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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 15 章

作者:西洲知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等到孟西洲离开,从外边关上房门后,床榻上的女子缓缓睁开了眼。眸中的醉意消减,勾了勾唇,浮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第二天晚上,月色暗沉,南知意和海棠换上玄色夜行装,悄悄从九王府溜出来,绕到将军府西边墙院的花坛下。扒开疯长的杂草,露出个仅容一人钻过的墙洞——那是她俩幼时偷玩留下的旧路。


    二人轻手轻脚钻过去,脚刚落地,便被满院荒芜刺得心口发紧。不过短短一个多月,昔日热闹的将军府,竟已杂草丛生,廊下灯笼只剩残破木架,风一吹就“吱呀”作响。


    二人直奔书房,推开虚掩的房门时,灰尘簌簌抖落,海棠赶紧捂住嘴,才没咳出声。“海棠,你去那边找找,仔细些,别碰倒架子上的瓷瓶。”南知意压低声音,示意她去书房西边摆放珍宝的架子处寻琉璃花樽,自己则小心翼翼来到书房东边的书桌前。


    拉开抽屉,翻了翻桌面,似乎在找什么别的东西,又起身转向书桌后摆放古书竹简的墙。指尖在竹简间摸索,触到个凸起的小盒子,她小心取下,正是一个紫檀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叠着几封书信,是爹爹南霁云寄来的。南知意指尖发颤地展开信件:


    “知知想没想爹爹?近日爹爹得到了些边关的稀罕玩意,是只通人性的白尾鹞,等爹爹回去就一并带给知知,陪你在院里放风筝。”


    “海川这小子,倒是有带兵打仗的天赋,前几日的‘青石隘口之战’,他主动请缨出战,带三百轻骑绕后端了蛮族粮草营,大获全胜!爹爹在想要不要收他做个义子,给知知当哥哥啊?”


    “近些日子,看这边女子流行‘蹙金绣’的新鲜样式,爹爹买了可多胭脂水粉和云锦面料,年关给知知带回去,知知打扮起来,一定是京城里最俏的姑娘!”


    ……


    啪嗒。一滴泪水滴落在信上,绽放出转瞬即逝的水花,晕开“蹙金绣”三个字。南知意猛地抹了抹脸,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去,把书信仔细叠好放进衣间,又将小盒子原样塞回竹简后。


    “小姐,找到了。”海棠捧着个描金漆盒跑过来,南知意打开,里面正是泛着淡青光的琉璃花樽。她刚要合盖,院外忽地闪过一道人影——动作极轻,却不慎撞到门口的陶瓷花盆,发出“哗啦”一声细响。


    二人瞬间蹲下,海棠手快,一把吹灭手里的油灯。等门口彻底没了动静,又静候了半晌,二人才轻手轻脚起身。刚要走出书房,南知意伸手去关房门时,身侧的海棠忽然面露惊恐,一双温热的手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捂上她的嘴。南知意心头一紧,迅速摸向腰间匕首,却在听到对方沙哑的声音时,指尖猛地顿住。


    “小姐,是我。”


    对方松开手,海棠的惊呼声卡在喉咙里,下一秒泪水便涌满眼眶,颤声唤道:“哥哥?”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那人从怀里摸出火折子,“嗤”地吹亮。细微的油灯光下,南知意和海棠才看清眼前的人:少年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枯草,身上的衣袍破了好几个洞,胳膊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显然受了不少苦——正是海棠的哥哥,海川。


    三人躲进书房角落,将油灯放在地上。“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海棠心疼地抓住他的衣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海川“噗通”一声跪下,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声音里满是落寞与愧疚:“属下没能护住将军,属下有罪!”


    听到海川提到爹爹,南知意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也低了几分,伸手将他扶起:“不怪你。你是怎么从边关回来的?爹爹到底出了何事,你可知道些什么?”


    海川这才抬头,微弱的火光映着他眼底的红血丝,一字一句缓缓回忆:“约莫两个月前,边关来了批京里的人。个个裹着黑斗篷,连眼睛都遮住,除了将军的营帐,别处都不去,神秘得很。”


    “有一回属下去帐前禀报军务,在帘外隐约听见里面的人对将军说‘好好考虑,时间不多了’,当时没敢多听,只当是朝廷催战的旨意,后来那些人就走了。”


    “没几日,又来一批人,待了几天要走。头天夜里,将军叫属下过去,吩咐了些军营的琐事,末了让属下翌日入城,买些‘蹙金绣’的新鲜面料,说回京城时带给小姐。”海川喉结滚了滚,声音发颤,“属下哪能想到,那竟是将军最后吩咐我的事。”


    “第二天下午我从城里回来,远远就见军营不对劲——多了好些京营的兵,刀出鞘、弓上弦,气氛紧张得很。属下不敢靠近,躲在营外林子里,眼睁睁看着京里来的兵绑了将军的亲卫,还杀了几个不肯配合的副将。”


    “属下见情况不妙,赶紧跑到城里躲起来,后来就听说将军通敌叛国,京里来人抓捕,将军畏罪潜逃、下落不明。属下一路躲藏着往京城赶,到了才知南家入狱,将军府被封,连小姐你也被人劫走,不知所踪。”


    海川看向二人,眼里满是后怕:“属下没地方可去,只好躲回将军府——这里的路我熟,他们搜不到。今日见书房有灯影,才过来一探究竟,没想到会遇到小姐。”


    火光摇曳,映着三人沉默的身影。南知意攥紧了衣袋里的书信,指尖冰凉。


    海川握了握海棠的手,轻声问道:“海棠,你和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哥哥,小姐那日是被九王爷救下的,我也是王爷从诏狱里捞出来的。”海棠看着他布满伤痕的手,轻轻垂下眼眸。


    “九王爷?”海川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将军和九王爷素无交情,他怎会突然出手救小姐和海棠?


    “海川,你身上的伤怎么样?”南知意注意到他胳膊上沾血的布条,轻声问道。


    “属下的伤不碍事,都是路上磕碰的。只是,”海川抬头,眼里满是关切与担忧,“如今南家这样……九王爷他,是可信之人吗?”九王爷心思深沉,京里人人都怕,怎会平白救小姐?


    “放心,我心里有数。”南知意缓声道,“事情过去一个多月了,想来南家该搜的也搜得差不多了,你暂且先住在这里。明日我让海棠设法买些日需品,晚上送到西边院墙的墙洞里。府里的东西别碰,行事务必小心,别叫人发现,先顾好自己。”


    她虽这么说,心里却清楚——将军府虽已搜过,难保朝廷的人不会杀回马枪,谨慎些总没错。海川也明白她的顾虑,恳切地点点头,任凭小姐安排。


    二人从将军府悄悄钻出来,一路潜回九王府的疏影阁。


    “海棠,今日的事,千万别对外透露半分。”南知意叮嘱道。


    哥哥平安归来,海棠本就喜不自胜,自然知道眼下情形需万分小心,连忙点头:“海棠明白。”


    换好衣物后,南知意让海棠早些歇息,自己则回到内室。


    躺在床上,南知意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海川回来的事,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今日她借着取琉璃花樽的由头去将军府,想来孟西洲不会过多起疑。可京里来的那些人,听海川描述,来头显然不小,会是谁呢?联系起沈家之前的异样,莫非,真是沈敬之?


    还有爹爹——他特意安排海川去买蹙金绣,想必也不是巧合。是不是那时,他就察觉了危险,才刻意支开海川?


    月色当空,偶尔吹过几阵带着冬意的寒风。九王府,将军府,偌大的京城,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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