起,是许久未见的柏曦。 白曦开口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喂?收到竞赛结果没啊?出来吃个饭?” “收到了,”纪长凌按下免提放在一边,写题的同时回复,“有谁去?” 官方会直接把竞赛结果发布在网上,也会以短信形式发送给每位考生。说白了,只要拿了奖,网上那张图片一眼就看到名字。哪怕有打码,但相处那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呢? 纪长凌也点进官方主页看了,唯一一个S奖被路泽收入囊中,12组另外三个都是A奖。 竞赛的那段时间他和这一对相处得挺不错,不过老实说,他没想到柏曦会主动邀请他一块吃饭。 他以为这段友情只会存在短短数月。 “就我跟路泽啊,”对面停顿半秒,“你要带人不?我们不介意,反正我不相信你会带个女孩儿来。” 纪长凌刚想说有这个打算,听到后面好笑道:“我带一个,什么时候?” 柏曦不答反问:“谁啊?是当时接你回家的那个吗?我说的不是看上去呆呆的那位。” 呆呆的林陈迅听到被人这么说肯定要生气,纪长凌再一次失笑,爽快地承认:“就是他,所以到底什么时候?” “暑假吧,省中六号放假,你们呢?” “你们这么快出放假时间了?新中应该也差不多吧。” “出结果再告诉我吧。” “行。”纪长凌挂断电话。 新中刚走的高三去年暑假就十来天,七月底就返校上课。他们这届级务可没有上一届的和蔼可亲,估计没那么早还他们自由。 与和柏曦的约定暂时被纪长凌抛之脑后,现在的重心是没几天的期末考。 期末考在七月头三天,果不其然,考前两天,学校广播通知期末考后还要上课,十号下午才放假。 纪长凌不得不再次感叹大学校就是不一样。 “你在哪个考场?”傅知伦把细长的考试座位条移到他桌前。 纪长凌瞄瞄他的座位,又瞄瞄自己的,惊道:“我靠语数英我们都在一块考,地理也是……我看看,诶,一列六个人,你考试坐我旁边啊,这次运气这么好。“ “沾点你的运气,争取进到前五十。”傅知伦笑笑。 “一步一步走,别心急,”纪长凌语重心长地说,“这次先到八十左右就好了,不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听你的。” 纪长凌目中带笑,这话说得跟傅知伦考多少就全凭一句话。 “考完有想去的地方吗?”傅知伦问。 “考完?”纪长凌这时候想起还有个口头约定,“哦对了,忘跟你说了,我竞赛那段时间认识了两个朋友,请我去吃饭,我跟他们说要带你一块。” 傅知伦挑眉道:“你和朋友吃饭带我?” 纪长凌没听出来什么不对,自然回答:“对啊,你不想去?” “去去去,”傅知伦思索道,“是公交车站底下那俩?” 纪长凌回忆片刻,点了点头。 “考完就去吗?我想带你去临安玩几天。” “临安?”纪长凌对临安这座城的刻板印象就是古色古香、文化底蕴丰厚又不失现代气息,经济发达的沿海城市。 他向来对江南水乡没什么兴趣,但是那里有闻名世界的景点西湖,再加上傅知伦想去,走一趟也无妨。 “行啊,那就十号晚上,放假就吃?” “听你的。” 新中还算有人性,考完试给这群预备役放了一天假。假期就二十天,纪长凌把宿舍床铺收拾了一下,其余东西该扔扔该留留,拎着行李箱回家。拿到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白曦发信息,约吃饭时间。 柏曦立刻就回了语音,又给他发了一家私房菜馆的位置。 考后几天老师一直讲试卷,再者就是复习。这群牢笼里憋久了的小兽根本没心思听课,老师也拿他们没辙。十号下午两点,刘绮芳在班里迅速宣读放假通知,挥一挥手让他们出笼。 纪长凌和傅知伦坐地铁去了那家私房菜馆,在市中心附近,地理位置优越。 屋内设施高档而不奢华,老板品味极佳,室内回响着轻飘飘的音乐声。服务员领着他们走过一条长廊,在拐角驻足。 “好久不见啊。”柏曦冲他们笑,视线在纪长凌身上停留一秒,落在傅知伦身上。 纪长凌知道这人精已经将傅知伦上下打量一遍,估计家世都能猜个半对。 长方桌铺着黑色绒毯,餐盘右置高脚杯,柏曦和路泽坐在一处,示意他们落座。 他们互相介绍一番,搞得有点正式。再加上对面两个穿着便装,看上去还是精心修饰过的,而他们俩就套着个穿了两年的褪色校服,让纪长凌觉得有种带着对象见家长的错觉。 明明纪长凌才是中间最大的那一个,傅知伦也不是他的男朋友。 谈话间,服务员开始上菜。 “怪不好意思的,穿着校服就来了。”纪长凌抱歉地冲他们笑笑。 “这有什么,本来就是学生。”路泽说。 假期不足,明天早上就要启程去临安,还要写作业,他们的确抽不出更多时间了。 “回来后有空再请你们。”纪长凌说。 很快菜品上齐,纪长凌跟他们说过傅知伦的忌口。粗略扫了一眼,都是些叫不出名字的菜。 味道还不错。 学生的谈话无非围绕学习,再就是学校。省中很快就要办一个数学竞赛,路泽问他们俩要不要报名,纪长凌看了傅知伦一眼,想了想还是婉拒了。 中大要是没考到,傅知伦就得出国。倒不是他不往好的方面想,只是得为此做准备。总归毕业前,他们是一定要待在一起的。 路泽也没多说,就给他们推荐哪个菜哪个汤味道好。 于是又出现了这熟悉的一幕。 柏曦指着一个做成金鱼样的虾:“这个好吃。” 路泽指着一个虾围绕的酸菜鱼:这个好吃。 两人异口同声:“别听他的。” 纪长凌早已看惯,淡淡地“嗯”了一声,各自夹了两筷子放傅知伦碗里,这人脸上的表情跟他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一模一样。 “我冒昧问一嘴,你姓傅,Severin de Kenover是……”柏曦逐渐放慢语速。 傅知伦很快说是。 纪长凌嚼着肉,嘟囔道:“什么零?” “公司的名字。” “哦。”纪长凌对这些倒不感兴趣,他之前还以为傅知伦家是那种小说桥段里经典的姓冠公司,比如傅氏集团什么的。 他眼里这顿饭就是单纯来叙旧,没想到傅知伦和他们俩聊得还挺投机,不过都是一些他听不懂的东西。 初见柏曦和路泽他就知道这俩家庭肯定不一般,毕竟没有人会带着万元手表上学,穿的衣服也都是大牌货。而傅知伦家里同样如此,便猜可能他们家里互相认识,说不定以后还会成为合作伙伴呢,现在就当提前了解了。 世界真小。 不过到时候自己会在干什么呢?纪长凌不禁想,他可没有公司可以继承。 “纪长凌?” “嗯?”纪长凌想得入迷,才反应过来有人在叫他。 “吃饭还能跑神呢?”柏曦说,“给你俩带了点东西。” 服务员递过来一只书包,柏曦从里面掏出一叠卷子,“将将”两声展示给他们:“省中密卷。” 纪长凌双眼放光,接过来迅速扫描。 光是第一面就不简单,这题出得比新中有水平多了。 他感激地看了柏曦和路泽一眼。 “别现在就做上了。”柏曦打趣他。 这两人送礼送得都这么有格调,纪长凌对他们的敬佩又多几分。 吃完饭与柏曦路泽告别后,傅知伦打了个车,显示两百米。 车上。 “给你定了明晚的机票,来京城。” 纪长凌皱眉:“不去,要和同学出去玩。” “玩完再来,给你改签。” “我没几天假。” 纪文德的语气不容反驳:“那你就压缩和同学出去的时间,总之一定要来。” “为什么?”纪长凌不明白了,好端端地他过去做什么,打扰一家三口? “来了就知道了,给你一星期。”说完纪文德便挂了电话。 纪长凌脸色不太好,无语地看着嘟嘟响的手机。 “怎么了?”傅知伦问。 “我爸让我去京城。”他说。 “要改行程吗?我去京城……” “不行,”纪长凌打断他,“先答应你的。” 傅知伦没说话,挑了挑眉。 “可能得早点走……”纪长凌声音闷闷的。 “好。”傅知伦很快说。 回家后,两人快速收拾行李,纪长凌又叫了打扫服务,跟长安腻歪一会儿,就洗澡睡觉,第二天早起赶飞机。 飞机上纪长凌一直在补觉,中途半醒着吃了午饭,醒来时已经落地。 下午一点,纪长凌和傅知伦到了酒店办理入住。 纪长凌来时没问,没想到傅知伦居然定的标双。他心里窃喜,面上没表现出来。 “收拾收拾,带你去见个长辈。”傅知伦突然说。 纪长凌“啊”一声,有些无措:“来的时候没说要见长辈,我什么都没带啊?” “人去就行。”傅知伦说。 四个人里有四个人知道纪某喜欢傅某。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1章 高三前 第52章 西湖慢游 面前这位西装革履,每一根头发丝都像是精心保养过,闪着富贵的光泽,谈话间冷俊的面庞牵动不明显的细纹,给人一种他不过而立之年的错觉,就是傅知伦的舅舅,他母亲唯一的亲哥哥。 他派了人,把俩小孩领到酒店中心的一栋中式小别墅,门大敞着。 进门后最显眼的莫过于客厅穹顶悬挂着巨型水晶吊灯,宛若龙蛇盘绕在空中,以肉眼难以观测的速度慢慢转动,环绕垂落的吊柱上蝴蝶翩飞,如真如幻。 室内其他陈设走的简约风,乍一看摆放随意,但观摩细节就能发现是专门设计过的。和这个随和儒雅的男主人倒相得益彰。 “不用太拘谨,”男人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盯着纪长凌,“叫我宋叔叔就行。” “宋叔叔好。”纪长凌露出自己的标准微笑,一副乖巧又懂事的样。 “你也别端着。”傅知伦瞟了他舅舅一眼, “你这臭小子怎么越长越像你爹,老拆我台呢?”宋玉慈看上去很想揍自个亲外甥,但最终也只是瞪了他一眼,“晚上回我那住去?” “你这离景区太远了,不要。”傅知伦很干脆地拒绝。 来前纪长凌就和傅知伦商量好,住西湖边上,闲的时候下楼就能绕湖散步。 “再说住酒店也一样,反正都是你的。” “行吧,随便你,”宋玉慈也不强求,摇摇头露出惋惜的神色,“我还想着晚上跟亲外甥好好叙旧呢,你妈妈可是特意叮嘱了我的,看来是没戏了?不过我也就不打扰你们了。” 傅知伦微微挑眉。 宋玉慈没再管外甥,注意力放到客人身上。他半百的年纪,谈吐幽默,纪长凌觉得像在和同龄人说话。 末了,宋玉慈扔给傅知伦一串车钥匙,“想去哪自己玩儿,我还有事,走了。晚上去楼外楼等我。” 说完便自顾自离去。 等人消失在视线,纪长凌紧绷着的身体一下放轻松,靠在身后柔软的沙发上。 和傅知伦在一起,这种场合无法避免,他得习惯并适应。 “我舅对小辈很好的,”傅知伦说,“看上去是严厉了些,毕竟这把岁数总不能还像年轻那样一看就给人觉得没有威信,可以呼来唤去。” “我知道,”纪长凌抿唇,“见家长总是会紧张。” 傅知伦像是听到什么好消息,神情满意,他问纪长凌想去哪里玩。 纪长凌毫不犹豫:“就西湖吧。” 酒店就在西湖边,出了大门越过草坪,站在木板直路上,道旁垂柳成列,脚底就是西湖水, 和京城不同,临安的柳叶更细腻、柔软,静悄悄地浮在波光粼粼的湖面,半空的柳枝在阵阵清风下摇曳,活灵活现的万条垂下绿丝绦。 纪长凌兴致勃勃,这跟站在皇城根下赏柳是两个意境。 临安晴朗,天气预报报的三十二度。不过太阳照在身上并无热感,湖风带去薄汗。两人就这么慢悠悠地散步,看到新鲜事物就蹲下来小声讨论,纪长凌还会拍两张照做纪念。不知不觉就走到游人区,再往前,遥遥可见集贤亭的的身影。 不少妇人穿花戴桃,和舞伴在音乐声里跳舞。纪长凌感到神奇的是这背景音并不是最炫民族风一类,而是从没听过,但一听就知道是哪个少数民族的,非常欢快的曲子。 柳树下穿着白背心的大爷蒲扇轻晃,时不时朝跳舞的阿姨们看,大概是在瞧老伴。 音乐消失后取而代之的是相机快门声,湖沿不少古装女生,和小姐妹摆姿势,被扛大炮的摄影师围着。 纪长凌和傅知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有钱散客的味道,走几步路就能碰到鸭舌帽青年上前询问是否报团旅游,多少优惠云云。 “打扰了请问需要拍拍立得吗白边三寸九块九宽幅十五。” 女生语速飞快,肩挂两台白色相机,以及打光设备,手里划着客照展示,双眼放光。 “拍立得?”纪长凌对这种能握在手里的小纸片挺有兴趣,眼神询问傅知伦。 得到傅知伦的回应后,纪长凌对女生说拍四张,三寸宽幅各两张。 “好的好的就凭二位的脸包出片的,请跟我来!……这个位置效果最好,还能拍到集贤亭!” 纪长凌不知道摆什么姿势,就和傅知伦并肩站着。女生举着相机,轻声问不需要动作吗? 他想了想,肩上被人轻轻按压,是傅知伦的手。 “就这样吧。”纪长凌眨眨眼。 女生的脸不知为什么红了,一连说了几个好的好的帅哥就这样嗯嗯别动哦三别动三二一……茄子! 第一张是三寸,效果很好,没有曝光。集贤亭被傅知伦遮住三分之一,头上有两条柳叶。画中人物表情略微板正,纪长凌觉得像拍证件照。 于是下一张他踮着脚,努力和身边人齐平,搂住了傅知伦的肩。 两张脸离得极近,纪长凌的余光甚至能看见傅知伦的微张的唇。 “快快快,我站不住。”纪长凌对女生说。 耳边传来轻笑,下一秒纪长凌腰间便搭上一只手。纪长凌察觉后,私心想拍到这个画面,于是左手高举。 遂他的意,这一张表情更生动,人物也更鲜活。 四张照片拍完,付钱。纪长凌以一池荷叶作为背景,用手机拍了张全家福。 “没带包,放哪啊?”纪长凌摸摸口袋,不够大,也不想,怕压坏。 “买奶茶去,要个袋子就行。”傅知伦说。 捧着奶茶两人又沿着湖边漫无目的溜达,走了很久,纪长凌也不觉得累。 “前边是断桥,”傅知伦指着人满为患的桥头,“要去拍照吗?” 纪长凌想了想,拒绝了。 如果他是一个人来,倒想走上去体验体验。 北山街情侣满地,最美转角名不虚传,都在顶着太阳等1314公交车。纪长凌此行最期待的是明天的灵隐寺,其次便是这公交车。 “咱俩这单身狗何必跟着凑这热闹?”傅知伦问。 “哎呀,来都来了。”纪长凌怎么可能真的跟他实话实说,只好搬出万能公式。 傅知伦笑笑。 等红色公交车终于众星捧月般出现,纪长凌一通拍,连车后的“三餐四季,一生一世”都没放过。 晚餐宋玉慈和他们约好在楼外楼,他们走过西泠桥,刚进门口便被服务员带上三楼包厢。 装修豪华夺目,一楼基本满员。 走的时候没觉得,纪长凌接触到凳子那一刻感觉骨头要散架,四肢发软,成了一具只会说话的活死尸,无心欣赏窗外美景。 “哪儿疼?” 傅知伦捏着他的腿,按到小腿肚下一点的位置时纪长凌叫出声。 “我靠,别别别,别碰!我自己来。”纪长凌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俯下身自己按揉。 十分钟后宋玉慈推门而入,几小时前容光焕发的俩少年此刻瘫在红木椅上,有气无力。 宋玉慈看得好笑,他知道他们绕着西湖玩,没想到纯靠一双腿:“歇着吧,自家吃饭没那么多事儿。”接着就招服务员上菜。 久仰西湖醋鱼大名,纪长凌喝了口宋嫂鱼羹,无视傅知伦的眼神,决心一试。 “嗯……”纪长凌嚼了嚼,半天说不上话。 “笋壳鱼,不是之前你妈带你吃的那种。真还可以,你吃一下。”宋玉慈给傅知伦夹了一块。 傅知伦让服务员换个碗。 宋玉慈啧了一声,说他吃不来好东西,不再理他,转而招呼纪长凌多吃。 纪长凌很客气地道谢,实话实说:“就是酸甜口,我吃醋比较厉害,所以觉得还行。” 得见知己般的宋玉慈十分满意,再次瞪了眼旁边冷着眼的傅知伦。 “一敲身体健康,二敲心想事成,三敲富贵满堂……” 比起醋鱼纪长凌更喜欢鱼羹,而作为钟爱吃鸡的广东人的不太喜欢叫花鸡的口味。吃完饭后宋玉慈给的车钥匙才派上用场,俩人回到酒店后,纪长凌先是放好拍立得,再倒回床上。 ”洗澡去?早洗早休息。”傅知伦翻了个身,看着纪长凌。 纪长凌在看今天拍的照片,准备发条朋友圈,他动了动腿,依旧很酸,最后说:“你先去吧。” 在朋友圈发了张拍立得合照,又附了两张风景照,发完在□□同步更新。 纪长凌在浴室就差坐着洗了,艰难地支撑到洗完后,扯过被子就想睡觉。真的好累。 被子一角被掀开,纪长凌腿间传来凉意。隔着布料的手结实有力,正一点点在他小腿上下游走。 纪长凌闭着眼,感叹这人真的贴心。 “我舅舅后年就五十了,还没结婚。” “嗯?怎么突然说这个。”纪长凌其实很好奇傅知伦家里情况,但觉得过度窥探是个不礼貌的行为。傅知伦只跟他说过他父母是在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恋爱的。 “聊天嘛,”傅知伦手上没停,边按边说,“我爸妈都结婚了,他才找了个对象谈,最后也没成,就一个人到现在。” “其实他一个人也挺好的,很自由,”纪长凌想可想,“不过挺孤独的。” “他孤独?”傅知伦噗嗤一笑,“他夜夜笙歌,活得风生水起。我爸就是在酒吧跟他认识的,当年我妈把我爸领进门,他差点当场掀桌。” “这么刺激?”纪长凌转过头,脑袋枕在手臂上,刚好看见傅知伦的侧脸。 “是啊,”傅知伦说,“我爸花了好大功夫才证明自己不是他想的那样,对我妈死心塌地爱得死去活来。” 光说可不行,纪长凌好奇他爸是如何用行动证明的。 “我舅把公司弄到临安那会,我妈还在川城,正准备去LSE读研,你知道的。我爸和她是同校,专业里就他们俩拿到这个名额。” “不过我爸当时没钱去,贷款上的学。” 富家小姐爱上穷小子的故事? “不过那个时候他们还没确认关系,只是普通朋友。上学的时候我爸也没花我妈一分钱,他跑外卖,当dm带少爷小姐们打本,帮人遛狗,修草坪,好多好多。” “叔叔这么厉害呢,一边赚钱一边完成学业?” “嗯,后来他和朋友一块开了公司,规模做起来了才跟我妈表的白。回国兄弟喊他喝酒,误打误撞就碰到我舅了。” “我舅一直反对他们在一起,”傅知伦顿了顿,“就根据我爷爷奶奶的说法,当时他气坏了,说除非我爸赘进来。” “啊?” “我爸还真答应了,立刻改口,‘爸!妈!哥哥!我愿意!’” 纪长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一个事业正旺,外形优秀的男人居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真爱啊。”纪长凌说。 “那是当然,”傅知伦语气挺骄傲,“他们结了婚,很快有了我姐,他们在欧洲待了很久,意外有的我。” “然后你就被打了四次。”纪长凌接话。 第53章 再入京城 “命硬吧。”傅知伦笑笑。 被打了四次胎可不命硬? 傅知伦在这双腿上慢慢推拿按,动作时而柔缓时而急重,被伺候的那位很是舒服。 “生下我没多久,家里好像出了点事,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总之自我有记忆前,我都是保姆带大的。我姐接手公司后,她就东西半球来回飞,偶尔我爸妈回来。” 纪长凌头回听他讲小时候的事。他们的出生不同,但成长过程相似,童年同样缺少家里人的关心。 不过他觉得,傅知伦被养得很好。他之前说在姐姐的拳头下长大,而这些拳头塑造了勇敢正直,善良体贴的,已然成年的少年。 他的父母没有在他成长道路上经常出现,哪怕偶尔回国,他们依旧能教给傅知伦许多道理。这些是潜移默化的,纪长凌上次和他们一家人吃饭时就体会到了。 “你觉得你幸福吗?”纪长凌问。 “我觉得每个阶段对幸福的要求不一样,”傅知伦神色认真,“我现在就很幸福。” “但是毕业之后,就不好说了。” 我也是。纪长凌说。 “珍惜每分每秒吧。” “哎,”纪长凌翻身爬起来坐到床上,“你给我讲了你的故事,作为交换,我也给你说说我的。” “洗耳恭听。” “我初中跟人打过架。”纪长凌有些不好意思。 “你?”傅知伦一脸不信,“文邹邹的,折一下就断,跑一下就喘,动一下就累,跟人打架?” 纪长凌不满地啧他一声,朝他砸去一只枕头,傅知伦双手举起投降他才罢休。 “初一的时候有人故意撕我作业,说我成绩不好假努力,骂的特难听——我以前成绩不好这个你知道的,我和你说过。当时我可能叛逆期吧,薅住他的头发就往桌上一摁。” “没记错的话,当时老师还没走,我桌上书全掉地上了。” 看着傅知伦露出惊讶的表情,纪长凌满意地接下去:“我没下重手,他脸上的伤还没我被撕烂的作业纸大,等同于零。后来他就没惹过我了。” “老师怎么说?” “哦我想想,”纪长凌沉吟片刻,“我不知道你以前有没有扫过公共区?我当时被罚了一个月,我靠,大冬天的,天天早起,累麻了。还好那人也被罚了,不然我不服气。” 傅知伦大笑:“让你冬天早起的确是为难你了。” “可不是吗。”纪长凌撇嘴,继续说,“也是这时候,我师父师母搬到我家旁边。” “之前跟你说陈旼惠在学习上帮了我很多,其实我现在想想,他们应该功劳更大。那个时候他们刚退休,孩子在国外,知道邻居是个小孩儿,每周末我回家后他们就监督我写作业。” 傅知伦啧啧道:”985教授从小教你数学,多少人梦都不敢梦。” 纪长凌有些不好意思:“师母教英语的,但我英语不好。” 这个真没办法,有些事情就是天生的。数学好跟英语差并不冲突。 “师傅还教我下围棋,跟我讲很多大学的事情,好多好多,不过最常讲的就是他和师母的恋爱小故事。” “这倒和我爸妈有点像?”傅知伦失笑。 “你这么说,的确啊,”纪长凌回忆那天的场景,“感情都很好呢。” “初二我的成绩就像坐了火箭,一飞冲天。” “到世界各地~“傅知伦突然唱起来。 纪长凌无语地踹他一脚,脚腕却被大手握住,他发怔片刻,这个画面实在太犯规了。 腕上力气不重,纪长凌轻松地挣脱开。 “不说了困了困了,好累,”他心里慌得一匹,表面依旧稳如老狗,某些方面来说纪长凌堪称演技精湛,“睡觉吧。” 纪长凌把自己藏进被子里,背过身。 “记得关灯。”将自己精湛的演技贯彻到底。 傅知伦没有说话,利落地关灯睡觉。 纪长凌在被窝里闷得脸通红。对,闷的。 “晚安。”他闷闷开口。 “晚安。”傅知伦很快回复。 灵隐寺有着装要求,纪长凌穿红t,白色工装裤,脚踏运动鞋。 傅知伦同样套了件红t,款式设计都不同,但纪长凌心里很开心。 司机把他们送到地方,说自己就在附近,随时电话。 按照攻略,他们先去了附近商店二楼,找到一家奶茶店,买了俩葫芦。 金葫芦表层挂着圆形珠串,自然光下五彩斑斓,下面还有五个颜色图案各异的圆形挂坠,中间垂钓的元宝样装饰刻着繁体字,瓶里装着姜水。 “四十八……”纪长凌心痛地喝了一口,“四十八的姜水……” 傅知伦喝完表情和他一样难看。 很快在他看到路旁商铺里八十八点八的同款吊坠,瞬间就不心痛了。买吊坠还送喝的!赚! 两人在黄墙黑字的咫尺西天下拍了照便入寺。这一趟纪长凌不仅求学业,还有自己的私心。 学业有成。 身体健康。 逢凶化吉。 观音相下,纪长凌双手合十。 如果他也喜欢我,请您让我们共赴白头。 出寺后,纪长凌觉得这一趟至此已经值了。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问对方求的什么。愿望不能说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一直是傅知伦带头,纪长凌随其后。 省博物馆他们花了整整四个小时,纪长凌差点死在门口。青山湖也去了,差点被鹿创飞。水上巴士坐了两次,依旧不过瘾。每天晚上他们就在西湖附近逛,走前达成成就——西湖徒步一圈。 去京城前一晚,宋玉慈再次邀他们吃饭。这一回不在楼外楼,而是他的的上千平别墅里。 饭桌上纪长凌收到宋玉慈给他的一个黑色木匣子,刚准备打开就被制止。 “现在先不要打开。”宋玉次说。 “那我该什么时候打开?”纪长凌问。 “该打开的时候,你自然会打开。” 纪长凌不明所以,但照听。他看了傅知伦一眼,这人却是盯着舅舅,目光复杂。 饭后,纪长凌说要借用洗手间。傅知伦来探亲戚,总得给舅甥俩单独相处一会。 出来后纪长凌见傅知伦的表情十分复杂,但凭他对傅知伦的了解,这好像是开心,并且像……哭过? 他没有问,万一是人家家里事。 目前他好像还没有这个资格。 车上,纪长凌望着窗外出神。膝上陡然一重,他低头,正对傅知伦侧颜。 “给我躺会,有点累。”傅知伦小声说。 纪长凌眉头轻皱,看来刚在舅舅家里知道了什么不太舒心的事情。他犹豫片刻,最终把手搭到傅知伦的左肩,哄小孩儿似的规律慢拍。 傅知伦闭上双眼,很上去很是受用。 一路沉默。 纪文德催得紧,他们一早就要去赶飞机,中午便落地京城。 小罗见到纪长凌眼神亮了一瞬,立刻接过行李箱,但看到身后跟着的傅知伦却开始犹豫起来。 “这……纪老师没说还有一位,这是你的朋友?”小罗吞吞吐吐。 “嗯,一起来玩的,”纪长凌打量他一眼,又把行李箱抢回来,“不带他走,我也不走。” 小罗喉结一滚,最终带着他们一块上车。 纪文德给他打了电话。 纪长凌按下免提:“有什么吩咐?晕机了,我现在特别想睡觉。” 他特意离手机很远,让纪文德知道他开了免提。 手机安静片刻,最终发出一声轻叹。 “小罗,先送他们回酒店。”纪文德声音低沉。 “好的,纪老师。” 小罗打转方向盘,在红绿灯路口掉头。 纪长凌真不知道纪文德喊他来这儿做什么,他老子可不是那种想儿子了把儿子摇来增进感情的人。 之前见岑海珊,过年那两次还能理解,这一回纪长凌是真不懂了。 酒店附近有家饺子馆,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纪长凌饿的肚子响,询问傅知伦的意见后便进去了。饺子很快上。 “叔叔找你有事的话,可以不用管我的,我一个人也没关系的。”傅知伦轻声说。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儿……”纪长凌皱眉,把餐盘里的饺子扒拉成两瓣,露出里面的肉馅,“无非是和我未来继母,还有岑舟吃个饭见个面。” 傅知伦点点头,随后又担心地开口:“会不会有别的事?他给你打电话时语气很急的样子。” 纪长凌知道他说的电话是和路泽柏曦吃完饭那晚,回家路上那一通。 等等…… 如果关于他母亲。 纪长凌没注意到傅知伦期待又窃喜的眼神,突然一拍桌子:“我等下就去见他,你说得对,应该是有事的。” 傅知伦:…… “好,那我在酒店等你。” 纪长凌总觉得这对话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哪怪。总之他给纪文德打了电话,小罗就在附近没走,很快来接他。 约莫二十分钟车程,纪长凌站在一家写字楼下。小罗把他带进去,给他指了一间咖啡馆的位置。 纪文德正在里面慢条斯理地喝咖啡。 “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能理解。”纪文德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翻着什么东西,手上还端着咖啡杯,杯口雾气腾腾。 “……”纪长凌开门见山,“你是不是要跟我讲我妈妈的事?” 纪文德喝咖啡的动作一滞。 伦子:不喜欢被捏脚腕 凌子:我靠刺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3章 再入京城 第54章 纪文德 纪文德把喝了一半的咖啡轻置在玻璃桌面,手中杂志放回桌旁立架。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好一会儿,才慢慢开口。 “不只是这个,”纪文德说,“有其他更重要的事。” “你先跟我说这个。”纪长凌有些急。 纪文德没立刻答复,翘着的二郎腿落回地面,调整了一下坐姿,露出了平时对待下属的姿态,看上去有些不满:“你在我这里可以耍耍小孩子脾气,但是你已经成年了,马上就要进社会,这脾气必须改。” 纪长凌:“……” 很不想承认,但是纪文德说的没错。 “你想听你妈妈的事,我以后可以慢慢同你讲,”纪长凌话锋一转,“我叫你来京城,并不是像之前那样简单吃个饭。” “还有什么事?”纪长凌软了语气,现在他也想不通在他成长生涯鲜少出现的工作狂老豆,会因为什么事急急忙忙把他招来京城。 “明天下午,我会去一场宴会,你跟我一起去。”纪文德说。 “我没有带西服。”纪长凌轻轻皱眉。 “等下就去买,”纪文德语气轻飘飘的,“这里离王府井很近。” 为了自己很想知道的事,也为弄清纪文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纪长凌没得选择。 咖啡杯上空盘旋的白烟消失,纪长凌给傅知伦发了条消息,告诉他晚上不一起吃饭。随口就被去挑衣服。 等回到酒店,已接近十点。 “晚上吃了什么?”纪长凌刷卡进门,看到某个人坐在书桌前,身上松松垮垮地挂着酒店浴衣,深v露出白皙匀称的胸肌。 太犯罪了这场面。 纪长凌移开视线。 傅知伦居然在写作业,看到他后略微抬了抬头:“在楼下随便吃了点本地菜。” 纪长凌点点头,把手中提着的稻香村糕点放在书桌另一端,问他怎么不穿自己的睡衣。 “洗澡的时候没放稳,掉地上打湿了。”傅知伦很无辜地指指旁边沙发上搭着的衣裤。 “噢。”纪长凌和他讲了白天纪文德跟他说的事。 傅知伦听完沉默一瞬,懂事地点头,表示可以照顾好自己。 第二日,他们在地坛公园溜达半天,中午一块吃完饭便分道扬镳。两人方向相反,纪长凌上车后一直留心搭着傅知伦的出租,蓝色车身消失在视线后,他才看回前方。 分开半天都不想了,纪长凌默默叹口气。 出租驶到一家酒店门前,纪长凌自己坐电梯上二十八楼。偌大的厅堂中只有零星几个服务员忙碌的身影,还有小罗。 看到纪文德后,对方指指楼梯上方,纪长凌便走上去换昨天刚买的衣服。 昨天他特意挑了一件黑色西装,不顾纪文德提醒这个颜色并不是很适合他。 纪长凌只是想看看黑色穿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样。 的确不是非常适合,他的脸属柔软白净类的,眼睛又偏大,这种沉稳的颜色在他身上显得有点像小孩偷穿大人衣服,尽管衣服十分合身。 最终纪长凌还是换了另一件白色的。 下楼后,服务员递上酒水,纪长凌拒绝了。 宾客到齐,纪文德带着他坐到长桌位首。纪文德打头,讲了些纪长凌听不懂的话,说完,便跟桌下介绍身旁穿着白色西装的纪长凌。 纪长凌不是那么明白他老爸在干什么,但他知道他爸是公务员,以为这就是一场普通的官员聚会。 但看底下众人有些怪异的表情,他心里又有些疑惑。 纪文德是想让他以后走自己的路吗? 一个中年男人站起身,操着地道京城话附和:“早听闻纪老师的儿子是成绩优秀的大学霸,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这好小伙帅的呀!” 纪长凌浅笑。 很快桌上开始热闹,话题从纪长凌身上转移到什么部门,听不懂的人名,以及什么政策。 纪长凌不是很喜欢这种场合。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沉默吃东西,这些菜倒是挺符合他的胃口,想着今晚就带某人吃类似的。 晚宴不过三小时,纪文德提出带他回家,被很干脆地拒绝。他也没强求,带着人上车,送他回酒店。 “老纪,”纪长凌忍不住还是问了,“今天那群人都是你同事吗?” “差不多,”纪文德没有细说,“明天去见个教授。” “教授?”纪长凌问,“见教授做什么?” 没想到纪文德皱了眉:“你现在这个成绩,怎么考清北?” 纪长凌说我也没想考清北啊! 纪文德面色更是难看,疑惑不解:“你不考清北?” “我只想上中大,这不是我们广东人眼里的清北?” 纪文德沉默半晌,幽幽开口:“你老子我是正儿八经北大出来的,我不接受我的小孩只考上中大。” “?”纪长凌无语,“你以为中大很好考吗?” 纪文德理所当然点点头:“当然很好考。” 纪长凌:…… 确实没错,毕竟纪文德是北大的。 “你考这边的学校,提前适应这里的生活,我才能更好把你介绍出去,接我的班。”纪文德说。 纪长凌更无语了:“你有什么班?我能接的班只有**吧?再说了,我根本没打算来这边生活啊,穗城多好啊。” “你不想来京城?”轮到纪文德皱眉了。 京城的确是全国人民挤破头都想落户的城市,但穗城也是一线城市,而且那里才是他土生土长的地方,纪长凌从没打算离开。 他立刻回复不想。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纪文德放平语气,“你现在还在上学,不懂这些,没关系,我会慢慢和你讲。” “什么意思?”纪长凌嗅到一丝不妙的气息,“你意思是非要我来这边上学?接你那根本就不知道是什么的班?” “没错。”纪文德语气十分肯定,好像是什么很理所当然的事情。 纪长凌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但他的语气依旧稳定:“我从小到大你都没管过我,现在我成年了,你就要来开始左右我的人生了?” “我没管你?谁供你吃供你喝?”纪文德说,“我承认我的确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但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不清楚我现在在政府的位置,目前我也没有打算告诉你。” “你只需要知道,我已经为你铺好了路,你只需要踩上去,就能到达别人穷尽一生都无法企及的位置。” 纪长凌第一反应是他爹不会是个贪官吧! “你贪了人民群众……”纪长凌还是没能说出口,他有些不相信,也不敢再问下去。 “你老子我这辈子没贪人民群众一针一线。”纪文德说。 纪长凌这才放了心,随即又感觉不对:“那你能有什么地位?” “……”纪文德好一会儿没答上来,像是被这逆子气坏了,“这个你别管。” 纪长凌想到了岑海珊,那个举手投足间贵气满满的神秘女人。 纪长凌醍醐灌顶。 尽管如此,他还是不愿意:“我考不上清北,你也别想着我会走你的路,我对官场没兴趣,比较喜欢做个普通打工人。” 这话真假参半,不想入官场是真,甘愿当打工人是假。 纪文德忍无可忍:“你就这么没出息。” 纪长凌:“嗯。”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纪文德扶额,“明天晚上你先跟我去见教授,成绩提高的事你还是愿意吧?” 这个纪长凌还是愿意,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会想方设法让教授帮他参谋傅知伦的问题。 父子俩一路没再说话,直到纪长凌下车,主动和他道别。纪文德一声不吭,他知道自己是把他老子气惨了。 傅知伦肯定是不会来北京,就算考上中大,未来也大概率会出国,毕竟他们家的产业都在欧洲。 要是纪长凌去了北京,他们就会分开四年,这四年里够傅知伦谈多少对象了?纪长凌自认看不得他和别人卿卿我我,除非那个人是他。 他有暗恋的心思,也有追的心思。 回酒店后,傅知伦依旧在写作业,不同的是他穿着自己的睡衣。 纪长凌倒觉得略微遗憾。 “回来了?”傅知伦听到刷卡声,头也不抬。 这场面颇像等待丈夫晚归,心中有怨的妻子。 纪长凌被自己这想法逗笑了,他问傅知伦明天上午想去哪,又说了明天晚上见教授的事。 “我都可以。”傅知伦说。 纪长凌心想京城大概很早就已经被傅知伦转熟了,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道正大光明题,傅知伦说他以前来旅游听导游讲的。 可惜他们也没做什么计划,因为纪长凌知道这一行不是单纯来旅游的。 “环球影城如何?”纪长凌突然想起网上看见的那只猫头鹰。 “时间够吗?” “买个vip就行了。”纪长凌说。 动用关系搞到门票后,次日八点,他们在环球影城大酒店下登记,这会园区内只有vip和酒店住户。早餐是西式糕点,卖相不错。 他们这一行总共五人,另外三个是一家三口,趁着人不多先入园。 纪长凌非常想买那只399的猫头鹰,来前他特意搜了一下,好莱坞大道没有唤醒仪式,于是去了哈利波特园区的猫头鹰邮局。 “我数三二一,你要大声叫他的名字,一起来唤醒它,好吗?”穿着魔法袍的小姐姐声音甜蜜,捧着小猫头鹰,边解开固定绳边说。 “好的!”纪长凌准备好了。 “来,三二一——” 纪长凌深吸一口气。 “马——超———!”纪长凌铆足力气吼出来。 马超白绒绒的脑袋左右晃了晃,一次成功,小姐姐被逗笑了:“恭喜巫师成功唤醒马超!” 纪长凌非常满意,问傅知伦拍好视频没有。 傅知伦忍着笑:“非常完美。” 马超在纪长凌肩上从头站到尾。 纪长凌把这段视频发在了群里。 双木:谁能把乖巧懂事安静的纪姓美男还回来?在线等,急。 cmmmh:? 林陈迅发的语音:“我靠!我也要再买一只!我也要拍这个视频!” 凌一直以为老爹就是普通小官来着…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4章 纪文德 第55章 纪长凌的母亲 纪长凌对这只猫头鹰很是喜爱,两人下午分别时,他依依不舍地放到嘴边“啵”了一口,才将它给了傅知伦。 白天的行程比较赶,他坐上车后顿时感到深深的疲惫。但是很幸福。 照片拍了很多,他借口拍照留念拍了好几次傅知伦,眼睛嘴巴手背影。 这脸这手这身材不多拍真的很可惜啊。 精心挑选了四张图后,纪长凌发了条朋友圈,合照只有一张,是对镜拍。傅知伦只露了半边身体,一点下颌。 他喜欢在朋友圈明里暗里地发两人合照。 像在宣示主权。 纪文德口中的教授是清华数学系的,他的妻子在学校招生办工作,一并到场。夫妻俩看上去与纪文德同岁,一人架一副眼镜。 饭店是他见岑氏母子的那一家,定的包厢不同,今天的更大,旁边的服务员也更多,不过菜式依旧是老几样。 纪长凌在长辈面前说话乖,夫妻俩对他的初印象应当不错。 “我已经看过你的成绩,”教授声音温和,面目慈祥,“中大的确没问题,但还有一年时间,我相信在我的教导下,你一定可以更上一层楼,清北不是问题。” 纪长凌没再像昨晚在车上直接说自己不考清北,只说些感谢话,并表示自己一定努力学习。 “不久后数学科有个竞赛,你可以留下来参加。不过南区也有参赛点,你很熟悉的,在省中,但我还是推荐你留下来。这个比赛含金量很高,金奖是可以保送的。” 纪长凌听懂了他的意思,留下来可以更好地“照顾”他。 他巧妙拒绝了。 教授依旧面目慈祥,点点头:“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也是好事,提高英语语文并不难。纪老师,你儿子跟你很像,专一,有目的性。” 纪文德笑笑,两人又开始客套互夸。教授的妻子基本保持沉默,偶尔附和两句。 听聊天内容感觉他们并不熟,但如果给这家包厢按下静音键,乍一看还真像亲友聚会。 纪长凌默默喝汤。 这汤味道也不错,傅知伦肯定会喜欢。 饭后,纪长凌记着他爹的嘱咐,主动加上教授联系方式,连带他的妻子。回程路上,他就收到了教授发来的文档,里面全是密题。 京城作为国家政治中心,拥有顶级的教育资源,在外面花重金才能窥见一隅的题,就这样被纪长凌拿到了。 他开始思考纪文德的背景。 夜娩的身份不简单,他母亲的家里人怎么会允许她嫁给一个普通公务员呢? “你给你妈扫墓的时候,有没有带雏菊?”纪文德突然说。 “当然。” 纪文德在五月底就嘱咐好纪长凌,看望他母亲的时候要带一束白色雏菊,要新鲜的,上面挂着水珠。 “之后几天还有什么事吗?”纪长凌问,“如果没事的话,什么时候跟我聊聊我妈妈?” “想问什么,现在问吧。” 纪长凌倒是没想到他会这样说,外面的路他不熟悉,但已经重复见过好几家店铺。他思考片刻,直入主题。 “我想知道她的背景。” “你母亲的家族在上个世纪非常有名,可惜00年后,家里生意上出了一些变故,不久法院查封。” “但这只是她父亲的商业帝国被破碎。母亲那边,也就是你的外婆,她的家族只是受了波及,没有动摇根本,不过也因此慢慢衰退,现在只是做着小生意,早就大不如前。” “留给你的遗产,有些是你母亲自己的,有些是外婆的,她去世后就都落到了你的头上。” “我从来没见过外公外婆。”纪长凌声音很轻,心里有些空荡荡的,关于他的母亲,他知道的少之又少。 纪文德声音平静,就像是在谈论与他毫不相关的豪门秘闻:“你刚出生的时候见过一面,那是很早之前了,没有印象很正常。” 纪长凌问:“我能不能知道妈妈当年到底得的什么病?”他只知道夜娩是因病去世,但当时纪文德和她早就离婚了,纪长凌再见母亲,记忆中温柔美丽的女人已经变成一张冰冷的照片,在沾满雨珠的石头上。 “……”纪文德慢吞吞说:“子宫癌。” 纪长凌深吸一口气。 “不是因为你。” 眼前起了一层雾,怎么抹都抹不去。这雾有毒,弄得眼睛发痛,发酸,发苦。 纪长凌浑浑噩噩回到酒店,听到熟悉的“你回来了”,他用噙泪的眼看向傅知伦,对方明显吓了一跳,走过来立刻将他抱住。 在车上忍住的泪水,此刻溃堤。 后面他睡着了,梦里又见到了母亲,是在下雪夜。 那天或许是广东最后一次下雪。 雪落地成水。 夜娩冻得雪白的脸,但依旧温暖的唇,在幼年纪长凌脸颊上一触即分,她便匆匆离去。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这五分钟像过去了五年那样长。 身后有人在喊他,小孩跑着,朝身后去,手上的空杯子里有几滴水珠,那是他接的雪。 “纪长凌?” 纪长凌缓缓睁开眼,看到傅知伦担心的面容。这张脸不适合皱眉。 “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已经十点了。”傅知伦捧着纪长凌的脸。 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声。 “有什么?”纪长凌声音软绵绵的。 “什么都有,我去买。”傅知伦眨眨眼,松开手。 纪长凌缓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回酒店之后他就在人怀里哭个不停,也没洗澡,把人扑到床,继续哭。印象里自己好像哭着哭着就睡着了。 “煎饼果子?” 这会儿过了早餐时间,楼下倒是还有卖煎饼果子的摊子。 傅知伦很快出门。 纪长凌嗅了嗅身上,还好没臭。他冲完澡,出来正好给傅知伦开门。 他看傅知伦欲言又止的样子,主动说了昨晚的事。 本来也没想瞒他。 纪长凌说的时候有些哽咽。 他哭也没用。夜娩不会回来了。 他作为儿子,没能守在病床前,也没在她母亲遭受病痛折磨的时候递上一杯水。 纪长凌需要自己消化,别人说再多也没用。 “你现在好好长大,好好生活,大概就是唯一能报答她的方式了。”傅知伦说。 “嗯。”纪长凌笑笑。 明年带他去看看她吧。纪长凌想。那个时候也毕业了。 三天后便到了返校日,幸好在临安的时候纪长凌疯狂赶了作业,剩下的时间足以他补完全部。 纪长凌刚落地穗城,就收到了柏曦的发来的文档,配文新卷子。省中早就开学了,放得早,开学也早。作为交换,纪长凌把教授给的题拍了照过去。 他还没提醒,柏曦很快来了语音。 “张教授?是那个清华的?这个题你都搞得到,我的天,你可以啊。谢谢了,保持联系啊。对了放心不会外传。”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啊。 只有高三的校园很冷清,天气燥热,快到三伏天了。 可能是高一高二不在的缘故,回校之后学校就没断过空调。饭堂的菜味道也一日不如一日,虽然不用担心每天下课有人抢饭,但纪长凌还是希望高一高二梦早点回来,起码饭堂会对他们上下心,不再做些草莓鸡排类的奇怪食物。 留宿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连周。连上两周课才能回一次家,周六回,周日返。 时间更紧,课程变多,学习量无形之中倍增,让人反应不过来。有时晚修结束,能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做了这么多卷子,又要买笔芯了。 八月中有一场市调研考试,全穗城高中生都要参加,题目范围涵盖所有。 但老师们没有因为这场考试大动干戈,比如逼着他们把全部知识点快速过一遍,而是按着原来的节奏,普普通通过一轮。 这是一场摸底考试。 纪长凌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压力,但做了去年的题才发现总分加起来居然没有六百。他很震惊,非常非常震惊。 柏曦给他的题,他反复刷。教授给他的题,他反复复盘。神经一直紧绷着,不久前的事情早被压至不知哪个角落,他现在全身心都在学习,心无旁骛。 考前一天正好周日,学校没课。 本来他打算下午呆在教室看会漫画,傅知伦问他要不要去打羽毛球。 运动会分泌内啡肽。 纪长凌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居然答应了。 但是他不会打羽毛球。 按林陈迅的话来讲,他就跟一圆规似的,在两米范围的圈子里打着转儿,不跳也不跑,就举着手把球打回去。 而傅知伦专门往他身上喂球,有时候他甚至连胳膊都不用弯,轻轻一拍就过去了。 林陈迅看不下去,说去买饮料。 打了半小时,又在树荫下,纪长凌全身上下只出了层薄汗。 但他心情好了许多。 “那些题你做完没?” 前几天教授问他短板,他把傅知伦的放在聊天框里,一起发了过去。 教授没多想,给他发来整理思路,并附了一套卷子,说做完再给答案。这种题网上搜不到,依旧是原创。 “差不多,最后十九题数列实在是看不懂,放弃了,还有那道立几,试卷都给我擦烂了,辅助线也没画出来。” 纪长凌失笑:“回去教你。” 接下来的三天考试,纪长凌的心一天比一天死。就连陈旼惠,考完也面色不佳,趴在桌子上发呆。 “那个,朋友们,我想说个事儿。”林绪瑶举起手。 考完试后班里空无一人,五个苦命学生围在一起,撑着脑袋都不说话。 “什么?”三人异口同声,陈旼惠只是抬了抬眼皮。 “我打算走美术生这条路了,下个星期就去集训。” 消息突然,纪长凌有些不可思议:“现在来得及吗?” “来得及,”林绪瑶忙说,“其实上个学期我也一直有上课,只是没确定……放假那几天跟我爸妈商量了,他们都支持。” “考什么?”傅知伦问。 “雕塑。” “我觉得行啊,”林陈迅说,“你之前拿粉笔雕那花瓶我还留着,很好看。” “难得听你夸我,”林绪瑶挠挠胳膊,“我爸妈找了老师,说有天赋,练练可以的。” “你这不只是天赋了,天才啊。”纪长凌说。 他这倒不是开玩笑,哄她开心,而是林绪瑶的雕刻技术,真的很好。 二十万字了。 我好厉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5章 纪长凌的母亲 第56章 吴彦祖 “出成绩了出成绩了!” 钟扬华挥舞着成绩单冲进教室,瞬间前门被堵得水泄不通。 “一二名差这么多?六十多分?!” “不是我们惠姐这也太强了我去。” “数学一百四是人能考出来的吗?” 正好从前门进来的非人陈旼惠:“……” 这会儿正好是大课间,新中对唯一的高三还算仁慈,没让他们下去跑操。不少学生拿着半小时的时间睡觉打牌。 纪长凌本来在写一道函数大题,成绩出来了他做不到心无旁骛,就凑到讲台前去看。 从缝里看到自己成绩的那一刻,心里是有些失落的。 依旧是第二名,但这次分数只有六百出头,年级排名也掉了。 他往下,看到傅知伦的成绩,沉下去的心又浮上来。 幸好他这次考得还算不错。 纪长凌一声不吭地回到座位,悄悄叹了口气。 “不理想?”傅知伦说。 “嗯。”纪长凌声音闷闷的,但说到傅知伦的成绩时他又活跃起来,夸他进步了,维持下去六百五指日可待云云。 “纪长凌。”傅知伦打断他。 “嗯?” “这次题出得很阴,难的难爆炸,简单的一眼出,选择题基本都是干扰项,争议很大,芳姐都说让我们不要在意这次成绩。” 纪长凌怔了片刻,轻声道:“我也没有很介意。” “你看起来可不是这样。”傅知伦用平静得声音说出事实。 不可否认,纪长凌的确介意。 高三第一次考试,考砸了,砸得不是一星半点,谁能不介意。 “你这段时间太紧绷了,放轻松点吧,这是持久战。”傅知伦轻声安慰。 纪长凌“嗯”了一声。 返校之后他就没日没夜的学,一改赖床的习惯,早到教室晚出宿舍,恨不得十八个小时全用来学习。 原本以为会这样坚持一年,没想到一个月不到,就开始怀疑自己了。 是学习方法不对吗?可他一直都是那样学的,只是时间变长,量跟着变大。 那或许就是真的把自己逼得太紧了吧。 这样下去精神状态会出问题。 “下周高一回来军训,我们有三天假,正好是你生日那几天,”傅知伦说,“去放松放松?” “是吗?”纪长凌差点忘了这个月他生日,“三天能去哪?” “……家里面玩玩也行,去附近城市也行,进山也不错。” “好啊,”纪长凌想了想,“把他们喊上一起吧,趁着林绪瑶还没走,最后聚一聚。” “好。” 周四这天,所有高三年级在新生羡艳的目光下离开学校。 与世隔绝近半月,再加上纪长凌生日,他们约定周五下午出发,上午用来采购。 纪长凌有些好奇傅知伦给他买了什么东西,但看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的意思,也就没问。 他们包了一辆车进山,山路崎岖,空气清新,太阳依旧灿烂,但山里却凉爽宜人。 广东人向来喜欢去山里游水,他们此行目的地是一个万平森林矿泉水池。 “还是山里舒服,水比游泳池还干净。” 林陈迅躺在一张塑料鸭浮艇上,四肢舒展,任凭日光照在他身上。 “谁往我身上滋水呢?!”他猛一抬头,看一眼湿透的□□,又看到两米外捧着蓝黄相间的水枪的小孩,枪口刺眼地朝他,小孩呲牙咧嘴傻乐着。 林陈迅暴怒,夺过身旁的水枪开始反击。 纪长凌在树荫底下发呆,看着一大一小互殴的场面笑出声。 他不像林陈迅那样就穿着一条游泳裤,若有若无的毛巾搭在肩膀。 “下去玩玩?”傅知伦和他一样,穿着白t黑短裤,如果不是身高差,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一个人。 “行啊。”纪长凌笑笑,蹦到水里,瞬间被凉意包裹,通体舒畅。 脚底石头光滑,走路得悠着点,不然容易摔。 纪长凌着了块凸起的石板躺了上去,全身泡在水里,只露脑袋。 “哟呵,上船不?” 林绪瑶不知道哪搞来的小船,有模有样的划桨,拍起的浪花打了纪长凌一脸。 “也没位了啊。”纪长凌看了眼她后面拍照的陈旼惠。 “也没说上这艘,”林绪瑶指指岸上一间小屋,“那里能租,五十块。” 纪长凌看了傅知伦一眼,后者已经开始行动。 “走咯!”林绪瑶掉头,朝水中心划去。 很快傅知伦开着小划艇来了,难为他一双长腿曲在身前,看上去有些滑稽。 纪长凌把腿岔开挂在小船边缘,给司机腾出更大空间。 傅知伦说租船的女老板给了他一个水枪,射程很远,水量充沛。纪长凌装满水后,眯着眼寻找目标,扣动扳机。 “哎我去了?又谁滋我屁股呢?!”林陈迅捂着回头狂怒。 始作俑者立刻把水枪放回船里,奈何船身透明,林陈迅一眼看见了他,像水中僵尸一样扭着身子抬腿往那边跑,手里水枪突突突响。 “射程不够,你再跑近点儿吧!”纪长凌成功激起被害者的烈火,笑嘻嘻地催傅知伦,“快划快划,别让他追到了。” 水浅,小船比不过人速,林陈迅很快就追了上来。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嗷!”林陈迅对着纪长凌的脑袋一通乱滋平息心中怒火。 “哎哎!”纪长凌推搡着,头发已经湿透了,一绺绺贴在额间,滴着水。 动作太大,小船重心不稳,一下子向□□斜,船上两人直直栽进水里。纪长凌喝了一大口矿泉水,疯狂咳嗽。 殃及池鱼的傅知伦坐在水里,一言不发。 他突然抬起手,林陈迅以为要挨揍了,立刻躲到纪长凌身后,然而后者逮着名字肘击。 林陈迅又大叫一声。 傅知伦只是捡到个东西,他摊开手心,一颗小螺安静地躺着。 “哟,山坑螺,”林陈迅兴致冲冲,“说明这地方真不错,晚上吃这个?” 山坑螺生长要求极高,有它在的地方说明水质优良。这种螺营养价值丰富,没有腥味儿,就是寒气有些重,过度食用会拉肚子。 也是客家人的传统菜。 “行啊。”纪长凌立马说。 定的民宿就在这附近,民宿带厨房,老板说可以自己下厨也可以点菜。鉴于无人对螺熟悉,他们点了几个特色菜就在院子里等。 两个女生在旁边p图,林陈迅找老板要了副扑克打。 纪长凌坐在秋千上,一摇一摇,朝石桌上甩了张2。 “哎嘿!小王!”林陈迅这个地主挤眉弄眼地扔在2上面。 “大王。”傅知伦淡淡开口。 林陈迅:……? “大哥,我们是一组的!” “是吗,忘了,不好意思。”傅知伦歉意地笑笑。 最后这一把地主胜利。 厨房上螺之时,太阳刚好下山,金色的余晖洒在水池面上波光粼粼,与两旁树林构成和谐的自然生态之景。 他们大老远跑来山里也不是就为了玩水,还为了山里的鸡鸭鱼。 正宗的广味菜总是在山里,吃起来得劲。 晚饭过后,纪长凌被忽悠回房间,他知道这群人要开始准备生日惊喜了,装傻乖乖进屋。 不多时,头顶的灯突然熄灭,他按了两下开关,没有任何反应。 外面有人喊:“停电了!” 纪长凌记得是老板的声音。 他正打算开窗帘一探究竟,身后咔哒一声响起,傅知伦捧着大蛋糕,在旁边三人簇拥下慢慢走近。 “哎慢点慢点,稳着别摔了。” 砰—— 礼花炸向天花板,金黄的碎片散落在地。 “生日快乐———!” 没想到这群人还拉老板入伙了,看到蛋糕,纪长凌更奇了:“哪整的蛋糕?” 这可是在山里,来的路上他可没看见任何大礼盒。 “这就是秘密了。”林陈迅神兮兮地说。 “拆礼物先!” 蛋糕放在桌上,四个人让纪长凌背过身,从怀里掏出礼盒,整齐列在床上。 陈旼惠已经举起手机,催促他:“快拆快拆。” 四个礼盒包装方式相同,硕大的蝴蝶结一扯就散。 “哇,赛车模型呢。”一看就知道是林陈迅送的。 “玫瑰袖口,这个设计好漂亮!”可惜现在穿的短袖,没法试。 “领带?”纪长凌在身上比了比,意外地衬他。 最后一个礼物他很意外,AiBiPocketPet。 他之前在网上看到过这个小东西。 一看就是傅知伦送的,他刷视频的时候傅知伦就在旁边,看着他点的收藏。 心里热热的。 跟着教程连手机,更新系统,最后这小不点在五脸期待下眨了眨眼。 “生日快乐,主人。” 纪长凌失笑:“你怎么知道?” “这是秘密,主人。”aibi笑嘻嘻地晃晃脑袋。 ”跟个长了脚的蓝牙耳机似的。”纪长凌客观评价。 “我不是耳机,主人。”aibi摆出佯怒的表情。 “这小不点还会生气呢?”林绪瑶奇道,人工智能现在这么顶了。” 纪长凌把附件兔耳朵戴到小机器人头上,这小玩意挺会来事儿,配合地红了脸。 “你脸红个泡泡茶壶。”林陈迅嘲道。 “我不喜欢他,主人。”aibi说。 林陈迅变脸:“信不信我扣你电池。” “主人,保护aibi,我好害怕啊!” 纪长凌被这装乖机械求助声逗笑,他说:“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aibi弯着眼睛:“我叫吴彦祖。” “你是吴彦祖,那我是谁?”纪长凌逗他。 “你是刘德华。” “我哪配,”纪长凌心说这小东西还挺有活人味儿,“你以后就叫小不点吧。” “我叫吴彦祖。” “小不点。” “吴彦祖。”小不点鼓嘴。 五口齐声:“小不点。” “……” 人多势众呗! 第57章 走读 五个人从山里回来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送林绪瑶去机场。 她父母在意大利托了朋友帮忙照顾,她要去那边学习两个月,再回来准备集训。纪长凌问她为什么不直接考那边的大学,她说想留在中国。 “再说了,我英语都没学扎实,还学意大利语呢。”林绪瑶补充说。 “你等等。”林绪瑶指着死对头。 “啊?我吗?”林陈迅指着自己。 “你留下来,我有事要和你说,”林绪瑶变得严肃了些,又转向旁边观战的三个,“你们去那边待着。” 纪长凌和旁边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话地走远了。 从远处看,林绪瑶一直喋喋不休在说,林陈迅偶尔回两句。最后林陈迅贼兮兮地笑了一下,林绪瑶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林绪瑶挥手,看口语是让他滚蛋。 四个人注视她过完安检,才离开。 “她说啥了?聊那么久。”车上纪长凌问。 “没什么。”林陈迅摸摸鼻子,目光看着前排。 前排坐着陈旼惠。 纪长凌大致懂了。 当天下午返校,纪长凌在校门突然想起包离的小不点,他有些无助地看着傅知伦。 怎么把小不点带进学校是个问题。 纪长凌想过像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学生把小不点从学校废门、宿舍后空地的栅栏缝里扔进去。 奈何为时已晚,有学校老师经过时在草地发现大量违规产品,领导立刻无死角安插摄像头,永绝后患。 安检机会检测出来机器,手机门遇金属则响。 纪长凌真没招了。 “你给我吧。”傅知伦说。 “?”纪长凌掏出一只小盒子,给他。 傅知伦从包里拿出雨伞,解开,把小盒子塞进去,没有再捆好,而是松松垮垮握在手里。 他若无其事地走到安检机前,书包放到传送带后,把伞放到安检机顶部。 然后大摇大摆从手机门下走了过去,旁边的老师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接着他背上书包,捞走机器上的伞。 一招瞒天过海利落丝滑。 纪长凌和林陈迅看傻眼了。 雨伞不要放到传送带,这是学校之前说的。 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啧啧啧,”林陈迅为他的好兄弟鼓掌,“看起来熟练度拉满了啊。” “我又不像你,蠢到开了监控还在那边扔,平白无故丢了两台mp4。”傅知伦淡淡地嘲回去。 “还有这回事儿呢?”纪长凌一惊。 “……又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林陈迅别过脸,大概是觉得很毁战绩。 今天高二也返校了,他们算来得早,很快学校热闹起来,楼底空旷的羽毛球场已经有了不少学生的身影。落日余晖将球网剪成碎格,布在校服上,人脸上。 进到高三六班,纪长凌觉得心里又开始紧张起来。 第二天是开学典礼,许久不见的正校长露面,热烈致辞欢迎高一新生,并表示对本届高三抱有十二分的期待,相信能够再创辉煌,再出一个清北名额。 这是必然的,有陈旼惠在。 回班后,纪长凌意识到少了人。 “同学们,现在你们已经转正成为新一届高三生了,也有另一个身份,高考生。” “过去的一个月,你们日夜学习的身影有目共睹,面临直线上升的高难度模式,你们精疲力尽,”刘绮芳双手撑在讲台,环视一周,“很开心你们能坚持下来,这个月熬过去,之后就不是事儿了。” 会麻木的。不管是学习,还是放假。 “同时我也很遗憾,有同学想法不一,在高考和明年春招中选择了后者,目前已经转到五楼春招班,进行更为轻松的学习模式。” 刘绮芳清了清嗓子:“我不是遗憾他们选择不参加高考,而是遗憾最后一年我们班并不是全员在场。” “他们有他们的顾虑,我们要尊重并理解,无论去到哪里,他们都曾经是你们的同窗,是最亲爱的同学,朋友。” “珍惜他们,珍惜这段友情。” “……” 纪长凌抬头,看着面前这位已经陪伴他两年的教师。 时间过得真快,她的鬓角之前是这样白吗?还是他从来没注意到。 “高考是一场持久战,不仅关乎你,也关乎到你的家庭。不少同学的家长跟我提出走读,想亲力亲为照顾孩子,保障饮食起居。” 纪长凌怔住,走读? “在学校生活和在家里自然是不一样的,走读我个人是不赞成的,除非你是自制力非常强。不然很容易陷入电子产品迷失自己,耽误学业。” “所以还有这种想法的同学,请考虑清楚,再让家长跟我聊。” “现在上课,拿出去年浙江的卷子,Z20那张。” 这节课纪长凌听得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一直想着刘绮芳刚刚说的走读。 他自认自制力是过关的。 走读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影响,反而会促进他学习的动力。 简而言之,在家时间多了,可以更卷。不用按学校熄灯时间准点作息,在家里想学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早上可以早起背书,不会打扰别人。 可惜太远了。 家离这里太远了。 四十分钟很快过去。 纪长凌把笔记满满的卷子重新叠好。 “你刚刚走神了。”傅知伦撑着脸说。 “嗯。”纪长凌承认。 他自知什么都瞒不过傅知伦,于是老实交代他刚才走的什么神。 傅知伦听完眉头轻皱。 “你也不赞成对吧。”纪长凌说。 的确,那么远,根本不可能。 “不是,”傅知伦却摇头,“我只是在想这附近哪里的房子离学校近。” “?”纪长凌怔住,“你意思是租房住?” “不然呢?你还想回天海区?”傅知伦看他。 “不是,”纪长凌忙说,“租房要涉及很多事情,得家长帮忙,而且我走读了,你怎么办?” 傅知伦看他的眼神变得怪异:“你还想一个人走读?” 纪长凌说:“你走读?你走读还用高考吗?” 傅知伦语塞。 “我就想想罢了。”纪长凌两手一摊。 “你在,我会好好学。”傅知伦轻声说。 “租一间,我们住一起。” 纪长凌看着他,没说话。 要不是接下来傅知伦说的话,他差点就要以为这人是不是喜欢他了。 “你每天监督我不就好了?我也想走读。” 纪长凌:“……” 也不是不行。 “还是算了,老老实实待学校学吧,”纪长凌说,“再说了我们哪有时间看房。” “纪长凌。” 每次傅知伦叫他全名,态度都很严肃。 “你是自制力很强的人,而且应该在心里衡量过了,住学校还是住家里,哪个更有利于学习。” 比起环境原生态以及会唱歌的床,规定的起睡时间,舒适度更高,更自由的家庭生活他自然喜欢后者。 游戏他已经花两个月戒了,手机屏幕时间最大占比给了小破站上的学习up主。 在学校总是会压抑的,如果能走读的话,他不会这么紧绷。 相比来看的确家里更好。 但是傅知伦呢。 他不想和傅知伦在最后三年还要分开睡,他也不是很赞成傅知伦走读。 所以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傅知伦对他说了他们可以租房,可以住一起,互相监督(准确来说是监督傅知伦)。 他又有些动摇。 “房子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联系我姐,”傅知伦安慰说,“走读对你来说的确更合适吧,隔壁班学霸也走读了。” “你好好学习,等着搬进去就行。” 纪长凌看着他,没说话。 这人总是这么周到。 他暂时妥协:“如果九月区调研你退步,立马回学校。一起。”最后两个字发音很重。 “好。”傅知伦立刻点头。 行动力强是傅知伦的优点,当晚他就在电话亭致电傅知雅。 如纪长凌预想,傅知雅先把弟弟骂了一顿,理由和他一样,都对这人的自制力表示深深怀疑。 傅知伦投来求助的目光。 纪长凌凑到话筒,喊了一声:“姐姐?” 电话安静半秒,傅知雅换了个声调:“哎,小纪也在旁边呀?” 傅知伦:“……” “嗯,是我,”纪长凌说,“就是那个走读……” “你不用跟我了,肯定是老二提出的走读吧?你这孩子别给他带坏了,你成绩那么好。” 纪长凌:“……” 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纪长凌责怪地看了傅知伦一眼,意思是为什么不说实话,他接过话筒,说:“其实是我提出的……” 他和傅知雅老实说了全部。 傅知伦沉默半分钟,电话安静地出奇,身后排队打电话的女生忍不住拍肩催促。 “可以。” 两个人皆是松了口气。 “我让爸爸妈妈跟你们班主任说,下个星期我会回国。” “我们面谈。” 气又提起来了。 光是听傅知雅的声音音,都能想象到电话另一端严肃又无奈的样子。 回到宿舍后,纪长凌和傅知伦都一言不发,爬上床睡觉。 林陈迅刚买完宵夜回来,看他们奇怪:“你俩怎么个事儿?” 纪长凌言简意赅和他讲了一遍。 “我靠,你们走读,我怎么办?”林陈迅一脸惶恐。 “哦,没事,我还有小惠惠,”林陈迅变了脸,“你们放心吧,有我照顾小惠惠,就享受你们的吧!” 纪长凌:“……” 有种好闺蜜要被拱了的感觉。 第58章 同居 “……再问一遍,你们确定吗?” 刘绮芳怀疑地看着手上的走读申请单,视线又移到眼前两个看上去有些紧张又坚定的少年。 “长凌的话,”此时正是课间,办公室里有其他老师,刘绮芳把眼镜取下,压低声音,“我是相信的,你的自制力不错,但是吧。” 纪长凌知道刘绮芳摘眼镜就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不低,并且她不赞成。 “芳姐,别拿那种眼神看我嘛,我有他盯着,总没错的,”傅知伦眨眨眼,“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他吗?” 纪长凌配合地点点头。 刘绮芳欲言又止。 “一个月,”刘绮芳叹了口气,“月底区调研,你俩要是退步五十名,立刻给我回来。” 纪长凌闻言松了口气。 “但是——” 纪长凌紧张地看着班主任。 “不仅是区调研,高三每个月的月考,但凡退步了五十名,照样立刻回来,没得商量。” “早晚修不准迟到早退,晚修最后一节课可以不上,九点半回家。” 纪长凌立刻答应,忙不迭拉着傅知伦跑了。 出了办公室,热浪扑面,像从寒冰世纪走进热带雨林,纪长凌用力深呼吸,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刚才在办公室的氛围实在太压抑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刘绮芳那么严肃的样子,哪怕是在考场监考。 不过好在是答应了。 纪长凌彻底放松下来,他拍了拍傅知伦的肩,后者垂眸看他,眼底是不易察觉的笑意。 “什么时候搬家?”纪长凌扬起嘴角。 “周六吧。”傅知伦说。 按理来讲这星期的周六高三是不能回家的,要批假只能是病假或者白事,并且还得在级务批。而级务那帮人对学生请假这种事极为在意,经常有人空手而归。 但他们都走读了,以后天天都得回家,拿个假条应该不难。 回班后,班上同学立刻将他俩围了起来。 “芳姐怎么说的?准了吗?” “你俩住哪啊?附近有超市吗?有奶茶店吗?有面包店吗?” “有肠粉店吗?” 纪长凌好笑地看着这帮人,现在就开始打未来算盘了。 不过房子附近有什么店铺他还真不清楚,毕竟是傅知雅在安排,他没问,傅知伦也没跟他提。 “还不清楚,周六就知道了。” 傅知伦这句话相当于告诉他们周六会请假回家,准备开始走读了。 班里同学闻言兴奋好久,有人开始聚众筹钱准备托他们买早餐,有人已经偷偷摸摸把充电宝塞进他们俩抽屉。 “咱们六班高三能不能过上好日子全靠你俩了。”同学们说。 纪长凌哭笑不得。 周六这天,不出纪长凌所料,楼下级务非得等到班主任到场才不情不愿地从书柜角落翻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请假条,嘟囔着签名。 纪长凌如获珍宝,这还是他高中第一次请假,稀奇得不行。捏着请假条在太阳底下睁圆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冲身边人笑笑。 门卫给老师打电话确认后,才放他们走。 校门外傅知雅靠在一辆路虎旁等着,见俩小孩出来,朝他们挥挥手。 纪长凌脆生生叫了声大姐姐好。 傅知雅没直接带他们回家,而是先去了一家饭店。 等菜时,她把手机调成静音,双手交叠在胸前,往背椅一靠,领导风范十足, 不过她也只是说一切以学习为主,有什么事立刻给家长打电话云云。 “老二,你去外面催下菜。”傅知雅秀眉一挑,朝门口扬扬下巴。 傅知伦看她一眼,顺从地出门。 等人彻底消失,傅知雅调整坐姿,胳膊搭在餐桌上,纪长凌被她盯得紧张,不自觉握拳。 “长凌,”傅知伦缓缓开口,“父母那边对走读这件事不置可否,我和他们聊的时候,只是很随便的应付几句,你知道为什么吗?” 纪长凌摇头。 “因为他们始终是觉得高考之后傅知伦就会出国,对于高考成绩,他们可以说算得上是……不是很在意。只要傅知伦一开口,他们现在就会把他接到西班牙。” 纪长凌感觉心跳慢了一拍,他低下头,盯着白净餐盘默不作声。 “但是老二不愿意,他不想出国,”傅知雅说,“除非真的像你们想的那样,他能考上92,父母那边才会暂时断了让他出国的念头。” 纪长凌依旧没说话。 “所以如果你们大学还想待在一块,走读之后必须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纪长凌抬头,对忧容满面的傅知雅缓缓说了句好。 好像长辈都不太赞成走读。 但纪长凌选择逆流而上。 “如果他真的做到了,我们全家都会很感谢你。”傅知雅笑笑。 “那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纪长凌忙说。 傅知雅不语,只看着他笑。 气氛安静片刻,纪长凌还想继续开口,傅知雅却先他一步。 “其他的你什么都不要想,安心住着就行。” 纪长凌闻言心下一暖,抿唇朝她点头。 几分钟后,服务员开始上菜,傅知伦跟在最后进来。 “吃完就回去收拾东西吧,”傅知雅给他们一人夹了块肉,“明天早点搬,下午送你们回学校。” 周日不上课,全天自习,刘绮芳要求他们和班里同学共进退。所以第二天一早,傅知雅带着他们匆匆赶到新中旁的小区。他们只带了床上用品和衣物,其他用品等晚上回家再在楼下超市买。 傅知伦还带了他的电机。 房子三室一厅,不是租的,是傅家一个亲戚闲置不用的,听说家里小孩儿要用二话不说就把钥匙送到傅知雅手里。已经打扫过,装修得像样板房。纪长凌和傅知伦的房间正对着,主卧在最里面。 新中地理位置不好,附近小区住户偏少,外围不过几家小型超市,没有面包店,倒是有奶茶店和早餐店,少得可怜。 纪长凌加完早餐店老板微信,傅知雅就把他们送回学校。 “这一趟会不会耽误你姐姐很多事?” 走读生手机有另外的柜子装,不用放进手机箱内。纪长凌扫了一眼,柜子里十台左右。 “不会,她本来就要回来谈事情,顺便接送我们的,否则就直接让我们自己搞定了。”傅知伦说。 周日自习没有老师坐班,偶尔外面会经过巡堂老师视察收表。今天是年级主任坐镇,两人躲着他上楼,刚一回班,安静的氛围顷刻打破。 “有没有早餐店?”林陈迅已经蹲到傅知伦身边。 纪长凌开始默背:“肠粉店有,面包店无,还有一家没听过名的奶茶店,以及几家私人超市……” 距离下课不过五分钟,旁边的同学也没了写作业的心思,围了过来。很快傅知伦桌面上便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条,纪长凌则是收到红红绿绿的毛爷爷。 傅知伦默默从书包里翻出一个黑色垃圾袋:“还有宝没?装这里。” 常年获得优秀班集体以及完美宿舍的六班同学在此刻居然翻出了十多台充电宝。 林陈迅按着两人肩膀,深情款款:“朋友一生一起走。” 傅知伦淡淡地让他滚。 纪长凌看着星星眼的宋幸子,俯身压低声音:“地址下午发你。” 宋幸子感动地点点头,她终于可以实现漫画自由了! 他们走读仅限于晚上,中午还是在宿舍睡。回了宿舍后傅知伦把单子掏出来,和纪长凌对帐。 “三笼小笼包,肠粉八份,油饼两个,花卷三个,红糖馒头一个,ad钙奶一板……” 纪长凌越念越心惊,这群饕餮真是绝了。 “拿得下吗?”他问。 “应该可以,”傅知伦想了想,“电瓶后边的箱子可以放。” “好。”纪长凌点点头。 他们不能带全班人的早餐,被学校发现肯定得出事儿。班上同学通情达理,自主分成三批,甚至排了个表给他们。俩外卖员周三五六停班。 晚上九点半,纪长凌背上书包,在全班同学羡慕的目光下和傅知伦走出教室。 拿回手机先给早餐店老板发了张食谱照,老板很迅速地回了个ok,让他们明天早上六点二十取。 由于上午是傅知雅开车送的,晚上他们只能走路回去。房子离东门近,但超市在南门,一趟采购下来,十点半才到家。 纪长凌白天已经把作业赶完,傅知伦紧赶慢赶也差不多。两人收拾完屋子,把日常用具摆好,坐在空调十六度的客厅休息。 “空调自由就是好啊。”纪长凌感叹一声。 “你先洗我先洗?”傅知伦问。 “你先吧,我歇会。” 纪长凌看着人进浴室,心里生出一种他们已经在一起并且同居了的错觉。 如果这样的生活能一直维持下去就好了。他想。 他叹了口气,收起心思回卧室刷题。 “叮——” 宠物店老板给他发了两张图片,一张招福一张长安。 他们没时间遛狗,招福是带不过来了。长安倒是可以考虑,但是这是人家的房子,房东没说能不能养猫。 纪长凌也没问,不想再多生事端。 退出照片,又弹出来另外一条消息。 柏曦:【图片】 柏曦:撤回了一条信息。 警长:撤回干什么? 柏曦:不是哥们,今天不是周日吗,你带手机进学校了?那两台安检机这么废? 纪长凌笑着问他怎么知道新中整了安检机。 柏曦:你们学校有个家长把视频发网上了,两千多赞呢! 警长:是吗? 柏曦:不聊这个,你怎么把手机运进去的? 纪长凌干脆发了条语音过去解释。 柏曦:我靠,进度这么快? 警长:? 柏曦:哦哦没事。微信不是会吞消息吗,刚忘了,我再发你。 很快柏曦发来一连串照片,这次多了英语的,纪长凌也给他传了一份教授发来的文档。 柏曦:ok,别打扰我俩了,88。 纪长凌:。。。 真想钻进屏幕揍他一顿。 “我好了。”傅知伦在门外说。 “哦好!” 洗完澡已经快十二点,纪长凌想了想,还是坐在书桌前又刷了两套卷子,做完笔记才上床睡觉。 他给傅知伦发了条消息:睡了睡了晚安。 傅知伦很快回复:晚安。 还没睡?纪长凌问他在做什么。 傅知伦只回了两个字:做题。 纪长凌欣慰地对联:加油。 他正准备睡觉,手机又亮了起来。 ——以后在主卧一块写?那里桌子大,坐得下。 纪长凌立刻回复:好。 求之不得。 感情迟钝,都没细想过为什么某个人不出国。∠( ? 」∠)_ 这几天开始军训了尽量找出时间码字………哭哭…… iPhone买不起就算了,typhoon我也不配拥有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8章 同居 第59章 太监、皇帝和语文作业 纪长凌兴奋一晚上,五点半就爬起来背了半小时书。等门外传来动静,他才收拾桌面,装作刚醒的样子边打哈欠边开门。 “早晨。”纪长凌心情颇好地用粤语同傅知伦打招呼。 “早。”傅知伦看上去像是醒了有一会儿,头发工整,就是眼底有点黑。 “你昨晚没睡好吗?” 以前宿舍阳台大,两人习惯了一块刷牙洗脸,现在也默契地维持原样。纪长凌本来望着水池发呆,闻言抬头看了眼镜子。 他眼底的乌青并不显眼,奈何皮肤太白了,眼睛又大,细看还能发现眼球里的红细血丝。 “大概是睡太晚了吧,”纪长凌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因为兴奋过度导致的,转移话题,“你不也是?” 傅知伦淡淡地“嗯”了一声。 出门正好六点十五,早餐店就在楼下东门,傅知伦载着纪长凌停在店门口,老板立刻提着俩黑色袋子跑上来,给他们塞到电机后箱。 黑色袋子是纪长凌特意嘱咐的,为了避免在学校碰到哪个领导不幸被抓住。 “好好学习啊——”老板笑眯眯地目送他们远去。 今天大概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六点半前班里已经坐了三分之一的人,傅知伦在教室后面打开塑料袋,让他们自己拿。 “豆浆,稀的,暖胃。”纪长凌把塑料杯放在陈旼惠桌上,“温的。” 陈旼惠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味道很好诶。” 陈旼惠偶尔犯胃病,每天早上会喝豆浆。学校这学期早餐撤了豆浆,她还没有跟纪长凌提这件事,好闺蜜先开了口,说每天给她带。 在纪长凌这里,朋友永远有优先权。 第一节语文课,刘绮芳进班后不经意皱眉,让两边同学开窗通风。班主任严厉的目光扫过班上每个角落,最后停在纪长凌脸上。 纪长凌被盯得有点发虚,但看刘绮芳的反应,大概是打算睁只眼闭只眼。 “别睡了!给我起来!”刘绮芳的巴掌落在讲台上,震醒了还趴在桌上见周公的学生。 见刘绮芳照常上课,纪长凌吊着的一口气才放了下来,朝同桌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容。 “偷渡”早餐充电宝的事儿连干三个星期,纪长凌庆幸自己没同意女生们发地址过去帮忙拿快递,否则每天晚上回家又得耽误十多分钟。 宋幸子藏得很好,只是偶尔托他拿两回,还会给纪长凌送些非常莫名其妙的礼物。 第一次是一面印着“纪哥宇宙无敌霹雳帅”的小镜子。第二次是一个吧唧,柄图是他常玩的游戏哦哦的主角,被p得非常诡异。 第三次是一个龙图皇帝坐垫,印着俩大字:大胆!以及一个会学人说话的太监。 坐垫非常舒适,纪长凌就拿来学校用了。在宋幸子多次强烈要求下,他又把小太监带来了学校。 傅知伦送纪长凌的机器人一直放在学校,下课会掏出来玩两下,这小不点原先很受欢迎,但自从他有了人话太监后,小不点在六班的地位呈直线下降。 林陈迅按着太监屁股上的按钮:“你这个丑八怪,陛下根本不喜欢你!” 太监贱兮兮地复述了一遍。 小不点流着宽泪:“主人,他说的是真的吗……” 莫名其妙就登基的纪长凌十分无语:“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尤语也过来凑热闹:“陛下只是表面上还在乎你,实际上早就想把你打入冷宫了!” 小太监贱兮兮地复述了一遍。 纪长凌:。。。 小不点泪眼汪汪:“陛下……臣是哪里做得不好吗……臣可以改……” “滚蛋行不行?”纪长凌把小不点从林陈迅手里抢回来,倒置关机,“欺负一个小孩子算什么本事?” 刚下课林陈迅就过来折磨小不点,这好歹是傅知伦送他的,纪长凌怎么着也不能让它受了委屈。 “看他哭我真挺想笑的。”林陈迅摆出一副跟那小太监一样的表情。 “你多少有点字母属性在身上。”纪长凌嘲道。 预备铃响起,林陈迅不置可否,做了个鬼脸,和尤语撤了。 “陛下,中午想吃什么?面还是饭?肉还是菜?”小太监又开始发声。 纪长凌回头就看到傅知伦的手停在太监屁股上,他失笑:“你也看上这太监了?” 傅知伦手指微动,小太监又重复一遍:“陛下,中午想吃什么?面还是饭?肉还是菜?” 纪长凌思考一会儿:“吃面吧。” 这回是傅知伦捏着嗓子说话:“臣遵旨。” 毛丽婷正好进门,纪长凌忍住了给他一拳的冲动。 “拿出湖北联卷,翻到二十一题蛋白质生物合成那页。” “找个人投影。”毛丽婷说着就下讲台走到纪长凌身边。 她拿起纪长凌的卷子翻看一会儿,说:“这个正确率太高,有没有人对完答案错的多的?拿上来,抓住机会啊!” 无人说话,毛丽婷看向后排,视线落在林陈迅身上。 她走到还在翻试卷的林陈迅身边,轻轻叩了两下桌面:“拿你的。” 纪长凌暗自替他着急,毛丽婷平时看着温和好相处,但上课和私下大相径庭,不听课或者不写作业的,会被她赶到门口或者在教室后面站一节课。 “纪长凌!”后面的尤语戳戳他的肩膀,声音很低。 “什么?” “把那太监给我。” 纪长凌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还是在抽屉里翻出来在桌子底下给了他。 “找不找得到?”毛丽婷威严的声音响起,班里安静如鸡,大气不敢喘。 “老师我马上——”林陈迅把抽屉里的卷子全翻了出来,终于在毛丽婷发火前找到了。 “说了几回了?试卷分科放,拿个夹子夹好,”毛丽婷拿起来在手上翻看,表情还算满意,“做得倒是还行。” 与此同时那贱兮兮的声音响了起来:“老师,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不敢了。” 班里窃笑声此起彼伏。 纪长凌不敢置信地回头看了尤语一眼,这始作俑者抿着嘴,看样子快憋出内伤。 他弯下腰,最后在林陈迅座位底下看见了那可怜兮兮的小太监。 林陈迅听到声音来源在凳子底下,但不敢动,就定定地坐在座位上跟毛丽婷大眼瞪小眼。 毛丽婷安静三秒,平淡开口:“知道错了就别有下次。” 她走上讲台的时候纪长凌正好起身,看见了毛丽婷极力克制下依旧微微上扬的嘴角。 毛丽婷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心态年轻的很。 心惊胆战的前戏结束,生物课终于进入正轨,纪长凌抬头一看不过也才过去四分钟,短短几分钟内他居然把惊忧乐体验了个遍。 下课后林陈迅直接在班里暴走:“谁把那死太监放我凳子底下的?!” 纪长凌毫不犹豫指向身后:“尤语干的。” “不是你这就告诉他了?”尤语边喊边跑已经飞到十万八千里外。 “死鱿鱼你给我站住!老子今天不把你放石板上剁了烤了分了吃了我就不姓林!” “喂——!”尤语在走廊上大叫的声音传至六班每个人的耳朵,“猫子她不会生气啊!我真不敢了!我弟呢?尤言呢!” 纪长凌甚至觉得这声音能传到毛丽婷耳朵里,毕竟刚下课不久。 尤语在后门急转弯拐进教室,躲到人高马大的弟弟身后。 尤言正在做题,突然被抓起来当盾牌。 林陈迅和尤言差不多高,尤语仗着弟弟身高弯腰躲他越过来的手,边扭边求饶。 “小言言,把你哥交出来,不然——” “呐。”尤言侧身。 林陈迅话到嘴边没说完,大抵是没想到就这么让开了,傻愣着跟尤语面对面,后者快他两秒反应过来原地cos刘翔飞跃课桌,一下子闪到讲台。 “尤言你不尊老爱幼!我回去就在老妈面前告发你,罪不容诛!” 尤言无所谓耸耸肩,自顾自坐下做题。 林陈迅在讲台和尤语扭打起来,纪长凌在前排坐拥最佳观赏位,笑得快吐血,扶着傅知伦的肩抖个不停。 纪长凌作壁上观,还不忘添火:“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他录到了小太监身上,又让小太监复述了一遍。 懂事的女生们已经举起相机开始记录,这俩二比撕打着直到预备铃响,才松开对方。 他们也就是打闹着玩玩,没有真下狠手,最严重就是林陈迅的校服领口崩了个扣。俩二比各自气喘吁吁,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打完了没?” 刘绮芳淡漠的声音从后门传来,这位常年踏着高跟鞋的中年妇女,竟无一人察觉到她的脚步声,神不知鬼不觉的不知道在后门看了多久! 林陈迅跟尤言瞬间起立,站军姿目视班主任走上讲台,就差给领导敬礼。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刘绮芳摆出她标准的微笑脸,心平气和地看着林陈迅:“把你昨天作业拿上来投影。” 接着转向尤语:“你的也是。” 纪长凌这下是更替林陈迅揪心,他们这种高三生写选项科目都不会写语文,更何况昨天数学老师还扔了个函数混数列的王炸给他们,别说林陈迅,他自己的语文都没写完。 果不其然,林陈迅下讲台的时候疯狂给纪长凌使眼色,纪长凌爱莫能助,口语告诉他我也没做,林陈迅丧着个脸回到座位开始表演。 “咳。”傅知伦装模作样咳嗽一声。 纪长凌秒懂,拿了他的练习册放到自己桌上,手藏在底下给林陈迅打手势,祈祷他能看见。 尤语有他弟在,直接狸猫换太子先上了讲台投影。 趁刘绮芳转身的功夫,林陈迅经过纪长凌身边时迅速把自己的书扔到地上,不动声色摸走傅知伦那本。 纪长凌看着他的背影都觉得松了口气。 “你没写语文?”傅知伦歪头撑脸,嘴角不明显上扬,看纪长凌的眼神有审视的味道,“监督我,结果自己没写?嗯?” “哎呀,”纪长凌脸一热,为自己解释,“昨晚写数学写上头了,忘了语文没写完……” “就为了那道数列?怪不得我半夜出来喝水还看到你房间灯亮着。”傅知伦说。 纪长凌昨晚沉浸在数学海洋无法自拔,根本没察觉到他出来喝水。 “今晚你好好监督。”纪长凌冲他弯眼睛,试图混过去。 傅知伦转过头,口鼻闷在掌心,不说话了。 看在我这么勤奋更新的份上可否祈求一瓶营养液(瑟瑟发抖)(热晕了)(不抖了)(掐人中)(活过来了) 吃了一口舍友的炸鸡,薯条。 好嗨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太监、皇帝和语文作业 第60章 目前没有那个条件 九月月底的区调研很快就出了结果,听说区局下了命令让老师在考完两天内改完所有卷子,因此周五下午,钟扬华就舞着成绩单回班。 相比市调研,纪长凌这次的排名仅仅进步一名,傅知伦在原地不动。 对纪长凌而言,他没能回到原本的位置,这次考试无疑以失败告终。而对傅知伦来说,他并不是原地踏步,排名没变,但分数涨了。 这是个好消息。 纪长凌把他的成绩单拼在一块,比对后很明显看到傅知伦的成绩一直在稳定上升,排名蜗速前进。 这一次他的班排名仅于纪长凌一墙之隔,夹在他们中间的依旧是学委。 晚上回家后,纪长凌在书桌前琢磨自己学习上是不是哪个步骤出错了。他把市卷和区卷上错的题整理出来,左思右想很久,才发现他犯了一个很致命,但非常不显眼的错误。 他省步骤省得有些严重了。 高一高二的考试基本都是自己学校老师改卷,纪长凌成功凭一手烂字给新中老师留下深刻的印象。他做题图快,经常忽略一些步骤,老师自然是懂他会,但前提是老师们认识他。 而高三的试卷是全市混改,谁知道你纪长凌是哪号人?老师也是普通打工人,坐在电脑面前批上千份卷子,本来心情就烦,一看你这烂字,更是暴躁。字烂就算了,还省步骤。 纪长凌把步骤一点一点补回卷子上,记到错题本旁边提醒自己。 这分扣的冤枉,但他没有考完试还给自己再加分算分以此安慰自己的行为。错了就是错了,分还能加到高考不成? “喝不喝?”傅知伦把杯子放在桌面。 “喝。”纪长凌苦干一晚,眼下急需一杯饮料续命。 “怎么不是冰的?”他略微皱眉,抬眼看傅知伦。 “你看看表。” 纪长凌顺着傅知伦指间看去,时钟已经指向一点整,秒表刚过十二。 “你又想明天早上肚子痛?” 纪长凌无理反驳,低头看了眼杯子里泛粉的液体,撇撇嘴一饮而尽。 傅知伦关掉台灯,墙上印着的两人影子瞬间消失,房间暗淡下来。月光透过敞开的窗帘,被护栏切成块状,印在主卧的空床,探出一点头落在纪长凌脚边。 纪长凌盯着拖鞋上的阴影:“睡觉去吧。” 第二天他抽空去了语英科组,找温月补英语。 温月正在改ppt,见到他也没表现出多惊讶,颇有未卜先知的样子。她顺手拿起桌上一张白纸给纪长凌,在他动笔前率先开口。 “把字写端正,特别是C和L。” 纪长凌乖巧点头:“好的。” 纸上只印了五道题,纪长凌不到一分钟就盖上笔盖,交还给温月。 “知道错哪没?这几道题你广调和区调都错了。”温月扫了一眼答案。 “知道,前面两个考表语,中间两个是及物动词,第五个梦境要用where。”纪长凌说。 “嗯,”温月满意地点点头,“你不是不会,你是轻视语法题,赶时间乱写。” 温月字字诛心,杀得纪长凌无言以对。 之前他会在考前五分钟之内把语法填空迅速做完,没别的原因,就是自信。 每次基本就错一两个,他也不是很在意,反正阅读分高。但是现在难度上升,阅读做起来很费时间,他不得不再次压缩做语填的时间,导致忽略很多细节。 就像数学物理,跳步骤,生物不审题,画图画一半才发现题干有提示。 “你得把控好做题节奏,”温月心平气和地点他,“做题求稳求效率,每个模块要有固定分配时间。” 纪长凌忙不迭点头。 和温月聊完,隔了两道长桌的刘绮芳又把他叫过去批判。 纪长凌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默写题,没有错的,而且这次语文考得也还行,多半是要找他聊走读的事情。 然而刘绮芳对走读只字不提,从椅子底下的箱子里掏出一本字帖,露出标准微笑:“把你的字给我练到小学三年级的水平。” 纪长凌:“……” 字帖薄薄一本,一摸一把灰,边角高翘,纸页泛黄,看上去年纪比纪长凌大。 纪长凌委婉地表示自己等下就去书店买字帖。 刘绮芳却强硬地塞到他手里,语气不容拒绝:“练这个就够了,再买本一样的给你同桌,跟他说保持到小学二年级的水平就行了。” 纪长凌:“……” 中年妇女的笑容总是这么和蔼可亲又煞气逼人。 纪长凌如实转达给傅知伦。 林陈迅在旁边听得笑死:“笑死我了,芳姐儿子四年级,在她眼里你俩的字还没四年级的小学生好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纪长凌不解,翻出自己五十四分的作文,又要来陈旼惠的作文,仔细对比一番后大惊失色,果断下结论:“所以我这次语文比你低三分就是因为作文?” 满脸“你才知道啊”的陈旼惠:“……” “我的字真的很丑吗?”纪长凌把作文展开给傅知伦看,他其实不太想承认这个事实。 字更丑的傅知伦当然会说好看。 这字的确是歪了一点,飞了一点,但他觉得这是笔锋!有凌厉洒爽之姿。 “小学二年级没有资格评价小学三年级,”陈旼惠淡淡开口,毫不犹豫戳穿他,“你还是接受这个事实吧。” 林陈迅笑趴在地,疯狂锤砖。 当天晚上,纪长凌就把二十页的字帖描摹完。 大多都是笔画练习,还有正方形和连环圆圈这类极其考虑手指平衡及稳定性的图像。刘绮芳给的这一本字帖的确不错,越到后面纪长凌觉得自己越得心应手,迫不及待写了几个字,发现和原来没区别。 傅知伦安慰他:“慢工出细活。” “你写完没有?”纪长凌探过去看他的字帖。 如果说纪长凌的字是张牙舞爪,那傅知伦的字就是plus版,不仅丑还大,和旁边端正的小楷一比简直有辱斯文。 纪长凌以同样形式安慰他:“欲速则不达。” 反正明天国庆放假,纪长凌本来就没打算早睡,抬头一看不过十二点,抓着傅知伦又重新写了一遍。 两趟下来,他的字暂时能和人形靠边。 练字一时半会儿出不了效果,纪长凌在网上又下单几本相同的,安排表上又划了十二分钟给练字用。 “还没写完吗?”纪长凌眼皮打架,索性趴在桌上。 “还有两页,”傅知伦抬头看了看时间,“你先去睡觉吧。” “不急,才一点半,”纪长凌把头埋进交叠的手臂,“你写完喊我,我趴一会儿。” “好。”傅知伦说。 纪长凌迷迷糊糊睡过去,这一趴再也没起来。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床上,肚子上搭着被子一角。窗帘是暗的,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点光。 天还没亮,他又闭上眼睡去。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很安慰,安慰到他做梦都心慌。梦里自己被人追着跑,他不知道为什么被追,只一个劲儿向前冲,然而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怎么跑都不跑不快。最后被一张卷子拍死在地上,吓醒了。 空调温度二十五,纪长凌抹了一把额头,掌心汗津津的。手机正好亮起,他眯着眼,看清是柏曦发的信息,已经九点钟了。 九点?! 纪长凌彻底惊醒,他居然睡到九点了。 上次睡到九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心里涌起一股怪异的罪恶感。按原计划这会儿应该背完书开始刷卷子了。 今年国庆他和傅知伦约好了,在家里学三天半,哪都不去。 坏了。 纪长凌翻身下床,咔哒拉开门,正好碰上浴室出来的傅知伦。这人光着膀子,只腰上围条毛巾,头发湿漉漉的搭在眼前,水滴顺着脸颊滑落,滴到轮廓不清晰的胸肌上…… “对不起。”纪长凌啪嗒关门。 大早上的谁遭得住开门撞见美人出浴?! 不对。他道什么歉? 傅知伦不穿衣服在家里乱晃!又不是他的错!他就算有错也只是错在多看了一眼! 嗯……纪长凌低头摸上自己的胸,怎么一点起伏都没有,他的肌肉呢。 不是很甘心。 上面没起伏,下面倒是有起伏了。 他紧贴着门,清晰地感受到傅知伦敲响木板时传过来的震感。 纪长凌深吸一口气,拉开门:“你怎么光着乱……” 傅知伦已经穿上衣服,一脸无辜。 好像他无辜也对吧……毕竟被看的是他。 不对,又不是纪长凌逼着他要看的,虽然他是有点想看。 都是傅知伦的错!他羞个什么劲! “衣服掉地上打湿了,不是故意的。”傅知伦解释语气淡淡的,话音里却像有一股子委屈没地儿撒。 “哦。”纪长凌没发现自己同手同脚地越过他走进卫生间,背对着他关上门。 无意的啊。 有意也行吧。无意多几次他也不介意。 纪长凌扇了自己一巴掌,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身上出汗难受,他打算冲个澡,顺便抚平一下。 很好,忘了自己是空着手进来的。 纪长凌洗完盯着镜子上下打量,犹豫一分钟后,最终还是决定喊傅知伦帮他拿衣服。 目前没有那个条件。 第61章 南竹台风 三天半的假期纪长凌打算全用来写作业,放假前一晚他连手机都没充,只是在书桌上把小不点的底座摆好,好让它接下来的三天发挥作为桌宠的作用。 “主人,今明两天会出现小幅度降温,三天后南竹台风会从海南登陆。” 没过一会儿,小不点又开始叽叽喳喳。 “主人,你的头稍微有些低了。” 纪长凌不动声色地微微抬起身子。 “主人,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分,你已经做了三小时整的作业了。” 纪长凌第一天就把作业写完了,今天只是在刷自己买的培优题。之前和小不点解释过他没有在写作业,小不点显然没听进去。 机械脑子有时候大概就是转不过弯。 过了一会儿,小不点又开始叫。 “主人,我有点累。” 纪长凌很敷衍地“嗯”了一声,目光没有从试卷上挪开半分。 二十分钟后。 “主人,我们休息一会吧。” 如果纪长凌愿意抬头给小不点一个面子,就能看见小方屏上川流不息的两行电子泪。 “主人……” “主人……” “主人!” 纪长凌“啧”了一声,纡尊降贵般抬起眼皮,话音冰冷:“再喊把你关机。” 小不点:“……”(T_T) “中午吃点什么?”傅知伦刚才一直没吭声,大概是注意到已经十二点了,已经到午饭时间。 纪长凌随口说:“下碗面应付一下就行。” “等等。”他突然反悔,下午就要返校了,不得吃点好的犒劳犒劳自己,于是改口,“点个外卖吧。” “行。”傅知伦回房间找手机。 “你想吃什么。”纪长凌终于肯理一下小不点,他挠着它的下巴,另一只手拿过傅知伦的练习册翻看。 这本练习册是纪长凌在学校书店淘出来的,两指厚,题目难度仅次于五三。 小不点说了什么他没太听清。 三天“强基计划”明显有用,三角函数这块傅知伦可以说运用得算是炉火纯青,后面混合大题做得也不错。 不过数列还得再加修炼。 傅知伦拿来手机后直接给了纪长凌。 纪长凌知道他手机密码,点开袋鼠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我都可以。”傅知伦说。 “我点个奶茶先。” 纪长凌支付完,页面给他推的两公里就近商家有个四点八评分的招牌烤冷面,他点了两份章鱼小丸子和本店招牌。 很快外卖员就送了过来,味道也配得上店铺评分,不过份量偏小,但一杯奶茶下肚也足够了。 他在学校点外卖的时候从来没见过这家店。新中能点外卖的商家一只手就数得过来,但是他们住的小区和学校就隔了两条马路,没想到这短短一公里内差距如此之大。 吃完饭纪长凌给傅知伦讲了两个小时数列,一个小时圆锥曲线。 他很喜欢给傅知伦讲题,除了把人教明白的成就感外,自己也能更好理一遍思绪。毕竟是故学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 五点后他们便回了学校,走前纪长凌在小区外面又买了一杯柠檬茶,傅知伦说不喝。 走读的好处之一就是带小不点不用藏着掖着,安检机只会在学生返校那天下午使用,纪长凌每次都是周一早上带着它上学,回家再拎回去。 学校晚饭依旧难吃,纪长凌庆幸自己多买了一杯柠檬茶。 晚修的时候语文课代表发了两份卷子,是历年高考题,橘子林和越野滑雪。 周日刘绮芳坐班,让他们把语文作业拿出来放到右上角,检查的同时监督学生做题。 很快安静的教室里响起稀里哗啦的翻书声,求救的气声,以及看开了等罚的调侃声。刘绮芳查到纪长凌时,外面突然一条亮着光的巨雷劈下来,瞬间炸响整个校园。 很快雨点打在玻璃窗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呜”一声,狂风四起,厚重的窗帘被吹成桃子形,打散桌上的文具。 “两边同学关窗绑窗帘!”刘绮芳说。 “啊——”隔壁全女班的尖叫声不遑多让。 “卧槽,这雨这么大要死啊。” “宿舍好像没关窗啊老铁们。” “求别下,没带伞。” 刘绮芳一巴掌拍在讲台,怒斥他们安静。 “下个雨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过会儿就停了。” 天不遂人愿,这场雨一直下到纪长凌回家也没有停的迹象。 纪长凌和傅知伦一人撑一把小伞,顶着狂风出校,出了校门后鞋子裤子全湿,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电机放在亭子下也没能挡住吹进来的雨,坐垫上雨珠密密麻麻。 他们来不及思考,一屁股坐了上去。 “把伞抓牢!”傅知伦启动电机时喊了一声。 “卧槽。”坐垫太滑,纪长凌两只腿死死钳住傅知伦,双手一高一低举伞,勉强抵御狂风。 “慢点慢点,这伞要翻了!” “你抱紧,小心摔下去。” 纪长凌想了想,把下巴搁在傅知伦左肩。他这姿势像个虾,紧紧贴在他背后,体温隔着被打湿的校服传至全身。 一路绿灯,傅知伦维持着安全速度开到小区地下室。 纪长凌把伞上的水珠都在地上,低头一看自己:“全身湿完了。” “快回去洗澡,小心着凉。” 电机怪叫一声,傅知伦把钥匙塞进裤带,抓着纪长凌上楼。 “你先洗我先洗?”傅知伦问。 纪长凌大概是脑子被雨打傻了,咽下一口热水脱口而出:“一块不就行了?” 他说完又喝了一口水。 “……”傅知伦说,“那你快点。” 拨出去的水岂有收回来的道理,纪长凌迅速回卧室拿校服。 花洒顶喷开到最大,两人背对背站着一言不发,足够空旷的浴室只回响着水声。 纪长凌很想关掉顶喷,他不习惯用这玩意儿,闷得慌。但这顶喷就像一道无形帘,将他和身后人分隔开,维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帮我拿下沐浴露。”傅知伦说。 “哦哦。”纪长凌在挂台上拿了给他,思考是放地上还是送到他手里。 犹豫片刻还是选了后者,哪有朋友递个沐浴露还这么别扭的。 但是他根本不知道这人的手在哪啊! 纪长凌只好胡乱把沐浴露往后一怼,应该是抵到了什么东西,很快他手上一轻,沐浴露已经被拿走了。 傅知伦没有再说话,纪长凌不知道他是不是用顶喷用惯了,动作很快。 “我洗完了。” 这么快? “哦哦。” 空气好闷。好湿。 等人出去了,纪长凌才僵硬地转过身,看着玻璃门上的雾气缓缓眨了眨眼。 好尴尬。 有点后悔。 啥都没看到啊! 纪长凌清脆地甩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关掉顶喷,用花洒把泡泡冲干净,出去后镜子里红透的脸一闪而过,纪长凌扶在门把上的手又垂了下来。 这怎么出去? 纪长凌把水龙头打开,冰凉的水一捧接一捧扑在脸上,水滴顺着胳膊滑进身体里,凉意瞬间传至全身。 但脸上依旧红扑扑的。 纪长凌沉默一分钟。 事已至此,听天由命。 他把毛巾搭在头上,直接回了卧室。 平常是洗完澡直接去主卧写作业的,傅知伦察觉到不对肯定会过来。 果不其然,纪长凌吹头的时候听到细小的敲门声,他关掉吹风机,很快傅知伦的声音响起。 “不写题了吗?” 纪长凌深呼吸一口气:“有点不舒服,今晚想早点睡。” “要不要吃点药?” 纪长凌说不用。 “不舒服喊我。” 门外脚步声渐渐消失,纪长凌重新打开吹风机,只有吹风机轰鸣的声音抚慰他不安跳动的心脏。 吹完头他坐在床上,盯着窗台发呆。 白天他很少呆在这间屋子里,印象里是刚来第一天傅知伦就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角落也没有放过。 纪长凌习惯睡黑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他的舍友、同桌、邻居,真的是一个很细心的人。 如此好的人。 一天不写题并无大碍,纪长凌关掉夜灯,躺回床上闭上眼。 好久没有这么早睡。 半夜他感觉眼前有道白光,直晃晃的,额间温温的。他无意识地翻身朝向窗户,被子死死压在膝下,像抱着一个玩偶。 很快玩偶没了,身上倒变得有些重。 白光消失。 凌晨四点半,纪长凌自动清醒。 不是被雨声吵醒的,他的睡眠时间只有五个半小时,已经固定了。 他打开手机手电筒,进了主卧。 “主人,早上好。”小不点满面春风。 “早。” “主人,昨天晚上外面一直在打雷,人家很害怕。”小不点露出些许羞涩的表情,方圆脑袋一上一下晃动。 “哦。”纪长凌说。 小不点:“……” 桌面右侧干净,只立着纪长凌的书包。左侧是一本摊开的英语选修三,以及巴掌大的高中古诗文。 纪长凌坐在傅知伦的座位上,借着英语书醒脑背了十分钟。 大脑开机后,他坐回右边,拿了一套物理卷子开始刷。 五点半,主卧门重新拉开。 “起多久了?”傅知伦说。 “十分钟吧。”纪长凌面不改色。 “你昨晚有点低烧,现在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傅知伦在他身边坐下。 “啊?”纪长凌昨晚睡得安稳,丝毫没有头晕不适感,“我昨晚睡挺好的啊,还做梦了。” “你笑什么?”纪长凌又问。 “哦,”傅知伦喉结上下一滚,“没什么,没事了就行。” 纪长凌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写作业。”傅知伦揉了揉他的脑袋。 纪长凌:“……”耳根好像有点热。 “主人,南竹台风昨天登陆广东,今日暴雨预警,出门请记得带伞哦。” 小不点话音刚落,外面又劈头盖脸打了一道惊雷。 我来了(活着) 好像隔一天的章节都有特别稳定的两三个点击,很好奇是哪些宝宝……可以让俺看看吗(柔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1章 南竹台风 第62章 爆裂的水管 鉴于昨天被淋成落汤鸡,早上傅知伦没骑他的小电机,两人打车回的学校。 出门前纪长凌特意在脚上套了两层塑料袋保护鞋子,傅知伦套了三层,到班看见同学们人脚拖鞋才反应过来为什么非得穿运动鞋。 教室的瓷砖地板混合水迹可以直接在上面滑冰,椅子拉动都不带有摩擦声。不断有人进出教室,瓷砖上的水也越来越多。 负责扫地的值日生直接放弃了教室地板,纪长凌自进班后就没见着有人在搞卫生。 就连上课时经常喜欢下来视察的毛丽婷都在讲台上站了一节课,只偶尔在第一排徘徊。 直到语文课,刘绮芳依旧踏着哐哐响的高跟鞋出现在班门口,问今天谁负责教室卫生。 尤语还在睡梦中,听到远处有人呼唤他的名字才磨磨蹭蹭站起来,梦游般拿了干拖把从前门开始拖。 也就在他刚到门口的时候,走廊外爆发出一声的巨响混合着尤语的尖叫贯彻天地,下一秒窗玻璃噼里啪啦被灰水打响。 “我顶你个肺哈衰仔!” “厕所水管爆了我草!” 六班和厕所相伴一年半,头一回遇到这种糟心事儿。 “快关门啊,还有钟扬华你赶紧把前窗关上!” “啊啊啊这水沾我书上了救命吧!!” 尤语最惨,不知道混了什么东西的脏水喷了他一身,狂叫着在教室里乱跑。 众学生避如蛇蝎,只有尤言抽纸给他细细擦着,很快一包纸巾就消失大半。 “臭死了。” “我要吐了家人们……” “别锦上添花我求你了。” 恶臭味蔓延的速度比水快。刘绮芳起初还喝令他们安静,继续上课。但前门底缝有源源不断的灰水涌进来,讲台下已经可以上演小蝌蚪找妈妈。她沉下心把小蜜蜂脱掉,安慰大家后打了一通电话。 前排的学生们已经开始搬家。 “我靠,我书箱!” 纪长凌位置靠前,他无法容忍他的宝贝书箱被臭水玷污,一门心思想着把箱子挪走。慌乱中直接一脚踩在地上,那臭水就飞到了他的鞋身,以及箱子里的书。 看都不用看,纪长凌都知道他现在的表情肯定是满脸黑线。 “别急。” 傅知伦弯下腰,和他一块把书箱推到干净地方,才拿纸给他擦鞋。 “前排的同学去后面!” 眼见着水越来越多,刘绮芳不得不让他们后撤,自己站在讲台上指挥。 纪长凌拖着椅子,在找容身之地时看到宋幸子在朝他挥手,于是拽着傅知伦一块去她身边坐下。 “不是哥们,我校服外套呢?”林陈讯看着自己光秃秃的椅背陷入沉思。 “你说这个?”尤语指着地板上的一滩不明物体,那校服尺寸看着不太像林陈讯的码。 “我%?#‘‘%&##丢魁老豆!”林陈讯崩溃地用食指和大拇指提起他的校服一角,又松手任它在水里尽情沐浴。 纪长凌安慰他:“没事儿,洗洗也能将就。” “这是我给小惠惠准备的,”林陈讯丧着脸小声说,“她坐空调底下呢。” “那不能将就。”纪长凌立马改口。 坐在一旁的陈旼惠低头看书,沉默不语。 “老师!修水管的师傅啥时候来啊?”钟扬华问。 “没那么快,”刘绮芳也很头疼,估计她教了十年书也是头一回碰上这种情况,“别怕,老师在这。” 刘绮芳在六班同学们心中威望很重,她总是能让人信服倚靠。一言既出,教室很快安静下来。 “……那要不继续讲课?”有人怯生生说了一句。 “也行吧?那阅读题才讲了个开头呢……” “不然跟不上隔壁班进度了……” 刘绮芳重新挂上小蜜蜂,她调音量的功夫教室里有热闹起来,拿卷子的拿卷子,找笔的找笔。 “你别动。”傅知伦按住纪长凌的肩膀。 “嗯?”纪长凌不明所以看着他。 “我去拿就行。” “不是你宝贝鞋——” 纪长凌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着他的背影发怔。 那么爱鞋的一个人为了拿卷子愿意踩脏水。 他要是个女孩说不定现在就告白了。 ……哦现在应该不行,刘绮芳还在讲台上。 “板凳的用意……” 等大家都准备好,刘绮芳调整到工作模式重新开始讲题。 因为爆水管浪费了宝贵的十二分钟讲课时间,刘绮芳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提高速度,在下课铃结束时终于关上了小蜜蜂。 修水管的师傅赶来了,外面雨也停了,六班同学涌到走廊,与师傅们一水之隔,看着他们手脚麻利地拆水管接水管换水管…… 流出来的水变少了,速度也变慢了。 经过半小时的熏陶,六班教室臭味肆溢,隔壁班关上前后门,哪怕在走廊纪长凌也仿佛听见了里边同学的骂街声。 教室坐不了人,刘绮芳让他们拿书去五楼,在之前隔离的班上课。 纪长凌趁没人注意到他,抓起小不点塞到校服裤袋跑上楼。 “你怎么把它带上来了。” 傅知伦小声问他。 “怕它臭死。”纪长凌说。 “它还有这种死法?” “少管。”纪长凌示意他听课。 中午放学,六班课室里只剩下隐隐若现的排泄味,淡黄色瓷砖上脏痕遍布,颜色越深的地方味道越重。 前排完全重灾区,纪长凌刚回座位就差点呕出来,他憋着气找到饭卡,迅速拉上傅知伦走人。 回宿舍后纪长凌想洗澡,但没有换洗校服,他都带回隔壁小区了。 傅知伦从柜子里翻出一套给他。 “那你穿什么?”纪长凌问。 傅知伦又从柜子里翻出一套校服。 “还有什么是你没有的。”纪长凌失笑。 “纪长凌。” “怎么?” “……”傅知伦说,“没事,去洗澡吧。” “?”纪长凌顶着一脑袋问号进了浴室。 洗完出来,林陈讯问他有没有看到教室地板上他的校服。 纪长凌摇头:“我以为你扔了呢。” “没呢,可能别人扔了吧。”林陈讯说。 下午六班依旧在五楼上课,最后一节体育课老师大发慈悲,跑完步就放他们回班清洁卫生。 地上的痕迹不是拖把走两下就能抹干净的,所有人把椅子搬到桌上,露出地板全貌便于清洗。 这是一场全班上阵的大扫除,女生在清理走廊,男生负责教室。 “让让让让!”尤语提着一大水桶往地上泼,泼完一桶又接一桶。 “不是你动作轻点儿行不?沾我鞋上了!”钟扬华大声抗议。 “你来提这桶水试试?”尤语白他一眼。 “往这边倒点水。” 纪长凌用扫帚把水扫到座位,在地板上用力摩擦。陈年扫帚毛卷又硬,跟钢丝球不相上下,再加上杂了清洁剂的水,很快地板原有的样貌再现人间。 他这句话是朝尤语说的,但给他加水的人是裴允肴。 纪长凌快两个月没和他说过话了。 裴允肴其实是个很外向的人,他的人缘和傅知伦高一时不相上下,见谁都能聊两句。 但自从林绪瑶走后,他就跟转了性似的,成天坐在自己位置上低着头看书。 纪长凌一开始以为他是在学习,后来有一次叫他交作业,才发现他是在发呆。 不仅如此,他在团体活动中也变得安静,不必要绝不开口,惜字如金。 ”谢谢啊。”纪长凌看他一眼。 “没事。” 裴允肴力气大,一手一只桶,又听到后面有人在要水就走了。 纪长凌看着他的背影,思绪拉回送林绪瑶去机场那天。 当时傅知伦和林陈讯在搬行李,方圆百里都没看到那个大跟班的影子,他有些好奇。 “裴允肴没来?”纪长凌打趣她,“他不是一向喜欢跟在你身边吗?” “我让他别来。”林绪瑶说。 “?”纪长凌不解,“为什么?” “他来了我就不走了吗?” ……是林绪瑶的风格。 高中之前,林绪瑶认的朋友大概只有好闺蜜和纪长凌,之后才有的傅知伦和林陈讯。 她认知里的朋友与别人不同,那种能聊上两句,凭心情见面的只是维持社交的普通男女性。 纪长凌不是完全清楚裴允肴和她关系如何,但她对裴允肴和对其他人不一样,于是以为她认了裴允肴这个朋友。 现在看来应该不是。 大概就是对学员的一种负责?毕竟她承诺教会裴允肴散打,毕业后两人还有一场约定。 纪长凌看了一眼站着不说话的陈旼惠,两人对视一眼,便没有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的打算。 “发什么神?” “嗯?” 纪长凌没发觉自己望着裴允肴后背发呆好一会儿,脚底下的水都快漫到鞋面了。 他后退一步,朝傅知伦说:“没什么。” “那快扫吧,还有几分钟下课了。” “今天有咖喱牛肉焖饭!得早点跑去抢哦!”林陈讯提醒他。 “马上马上!” 新中最新招牌一周一次,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六班同学赶在放学铃响之前把教室弄完,很快整个二楼边缘响起一片踩水声。 “你帮看裴允肴发什么呆?”吃饭的时候傅知伦又问了一遍。 “我就想为什么他这两个月特别安静。”纪长凌说。 “奋发图强好好学习呗!学委跟我说他在宿舍经常开夜车呢。”林陈讯说。 “是吗?”纪长凌还真没想到。 “他想考北体呢。” “北体?”纪长凌更没想到了,“他不考四川那边的院校?“ 林绪瑶说想考川美来着。 “考那边干……”林陈讯画风一转,脸上神情一言难尽,“你不会以为他喜欢林绪瑶吧?” “难道他不喜欢?”这大概是纪长凌最没想到的事。 这句话直接让对面两人沉默。 “林绪瑶不喜欢他。”傅知伦淡淡开口。 “我知道啊。” “裴允肴也不喜欢陈旼惠。”林陈讯继续说。 “不是,”纪长凌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男生对女生献殷勤不都是表达喜欢的方式吗?你们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他跟你们说的?” “……” “说话啊。”纪长凌催促道。 “我突然有点懂你了。”林陈讯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 傅知伦:“……” 纪长凌:? “裴允肴肯定不喜欢她,”林陈讯无奈道,“你不信去问。” “不喜欢的话……”纪长凌皱眉,那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他真的那么热爱打架啊!” 林绪瑶会打架,他做梦都想打架,怪不得呢! “咳咳咳”林陈讯一口饭差点呛死,“我服了,大哥,我们换个话题呗。” “校运会你们报不报?高三好像可以不用比赛。” (晕倒)(被提起)(按下发送)来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爆裂的水管 第63章 校运会 “真的不报吗?”裴允肴和体委拿着报名单,他们打算报个四乘一百,问了一圈男的,没人愿意。 “小凌凌,你想报不?”体委不得已把希望寄托在最后一个懒癌患者。 纪长凌刚解完一道数学题,心情大好,闻言思考半秒,胳膊杵了一下傅知伦。 “你想报吗?”他问。 傅知伦在写英语,头也没抬直接回复:“问这问题意义是?” 毕竟那天在饭堂上纪长凌就下定决心今年依旧不参加任何体育项目,他不参加,傅知伦也不会。 “四百米的话,我突然觉着吧,”纪长凌托着下巴,“报一下也不是不行。” 傅知伦抬头,眼神诧异。 “真的吗真的吗!”体委眼中暗淡下去的光又亮了起来,对救命恩人般握住纪长凌的双手,“我靠,如果你报了,老傅也会报,那咱人就齐了!” 纪长凌丝毫没注意到旁边人的目光,把手抽回来,“可以报,不能保证赢。” “赢的事儿交给我们仨就行!” 体委忙不迭点头,招呼远处还在争取的裴允肴,后者给他比了个赞,已经写下名字了。 纪长凌不是很懂跑个步为什么能这么兴奋,看体委满面春风的样子,也跟着笑了一下。 “你认真的?”傅知伦问。 “我还没参加过校运会比赛,”纪长凌说,“再不报就没机会了。” 主要是想和某个人一块跑一次。 “好。”傅知伦点头。 当天下午,纪长凌人生第一次接触到接力棒这个东西。 新中是四百米跑道,体委安排纪长凌跑第二棒直线,傅知伦开头,他第三,裴允肴最后冲刺。 “手臂反过来,掌心向上,”裴允肴的指尖轻轻点在纪长凌的胳膊内侧,“对,就是这样,手张开。” “我来吧,”傅知伦拿着棒子说,“你去和体委练。” 裴允肴看他一眼,走了。 “你以前跑过?”纪长凌问。 傅知伦不仅手法娴熟,还用专业术语给他解释了一遍接棒过程。 “初三的时候跑过一回,”傅知伦把接力棒从他手中抽回来,倒跑几步,“试一下。” “好。” 纪长凌前后腿张开做出起跑姿势,校服短裤紧贴大腿。虽然这双腿常年不运动,但少年时期该有的肌肉线条弧度优美,一双腿又直又白。 “你动啊。”太阳很大,纪长凌看傅知伦在那发呆好久,忍不住开口催他。 傅知伦后退一步,瞬间朝他冲去。 纪长凌紧盯他手里的接力棒越来越近,心里有些忐忑,好在最终交接还算顺利。他跑步可能不快,但脑子灵光,再多练几次就不会在这关头上拖后腿。 这一趟锻炼下来给他累得不轻,太阳虽毒,好在已经是秋天,出的汗并不多,就是腿软。 “林陈讯为什么不参加?” 四个人坐在草地上休息喝水,纪长凌看着远处篮球场上活力四射的高一高二,心中感慨万分。 “今年推了个新项目,男女混跑,”体委解释,“他要去练那个呢。” “怎么没听他说呢?”纪长凌问。 “班长还没同意。” 确实,陈旼惠二十四小时有四分之三都在学习,无论放假上学,像个不会死机的学习机器连轴转。 反正他觉着没戏,估计陈旼惠会一口否决。 然而如陈旼惠没想到他会参加接力赛一样,纪长凌也没想到陈旼惠居然答应去跑男女混接了。 另外两个是宋幸子和尤言,尤言是被撺掇去的,他的好哥哥非要弟弟参与一下高中最后一场校运会。宋幸子是主动报名,她说最近在看一个热血运动番,深深地被主角激情四射斗志满满屡败屡战的精神所感动。 林陈讯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吧!有我绝对能赢!” “今年不穿你那魔芋爽到处浪去?”纪长凌这句话是看着林陈讯说的,但意有所指。 “我可不想再被挂校园墙一个月。”林陈讯说。 纪长凌笑死了。 傅知伦:“……” 校运会十几度的天晴空万里,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缓解运动员们被冻僵的四肢。 主持人在台上宣布校运会开幕式结束后,比赛广播立刻在操场上空回响。 首发即是四乘一百。 六班分到了最后一组,纪长凌报道完和傅知伦在等待区休息。 傅知伦给纪长凌揉小腿,避免天冷冻僵导致的拉伤。 纪长凌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觉得这群人肯定羡慕死他了有个这么好的兄弟。如果别人是以看情侣的眼神偷看他们,他会更开心。 “还麻不麻?”傅知伦问。 纪长凌看着他摇了摇头。 体委在旁边抱胳膊:“麻死我了。” 纪长凌以为他也冷,暖心地把他刚刚放在凳子的校服拿起来给人家。 傅知伦:“……” 裴允肴:“……” 体委哪敢要,说是刚刚拉伸没拉好。 “那你们仨都快再拉伸一下,”纪长凌指着远处拉着“六班无敌所向披靡”红底白字横幅的众人,“你们可是大家的希望呢。” 六班报着最少的比赛项目,当助威周边最多的亲友团。 “你也是。”傅知伦说。 “还得你们努力。”纪长凌很有自知之明。 他们的比赛对手里同样有体育生,人高马大还跑第二棒,纪长凌光是站在他身边都觉得压力满满。 但也有个好处,纪长凌决定跟着他跑,短跑当中身边人跑得快他会不自觉加快速度。 “砰——” 傅知伦一马当先。 纪长凌接棒前在脑中迅速过了一遍教程,顺利地从傅知伦手里拿到接力棒。 体育生慢他半步起跑,但两步就超过了他。 纪长凌在心里骂了句我靠,这人越过他的时候带起了一阵风,凉飕飕的。 他死死盯着体育生的背影,腿上脚步越来越快。 “别慌别慌!”体委安慰他。 纪长凌给出棒的瞬间就泄了气,想一屁股坐到地上,却被人一把捞在怀里。 “去凳子上休息。”傅知伦说。 “我靠你怎么跑这么快?”纪长凌指的是为什么一下子就窜他身后了,但傅知伦会错了意。 “还行吧。”他以为说的是他跑第一棒的时候。 体委险些追平,裴允肴在最后冲刺阶段发狠冲到第一,越过一众体育生首个跨过终点线! 不愧是高三年级的大哥! 六班第一!成功进入决赛! 操场外六班同学的欢呼声隔着百米传到他们耳中。 “帅啊——!”纪长凌朝裴允肴竖起大拇指。 傅知伦把傻乐半天的纪长凌带回六班大本营,很快就有人送水送零食。 纪长凌要了瓶矿泉水,到手发现是常温的。 “有冰的没?”他问。 “有啊——”刚刚递水的女孩儿正在整理饮料箱,闻言抬头朝他看了一眼,视线在傅知伦和他身上来回扫了两遍,又改了口,“啊刚刚发完了,就只有常温的了。” “行吧。”纪长凌把水给傅知伦,意思是帮他拧开。 两人坐着休息了十来分钟,很快听到了男女混跑的广播。 “哎有水没?。”林陈讯从楼梯上蹦下来,直接跳到水箱旁边,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身后的陈旼惠,“冰的你就别喝了,喝点常温的。” 纪长凌看着他拿出一瓶冰水,心下疑惑:“不是,冰水不是没了吗?” 刚刚递水的女孩早就跑了。 傅知伦淡淡说:“可能看错了吧。” “?”纪长凌狐疑道,“冰的常温的还能摸不出来吗?” 傅知伦:“……” 纪长凌也没继续想,这会儿风变大,身上的汗水都吹干了,夸张点说还有些冷。他把喝完的水瓶扔进专门装塑料的纸箱子里,准备起身去看男女混跑。 陈旼惠上场前把身上外套脱下来扔给纪长凌,让他帮忙拿着。 纪长凌把外套抱在胸前,混在六班亲友团里跟着人群呐喊加油。 场外观看和上场比赛完全是两种心态,紧张程度不分上下。远处跑道上小人密密麻麻,一不留神就会将人混淆。 “砰——” “加油!加油!” “班长大人冲冲冲!” “班长我是你的狗!!冲啊!!!干死他们!”不知道是哪个女生喊了一句。 纪长凌笑得不行。 陈旼惠在班里魅力值太大了,女生们聊起她能说几天几夜。 第二棒尤言稳定发挥,只在两个体育生后面不远处。 宋幸子是个很神奇的姑娘,平时看着弱不禁风的,不知道是在隐藏实力还是真的通过看番觉醒了什么技能,在女生当中一骑绝尘,给林陈讯看傻眼了。 林陈讯略费吹灰之力拿下第一。 “好!!” “我靠幸子这么叼!” “班长好帅!!!!” “大家辛苦了!!” 刚刚看得揪心,纪长凌没发现外套被他抓皱了,于是把手里衣服抖了一下。 纪长凌眼神忽然暗淡。 陈旼惠的衣服内里都绣着一个英文字C,这一件没有。 拿错衣服了? 陈旼惠还处于拿第一的兴奋状态下,下场后笑着朝纪长凌伸手要衣服。 “这衣服不是你的。”纪长凌露出外套内面展开给她看,“拿错了吗?” 陈旼惠的笑容僵在脸上,仅仅半秒就恢复原样,解释说:“这是阿瑶的衣服。” 纪长凌没注意到她这细小的面部变化,“噢”了一声,把衣服还她。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这俩姐妹都是175的码,陈旼惠的说辞也站得住脚。 “回班吧,”他看了傅知伦一眼,“写作业去。” 晚上的文艺晚会全校都要参加,下午还要比决赛,没有多余时间给他们写作业了。 傅知伦点头,和他一块回了班。 “你晚上想看表演吗?”上楼梯时,傅知伦问他。 “什么意思,还能不看?”纪长凌说。 “如果你想的话。” 看着我越来越少的存稿瑟瑟发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3章 校运会 第64章 你带我翻墙? 傅知伦说的不看就是字面意思。 晚会七点半举行,届时教学楼会清空,所有人都要拿着椅子下操场。 纪长凌不太清楚他会被带到哪个地方,直到傅知伦把人拉到宿舍区角落,围栏下立了一个木制三角梯。 “……”纪长凌一脸不敢置信,“现在翻墙出去干什么?” “出去了再跟你解释。”傅知伦把三角架立好,一脚踩在尾端用力晃,确认梯子完好无损后,朝纪长凌伸出手。 上一次翻墙还是在省中,纪长凌实在是没想到他居然会在新中复刻这一段光辉事迹。 要知道省中对学生管的松,更何况他都不是本校的。但这是在愿意花三十万买安检机查手机的新中,他心里不忐忑是不太可能的。 “一会儿点名怎么办?”纪长凌踩上楼梯,转头问。 “林陈迅会应付的,”傅知伦双手抓稳三角梯,“得加紧速度,等会宿管会训过来。” “你放心吧,摔不了。” 纪长凌爬到顶后朝身下看了一眼,说了声我下去了,在墙头蹲稳后,俯下身扒着崎岖的墙沿。他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稀薄的湿泥混着枯叶,几粒石子夹杂其中。 “咚——” “摔了?!”墙那头立刻响起傅知伦急促的声音。 “哎,”纪长凌单脚从泥里蹦到树旁蹲下,“没摔,踮着左脚了。” “你跳下来的时候小——” 纪长凌话还没说完,身后迅速吹过一阵风,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回头一看某人已经站在身边。 “伤哪了?”傅知伦在他身前蹲下,伸手握住他的脚踝。 这只手真的很大,哪怕纪长凌穿着冬季校服裤,他的指尖也能轻松碰到一起。 “就你碰这地方,也……”纪长凌从上而下俯视他毛茸茸的脑袋,发梢下若隐若现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突然改了说法,“有点疼。” 尽管被他关心过很多次了,纪长凌突然发现自己非常贪恋这种感觉。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 ……但是这个人心里或许没有他。 “走得了吗?” 纪长凌穿的低帮鞋,这双大手在他的脚踝处游走,轻轻按压。 左脚外侧突然一疼,他倒抽一口气,刚刚还没觉着有多痛,怎么被摁了一下痛感就放大了这么多。 “是这里吗?”傅知伦手上力度变弱,轻声问他。 “嗯。” 痛感阵阵袭来,纪长凌有些头皮发麻。 “扶我起来。”他说。 傅知伦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抓稳他的胳膊。 “走吧。”纪长凌看他一眼,这人不动,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又说了一遍。 “抱歉。”傅知伦突然说。 纪长凌莫名其妙:“你道什么歉?” “……” 傅知伦微微抬头,纪长凌这才发现他眼中的担忧快溢出来了,忙说自己没什么事。 “是我喊你出……” “闭嘴。”纪长凌直接打断,难得对傅知伦用这种语气说话。他不喜欢听这些,墙是自己翻的,脚是自己崴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傅知伦闭了嘴。 纪长凌知道他心里肯定还在想些有的没的,便说:“晚上给我好好按按。” “好。”傅知伦望着他的双眼亮晶晶的。 “现在去哪?”纪长凌问。 “上来。” 宿舍后墙就是校外的湖,这会儿正是饭后消食的时候,围湖小道随处可见散步的男女老少,以及卖零食玩具的小贩。 “哎你给我买个泡泡机。”纪长凌指着远处一个被泡泡包裹的小女孩儿,她后面是卖泡泡机的小车,旁边围了一群小孩。 他也不是非要不可,就是看着眼热。 心血来潮。 傅知伦把他往上颠了颠:“夹紧。” “噢。”纪长凌围紧他的脖子。 旁边小孩儿见他这么大个人还要人背,拉着家长的衣角说小话。童言无忌,纪长凌装没听见,反而把人夹得更紧了。 “我要那个蓝色的。”纪长凌在他耳边小声说。 那只蓝色的泡泡机闪着光,是摊子里最后一个。 “老板,泡泡机怎么卖的?”傅知伦问。 “大的二十,小的十四。”老板正在给人结账,抬头看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 “我要蓝色二十的!”纪长凌朝老板喊了一声,又放低声音,“这算便宜还是贵啊?” “不知道。”傅知伦微微摇了摇头。 纪长凌颈部被他的头发挠得发痒。 “得嘞。”老板声音愉悦。 “妈妈我要这个。”一个小男孩拿走了纪长凌看中的泡泡机,抱在怀里对身后的女人撒娇,声音软糯。 “可是刚刚这个哥哥已经和老板预定了这只泡泡机呢。”女人弯腰摸了摸小孩儿的头,小男孩很矮,不到她的腰。 “他喜欢就拿去吧,”纪长凌好心说,“我换个颜色就行。” “妈妈……”小男孩抓住女人的裙摆轻轻晃着,嘴巴嘟起。 “这是最后一个了。”傅知伦提醒说。 “谢谢,不过凡事要有个先来后到,”女人语重心长,“小冬,这只泡泡机是大哥哥先看上的,还记得你被别人抢走玩具时有多伤心吗?“ 小男孩眨眨眼,声音委屈:“记得。” “你要让这个大哥哥伤心吗?” “不想,”小男孩犹豫片刻,把怀里的泡泡机看了又看,最后走到纪长凌面前,双手递上,“对不起大哥哥,你不要伤心,这个还给你。” “啊……”纪长凌和女人对视一眼,还是接过了,“哥哥不伤心,谢谢你。” 小男孩咧着嘴冲他一笑,在母亲赞赏的目光下跑回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去往另一个摊子。 卖泡泡机的可能不止这一家,但卖这个泡泡机的可能就这一个。 要付钱的时候,纪长凌才想起来他俩都没手机。 保安大叔对走读的学生了如指掌,几点走都记得一清二楚,他俩没到时间,根本没可能去保安室拿手机。 “怎么付钱啊?”他问。 “你摸我左边的口袋,”傅知伦说,“不是外套的,手伸进去,左胸上面。 纪长凌拉开他身前的拉链,右手探进去,碰到一个小衣袋口,里面硬硬的,拿出来一叠现金。 “你还随身带现金呢。“ 纪长凌忍住了抓一把的冲动。 “等会要用。” 纪长凌有点后悔。 这只泡泡机不需要组装,拆掉外包就能直接使用。 成串的五颜六色的泡泡在路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大部分碰到树叶后如烟花碎裂,还有的落到湖面,鼓起小泡。 “现在的泡泡机都这么高级了,”纪长凌感叹道,“我记得我小时候的泡泡没这么多颜色。” “喜欢吗?”傅知伦说。 “喜欢啊。”纪长凌笑着将他搂紧,“你抱……抓紧点,别给我掉下去了。” “掉不了。”傅知伦锢在腰间双腿的手又加重力度。 一路上纪长凌按泡泡机的手就没停,还恶作剧般故意在傅知伦面前按,枪口出来的泡泡糊了两个人一脸。傅知伦笑着让他别闹,纪长凌就把泡泡机举得更高,那些小水圈就落在他们头上,发丝中间立刻就沾上白色的水沫。 纪长凌起初还细致地替他捻去白沫,后面就停了手。他想再摁泡泡机,按了两三下,枪口什么都没出来。 他不敢置信地拿到面前捣鼓,直到确认这泡泡机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 突然,轻微的碎裂声响起,纪长凌握着的手柄自下而上裂开。 “……”纪长凌撇嘴,“咱们是不是被坑了?” “应该是的,”傅知伦轻笑,“扔了吧。” “不要。”纪长凌立刻回答。 “烂了还留着干什么?”傅知伦问。 “就留。”纪长凌说。 “那就留着。” 大概又走了十分钟,过了马路后,两人回到熟悉的街道。 傅知伦一直没说要带他去哪,直到站在一家网吧前。 “不是,”纪长凌想笑,“你带我翻墙来网吧?不是,这里什么时候开的网吧?” 他怎么不知道小区外面还有网吧? “前两天才开的。”傅知伦把人放下来,在衣兜里掏出身份证。 “万一我没带身份证咋整?” 纪长凌一个人长大,是常年把各种证件带在身边的人。 傅知伦真的很了解他,他只是笑了笑。 冬天新中不怎么管校服,下面套了校裤就行。两人外面穿着厚大衣,掩盖了学生气。网管检查完身份证,在纪长凌身上来回扫,眼里的怀疑毫不掩饰。 纪长凌身正不怕影子斜,他是合法成年人,只是看起来显得小。网管最终摆摆手,放他们进去了。 里面摆着新开业优惠以及活动套餐指示牌,许多红毛黄毛蓝毛绿毛坐在一块,大着嗓门骂街。 开业优惠的缘故,几乎每台机子前都坐着人,他们在角落找到两台连机,赶忙过去坐下。 头一回干这么刺激的事,纪长凌心中有些小激动。 他打开电脑,太久没碰,一时不知道要玩什么。 最后在左下角挂了个网课。 “跑出来看这个?”傅知伦笑了,“这么爱学习啊,纪老师?” “不知道玩啥啊,”纪长凌撑着下巴,“打把lol?傅老师?” “行。” 翻书写字大半年的手一时对键盘六分陌生,纪长凌适应了两把才找到状态,最后打得不亦乐乎。 左下角的网课依旧挂着,纪长凌打游戏的功夫也没忘了听课,一节又一节,直接听完了一个物理模块。 “我靠,哥们这还上课呢?”一个紫毛经过他的时候眼睛一亮,手掌撑到桌面,“你这战绩可以啊,来一块打?三缺二。” “行啊。”纪长凌笑着答应。 紫毛看样子是刚来的,他的座位旁边还有俩花菜,三兄弟就坐在他们对面不远处。 “九点了。”傅知伦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今天不布置作业,纪长凌盯着电脑右下角思考了一会,决定九个字走。 撒个娇。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你带我翻墙? 第65章 你最好看 “今天运气真他妈好啊我去,连胜好几把,”紫毛热络的搂上纪长凌的肩,语气颇为依依不舍,“诶哥们,真不再打会吗?难得遇到像你技术这么好的。” 纪长凌装作拿椅背上的外套,躲开了这只腕间露出半截纹身的胳膊,语气谦虚,“运气好罢了,明天还要回学校,有缘再见吧。” “行吧,”紫毛挠挠脑袋,眼神清澈地望他,“那加个联系方式呗,下次约。” 这傻小子根本就没听懂他的话外之意。纪长凌还在琢磨怎么拒绝,身后的人已经替他开了口: “他是学霸,成绩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傅知伦的语气诙谐,“马上高考了,以后可能没时间来网吧,联系方式就没必要加了。” 说完他还补充:“我们也不住这附近。” 纪长凌看了傅知伦一眼。 “啊,这样啊,”紫毛掏出来的手机亮了一下又黑屏,神色失落,但还是拍了拍纪长凌的肩,傻里傻气说,“高考顺利啊!” 纪长凌有些哭笑不得,感谢了他的好意,走前又跟网管点了些吃食让送到他机子上。 在网吧坐了三个钟,纪长凌感觉自己左脚没先前那么疼。回家的路只剩十分钟不到,他在想是自己走回去还是让傅知伦背。 理智让他选择前者,但私心告诉他后者才是归宿。 “发什么呆?”傅知伦已经在他身前蹲下,回头望他,“快上来,外面这么冷,赶紧回去了。” 话音刚落,路旁树叶很配合地沙沙作响,寒风吹动他额间的碎发。 应该是扎到眼睛了,傅知伦轻轻甩了甩头。 理智和私心是什么东西,已经有人替他做出了选择。 “抱稳啊,”纪长凌面上镇静,心里早就喜笑颜开,还不忘提醒,“说好了回去给我揉揉啊。” “记着呢。” 纪长凌就趴在他耳边,没让风把他的声音吹散。 “开心吗今天?” 一路上,路灯将两人的忍者神龟似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纪长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情特别好。 ”特别开心,”他实话实说,“好久没这么开心了。” “为什么想到来网吧?”纪长凌的眼睛跟着地上影子走,“你以前都不怎么打游戏,说起来还是我带坏你的。” “打不打是我自己的选择,哪有什么怪不怪的?”傅知伦把他往上颠了一下,背上的人很顺从地搂紧他的脖子。 “来网吧就是想让你发泄一下,你没发现你黑眼圈堪比国宝了吗?” 刚上高三倒是发现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纪长凌细想这几个月的日子,的确有点拼命。朝五晚零,一日不歇。 “习惯了都……”话音戛然而止,纪长凌脑中突然闪过一句话。 “诶,你俩说,咱们高三是不是也这样?眼底乌青,脸色发黄,头发还没几根。” 这是刚高一时,林绪瑶说的。 很少在意外表的他心里突然有些慌乱,试探性问:“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回答他的是一阵沉默。 纪长凌更慌了,他现在已经丑到傅知伦无法开口评价了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傅知伦语气无奈。 还没听懂的纪长凌依旧追问:“我知道啊,我问你我是不是很丑。” “你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好看。” 得到肯定答复,纪长凌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真的假的……” 没有人听到喜欢的人对自己说这种话不会心动。 “千真万确。” “你哄我的吧,”纪长凌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头埋在傅知伦宽阔的后背,眼神滑过他的下颌,喉结,再到颈部,“哪有人顶着黑眼圈还好看的。” “你不一样,”傅知伦脚步迟钝半秒,在纪长凌开口询问前又迈出步伐,“我说的是真话,没有哄你。” 脸上一热,纪长陵不太想继续这个关于他好不好看的话题。总归傅知伦不会骗他,这人觉得好看就行。 “刚才干嘛不让我加那人的微信?” “你想加?”傅知伦反问他。 “呃,那倒也没有。” 怎么每次他想试探都这么难。 “那我有说错吗?以后没时间来网吧了,根本没有加的必要。” “唔……的确。” 他好像真的是在为自己着想,也是真的对自己没意思。 看来在网吧里闻到的那股醋味是他多想了。 纪长凌自从知道自己对好兄弟“图谋不轨”后就总会在一些时机试探人家,他没想过要在高三追,只想知道他心里是怎么判断感情一事。 每次想到这,他都想穿回去那天在寿司店的晚上给自己一大嘴巴子。 走过一颗大榕树,再往前一百米就到了两人住的屋子楼下。 进了电梯,纪长凌说要下来。 傅知伦回家第一件事是找药,他把纪长凌弄到沙发上坐好,就在客厅翻箱倒柜,最后摸出来一瓶云南白药。 纪长凌的左腿搭在傅知伦膝盖上,两人并排坐着看着自己脚踝处那双揉捏推拉手法娴熟的大手,起初还有淡淡痛感,空气里药味越重,疼痛感就越轻。 傅知伦高一高二经常打羽毛球,扭伤次数不多,基本都在手腕。纪长凌帮他揉过几回,好几次都被旁观的林陈迅嫌弃技术烂,傅知伦也只会很冷淡地回应一句好过没人给你揉再在某人怨恨的目光下被打一拳。 这还是傅知伦头回给他上药,他擦药的方式是偏按摩类的。 纪长凌看他灵活的指尖入神,突然说了句: “你是不是以前经常给姐姐按?” “我以前经常给我姐按摩。”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又一块笑出声。 “伺候得还行吧纪老师。” “挺好的,傅师傅。” “别动,”傅知伦按住他的腿,“还没弄好。” “噢,”纪长凌又乖乖靠回沙发上,“药味都快没了我以为好了呢。” “药得揉进去。”傅知伦说。 “我以前帮你按也是这么久吗?” 上高三之后傅知伦就不打羽毛球了,纪长凌给他上药的次数本来就少,记忆便有些模糊。 傅知伦回答得十分肯定:“对啊。” 纪长凌根本想不出他骗他的理由,直接相信了他的话。 一直到十一点三个字,傅知伦才拍拍他的膝盖,说好了。 纪长凌差点睡过去,实在是太舒服了,他打了个哈欠,下意识说:“你先去洗澡吧,我写会作业。” “……等下。”纪长凌反应过来他俩是翻墙出来的,先不说没带作业,手机都没拿。 傅知伦笑了一下说:“我先洗,等会你洗的时候注意别碰水。” “嗯呢。”纪长凌在沙发上倒下了。 等他进浴室时,才发现里面多了个红塑料凳子。 纪长凌无声笑笑,喜欢傅知伦的原因真的太多了,他数不过来。 没作业写,纪长凌就延长了自己的练字时长,写完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好久没这么早睡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习惯了没有电子产品和漫画游戏的日子,大概是真被训成了。 “主人,你在想什么呢?” 小不点在床头充电,见主人沉默不语又不闭上眼睡觉,扭着脑袋露出笑容关心。 “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 小不点:“……” “逗你玩的,”纪长凌翻身面对它,伸出食指在机器下巴轻挠,“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主人。”小不点语气骄傲。 “除了我呢。” “我喜欢吃东西!” “喜欢的人呢?”纪长凌看着它的星星眼笑出声。 “主人。” “……”纪长凌耐心地重新说了一遍,“除了我呢?” 他突然怀疑这机器脑袋能不能理解喜欢这个词。 “我还喜欢主人的朋友?” “傅知伦?”纪长凌脱口而出,“我也喜欢他。” 他也就只敢在这家伙面前大大方方承认了。 “我知道的,主人。” “?”纪长凌说你怎么知道。 小不点笑眯眯的说:“因为我聪明呀。” “别出去乱讲。” “好像没有必要吧,主人。” 纪长凌理解的意思是他没有必要提醒小不点别出去乱讲。 “你这小呆瓜,”纪长凌把它放回小窝,“睡觉。” 机器脑袋能理解个啥? 小不点:“……” “晚安主人。” “嗯晚安。” 校运会通常是举行两天,因为不上课,班里也不会点名清人头,傅知伦的小摩托卡着点驶进了停车位。 一回大本营林陈迅就跑过来兴师问罪:“你俩昨晚挺嗨啊?芳姐问了我两回你俩跑哪去了,多亏了我这聪明的脑瓜子给出了两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才敷衍过去。” “给。”纪长凌把早餐发给同学们后扔给他一袋麦当劳。 “嘿。”林陈迅觉得值了。 第二天上午要跑接力决赛,由于天气回温,纪长凌换了短袖短裤,上场前还喝了瓶冰可乐。 “偷着点儿扔。”纪长凌还想嘱咐宋幸子别给傅知伦看到了,这女孩儿已经先他一步接话。 “放心吧他看不到,隔着这么多人呢。” 纪长凌朝她竖起大拇指。 去年冬天开始傅知伦就有意管控他冷饮方面,纪长凌喝饮料挺凶的,最高纪录一天十五瓶,最后喜提卫生间限时一日游。 十分钟后,裁判上场,跑道清空。 “预备——” 六班同学们的尖叫声和枪声同时响起。 纪长凌自认尽力,但他们的选手有一队全是体育生,第一是遗憾错过,为六班争了个第二名。 “怎么样?”纪长凌擦着汗,向远处走来的陈旼惠打了个招呼。 今年陈旼惠还报了跳绳,和接力赛同一时间举行。 “我还能输吗?”陈旼惠笑笑。 男女混接昨天就比完结束,俩人也算是功德圆满可以全身而退了。 “就是——”林陈迅闪现到陈旼惠身边,“我们小惠惠字典里就没有这个字儿!” 虽说天气回温,但静下来一吹冷风还是会感到凉意。纪长凌注意到陈旼惠搭在手上的校服外套上又有了“C”。 “下午闭幕式结束就放假了!” 小纪对自己的颜值缺乏认知。 多了一个收!明天正好台风假我一定kuku码字!!(我说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5章 你最好看 第66章 领带 新中月假只有两天,都在月末。傅知伦今年生日刚好放假,四个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去寿星家里过。 纪长凌决定亲自下厨。 其他三人都很意外,但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怀疑地相信了。 纪长凌没和任何一个人说过,从上个月末开始,他每天晚上都会抽出十五分钟时间在网上学一道菜,算作是学习后短暂地放松,同时为傅知伦的生日做准备。 “别咬我裤子,哎!别踩我菜了!爪子拿开啊!傅知伦!你快点把这俩家伙抱出去!” 长安喵了一声,丝毫没有愧疚之感,跟在它身后咧嘴的招福甩着尾巴傻乐。 进门起这俩小家伙就各种围着他转。也不能怪它们调皮,高三之后它俩只有月假才能见到心心念念的主人,久别重逢自是激动不已。 纪长凌已经容忍自己挑选的菜被咬烂一捆,切好的姜被长安一尾巴扫到地板,又被招福一爪子拍烂,盆里腌着的鸡肉进了毛…… 实在是忍不下去了。 傅知伦就在餐厅里坐着,没等纪长凌说完就冲进来把俩小东西连哄带骗的拖走了。 “真的不需要帮忙吗?”傅知伦把厨房门关上,趴在门玻璃上问。 “我一个人可以!”纪长凌正在切肉,不敢分神回头看他。 “……小心手。”傅知伦一步三回头走了。 视频里一看就会的菜式上手就废,纪长凌没想到会这么难,再加上许久没进厨房,做菜速度被迫放慢。 整整两个小时,油烟机轰鸣的声音终于停止。 “成色不错啊,还有摆盘呢。”林陈迅夸道。 “还行吧。”纪长凌得意地哼哼一声,上完最后一个菜就在傅知伦旁边坐下。 “我给阿瑶打个视频。”陈旼惠把手机支在桌中央,这个视角正好装下所有人。 视频很快接通,林绪瑶苦哈哈的脸出现在屏幕。 “聚餐呢,生日快乐啊傅同志。” 林绪瑶带着遮阳帽,下巴处挂着的墨镜被取下挂在胸口。 “没忘呢?”傅知伦笑笑。 “那肯定的。” “刚下课吗?”陈旼惠问,“看上去好疲惫呢。” “哎我靠了,刚骂完一个对我竖中指的老外,走两步路包又差点被抢了,”林绪瑶把镜头对准自己的帆布包,拉链开端裂了一个小口,“还好我劲儿大。” “没受伤吧?”纪长凌问。 “你问抢我包的那个?”林绪瑶开玩笑说,“他脸上挂彩了。” 纪长凌笑出声。 “大姐,啥时候回来?”林陈迅边给陈旼惠添饮料边说。 “皮痒了欠揍?你少给她喝冰的,”林绪瑶把镜头怼到自己的面部,手机屏幕上全是女孩秀气的五官,“快了,过两周回去考试,考完再在这边上两个月学就能回国了。” “时间确定了吗?要不要去接你?”陈旼惠喝了一口饮料。 “……”林绪瑶瞪着那杯结冰的冰饮撇撇嘴,“不用了,那个时候太晚了。而且我考完试立马就要走,过年再见吧。“ “这么忙呢?”林陈迅很欠揍地来了一句,“放心吧你不在的日子我把小惠惠照顾得很好哟。” “滚犊子,”林绪瑶白他一眼,“吃什么呢我看看,你们让寿星下厨啊?” “我做的哦。”纪长凌从陈旼惠手里接过手机,调转摄像头后把所有菜挨个解析一遍。 “可以啊你,什么时候学的?” 纪长凌没正面回答。 “过年做一顿给我尝尝,挂了哎哟,我得去觅食了,还没吃午饭呢,”林绪瑶把摄像头拉远,从上往下拍全身,“大美女要饿死了。” “快去吃饭吧大美女,”陈旼惠把手机拿回来,冲屏幕里的人挥手,双眼弯弯,“想你宝宝。寒假见。” “哎哟我靠,我明儿就包一架飞机回去,”林绪瑶隔空飞吻,“寒假见啊。” 视频挂断。 纪长凌学东西快,做得也好。桌上菜的分量控制得很足,四人聊着聊着很快见底。 吃完饭,他把蛋糕从冰箱里抱出来,林陈迅吹了声口哨,把所有灯关灭。 ”许个愿吧。” 蛋糕上蜡烛发出微弱的暖黄光芒映亮傅知伦的面孔,削弱了五官锋利的线条,看上去宁静又温柔。 三个人围着寿星,看他闭上眼,平直的嘴唇渐渐上扬,片刻后,傅知伦深吸一口气吹灭蜡烛。 客厅顿时一片漆黑。 “开关呢哎我去这啥玩意儿绊我脚丫子了。”林陈迅抱怨一声,箱子碰撞的声音明显。 纪长凌起身,伸出手在空气中挥舞,掌心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 是一双手,轻轻地握了一下,很快松开。 “别动,我去开灯。”傅知伦声音很轻、很快。 只有他听得见。 纪长凌微微张唇,想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把手收回来,像个乖孩子在沙发上老老实实坐着。 时间不早,月假还有一堆作业要写,把林陈迅和陈旼惠送走后,纪长凌在地下吹了十来分钟冷风,才稍稍回过神。 人家说恋爱会使人智商下降,他这还没恋上呢就智商堪忧了。 为了挽回一下智商。 “做会作业吧!傅同学!”纪长凌说。 “……认真的吗?” “做不做?还剩下二十张卷子和十四页练习册明天写得完吗?” “做做做。” 纪长凌满意地拿出两套数学放在桌上。 一轮接近尾声,学校出的题难度上涨,有几道甚至是竞赛题。按理来讲学校不会强迫所有学生完卷,但纪长凌习惯把所有题解完。 抬头一看已经十一点半了,他把笔放下,在书包里翻出一个礼盒。 这是他精挑细选两周有余的生日礼物。想单独送给他。 “是什么啊?”傅知伦明知故问。 “你打开不就知道了。”纪长凌笑笑。 修长的指尖轻而易举揭开礼盒上缠绕的丝带,伴随一声轻响,黑色的领带暴露在灯光下,闪耀着细致的光泽。 “星夜?”傅知伦把领带取出,笑着看他,有些意外,“你送我领带?” “你不喜欢吗?”纪长凌忙问。 之前傅知伦穿西装配的领带都很合适,但纪长凌总觉得差点意思。他在官网比对好久,把每一条领带都在人身上想象了一遍,才选出来这条星夜。 低调,沉稳,安心。 “很喜欢,”傅知伦说着就把领带拿到胸前,“我现在试试?” “别!”纪长凌心说要是真当场换给他看了,今晚估计能亢奋地把剩下卷子刷完,“大晚上的多麻烦,成人礼的时候穿吧。” “行。” “我上去了,”他挎上书包,“早点睡。” “晚安。” 好想看好想看好想看好想看! 成人礼什么时候?! 好像是明年二月,和百日誓师一起。 还有好久啊…… 能不能明天就开。 纪长凌依旧没能早睡。 纪长凌醒来第一件事是给楼下那人发信息。 警长:今天不下去了,分开写作业。 A:我有不会的题怎么办? 警长:晚上给你讲。 某个人需要冷静一下。 九点的时候刘绮芳在班群里发了一条通知,十二月底的市测时间定了,俗称零模。 这一次考试至关重要,届时一轮结束,正是检验的最佳时机。 纪长凌迅速给教授打了一通电话,对面给他发了六套卷子,让他务必在考前一周完成。 中午隔壁秦老夫妇喊纪长凌和傅知伦吃饭,饭桌上秦振云送了一件礼物给傅知伦,让他毕业再拆。 两个小辈都有些云里雾里。 古玉薇问纪长凌要英语作业,看完之后一言不发,又要了傅知伦的。 老人按下赞赏的神色:“小知的英语还行。” 纪长凌撇嘴,145的英语如果算还行的话那他137的只能算一般般了。 返校前,古玉薇又给了他们一人一本英语习题集,说有时间再做。 纪长凌还没见过这本,但既然是古玉薇给的,大概率是内部专用。 高三学校里基本是做试卷,纪长凌抛弃了几本自买习题,重新安排了接下来一个月的日程表,赶在十二月末刷完了手上的卷子和练习册。 考试难度前所未有。 但很神奇,这些题他都“做过”。 不是一模一样的题,都是换汤不换药。把考试题目拆解、步骤拆分,再对比刷过的题,很容易发现这些题都有专门的套路,剩下的就是细节问题。 古玉薇和京城教授给的题概括了每一点,特别是在细节上。 不愧是985的人。 成绩出来的那一天纪长凌心情非常愉快,他这次排名仅次于陈旼惠。 傅知伦进了年级前四十。 “我靠!小凌凌,你给的题也太牛比了,我这次考试冲到前三十了!”林陈迅激动地想把纪长凌举在天上飞。 ”喊声凌哥听听。“纪长凌一脸得意。 “凌哥哥,好厉害啊~” “……略微恶心。” 四周没人,他们的说话声有些肆无忌惮。 “人脉的力量啊。”陈旼惠感叹道。 “我问了几位教授,那些题都是他们自己出的。”纪长凌说。 也是不久前,纪长凌才知道自己刷了很多本的一个系列的练习册居然全有古玉薇的参与,而上面压根没有她的名字。 “我有希望去京城上大学了。”林陈迅满脸期待地看天。 “不是有希望,”纪长凌笑看对面的人,“是一定会。” 擦擦你的口水!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6章 领带 第67章 夜会 穗城今年没有冬天。 起码见识过北方寒冬的纪长凌是这样认为的。 十二月月末的市考一结束,时间就像按了加速器,一转眼二轮复习都走了大半,期末考平稳度过,迎来十一天的寒假生活。 “一月份了怎么还二十多度啊?我新买的大衣穿不了了啊!” “你头一回在穗城过冬?”傅知伦嘲道。 “今年冬天尤其热啊!”林陈迅指着自己出门换的短袖短裤,“一出门发现外面比家里还热,哇塞了都。” “冷空气大概去年放完了。”纪长凌回忆起去年冬天只有两三度的穗城,不知为何他有些怀念。好像那才是冬天该有的样子,哪怕他已经在穗城生活了十九年,这副身躯早就习惯了当地的夏夏秋秋。 机场人群来往,却始终没有他们要接的人的身影。纪长凌看了眼手机,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阿瑶!”陈旼惠踮起脚,露出笑容,越过许多西方面孔撞进林绪瑶怀里。 纪长凌抬眼,差点没认出来身着黑大衣马丁靴,大波浪黑墨镜还化着淡妆的林绪瑶。 和视频里的很不一样。 女孩的装扮和高一在林陈迅家沙发上时并无大差,但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却大相径庭。现在的林绪瑶充满艺术家的味道,举止间带着西方人的浪漫随性。 当然她一直是个随性的姑娘,不过还是有区别的。 总的来说,这一趟深造不虚此行。 “这谁啊,”林陈迅啧啧两声,“大变样了哟。” “你瑶姐。”林绪瑶开口依旧是懒懒散散外加一些活泼,她把手里的两个箱子扔给后边站着的俩高个。 林陈迅怒目,知道一箱子全是礼物后立马变脸。 五个人在马路边吹风等车,天逐渐黑,风也微凉。 “你在看什么呢?”陈旼惠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好闺蜜一出来就像在寻什么,到处张望。 林陈迅殷勤地接过她手里的羽绒服抱在怀里,刚好挡住他裸露的膝盖。 “没什么,好久没回来,到处看看,”林绪瑶冲她笑笑,“还是这里好。” 陈旼惠微笑不语。 上车后司机直接开去了深城,停靠在口岸。 今年他们约定在港城过年,傅知伦舅舅将山上一栋小别墅作为成年礼物送给了自己的外甥。许多年前他也送了一栋给外甥女,两座房子中间就隔了一公里。 别墅配置较为齐全,都是按照傅知伦的喜好置办的,自带影音室,恒温泳池,以及专门的管理团队。 纪长凌对他家的财富情况已经有大致的了解,知道后小小的感叹了一下。林陈迅反应比较大,嚷嚷说他将来也要给老婆买更大更好更贵的,纪长凌没品出更深层的含义,只觉得如果他要追陈旼惠的话这点条件还不太够。 “各位少爷小姐,来吃饭吧。”管家年过半百,头发黝黑疏得发亮,脸上皱纹清晰可见。脊背笔挺,身上的西装很贴身线,指挥时从容优雅。 走前傅知伦在管家耳边低语,管家点点头,等菜上齐便领着所有人消失在他们的视线。 “我靠,太对味儿了,”林绪瑶看着一桌子中国菜差点哭出来,“天天吃面包面条都吃吐了。” “多吃点。”陈旼惠满脸心疼,一直给她夹菜。 “后天年三十让你看看我的手艺。”纪长凌还没去过国外,但网上叫饿的留学生比比皆是,如今见了林绪瑶狼吞虎咽的样子,除了心疼她之外,也坚定了要把某个人拉上中大的想法。 即使傅知伦会做饭,但他觉得这双手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情。 “我要吃白切鸡豉油鸡三杯鸡口水鸡手撕鸡椰子鸡……” 林陈迅伸出大拇指和尾指:“六六六。” 纪长凌哭笑不得,这两天够他学完这些菜了,点头答应下来。 饭后林绪瑶兴致勃勃地打开行李箱,五颜六色的塑料包装洒了一地。 纪长凌捡起来,看不懂上面写的什么,但应该是吃的。 “这是无花果面包干,那个nutella是巧克力饼干,”林绪瑶捧宝似的,“这个是菊花茶,一人五包,有助于睡眠。” “我最喜欢baci的巧克力,无敌好吃!venchi也不错!“ “这个煎鱼很好吃。”傅知伦从箱子中掏出一瓶印着refined的橄榄油,对手林绪瑶亮晶晶的目光后,秒懂,“到时候和他一块做给你吃。”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林绪瑶忙不迭点头。 “诶,”林陈迅挠头,“这么一看你在那边过得也挺好,好吃的不少啊。” “这玩意儿又不能当饭吃!”林绪瑶瞪他一眼,打开另一个行李箱。 这一箱全是礼物,本土护肤品和皮革手环香水,神奇古怪的小摆件,邮票,衣服,整个箱子塞得满满当当。 “我在外面逛街看到适合你们的就直接买,装箱的时候才发现买太多了,差点装不下,”林绪瑶嘿嘿一笑,“可以夸我了。” 有这样一个随时随地想起自己的朋友,谁不感动呢? 纪长凌问她还想吃什么,一次性说完,包她满意。 林绪瑶思索片刻,歪歪脑袋说明天再告诉他。 “这个手环好特别。”纪长凌看着手腕上泛着银光,复古时髦,皮带也很有质感。 “很有眼光哦,手作的。”林绪瑶说。 傅知伦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木制小盒,里面躺着相同款式,颜色的不同的手环。 他沉默着看了一眼林绪瑶,移开视线, 纪长凌饶有兴致地举起手,仔细观察灯光下熠熠生辉的手环,透过别致的银扣,轻声询问:“是不是还有另一个款?” 按银扣下端弯出去一个角,拿远看会发现有一些十分不起眼的轴对称性。 “啊,有点久远了,记不太清,可能吧。”林绪瑶笑笑,拿起一件毛衣在陈旼惠身上比划,“果然很适合,穿上我看看。” 纪长凌放下手,“噢”了一声。 他想象了一下这条手环的另一款,应该会很适合傅知伦吧。 礼物分完,吃的也悉数摆在了茶几上,两个空空如也大咧咧躺在浅灰色大理石地板上。 “你没带衣服啊?”纪长凌问。 “在惠那呢。“林绪瑶说。 她回来只待一周,原本挑了几件衣服扔箱子里,后来发现东西太多,索性直接给陈旼惠发信息说穿她的。 收拾完东西,五个人把书包翻出来,在露台写作业。 乏了就抬头看看山下璀璨灯火,或者闭上眼享受山风。 林绪瑶拿出了在意大利的老师给她的练习册,即使远在他乡,依旧天天刷着家乡的练习题。遇到卡壳的了,另外四个人就轮番上阵讲解。 一直到凌晨一点。 别墅里一共七间房,主卧自然是傅知伦睡,其余六间也无甚区别。纪长凌看着两个女生进了同一间,偷偷看了眼傅知伦的背影。 林陈迅上了一楼右侧的卧室,那里有电脑。 “一楼那边的采光更好,你要住那里吗?”傅知伦问,“白天不开灯也很亮。” 纪长凌只想睡主卧旁边,于是说:“我住二楼。” 傅知伦挑了挑眉。 上去了才知道二楼就仨房间。还有一个是书房。 这间房采光的确不如一楼那间好,但里面的小露台与主卧相通。 晚上还可以私…… 啪。 纪长凌拍在自己双颊,瞬间白皙的面庞染上一层绯红。 学习压力还是太大了。 再刷一套卷子吧。纪长凌想。 房间隔音很好,夜晚安静得出奇。 试卷翻页的瞬间,一声异响透过玻璃门,传进纪长凌耳中。 他抬头,看到原本黑漆漆的窗帘缝隙突然有光亮起。 “唰——” 四目相对。 纪长凌推开玻璃门,看到拐角处的傅知伦眼中闪过的一丝错愕,之后的情绪他没看懂。 “还没睡呢。”他尽量让自己的神态看起来自然。 美梦成真了。 “不是很困。”傅知伦回过头。 纪长凌在他身边停住脚步,学他把两只手搭在栏杆上。 “你怎么还没睡?刷题?”傅知伦眼中带笑。 “嗯,刚写完一张物理。” “我刚刚也在写物理,碰到个不会做的。” 纪长凌眼睛一亮:“什么题?” “F卷最后一题。” 兄弟深夜遇难题,自己好心讲解。 很完美的理由。 纪长凌如愿进了主卧。 纪长凌如愿私…… 咳咳,正经学习呢! F卷他做完有几天了,扫了一眼题后,立刻在脑中回忆过程。 “先画受力分析,”纪长凌圈出几个关键词,只讲方法,“后面导体棒匀速,两根棍用动量求解。” “最后热量相加,“纪长凌抬头,见人的眼神在自己身上,“看我干什么?看题。” “懂没?这个题22年一模考过,必须搞懂。” 傅知伦点头,当着他的面把题解完,还重新解释了一遍。 “行,”纪长凌想了想,“还有吗?” “没了,睡觉吧。” “哦,”纪长凌垂眸掩住瞬间的失落,把卷子折叠还给他,“正好我也困了,晚安。” “晚安。” 回房间后,为了静心,他又背了会三千五,直到四点才沉沉睡去,意识消失前嘴里还念着unconditional…… 第二天九点,被食物的香气唤醒。 第68章 意外 “太好吃了我的妈呀。”林绪瑶吃得狼吞虎咽,舌尖卷走嘴角沾着的麻酱,身上穿着hello Kitty睡衣,与昨天清冷艺术的留洋小姐判若两人。 “此等美味某个人吃了近三年,”林陈迅跟着附和,语气有些不满,“认识他十多年都没这待遇……” 某个人闻到食物香气,睡眼惺忪地吸着拖鞋下楼,落座后眼前立刻出现一只瓷碗,盛着鱼片粥,热气腾腾。 “好香。”纪长凌顿时睡意没了大半。 “这饭里是加了橄榄油吗?”陈旼惠问。 “嗯,林绪瑶带回来那瓶。”傅知伦递给身旁的人一只勺子。 纪长凌舀了一小勺,轻轻吹气后放进嘴里,浓稠鲜美。 这锅鱼片粥甚至是他头一回做,味道堪比五星级饭店。 他很佩服傅知伦,每做一次饭就进步一次,只有更好,没有最好。 就跟开了厨神buff似的。 几个人在餐桌上磨磨蹭蹭到十点多,桌上最后一根油条被林绪瑶收入囊中,女孩靠在椅背上,朝天发出满足的叹息。 “鹅……好爽。” “出去溜达溜达?”陈旼惠抽了张纸给她。 “好啊,我想去吃猪扒包。” 林陈迅瞳孔地震,指着一摞空盘:“大姐,你还没吃饱啊。” “走过去不就消化了吗?”林绪瑶撇撇嘴,“换做是你,你只会吃得更凶。” 林陈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之前在国外很少下馆子,家里都有专门的厨子,做的菜都是符合他这个少爷胃的。 一行人去了对岸,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散步,看到新奇的店就进去采购一圈,闻到香气就在店里坐几十分钟,渴了就买两瓶饮料,走累了就打个车随便说个目的地,如此反复。 休闲至上,玩了大半天也不觉着累。 晚些时间,华灯初上,摩登大楼滚动的电子屏反复播放“IloveHongkong”以及其他祝福词,海上船只来往,游人的嬉笑声充斥各地。 十八度的天配上若隐若现的陆风,短袖配大衣恰到好处,保暖又凉快。 如此安稳惬意的时光,被一声突兀急促的铃声打破。 “喂?”陈旼惠按下接通,这时风大,她捂住话筒,将屏幕上来电信息遮在手心。 其他人很耐心地在旁边等待。 “冷不冷?” 耳边拂过热气,纪长凌回视高他大半个脑袋的人,轻轻摇了摇头。 他看向陈旼惠,女孩神色如常,时不时开口回复,就像在接一通普通商务电话。但相识多年,他还是一眼就注意到她眉宇间透露出地的怒气与郁闷。 纪长凌心里大概有了底。 十分钟后,陈旼惠把手机放进大衣外套,红唇微抿,目光低垂。 她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容:“我可能要先回去了。” “一块,”林陈迅忙说,“现在就走吗?” “不用,我后天回来。” “说好了一起过年的,明天都年三十了,”林绪瑶语气急促,抓住了陈旼惠的胳膊,“一起回去。” “一起回去也没法一起过年了,”陈旼惠回握她的手,“好好在这待着,长凌还要给你做饭呢,你不吃啦?” “回去也能……” “不回去会出什么事吗?”纪长凌突然出声。 自陈旼惠接电话时起,他先是推出来电人,等人挂断后就已经在脑海排除了一起回去的想法。 陈旼惠回去也只能给那个妹妹补习,还有受气。 于是他开始思考怎么样才能留住她。 陈旼惠自然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都是聪明小孩,她心中编造的理由在父母强硬的要求下支离破碎,不堪一击。 “他们要把她介绍给所有人。” “操。”林陈迅骂了一句。 纪长凌皱眉:“不是毕业才……” 等不及了吗? 陈旼惠说:“我也不知道。” “挺突然的。” “你们留下好好玩吧,本来就没几天假,后天我就回来。” “明天,打视频就好。” 纪长凌看着她不说话。 “现在走?”傅知伦打开手机。 “嗯。” “靠,这都晚上七点多了,有什么事不能明早说啊?大晚上的让没成年的女儿一个人回家?”林陈迅踹了一脚旁边的石花坛,听声都觉得痛。 “……” “叫了车了。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立刻打电话,”说完,他还补充了一句,“不要自己撑着。” 陈旼惠笑出声:“我是回家。” “那也算家……”林绪瑶嘟囔道。 “新年要快乐啊!” 四个人目送陈旼惠离去,蓝色车身消失在桥对岸后,纪长凌忍不住“啧”了一声。 以后都一起过年的约定,今年就打破了。 回程路上所有人都很郁闷。 这四个人中有两个人是吃着蜜糖长大的,另外两个哪怕缺少父母的陪伴,但他们也是家里的心头宝,没吃过苦。 陈旼惠原本是他们之中最幸福的孩子,父母一直伴其左右,从没吃过苦。 直到这个妹妹的出现夺走了她的一切。 拥有之后再失去,不如一开始就从未拥有。 几近午夜,陈旼惠才在群里回复。 纪长凌刚从浴室出来,坐到堆满试卷练习题的书桌前,手机屏幕亮了又亮。 cmmmh:到家。 Easonf:早点休息,什么都别听。 双木:快回卧室锁门。 cmmmh:嗯嗯。 纪长凌一条条看完,划到屏幕最底,打了两个字。 晚安。 他把手机反扣在桌面,翻开最上方的卷子。 以前做题是为了学习,现在多了静心的作用。 满是英文字母的数学题从单看单厌到无感,繁琐的语文阅读也读得津津有味,占了半面纸的物理大题露头就秒。 日积月累的结果。 两点整,纪长凌关灯。 年三十的早晨,他被纪文德的一通电话吵醒。 放假前父子俩就通过电话,纪文德让他去京城团聚,纪长凌说假期不多,马上高考了要抓紧时间好好学习,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紧接着便是挂断的嘟嘟声,片刻后微信弹出一条转账信息。 纪长凌看了眼屏幕,声音带着早起的沙哑:“新年好。” “还没起床?” 纪长凌有些无语:“这才七点。” “你上学几点起?" 纪长凌:“……” “有什么事吗?”大早上的真不爽。 纪文德说:“过年好。” 纪长凌:“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好好学习,一模争取考到六百五以上。” 纪长凌心说他爹还是低估他了,但他没说实话:“你还想着让我考清华?” 纪文德反问:“中国哪个父母不想?哪个高中生不想?” 我不想。 “中大可是广东人眼里的清华北大……” “你要考全国人眼里的清华北大。” “……” 大过年的,纪长凌不想和他爹发脾气,好声好气地说:“你尊重一下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我很难赞同,明明有更好的前途,为什么不去争取?” “小时候趴在你妈腿上嚷嚷要考清华的人是你,现在放弃的也是你。” “中大到底有什么比清北还好的?” 纪长凌赌气说:“距离近……” “就这?” 不得不承认,纪文德说到点子上了。 这也是一直以来纪长凌从未细想的问题。 他喜欢傅知伦吗?喜欢。想要更好的人生吗?想。清华北大是他以前的梦想吗?算是吧。 纪长凌猛得反应过来,觉得自己会不会有点恋爱脑了。 平常他的重心一直在学习上,喜欢人家也是默默的,从未透露半分。认知里恋爱脑不是为了对方什么都能做能忍吗?可他没有这样呀。 这应该不算恋爱脑吧…… 不恋爱脑为什么不直接跟纪文德说考清华没问题? 因为他早就把傅知伦放进他的人生规划中了。 异地恋没有好结果的,更何况他还是个男生。 “再说吧!”纪长凌挂断电话。 中大很好,但没有到可以和清华北大齐名的地步,他从没觉得自己恋爱脑,是因为这几所都是很好的大学,普通学生很少考得上,因此他忽略了这一点。 换做是普通一本和92呢?答案不言而喻,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把傅知伦拉上中大的原因。 不过还好,他的运气还不错,傅知伦有实力考上中大,他不必因为喜欢的人考不上92而煎熬自己究竟要不要去上普通一本。 如果傅知伦能考上清华…… 这太难了。他顶多考到北京其他学校。 这是事实。 异校恋他也不想……甚至同校不同学科他也不想……要一个寝室…… 纪长凌骂自己有病。 算了,现在还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一切都等到出结果再说吧。他不想真长个恋爱脑出来。 七点半,大家都起床了,四个人坐在餐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一齐落再陈旼惠昨天坐的座位上。 “好不习惯啊。”林绪瑶叹了口气。 “现在体会到我们这大半个学期的心情了吧?”林陈迅说。 林绪瑶:“……” “我去做早餐。”傅知伦起身。 “我和你一起。”纪长凌跟着他进厨房。 “唉,大过年的咱总得找点事儿做,不然小惠惠会内疚的。”林陈迅掏出手机。 “晚上维港放烟花,尖沙咀有汇演,还有赛马……” 第69章 陈家内事 因为要去看烟花,原本计划的纪长凌下厨被推到第二天中午。 年三十的维港热闹,处处张灯结彩,舞狮大队游行,各地方言与本土话在锣鼓声中更添烟火气。当夜幕降临,黑幕笼罩,灯火四起,超一线城市的生命力此时有了更具体的体现。 好玩是好玩,热闹也是热闹,分享这一份喜悦的,应当不止是他们。 “别吃了,咱得抓紧去海边抢位置,去晚了就错过最佳观景位了。”林陈迅忍不住催促,这人回来几天就吃了几天,好像肚子里有个饕餮,怎么都喂不饱。 他们进入这家小餐馆时还排了一会儿队,吃饭得拼桌,走路得注意脚下的小店现下只剩隔壁桌的老板小孩在边看iPad边嗦车仔面,收银台的老板看着电脑,嘴角都快咧天上去了。 “马上马上。”林绪瑶喝完最后一口粥,伸手往旁边摸,只摸到一个空塑料盒。 纪长凌拿过邻桌的纸巾盒,抽了张纸给她。 “嗯嗯走吧。”林绪瑶说。 “哎哎哎,”老板喊住将踏出门口的四个人,用粤语说,“你们几个,是不是要去看烟花?” “嗨啊。” “别去维港啦。” 老板的粤语十分流利,好在没有英文,大概意思能听明白。 他让他们去尖沙咀海滨公园,在四脸困惑下又重复了一遍具体位置,脸上肥肉一抖一抖,塞给他们四瓶可乐。 “掂过碌蔗,学业进步啊!” 傅知伦导航了一下,说离得不远。道谢过后,四个人匆匆上车离去。 老板给的位置还算隐蔽,相比其他地方,这里好歹能容许他们落脚或转身。赶到的时候,只剩下十分钟烟花表演就开始了。 “前面没位置了啊。”林陈迅看着围栏旁挤满的人群。 “那烟花升起来你不就看到了吗,它在天上又不在地上。"林绪瑶说。 “是这么个理。”林陈迅讷讷道。 “我去那边等啦!”林绪瑶指向南边,小跑过去。 “那我去那石头旁边。” 纪长凌巡视一圈,没看到有什么特别好的位置。 “嗯?”手腕忽然被一股大力包围,纪长凌低头,又抬头,对上傅知伦的目光。 “拉紧,等会人多会走散。” 心中升起一股甜意,纪长凌笑了笑,想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最后开口的话成了: “那就抓紧点,别散了。” 等待烟花的时间内又涌上来一批人,渐渐无法转身,四个人因为分散,想沟通只能通过手机。 第一缕明烟升起,划破夜空。 “喔——” 原先停留在腕间的力道逐渐向下,指尖变得温热。 身高差导致纪长凌无法看清他仰起的面容,视线走过肌肤上不断变换的色彩,最后回到明火夜空。 看入迷了,没注意到吧。纪长凌想了想,片刻后,轻轻抓住他一根手指。 直到人群一哄而散,两只相握的手分离。纪长凌感到了一丝不舍,觉得应该是来源于他自己的。 人太多,他们根本做不到停在原地等人齐再走,而是被推搡着下了楼梯,往前走了百米,才停下脚步。 手机铃很快响起,报了位置后,两人就靠着围栏等着。 看着手机,纪长凌才后知后觉的说:“哎,刚刚忘了拍照了。” “明年补吧。”傅知伦的声音被吹进纪长凌耳中。 他们还会有以后的。 三十分钟短暂,温热长存,以指尖为源,蔓延到四肢,最后汇聚在头颅。 “嗯。”他声音闷闷的。 不多时,两个林轮流赶至,人齐发车,是时候回家了。 傅知伦把一层的灯全部打开,天花板的吊灯悠悠打转,每隔十分钟就换一种清淡颜色。电视机放着春晚,林陈迅从茶几柜子里摸出一个方盒,问他们玩不玩飞行棋。 哪有不玩的道理,准备工作做完,纪长凌首个投到了最大点。 第二次投掷,很幸运地又投了个六,第三次直接投到飞行位。 “运气这么好?” “哼哼,”纪长凌还没来得及多开心几秒,他的棋子就被下一个五打回原地。 “吃!”林绪瑶兴冲冲地喊。 “……” “跟。”傅知伦吃掉了幸灾乐祸的绿棋。 林绪瑶:“……喂。”二打一不道德吧。 纪长凌大笑,重新扔出了一个六,再次出发。 飞行棋非常吸引人的一点就是它的不确定性,无时无刻要提防跟在身后的对手,还得祈祷扔出来的骰子是个吉数。这种益智游戏玩着玩着就会上头,回过神来已经过去一个钟了。 纪长凌今晚运气是真好,连扔四个六,喜提全家回城守水晶大礼包。 傅知伦把每个人都吃了一遍,除了回家那个,略有坎坷地成为首个把所有棋子送通关的玩家。 “我不服!咱俩结盟!”林陈迅重新开始摆棋。 纪长凌笑着看他:“我这个倒一都没不服,还有,谁结盟了?” 林陈迅无语地看他:“还玩不玩?” “玩。”纪长凌喝了杯水又坐回来,反正也无事可做。 中途,林绪瑶衣袋里的手机响起。 “我看你们谁敢吃,诶接个电话……哎阿惠!” 听到陈旼惠的声音,另外三个顿时扔了棋子凑过来,纪长凌离得最远,衣摆打翻了一盘棋,无人在意洒落一地的红蓝黄绿。 “今天开不开心啊?”林绪瑶说着,都带了一点哭音。 “我挺好的呀,新年快乐哦。” “明天什么时候回来,去接你。”林陈迅趁她擦眼睛的功夫抢走手机。 “……” “不是很确定。”陈旼惠无奈地抿唇,笑容十分牵强。 不是很确定,就是不知道,不知道也就是说有可能回不来。 “你偷偷跑出来吧,呜呜呜……”林绪瑶哭着说,“我现在就过海关去接你……” 陈旼惠眼睛微红:“说什么呢。”没告诉他们自己的证件都被没收的事实。 “我找到机会肯定就立刻赶过去了。” “你说的什么认亲礼,办完了吗?”纪长凌问。 “明天中午。” “不是,我靠,那把你喊回去做什么?”林陈迅大概是觉得自己声音大了,怒吼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跟父母说的。”陈旼惠轻声说。 “……” “叫你回去做什么?” 陈旼惠眼眶越来越红,顿了顿才说:“不说这些,长凌做了什么给你们吃啊?” “没做呢,晚上去看烟花了,明天中午才做。”纪长凌心里有些难受。 林绪瑶哭得抽抽嗒嗒,死活不肯进屏幕,推开手机:“别照我,他大爷的,我现在就想回去削那个女的一顿,” ”操……“ 陈旼惠打电话的本意是想和好朋友聊聊天,再说今晚是年三十,没想到会弄成这样,秀气的眉头拧成结。 谁心里都不太好受。 “姐姐,妈妈喊你。”电话那头传来笑嘻嘻的声音。 “哎好,马上过去。” “我*$&^#(*^$_@!” 视频挂断。 林绪瑶气急败坏地夺过手机,一把摔在地板,打散了一地的棋子。 纪长凌把手机捡起来,检查一番后放到茶几。 怎么好像今年变了很多?很多事都变得不如意。 “我们回去吧。”傅知伦开口。 林陈迅秒说:“我赞成。” 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十一点所有人上床睡觉,次日一早,管家再次出现在别墅大门,身后跟着的下人替他们把行李搬上车,注视着黑色商务车离去后,管家领着所有人进入别墅。 “真热闹啊。”林绪瑶看着陈家宅院外拉着的横幅下熙熙攘攘的男女老少,开口嘲讽。 院门大敞,宅院内以中式风格布置,回廊弯绕,凉亭四起,古色古香。 陈旼惠没有告诉他们定亲礼在哪举行,车开到家门口看到紧锁的大门他们才知道,幸好纪长凌和林绪瑶都知道陈家老宅在哪个位置,于是急匆匆让司机掉头。 陈家老宅在乡下,陈旼惠的奶奶常年一个人居住在此,偌大的宅院只有这么一个主人,其余的都是陈家找来照顾老太太的下人。 上回在陈旼惠家的一面之缘不足以让陈家人记住他们,再加上今天是人家“大喜”的日子,宾客多到数不清。四人把围巾拉高,轻而易举混入其中。 他们不打算去找陈旼惠,而是在角落默默观察,必要时站到她身前。 一个穿着中山服的男人走上院中央的木台,纪长凌认得他,那是陈旼惠的父亲,上台做简单介绍。 “十五年前我们在街边捡到旼真,那孩子尚在襁褓,哭的声音震天响……” “……才知道是被小偷偷走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遗弃的,我们找到她的家,才被告知父母已经离世,只剩下一个爷爷。” “……我和静雯打算将孩子负责到底,本想将她抚养至成年,然而世事无常,老人家去世了……” 台下一片凄然,陈父继续口若悬河。 纪长凌冷笑:“满嘴谎话。” 很快陈老太太被推出来,老人双目紧闭,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身旁跟着拉着陈旼真地陈母,还有面目表情的陈旼惠。 纪长凌握紧拳头。 “于是我们决定收养这个孩子,”陈父将女孩带上台,“跟各位长辈问声好。” 女孩脆生生地听从问好。 按陈家礼制,陈旼真需要跪在地上向干父母敬茶,接受干父母准备的礼物,再呈上自己的。 接下来到主持人上场 今天生日^^但也在努力码字呢!本来想着生日前写完的……那就挪到农历生日前写完吧!嘿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9章 陈家内事 第70章 陈旼惠 陈家父母在老太太身旁落座,陈旼惠站在老太太身后。 “行礼——” 陈旼真先在陈父面前下跪,敬茶。 陈老太太没有意识,于是这盏茶交到了陈旼惠手上。 向陈母敬完茶后,陈旼真起来的膝盖因为一声孩童呐喊停在原地。 “旼真姐姐不给旼惠姐姐敬茶吗?” 说话的是个六七岁的孩子,手上还握着溜溜球。静默的气氛顿时被打破,孩子父母将他领走,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角落里的四人相互看了一眼。 陈家还是有正常人的。 主持人临场反应很好,见台下议论声越来越大,与陈父交换视线后,笑着打圆场:“姐姐的茶自然是准备了的,端上来!” 陈旼惠站到台中央,俯视这个妹妹。 陈旼真重新跪好,等待下人端着新茶上来。 因为是背对着,角落根本看不见,也看不清台上人的表情。 陈旼真捧起茶,想起身。 陈旼惠淡淡开口,用只有台上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跪好。” 陈旼真动作一顿,目光求助后面的父母,无果后咬了咬牙,照敬父母的礼给她敬茶。 刚端上来的茶水滚烫,陈旼惠指尖触到杯底,感受到凉意后,在心里冷笑。 杯子都是特制的。 她将茶捧到胸前,沉默地低头注视妹妹的发顶好一会儿,后退半步,手腕一翻。 茶水瞬间倾落至地,水渍在地上拉成一条线。旁边坐着的陈父陈母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 “敬我就不必了,这一杯敬你死去的父母。”陈旼惠看了身旁愠怒的父母一眼,轻飘飘移开视线。 “他们给予了你生命,奈何无法养育你至成人。” “……” 陈旼惠的声音冷漠,像是在朗读文稿:“即使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依旧会像待亲妹妹那样待你。” 可我没有亲妹妹。 “既然进了我陈家的门,就要按照陈家的规矩行事。做事不逾矩,不僭越。” “你的干父母会教你。” …… 陈父陈母愠怒的目光,陈老太太悠悠转醒后的无言大骂,主持人圆滑的台上口艺,指指点点的陈家亲戚,将这栋平时死气沉沉的中式宅院衬托得富有人间烟火气。 陈家老爷子撒手人寰前把财产托付给了妻子,风光大葬后的小辈们想方设法到老太太面前露脸。老太太喜静,也知道自己的子孙是什么尿性,一挥手把所有人全部赶走,命令管家谁也不放进来。 除了长孙陈旼惠。 陈旼惠是老太太看着长大的,那些大姑二叔三婶什么的只当是感情重了些,反正一个小女孩也翻不起什么水花,又不是儿子。再说陈旼惠在他们面前表现的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 直到今天这场认亲礼,老太太捂着胸口指尖对准儿子儿媳妇,气打不出一处来,目光看到跪在地上的新孙女后更是捂脸,直到陈旼惠拍着她的肩膀给她顺气,祖女俩说了些悄悄话,老太太才安静下来,被下人推回屋内。 这群人才咂摸出一点不对来。 角落里的四个人见台下开始交头接耳,陈旼惠和父母深深地鞠了一躬后随老父母离开,慌忙在主持人重新救场的时机离开。 大院外部 “没发现我们吧,”林陈迅喘着气,“我老觉得小惠惠脑袋后边有一双眼睛盯着我们呢……” “我也有点……“林绪瑶拉开车门,朝里一挥手,“赶紧走了。” 三个人已经上车,纪长凌在车下面磨蹭半天,回头看了一眼院门,思索片刻后伏在门把手上,傅知伦见状,朝他伸出一只手。 纪长凌看了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开口说:“你们下来吧。” 三脸疑惑。 林绪瑶从车内探出脑袋,刚想开口催促他快点,在看到院门外倚靠的熟悉人影后,红唇微张,推了一把身旁坐着的俩男的。 “干什……”林陈迅跟着她探出半个身子,那个熟悉的人影正在慢慢朝他们走来,也哑了嘴巴。 傅知伦:“……” “这么着急走呢?不留下来吃顿饭?”陈旼惠语气轻扬,面目带笑,根本无法将她与几十分钟前台上那个打翻茶盏的人相比。 车门关上,四个人齐齐站成一排,像是挨训的学生,正在等待班主任的斥责。 “早……额,中午好呀。”林绪瑶首当其冲,甩着双手小跑至皮笑肉不笑的陈旼惠身边,抱住她一条胳膊在怀里晃着。 陈旼惠摸了摸她的脑袋。 “走吧。”她说。 “……”林绪瑶把她抱得更紧,“跟我们一块走。” “阿惠……” 林绪瑶直接将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说什么都不肯撒手。 “那个……惠惠,你怎么发现我们的?”林陈迅吞吞吐吐说。 “这是我家,”陈旼惠看上去有些无奈,“下人告诉我的。” 也就是说从进门起陈旼惠就知道他们的存在了,只是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 为什么不揭穿他们呢? “我一个人真的可以的。”陈旼惠说。 想让大家放心,想让他们看看,你们的朋友可以自己解决问题,不必太过操心。 陈旼惠是个要强的人,比起让朋友为她冲锋陷阵,她更喜欢独自解决问题,为朋友赴汤蹈火。 说法夸张,但事实如此。 但是那四个人怎么可能如她所愿? “我们知道,”纪长凌说,“起码我们要在你身边吧,哪怕是陪伴的作用。” 陈旼惠闻言低头笑出声,搂着林绪瑶的手收紧力度,身体微微颤抖。 “别哭……”林绪瑶急急忙忙地抹去她的眼泪,轻声安慰。 陈旼惠蹲在地上,像个受委屈的孩子嚎啕大哭,片刻后又捂住嘴巴,将声音压到最低。 四个人围过来,在她身边默默陪伴。 良久,陈旼惠抬起头,颊旁碎发粘在额间,泪眼朦胧地抹去不断的泪水,抽噎不停,含糊地重复几个字。 纪长凌眉头拧着倾听,听出来是让他们走。 四个人沉默不语。 陈旼惠缓过来,将泪水沾湿的头发捋到耳后,放慢语速:“我奶奶,还在等我,今天走不了了,你们,你们回去吧,开学见……” “……” 面面相觑一番,他们最终还是离开了这座宅院。 留下来除了陪伴无法给予任何作用,还会让陈旼惠心里不好受。 纪长凌望着窗外变化不停的风景,想到高一被划伤的那个夜晚,傅知伦和他的对话。 虽然有些不一样,但大概意思相同。 如果自己陷入困境,会希望朋友在身边吗? 傅知伦当时说他想法变了,他说不希望。纪仓凌当初给的回复是有朋友在身边会安心许多。 这两者没有对错,只是考虑点不一样。 陈旼惠是前者。 纪长凌希望他们所有人都是后者,互为彼此倚靠。 陈旼惠,希望你早日自由。 永远自由。 …… 傅家的司机把所有人送回各家。 大年初一,楼下还有家超市开着,纪长凌和傅知伦挑了一些菜对付晚饭。 算不上特别丰盛。 饭桌上,纪长凌沉思了很久,还是问出了他在车上思考很久的问题。 “如果换做是你,你会这么选择吗?” 傅知伦沉默片刻,说不知道,大概会吧。 纪长凌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说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他们讲,不要一个人硬抗。 “那如果是我们五个人都解决不了的事怎么办?” 纪长凌一愣:“那就再找人……” “危及生命怎么办?” “……”纪长凌不太明白,“我们遵纪守法好公民,遇不到这种事吧?” “……” “不说那些,”纪长凌目光坚定,“总之,作为,朋友。无论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 “……好。” 晚餐过后两人便分开回到卧室。 纪长凌在床上抱着长安发呆,直到手机提示音响起。 柏曦:【文档】【文档】【文档】 柏曦:新年好啊。 纪长凌点开教授的的聊天界面,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去年十二月。 警长:新年好。 柏曦:好得不得了,你们什么时候开学? 警长:初七中午。 柏曦:还挺好,我们初四就回去了。【哭泣】 纪长凌丝毫不觉得这表情和他有什么关联。 警长:心情挺好啊? 柏曦:哈哈哈这都看得出来。 警长:…… 警长:教授还没给我发新卷。 柏曦:那不着急,先说了,有事呢。 警长:你俩又在一块呢。 纪长凌没有得到回复,他点开五人群界面,没有任何信息。 关掉手机,刷了两套生物缓解心中莫名的烦闷,一点左右,床头的亮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傅知伦照常发来的晚安。 这两个字就像有什么魔力,纪长凌打了个哈欠。窗台的肉团跳到床上,找了个最舒服的地方舒展四肢,朝他喵了一声。 睡一觉就好了。 手机不合时宜地又亮了起来,纪长凌察觉后眯着眼点开,是柏曦发来的。 柏曦:有时候觉得你挺聪明的,有时候又蠢蠢的。 大晚上纪长凌脑子迷糊,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聪明和蠢还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他回了一个问号,也没等回复就扯过被子再睡过去。 柏曦:恨铁不成钢 纪长凌:从化学的角度上看……balabalabala (bushi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0章 陈旼惠 第71章 分桌 柏曦的信息并没有给纪长凌造成多大影响,这个脾气阴晴不定的学霸小少爷有时候说话没头没脑,这一点他早就见识过,只当他是大半夜又看到了什么视频有感而发。 那天晚上之后,陈旼惠在群里发了一条一切都好的消息,断了其他几个再跑一趟陈家的心思。直到年初六,所有人集聚送林绪瑶去机场。气氛很愉快,他们很快就会再次重逢。 一转眼就开学。 对穗城来说,二月份已经准备入春了,早晚温差大,中午短裤短袖出门还会被太阳晒出汗水。纪长凌往塞了几件校服裤的行李箱里又扔了些常穿短袖,床上用品都在他们走读的房子里,于是简单收拾一番便出了门。 高三下,学校抓校服也只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不太招摇。 纪长凌和傅知伦先回了小区,再去的学校。目前只有高三教师和学生,手机室都没开。校园里冷清无比,放眼望去没一个人穿校服,捧着手机往校内走,不知道的以为进了什么大学化高中。 刘绮芳早在教室等候多时,手里拿着一块蓝色夹板,远处看去,板中央的白纸像由表格构成。人齐后,她把表格反面投影在屏幕上,说: “新年好,同学们。看看时钟下挂着的计时器——” 纪长凌望过去,一百二十天倒计时。 好像还有很久。 “剩下的一百二十天,我们三十九位同学一定要坚持下去啊……” 高一下分班,六班四十五人。高二结束,四十二人。最后一百天,只有三十八个人了。 刘绮芳夹着纸的双指一翻,表格展现在大屏幕上,安静的课室瞬间喧哗起来。 “单人单桌?” “我不想和同桌分开啊救命。” “以后还怎么抄你作业啊?” “呜呜呜上课走神再也没有人提醒我了……” 从没体验过单人单桌的纪长凌一时有些懵,先不说教室能不能放得下,他又要和傅知伦分开了? 旁边的傅知伦应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两人不约而同对视,目光都有些复杂。 不能当同桌的话,那隔一条道也好。 可是看刘绮芳给的座位表,他们中间隔了个学委,两条道呢。 纪长凌有些头疼。 讨论声越来越大,都在控诉自己的不满。 有人问:“老师,为什么要取消同桌啊?” 刘绮芳没带小蜜蜂,讲台上叱咤风云十余年的教师自带气场,声音坚定不容置疑:“我知道我们班同学感情很好,这是好事。上学期开始,不少科任老师向我投诉你们在底下开小差,严重影响课堂纪律,这种行为不仅耽误自己学业,也是对周围同学不负责。” 纪长凌一直坐前两排,对这番话并无太大想法,但看后面的同学渐渐安静下来,便知道所言非虚。 “……个人学习状态更好,不受打扰。同时,我还想杜绝一些不适合你们这个年龄段做的事情。” 六班座位是自己选的,不可避免出现异性同桌的现象。但说实话,他们班从未出现交往过密的男女关系,一点风声都没有。 暧昧的纪长凌看不清楚,他也不太关心,知道的只有林陈迅喜欢陈旼惠这一个。 哦还有一个就是他对同桌怀有不轨之心。 上学期期末校领导抓了一堆小情侣,高三占比极重,年级主任一怒之下把所有被抓的同学叫到级务,听说这群人被骂得很惨,但始终没有通报批评或者记过处分的广播,只有被抓电子产品的。 因为没有六班同学,刘绮芳也就在他们面前提了一嘴,让他们把重心放在学习上,大学会认识更优秀的帅哥美女。 旧事重提,要不就是回忆偶现,再要不就是…… 不对不对,纪长凌想,他们班哪来的小情侣?他都不知道,刘绮芳更不可能知道。 未卜先知,先斩后奏吧。 给他斩麻了。 “要分开了呢。” “……嗯。” 换位置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不情愿,动作磨蹭,桌椅摩擦声断断续续。刘绮芳坐在讲台看着他们,没有出声催促,目光很平静的在他们身上来回扫。 纪长凌的座位在第一排第三个,左边是陈旼惠,右边是学委,身后是林陈迅。 “哈哈,额,实在是不好意思。” 移完桌子,面对学委莫名其妙的道歉,纪长凌甩过去一个问号。 学委挠挠脑袋,“哎”了一声,嘟囔道,“还没在一起?” 教室过于嘈杂,纪长凌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低头也没发现有不对劲,便出声询问。 学委摆摆手,抿着嘴巴摇摇头。 纪长凌把目光重新放回讲台,发现刘绮芳也在看他。 这个位置他也不是没坐过,之前坐这的时候还考了两个年级第一,按理来说是他的风水宝地,怎么今天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刘绮芳很快移开视线,催了一声后面还没弄好的几个同学。 高三下第一天不是非常愉快。 年轻人火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当刘绮芳拿出手机开始念成人礼相关事宜时,原本还有些恼怒的气氛瞬时变得愉快,七嘴八舌又开始八卦。 会发手机,会留时间给他们化妆,不用上课,家委会送吃的…… 纪长凌同样,当他想到不久后就可以看傅知伦穿西装打他送给他的星夜,低落的情绪即刻被憧憬取代。 算了,就只是一个座位而已!又不是真的分开!还是离得很近啊! “好了好了,安静一下,”刘绮芳从讲台底下掏出一根金属探测棒,哔哔哔打开,“班长收一下手机,私藏被发现的回去反思一周再来学校。” 执刀般的班主任走到第一列开始一个接一个扫,纪长凌身后传来窃窃私语:“那不爽死了?一周不用上课。” 纪长凌十分无语,身体微微后仰放低声音:“你想试试?” “不,我有crush。” 纪长凌:“……” “三十八个人,”刘绮芳看着塑料箱里的一摞摞违禁产品,不由得冷笑,“五十台手机?其中六台模型机,还有一个爆屏。”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们到底要不要高考了?以为自己比得过重点班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忘了说了,期末考十五班的总平均分超了我们0.889,四舍五入一分了都!给我打起精神,端正好学习态度……” 最后以一句大过年的不骂你们了结尾,刘绮芳气势凌人的踩着七厘米高跟鞋哒哒哒离开教室,门外物理老师眯着眼无缝衔接。 “上次我们班排位落到第三了……” 整个下午的课程,所有科任老师进门都要说一句排名落了呀分数退了呀才开始上课,让他们重新回到最好的状态。事实上大家都清楚不久前的期末考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十二月月底的考试太难,再加上苦战后的学生不可避免精神会懈怠不少,新中用了某阳的卷子作为期末考卷,距离考试还有一周答案就以十块一科的价格满天飞。 纪长凌考试的时候,惊奇的发现周围人做题速度比他快了一个档,考完再一看这些面孔,根本没在拍年级合照的时候见过。 这份卷子不少超纲内容,他用了些力气才维持到正常排名内,但前一百的名单却像被洗了一遍,最终学校都没开期末表彰大会。 不过几天后的开学考说是穗城市教育局出的卷子,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那些四百逆袭六百的黑马有的受了。 开学总是令人打不起精神,晚修结束后,纪长凌说想买杯奶茶犒劳一下自己。 傅知伦正在给他的电机开锁,小电瓶吱哩呜啦怪叫几声,他笑着问纪长凌今天干了什么了? 纪长凌理直气壮:“奖励一下没有抱怨开学的自己。” 小区过于偏僻,回去一看,唯一的奶茶店根本没开门。 “亲爱的顾客们,店长回内蒙古过年了,元宵节归。” 纪长凌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玻璃门上挂牌的内容,叹了口气。 “旁边水果店还开着,”傅知伦问,“买点百香果柠檬自己做?或者回去弄绿豆沙。” 纪长凌想了想:“不喝了,我思考了一下,大晚上喝甜的会长胖。” “?”傅知伦扯扯嘴角,“懒直说。” 纪长凌:“……” 谁会信一个大半夜嘴馋爬起来点外卖吃完觉得不过瘾还要点的馋猫? 水果店百香果卖完了,最终傅知伦做了绿豆汤。 纪长凌喝足睡觉。 再次回到高三早五晚零的作息并不难,甚至对于纪长凌来说还多了一个小时睡眠时间,第二天他早早起床下了两碗面条,各自卧了俩荷包蛋,傅知伦那碗还放了辣椒。 “我去。”大门一开灌进来一股冷风,纪长凌夏季校服外只有一件薄薄的冲锋衣,凉意直往五官里钻,冷得他当场打了个喷嚏。 视线一黑又一亮,傅知伦在他肩膀上绕了一条围巾。 “今天走路去不?”纪长凌突发奇想问道。 “走路?”傅知伦看了眼手机,六点十一,时间绰绰有余。 “骑车要吹冷风——”纪长凌吃了一嘴风,轻轻皱眉。 “保温杯有水,”傅知伦换了一串钥匙,说,“走吧。” 纪长凌心情极好:“嗯嗯。” 学委: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1章 分桌 第72章 打架 开学后,整个新中都被紧张激烈的气氛笼罩,六班这群平时懒散惯了的人都开始起早贪黑赶作业背书,后门常年挂满各种球拍的栏架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各科习题,被太阳照得发黄的翘边试卷。 影响范围有多大呢? 某天纪长凌从办公室回来,经过后排时发现宋幸子的桌面上进了一批货,《三十天玩转地理》《物理,无力?错!》《数学必看二阶公式,名家推荐》…… 宋幸子正在写数学题,抠头皮的指尖泛白,见试卷上出现一片阴影,皱着眉抬头,再看来人,眉眼间的阴郁怒火瞬间消失。 “来得正好。”宋幸子把试卷往桌边挪,力气过大,右上角被书压住的部位“嘶啦”一声,她视若无睹,越过碎纸片拿了只笔给他。 “这题怎么做?我想半小时了。”她说。 纪长凌有些意外,这姑娘居然会花半小时在数学题上?以前少五分钟漫画阅读时间都会叫苦不迭。 他扫了一眼题,心里估算一遍后,在试卷旁边写下几条公式。 “先换奇,用sin,”纪长凌笔尖一顿,转头,“把你那本二级公式翻开。” “啊?噢。”宋幸子依他的话翻开蓝皮书,高中各大数学公式分区罗列其中。 纪长凌微微一下,看完目录又往后翻了三分之一,指着一条公式将思路细致讲给她。 “哎,原来真的是这样,”宋幸子奇叫一声,“我一开始就这样想的来着。” 纪长凌说:“相信自己啊。” “嘿嘿,你刚刚是不是觉得这些又是小说漫画?”解决完数学题后的宋幸子心情极佳,开始挤眉弄眼。 “实不相瞒,”纪长凌实话实说,“是的。” “唉……这看着都要高考了,”女孩撅着嘴挠挠脑袋,“得为未来做打算了。” 纪长凌竖起大拇指。 “你会不会觉得太晚了?” 纪长凌还是说:“相信自己。” 和宋幸子当同桌的那段时间,他就知道这个女孩虽然表面上看着呆兮兮的,但身上那股子机灵劲都要溢出来了。很多他找不到的漫画资源类宋幸子直接甩给他的一个汉化链接,除了付钱什么事都不用干。 她就是大多数家长老师口中的,但凡你把打游戏刷视频看小说的精力用在学习上,怎么样都算半个优等生。 “嗯嗯!”宋幸子小手一挥,“走吧,本小姐要继续学习了!” 刘绮芳让他们单人单桌的决策十分明智,很大程度上促进了六班的学习潮。开学考前的早上,副校长六点半到达教学楼视察情况,满意地甩了一张六班满员学习的图片在教师群里,配文三个大拇指。 班主任相当满意,第二天直接在班里抽学号背《项脊轩志》。 开学考前的模拟小测,六班甩了第二名三分。 开学考,六班重回巅峰,再创辉煌,直接甩了十分! 同时天气转暖,刘绮芳再次踏上了她的细高跟,满面春风在校园急行。 高三节奏紧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开学考余韵徐歇,学校已经开始筹备听说考事宜。 “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到彼岸。” “PartB……In this part,you are……answer five questions.” 新中电脑室被高三英语老师征用,每天下午放学后电脑室限时开启一小时,供学生们进行听说考试练习。 粥少人多,七间电脑房支撑不起近千人高三学生,也就不可避免会出现霸机现象。有些人占着茅坑不拉屎,来过游戏瘾,你去人家,那人就点开听说软件,一声不吭套上耳机。 纪长凌碰到不下五次这种情况,起初人少,他还能找到两台空机。第二天,一个室五十多台电脑,五分之一挂着游戏后台,在座位上生根发芽。 对于他这种走读的人来说可能无伤大雅,毕竟晚上回家还可以捧着手机练,甚至只要他想,估计傅知伦真会给他把电脑搬过来。 可这种毕竟是少数,每天电脑室外的走廊上都是学生拿着草稿纸和笔眼巴巴地在外面望,看到一个电脑关机了就争先恐后挤进去。 就为了二十分钟的练习时间。 傅知伦问纪长凌要不要去排队等,他拒绝了。 第四天放学,两人去饭堂吃完饭回来,在走廊拐角听到激烈的碰撞声和下流的辱骂。 声音耳熟,纪长凌走过去,看到的就是林陈迅把一个和他身材相当的男的摁在墙上,朝对方出拳头。围观还有三个男生和一个六班女生,见状并没有拉架,反而加入战斗。 这会正是第二批入场的时间,门口聚集不少挂着耳机的吃瓜群众,胆子大的留下来叽叽喳喳几句,胆子小的就拉上同伴开溜。 被揍的大高个一拳反击在林陈迅右颊,眼看着他踉跄几步,差点人仰马翻,一只手突然拦在他腰间。他借着腰间这股力,攥紧大高个校服领的双手瞬间猛得往右一掷,那大高个本就重心前倾,一下子没站稳,顺着力度朝身旁两男的倒去。 “喔——” 纪长凌已经张开的嘴又合上,喊声卡在喉咙不上不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三个人在地上压成金字塔的模样,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指着林陈迅和陈旼惠破口大骂。 “妈的,还他妈年级第一道德标兵,烂婊子……” 那人话没说完,林陈迅已经一脚踹在他胸前。高个屁股下的俩电线杆因为他这一脚,刚支起的身子又倒下去,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老大……减减肥吧。” “我要被压死了。” 人群发出阵阵笑声。 高个捂着胸口,耳根发红,骂了句没出息的,甩着肥肉又要站起来回击。 “还想打啊?来啊!你爹我还没揍过人,今天好好释放一下抚慰我困于学习下的压抑心灵。”林陈迅竖起中指嘲讽。 新中有个三抓原则,一抓学习,二抓手机,三抓打架斗殴。 后两个一旦沾染,跑不了处分记过。 这都高三了,可不能在档案上再添笔黑的。 纪长凌急忙压着嗓子,大声喝止:“喂!干什么呢!” 他不清楚自己这声学得怎样,总之吓走了一小批学生。 陈旼惠肯定也意识到这点,拉住了林陈迅的胳膊后退两步,两个张牙舞爪的人被分开一米,听到纪长凌模仿年级主任的声音后,神色怪异又紧张地把视线投过去。 陈旼惠趁机把林陈迅扯到身后,站在中间。高个见是同级的,骂了一声转回头,却没见到施力对象,握紧的拳头悬在半空。 “妈的,滚开啊!”那男的还有些理智,包子似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陈旼惠沉默地看着他,双目凌厉,丝毫没有退让的样子。 “我靠,不会要打女生吧。” “那可是年级第一啊!” 纪长凌知道那是她发火的前兆,从俩好不容易站起来的的电线杆子中间挤过去,这俩货又歪歪扭扭向两边倒,欲要骂街,却被追上来的傅知伦宽肩怼开,一个倒在墙上,一个扒着栏杆叫苦。 “喂!那边!干什么呢!” 纪长凌听到熟悉的年级主任的声音,停下脚步拉住傅知伦挨墙而站。 围观群众一哄而散,机房门户紧闭,里面正在练习的同学听不见外面的情况。咯吱一声,一个抱着耳机的女学生推门而出,迎面撞上年级主任气势汹汹的目光,磕巴着小声叫完老师好便低着头绕过他们消失在拐角处。 大高个肯定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当这声制止还是纪长凌喊的,充耳不闻,另一只手按在陈旼惠左肩,向另一端使力。 但是他忘了狼来了的故事里那个小孩喊了三遍。 林陈迅拦腰将女孩揽到身旁,快速后退。 “靠,还他妈想跑?”高个好像不带脏字不会说话似的,口吐芬芳不断咒骂,各自肮脏词汇层出不穷。 他朝不断退后的两个学生伸出手,纳闷怎么刚才气势汹汹非要他们道歉的泼妇霸男此刻却摆出一副受尽委屈要落小珍珠的模样。可惜他来不及思考了,年级主任卷起来的书当头一棒,“砰”一声,砸得他捂着脑袋扭头。 “要不要脸,搞偷……头儿,额,不,主任!主任晚上好!” 大高个瞬间泄气,笑脸相迎:“您吃晚饭了吗?今天食堂有咖喱土豆鸡,哦对了我听您的,上次开学考进前一百五了,达到您说的标准了……” 主任耐心听他狡辩,适时打断:“殴打同学也是听我的?” “没有没有,什么殴打同学,闹着玩呢,你们说是……”高个回头,见女方捂脸埋在男方身侧,哭声断断续续,男的有些无措,双手高举嘴巴一张一合,却半点声音发不出来。 高个:“……” 陈旼惠哭声更大了。 “在十一班考前一百五就很光荣了是吗?可以欺负同学了?”主任手中的武器抵着高个的左胸正上方,“排名第一的重点班,这个成绩倒数。” 接着主任把书本移走,指指高个的鼻梁,又把书本对向身后俩人:“你俩,赶紧分开,拉拉扯扯的什么样子?” 陈旼惠依旧捂着脸,在林陈迅身旁站好后低着头,垂落的长发遮挡住大半长脸,但主任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旼惠同学,你受委屈了。”主任说。 陈旼惠闷闷地“嗯”了一声。 “你跟我过来!”主任一甩手,卷起来的书本恢复原样,被提在身后小幅度开合,经过俩电线杆的时候又说,“你俩也来!” 纪长凌站在墙下,大气不敢出,没发觉自己一直牢牢握着傅知伦的手,只不过藏在身后,没有人发现。 大高个瞪了他一眼,他毫不客气地回瞪。 “没事吧惠惠,吓到了吗……”林陈迅四肢僵硬,不知道在比划什么东西,跟刚才出拳动作麻利的少年判若两人。 “我有纸巾,给,诶,你眼泪这么快干啦?那,那还要纸吗?” 陈旼惠面无表情地看他,将人从头到尾扫视一遍后,接过纸巾。 “没事吧?”纪长凌跑过去。 陈旼惠摇摇头。 林陈迅根本没发现自己衣服都没湿:“刚刚哭那么厉害怎么没事?” 陈旼惠:“……” 走近了,就会发现女孩净若白瓷的肌肤上没有半点红痕。 纪长凌心下了然。 “挺能干啊,跟人打上架了。”傅知伦冷冷出声,“伤到哪没有?” “伤什么——那会刚开始打呢,诶看到我帅气英勇的身姿没有?” “有病啊?”傅知伦骂他,“怎么回事?” “这事儿可有的说了……” “诶!”走了几十米的年纪主任又出现在拐角,指着林陈迅,“你也过来!速度!” 林陈迅:“……" 多了一点工作,我每天就挤时间码字…从早到晚…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2章 打架 第73章 成人礼 “我倒是觉得。”傅知伦顿了顿,“还没到喜欢的地步。” “为什么?”纪长凌不解,他觉得陈旼惠已经有了喜欢的心思了,不过不担心她会向对方表白。 陈旼惠不会在高中谈恋爱,并且她是属于被动型的。 “万一只是回馈呢?林陈迅对她很好,喜欢她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从来不出格,向来是默默陪伴。” “可能就是想回馈这一份感情吧,不一定杂了那些心思。” 闻言,纪长凌赞赏地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说得对,”他说,“她的心思都在学习上,怎么有功夫管这些事情,肯定是我多想了。” “诶不说了,过去十分钟了,”纪长凌抬起胳膊,确认没有沾到栏杆上的灰尘,“回去写作业去。” 有些事情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除了数学题。 两人刚回位置坐下,钟扬华火急火燎的一把推开前门,铁质门在墙壁反弹,发出巨大撞击声响。一片骂声之中,他挥舞着手中的白纸,满面通红。 “成人礼时间下来了!” 终于有人在他们平淡如水的高中生活里扔进了一块石子,激起层层水花,掩藏在暗处的波涛汹涌得以重见天日。教室的学习氛围瞬间被打破,纷纷抬头向钟扬华掷以殷切的目光。 “什么时候?” “通知拿来看看!” “发不发手机啊?” “诶,别挤了!给给给!” 第一排的纪长凌简直无妄之灾,他收回搭在桌底前栏的双腿,熟练地将书桌往后拉了五公分。事发突然,桌角不小心撞到书箱,书桌剧烈晃动两下,试卷上的黑色水笔趁他低头的瞬间滚到地面。 纪长凌稳定好书桌在注意到他的笔,伸手欲捡,一只粉色运动鞋却先他一步,黑影一闪而过,在学委桌脚反弹至乱从中。 纪长凌:“……” 他依稀看见他的笔被无数只脚踩踏,最后彻底消失在视线。 “小凌凌,借我撑一下!” “啊?”纪长凌还在为自己还没使用过的满水黑笔默哀,没来得及反应。 前门水泄不通,下一秒,钟扬华抛下通知单,单手撑在纪长凌桌上一跃而过,杀出一条血路回到座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我靠!”纪长凌差点被他撞翻,桌上东西没事,才转过头骂他,“去年校运会你怎么不去报跨栏啊!” “这不是学校条件不允许嘛。”钟扬华笑得贼兮兮的,“不好意思啦,对了对了,你成年礼穿什么?” 身后热火朝天,纪长凌没法再专心下来写作业,他把桌面剩余的笔放回笔筒,又将书往中心码了一点,干脆和钟扬华聊会天。 “西装吧,”他想了想又问,“学校有着装要求吗?” 钟华扬说:“没有,穿校服都行。” “这么重要的场合当然要好好打扮一下啊,”尤语突然出现,蹲在地上,露出一双脑袋在钟扬华桌面,“整套西服喷点香水打条领带。” “哎卧槽,你小子怎么这么喜欢蹲啊,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钟扬华膝盖给了嬉皮笑脸的尤语一下子,“你都准备好了?” “那肯定,”尤语朝远处安静做题的弟弟看了一眼,“我妈早就给我俩准备好了,不过还没拿出来看,神神秘秘的。” “我也是,过年的时候和爸妈去买了一套中山装。”钟扬华说。 “很符合你的气质啊。”纪长凌在脑中过了一下画面,钟扬华这身干部气质配中山装,可以说是很贴合了。 “再配个装着菊花茶的保温杯,腰间挂一串钥匙……哎!又打我干什么啊!” 尤语捂着脑袋跳到纪长凌身边,又因为人太多被挤得踉跄,幸好纪长凌捞了他一把才得以没栽跟头, 钟扬华白他一眼没好气说:“活该。想cos校领导直说,还没人骂你ooc。” 尤语索性一屁股坐地上,乐个不停。 纪长凌听得也笑,余光一直注视着几米开外的空座位,几分钟前傅知伦离开座位,现在还没回来。 “吵什么呢?”我在楼梯间都听到你们班的声音了!隔壁班都开始好好学习了,就你们还在吵!” 纪长凌被这声呵斥吓一哆嗦,讲台旁围绕的学生惊恐散去,很快年级主任背着手煞气满面的从门口进来,在讲台虎视眈眈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不久前刚见过,纪长凌知道他为什么火气这么旺,默默低下头翻开试卷。 低头的瞬间,他注意到了一双熟悉的鞋子,转头一看才发现陈旼惠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在翻书本。悬着的心降低半分,悄悄扭了扭头,想看的人却被学委挡得严严实实。 纪长凌有点焦心,现在已经到了上课时间,主任又在巡视他的领地,再不回来指定撞枪口上,少不了挨几颗子弹。 他不动声色往后挪了一下,扭头的幅度稍微加大,见到校服轮廓,心才彻底放下。 “东张西望看什么呢?好好写作业!” 纪长凌陡然被抓现行,身躯一震。他坐在前排,虽然看不到身后齐刷刷的目光,但安静的课室里主任的声音必然会引起注意,想都不用想都知道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 “活动一下脖子。”纪长凌撇撇嘴,心里悄悄吐槽这要换成陈旼惠他还敢这么说? 主任看他一眼,走上讲台把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眼睛眯得快赶上唇线,足足五分钟过去,才满意的点点头离开教室。 整个六班都松了一口气。 刚刚应该没人发现他在看哪里……除了主任。 纪长凌继续写作业。 下课铃响,他写完最后一道大题,闭上眼伸了个拦腰。 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的肩颈有些发酸,他侧过脑袋揉了揉,听到一些动静随即睁开眼,先是注意到傅知伦收回的手,再就是刚被他哀悼完的水笔。 “诶?”纪长凌没发觉自己眼底已经浮上笑意,瞳孔反射天花板投下来的光晕,“我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呢。” “你在哪找到的?” 傅知伦往后指的动作有些随意:“那边。” 纪长凌没太注意,这人除了学习,其他方面一向万能。 “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上课前吗?”纪长凌说,“在聊成人礼穿什么,钟扬华说他要穿中山装呢。” 傅知伦神色如常,看他的目光却有些奇怪,纪长凌说不上哪里奇怪,好像他不想听到这个回答,可明明是他自己问的,于是试探性又说了一句: “你到时候穿什么?” “西装。” 意料之中的答案,纪长凌点点头,那股奇怪的感觉依然存在,他有些呆愣地眨了眨眼,又小声补充道: “配我送你的领带吗?” 傅知伦点头:“好。” 纪长凌心情雀跃起来,他早就想看傅知伦黑西装搭星夜的模样,肯定很带感。 奇怪的感觉终于消失。 纪长凌兴冲冲说:“你记得穿黑色的。” 傅知伦如愿以偿,成人礼那天穿了一套他从没见过的黑色西装,纯羊毛全麻衬,纹路与领带相配,低调奢华。 那天是周六,学校让所有留宿生回家,整个校园只有笑容满面的高三学生。校领导大发慈悲,批了一天假给他们,上午的成人礼结束后可以各回各家,周日下午再回来。 纪长凌最喜欢那条驳头链,金色单翼设计简洁,几笔勾勒出神形,安安静静躺在那里,远处看去像是字母“J”。 “很漂亮,”纪长凌笑盈盈说,“很帅。” 傅知伦咳嗽一声,转过脸朝门口看去:“走吧。” 纪长凌上车的时候万分小心,生怕衣服被哪个小地方勾到划条口子。 他身上穿的是纪文德之前一次性寄过来的西装其一。作为交换,他让傅知伦挑选,那人选了件白色的,和之前穿的不是同一件,但款式类似。 对此他有些遗憾,本来打算穿黑色来着,和傅知伦配一块,但既然某个人喜欢,那就遂了他的意,好看就完事儿了。 班里被香水味淹没,各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原本好闻的味道变得恶心,直催人吐。 有人受不了,喊两边同学拉开窗帘开窗通风。第一组突然传来惊呼声,引得其他人连连侧目。纪长凌跟着望去,瞳孔瞬间放大,跟着人群爆发出尖叫。 “喔——” “什么时候刘亦菲来当我们班主任了?” “芳姐,美上天了!” 刘绮芳今天穿的不过是非常朴素的浅色旗袍,高跟鞋是大家伙从来没见过的,红鞋底,足尖蝴蝶翩飞。 “哪有那么夸张?“ 刘绮芳豆沙色的唇上扬,她鲜少化妆,黑色方框眼镜容易让人忽略她本就较好的容貌。只需稍作打扮,便是活脱脱的职场佳丽。 她被七嘴八舌的糖衣炮弹围攻,最后红着脸严肃道:“安静。” “等下所有人拿好凳子,在门口排队。体委领队下去,按升旗仪式站位。” 十点整,整个高三在操场排列整齐。纪长凌在教室腌了一个多钟,头跟四肢八个味道。 好在今天天气不错,前几天冷空气突然南下,赶走了炎热。丝丝凉意混着微风,在微弱的阳光下站着几乎察觉不到热意。不多时,他身上千奇百怪的味道就消失大半。 主持人在台上宣布: “成人礼暨百日誓师活动正式开始——” 积分百万了!吓到我了第一章点击突然涨到五十多,我不就给自己放了两天假……诶我继续放假还能涨吗(bushi 第一本写得坎坷,经验不足,希望大家海涵……(哭唧唧) 国庆快乐哦,大家天天开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3章 成人礼 第74章 花孔雀 “请各班体委按顺序带队去操场沙池处排队,有序入场过龙门!” 校领导轮番发言后,主持人在台上宣布第四项章程开始。新中在大小活动操办上极其注重,何况这是高三学子的成人礼暨百日誓师活动,场景布置上更是无可挑剔,单看那一排百米五彩斑斓的冲天炮都知道接下来的的节目会多精彩。 钟扬华在任主席时曾协助过上一届成人礼活动,他看过前几届照片,说我们今年是最隆重的,开销肯定也是最高的。 “可不吗,马术表演,烟花秀,舞狮,还有架空层下边儿的自助餐,”林陈迅啧啧道,“再看咱们老师,那数学老师挺着大肚子都穿上西装了,整得跟晚宴似的。” “咱们学校既然有钱,为什么不换跑道啊。”纪长凌用脚尖戳了一下开裂隆起的塑胶跑道,稍稍用力一点,灰水混着石头一汩汩往外涌。 “跟东非大裂谷似的,葫芦那边更是重灾区,微缩版黄土高原和马里亚纳海沟。” 傅知伦说:“把钱花在刀把上。” 旁边听见的同学都笑了,纷纷附和。 “闺蜜你不用去世界环游了,新中已经带你见世界了。” “多损呢,笑死我了。” 欢声笑语最配锣鼓喧天,六班闲聊着入了场,下一个就轮到他们过龙门。 纪长凌踩在覆盖草皮的红毯上,脚底软趴趴的。 前面有学生会的来指导走位,一排四个人,两男两女。纪长凌身边原本站着傅知伦,那女孩一调整,两人就错了位。 “学委大人,我俩换个位置呗。”纪长凌拍拍前面人的肩膀哀求道。 “我刚想说你跑哪去了,”学委今天摘了眼镜,但依旧是平时憨憨的样子,他往旁边挪了一步,“来啊。” “谢谢谢谢。”纪长凌笑着跨了一步。 他下意识去看傅知伦,这人也在看他。 如果问纪长凌最喜欢他身上哪一点,他会毫不犹豫回答眼睛。 安静的时候,这双眼睛就像覆雪寒梅,冷艳,矜贵。遇到开心的事情,眼底先荡漾开笑意,接着眉毛会小幅度上扬,寒梅抖落了身上的雪,将自己的美貌完完全全展露,任谁看了都会心头一颤,好像落下来的雪原是在自己心上。 怎么会有人好看成这样? 傅知伦问:“傻笑什么?” 明明你也笑得很傻。纪长凌收起笑容,故作严肃:“提前练习,一会不是有人举着相机拍照嘛。” “这样啊。” 纪长凌顺口就说了:“那不然呢。’ “我以为是我的……” 他没听清傅知伦后半句话,耳边突如其来的一声小凌凌吓得他下意识往人身边靠,看见林陈迅得意洋洋的脸后忍不住张嘴欲骂。但他又被整理头发的陈旼惠吸引了注意力,嘴边的词又吞回肚子里。 陈旼惠脱掉了先前搭在身上的披肩。女孩个子本就高挑,打理过的卷发随意地披在金色礼服的肩带上,走路会滑至胸前。亮色搭配她全身上下散发出的高知气息。 林陈迅的银色西装同样耀眼,可他身旁站的是陈旼惠。这人穿西装也没个正经,不扣扣子,内衬最上面的纽扣敞开,露出锁骨。神奇的是这身装扮换成谁都会显得浪荡,可在他身上倒是三分潇洒七分张扬,贴合本人性格。 “啧啧啧,花孔雀。”林陈迅眯着眼睛打量笑而不语的那位。 傅知伦淡淡开口:“谁也别说谁。” 纪长凌笑着问他刚去哪了。 林陈迅解释说:“被挤到后面去了,正好我带小惠惠回前边来,咱们四个一块。” 纪长凌当然希望他们四个可以一块走,但想到刚刚的工作人员说的话,便问:“不是要两男两女吗?” “咱们班人数本就不搭呀,再说了刚刚我也看到混走的了,没事的!”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纪长凌点了点头。 好朋友,喜欢的人,都在身边。 多幸福啊。 “下一组——!” 面前好几台摄像机,机器之后是学生家长期待的面孔。纪长凌悄悄在心中出了口气,将腰杆挺得更直,露出从容的微笑,迈出左脚。 有那么一瞬间,纪长凌眼前的气势磅礴的巨大红色龙门长出了雪白的花,通体是神圣的白,脚底的红毯被丝绒代替,他仿佛都能闻到自下而上散发出的幽幽香气。尽头有个人在朝他招手,平静地看着他笑。 仅仅一秒。 “哇——” “全明星阵容。” “下辈子让我用这种脸活一次谢谢。” “镜头里都这么好看啊!” 夸赞的话听得次数不少,但纪长凌此刻还是脸颊发烫,不自在地咽下喉间集聚的液体。 快门声此起彼伏,绵延不断,其中一个女摄一直跟到现在。他不禁纳闷,前面的人也拍了这么长时间吗?这都要走到头了。 下了楼梯,脱离镜头范围后,纪长凌长长地出了口气,绷紧的脊背松懈下来。 “这边签名~”礼仪小姐带领他们去到签名处,并递上了签字笔。 纪长凌看着傅知伦先拿过笔,洋洋洒洒的在签名版上龙飞凤舞。 练了那么久的字并不是没有用处,这支笔使用次数过多,稍显稀疏的墨水起承转合,粗浅适宜。都说见字识人,执笔者的肆意与不羁体现得淋漓尽致。 “给。” 傅知伦今天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从早上开始眼睛就没下来过。 尽管签字板足有教室一面墙大,架不住有些人签名就喜欢写大字,中低处基本没有空位。幸而他俩够高,否则还写不到一块去。 纪长凌接过笔,在他心心念念的名字旁边落下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笔他停顿片刻,笔锋转上,画了一个小爱心。 “刚想夸你这字很适合签合同呢,”林陈迅调侃他,“想不到小凌凌还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纪长凌笑笑,余光扫了小爱心一眼。 他的目光有些遗憾,不过没人注意得到。 签完字可以直接去架空层自行游玩拍照,他们先是去领了手机,被刘绮芳拉着拍了好几张照片才被放走。和蔼可亲的班主任满面春风,提醒他们哪些是学校自己做的,哪些是采购的。 纪长凌莫名想到校运会的那块打着月饼的名号实则就是一块转头的月饼,情不自禁笑出声。 耳畔同样响起笑声,他和傅知伦对视一眼,对对方心中所想心知肚明。 长桌比他们走的红毯还要长,罗列各式各样的点心,没有熟食。纪长凌相中一块曲奇饼干,小狗样式,笑得有些滑稽。 纪长凌总觉得这味道熟悉,好像以前吃过类似。琢磨了片刻,想起来和他刚高一时温月给的那一袋曲奇的味道很像。 不同在这一盘更好吃。 饼干大概是温月做的,她现在依旧是烹饪社的指导老师。 “好吃吗?”傅知伦问他。 纪长凌又取了一块:“好吃。” 他评价道:“进步不小。” 傅知伦拿起一块猫耳朵样式的,指腹擦过表层,沾上细小碎粒。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会儿,咬下一只角。 “别吃饼干了兄弟们,那边好像有波士顿奶油派,跟我爸之前带回来的味道一模一样。小惠惠,咱们快过去。” 林陈迅拉着他俩往另一个架空层的方向走,总觉得背后发凉。回头一看,又只看到后边两人在窃窃私语。 “怎么了?”陈旼惠问他。 “哎,没什么。”林陈迅挠挠脑袋。 错觉吧。 八条长桌很快一扫而空,带着挂牌的学生会成员不停通电话喊人补送。纪长凌吃了几块就有些厌烦,想回去再取点饼干吃,结果连渣子都没剩一粒。 于是他们跟着大部队离开了架空层,又在陈旼惠的带领下找地方拍照。 按她的说法,先趁着教室没人,回去拍一张集体照,再去到高二的六班门口拍一张。 纪长凌问她去高二做什么,她说要补回之前的记忆。 他们的合照的确不少,但仅限于校外,校内禁电子设备,像样的照片还真找不出来。 陈旼惠点开微信:“我给阿瑶打个电话。” 林陈迅奇道:“话说她那边还是凌晨吧?听得到吗?” 纪长凌凉飕飕说了一句:“……这个点应该还没睡。” 林陈迅:“……好像也是。” 几个人没头没脑地一块笑了一分钟,不出所料,视频很快接通,林绪瑶困倦又精神的一张脸出现在手机屏幕。 “哎哟我的公主大人,美成啥了都。拿到手机啦?”她揉了揉眼睛。 “怎么灯还开着?你还在画画吗?”陈旼惠面露忧色。 “不是,刚刚在写数学,明天没课呢。”林绪瑶把手机架稳,又问,“这样拍得清楚吗?” 傅知伦把相机架在窗台:“先试试吧。” “哎早知道明后天没课,我就飞回去参加成人礼了,”林绪瑶嘟囔道,“还得这样拍。” 陈旼惠温声说:“等你回来我们可以再补拍。” “那也不能再穿得这么漂亮了,”林绪瑶叹了口气,又“哎”了一声,“怪我怪我,不说这些扫兴话,你们快摆姿势,拍完我要卸妆睡觉了!” 四个人站成一排,纪长凌和陈旼惠站中间。 “十秒!” 陈旼惠抬手,让手机离镜头更近,另一只手比了个耶。 纪长凌觉得他既然成年了,就摆些成年人该有的姿势吧。于是一只手搭在傅知伦肩上,另一手自然垂落,露出自认为符合成年人的微笑。 傅知伦悄声说;“再加把劲,够到耳朵了。” 偷偷踮脚被发现的纪长凌:“……” 傅知伦的惨叫声和快门声同时响起。 第75章 放心 “还疼不疼啊?” 只有三人的校医室里,纪长凌蹲在地上,手拿一瓶云南白药,围着在眼前这只略微发红的脚喷个不停。只要是他觉得该上药的地方,都来那么几下。整个校医室都是刺鼻的药水味,他竟然也不觉得呛。最后惊动校医,出声提醒他才作罢。 他把药搁到旁边,欲双手覆上肿胀的皮肤,但脚主人却向后挪了几公分,指间擦着皮肤一扫而过。 “?”纪长凌抬头看他一眼,目光充满疑惑。 不想让他按?还是嫌他技术不够好?再者是有陌生人在场害羞? 纪长凌顾不得那么多,之前自己脚踝扭伤就是傅知伦给他上的药,这回又是他给人家脚踩肿的,自己必须负责。 虽说身上穿的西装,做工精美的缘故,蹲下也没有任何不便。要不是这是条白裤子,他就直接坐地上了。洁癖迫使他两只腿先后向前挪动,始终维持M形蹲姿,腿中包围傅知伦受伤的脚。 纪长凌毫不客气的把手贴在脚踝,开始揉捏。 近朱者赤,他回忆了一下傅知伦在他身上使的手法,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这个力道还行吗?”他又抬起头问,眼神清澈无比。 傅知伦以一个轻松的姿势坐在木椅上,然而仔细看就会发现他下半截身子呈紧绷状态。受伤的脚光溜溜踩在皮鞋上,脚背和踝处连接的部位在冷白皮衬托下泛着刺眼的红。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意似的,任凭那双手游走,双眼始终注视着某人毛茸茸的脑袋。 纪长凌一心在他受伤的的地方,自然是注意不到这点小异常。 额前碎发因下低的头自然垂落,藏在阴影下的双目看不清情绪,面部没有任何肌肉牵动。纪长凌看不准他到底疼不疼,以为是自己力道太轻,就稍微加重了力气。 傅知伦终于开口:“嗯。” 纪长凌便低下头,专心致志地给他揉脚踝。 扭伤部位涂药之后,必须要揉至发热。但这个火候他把握不准,就等药水味没那么浓烈才放手。 “额,”纪长凌面露忧色,“怎么感觉比刚才更红了?” “你揉了那么久,还能是白的?袜子穿上。”校医把装了矿泉水的塑料杯递给傅知伦,又对地上那个对着脚若有所思的少年说,“你去把手洗一下,好了已经。” 纪长凌这才起身。挤完泡泡,拧开水龙头,水是温的。 “不算严重,这几天少跑动就行了,早晚上药。晚上不要碰热水。” “好的校医。”纪长凌抽了张纸擦手,目光依旧在地面。 校医看了他一眼,又嘱咐了几句,便让他们离开。 “我扶着你?”纪长凌已经付出行动,自然地挽上他的胳膊。 “不……行。”傅知伦声音很低。 校医室位置偏僻,走回教学楼要横跨半个操场,这会满学校都是举着各种相机凹姿势的学生,无人注意到角落紧贴在一起的两个男生。 回了教室,才有已经拍完照正在收拾东西的人问怎么回事。 “刚才不还好好的?” 傅知伦说是自己不小心扭的。 纪长凌难为情地看他。 不久前在高二教室拍照的场景实在尴尬。左右俩高个,他为了显得均匀一些,脚尖都快要离地了。傅知伦调侃他那一句后,本意是想轻踩小小报复一下,结果没站稳,重心就偏了过去,才落的这下场。 傅知伦当然不会怪他,认识三年,纪长凌就没听过一句怨怼。不怪不代表真的无害,纪长凌慌乱之中,扯着他直奔医务室,路上一直埋怨自己怎么不多长点肌肉,像游戏角色那样单手拎大刀,边骑摩托边砍怪。 林陈迅和陈旼惠先后进来,前者身上背着大相机,脸上笑嘻嘻的,问他情况如何。 纪长凌说应该不算特别严重。 林陈迅目光在他俩身上来回扫,最后停在伤号身上,啧啧两声,坐回自己位置上不说话了。 “打算什么时候走?”陈旼惠问。 纪长凌说:“你拍完照了吗?” “下回吧,我听说毕业后有舞会,到时候再拍咯。“ 纪长凌挺自责的,因为自己这一脚耽误了挺多事。 陈旼惠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咱们收拾一下东西,现在回天海找个餐厅庆祝一下?” 春节过后,纪长凌就发现她的时间变得宽裕不少,大概是家里管控没那么严了,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啊好啊,我来定餐厅,天环那附近有一家吃西餐的,应该能定到包厢。”林陈迅兴冲冲点开手机。 “伤号能吃吗?”纪长凌担心问,“要不换一家清淡的?” 林陈迅头也没抬:“放心吧没事。” 得到傅知伦的肯定后,纪长凌才放了心。因为走的人太多,校门口堵得水泄不通,司机要二十多分钟才来。他内心有点小庆幸,傅知伦可以慢慢走出去。 “我去换一件衣服吧。”陈旼惠手中摩挲着裙子,“感觉不太方便。” 林陈迅说:“别换,那里能出片。” 陈旼惠立刻比了个“OK”。 四只蜗牛和司机同一时刻出现在校门。三个男生坐后面,傅知伦夹在中间。 一个小时多的车程很难不犯困,换做平常纪长凌早就靠着人睡着了,但今天他精神倍足,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地面。 傅知伦递过来一只耳机:“给。” 纪长凌看着他手上的白色小逗号,三年过去了,他还在用当初他生日送的那一副耳机。 心里涌起阵阵暖流,纪长凌默默在心中起誓接下来这几天一定要好好对待人家! 一路畅通,司机提前将他们送到目的地。林陈迅定的那家西餐厅在酒店八层,前台小姐对四只穿着华贵的蜗牛依旧耐心十足,还贴心地问要不要帮助,纪长凌婉言拒绝了。 装修过于高档,米其林气息直往鼻腔钻。纪长凌吃不惯米其林,偷偷看了眼电梯门前台小姐的背影,摸出手机。 “不是米其林吧?”纪长凌在手机上打字,拿到林陈迅面前。 林陈迅比了个“OK”。 得到信号的纪长凌把手机放回胸前,再次挽上傅知伦的胳膊。 前台小姐把他们带进包厢,很快就有人进来递上菜单。房间位置很好,落地玻璃窗外是穗城著名地标。 餐厅的确不是米其林,不过摆盘极具其特征。半个拳头大的和牛配上薄荷柠檬,价格令人虎躯一震。 不过味道的确很好。 先前递上菜单的人在上了几道菜后,说了声打扰了,走到林陈迅身边俯身低语。林陈迅没什么表情变化,点了点头让他出去。 那人微微鞠了个躬,昂首挺胸离去。 “这顿饭有人请了。”林陈迅说。 纪长凌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估计这家餐厅不是他朋友家里的就是他父母的朋友开的。 一边欣赏风景一边用餐实在心旷神怡,之后几个月怕是再也没有这个机会。然而就是如此惬意的时刻,一阵突兀的电话铃打破了这份宁静,纪长凌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来点人,颇觉意外。 纪长凌不打算在这打扰朋友们,便说:“我出去接个电话。” 厚重的木门发出闷响,彻底隔绝外部。 包厢内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舞动的烛火证明画面并没有定格。 林陈迅:“演员。” 傅知伦:“天赋如此。” 林陈迅:“……” 陈旼惠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吃进一小块西兰花。 服务员见纪长凌拿着响个不停的手机出来,即刻领他去了露台。 “成人礼玩得开心。”纪文德声音有些沙哑,音调没有任何起伏,不像是祝福,倒像是命令。 上一回通电话还是寒假前,他爸的电话总是来得突然。纪长凌有些困惑,他好像没和纪文德讲过成人礼是在今天,学校官号也没有发布过任何相关信息。刘绮芳在班群发的信息也没有准确说明时间。 于是他问:“你怎么知道?” 纪文德却绕开话题:“听说考有没有信心满分?“ 纪长凌面色复杂的沉默好一会儿,目视楼下商务车从启动到驶出停车场,黑白相见的杆子稳稳落下。 纪文德耐心十足,大概是知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纪长凌却想的是他爸这么久打来电话居然不先关心一下,他清了清嗓子,说:“不知道。”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二十分很难吗?我怎么听说很多人都能拿满分?” 纪长凌故意的,听说满分是十拿九稳的事,不知怎么的他就想逗逗他爹。 “很难欸。” “我觉得你可以做到。” 纪长凌说:“还有其他要对我说的吗?” 比如问一下他在学校过得如何。 然而纪文德始终没有说话,父子俩沉静期间,他听到几句外国话,不是英语。 “你在哪呢?” 纪文德说了个国家名。 “去那做什么?”纪长凌其实知道肯定是工作需要,但他就是好奇他爸的日常。 也想多了解一点。 纪文德又不回答:“一模时间确定没有?” 纪长凌:“……” 有点想挂电话。 但他还是很耐心的解释:“听说考完就出。” “好,加油。”纪文德说完便挂了电话。 纪长凌又看见一辆银色比亚迪开出停车场,阳光在云层后露了个角,很快另一阵风带来的云把仅存的一点阳光掩得干干净净。 林小少爷:手段了得。 傅狗:(面不改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5章 放心 第76章 更好的未来 回家路上天气逐渐变得阴沉,乌云跟随一路,始终没有下雨。 纪长凌不可避免的想起寒假前他和纪文德的通话内容。 这件事就像丛林里冉冉升起的火堆,他想方设法将其扑灭,或是尽力遮掩,奈何自然的力量还是让他手无寸铁。 总有一天需要直面。 神魂离体一路,他跟着傅知伦走到人家门口,长时间开门导致电子锁的机械女声响了又响,大概是被炫目的蓝刺激神经,对周遭环境渐渐有了感知。 二月末依旧寒意绵绵。 “不回家吗?”傅知伦背光而立,黑西装的边缘镀了一层薄薄的暖黄,曲起的手臂很随意的搭在把手上,姿势不是拒绝,也不算是邀请。 往常回家都到了吃饭的点,纪长凌循本能跟着傅知伦走到他家门口,才反应过来现在不过下午三点,离晚餐时间还有漫长的三个小时。 但是纪长凌没有上楼的想法,他思考了一下,说:“写会作业再上去。” 傅知伦说好,又笑着问他:“你要穿着这一身在家里写作业?” 于是纪长凌上了楼。 光着身子站在镜子前,他才想起来他们俩好像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砰——” 齐肩高的落地镜在墙上重重反弹,幸好质量上乘,才没落得一片狼藉的下场。 浑身躁郁的抓了一把喷过发胶的头发,手上粘腻的触感令人十分不适,他从衣柜里翻出白t短裤,进了浴室简单冲洗一番,带上试卷小跑下楼。 傅知伦已经倒了两杯可乐放在书桌上。 纪长凌闻着汽水的甜味,鼻头忽然有些发酸。并不是想哭。 “还没计时。”傅知伦提醒他。 纪长凌已经坐了三道选择题,不过无关痛痒,他看了一眼傅知伦空白的试卷,等人调整好时间,才继续动笔答题。 数字和字母逐渐占据思绪,脑海深处恢复理智。做题也是泄愤的一种方式,所有愤怒与疑虑尽数被他发泄在白纸黑字,他做得快,下笔也狠,翻页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胳膊下压着的试卷一角,呲啦一声,手中的卷子就出现一道裂缝。 他定睛看了两秒卷面上扭曲的线条,平静的放回桌面,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继续写题。 一张卷子写完,他没有心思写下一张。也没有放下笔,就维持着做题姿势不动。二十分钟后,身旁传来按笔的声音,他才把笔放到桌面,思考如何开启话题。 他也想挺久了。 高三之前的确是没把清北放在人生清单上,他甚至都没想过要离开广东省。但纪文德告诉他,他可以有更好的未来,过更好的人生。 代价是离开土生土长的故乡,离开他的亲朋好友。 他也看明白了,纪文德离婚后就是个无情、利益至上的人。当年把他扔给保姆,抛下故乡一切去到京城,重新组建家庭就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而纪长凌依然没有放弃寻求在原生家庭所缺失的那份关爱,因而还对他的父亲抱有幻想。毕竟自己是亲儿子,血脉相连。 不过在他爸眼里,作为纪文德的孩子一定不能平庸,除此之外并无其他感情。 纪长凌不知道罢了,还当是他爸想弥补儿子。 “我有个问题。” 纪长凌把目光从倒计时三十分钟的手机屏幕移到傅知伦脸上。 “已经坐拥百万家产,你的人生必定顺风顺水,为什么还这么努力?” “轻松考上中大,再像常人那样进入社会,选择打工,或者自己创业。凭你的头脑,荣华富贵是迟早的事情。” “再者,什么都不做,靠着遗产玩乐一生。” 傅知伦的声音沉稳有力,有时候纪长凌也忍不住想明明自己比他大,为什么在他面前自己却显得像个小孩子。 这个问题他没有思考过,但心中早有答案。 “靠遗产玩乐一生肯定是不可能,”纪长凌缓慢摇头,“这和我的人生理念相悖。我想让钱生钱,做到真正的,拥有和身份证数字一样长的尾款。” 傅知伦笑了,笑得很轻。 纪长凌说完也忍俊不禁:“开个玩笑,不切实际的想法罢了。不过让钱生钱是真的。” “……”他思忖片刻,缓缓开口,“大概以后真的会像你说的那样,选择创业,享受荣华富贵吧。” 傅知伦赞同道:“很明智的选择。” “那你呢?”纪长凌终于迈出第一步,“你将来做什么?” 他当然是知道傅知伦多半会回到自己家公司,他想知道明确时间。 大学过后,甚至是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傅知伦什么时候会离开? 不出他所料,傅知伦的答案就是回公司上班。 但他又有些意外。 “我姐已经开始准备把公司业务大规模拓展到国内发展,可能到时候就是她主外,我主内?我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我姐肯定不可能让我当一个逍遥散人就是了。” 纪长凌好像看见火焰气势锐减,他不禁靠近身旁的人,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期待:“也就是说你不会出国?” 傅知伦十分肯定的说:“不会。” 纪长凌愣怔着眨了好几次眼,强压下心中的喜悦,尽力使自己看上去十分平静:“你有离开穗城的想法吗?” “……” 纪长凌又问:“有吗?” 傅知伦却反问他:“你有没有?” 纪长凌喉结上下一滚,停顿片刻,试探性的说:“我爸一直想让我去京城……” “那就去。”傅知伦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十分冷静,瞳孔没有任何异样。 可乐的味道消失了,蒸腾的气泡也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挣扎。 意料之中的回答,傅知伦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会阻挡朋友奔赴更好的未来。 “但是这样我……” 我们可能会分开吧? 纪长凌更好的未来,可能不存在这个人的身影。 他不想走到这一步。 傅知伦摩挲了一下湿润的玻璃杯壁,问:“你什么?” 纪长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不可能直接说不想和你分开,这样很怪异,会把人吓跑的吧。 毕竟还不知道他对同性恋的看法如何。 他不能冒这个险,于是退而求其次:“你有想过去京城吗?” 傅知伦回避了纪长凌直白的目光。 那几颗漂浮在水面的气泡彻底消失了。 还真是难办啊。纪长凌遗憾的想。脑中浮现了一些不可言说的画面。 “可能会吧。” 纪长凌立刻就抬了头:“嗯?” “拓展业务的话,可能首选就是京津冀那一块。” 火堆里好像长出来一株浴火花,有了希望,便要牢牢抓紧。 一个公司要拓展业务绝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做好的事情,最早也得等傅家幼子上完大学,再进入公司熟悉,进而谈其次。 傅知伦上大学的时候,他的姐姐就可以先做准备,时机成熟他就会上位。 这样看,他确实不需要出国了。 “那你想不想去京城上大学?” 傅知伦还是问他:“你想吗?” 纪长凌依旧答不出来,他还没有摸清傅知伦的态度,那些不过是自己的臆想,做不得真。 迷惘之间,傅知伦替他做出了回答。 “你想。纪长凌,你是想的。“ “虽说中大就是广东人眼里的清华北大,但本质还是不同的。或许之前你没想过,但是现在你已经有了能力,并且你已经在为之努力了不是吗?” 是的,他的成绩已经越来越接近清北线了。 “你有更好的未来。” “我的故乡不在这,说实话,”傅知伦笑笑,“我对这里本来也没什么感情……” “你去京城,我也会去。” “如果能去京城上学,我爸妈应该也挺开心的。” 纪长凌的心不住狂跳,比刚跑完一千还要快。原来被幸福冲昏头脑是这种感受,他宁愿沉浸在粉红泡泡里一辈子。 心中那一点隐秘的期待,他迫切想问出口。 你喜欢我吗?你喜欢我吧?你喜欢我吧。 “……正好陈旼惠也在那里,你们还是同校,我呢,说不定和林陈迅能上同一所。林绪瑶上央美应该没问题,到时候大家就又在一起了。“ 纪长凌:“……” 女子口巴。 依旧想多。 “哈哈,的确是很好呢。” “你考虑得还真是很周到。” 纪长凌默默叹口气。 好事成双太罕见,他今天已经收获了一份喜悦,另一份惊喜太难了,他目前强求不了。 火堆算是被他拍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朵红色的,散发着甜香气息的妖艳赤花。 “晚上想吃什么?”傅知伦问。 纪长凌喝了一口没有气的甜水,说:“可乐鸡翅,糖醋排骨,土豆鸡。家里还有吗? “鸡翅还有,”傅知伦拿起手机,在倒计时十五秒按下了停止,“等下去超市买排骨。” “一块。” “好。外面冷,等会多穿一件外套。” “我要穿你那件白色的。” “好。” 可乐没了气也好喝,不愧是可乐。 可乐可乐,可喜可贺。 成人礼的假期作业不多,倒不是老师心疼,而是一周后就是听说考,老师很默契的留了空余时间让他们用来练习听说,最后关头争取个好成绩。 “生活就像海洋,只有意志坚强的人才能到达彼岸……” 喜欢就是要默默支持呀,让爱人走向更好的远方,同时让远方也有自己的存在。 生活就像海洋,只有耳朵犀利的人才能听到答案(bushi)唔广东外的友友们可能不知道这个梗。这句话是广东听说高考试音模仿片段,广州的听说中考也有这句话。贯穿广东学子的中学生涯(嗯没错就是我……) 最后祝大家中秋快乐~可乐打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6章 更好的未来 第77章 听说考试 成人礼之后的几天,高三级务在每个电脑室都配备了一名英语老师,以监督学生在练习听说的时候不做其他小动作。电脑室风气好了很多,打眼望去全都在狂写狂说。 纪长凌在考前去机房练了四套,分数都在19.8徘徊。高考听说四舍五入,也就是满分。 广东作为高考大省,历年高考人数只增不减,今年依旧如此。六七十万的考生经过三年听说练习后,终于在三月初迎来了第一场小高考。 人数庞大、考点繁多以及分时段的缘故,听说考试也分多种卷型,自然就有难易之分。 但说实话,难易程度很大部分取决于自己。可能人家听不明白的句子,有些人听一遍就能把意思捋清楚,反之同理。纪长凌上一年刷了不下八百套,放一段高考音频给他,三秒之内就能把考试年份以及原题念出来。 所以对他来讲,拿个满分完全就是情理之中,再正常不过。 新中作为本区最出名,规模最大的学校,自然就承担起了布置考场的责任。 同区同样做考场的高校还有另外两所,距离新中较远。 学校当考场是天大的好事,地头蛇随心所欲,明里暗里便利不少。 考试当天,校外大巴一批批涌进学校大门,傅知伦骑小着电瓶载着纪长凌在众大巴间穿梭,引得车内连连扒窗观看。 他们比较幸运,被分到了第二批八点半考试。 林绪瑶在意大利还有课,前一天刚落地穗城便马不停蹄的回学校,晚上在附近租了个酒店。 整个六班大部分都在二三批,陈旼惠和两个女生在第一批。林陈迅跟尤语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十一点才考。 按规定考完必须立刻离校,五个人打散了时间,林绪瑶考完就又要赶飞机,于是一致决定各回各家。 所有人按顺序进备考室隔离后,就是漫长的等待。 傅知伦在纪长凌隔壁教室。八点十分,带队老师建议他们去上厕所。纪长凌在候考室里也只能发呆数手指,就跟着出去放风,正好遇到傅知伦。 走廊立着好几个禁止喧哗的牌子,纪长凌经过他的时候,面无表情的捏了捏他的手背。 他就是手痒,非要去招惹人家。被傅知伦反手回扣住两根手指时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他咽了咽口水,余光迅速扫过所有监考老师和学生,潦潦看到傅知伦耳畔,好像微微上扬的嘴角。 指尖的温度一触即散,傅知伦只是轻轻握了一下。 在外人看来,他们俩就是走路时肩膀一高一矮相碰。纪长凌像大白天偷东西的贼,心虚得不行,哪怕他偷的压根都不是一件具体存在的物件。 回到座位坐下,右手覆上不知道是不安,还是回味的高频跳动的心脏。纪长凌深吸一口气,面前的书桌拉近,小心翼翼的整个人往前挪了半分,双腿躲进书桌的四方天地,才稍微安下心来。 接着,他垂头,张开手心,一张仅仅拇指大的白纸暴露在空气。上面用黑色水笔画了两个“^"。 纪长凌逐渐弯下腰,不动声色的把纸条塞进校服口袋,抑制不住上扬嘴角。 他们俩有时候都挺欠的。 但纪长凌更宁愿解释为这是无言的默契。 “下一批!” “排队有序入场,保持安静!” 显示屏左上角弹出纪长凌报名高考时上传的蓝底照。 进入试音页面后,照片依旧挂着。图上熟悉的脸嘴角挂着浅笑,眼神清澈,没有眼镜修饰更显青涩。瞳孔中倒映的是蓝黑白身影,面庞被手机遮挡。 想到这照片要一直挂二十分钟,他莫名笑了笑。 …… A卷。 二十分钟转瞬即逝。 机房之外依旧安静,考生有序离场。 纪长凌在楼梯角看到了傅知伦。 颀长的身影在人群之中格外显眼,他避开人群,靠墙而立,小声讨论的男男女女经过时都会忍不住瞟一眼,穿着其他校服的更是大胆。纪长凌看到一个女生特意拐弯去看他,随后捂着嘴拉上旁边的小姐妹离开。 他其实挺低调的,但在人群之中就显得格外高调了。 视线穿过人群,交汇在一处。 纪长凌无言的笑了笑。 “走吧。” 三月紫荆花探出萌芽,校园里的色彩又开始了轮换。缕缕阳光透过青绿的萌芽,在地上画出一片又一片属于春天浪花。 接下来的三个多月,他们的生活可以暂离海洋了。 两人直接回了学校旁的房子楼下早餐店还开着,就在那凑合了一顿。 明天新中还要做考点,下午才能回校。纪长凌吃面的时候又收到了一波早餐预定,于是把手机放在桌面,开始和傅知伦对账。 “三个两肠,一个红糖包,还有一个葱油饼。” “两杯豆浆。四根香肠。” 纪长凌脸色忽地有些怪异,他又看了一遍尤言发的信息,向傅知伦掷以疑惑的目光。 “三肠加辣,还是重辣,”他问,“这俩双胞胎不是本地人吗?” 傅知伦看他,说:“本地人不能吃辣椒吗?” “可以啊,”纪长凌说,“但是肠粉重辣……” 傅知伦打断他:“人间美味。” 纪长凌:“……” “肠粉就是要原汁原味啊,我尊重喜欢吃辣的同志往里加辣椒圈什么的,但是,重辣,”纪长凌一字一顿的说,“这家店的重辣是老干妈加老板自制辣酱,一筷子下去全是辣椒,怎么吃啊?” “你给他安利了?还是你俩打了什么赌?” 纪长凌曾经吃过一口傅知伦强推的老干妈秘制辣椒肠粉,这给他的广东胃造成了莫大的伤害。 广东向来以多元包容闻名,现在不少年轻人都喜欢在肠粉里加辣椒,他也理解,但是傅知伦这样真的有点小众了。 “没有,他自己说想吃,”傅知伦露出无奈的表情,“应该是和他哥打赌了吧。” “噢。”纪长凌给尤言发了一个ok,指尖在发送停留半秒,又附了两个大拇指上去。 回家之后,纪长凌先把叽叽喳喳的小不点充上电,掏了两本练习册进书房。 学校发的试卷已经不能满足他了,前段时间他给教授发了信息,对方很快寄过来一叠练习册,都是理科。 纪长凌草草翻了两页,明明都是汉字和英文数字,怎么排列组合起来就像外星文。 逐字细读分解后,他才品出题目深层的奥义。考查的知识点都是高中内容,大学方法解决会快许多。但高考数学有步骤分,拿大学方式肯定行不通,只能按出题人所想用高中数学解。 他难得在做题的时候拿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给柏曦发过去,又让傅知伦放放语文,跟他一块做。 三十秒后,手机上方弹出来三条信息。 柏曦:牛逼【强】 柏曦:省中能出这种题的老师不超过十个。 纪长凌把办工模式打开,专心做题。 这种数列函数搭配的创新题极大概率作为大轴难死百分之八十的人,说好听点是筛选。总之纪长凌做了十五分钟,勉强把答案解了出来。 他把过程捋了一遍,列在稿纸。做完后傅知伦刚好结束。 答案很细致,得分点也标了出来。纪长凌对完松了口气,满分。傅知伦扣了四分步骤,一分答案。 十七分的题拿到十二分实属不易。 傅知伦的确是一直在进步——或许现在要换个说法,火候将至。 纪长凌有种吾家幼子终长成的感觉,他慈爱的拍拍幼子的肩:“牛的。” “多亏纪老师教导有方。”傅知伦笑笑恭维。 纪长凌指着一条二级公式:“这里解出来是在二到正无穷单调递增。” “用洛必达法则……最后得出n≥2。” 纪长凌不知道自己讲题时的神情,他一心都在解题,会出现平时根本不敢想的逾矩动作,比如直接握着某个人的手解题,直勾勾看着某个人的双眼一遍又一遍问他懂了没有…… 答案呼之欲出的那一刻,他会立刻放下笔,双手摊开,盯着傅知伦自己算出来。 很合格的小老师。 两人就这样学到屋内台灯亮起,楼下时不时传来孩童嬉笑声,若隐若现的饭菜香。 “吃饭吧,”傅知伦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家里还有什么?” “还有一点排骨,西红柿和洋葱,五花肉。” 纪长凌半天想不出要吃什么,脑中一根神经跳动,拍案而起:“我们白天可是在高考,晚上必须吃点好的!” 电机嘀嘀嘀的重新开出小区,向商场开去。 纪长凌这会才点开微信。 柏曦的消息第一个弹了出来。 柏曦:话说还没问你,你准备报哪个学校? 纪长凌不由得在心里苦笑,学霸说话方式都这么特殊吗?这才三月,平常人家都是问考哪里,他直接问报哪里,就好像大学已经收入囊中,只等挑选。 头盔带子有些卡下巴,纪长凌把扣子挑松,回复道: 清华或者北大吧。 柏曦:我猜也是。 柏曦:路泽可能要出国呢。 纪长凌眼皮一跳,他问那你怎么办? 柏曦却说,路泽不是很愿意,家里让的。 警长:都考上清华了,也没必要出去了呀。 柏曦好半天才回复,他们已经找好餐厅,正在等菜。 他值得更好的。 “上菜了,别看手机了。” 纪长凌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我不想听到八这个数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7章 听说考试 第78章 出柜 “路泽有更好的选择,他可以去全球top顶级院校进修,只要他愿意。” “他值得更好的。” 他们挑的餐厅专做酸菜鱼,两人份不够吃,就又点了几盘爽口的酸辣小菜。 纪长凌吃得心不在焉,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还一个劲夸赞哪个菜好吃。 他的胃口早就被某个五星厨神养叼了,多放一瓣蒜,少放一勺盐,一下就能吃出来。 普通夸几句还好,但纪长凌的措辞偶尔没头脑,还有些天花乱坠,国宴都出来了,显得非常刻意。 傅知伦起初还觉得是他没在家里煮过酸菜鱼,给人尝到鲜了,于是悄悄品这鱼的味道,推测刀法,调料。然而吃到后面,听人说了句这酸菜真酸啊这汤真辣啊,就咂摸出一丝不对劲来。 他看着纪长凌的筷子夹起一块牛肉,还在旁边的辣椒碟里翻面。 “?”纪长凌对着筷尖上的两根干净公筷眨了眨眼,抬头问,“干什么?” 傅知伦松开筷子:“这是孜然,你滚了不下五遍了。” 纪长凌:“……” “这孜然不够辣!”他把肉放进碗里,肉片上的孜然碎渗进米饭,顿时后悔。 “你根本没蘸过这碟孜然,不够辣是怎么得出的结论?从我的面部肌肉神经牵动?” 纪长凌:“……” 傅知伦重新给他夹了一块肉。 “出什么事了?” 纪长凌心中默默叹气,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弄巧成拙,只想什么事都瞒不住他。 “如果你出国的话,能去哪所学校?” 傅知伦皱起眉:“怎么又说这事了?不是说过不出国吗?” “哎……”纪长凌留给他一个蓬松的头顶,视线虽然在餐具上,但被捣碎的米饭暴露了他的心不在焉。 “就……随便聊聊。” 回应他的是沉默。 纪长凌掀起眼皮,偷偷注视身前人的一举一动。良久,傅知伦放下筷子,好像是抽了张纸,因为他听到了声音。 “你希望我出国?” 傅知伦语速缓慢,他听不出对方想要的回答,但自己给出的答案必定不是本意。 “不……唔,如果你在国外能上更好的大学,出去也挺好……” “纪长凌。”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下意识抬头。 这一对视,他就知道傅知伦一直注视着。指尖白纸翻折,整齐叠方后轻置在餐盘旁。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从容。而后他往后一仰,靠在柔软的沙发背上。 明明就是很常见的动作,傅知伦当他面做过不知多少回,但此刻他察觉到了一丝别样的味道。 ……是生气了? 傅知伦好像从来没对他发过火,他的情绪一直很稳定。 不知怎么的,纪长凌忽然不敢直视他的目光。虎牙暗暗撕扯内唇,轻微的痛意刺激着意识,他才勉强维持原本的姿态。 “我不会出国。” “那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呢?”纪长凌鼓起勇气,实话实说,“如果你能去更好的学校,你就应该努力争取一下。就像你对我说的。” “……没那么容易的。” “你试都没……” 纪长凌也有些摸不清自己的想法了。 他不希望这个人离开他身边,但如果离开他会有更好的未来,那他会选择接受。 傅知伦却说:“以后不说这些了。” “我不会走。” 如此肯定的答案,纪长凌感受不到任何欣喜。 酸菜鱼里白花的鱼肉还剩下许多,香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袭他的鼻腔。从一开始的满心期待,到毫无**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迷惘,傅知伦又说: “先把目标放在高考,以后的事,以后就知道了。” 鱼肉很酸,很辣。刚进口腔就宣布了至高地。 纪长凌舌尖微卷,闷闷的回了一声“嗯”。 回家路上吹的是夏风还是春风,他不清楚,反正附近有湖,肯定是陆风。 路灯坏了一个。 啊天上的云有点像一个游戏里的角色。 今晚没有月亮。 家楼下,傅知伦收到一通电话,他让纪长凌先上去。 纪长凌只是点点头,一言不发回家。 阳台能看见傅知伦接电话的身影,路灯有些暗,他看不清,也听不清。 忽然傅知伦抬头朝家望了一下,纪长凌下意识后撤半步,后知后觉反应阳台的花其实能挡住他。 纪长凌回了房间,拉上窗帘,彻底将外界隔绝。 “喂?老爸。“ “下星期我和你妈妈回去看看你,没记错的话马上一模了吧?” “是,”傅知伦又问,“怎么这么突然?我姐回来吗?” “她不回。我回来是想和你聊聊出国的事情。” 傅知伦感觉喉头的火焰越烧越旺,他咽了咽口水,尽量平稳语气:“不是说好不出国了吗?” “是,但是爸爸想了很久,你完全有能力上国外更好的大学,我已经找……” “老爸,”傅知伦抬头看了一眼茫茫黑夜,难得打断他,“我现在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 “好,”对面说的很干脆,“那就回去了再说。” 寂静环境下,电话挂断的机械声格外刺耳。 傅知伦低头看看自己被拉长的影子,他抬手,影子也跟着动。 万事顺意的愿望大概只有影子能满足。 一模过后他们有一天假,傅知伦要回家见父母。 纪长凌不太想回去,就留在了他们合住的小区。 他和傅知伦在学校分头,目送银色SUV离去后,他在最后八秒跑过斑马线。 其实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多大困扰,两人相处正常。或许是双方都清晰珍惜当下这个道理,总之纪长凌选择性忽略了那件事。 而且现在的确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傅知伦和往常依旧没什么分别,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有多急躁。 他的母亲看到儿子满头大汗一脸急促的样子,连忙端了杯凉水。 父亲就稳坐在沙发,电视机播放着CCTV6。 “回房间聊。” 卧室门一关上,傅知伦便直入主题。 “我不想出国。” “给我个理由。”父亲说。 傅知伦说不想还不够吗? “儿子,有些事不是你想就行。” 话音轻飘无量,但他觉得有一座无形的山正在头顶生长、蔓延。 “我喜欢的人在这里,我不想走。” “你喜欢谁?” 傅知伦忽然想起他姐对他说的话。 其实傅知雅早就知道他喜欢纪长凌了,见惯大风大浪的女人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不过两姐弟都摸不准父母的态度。 傅知雅说悬,让他憋着,能瞒多久瞒多久。 傅知伦觉得瞒不下去了。 他想留下的理由的确只有一个,那就是纪长凌。 从小周游列国,他觉得其实也就那样。既然能上国内的92,为什么还要大老远跑去国外? “我喜欢纪长凌。” 傅知伦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说了出来。 他觉得空气很闷,很压抑,背后出了层薄汗,然而家里始终是25度恒温。 明明是站立在门边的他俯视着床上的父亲。 父亲好像依旧高他一头。 忽然,床上端坐的中年男人笑出声。 傅知伦茫然的看他。 “还真是我们傅家的孩子。” 印象里这应该是父子俩第一次进行如此庄重的对话。 “就因为这个?” “对,”傅知伦察觉到不对,“你不反对?” “我有什么好反对的?以后跟你过一辈子的又不是我。” 他眨了眨眼。 原来他爸好像还挺开放? “你不介意吗?这是……” “我知道,我儿子是同性恋。欧洲那边很多,这很常见,我也不觉得是种病。” 傅知伦在心中默数数字,最后得出自己已经过了哭泣的年龄。 “不过儿子,你不要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放弃更重要的。” “……小纪是个好孩子,帮了你很多。” “是,没有他,我现在估计还在一百徘徊。” “人家能看得上你吗?” “?”傅知伦被这问题难住了。 论皮囊,他肯定优秀。论智商,相比纪长凌的确堪忧。 “我会努力。” 对,没错。但他努力啊! “我会让他喜欢我,”傅知伦想了想又补充道,“合法。” 男人大笑出声。 “行了,那天晚上我话其实没说完。你之前一直说不出国,又不给我和你妈妈原因。现在我知道了,那就不出吧。“ ”我不会让你做不想做的事。“ “不过,”傅知伦斟酌着说,“他好像还挺想我出国的,如果有更好的学校。” “那就本科读国内,研究生考出去。你俩一起。咱们家不缺那点钱。” ”得,“傅知伦也跟着他笑,“刚回家看您那么严肃,我都做好了吵一架的准备了。” “看来你是真喜欢那孩子,“男人啧啧两声,“果然你舅说得对,恋爱脑会遗传。” 傅知伦:“?” “我要给你打个预防针,公司那边有我们,还有你姐,暂时用不上你。但总归我和你妈妈有退休的时候,你必须要有二当家的觉悟。” 傅知伦想问他,那之后呢?他百年之后。 他未来没有子嗣,姐姐估计也不会有。 “到时候我就和你妈远走高飞,全球旅游,再也不管你们了。至于你们之后的日子,自己琢磨着过去吧。” 傅知伦哭笑不得,逗了句:“您就不担心公司整倒闭了。” “咱们傅家的孩子没那么蠢。” “洗手吃饭,我已经闻到肉香了。“ 傅知伦“诶”了一声。 本来想明天早上更,但是看到多了一个收藏!我直接打开电脑一顿输出!虽然还是没赶到十二点()果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8章 出柜 第79章 大获全胜 除去高考,一模算是整个高中最重要的考试。两年的学习再加上半年的复习,按理来说已经掌握高中所有知识点。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一模便已定胜负。 新中所在的区属教育局高度重视,考前召集各校资深高三教师开会。这一去便是一整天,六班出去刘绮芳还有三个科组长,也就是说只有两个科任老师坐班。 于是学校安排了别班老师上课,不过也就一节。六班学生习惯了资深教师的教学方式,代课老师自然是比不上的,上的便有些心不在焉,绝大部分都在底下偷偷干自己的事。 纪长凌坐在前排丝毫不影响他当着老师的面干自己的事情,桌面上摆着练习册,下面压着教授给的资料。 讲台上是位女老师,很年轻,说话慢条斯理。他大概听了些许,还算细致,但没有讲清更深层的逻辑。 女老师讲完就抱着书离开了课室,步履携风。 接下来几节课基本都是这么过去的,他们原科任老师的课在下午。纪长凌把资料滚完两遍,正好下一节是自习,打算休息十五分钟。 课间他出去装水,傅知伦还在座位埋头苦干,桌上水杯见底,他就顺手抄走。 纪长凌本来打算在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教室里三十来号人在窗户紧闭的空调房下,一吞一吐来来回回就是那点二氧化碳。可惜外面太阳太大,不过半个月,穗城已经正是入夏。 晌午的太阳干燥闷热,走廊瓷砖地板的矩形光块与不锈钢栏杆上反射的光线,明晃晃照进经过学生的双眼,十分刺眼。 比起炎热,纪长凌还是喜欢凉爽,于是装完水他就贴着墙根回了课室。 回去就看到鸠占鹊巢的额傅知伦。 学委不在,他就也当了鸠,平静的看着傅知伦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以为这人也是写题累了,来闲聊几句待会儿中午吃什么。然而傅知伦拿到水杯后闷头喝了一口,拍了拍他的肩就欲离开。 “干嘛?”纪长凌扯住他的衣角,不明所以。 傅知伦回头:“没什么,要上课了。” 纪长凌松开了他,目光一直黏在人身上,注视他在桌前绕了个小圈,从自己左边换到右边。 见人丝毫没有说话的样子,但满脸都是“我有话不知当不当讲”,纪长凌眉间不可察的一撇,视线闪过学委的身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桌面有些狼藉,试卷一张叠一张,紧贴桌面的不知道是多少天前老师让拿出来的地理卷。卷子的左下角,被人用黑笔画了三条括弧,组在一起是笑脸,旁边还有几个火柴人。 作案道具大咧咧的躺在物理卷上,笔尖都没收回去,纪长凌没有在试卷上画画的习惯,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纪长凌问陈旼惠借了张便利贴,抓起那只笔在上面刷刷写着。 他对自己的字是愈发自信了。 便利贴被揉成团,黄色的身影在空中画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稳稳落在傅知伦手边。 傅知伦写字的手顿住,打开了纸团。 “你刚刚想说什么?” 笔尖起起落落,原本干净的便利贴被数不清的黑点覆盖,他还是没想出来究竟如何落笔。 他知道不管怎么说这傻子心里都会不太舒服,并且这人似乎已经认定他在国外可以上更好的大学,但实际上出国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如果他爸铁了心要把他送出去,去年他就已经离开了穗城。 他们之间到底谁才是年长的那个? 纪长凌经常给他一种还没成年,偶尔甚至还有点傻兮兮的错觉。 一根筋。 傅知伦默默叹气,既然之前说过以后不提这件事,他作为发起人,就不该打破这层规矩,况且马上要一模了,不能有任何事情影响到他。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重新换了张便利贴写下两行字。 非常完美的理由。 白色纸团按原来的轨迹再次落回纪长凌桌前。 “有一道物理题不是很懂,刚刚似乎琢磨透了,仔细想想还是感觉不太对。” 纪长凌心中宽慰无比,再次把纸团扔回去。 “下课说。” 傅知伦为了不露出破绽,花了二十分钟做了一道浙省原题,最后发现自己会做。 那就装成不太明白的样子就好了。 下课后纪长凌立刻闪现到他身边,三两下读完题后问他哪里不会。 傅知伦说最后求两小球之间的距离不太明白。 他觉着纪长凌如果不去创业,考教编也肯定是一条明路。他读题快,解题快,极有耐心,诸多优点数不过来。 最重要的是他讲题会有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你,根本无法分神。 哪怕会做,他还是听得津津有味,并且把人说的每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记忆力好放高中绝对是万人求的超级buff,一模的时候物理考了一道类似的题,不过是升级版。傅知伦眼中闪过惊喜,凭借自己超凡的记忆力顺利全解。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考完出来,两人对视后无言笑了笑,都知道对方这次考试稳了。 成绩出来那天,刘绮芳亲自拿着成绩单,在她宝贵的语文课中挪出来八分钟进行褒奖。 成绩单刚投影出来,班里顿时爆发出响破天际的尖叫声。 全年级前十名,有四个都是六班的;前五十名,一共十三个。其余的也都进了前两百,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陈旼惠依旧第一,纪长凌这次和她相差二十分,排在第二。 傅知伦和林陈迅都进了前二十。 “本次考试重本线以上人数共计两百三十人,六百分及以上五十人,清北线两人——” “……” “同学们,”刘绮芳的声音遮盖不住的欣慰,“这周可以拥有愉快的双休了。” “喔——” 周五这天,全校倾巢而出。 看着堵得水泄不通的柏油路,以及新中学子脸上的笑容,头顶是蓝天白云,身边是欢声笑语。纪长凌突然有种高考落幕的错觉。 “车到了。”傅知伦说, “要不要放松放松啊?”林陈迅拉开前门,手背很贴心的抵在上面,“这可是双休啊家人们,以后估计单休都够呛。” “可以啊,晚上一起吃顿饭庆祝一下,“陈旼惠朝外面三人晃了晃手机,笑容神秘,“快看群。” “诶,明天就回来啦?”纪长凌有些意外,“正是时候啊。” “嘿嘿,”林陈迅不怀好意笑了笑,“刚好我有几张空白的问卷,明天接了她回来让她做,检测一下学习结果。” 车内四人齐齐发出低笑。 远在千里之外的机场贵宾室里悠哉游哉吃着雪糕的林绪瑶背后一凉,打了个哆嗦后,喝了口常温水。 “阿秋——” 服工作人员很贴心的递上一条毛毯。 她用意大利语说了声谢谢,把自己裹紧。 这种莫名其妙要被害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第二天下午她就知道了。 林绪瑶家一直有人定期收拾屋子,此刻这位大小姐端坐在自家客厅沙发,身前茶几摆放了六张干净的试卷,再抬头,她的好友们站成一排,抱着膀子,八只眼睛落在她身上,视线火热。 “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陈旼惠给她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两点整先做英语练一下手感,五点数学。” 纪长凌点头附和:“八点地理,剩下三科明天写。” 傅知伦好心提醒:“不要自己搜答案。” 林陈迅麻溜的跑去搬了四张省凳。 妆都没卸干净的林绪瑶:“……” 四人异口同声:“这都是为了你好。” 林绪瑶该考的试都考完了,现在就差高考。飞机上早就听了大家的喜讯,为了自己,也为了跟上大家的步伐,她毫无怨言。 ”我先洗把脸,”林绪瑶说,“还有你们能不能别盯着我做卷子?这样我写不出来。” 陈旼惠欣然点头:“我们就在餐厅那里坐着,允许提前交卷。” 双休就这样在林绪瑶家一闪而过。 她在意大利的时候的确是学了的,四个人把答卷批完,总分勉强摸到了两百名的线。 作为艺考生,这样的成绩已经很不错了。 春去夏至,时隔大半年,他们总算是又聚到了一起,像高一高二那样一起吃饭,上下学。 高三的生活其实很枯燥,宿舍、饭堂、教室,三点一线。解题,改题,时间在疾风骤雨的笔尖溜走,悄然不觉。一个月,再接着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校内的紫荆花按颜色开,整个新中被粉色包裹,一派祥和。 二模在粉红海洋中来之匆匆,去也匆匆。 眨眼五月。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粉嫩的花瓣,校道染上闷热的粉,走在路上能听见咯吱声。 这几天学校经常出现一些穿着常服的年轻人,大包小包,携带礼品在校内宣传大学。 纪长凌拒绝过很多学长学姐,那些学校都很好,普遍92,最差也是一本。 没有清北,他提不起兴趣。 直到劳动节,高三提前回校,刘绮芳说好几届前的一位清华的学长要在阶梯室开讲座。 纪长凌下意识朝傅知伦的方向看,对方也在看他。 第80章 清华的生活 那位大他们六届的张姓学长在几位校领导的陪同下走进全新中最大的校阶梯室。这间阶梯室在体育馆外,常年关闭,据说上一次启用还是在四年前,新中为一个拿了国奖的女生举办的典礼。 除了大之外,室内并不像其他阶梯室安装的台式空调,而是中央空调,座椅也都是软沙,配备独桌。千人桌椅对称分布,中间铺着的红毯层层滚下,直达讲台。天花板吊着数不清珠子的巨大水晶吊灯,大灯一开,反射细润夺目的光泽。 少用的缘故,再加上保洁阿姨的精心打扫,室内看上去光鲜亮丽,落地窗垂挂的厚重红色帘布又增添几分庄肃。 可以说是非常高规格的待遇。纪长凌到了才发现其实到场的不只那一位学长,还有四位在历届校光荣榜常挂的熟面孔。 清华的名头足够响亮,放学不过二十分钟便已座无虚席。学校未卜先知,贴心的准备了塑料凳。纪长凌他们上一节是体育课,近水楼台,得了中间的位置。 纪长凌最没想到的,是校长也来了。 这位年迈的地中海老人只在大会上露面,他原以为这种校友回访不至于惊动他老人家,顶多副校长来看场。纪长凌又看那位备受瞩目的学长在台下与校长谈笑风生,举止亲昵,便心下了然。 这回校长只简单讲了些,就把话筒交给了台下的人。 电子屏幕开始播放那位张姓学长在高中时期的照片,一旁的文字简介密密麻麻,粗略扫去全都是广东省云云,最上面是他的名字,张宇。 ppt上明明是黑色楷体,却像有万道无形的光芒迸发,闪瞎在座各人的眼。千人发出的赞叹声震耳欲聋,纪长凌突然想,如果那位拿了国奖的学姐回来,又会是何等盛况? “各位学弟学妹们好,我是张宇,六年前,在老师同学们的关照下,我成功考入全国学生最向往的,我国最出名的清华大学。很荣幸受到校长的邀请,今天站在这里与大家分享我的高中学习经验以及个人建议……” 听了二十来分钟。张宇的高中生活还挺丰富的,高一逃课打球私藏手机被警告批评,请动家长也无济于补,该怎么玩就怎么玩。高二不知道受什么刺激,洗心革面金盆洗手操||起学业,首次月考便进步一百名。任课老师俱是又惊又喜,家长的反应倒是云淡风轻。似是早有料到。 这之后他的成绩便直线上涨,高三首考夺魁,从未跌下神坛。 说到最后,这位雷厉风行的学长目光望向台下第一排,腼腆一笑,说这都要感谢他的女朋友。 台下哗然。 纪长凌的嘴巴能塞下小半个鸡蛋,他起初觉得一个学渣突然转变肯定有更直抵人心的原因,没想过是为了女朋友这一层。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要早恋啊。” 张宇塑造的高知不苟言笑的人设没了大半,台上台下关系顿时亲近不少,甚至有大胆的开始开他玩笑。 气氛被点热,回音放大喧哗,张宇赶忙拿起话筒补充他们毕业才在一起的,说男人总得功成名就才有脸找对象,两手空空人家女孩凭什么跟你在一起? “喔——” 纪长凌没发觉自己看人的目光从淡然到惊叹,现下已变得憧憬,还有一丝仰望。旁边的人捣鼓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转头问怎么了,傅知伦说东西掉了。 纪长凌“哦哦”两声,又被继续发言的张宇吸引。张宇分享完学习经历,没有如众人想的那般直接开始讲学习方法,而是分享他的大学生活。 ppt被分成两半,一边贴上清华的校徽,另一边只有图片。 “左边是我在清华的日常,”张宇手中的激光笔在图片上打转,时不时回头看台下,“当年刚进学校就被省状元的舍友送了瓶牛奶。军训的时候和旁边的哥们聊游戏,认识半个月了,几个人在一块闲聊到高考题,他一言不发,一问才知道人家是保送上来的,根本没见过国家机密文件……” “……有时候还有明星来参加讲座,能要到合照签名。社团更是精彩,运气好能认识各种大佬,积累人脉……” “八个饭堂,二十多个图书馆……” 绘声绘色的演讲,新奇的生活,自然吸引无数人目光,甚至会引起遐想,如果我也能考进清华…… “再看看右边,”张宇话锋一转,红色激光点在右侧游走,“这是我之前的同学提供的资料。已经征得本人同意。” “开学第一天他就开始跟我抱怨学校如何差劲,舍友多么‘人才’,而那时我在和我的省状元舍友们讨论饭堂哪个菜更好吃。” “……”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右侧图片也有图书馆,但不如清华那般梦境之感,社团活动依旧丰富,却总是差点味道。 学长语言委婉,对比不是为了贬低,而是想让大家看看自己更喜欢哪种生活方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清华也有缺点。对此又列举了一堆。 “要说学习方式的话,我其实不太建议大家参考。一天只睡五小时,三餐随便应付。印象里当时整个人好像都学蒙了,梦里都在做题。每个人的学习习惯不同,要根据弊端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对症下药。” 要不说是清华的呢。大家都还沉浸在张宇描述的清华世界,这不就是最好的学习动力?六十分钟的发言详略得当,纪长凌更侧重于听他讲清华的故事。结束时台下掌声震耳欲聋,他考清北的信念又坚定几分。 林陈迅啧啧两声:“说得真好,明天我就去清华报道。” 林绪瑶照常呛他:“考得上吗你?” 林陈迅不甘示弱:“你就考得上?” 说完他又开始自言自语,这家伙考美院,好像还真考得上! 林绪瑶哼了一声算是回复。 “哎——”林陈迅发出一声长叹,“仿佛看见了小惠惠和小凌凌未来的生活。” 这话倒是不假,上次一模的考试纪长凌和陈旼惠都过了清北线,还超出不少。 纪长凌拍拍他的肩,鼓励道:“京城那么多大学呢。” “说得也是,旁边的北大我考不上,北理和北航我说不定还有希望,对吧嘿嘿。诶,怎么那么多人围到讲台那去?“ 散场人挤人,纪长凌听到他的话才注意到门口堵得水泄不通还有这层原因在,不禁张望。 人群中间是回访的学长学姐们,张宇搂着他女朋友,边护着边和人聊天。 要是人少,纪长凌还有打算去再深入了解一下,看这架势,估计轮到他都天黑了。学校今天取消了晚读,可以晚些回教室。 都来听讲座了,饭堂肯定还有好东西。有排队的时间还不如去饭堂搓顿好的。于是他很自然的拽了拽旁边人的胳膊,问想吃什么。 没得到回应,纪长凌茫然的向身旁看去,看清人脸小吃一惊,这根本不是傅知伦。他小声道歉,又在后边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纪长凌驻足等人齐肩,又问了一次。傅知伦抿着唇,看样子不太开心。 是因为自己抛下他?纪长凌觉得这个想法未免有些自恋,但他实在想不出别的来。 他又说:“哎太吵了,出去说。” 呼吸到新鲜空气,纪长凌终于得到回复。 “去二楼吧,看看能不能碰到牛排。” 见人没再像刚才那样绷着个脸,纪长凌猜他大概是饿了,或者里面太闷,于是兴冲冲的说:“好啊。” 他不想往深处想,或者说不敢。 其实听讲座的时候他不可避免的又想起傅知伦出国的事情来,但他们之中有个无形的约定,他不希望打破,不得不装没事人的样子。 总之还是那句话,珍惜当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老天眷顾,学校饭堂今天还真准备了牛排,而且饭菜格外丰富。坐下来后纪长凌看到回访前辈和校长进了教师饭堂,原来这还是借了学长学姐们的光了。 林绪瑶在国外走了一趟,觉得学校的饭菜简直美味,对此颇有微词的林陈迅又开始和她拌嘴,饭桌上很是热闹。 直到他们听到隔壁桌的人提到“张宇”二字,不约而同闭麦老实吃饭。 “还以为那学长真是黑马呢,人家中考成绩当时排前五十,本来就是大学霸。” “就是啊,那成绩条最差才二百多名,他认知里的学渣和我认知里好像不太一样。” “要不说人家能考上清华呢哈哈哈哈。” “哎,我也好想拥有这种积极的校园恋爱啊。” 纪长凌挑了挑眉。 并不是他们有意偷听,而是坐的位置本来就偏僻,隔壁桌说话声又实在响亮,捂起耳朵才能隔绝。 吃完饭,五人照常分成两批,纪长凌和傅知伦回班。路上听到不少人讨论张宇,一直到教学楼,在走廊都能听到别的班的有关他的谈话声。 毕竟清华的,又有那样一番经历,掀起热潮实属正常。 回了教室,异常沉默的傅知伦终于说话,问的却有些怪,他问纪长凌今天开不开心,纪长凌愣怔一秒,说开心,天天都开心。 他想了想,又说:“当时人太多,一不留神牵错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解释,但好像解释完某个人心情好了点? “晚上想喝绿豆汤吗?” “家里还有吗?” “去买不就行了?楼下超市没那么快关门。” “好啊,”纪长凌笑笑,“那得加快写作业的速度了。” 傅知伦“嗯”了一声。 来了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零点… 其实今天特别累晚上还有面试。但坐到电脑前感觉又干劲十足,好像一天蔡刚刚开始。很幸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0章 清华的生活 第81章 照片 或许是张宇的演讲实在振聋发聩,抑或是高考在即,紧张感在不知不觉间侵袭了这所学校。总之讲座结束后的小半个月,新中的学习氛围改头换面,路上手捧教材的学生随处可见,不分年级,下课后的走廊不像往常那样喧哗,六班希沃白板上的蜘蛛扑克和扫雷彻底被打入冷宫,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学习。 纪长凌的确是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不问世事,但校内改变实在太大,连他都能注意到,更别说时刻监视学生的校领导。 年级主任满面春风,心情好时主动找高三学生谈话,笑容和夸赞手到擒来,像是所有人都能上清华北大。 小老头最开心的事大概就是举着手机随时随地记录——毕竟出片实在简单,五步之内必有学习身影。 纪长凌的照片很光荣的多次上传至教师群,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这还多亏了刘绮芳在班会课把照片投影到电视上。除他之外便是陈旼惠,不过她的照片屈指可数,基本都在教室上课时,大概是年级主任心中对她有点畏惧,不敢偷拍的原因。 说实话纪长凌不太懂为什么没有傅知伦的照片,他长那么好看,成绩又优异,没理由不拍他啊,更何况他和傅知伦形影不离。 哦,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不过是六班上课时主任在前排拍的全班合照。 这不算。 于是一次放学后,纪长凌在隔壁班门口逮到了正在翻相册的年级主任,偷偷摸摸的让他多拍点傅知伦的照片。 年级主任看似有些为难,说他尽量。 纪长凌刚想说这有什么难的,能拍我还不能拍他了?他还没说话,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吓一激灵,回头看曹操来了。 “你不是上厕所吗?这么快?”他有点做贼心虚。 “上完了,你跟小老头说什么呢?”傅知伦问。 “没什么啊,看到就问个好,是……”纪长凌再一扭头,身后一片开阔,哪还有年级主任的身影? “呃,走吧,吃饭。”纪长凌对主任脚底抹油的速度十分震惊,“拿书了吗?” “拿了。”傅知伦晃了晃手里的英六词汇。 几天后的晚修,英语课代开电视放资料,加载完后的一秒,小女孩看着满屏拼图壁纸陷入沉思。 全班顿时哄堂大笑,电视桌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换成了年级主任拍的照片,多张图片拼在一起,还是精心p过的,四角还有粉红花朵,好笑又温馨。饭堂、宿舍、操场,各个校园角落都有。 “吗唠出片了卧槽,于老头怎么把你拍这么帅?” “天天举着个手机拍能练不出来吗?” “笑死我了你宿舍那张,拍到了你根根分明的脚趾头。” “滚啊我靠!” 最瞩目的莫过于中间的纪长凌和傅知伦,视角偏远,但足以看清一手操书一手握勺的两人。 纪长凌觉得自己这张拍得有点傻,因为画面刚好定格在他张嘴的那一刻。 傅知伦就淡定多了,表情漠然。嗯,依旧帅气。 总归他还是挺满意,主任说话算话,原来当天下午就拍了。双人的也挺好,不遗憾。 纪长凌下意识去看他,某个人面无表情盯着桌面,他看出了他眼底呼之欲出的笑意,面上却硬装高冷。于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还好班里足够吵,没人听得见。 上课期间,静谧的教学楼爆发出笑声实在嚣张,很快就有领导杀过来视察,六班这群人精早在人赶来前就恢复原状,重新进入紧张的学习状态。 电视上规矩放着英语资料,全屏。领导扑了个空,怒气冲冲进来巡视一圈,挠着脑袋出去,最后还不甘心的把目标转向隔壁班。 纪长凌在前排一直捂着嘴巴,领导要是看仔细点,就会发现他发抖的笔尖。 下课后,立刻就有人冲上去插u盘导图片。所有人都很意外,相册里诸如此类的照片有数十张,单人照更是不计其数,不禁让人好奇到底是谁导进去的。 “老于吗?他不像有这闲心……” “像班里人干的。” “谁啊?” “最后一节课还好好的,应该是放学的时候上传的吧?” 台上众人沉思片刻,不约而同将目光转向台下两个走读生。 毕竟他们放学后只是去饭堂吃个饭就回班了,极大概率撞见始作俑者。 火热的视线打在身上辣辣的,一节课过去,纪长凌笑意早就没了。 目睹刘绮芳进门导照片并不怀好意的嘱咐不要说出去,因此知道真相的纪长凌抬起头来,面色如常摇了摇头,张口就来:“不清楚,我们去楼下散了会步才回来的。” 许是撒谎的愧疚感作祟,他又补充:“纠结这个做什么?大家开心就好了。” 后边的林陈迅帮腔道:“对啊,快看看其他照片!” 于是台上的人胡乱点了一张,林陈迅在宿舍赤脚拽着尤语衣领两人互殴的照片弹了出来,旁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纪长凌和钟扬华,傅知伦和尤言在后面一人抱臂一人呆站。 “不是学习照吗?!”林陈迅乒呤乓啷的从座位弹射起步。 这张照太蠢了,每个人都一脸傻兮兮的样,略微丢脸。 纪长凌想起来这好像是前几天中午,两煞笔因为一道数学题起了争执,记不清怎么就闹起来了,最后以纪长凌看了一眼题说你俩好像都做错了收场。 当时好像还被宿管大爷抓了,估计是大爷的杰作。 原来宿管大爷也在年级群吗!? 尤语快人一步,抢先关了照片。 上课铃和底下同学的抗议声同时响起,u盘被主人拔了出来,大家不得不偃旗息鼓。有人小声嚷嚷回去发班群里。 晚修结束后,纪长凌找那人要了u盘,说明天还他。家里有台台式,当晚就能导出来欣赏。 照片三百多张,一时半会看不过来。纪长凌让傅知伦去洗澡。 傅知伦很强硬的要留下来。 那就一块看呗,纪长凌点开照片,从头开始。 照片居然不只是这小半个月的,最久远能追溯到高一军训。不过当时刘绮芳还没接手六班班主任,因此只有部分同学。说白了就是纪长凌这伙人。 那时候还真年轻,纪长凌忍不住感叹。皮肤比现在要黑一些,双眼有神,清澈,不是现在被繁重学业束缚的精明。 大部分人他都不太想得起来了,毕竟相处了几个月就回家上网课,再见面就到了分班的时候。 纪长凌有张单人照,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拍的,正在练敬礼。他觉得拍得还挺好看,把照片放大,问旁边沉默的人帅不帅。 傅之轮立刻就答了:“帅。” 纪长凌有些自恋又有些没有自知之明:“我也觉得,军装加成吧。” 他又问:“你有没有照片?” “军训的?” “对,”纪长凌理直气壮地说,“你看了我穿军服的照片,我也要看你的。” 傅知伦没说话,应该是在思考。半晌,他摸出手机,点开相册往上翻。 纪长凌咂舌:“五千多张照片啊。” 傅知伦说:“还有很多在电脑里。” 他看了一眼,就礼貌回避视线。 纪长凌手机里满打满算也就几百张,他惊奇地发现傅知伦占了很大比例,都是在外面旅游时拍的。 内心雀跃的同时又有些期待,这人iCloud储存空间都要爆炸了,他添了多少火药?有几分贡献在内? 不过也只能想想了,相册属私人空间,他不能过多窥视。既然移开了视线,自然也就不会注意到傅知伦其实根本没有避开他。 很快,傅知伦就把手机递过来:“呐。” 纪长凌立刻接过,双指在屏幕上放大。 偷拍视角。背景有些杂乱,不妨碍依旧帅得突出的傅知伦。他和林陈迅,另外几人懒懒散散地坐在地上,围成一圈,应该是在聊天。手臂自然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唇角勾起,面色慵然。 那会儿他才十七,脸型没有现在尖利,五官是柔和的精致,看上去非常好相处。 换个说法就是现在更老油条了。 纪长凌有些纳闷,怎么自己现在依旧像个小孩子? 他实话实说:“以前精气神很足,现在沧桑了。” 哪个高三生不老几岁,一旬老人罢了。 见人上扬两个像素点的嘴角撇了下去,他就不再逗他,笑嘻嘻说:“没变的是这张脸,一直帅到现在。” 某人嘴角上扬三个像素点。 又往后翻了几张,纪长凌注意到他周围的人来来去去,根本不带重复,除了林陈迅始终在他身侧。 纪长凌喝了口水,咂摸两下说:“你放柠檬了?” “没有啊。” ”好吧。”纪长凌觉得大概是味觉出问题了。 他没过多在意,毕竟有crush的帅照在手,后者明显更具吸引力。 翻到第十张,手机很突然的被抽走。 “?”纪长凌莫名其妙,他还没看够。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应该看完了,而且大概率已经涉及到私人领域。 不过眨眼一瞬,他还是看到了第十张模糊的轮廓。绿色身影有点眼熟,肯定也是军训的照片。 但他想不出是哪张。 傅知伦没有要解释的样子,纪长凌忍不住,问得有些冲动:“那是谁的照片啊?” 傅知伦说:“后面是班级照,没有个人照了。” 纪长凌点点头,傅知伦说话声和平常没两样,不像是在撒谎,于是理所当然相信了。 更深的他也不想追究了,没那个必要,反正傅知伦没理由骗他。估计是自己记错了,毕竟每天大脑输入信息都非常多,cpu十八小时高速运转。 “给你看看其他的。”傅知伦说。 纪长凌说了个好,啊字还没发出声就闭了嘴。 因为傅知伦给他看的是自己高一时上课睡觉流口水的照片! 纪长凌:“……” 纪长凌恼羞成怒,他手机里怎么会有这种糗照,忿忿的一字一句道:“删!掉!” 傅知伦回答得干脆:“不要。” 纪长凌去伸手去抓他手机,谁知这人早有预料,胳膊举得高高的,得意洋洋地看他,就差说出那句话:不好意思我胳膊更长。 纪长凌双手抓着他阻挡的那条胳膊,挣扎两下,纹丝不动,很快泄气。 比丑照他也不少。 他点开和林陈迅的聊天框,不甘示弱展示在他面前。 上课睡觉的,饮料洒身上的,鼻青脸肿的,嘴角沾油的,等等,齐刷刷一列。 不过不是高中时期,稚嫩的脸庞很明显是初中的照片。 傅知伦:“……” 纪场凌在喉咙里“哼哼”两声,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火中,一定是他取得了胜利! 芳姐(魔丸版):漂亮的孩子放中间! FJ:实则相册里全是某个呆子的照片。 小00:明早给林陈迅加餐。我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1章 照片 第82章 朋友圈 自从傅知伦幼时糗照到手,纪长凌的万年不变的朋友圈背景终于迎来一场大变革——从原来的金发大刀男变成了泪眼汪汪盯镜头的纯情□□。 傅知伦不肯说是什么时候拍的。这没关系。他的好兄弟会出卖他。 照片是傅知伦六年级在巴黎迪士尼城堡下,傅知雅抓拍的。小男孩一双眼睛又大又圆,浑然不似现在凌厉。手中握着一个甜筒,那甜筒是残缺的,小部分在唇周,大部分在地上。 这是纪长凌在上百张照片内一眼相中的,那弱小无助可怜巴巴的表情实在太招人稀罕了。 他刚认识傅知伦的时候,对方给他一种淡淡的、活泼的欠感。相处久了,年纪渐长,人变得沉稳不少。因此他还没见过这副模样的傅知伦,令人保护欲激增,恨不得按在怀里揉两把,把人弄哭再好好安慰。 当然他只是在心里想想。 也因为反差过大,常人肯定认不出来这是傅知伦,多半会觉得这又是什么WeChat高质量男头,眼尖可能会认出来,但肯定也没人会贴脸开大。因此纪长凌这才敢把它当背景图使。 为此他特意动用敏捷的大脑现场编了一个理由:谁让你拍我丑照,礼尚往来不过分吧? 傅知伦什么都没说,欲言又止的样子也看不出是开心还是生气。 后者可以直接排除,因为傅知伦压根没对他发过脾气。但纪长凌也不敢笃定他就是开心的,毕竟自己小时候的照片给除了亲人之外的人当背景照会有种说不上的怪异。 更别说对方还是同性。 纪长凌先斩后奏,背景图已经换好,笑眯眯地看着主人公,见人依旧不说话,便找了个台阶:“高考完就换。” 傅知伦说你开心就好。 纪长凌能不开心吗!给他两块抹布,当场就能跳一段,全开麦那种! 实在太开心了,睡前躺在床上,黑漆漆的天花板都五彩斑斓的,半夜最忌讳灵机一动,他那点小心思又憋不住了,点开朋友圈发了条纯文字。 警长:嘿嘿^^。 发完他立马又后悔了,现在不是周末,六班这群人的手机还关在保安室,没人给他点赞,也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新换的朋友圈背景。 他泄了气,把手机熄屏,扔回书桌。 纪长凌这就是在单方面宣示主权,只是考虑到对方感受,不敢承认罢了,于是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暗戳戳的方式。 没人看到算什么宣誓主权?周末再发! 就在他一骨碌扯开被子坐起来,重新点开朋友圈准备删除,却看到底下已经有人评论,怒火攻心无声骂了一句。 尤语:大半夜的,发生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纪长凌回复他六个点以示敬意。 被评论过的朋友圈删了再发,显得他心里有鬼,而且大家都是共友,说不准傅知伦早就看见了。 只好周末再发一个别的了。 愤愤关掉手机,又随手往桌子上一扔—— 咔哒一声闷响,纪长凌听着手机在桌面反弹进墙缝的声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大半夜的,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开心? 老子手机烂了!真开心! 纪长凌的手机是很坚强的,只不过非常不幸撞到了尖角,受力点还在屏幕。指腹擦过,刺手的碎渣黏在肌肤,不适感十分强烈。他摩挲两下手指,没能摆脱,又不想下床,索性不管了,直直躺回去继续睡觉。 第二天起床刷牙,傅知伦直接抓住他的手,问他怎么弄的,他迷迷蒙蒙回忆了三秒,“哦”了一声说出实情。 伤口早就结痂,也没有痛感,纪长凌一直到晚上都在纳闷傅知伦怎么发现的。 手机屏幕是碎了,但这水果机的耐造能力实在不容小觑,还在顽强支撑。基本完全黑屏,只剩左边小部分亮着,触屏正常。 还有十来天高考,反正平时也用不上,傅知伦不让他继续用,有漏电风险,不安全,纪产凌就让它安息在卧室,充当一个闹钟。 转念一想,这样他周末就发不了朋友圈了!于是半夜十二点半,他点亮破手机,还好语音输入还能使用,给傅知伦发过去一条语音。 “我要买台新的。” 傅知伦还没睡,发了四个字:什么时候? 这条信息发得巧妙,他是一个字一个字发的,正好卡在黑屏和白屏交界,纪长凌忍不住笑了,这人怕不是个天才。同时心里一暖,翻了个身,细声细气回复。 “周六放学。” 周日下午大家拿到手机,他必须在这之前换到新的。周六下午只有三节课,他可以请假出去两个小时再赶回来上晚修。 傅知伦继续一字消息:好、早、点、睡、晚、安。 纪长凌给回去一条晚安的语音。 他和刘绮丽芳说身体不舒服出去买药,班主任很痛快批了,还说马上高考了身体为重。 周日下午四点,他在手机箱搬回来后第一时间摸出手机编辑好朋友圈,按下发送。 就四个字:高考加油 很快就有齐刷刷的评论,学霸评论区借我蹭蹭喜气、点赞即同分、 10086…… 三分钟后纪长凌终于看到一条心仪的,是学委的评论,震惊他时隔多年终于发朋友圈了。 尤语很快回复他前几天半夜也在朋友圈理发店。 尤语的攻击就像丘比特之箭直戳纪长凌心窝窝,这下就会有人点进他朋友圈,就会有人看见他新换的朋友圈背景,哪怕大家可能猜不出来,但他就是开心! 这小子也算将功补过,纪长凌隔着老远给他竖了个大拇指,毫不知情的尤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以为这是什么新奇得嘲讽方式。寻思学霸学傻了还是被这苦逼得高中生活虐得已经麻木了,抖m特征暴露,被骂还这么开心。 纪长凌不知道他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也没心思琢磨尤语一脸怪异。他现在大功告成,已经被喜悦冲昏头脑。喜滋滋刷评论不知天地为何物,特别是看到有人问背景图是谁。 他自然是不会回答的,让他们猜去吧,猜得越激烈越合他心意。而且他相信林陈迅也不会说出去,会被傅知伦从教学楼一掷而下做自由落体运动。 “背景图挺好看啊。”宋幸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笑嘻嘻调侃完他就挽着小姐妹的胳膊走了。 纪长凌干笑两声。 他这一台手机最大的用处就是发了条朋友圈,随后便闲置。最后一段时间,他不再需要在借助科技,也无心使用,地位和烂手机不分上下。 不过在学习的话,他倒是觉得越往后越轻松。看着机械表上日渐式微的数字,心里的压力也层层递减。五月尾巴之后,他就开始慢慢调整自己的睡眠时间,朝六晚十一。 也是源于对自己的自信。 京城的教授在看过他一二模的成绩过后,只发了四个字,继续保持。 火候到了。 高考前一周是端午节,刚好在周六。学校周五下午放的人,批了高中最后一个双休。 放学后林陈迅起了个头,组织周六考前聚餐,去的在群里接个龙。六班这群人,除了学校统一研学,班级还没有开展过团建。大概是大家都想着要毕业了,他话刚出来,一呼百应,直接开始讨论地点。 林陈迅说包在他身上。 纪长凌点开班群,哭笑不得把聊天记录给傅知伦看。 林陈迅一个人接了五条龙,前五都是他们。 班群信息刷得很快,最底下那条接龙显示已经二十五人。当天晚上,EasonF就在群里发了一处地点。 是个小型农家乐。纪长凌搜了一下,离得不远,坐车过去二十分钟。 第二天上午,他和傅知伦打车进到一处僻静的小院,周遭种满木棉,四层自建房旁是人造湖。院中央支起大帐篷,底下是躬身在炉子前的林陈迅。旁边人高马大的胡子大叔身挂装满瓶瓶罐罐的围兜,食指在烧烤架上划来划去,嘴巴开合不停,表情愠怒。 “翻面的时候不要洒胡椒!” “鱼片要用锡纸包住,诶肉不要翻太勤,你听到啪啪响再翻知无知?论尽!” “了解,”林陈迅手里握着好几把串,说方言的嘴巴利索,“我知,我知,你去休息啦,我ok的。” “你当老板迟早执笠,”大叔无奈地撇嘴,丢下一句“你爸比你聪明多了”就进屋去了。 “哟来挺早,”林陈迅回头看他们一眼,“自己拿凳子坐。” 纪长凌和傅知伦把一摞凳子拆解,问他其他人去哪了。 林陈迅朝池塘努嘴:“双胞胎和华子钓鱼呢,两姐妹和几个女生进田里摘桑葚去了。“ 大少爷穿着布满油渍的围兜忙活的样子少见,纪长凌看得饶有兴致,善意地询问:“应该不需要帮助吧?” “你猜我为什么先让你们拿凳子坐?”林陈迅手一抖,油汁落到火炉里,滋滋作响,他没好气说,“留下来帮我!” 纪长凌笑了几声,随手接过傅知伦递过来的干净围兜。 “那叔叔谁呀?” “我爸高中同学,姓何,”林陈迅说,“搞金融的,开了个小农庄打发时间。” “他去后面抓鸡了,咱中午吃窑鸡!” “有口福了。” 远处传来呼唤声:“林陈迅!你烤完没有?肚子饿了!” 林陈迅扯着嗓子骂:“十点你就饿了。早餐吃的屎吗?!” 突然多了两个收救命。赶紧更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2章 朋友圈 第83章 考前聚餐 金贵少爷的手艺的确让人意外,别看他笨手笨脚俨然门外汉,不多时,滚满调料的各种肉蔬香气飘出二里地,给池子那的人勾了回来,从屋里端着大锅出来的何叔都忍不住凑近来闻了两口味。 “活儿藏挺深啊小林子,看不出来呢。”钟扬华嘴里包着肉,说话含糊。 林陈迅很是受用:“轻易不出手,一出则扬名。” 他把烤好的肉串放在圆桌,双手叉腰放松腰背,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最后问吃得不亦乐乎的学委:“裴允肴呢?” 裴允肴半个小时前到,下车后见烧烤摊这边帮不上什么忙,就去了池塘。 倒是尤言回答的他:“去卫生间了。” “噢。” 林陈迅抬头的功夫,发现面前盛满的盘瞬间空了大块,错愕之余注意到钟扬华和尤语手里多出来的空签,不禁震怒。 “你俩猪精转世啊!这是我给我们家小凌凌小伦伦烤的!钟扬华你还拿!那是我给陈旼惠烤的!” 钟扬华嬉皮笑脸:“你再烤几串呗,这技术不多露几手?还有下次说话可以直接点,何必铺垫那么多?” 林陈迅气结,捂胸愤愤瞪他一眼,下意识看向远处池塘。蓝天白云,风平浪静,静谧祥和如西方油画,如果忽略岸边堆列的鱼竿。 五月,南方城市已经迈入炙夏。如此炎热的天气,池塘没有遮蔽棚,只有田埂中央的桑葚树下能勉强乘凉。 纪长凌结束了烧烤摊的活,满头大汗,本来打算进屋吹会空调,正好瞧见一只狸猫跳到树枝,软趴趴叫了一声,舔着爪子望它。 其实布偶和狸猫的差距很大很大,在纪长凌眼里可以说是毫不相关,但熟悉的动作在他眼前上演,再加上与长安相近的叫声,他立马就想起了自己家里孤零零的小猫。 高三之后他就很少陪伴这只他看着长大的小布偶。四年前长安湿漉漉黏糊糊的从妈妈肚子里出来,双眼迷离、奶声奶气的吱呀乱喵。首次目睹新生命诞生给他的灵魂带来了莫大冲击。七天后小奶猫终于睁开眼睛,宝石蓝色的眼珠倒映着他的面容,届时他就举着手指冲天发誓,要养它一辈子。 他现在依旧如承诺所做,但养这个字包含了太多,住宿的关系,他总觉得自己做得不够。起码在陪伴这一块他是个不称职的饲养员。 鬼使神差的,纪长凌在那只狸花跳到地面跑走后,也不顾头顶烈日,拽着傅知伦跟了上去。 狸花猫在田埂间疯狂乱窜,最后回头望了眼一高一矮的两只人类,悄无声息地跳到树上,留给他们沙沙作响的树叶声。 纪长凌在那颗树下驻足,抬头找寻小猫的身影,除了树枝,什么都没有。 “可能是翻到墙后了吧。”傅知伦安慰他。 猫很聪明,知道这棵树背后是他们越不过的墙,眨眼就消失了。 “要过去看看吗?” “算了。”纪长凌摇了摇头,对上傅知伦关切的目光,反应过来他们好像跑得有点远。 已经能看见桑葚树的轮廓,他眨了眨眼建议:“我们去找她们吧。” “好。” 纪长凌还没见过现实的桑葚树,不过他肯定这绝对是他见过最大的,没有之一。 枝叶茂密,郁郁葱葱,足足九个停车位宽,树干估计要四个人手拉手才抱得下。根系错综复杂,旺盛的生命力在泥地不断起伏,生出去好几米远。 靠近了,他听到几个姐妹交谈的声音,还有……裴允肴? 不是说他去厕所了吗?这儿离厕所可不近。 “小心果子啊!你把篮子扶起来,那还有一颗掉地上了看见没?!”是林绪瑶在说话,听声音有点激烈。 “绪瑶,先别管桑葚了,你的脚好像肿起来了……” “上一秒还看不出来呢,赶紧去医院吧?” “对啊对啊,小心骨折了。” “不会不会,这点程度算不上什么。” 纪长凌听情况不太对,加快脚步想一探究竟。他太心急,没注意到脚底凸起来的小树根,趔趄了一下,还好傅知伦在身后将他扶稳。 “怎么了?”他顾不上太多,直直喊了出来。 陈旼惠率先探出半截身子,见他重心不稳的样子,提醒道:“这里路不平,小心啊,刚刚阿瑶就是这么摔的。” 女生们的重心这才转移到他身上,刚刚大家都在关心坐在地上的林绪瑶,泥地走路声音又小,七嘴八舌的也就没注意到又来了两人。 纪长凌拍了拍裤腿,问:“是不是很严重?” “嗯,再晚点去医院就要愈合了!”林绪瑶说,“扶我起来。” 纪长凌果然没听错,裴允肴伸出胳膊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林绪瑶单脚原地蹦跶两下,语气轻松道:“喊林陈迅找点云南白药来。” 林绪瑶练散打,身体底子和别的小姑娘不一样,到底健硕不少,跌打损伤经验肯定也更丰富,她说小事,纪长凌选择相信。 ”我背你回去。“裴允肴面露忧色,蹲下动作利索。 林绪瑶很爽快的答应了,麻溜趴上他背后。 纪长凌看着径直走过他,朝屋子方向大迈步的裴允肴,欲言又止。他俩倒是没有给他怪异的感觉,反而正常的平平无奇。 林绪瑶还惦记着她的桑葚,奋力喊道:“记得把摘好的桑葚拿回来啊兄弟姐妹们!” 身旁传来轻笑,陈旼惠塞给他一只竹篮,里面是成熟的桑葚,个大多汁:“别看了,来干活儿吧。” 纪长凌“噢”了一声,接过篮子。挺有分量。 也不知道这群姑娘摘了多久,满满七篮,够这群人吃到发腻。 林陈迅在屋内支了三张圆桌,班群里接龙要来的有二十多个,最后真正到场的也就十七人,四张桌子绰绰有余。女生们把新鲜桑葚分好洗净,每张桌都放了一盆。 纪长凌帮着上菜,厨房客厅转了一圈也没看见何叔,林陈迅说他临时有会回公司了,让大家好好玩。 年轻人凑在一起总是吵吵闹闹,更别说是即将高三的学生。客厅投影幕降下,有人嚷嚷说要放歌,有人想看电影。结果开机完弹出来的居然是生物学习up主,听到熟悉的dna、rna、冈崎片段,大家瞬间统一战线,老老实实闭上嘴听。 纪长凌笑得不行,身体发抖,傅知伦问他笑什么,他也答不上来,就觉得好笑。大概是开心吧。 好容易听完,林陈迅眼疾手快按下退出,他们今天是来放松的,不是聚会集体听网课的。该学学该玩玩。 他听女生们的建议放了部电影,吃完的去沙发上啃薯片嗑瓜子。 纪长凌看着满屋子静悄悄专注于电影的同窗,心里突然升起几分酸涩。这群人中有的他认识三年,有的两年,却好像认识了一辈子那样长。 时间真是残忍,过不了几天,他们就要分道扬镳,或许未来人生路上再无交叉轨迹。 同生共死三年,他还真有些舍不得。 特别是旁边坐着的这位,他到现在也没有理清思绪,也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应对别离。哪怕傅知伦已经明确告诉他他不会离开,但冥冥之中,他就是直觉他们会分开。 不是不相信傅知伦。 傅知伦大概是被他看得久了,心生疑惑,噙着笑做口型:“怎么了?” 纪长凌莞尔,抿着嘴摇了摇头,便又把视线转移到电影里拿着枪面对众人的男主。 …… 各回各家时月亮早就挂起,院内蝉鸣不断。简单收拾完客厅,女生们率先回了家,九点过几分,最后一批男生也上了回家的车。屋内只剩下那五个人在沙发上排排坐。 林陈迅率先打破静谧:“你们饿了没?” 林绪瑶撇嘴:“我们吃了一整天。” “那你们渴不渴?我点个奶茶?” 陈旼惠说:“送过来都十点了,喝完不用睡觉了。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纪长凌附和点头。 “哎……”林陈迅挠挠后脑,“我也不知道,就是感觉有点无聊,想找点事儿做。来打会儿游戏?可是一年多没打了,手生了都。” 纪长凌倒是有点理解他现在的心态。好朋友聚会,按理来讲应该是乐子不断,起码不会出现五个人齐刷刷在沙发上瘫着的情形。 “大概是找不到新乐子了,所以无聊?毕竟我们五个除了违反校规,什么事儿都干了。” 纪长凌说完就心虚,违反校规的事儿他可不是没干过,还让林陈迅帮着打掩护。 果不其然,林陈迅“呵呵”两声。 纪长凌说你呵呵个屁,自己不也是偷偷带手机还让钟扬华给他兜底。 林陈迅不说话了。 就在气氛即将又降下去,最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人说话了。 陈旼惠说:“我好像也违反校规了。不知道算不算。” 其他人当然是不信的,这女孩低头作业抬头黑板,成天陷在自己的学习小世界不知天地为何物,哪有空违反校规? 林陈迅立刻否认:“小惠惠你说的这话不太有信服力。” 林绪瑶点头:“……我也觉得。” 陈旼惠笑笑,摆摆手说:“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我也……记不清楚。” “这么一说,我在学校好像也特别老实。”林绪瑶啧啧两声。 ”我也是。”纪长凌说。 第84章 亲昵 纪长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他打游戏,上课偷看漫画,吐槽老师,抱怨作业多,忘写作业,检查电子产品的时候还会帮舍友暗度陈仓。 但是大部分老师对他印象都很好,他“老实”,不谈恋爱,成绩优秀,小毛病也只是当下高中生的通病。甚至可以说,新中历年所有学霸,要是列个乖巧排行榜,他能进前三。 当然了,纪长凌这张脸加分点太高,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个懂事听话的漂亮小孩。 除了他本人。 纪长凌大概知道老师眼里他是什么样,但他清楚自己是什么性子。其实他并不开朗,也不阳光。 压抑的一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就消失了,没头没尾的,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不过人变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他也就没在意。 “大家都是乖孩子。”林陈迅最后总结。 其实他说得没错,这五个人确实特别乖。没有家长约束,他们也老老实实,在外面玩都会报平安(除了陈旼惠),晚上也不外宿,给自己定了无形的门禁时间。 今天倒是个例外,他们聊得有些晚,回过神来才发现都十点了。这栋房子房间多,林陈迅就给何叔打了个电话,何叔应该是在忙,说了句自己安排就匆匆挂了。 浴室在一楼,纪长凌出来的时候发现只剩下傅知伦对面的屋子还空着。 他没带换洗衣服,林陈迅扔给他两件常服,特别潮,胸前还挂着链子,底下吊个十字架。这不是纪长凌的穿衣风格,因此和正好从门内出来的傅知伦打上照面时,纪长凌明显感觉对方呆滞了一瞬。 纪长凌更是傻眼,他瞪着眼睛,**裸的目光在年轻的身体上来回扫,这人就底下套了条短裤。他耳根子发热,质问他怎么不穿衣服。 他想撇开目光,转念一想又觉得都是男的害臊什么,宿舍里那群煞笔也经常光个膀子,他发誓绝对不是想多看,况且他们这么熟,避开了反而更显蹊跷。 傅知伦说林陈迅给他的那件也有个坠子,他不喜欢,要下去换一件。 纪长凌“噢”了声,他想走,脚底却跟生了根似的,眼睛也像开了自瞄。 但是傅知伦又说:“算了。” 纪长凌:? “两个女生在下面,还是不下去了。”他说。 “早点休息。” 傅知伦把手放到门把上,有关门晚安的意思。纪长凌也不知道在抽什么疯,居然下意识覆了上去。傅知伦的体温微热,指尖发凉,纪长凌却觉得自己摸了块香甜的烤红薯,根本舍不得脱手。 说实话这个动作有点唐突,人家光溜溜的要关门睡觉呢。纪长凌手在前面飞,脑在后面追。二者相遇的那刻,他干巴巴鹅叫,憋出一个撇脚的理由。 “小心着凉。” 傅知伦看样子有些意外,他挑了挑眉,动也不动,甚至还朝无措的纪长凌贴近距离,慢吞吞开口:“关心我?” 纪长凌好像听到了不怀好意的笑声,可眼前这人唇角平直,给他的感觉就是好奇询问。 “对啊,山里温度低,空调又凉,还……还光着睡……”纪长凌咽下口水,抽回手,后撤半步拉开距离,心里那点慌乱渐渐平静,故作镇静。 为了欲盖弥彰,也为了心中那一点点点的私欲,他扬起嘴角拍拍傅知伦的右肩:“马上高考了,身体最重要。” 只有手心触碰到了那硬邦邦的肌肉,是蜻蜓点水的亲昵。 鼻腔好热。他笑着说晚安,然后头也不回的像个机器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门关上的刹那,他庆幸贴墙的转角的衣柜给了他一个支撑点,稳住了发软的双腿,这才没跌到地板。 思绪混乱,神经黏成浆糊,他只能按着剧烈起伏的胸口,大口吸入冷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啪嗒。 啪嗒。 纪长凌低头,去看声音来源。大脑宕机导致他只能盯着两团红点发怔,过了好几秒才注意到自己身上也沾了血。 纪长凌第一反应是该怎么和林陈迅交代,第二反应是卧槽不会刚刚当着裸||男的面流鼻血了吧?! 欲哭无泪,纪长凌彻底滑落在地。 也不知道傅知伦会怎么想他——对着好兄弟裸||体流鼻血…… 好绝望。 在傅知伦面前出糗只有零次和无数次,但这次有点暧昧了,他根本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寄希望于自己争气,回了卧室才喷鼻血。 呆愣片刻,他又一骨碌爬起来去照床头的镜子。 衣服颜色很深,染上鲜血的布料略感粘腻,人中挂着的血迹已经干涸,能搓出血渣。 这是他第一次流鼻血,他不知道流了多久,也不知道流了多少。地板的血迹收拾干净后,他坐在地上,开始思考如何不发出一点动静下楼去清洗,还不让好朋友们发现。 最后他放弃了,因为他听见了林陈迅的骂街声,大概是打游戏打输了。 还好东家够贴心,屋里放了矿泉水,他只能简单处理。至于衣服,纪长凌决定赔林陈迅一件新的。 心里烦闷,一来丢脸,二来洁癖,三来怕再流鼻血,因为他不保准自己梦里又见……算了不想了。 纪长凌往鼻孔塞了俩纸巾,倒头入梦。 很奇怪,他晚上什么都没有梦到,直接睡到大天亮,听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闻到股股飘来的饭香。 纪长凌迷迷瞪瞪的起了床。看到镜中自己有些狼狈的样子后,瞬间清醒。 昨晚发生的事情又在脑中重演。 纪长凌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洗手间。 “来吃——”林绪瑶身边吹起一阵风,她急忙按住桌上的袋子,秀眉一拧,“大早上的,什么事啊着急忙慌的??” 纪长凌重重关上厕所门。 水龙头拧开的同时,他听见林陈迅说他应该是尿急。 纪长凌目不转睛盯着镜子,使劲揉搓人中,直到皮肤泛红。衣服上的血搓不掉,他往上扑了些水,好解释这些深色痕迹。最后上完厕所出门。 他破天荒的没在傅知伦身边坐下,而是坐在了离他最近的位置,抄起筷子就嗦了口炒米粉。 纪长凌知道傅知伦肯定在看他,于是更不敢抬头,放慢速度小吃着。 因为低头,他自然是察觉不到另外四人的面面相觑,小半米粉下肚,另外四人才坐下,沉默地吃早餐。 纪长凌全程没抬头,也就不晓得那些“尔虞我诈”。 光盘行动,他说吃饱了。 林陈迅说:“粥还没吃呢。” 纪长凌说他没胃口,出去转转消食。 陈旼惠好心提醒:“外面在下雨。” 于是纪长凌掉了个头,欲回楼上房间。 “不是,吃完就回学校了,你怎……在这儿坐着呗。”林绪瑶说。 从踏出房门的那刻起,纪长凌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行为非常怪异。不过他满脑子都在如何回避傅知伦,自是没能留意到林绪瑶问得奇怪。换做平常,这女孩指定骂他在抽什么疯。 纪长凌踏上楼梯的步子收回来,只好又掉头,去沙发上坐着,玩手机。 手机里只有微信,他只能刷朋友圈。 其实是有些无礼了,不过没人会在意。除去他俩,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中间指定发生了什么。 昨晚洗的衣服干了,纪长凌立刻就换了回来,染血的衣服被塞进了书包。吃完早饭,也没人再提刚才饭桌上的事。说是早饭,也是午饭,出门都一点多了,上车之后,纪长凌还是挨着傅知伦坐。他注意到傅知伦胸前挂着一个小吊坠,和他那件很像。 “哎哟——”林陈迅发出长叹,“咱高中生涯最后一个周末结束咯!” 还有五天就高考了,结束的不只是周末。 这大概是最开心的一次返校,班里其乐融融,电视放着片子,玩牌的、看漫画的、下棋的,底下乱成一锅粥。 按理来说,这个点到的只有手机室执勤的教师,于是大家肆无忌惮,根本无人注意到走廊上踱步而来的班主任。 “顺子!” “我有炸,就两张牌了哟。” 纪长凌看着手里的牌,说要不起。 尤语兴冲冲地把两张对Q扔到桌上,意犹未尽:“再来一把!” “伟人像底下,打挺欢啊?” “我们这是斗地主呢!”林陈迅接话。 纪长凌这把好牌,还在纠结自己这把要不要叫地主。他总觉得这声音熟悉,好像在哪听过,于是抬头。 ……这声音可不熟悉吗!他听了三年!来自六班大名鼎鼎的芳姐! 刘绮芳胳膊还抬着,指尖朝教室墙上挂着的英雄相。教室里顿时鸦雀无声,纪长凌在压迫感如此强的环境下和班主任对视,他觉得自己真是活够了。 刘绮芳收回胳膊,横在胸前,目光犀利,冷冷道:“档案还没封。” 纪长凌:“……” 最后三个斗地主的被拉去门口罚站。 门窗紧闭,刘绮芳充满怒气的训诫声如雷贯耳。 “最后一周更不能懈怠!不能掉以轻心!给我保持原本的状态好好学习!听到没有!” “高考之后,我管你们去干什么,但是现在,入室即静,入座即学!” 六月天湿热,外面小雨不断,倒还凉爽。天突然黑,磅礴大雨打进走廊。 “卧槽。”尤语紧贴墙,他的鞋尖湿了。 雨势越来越大,风再附和,直往人脸上打。最后刘绮芳脸色铁青,出来叫他们赶紧回座位。 这几天特别忙,来晚了抱歉TT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4章 亲昵 第85章 海阔天空 雨势来得匆匆,去也匆匆。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紧贴皮肤,再加上室内冷气很足,纪长凌就找陈旼惠要了小风扇,放在桌子下隔着布料吹肚皮,那里是重灾区。 没过多久,他就感觉鼻子不太舒服,于是关了风扇揩鼻涕。 起初他还没当回事,以为是流鼻血的后劲。直到晚上去吃饭,他前脚刚出教室门,后脚就打个了打喷嚏。 “怎么有点冷。”他忍不住摸了摸光秃秃的胳膊,凹凸不平,起鸡皮疙瘩了。 “晚上好像还要下雨,”傅知伦给他披了件校服外套,温声道,“不舒服吗?” 纪长凌顺从地穿好外套,他不放在心上,就说没事。 半夜他被痛醒,头痛、嗓子痛,哪哪都痛。他捂着脑门,脚步虚浮,没走两步便摔倒在地板上。转椅“砰”的一声在墙壁反弹,卧室门应声而开,高大的黑影把他从冰凉的地板抱起,轻放回床铺,重新为他盖上被子。 “还开十六度空调。” 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疼,纪长凌已经分不清傅知伦的语气了。他挣扎着把刚捂上的被子踹开,凉意瞬间沁透全身,居然有缓解疼痛的作用。 纪长凌踹被子的动作快,被子回来的速度更快。热意包裹全身,空气都变得烦闷。他锁眉在被窝里扭来扭曲,小声抱怨好热。然而这回任凭他怎么挣扎,被子像被打了钉,牢牢摁在身上,动弹不得。 “别动。” 像是得到指令的机器人,纪长凌闻到了很熟悉、令他安心的味道,慢慢安分下来。可大脑依旧十分不适,藏在被窝下的指尖紧紧扭紧,有些许缓解作用。 “不要乱动,等我一下。” 纪长凌半睁开眼睛,对着模糊的人影支吾,无意识蹭了蹭颈部的温热手掌。 “……”像是吐气的声音。 很快,冰凉的毛巾贴上额间,沁人心脾。他贪凉,克制不住仰头,好像这样就能摄取更多凉意似的。 “张嘴。” 纪长凌没接受到信号,指令发出者只好轻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绕到身下人后背,将人捞起。一颗胶囊蹭过牙关,挤进口腔,接着是凉白开,又是胶囊。 没过多久,纪长凌又睡了过去,彻底不再动弹。 这一觉睡得很久,他做了好多梦。梦到自己刚来新中,一个人拖着行李箱,拒绝别人的帮助。又梦到自己在喝饮料,他看着手里的粉色易拉罐,对面是送他饮料的人,离得很近,却触手不及。 接着又梦到考试铃,他站在空旷的考场,数不清的白卷劈头盖脸砸下来。很奇怪,明明是毫无分量的白纸,却好似千斤重,压得他疼又喘不过气。 最后有个人把他从卷子里挖出来了。 “咳咳咳!”纪长凌从床上弹起,握拳抵在唇间,胸口剧烈起伏。额间密汗随抖动落在床单,深色的小点如雨后春笋。 他咳嗽了几声就不敢继续,嗓子像是刀剌过,轻微的扯动就能让人龇牙咧嘴。 窗帘遮盖严实,房间昏暗,他分不清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心中疑惑渐起。 打开的卧室门吸引了他的注意,自然光透进来,不太像他平时起床的光线。 “几点了?我好像睡过头了,不会迟到吧?” 纪长凌一把掀开被子,伸出去的脚没落地,就被不容拒绝的力道捞住往被窝塞。 傅知伦没立刻回他,而是把手中的玻璃杯喂到他唇边,又摊开手心,露出三粒药丸. 纪长凌用迷茫的眼神望他,傅知伦轻轻叹了口气,说: “已经下午一点了。你昨晚发烧了,我就跟老师请假了。” 纪长凌消化完他话中的意思,追问:“你也没去学校?” “去了半天,刚回来的。“ 刚刚起身太猛,脑子晕乎乎的,纪长凌得到回复便躺回床上。傅知伦催他先把药吃了,又问他饿不饿。 纪长凌点点头:“你把口罩带上。等会就回去上课吧,我在家里休息。” “好,我去煮面。” “嗯,我再躺一会。” 点火声很快响起,纪长凌闻到飘进屋的香味,空腹的滋味愈发难受,他就撑着身子下床。腿软,但能走路。餐桌上有饼干,他吃了两块,嫌干,就没吃了,趴在桌上看厨房里忙活的身影。 ……这人比油烟机高。他怎么这么高,我什么时候才能比油烟机高?切菜的样子好帅,撒葱的动作好飒,扭盐罐的姿势好潇洒。怎么看怎么帅。这么快做好了?还没看够…… “发什么呆?”傅知伦给他递筷子,“小心烫。” “……”纪长凌摸摸鼻子,他才不会承认自己刚才在犯花痴,只把锅推给病恹恹的身体,“身体没劲,没发呆呢。” 和平时傅知伦给他煮的不同,素面没有浓重的味道,清汤寡水的病号餐吃起来居然也有滋有味。 一碗面下肚,他感觉舒服多了,便又回卧室躺着。 还是有些头昏。 唉,怎么高考了生病。 “我走了。”傅知伦在床头放了瓶热水,又用手背试了试可怜的小病号的额温,“现在没烧,不舒服立马给芳姐打电话。” “嗯。”纪长凌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右手在床上乱摸到手机,挪去枕头底下。 离开脚步声很轻,木门吱呀,房间渐渐昏暗。纪长凌眼眶温温的,他翻身朝向窗台。 “早点回来。” 也不知道傅知伦听见没有,他整个人都裹在被子里,声音也是包裹住的,再加上嗓音黏糊糊的,模糊不清。他甚至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最后那一束光停留了半秒,最终消失了。 纪长凌闭着眼睛,什么都不知道,沉重的疲惫迅速迫使他进入睡眠。 高温的大脑异常活跃,纪长凌梦到高考完出分。很奇怪,别的同学都收到教育局发的短信了,朋友圈齐刷刷的都是录取。为大家高兴的同时他也有些无措。为什么自己的信息空空如也? 于是他决定自己去查,然而平台太卡了,他挤不进去,手机上方的绿色线条总是到不了最后。 然后他放下了手机。 接着纪长凌就醒了。梦里那个人不是他,他不会因为查不到成绩就放下手机。 睁开眼睛的瞬间,他感觉清醒很多。眼睛不痛了,头不昏了,充足的睡眠带来的是饱满的精神。五点半了。发烧过后总是离不开感冒,他吸着鼻涕,拖着步子去翻冰箱。 身上有点力气,他就自己煮面条。烧水,一把挂面,三分之二勺盐。嗯,一碗很难吃的面诞生了。 那破饼干都比这清水面好吃。 傅知伦什么时候回来。 他没发觉自己眉宇间覆上的烦郁,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后,他几乎是即刻就扔下了手中的筷子,跑到门口。摸上门把的同时,门也向里开了。 傅知伦左脚刚跨进门,表情有些错愕:“怎么在门口?” 纪长凌说:“刚刚在餐桌,听到声音就来开门了。” “噢,”傅知伦把钥匙抽出来,换上拖鞋,“又在啃饼干?” “……其实我在吃面。” 傅知伦拖鞋的脚步微顿,嘴角小幅度上扬:“没闻到味儿。” 纪长凌看到他手里钥匙上的挂件,问他才六点不到,怎么这么快就回家了。 傅知伦说:“自习请假了,芳姐很担心你呢,还嘱咐我早点回来照顾你。” 纪长凌问:“你有没有不舒服?” “没有,我好着呢,你吃药没?” “吃完面就吃。” 傅知伦看了眼桌上比脸干净的面条,说:“我再重新煮一下吧。” “好。” 纪长凌跟他生活这么久,胃早就养刁,难吃的东西根本下不了肚。他本来想着应付应付,敷衍一下自己的胃算了。但他的大厨回来了,有这人在的地方他不会被敷衍。 距离高考不过四天,他现在的目标就是快点好起来。因此饭后他写了几张文科的卷子催眠,早早地爬回被窝睡觉。 感冒难痊愈,他这几天口罩焊牢,不和别的同学说话,怕过了病气。就连傅知伦他也有意回避,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早上不再一起刷牙,回家第一件事是喷消毒水。 高考前一天晚上,作为考场的教室早就封闭,所有学生被安排去了实验楼。呈“凹”形的实验楼很方便学校安排的喊楼活动。 楼下校长推着音响,摇着话筒邀众人合唱《海阔天空》,歌唱声激情昂扬,配上满楼五颜六色的荧光棒,叫人头晕眼花。直到最后一句“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四周小声的啜泣此起彼伏,纪长凌恍然有了种他们要毕业的实感。 可是他不敢让这份感觉再浸润更深,他有些受不了。 纪长凌不喜欢事情朝未知方向前进,可有些事情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迷雾越来越重,自己有些分不清方向,却只能向前走着。 道路四通八达,就看他运气了,能不能走向所希冀的那条。 “高考必胜——” “高考必胜!” “一举夺魁!” “掂过碌蔗!” 气氛被推向最**,纪长凌脑子热乎乎的,拉上旁边傅知伦的手,混在人群里跟着大喊: “所愿成真!” 六月天太热,太闷,他红着脸,眼睛弯弯看向身旁笑盈盈的人。 纪长凌没看懂那双眼睛背后的情绪,只心里发酸,这双眼睛他还能看多久。 我来啦!本来昨天晚上能更的,试玩了一下新买的游戏森林之子,半小时直接给我干晕了,差点抱着马桶口吐芬芳。起初以为是我晚上吃太多了,我朋友问我是不是晕3d了遂恍然大悟(我服了)最近脊椎也不太舒服,坐五分钟就得扒着桌子起来走两圈……码字非常困难……(第一个耽误我码字的病居然来源脊椎) 想补充一下:fj一直说过他不会吃国,0心里始终存疑(很小很小的种子,因为他很信任fj)后来他知道fj其实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上学,就想鼓励他出国(种子大了,虽然心中其实并不愿意他离开),不过fj好像不太喜欢听到他这么说,也就不开口了。冥冥之中他就是有很强烈的预感,fj会出国,而且他不明确知道fj父母的态度。fj视角是0不相信他,也就想拖到高考完做给他看。高考前一段时间两人都很默契的没有再提这件事,都以学习为第一目标了,毕竟将来的事他们的确做不了主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5章 海阔天空 第86章 高考 纪长凌最后还是拖着病体上了考场。 他也有些郁闷,怎么自己这么倒霉呀。 刘绮芳看他高考当天还戴口罩,焦急得不行,叮嘱他白天不要吃药,以免考场犯困,又亲自去装了热水给他。 纪长凌还没在生病的时候考过试,好在他心态向来稳定,进考场先问老师要纸巾,以备不时之需。 第一科语文,他有些惊喜,文言文默写都是做过的,语言文字运用也不难。做信息类文本的时候他看着看着就笑了,还喷了个小鼻涕泡。倒不是自信,是对猎奇题目的怀疑。 不过文科嘛,他还是按自己的套路,结合文本规矩答题,离不了参考答案范围。 数学倒是毫无悬念,只不过不太舒服,做题时间拖长了二十分钟。 纪长凌放笔那刻,默默在心中叹气,感谢高三努力的自己。若维持前两年的状态得过且过,最后大题还真不一定能做出来。 身体习惯了长时间高强度工作,今天一下解决掉两个大主科,导致神经放松下来就是铺天盖地的疲惫感。出考场后,他就在怨声载道中回备考室趴着睡觉。 新中的学生这个点要不回宿舍,要不去饭堂,备考室只他一人。而楼下外校学生喧哗声与大巴鸣笛不断,纪长凌也就睡得不安稳。半梦半醒间察觉后背披上了什么东西,又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他知道是傅知伦回来了,嘟囔说睡一会儿去吃饭,说完就没了意识。 一个小时后,惊天劈雷把他从噩梦中唤醒。 纪长凌微微抬头,清楚感觉汗珠划过鼻梁,落在交叠的手背。他出神盯了会儿,汗珠滑到虎口便停滞不前,接着左手背又传来啪嗒声。 心里莫名烦闷,纪长凌直起身子,揉搓依旧疲惫的双眼,后背的校服外套应声落地。 他下意识轻唤:“傅知伦?” 室内空荡荡的,无人回应。 纪长凌心里更烦了。 指尖触碰衣服的瞬间,外面的雨劈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几秒前明亮的天忽然就暗了。 高考下雨是穗城的固定活动。 他把衣服放到桌面,起身伸了个懒腰,视线扫到墙壁上挂着的时钟后不禁发愣。本来只打算趴一会儿,怎么一个钟就过去了。 不过他倒不担心傅知伦扔下他独自去做什么,估计是去厕所了。 下雨的缘故,室外温度很快低过室内,纪长凌就去走廊唤气,正好碰到湿漉漉出现在拐角的傅知伦。 他头发湿透了,发尾的水珠接二连三滴在肩头。前襟大片深色,紧贴随呼吸起伏的胸膛,隐约可见肌肉轮廓。手里的两个塑料袋还在冒热气。 这可不是什么美人出浴图,一看就知道淋了雨了。纪长凌小跑过去,眉头紧锁。 “赶紧进去擦一下。” “赶紧回去,别小心加重感冒。” 异口同声,两人都愣住了。纪长凌心想淋成这样还有功夫关心我。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说:“哪那么娇气呢,快好了。这么大雨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你把校服脱了换外套。” 纪长凌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两人齐肩回到室内。他把袋子放到桌面打开,饭香扑面。 “外卖?”饭盒上logo巨大,纪长凌侧目,呼吸一滞。 肌肉线条明显的白皙的背脊在昏暗的空间格外夺目,让人移不开眼。窗外雨点密集,劈里啪啦的和某人心跳合拍。 仅仅一秒,白花花的肌肉就套上了校服外套,傅知伦甚至还把拉链拉到最高。衣服不合身,又合身。紧贴少年腰肢,勾勒出极具张力的画面。因为偏短,衣领立起来也只到喉结。 “拿鱿鱼手机点的。” 傅知伦偏过头,某个人做贼心虚,匆忙撇开视线,继续捣鼓外卖。 “看你睡太熟,就没叫你去饭堂。”傅知伦明显不适应偏小码的外套,然而下扯衣摆无果,松紧带总会自己上移,卡在腰迹,于是作罢。 “趁热吃吧。” “嗯。”纪长凌脸上热热的。 还好这会儿没人回来,他都能想到自己这张脸得红成…… ”哎我以为没人呢,咋不开灯啊这么黑,”钟扬华搓着手进门,啪嗒把灯打开,“小凌子,又发烧了啊?脸这么红。” 纪长凌:“……” “又烧了?” “没……” 音节才发出半个,纪长凌的下颌就被不容置疑的力道扣住,迫使他转头,与这只手的主人对视。 ……靠!钟扬华你这个王八蛋! “怎么越来越红了?”那只手翻了个面移到额间,傅知伦眉头轻轻皱着,语气疑惑,“也不烫啊。” “太热了,闷的。”纪长凌扭回头,忍不住抿唇。 “这鬼天气的确挺闷,话说这么热,FJ你咋还穿个长袖?”钟扬华拨弄着头发靠近,目光始终停留在纪长凌手里的外卖。 纪长凌一眼看穿他的意图,嫌弃道:“走远点,别把头发上的水甩我病号餐里!” “我就看看嘛,”钟扬华呲着大牙,视线移到傅知伦身上,“这衣服也不像你的码。” 傅知伦:“……滚蛋。” 钟扬华嬉皮笑脸滚回自己座位了。 纪长凌余光扫了眼神色漠然的傅知伦,又琢磨刚刚钟扬华的表情,总觉得他们话里有话。 “一会儿打牌不?”钟扬华在后面问。 “被副校抓了怎么办?”纪长凌说。 “跟我封好的档案袋说去吧!” 纪长凌:“……” 大概每年高考都是全国人民在替高考学子们紧张助威,而主人公早就玩得天昏地暗了吧。 昨天有老师坐班,六班这群人还收敛着只在后排搞小动作。今天晚上只有不认识的老师在走廊巡逻,无人约束,备考室内直接分成三批:运动区,棋牌室,电竞场。 备考室本身是实验室,正前方有个大桌台,媲美乒乓球桌,于是就有人以书代拍打起乒乓球。中间则是麻将象棋斗地主,后排是推水晶圣地。 也有人学习,就比如陈旼惠吧,在角落戴着耳塞安安静静看……小说。 正巧六班又在顶楼,巡逻老师都懒得爬,实验室隔音又好,直接爽玩三节课。 纪长凌原本在观战麻将,看到宋幸子在画像下一个劲鞠躬,便伸着脖子看怎么个情况。 不知道谁带的头,在墙壁挂着的的牛顿和爱因斯坦画像下各自立了俩凳子,堆满苹果零食,还有人放红包。 纪长凌哭笑不得。 “牛顿哥哥,物理我要个七十分不过分吧?您又帅又有才华,小女子若得偿所愿必将您的画像立于闺房之中每日供一枚苹果……对了您是英国人,顺便保佑一下英语呗,我要求不多,一百二就行。” “大天才爱因斯坦哥哥……“ 纪长凌听得锤桌抹眼泪,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宋幸子拜完两个哥哥,又托起纪长凌的双手。 “沾点学霸气息,不要清华不要北大,穗大也不错,深大就更好了,阿弥陀佛,哈利路亚。” 纪长凌抽回手拍拍她的肩:“加油,牛顿哥哥和爱因斯坦哥哥保佑你。” 宋幸子嘿嘿一笑,跑去打牌了。 平日里度日如年的晚自习在今晚却好像就是瞬间的事情,纪长凌坐上小电机都有种恍然感。 “今晚过得好快。”他把头靠在傅知伦后背,轻轻闭上眼睛。 这头盔好膈,又不能取下来。 “什么?”风有点大,傅知伦应该是没听清。 “我说——”纪长凌拉高声音,托着嗓子,“今晚过得好快啊——” “那你开心吗?!” “开心啊!” “开心就对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我去你的。”纪长凌不轻不重的在他背后顶了一下,头顶传来阵阵笑声。 “以后每天都是快乐日子了!” 纪长凌好半晌才说:“希望吧。” “你说什么?” “我说‘嗯’!” “哦!” …… 第二天纪长凌的感冒好了很多,起码不用在考场薅走大半的纸巾用来擤鼻涕。 理科他向来擅长,物理没什么悬念。做英语的时候倒是有些犹豫,有几道题很有争议,纪长凌觉得答案不唯一,最终选了心里最确定的选项。 这天晚上依旧嘈杂。有人举着相机记录了,因为这是高中最后一个晚修了。 那女孩拍到纪长凌的时候,后退几步,让傅知伦也入框,还嘱咐他们多说几句。 “高考顺利。” 然后傅知伦跟着说了声金榜题名。 女孩探出脑袋:“继续呀继续呀,说点其他的。” 纪长凌想说希望以后还能像高中一样,天天在一起。 不过他不能明说。 他也不想说违心的话。 最后纪长凌扬起嘴角,伸出一只手,故作亲昵地扯住傅知伦的脸颊。 “很高兴认识他。” “……我也是。” 女孩也笑了:“怎么笑得比哭还难看。” 女孩举着相机走了。 纪长凌松开手,两人陷入沉默。他们像被关在无形的方块里,隔绝外界一切繁杂,静谧得出奇,又默契得正常。 纪长凌脑子里乱麻一团,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关系了。 明天,明天晚上,算了明晚太着急,过几天吧,好好规划一下,哎还可以找柏曦取取经。不急,不急,考完明天的生物地理先…… 他要先迈出第一步了。 勇敢小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6章 高考 第87章 再无其他 六月十号艳阳万里,蓝天无云。 傍晚生物科考试结束,紧张三天的考试气氛随之而破,铃声结束的同时,年级主任熟悉的嗓音在偌大的校园内回荡。 “祝贺各位同学,本年度高考现已落下帷幕,学校特意请来消防队于校门为大家准备水龙门仪式。六点四十分,校门开启,欢迎各位同学前去共享欢愉!” 大家这会正沉浸在考试结束的兴头上,纪长凌从考场出来,混在人群,耳畔全是嬉笑,盖过头顶混着电子杂音的广播声,只能勉强听个大概。 事情突然,新中保密工作做得极好,这之前没有走漏任何风声。纪长凌哪怕听得零星,也不免起了好奇之心。 校门口人山人海,各色校服齐聚一处,全都踮着脚尖摇摇晃晃地伸长脖子看一栏杆之隔的消防车。 纪长凌在人群末尾看见了林陈迅。 “傅知伦呢?他跟你一个考场,没和你一块出来吗?” “我俩正找你呢,不就在……”林陈迅拍了一把身边那人,却发现不是傅知伦,他顿时卡了壳,茫然地向四周望去,“我靠,刚刚还在这,被挤走了?” 纪长凌又问了一遍:“真的在这?” 没由头的害怕渐渐从脚底笼罩全身,他没发觉自己的表情十分怪异。林陈迅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么着急的模样,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竟然是安慰。 “怎么,怎么这么着急……这人也丢不了,说不定等下就自己出现了呢对吧。” 纪长凌觉得不对,他后退几步,说:“陈旼惠在前面。” 林陈迅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他也顾不上踩到了谁的脚,撞到了谁的胳膊,只不停地道歉,借过,道歉。 他和傅知伦之间有种无需言明的默契,比如考完试都会默契的回备考室。这番广播来得突然,但按照他们对对方的了解程度,都自动会选择后者,去凑这个热闹。 “纪长凌。” 急躁的脚步因肩头的力道驻足,他已经在人群尾端,空间尚足,也不会妨碍到其他人。 “你去哪了?”纪长凌反手拉住他的胳膊,语气急躁,还有几分责怪的意味。 见到人,心里的不安渐退,才意识到自己偏激的状态,语气也不大合适。 果然,傅知伦的神色也有些发懵。 “……”纪长凌咽下口水,解释道,“不是说考完要一块出去聚餐吗?门要开了,人太多,走乱不好找。”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爆发出惊呼声。纪长凌见傅知伦张了张嘴,却没辨出说的什么,呆呆地望他。 校门开了。 傅知伦在他耳边垂头,两人贴得极近。 人群骚动,稀里哗啦的水声自高空倾泄。这么吵闹,他却清清楚楚地听清了傅知伦的声音。 “我们自由了。” 傅知伦冲他一笑,再次反握他的手,虎口镶嵌,指尖纠缠,亲密至极。 跟随人群,他转身朝校外奔去,纪长凌紧盯着他的后脑,手中的力度加重,掌心密切相贴。 直到水珠劈头盖脸砸下来,心中那一团燃烧的小火苗才渐渐熄灭。两人同时松开手,又同时朝对方的头顶遮去。 雨帘很宽,却短,不过眨眼的功夫,时间短小到让人恍惚,只有紧贴躯体的湿透的衣服是越过龙门的见证。 他们好像都没有意识到如此举止是如何亲密,或许意识到了,不过都觉得理所应当。在围聚的家长面前停下后,纪长凌笑吟吟地收回自己的手。 其实并不能遮住什么,该湿的都湿完了,傅知伦同样。 “叔叔阿姨来了吗?姐姐呢?”纪长凌知道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爹不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便问傅知伦的家人。 “不在,估计晚上才到了,”傅知伦恶劣地薅了一把纪长凌的头发,发梢的水珠就滴进了后者眼里,“飞机晚点,正常。” 纪长凌不甘示弱,又伸出自己两只爪子往人脸上招呼。 丝毫不顾及周围成百的摄像头。 “行了行了,”最后还是傅知伦败给了这两只毫无章法的爪子,狼狈地按下,“赶紧找到另外三个吃饭去,饿活了要。” “饶你一回。”纪长凌眼底的狡黠快要溢出来了。 林陈迅和陈旼惠是一块出来的,在柏油路旁找到了看着远处发呆的林绪瑶。五个人拿了手机后就上车,朝天海区走。 新中不允许考生当天留下收拾书本宿舍,只让人全都回家去。他们坐在车里看着反其道而行的高一高二,心中的快意愈发猖狂。 林陈迅降下车窗,大喊一声:“老子走了!狗学校!我再也不回来了!” 林绪瑶笑他:“档案不要了?” 合了一半的车窗又慢慢下降: “我还会再回来的——但老子再也不用在里面受苦了!” 引得窗外学生连连侧目,表情别说有多怨毒。 “傻冒。”另外四个齐齐笑他。 高考完明明该畅快的,高兴的同时,他也觉得煎熬无比。 他今晚就要得到确切答案了。 他要问傅知伦会不会走。 不走,他要问柏曦取经了。走……他就晚点再向柏曦取经。 至于多晚,他也不知道,总归是会等的。他们朝夕相处,这个人占据了他的青春,哪是轻而易举可以遗忘的。 中途纪长凌下了车,去宠物店接一猫一狗。回家的方向与宠物店背道而驰,傅知伦本来说让师傅绕一下路就好了,他拒绝了。 另外三个也没什么意见,就让他注意安全。 跟宠物店老板当了一年多网友,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是个女孩,齐耳短发卡在口罩带,镜片下是圆溜溜黑葡萄般的眼睛。 AAA优宠佳王总……配党旗头像,以及全是宣传店铺毫无个人生活痕迹的朋友圈。 是他以貌取人了。 王老板查着资料,斜睨他:“寄养十个月?” 纪长凌被她看得不自在,宠物行业大多把小动物看得比什么都重,他这个主人把爱宠扔在外面近一年,人家看不过眼实属正常。于是含含糊糊点着头。 “当时来办寄养的是个姓傅的,你跟他什么关系?” “是……同学。”纪长凌说。 “他本人为什么不过来?” 纪长凌正想解释,旁边看上去较年长的店员先一步替他开了口: “我记得当时是两个男孩来办的,填的是另一个孩子的名字。” 王店长“嗯”了一声,松开鼠标,套上塑胶手套冲他抬头:“稍等。” “好。”纪长凌居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怎么像刚被班主任批过似的,哪怕芳姐根本没骂过他。 “我们店长语气可能有些不好,但是她对小动物们还是很好的。”年轻店员见店长进了门内,拉低声音解释。 纪长凌不在意,也不知道说什么,礼貌性地点点头就在前台站着等。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同学。除此之外别无其它。 见到亲人的瞬间,十四斤重的长安凌空抬起前爪腾空扑到纪长凌身上,喵喵不停。招福围着他吠,圆眼睛望望大门外,又望望许久未见的主人。 “肥了好多,”纪长凌捏捏长安波浪似的白花肚皮,又摸摸招福的脑袋,“回去就能见着你爹了。” 招福汪了一声。 “怎么付款?”店长问。 纪长凌递过去一张卡。 长安很自觉地钻进猫包,纪长凌背书包都不带背这么重的,压得他蹲下都有些困难。 “下半年你们如果还要寄养就找别人吧,我这里不接收了。”店长语气冷冰冰的。 “为什么?”纪长凌正在给招福套项圈,虽说知道他再也不会把长安送进任何一家宠物店寄养,他却有些好奇这家店的运作模式。 刀子嘴豆腐心的店长,替老板说话的店员,以及老板亲自拒客。 “本店寄养上限两个月,年末清算。” “什么时候出的规定?”纪长凌笑了。 “刚刚。”店长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扬起的短发露出后脑的紫色蝴蝶,多半是纹身。 旁边的店员哪怕戴着口罩,纪长凌仿佛都看见了他们尴尬的表情。 倒是很有风格的一个女生。 “走吧。” 天晚,带着动物不好打车,估计得等一会。纪长凌下完单,屁股刚在路边石墩子上坐下,就有辆黑车停到他跟前。 五座商务,还是大牌车。 副驾车窗落下,露出从未见过的男人容貌。 “同学,这是刚高考完要回家?”男人说。 来路不明的人,纪长凌警惕心顿起。 “逃课,等人接呢。”他笑着说。 “你去哪?顺路的话我送你,我接完你这最后一单也去接孩子放学了。”那人又说了个平台名字。 “不介意动物?” “我家也养。” 纪长凌说了个公园的位置,那司机就掌心朝车内一挥手。他在平台下完单,确认完车牌号后带着长安招福上车。 回去还有段距离,他确实等不了太久了。 车上点开手机,柏曦已经来了信息,问他高考如何。 纪长凌说中规中矩。 柏曦:那说明挺不好的啊。 警长:问你件事。 纪长凌快速在键盘打下一串字:你怎么确定自己喜欢路泽的?又是怎么确定他喜欢你的? 过了很久,他才收到不算正面回复的回复。 柏曦:有些事慢慢来,不要着急啊,等个一两年三四年也没事。 警长:? 纪长凌有些莫名其妙,继续输入:我想和傅知伦表白了。 按下发送时,柏曦的消息同时弹出,还在他上面。 “不要着急,特别是表白的事。” 纪长凌忍不住笑了。 他琢磨着怎么回复,半分钟后,奇异的香气混合冰冷的空调涌进鼻腔,不过瞬间,他就两眼一黑晕了过去,脑中最后响起的声音是手机掉落在地,以及招福短暂的犬吠。 本来打算前四章就准备分开了来着写着写着就拖到现在了,不过也好你们多在一起一会儿吧!嗯!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7章 再无其他 第88章 监视 纪长凌在一片漆黑中睁开了双眼。 睁眼的瞬间,不久前发生的事情走马灯般在他脑中上演。从离校到宠物店,再到上车,最后是异香,昏厥。 视觉盲目导致其余感官被放大数倍。他平躺在柔软的床铺,枕头的高度贴合家中所有,连棉被都散发着好闻的气息。 除去脚腕上锁链带来的沉冗,身体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甚至可以说神清气爽,是长时间睡眠不足而突然得到了良好的休息的缘故。因此他推出事发后的大概时间,不低于五个小时。 被绑架了? 绑架犯会这样对待人质吗? 很奇怪。 那个男人为什么费尽心思诱骗他上车,在快要到目的地时才把他迷晕,将人关着放到床上锁起来? 等等…… 纪长凌越想越不安,按以上推测,他该不会是遇到什么变态了吧?! 想到不久前才看见的海外连环杀人案,惨不忍睹血肉模糊的肉块图片,心中恐惧更甚。 纪长凌忽而扯了扯嘴角,在遇到危险时想到的,居然是傅知伦的脸。 过去这么久了,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呢?发现纪长凌失联,他们肯定也一样和他着急吧。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勉强压下所有情绪后,纪长凌决定先尝试着自救。 他咽了咽口水,支着胳膊坐起。未知环境下他额外小心,尽量不挪动带锁的右脚,将动静压到最低。 脚上的锁是铁制,没摸到锁孔,纪长凌眉心不自觉发皱。指尖慢慢往下探,环环相扣,触感重复又重复。 他往锁链的方向缓缓挪动,直到床沿。继而把锁链抱在怀里,下了床,朝同个方向走一步,停三秒,用脚尖探路。 触碰到硬物的刹那,他立刻收回左腿。抓住锁链的双手加重力度,深吸一口气后,重新迈出步伐。 是墙。 他调整了姿势,腾出一只手。 这锁链是卡在墙上的,他把食指探进墙壁凸起相扣的小窟窿,反方向用力一扯—— “嘀、嘀、嘀。” 突如其来的警报声吓得纪长凌魂飞魄散,紧绷的神经支离破碎,怀中的锁链乒乒乓乓掉落在木质地板,发出沉闷又刺耳的声响。没想到第一反应居然是这地板质量不错,听声音能辨出是上好材质,倒有些像他卧室的柚木。 那三声警报不过是前戏,紧接着便是一连串的嘀嘀嘀,这声音好像渗透每一寸空气,再通过毛孔钻入人体,压得纪长凌头脑发昏,双腿发软,跌坐在堆起的铁链,又弄出致命的杂音。 醒来到现在也不过五分钟上下,纪长凌心都死了,这样大的动静足以吸引绑架犯的注意力了。 铁链凹下去一个坑,他窝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动也不敢动,寂静如死水的环境只有剧烈起伏的胸口传出的砰砰心跳,像是死亡前的宣告。 然而纪长凌等了许久,没有发生任何事情。 他不禁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出现幻觉了。可后腰传来的阵痛以及锁链的坚硬又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的。 又过去五分钟,他试探着活动右手,指尖蜻蜓点水般碰了碰冰凉的锁链,接着划过空气,再次抚上墙壁,顺着粗糙的纹路上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什么都没摸到。 颓废收回双手,他想放弃了——绑他的人迟早会来,终究难逃一劫。 可又非常不甘心,他大好年纪,刚高考完,正是解放欢愉的时候,自己却给人绑了。 突然。 “咔哒——” 一束光顺着门缝透进来,面积越来越大。纪长凌眯起眼睛,光线刺眼,他却执着地仰着头,看着一只穿着拖鞋的脚踏进这间屋子,绑架犯双腿腿型修长,绝对不是先前车上那肥胖男人的。 合着还是团伙作案?木门大敞,光亮争先恐后挤进这间硕大的房间。哪怕双眼十分不适,他依旧拼命睁着,誓要看清绑架犯的面庞,下辈子报仇偿命——总不能自己被谁弄死的都不知道,能记住一张就好。 看清了那人的样貌后,纪长凌呼吸一滞,睫毛颤抖,大脑空白地盯着他一言不发地朝自己走来,在两米外的床尾坐下,右脚微抬,自然而然的搭上另一条腿,动作矜贵又优雅。 “……老纪?”纪长凌怀疑地叫出声。 思绪万千。他爸这么快就发现他被绑架了?还来救他了。不对,救人怎么会是这种架势……不慌不忙,还有闲情逸致在案发地点翘起二郎腿,甚至身上穿得还是熨烫过的西装,镶金领带夹夺目异常。 除非他就是绑架犯。 纪文德怎么会绑架他呢?那可是他血脉相通的亲爹呀。 眉宇间的疑惑愈发浓重,然而纪文德没有给予任何答复,也没有任何要为他松绑的动作。面无表情从怀中掏出一个手机,解锁开后拨弄两下,扔到纪长凌面前的地板。 这是纪长凌的手机,和傅知伦一起去买的那台。 亮起的手机屏上,赫然显示他与柏曦的聊天记录。 ——“我想和傅知伦表白了。” 他看着这行字,怔愣一瞬。 意识到什么,纪长凌一把抓过手机。手在发抖,手机掉回地板,他重新去捡,而无论如何都承担不起这几百克的重量,只得扣住边缘,拉过来。 柏曦后面还发了几条信息,让他别急,不着急,慢慢来,最后是人呢,加几个感叹号和问号。中间很突兀的插入了个“快撤回”,纪长凌却忽视了。他只是随意扫了两眼,就退出去点进了傅知伦的聊天框。 聊天背景是新换的,在西湖拍的双人拍立得。屏幕上只剩下这张照片,其余一干二净。 他点开其他人的聊天记录,全都完好无损,唯独傅知伦的空空如也。茫然片刻,指尖发着颤点开照片。 上千张回忆被洗劫一空。 “你凭什么翻我手机?!不对……你怎么知道密码?你……你怎么知道我……” 他发出信息的瞬间,就闻到了那股异香。 纪文德轻而易举解开了他的手机。 ……任何一点都经不起细细推敲。 过去那些偶尔的、奇怪的感觉密密麻麻涌成一团,在纪长凌心脏里慢慢膨胀。 纪文德。 原本这个名字是不熟悉但依旧亲密的,可以依靠的,此刻他只觉得陌生无比,除了恐惧,再无其他。 纪长凌仰起头,声线不稳,问的话和自己毫不相干:“你对他做了什么?” “看来是真喜欢了,”纪文德轻哼一声,似笑非笑,食指在膝盖上有规律地敲击,“放心好了,我不做违法的事。” “绑我就不算了?”纪长凌咬牙切齿,得到这个消息后情绪平复不少。 “你是我儿子,”纪文德的语气理所当然,“这叫管教。” “管教?” 纪长凌喉间发出轻嗤。他这个爹对他不管不问十多年,他都不报希望了,而近几年他爹又对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儿子上起心来。 “对,年轻误入歧途可以理解,有错就改,”纪文德的语调甚至带了一丝安慰,“以后不要再见他了。” 父爱虽迟但到,即使远隔,起码多了个人关心他,爱他,纪长凌心里是高兴的。而且纪文德对他的管束也不多,很多让他做的事情都是实打实的为他好。哪怕不是无话不谈的父子关系,好歹也有些联系,有份牵挂,有份亲情。 喜欢傅知伦这件事他没想过瞒纪文德,也想过会得到否决,还大致想过解决方法。而没想到纪文德会是这样极端,二话不说就把他绑了锁了,不让他再见傅知伦。 美名管教。 如果纪文德是重新意识到了自己父亲的责任并付诸行动,那他今天的行为算是前功尽弃了。 “我凭什么听你的???从前不闻不问,现在装严父,儿子成年了开始管教了?“ 再过两个月,他就二十岁了。 纪文德却是沉默了片刻,发出缓慢而凝重的叹息,才幽幽开口:“你怎么知道从前我没管过你?” 纪长凌气极,眯着眼看他:“您说呢?纪老师。” 纪文德没有正面回答,抛出一个问题:“你知道为什么从前那个骚扰你的小子那么快就转校了吗?” 谁?何冕? 许久未提起的名字,纪长凌回忆了好一会儿。当年何冕转学的确是很突然的事情,他厌恶死了这个人,只顾着高兴,其他什么都没细想,而且他也没有道理去细想。 他转学前…… 脑中像是有根弦弹了一下。见何冕的最后一面,是在研学基地的湖边! ——“纪长凌,到现在你还不懂我的心意吗?!” 纪长凌突然笑了,原来当时何冕说的心意是这么个意思。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这件事没跟纪文德提起过,他怎么会知道? 他重新把目光放回床尾上坐着的人。 “看你这表情,应该是猜到了,”纪文德莞尔,“本来打算瞒你一辈子,但按现在这个情况,应当是做不到了。“ “你监视我?”哪怕是疑问,纪长凌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了。 “对,从你出生到现在,一直在监视。哪怕现在这个房子里,”纪文德摊开手,“到处都是监控。” 纪长凌说不出话来了。 那司机为什么在快要到目的地才把他迷晕,前提条件是他发出了那条信息。还有纪文德轻而易举解开了他的手机,还有过去偶尔的不适感,过于巧合的巧合…… 如果说有个人一直在阴影之下注视着他,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这一章写得太痛苦了。精神璀璨,情感折磨,下笔煎熬。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8章 监视 第89章 无能 “FJ?傅知伦?” 从办公室到教学楼,林绪瑶记不清自己究竟喊了这人多少次。眼看就要到班门口,她实在忍不下去,把怀中资料横在胸前单手抱着,另一只手抓住傅知伦的衣角, “那是不是纪长凌?” “哪?”傅知伦终于有了反应,空洞的双眸重新聚焦在前方,没两秒又立刻黯淡。 他自嘲地笑了笑。刚才在办公室,刘绮芳给的班级档案袋只有四十四份,缺的那一份是谁不言而喻,心心念念消失大半个月的人自然也不会突然出现在班门口。 “……”林绪瑶叫他,只不过是想问他有没有把刘绮芳布置的任务听进去,毕竟联系到全班档案,事关重要。眼下是把人的魂叫回来了,可看着他满脸落寞神色,嗓子里话起了又下。 自纪长凌断联后他就成天魂不守舍的,不是守着电话就是对着电脑发呆,偶尔收到消息,死水般的表情才有些生气,但很快便会消沉下去。 哪怕警察早就告诉他们,人是被家长带走了,状态安全。 “刚刚芳……” “放心吧,”傅知伦木然地说,“脑子还转着。” 林绪瑶拧眉。 林陈迅和陈旼慧在班里发资料,见他俩回来,只是投过去一个眼神,什么都没说。 林绪瑶走到陈旼惠身边,摇了摇头,说没傻。 他们四个是来得最早的,刘绮芳就交代了些事给他们做。到手的大大小小的资料,以及刘绮芳嘴里,没有一点与纪长凌相干。 就好像这个班从未存在这个人。 近十点,班里同学陆陆续续到齐,七嘴八舌讨论旅游计划,偶闻压低声音的成绩讨论。 傅知伦坐在纪长凌的位置上,整理完毕自己所有资料后上交档案袋。 大概是周身气压太低,没有一个人敢问他纪长凌的事。 档案要拿去封,傅知伦在教室越坐越心烦,索性下楼透气。 天气入暑,他在架空层漫无目的地来回踱步,引得不少经过的同学侧目。 “叮——” —校门。 高三教学楼走到校门一共需要十分钟,这是某天晚上某个人突发奇想测试得出的结果。而当傅知伦在校门口驻足,右上角的时间依旧没变。 十米开外,黑色的商务车扬长而去。 傅知伦心跳极快,高三出入校不再受阻,他拔腿又跑,在那辆商务车后狂奔不止。以前回家总是要等校门的红灯,这回倒是绿了,绿得格外刺眼。 傅知伦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商务车早就不见踪影。他望着车消失的方向出神,心脏突兀地绞痛,冰凉的液体落在胸前。 耳边嗡嗡作响,天旋地转。 倒下的瞬间,不,在这前一秒,如果他能回头,就能看见车内拼命拍打玻璃,同样哭泣的纪长凌的脸。 “感情这么深。”纪文德凉凉地说了一句。 纪长凌额间贴着玻璃,看着甩在身后躺在地上的人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被囚禁的半个月,他无数次后悔,如果当时没有给柏曦发那一条信息,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可纪文德看透了他的心思,告诉他。 “你没那个机会亲口告诉他,现在没有,以后也没有。” 纪文德断绝了他与外界联系的所有方式。 “摁住他。” 纪长凌被强制性摁回座位,双手束缚在椅背后。他不断挣扎和,但怎么抵抗得过两个成年人的力量。 二十度的空调车内汗珠滚滚,他双目赤红瞪着前排,咬牙切齿。 他没有资格与纪文德谈判,因为他的一切都是他爹给予的,换句话说,他一无所有。 那些母亲留给他的遗产,只不过是纪文德以防万一,提前安抚他,乱人耳目的手段。 他相信,只要纪文德想,甚至可以在不知不觉间把他送到某个地方监看一辈子。只不过纪文德不会那么做,因为他是他儿子,纪文德需要他。 时间可以抚平一切伤痛。纪文德大概是这么想的,何必为了外人伤害血浓于水的父子关系? 可惜他不了解自己这个儿子,这是纪长凌第一次交付真心。 这也是纪长凌唯一的筹码了,假意缝合,暗度陈仓。 迟早他要扳倒纪文德。 …… 市医院。 “醒了,醒了!” “他十多天没合眼了,这跟医生预估的时间对不上啊,会不会……” “先叫医生来!快!” 睁眼先是陌生的的天花板,接着难闻的消毒水气息灌入鼻腔。傅知伦缓过神来后,注意到自己身边围着的一群人。他爸妈,他姐,还有三个挚友,脸色都很难看。 “我看到……”傅知伦想开口,但是只发出几个音节。 “先别说话,”傅知雅俯下身,满面忧色,“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傅知伦说不出话,喉咙火烧般疼,索性闭上眼。一滴热泪涌出,划过太阳穴融进发间,渐渐冰冷。 他觉得好累,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这一觉睡了很久,但不踏实。梦境断断续续,接二连三侵占大脑,叫嚣着搅乱每一根神经。 再度醒来已是黑夜。眼皮沉重感消失殆尽,也没有头晕想吐,嗓子也好了不少,起码能说清楚话来。 “爸……” 傅知伦没想到如此虚弱的声音会从自己身体发出,三年前中招都没这样过。 病房中只有他爸。窗帘半拉,弯月若隐若现。稀疏月光倾斜洒下,在墙壁投射出清亮的光芒。 他爸就坐在床边,握成拳的手抵着额头,遮住了紧皱的半边眉。往下是紧闭的双目,眼尾的鱼纹在昏暗里也看得分明。 上一次父子俩这样近距离相处还是傅知伦坦白自己喜欢纪长凌的时候,那会他爸的鱼尾纹也这样深吗?鬓角也有零星白发吗?衣冠不整,疲态尽显。他爸现在的样子,看上去苍老了十岁。 傅知伦微微抬起的手悬在半空,又颓然地落下。 他心里难受得紧,就像有根麻绳缠着,越来越紧,勒得他喘不上气。 眼眶热意翻腾,他把脸侧到另一边,默默咬紧下唇。 “老二?”他爸应该是醒了。 傅知伦低低“嗯”了声。 “你饿不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叫护士?” “不饿,不用。”傅知伦声音闷闷的。 “老二。”他爸重重叹了口气,傅知伦听到了布料摩擦声。接着温热的掌心覆上额间,指腹在发梢间摩挲,有些粗糙。 傅知伦张了张嘴:“对……” 他爸的嗓音是带着沙哑的厚重,打断他:“你累不累?要不要继续睡会?” “我不困。”傅知伦现在特别清醒。 “哦,对,你都睡了两天了,“他爸艰涩道,“你妈妈担心得不行,半小时前刚被你姐拉走。” “两天?” “嗯。” 傅知伦扫了眼墙上的指针,正好两点。 “那仨小孩也是,怎么劝都不肯走,最后是老林过来给带走的。” 傅知伦沉默。 半晌,他才开口:“对……” “不是你的错,儿子,不必道歉。” 傅知伦眼中闪动。 “也不是那孩子的错,只是……” 傅知伦扭过头,平静地望着他爸的双眼。 “他有他的难处,有他的不得已。你们现在都太小了,很多事情不是自己说了算。” 傅知伦听出了话外之意,苦笑:“我们还没有能力。” “……” 无论是纪长凌还是他,他们所拥有的,全都是父母给予的。只不过傅知伦运气好一点,父母思想开明,比起纪长凌,他们多给予了他自由。不过傅知伦没想到,纪长凌的父亲会采取那么极端的方式直接把人绑了带走。 如果他的父母在这方面不让步,那他的下场跟纪长凌估计没两样。 这都是因为他现在没有能力决定自己的一切,纪长凌同样。 虽然很不愿接受,但这就是现实。 “老爸说句实话,看到我儿子为了别人搞成这副模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这又不是别人,是我儿子喜欢的人。”说罢又叹了口气。 傅知伦笑了笑,他们老傅家男人的恋爱脑真是一脉单传。 “对了,前天晚上有个小孩给你打电话,老林的儿子给你接了。” “谁?”傅知伦问。 “我看你备注的柏曦,那三个孩子都说不认识呢。” “他说了什么?” “说来也奇怪,你刚住院他就来电话问情况,不过又什么都没说,只说你醒了之后立马给他回一个。” 立马? 傅知伦皱了皱眉,他跟柏曦没什么交情,上次四人吃饭,看出他和路泽关系不一般以外,除此之外毫无了解。原以为是找不到纪长凌所以才找他,听他爸这么一说,感觉有些不对劲。 见儿子面色不对,老父亲还以为哪儿不舒服,让他好好休息,这么晚了,电话的事明天再说。给他掖了掖被子就出去叫人来看了。 医生检查完说没事,烧退了,精神状态也挺好,明天再观察一天就能出院了。 于是在他爸的强硬要求下,傅知伦又闭了眼睛,不过他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两天的昏迷足够养精蓄锐,刚刚又得到了充满疑虑的消息,满脑子都是柏曦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他在心里默默叹气,感觉自己敏感过头了。如果柏曦真知道些什么,肯定早就告诉他了,何必等到现在。况且,柏曦能知道什么? 他半梦半醒撑到七点,实在是等不下去,带着重重疑惑拨通了柏曦的电话。 第90章 卢松 “头一回见老板发这么大脾气。” 卢松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同僚。 这个胡子拉碴的老外叫老奇,二十出头。三个月前卢松跟着老板,和他在英国初次见面。老奇比他魁梧两圈,浓密的眉毛胡子,安静时不怒自威。 卢松对他的见面印象不是很好。然而老奇嘴巴一张就是带着浓浓意式口音的流畅普通话,双手还会跳舞。并且这人性格蛮温和,知识面广还是个话痨,和他兴趣爱好相致,因此两人的关系迅速拉近。 远在千里之外半工半学的卢松还以为终于自己他乡遇知音,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老奇无论跟谁都能称兄道弟,路边的狗都要挑拨两下,于是意识到这只是人家的处世之道。 初出茅庐的大学生上了一课,敬佩的同时不敢再交付真心,只维持表面关系。 几乎同时入门的保镖,老奇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把原来的大头干掉,成为老板的左右护法之一,还拿着有史以来最高的薪水,下面无一不服。 卢松羡慕他这么快能伴老板左右。不过他也不是吃素的,本身身手不错,半个月前干掉了另外一个他早就看不顺眼的装货,现在和老奇平起平坐,享受同等待遇。 “害老板的人都该死。”卢松冷冷道。 “嗯。”老奇点点头。 门后猛然传出凄厉的叫喊,紧接着是剧烈的碰撞声。卢松面无表情,他温文儒雅的老板虽然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火,但是他见惯了这种场面,在大老板那里。 “吱呀——” 三十米外,一个保镖推门而出,同时圆号和小提琴的合奏声传进卢松耳中。 见到那保镖面孔后,卢松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迈出步伐。 “嘿。”老奇低低地笑了一声。 卢松踩着地毯悄无声息进门后,自觉地站在缓缓合上的木门前,垂目而立。 屋内明亮,他能看清光线下细小浮动的微尘,混着食物的香气。 五分钟后,才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把推车推来。”男人说。 “是。” 卢松推着欧式三层小推车走到房间中央的餐桌旁,驻足后依旧低头,视线内只有擦得发亮的皮鞋尖。 “看。“ 卢松抬起头,不看人,只看他手中端着的的精致甜点。 ……两条意大利面配一坨鱼子酱? 卢松心里疑惑,却不表面出来。面前喜笑颜开的金蓝挑染异瞳男人是他的大老板,圈子里闻名远扬的交际草,奥尔德里克。这个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帅气公子哥,整人的时候也没心没肺。 “百味来五号配上刚到的西伯利亚鲟,没有硼砂,你认为,纪会喜欢吗?”男人期盼地看着他,那眼神活像个天真幼童。 卢松点了点头,说好听的话他是很擅长的,微微勾唇:“您做的,老板一定会喜欢。” 当护法的半个月内,卢松已然发现老板对大老板呈上的食物没有任何兴趣,不过不拂他面子,每次都做足了表面功夫,吃干净,再淡淡地说一句不错。只有卢松和老奇知道餐桌底下有个垃圾桶。 奥里这么聪明的人肯定比他看得明白,卢松不懂为什么他这么热衷于做一些热脸贴冷屁股的事。 不过作为保镖,守好他的本分就行了,提供情绪价值也是责任的一环。 看着奥里大笑的样子,他垂下眼眸,将餐桌上巴掌大的甜点一一放入推车。 都是些很奇异的东西,雕成南瓜的簪花胡萝卜,只削了一半皮的西红柿,上头插着小半截黄瓜,还有个绿色饼干顶着芥末,形状活像……诶,多好的食物。 卢松尽力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无异,推着小车快走到门口时,又被叫停。 “还有一杯咖啡。” 奥里乐呵呵地招呼他回去,在上层置一冒着热气的咖啡。 卢松的表情终于有些变化。老板不喜欢喝苦的东西,咖啡必须要加足牛奶。这杯跟中药似的咖啡,大老板要干嘛呀? “别担心,就像你说的,他会喜欢,因为这是我做的。”奥里微微一笑。 卢松眨了眨眼,看着他又扔进去两块可食用金箔。 扫了眼桌上咖啡豆的牌子,他不禁为这杯昂贵的咖啡默哀。 “卢松。” 卢松猝不及防被扣住了下巴,那股力道不容抗拒,迫使他抬起头,和人对视。 大老板比他高一个头,现下褪去了笑脸,深邃好看的紫绿眸审视着他。卢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不要低眉顺眼的,很难看。”奥里用撇脚的中文说。 “……是。”卢松不明所以。 “好啦,你快给他送去。” 奥里说罢,又在虎口上涂抹一团鱼子酱,送进嘴里。 “是。” 刚才的小插曲并没有烦恼卢松,毕竟大老板就是个阴晴不定的人。卢松再次回到老奇身边时,老奇的目光直勾勾盯着被遮盖的甜点,满是好奇。 “你进去吧,”老奇搓了搓手,又抹了把黑厚胡子,“刚小福出来找你。” “嗯。”卢松敲了敲门,推门进去了。 屋内陈设整齐,和平常无异。天花板的吊灯只开了一半,落地窗外漆黑,视线有些昏暗。他把推车推至书桌旁,老板坐在转椅上,沉默地擦着一把刀。 卢松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不久前听到的声音就像是他的错觉,然而那把沾染血迹的帕子又告诉他是真实发生过的。 “纪先生,奥里先生为您做的晚餐。” 平时他对着面前的男人说话,头不会这么低。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他居然没有直视的勇气。 听到碰撞的声音,他才抬了抬眼皮,心头微动。 刀擦得干净,帕子被扔到卢松脚边。眨眼的功夫,那赃物就被人拿走了。 “这是什么?”老板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满。 卢松终于抬起头,说:“加了金箔的咖啡。” 他的老板身上是干干净净家居睡衣,浅灰色,毛织,很适合这个地方的天气,也很适合他的个人风格。 老板好看的面孔有些扭曲,卢松鲜少见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老板平时说话都是和和气气的,情绪不外露,他只能靠察言观色摸老板的喜好。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对老板已经足够了解。可看着老板皱起的眉,他才惊觉自己好像太自信了。 唯一肯定的只有老板叫纪长凌。 纪长凌“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把杯子往前一推,大理石桌面立刻染上污渍。 “给那人喝。” 卢松忙道了声“是”,端着咖啡走了,眼神暗示远处的人去擦桌子。 绕过重重书柜,有人替他打开暗门,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他闻得多了,没什么反应。 “人呢?”卢松问给他开门的人。 “松哥,在这。” 卢松顺着那人的指尖,这才看见地上那一滩不明生物,细看就能辨别出人的身形。在抖,还没死。 见他端着咖啡,手下很利落地把人翻面,扒开嘴。血肉模糊的一张脸。 卢松暗自惊心。他不是没见过被整成这样的人,只是在纪长凌手下看到这种状况,疑惑这人到底干了什么惹火那样温柔的男人的事,同时心中也更嫌恶,老板居然因为这杂碎差点丢了性命,死了都是便宜了他。 自从他跟了纪长凌,就没见人发过火。他印象里的老板就是四个字,和风细雨,跟血呀刀呀什么的毫不沾边,联系起来那是玷污了老板。几秒前看着老板擦血刀,要不是卢松心理素质好,早就失态了。 卢松咽下口水,居高临下地把那杯咖啡到在那人脸上。 “喝干净了,这可是两百多磅的好东西,下辈子你都未必喝得起!” “咳咳——” 那人开始剧烈咳嗽,液体从嘴巴鼻子灌进去,部分流进眼球。 “松哥,这是大老板做给老板的吧?浪费在这人身上,是不是……” 卢松横他一眼:“你对老板有异议?” 提问的缩回脖子不说话了。 “哈哈哈哈哈!”那人突然开始狂笑。 卢松纡尊降贵地又看他一眼,被打成这样还有力气笑出来? “还老板,哈哈哈哈,人性泯灭道德沦丧的不孝子,吃里扒外的混——” “啪。” 响亮的巴掌落在那人脸上,直直扇出去两颗牙,混着血,喷到搀扶他的人身上。平白无故遭了口脏血,那人低骂了声晦气。卢松环视周围人一圈,眼神责怪他们怎么做事的。 “你算什么东西?”卢松接过一方干净的帕子,细细擦手。 “他又算什么东西?!人模狗样,害死自己亲父亲,临了还和那贱女人扣了盆脏水在老师身上。死同性恋,装得……呜呜呜!” 卢松赏了塞他袜子的男孩一眼。 他才不会听这人口中的屁话,性取向这种无足轻重的事情更是毫不在意。他只知道自己性命垂危之际是老板救了他,好吃好喝养了一个月,每天都来医院看他,知道他的生平后二话不说付了他的所有学费,甚至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 卢松见不得别人说纪长凌的不是。他知道这人是老板父亲的手下,姓罗。纪长凌这样好的一个人,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痛下杀手,肯定有自己的原因。而他不需要知道这些,只解决了那些杂碎就好。 “好生招待。”他把帕子扔在那人脸上,果断地扭头转身离开。 身后齐刷刷的一片:“是!” “呜呜呜呜呜!” 那些东西,老板估计倒完了。卢松想,等会去准备什么饮料好呢?身上这么臭,还是先离老板远一点吧。 “卢松。” “在。”卢松放开推车,站直腰板看着纪长凌。 “明天启程回国。” “明……明天?”卢松愕然。 “嗯,你学校那边不着急吧?”纪长凌又问,“不想回去吗?” “那边没事,不是不想回去,就是有些……有些突然。”卢松直接在脑子里清空学校今后的安排,老板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他只是略微知道老板之前在国内有些不太好的回忆,平时都没人敢跟他提回国的事情,就连大老板带他出去旅游,都绝口不提。 “好,跟老奇说一声,带上小媛,就我们四个,”纪长凌看着手里的那把刀顿了顿,“通知奥里就行。” “是。”卢松面露忧色,通知吗…… “怎么了?”纪长凌微笑道。 卢松实话实说:“奥里先生可能会跟着一块回去。” “……“良久,纪长凌手机突兀地响起,他看了眼显示人小媛,朝卢松露出柔和的笑容,“我自己和他说吧。” 卢松怔了怔。 “是。” 这段时间生病中,所以写的很慢orz,掉落的那个收藏,你回归可好?小女子悲哉悲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0章 卢松 第91章 回国 清晨的机场空旷,纪长凌看着东方巨大落地窗外的白芒之中吐露着的淡淡的红,心中五味杂陈。 脚下这片土地,养育了他二十……准确来说是不到十八年。这个充满辛酸与美好的地方一切如旧,而他却面目全非,自己都快要认不出自己了。 一晃九年。 “小凌子,小凌子?” “嗯?” 错觉转瞬即逝,纪长凌回过神,看着矮他一个脑袋的女孩。 女孩叫赵俐媛,在国外出生长大,父母都是华人。不过父亲祖上有欧洲血统,瞳色隔代遗传到她身上,翘长的睫毛之下有着碧绿的双瞳,就像森林里的清泉。如果没有着一双碧眼,完全看不出她有欧洲血统。 纪长凌第一次见赵俐媛,刚看完宫斗剧的女孩一口一个小凌子。他曾经对她说过不要这么叫自己,总会勾起一些回忆,赵俐媛没听,大家小姐有自己的脾气。后来发现时不时的“小凌子”总能在某些时候激发他的斗志,便彻底放纵她这样叫了。 赵俐媛指了指他的口袋,纪长凌疑惑地眨了眨眼,女孩撇了撇嘴,直接伸手掏出了嗡嗡作响的手机。 “衣服太厚了,没感觉到。”纪长凌不好意思地笑笑。 “快接吧,奥里要发火了。”赵俐媛的表情有些无语。 纪长凌思索片刻,犹豫要不要按下接通键,再三斟酌之后,直接一道抛物线把手机扔给了身后的卢松。 卢松稳稳接住:“老板?” “既然他发火了,还是你接吧,”纪长凌莞尔,又提醒道,“别按免提。” 卢松:“……是。” “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小媛,”纪长凌拍拍她的肩,语气颇为欣慰,“中文有长进。” “……”赵俐媛哼了一声,扭开头。 “放心吧,奥里不会对他发火的。” “你又知道?” “嗯,谁让我聪明。” “臭屁。” “……”纪长凌错愕道,“谁教你的。” “自学的,谁让我聪明,”赵俐媛白他一眼,催促道,“车来了,走吧。” 纪长凌看了眼卢松,卢松把电话还给他,点点头。 “奥里先生很生气,知道是我后就说了一句注意安全,让您等他。” 纪长凌随口敷衍:“知道了。” 别人眼里,他这趟回国十分仓促且突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早有所谋。把所有事情解决后,不给奥里反应的机会,免得给自己添麻烦。为此他还特意动了点手脚,能拖奥里两个多星期。 奥里估计在海对岸气得要吐血,纪长凌心想之后找个机会补偿他一下好了,毕竟这事儿确实是他做得不太厚道。 上车之后,赵俐媛开门见山问他:“你那老相好现在在哪呢?” 卢松和老奇带着行李上了另外一辆车,他们现在在国内安全的很,不需要保镖随身跟着,司机又是陌生人,他无需忌讳什么,便直接坦白。 “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你回来做什么?”赵俐媛的秀眉聚在一起,语气都拔高了。 “确切的位置的确不知道,”纪长陵说,“不过肯定在穗城。” “哼,你就不怕他有新相好了。” “……不怕。” “我看你也不确定吧。”赵俐媛说完就去看窗外的朝阳,不再理他。 纪长凌一时无言。 是啊,九年过去了,他在国外九年,对国内的情况一无所知,哪来的底气说那人没有新相好?要是家里催得紧,保不准孩子都能喊他叔叔了。 想到这,纪长凌心里不免酸涩。 他已经尽力了,花了九年时间抵抗纪文德,差点把命赔进去。如果最终的结果不如他所想……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师傅,换个目的地。”纪长凌重新报了个地址给他,是他曾经居住的家,随后又通知了卢松。 “小伙子,这可有点远啊,你看我马上换……” 纪长凌甩了一叠票子在副驾驶。 司机喜笑颜开:“坐稳了。” 赵俐媛睁开眼,不满道:“你发什么疯?酒店我都订好了。” “穗城不缺酒店给你住。” 赵俐媛“啧”了一声。 两个小时后,司机在一家酒店前把两人放下,乐呵呵开车走了。 “这附近有个酒吧,”纪长凌指着远处的小区,“那边也有网吧,你自己玩吧,两天后我来接你。“ 赵俐媛回国除了陪他,也是想见见自己前未婚夫的小男友。这片土地对她来说十分陌生,暂时没有出门游玩的打算,听到有网吧后,赵俐媛眼睛亮了亮:“好。” “那你去哪?别是偷偷见你小男友啊,说好了要带我一起见的。” 纪长凌只挑了后面半句话回:“放心吧。” 赵俐媛看他一眼,领着老奇走了。 “老板……”卢松拎着两行李箱,此时卷过一阵飓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看上去傻不拉几。 “你也上去,”纪长凌打断他,“我晚上就回来。” 见人还是不动,纪长凌在心中叹气,走上前摸了摸卢松毛茸茸的脑袋。 “放心,我们已经回国了,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卢松不再坚持,拖着行李小跑进了大堂。 纪长凌看着卢松算得上瘦小的背影,内心百感交集。在他眼里,卢松就是一个孩子。他想不到一个未成年的小孩是哪来的勇气飘洋过海去到国外,被坑的同时还学了一身本事,甚至有功夫钻研书籍。 也是缘分使然,那天他突发兴致要去郊区转转,就碰见了地上满身是血的卢松,身上还骑着一个拿着高尔夫球杆的老男人。他正为大事将成而高兴,顺手扔了钱把人打发走。纪长凌本不想给自己添麻烦,让人塞了钱给可怜巴巴的小血人就打算走了。 而当车内的纪长凌随意朝外一瞥,也就是这十分无意的举动,让他被卢松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吸引得瞬间失了神。 像他,也像他。 纪长凌立刻叫停驾驶位的奥里,在奥里带着反对的审视下亲手把卢松带上车,随后找了本国最厉害的医生为他治疗。 穗城冬季风大,在这一月天罕见地落了雨。马路两旁行人稀疏,他回来得不巧,正赶上降温了。纪长凌走过斑马线,趁保安打瞌睡的瞬间溜进了小区。 这地方实在太偏僻了,九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人改头换面,而这小区只多了几家面包店。 大榕树容貌依旧,后面变得老旧的居民楼黑漆漆的,阳台的衣物飘舞着,是唯一能看出人气的点。 几滴水落在纪长凌肩头,他抬头的瞬间,又是一滴水落在他的眼皮。他好像浑然不觉,只是看着空荡荡的阳台发呆。 等到雨大了起来,他才走到榕树下,坐在石凳上开始发呆。 很快他闻到了厨房飘出来的饭香,看到了送小孩上学的家长,听到了鸟雀在树枝煽动翅膀的扑腾,感受到久违的平静。 大概坐了半个小时,纪长凌起身离开,去了新中旁的人工湖。 雨没停,冬天下不起来雨,纪长凌就任凭那些雨点子打在身上,反正也不疼,反而他还挺怀念这种感觉。 落在他肩头的终于不是异国他乡零星的雪花,而是穗城带着熟悉气味的雨,冬天罕见的雨。 - “喂?” “喂喂喂,喂你大爷,给你打几个电话里,现在才醒?!本少爷落地三小时了,十二通电话,三十八条语音,五十条消息,你一个都不回!” 闹哄哄的声音在充满酒气的房间回响,傅知伦清醒了一点。然而上下眼皮仍不分家,他盲按降音键,电话那头的气势瞬间没了大半。 “我昨晚喝酒了。”傅知伦的嗓音还带着晨醒的沙哑和宿醉的不适,没有丝毫歉意。 因为跟他打电话的是个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大少爷,那三个小时他肯定被人好吃好喝地供着,身边美男如云。 “喝酒?我说,你又跑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回忆青春啦?你再怎么悲秋伤春的,人家还不是抛下你九年杳无音讯?何必为了一个不会回来的人拒他人千里之外呢?漂亮的男孩子比比皆是,我给你介绍啊,诶,这现成身边就有一个,来小苏,叫声傅哥听听!叫好听点!” 傅知伦烦躁地把手机扔远,那娇滴滴嗓音还是传进了耳中,更烦了。 “于兮林,大早上的,你有病没病?于叔就不该让你回来,刚落地就管不住自己了,”傅知伦的脸埋在被子里,声音有些含糊,“路泽呢?他没来接你?” 那边顿了顿,也不嚷嚷了,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做贼似的,还有些委屈:“我的好傅哥哥,那什么,我说了你先别生气啊。还有你别告诉我哥啊……我这趟回来是偷溜回来的,我爹和我哥都不知道……” “于兮林!”傅知伦瞬间就清醒了,踹翻被子从床上弹起来破口大骂,“你不是说你表现不错,于叔喊你回来的?” “我我我就回一个星期,”于兮林明显慌张了,声音都打颤,“傅哥,我求你了,我在外面憋得太久了,那些人这不让我去那不让我干,吃的东西都得按规矩,我实在受不了了……” “就一周,一周之后保证乖乖回去!” “我信你就怪了。” 傅知伦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洒进卧室,照得他眯眼,恍然之间好像看见楼下榕树的阴影处有个人影一闪而过,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他来不及想太多,他现在已经被于兮林气昏头了,没想到这二货居然学会撒谎了,还瞒得天衣无缝。要是让他爹他哥知道这败家子瞒着他们回国就为了泡巴,肯定扒他一层皮,而帮手居然还是他傅知伦! 于兮林作为家中独子,虽然挥霍无度,人却还老实,对着家人从没撒过谎。那天傅知伦收到他的电话,兴冲冲地说他爸他哥喊他回去,让他帮忙买机票。傅知伦虽然有些奇怪,但想到于兮林不会撒谎,就没多问,现在真是后悔。他只想赶紧把人抓到,送还给路泽。 “我以为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傅哥,我求你了真的……” 傅知伦穿衣服的动作一滞,于兮林肯定不会告诉他地址,等他查到了,估计于兮林早躲没影了,于是冷静下来。与其抓人,不如将计就计。 “算了,”他软下语气,“念在你是初犯,我不会告诉你哥。” “真的?”于兮林半信半疑。 不是信任他吗?不是觉得他是自己人吗?就让这小少爷尝尝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滋味。 “当然了,哥理解你。” 于兮林果然信了,嘿嘿乐个不停:“谢谢你傅哥,我先继续玩儿了,晚上来找你玩呀。” 傅知伦心想用不着晚上了,马上你爹你哥就来找你玩了,他敷衍道:“行,你在哪呢?我给你准备了瓶酒,作为你回国的礼物,找人送去给你。” 对方说完地址,很爽快地挂了电话。 傅知伦有些无语,这人出去学了大半年什么都没学到,竟学了糊弄人的功夫。他先是放出消息,不让穗城其他酒吧允许于兮林踏进半步,见到立马上报,紧接着给路泽打了电话,是柏曦接的,不过也没差别,他说完情况,又喊司机送他去那间酒吧。 于兮林还算收着,不敢去市区的酒吧玩,就在郊区一间小有名气的酒吧,离他近,开车二十分钟。 傅知伦越想越气,经过新中时,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燃动的心脏才渐渐静下来。 就这样美美的准备恋爱吧! 大家一定要注意身体呀,我已经感冒大半个月了天天擤鼻涕,很难受,希望大家都身体健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1章 回国 第92章 迷茫 傅知伦还是慢了一步。 不知道于兮林哪个狐朋狗友给他透了消息,傅知伦赶到酒吧时,人早跑没影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包厢和手足无措的经理。 经理哆哆嗦嗦地说他不知道那是于兮林。 于兮林从未踏足这个区的娱乐场所,这酒吧里的人哪怕听闻于家公子的大名,也从未见过其人,更何况都没几人知道他回国。傅知伦不欲与经理多费口舌,给那大少爷打电话自然是打不通的,刚想给路泽打电话,手机就响了起来,得到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路泽说于兮林他老子于锋要亲自收拾人,让他们去忙自己的事情。 傅知伦之所以先告诉路泽,就是不想先麻烦长辈,打算先跟路泽把人收拾一顿再上报,结果路泽直接就告诉了。 既然如此于兮林只能自求多福。不过傅知伦自然不会坐视不理,毕竟这事他有责任,只能先叫人留意着,就回公司忙活去了。 晚上近七点,傅知伦开线上会议时,手机屏幕亮起,他看了眼的消息,知道于兮林死期到了,便寻了个时机向对面的老外表达歉意就结束了会议,匆匆赶去现场。 于锋也是个奇人,直接把人叫去了于兮林上午待的小酒吧。不过傅知伦不是去看热闹的,他怕于锋真动气了,给儿子打个半残。 虽然于兮林的确该好好教育教育。 “小傅总,您总算来了,于公子这会正在挨罚,有位年轻的先生在旁边劝了几句,结果殃及池鱼……” 傅知伦半只脚刚踏出车门,迎面便是经理着急忙慌一张脸。酒吧内保镖横七竖八,静得出奇,没有一点工作人员和客人的影子。 经理将他带到包厢门口就跑到一旁眼观鼻口观心,傅知伦敲了敲门,推门进去。 进去的刹那,他环视一圈后惊奇这种小地方的酒吧居然会装修得这么奢靡,也难为于兮林刚回国就找到这个地方,完全对他胃口。同时也更生气了,确信于兮林这次回国是早有所谋。 包厢内酒气熏天,天花板打下来的是紫蓝光,并不算很亮,他注意到旁边冲他摇头的路泽,以及角落一个玩手机的女人。 蒋岚?她怎么会在这。 “喝!给我继续喝!”沙发上的于锋指着瘫倒在地板中间的于兮林大声呵斥,眉毛要飞上天,身后两个凶神恶煞的无眉保镖更显突兀。 “爹,我知道错了,呜呜呜,我真,嗝,喝不动……” 傅知伦眉毛一抽。于兮林身边堆满酒和空酒瓶,旁边还蹲着一个拿着开瓶器的男孩。由于于兮林是背对着他,他只能看到满脸惊慌的男孩的样貌。 傅知伦默默绕到路泽身边,眼神询问他这是搞哪出。 路泽没理他,自顾自掏出手机打开信息。傅知伦看到柏曦的名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时叮呤哐啷的碰撞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见于兮林丢了酒瓶子,一把推开那男孩跪爬到沙发,抱着他爹的脚,像个婴童大声哭号。男孩跌倒在原地,吓得一动不动。 “爹啊——爹——我知道错了,孩儿知道错了——” 傅知伦被他没出息的样子逗笑了,强压嘴角才没太明显。 于锋虽至中年,平时勤加锻炼又精心保养,看上去就如四十出头。他踹开鼻涕眼泪乱飞的于兮林,这一脚下了至少八成的力气,于兮林被踹出去三米远,随后立马被两个保镖按住,其中一个随便捡起一个酒瓶,拿刀弄开塞子就往人嘴里灌。混乱之中,角落里出来一个保镖,把那男孩带走了。 于兮林发出痛苦的呜咽,于锋跟没听见似的,接过保镖递上的手帕,把腿上的东西擦干净。 地上的空酒瓶数不过来,可想而知此前于兮林已经被灌了多少瓶。他此时替于兮林庆幸平时把酒量练出来了,应该不会出太大问题,又糟心正是因为于兮林不懂节制,才落今天这么个下场。 于兮林衣服全湿,沿肌肉曲线紧紧贴着。他又被灌了好几瓶,傅知伦有些看不下去了,想出声制止,开口的瞬间被路泽摁住了肩膀,他对上路泽平静的双眸,忍不住皱眉。 照这个灌法,于兮林等下就得被拉去医院。于锋以前都是上家法,揍个鼻青脸肿送去医院住几天完事。可这回伤的是内脏,一不小心就会出大问题。 又一酒瓶见底后,于锋终于叫停,保镖立刻松开不省人事的于兮林。他一招手,包厢门便被人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提着药箱进来。 旁边的路泽关了手机,双手插兜,他能感觉到路泽和他一样都松了口气。 医生检查一番后,冲于锋摇了摇头。 “送去医院,别让他在我跟前碍眼。”于锋把手帕往桌上一甩,打倒了一只茶盏。 “你们都出去,”他又一挥手,目光落到角落起身的女人身上,语气软下来,“阿岚,你先留一会儿。” 女人又坐回原位。 傅知伦知道于锋要发表感言了,先开口道:“抱歉于叔,我不该那么轻易相信阿林。” “不是你的错,谁都没想到这兔崽子居然学会撒谎了,”于锋叹了口气,语气也跟着低落,“你们说,是不是真的把他逼得太紧了?” 几分钟前险些暴走的父亲,此刻却温情下来,傅知伦看着于锋鬓角的白发,不免内心酸涩。 路泽道:“在国外好吃好喝供着,唯一让他干的事就是好好读书,逼他什么了?” 于锋皱眉:“他以前最讨厌读书……” “那小子不学无术,读书本就是他分内之事,况且这不是他骗人的理由。” 于锋点点头,又看向傅知伦。 路泽说的没错,傅知伦也认为于兮林根本没理由干出这档子事。不过他觉得今晚于锋做得的确有些过了,刚才看于兮林那样子,心跳直飙。他又不能直接说我认为您做得不对,只好附和: “他的确是做错了,”傅知伦还是没忍住,委婉道,“明天应该能醒过来吧?我跟路泽去教育一下,尽早送回去。” “我刚才都没下狠手!那酒大半都洒地上了,前面他才喝了几瓶……说着我就来气,这臭小子酒量居然练成这样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唉,是我教子无方!以前就该多看着他点,不应该只让阿姨管着,我真对不起他母亲。” “您别这么说。”路泽无奈道。 于兮林他母亲刚生下他不久就去世了,那会于锋忙事业,就把婴儿交给保姆带着,只周末回家看两眼。这一带就是二十多年,父子之情淡如水,大概于锋也没想到自己的骄纵会把儿子养成这个样子。 “我和傅知伦,还有小柏都会多看着他点的。” 于锋又是长叹:“真的是麻烦你们。” “这是应该的。” 早些年,傅知伦在南岛被坑害,是路泽请出于锋出手相助,才有惊无险度过那场风波。可以说他有如今的成就,于锋占了很重要的部分。 工作之余看管一下恩人的独子,傅知伦认为是理所应当。 “阿岚,今晚搅了你的生意,对不住。” 角落里的女人一直沉默地注视这场闹剧,被提及才发出声响,摇了摇头道:“这没什么。” 傅知伦看向蒋岚的眼中满是诧异,刚才就疑惑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合着这里是她的酒吧。蒋岚跟他认识也有几年了,交情很好,还没听说过这间酒吧是她的。 于锋又说了些话,就带着保镖走了。 两个年轻人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还有一个有家室的步履匆匆。 “我都不知道,这间酒吧是你的啊。”傅知伦随口道。 “刚开没多久,”蒋岚说,“再说了,您多忙啊,脚不沾地天上来回飞,跟您说了也未必记得。” 对于她的调侃,傅知伦只是“嗯”了声。 被经理送出门后,于锋和路泽早就没了影,马路边树底下还有一辆轿车,不知道是谁乱停。 傅知伦把蒋岚送上车,车门刚关,转身刚走几步又被叫住。蒋岚笑着给了他两张纸。 傅知伦接过一看:“画展?” “嗯呐,朋友办的,记得来捧个场。” 傅知伦翻过面,看到日期后说:“有空就去。” 蒋岚看着他。 “……行。”傅知伦说。 蒋岚又是一笑,升上车窗喊司机走了。 傅知伦抓了把头发,这令人烦躁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他欲要上车,正思考回哪里打发一晚,眼前突然一亮,是那颗树下的轿车在打灯,眨眼的功夫,车就开走了。模糊之中他看见驾驶座上是个女人,估计是想来酒吧玩的,运气真是不好,偏偏是今天。 他没多在意,上车之后朝轿车反方向开去。 几百米外。 “干嘛不让我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啊!那身段,啧啧,怪不得让你念叨那么久。哎,还有,你不是想见人家吗,机会送上门给你了,又不要,发哪门子疯呀?” 赵俐媛手握方向盘,嘴巴也没闲着,说个不停。 纪长凌刚才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傅知伦一个回头就发现他了。结果这姑娘非要打灯看看人家长什么样,傅知伦转身的瞬间,他迅速弯下身子大声呵斥赵俐媛快走,声线都不稳了。 他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在副驾驶抱着胳膊轻轻发抖,指尖紧紧攥着外套。没想到刚回国就遇上傅知伦,他都没想好怎么去面对他。 “你,你没事吧?太冷了吗?我开个空调。”赵俐媛见他脸色发白,嘴唇都没了血色,忍不住慌乱。 “你是吓到了?诶也是,都那么长时间没见了,哪有搞突然袭击的。怪我怪我,早知道就不嚷嚷着去酒吧了,让你碰上他……” “没事。” “啊?你说什么?”赵俐媛没听清。 纪长凌深吸一口气:“快点回酒店吧。” “噢好。” 他们刚到酒吧时,傅知伦低着头,在看什么东西。接着他就看到车内女人笑盈盈的脸。还好赵俐媛没跟他提那个女人。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的样子,特别是傅知伦那么温柔的表情,无形之中就像是有一把长矛从头到脚将他贯穿,他疼死了。 有什么资格去疼呢?当年是自己不告而别,错失机会,也不怪得傅知伦喜欢上别人。 他有些迷茫了。 勤奋地又更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2章 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