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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作者:西洲知意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王爷,南姑娘回疏影阁了。”九王府的凝晖院内,听松恭恭敬敬地向孟西洲汇报着南知意的一举一动。


    孟西洲示意他退下,负手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清透的月光洒在青砖地上,银辉遍地。


    他突然有些烦躁——对南知意的关心,似乎已经过了“收留”的界限。救她、容她寄身王府、给她三月期限寻证,已是额外开恩,可他怎么还在她每次自作聪明地闯险,安排听松、观竹暗中跟着?


    越想心越乱,他猛的抬手关上窗,将一切都隔绝到外边,包括倾泻而下的月光。殿内只剩烛火跳动,映着他冷硬的侧脸。


    第二日清晨,“南姑娘,烦请稍等片刻,奴婢这就进去通传。”王府正门的丫头向南知意屈身行礼,转身快步去院中禀报。孟西洲听罢,只淡淡吩咐:“带她去书房。”


    南知意在书房内端坐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不多时,孟西洲推门而入,玄色朝服未换,眉宇间还带着几分上朝归来的冷意。


    “王爷。”南知意立刻起身屈膝,礼数周全。


    “南姑娘何事?”孟西洲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往日在竹林别院,她虽收敛,却也带着几分疏懒的傲气,今日这般拘谨,倒显得生分。


    南知意攥紧衣袖,像是下定了决心,抬眼时眼底带着几分恳切:“王爷今日可有空?我想向王爷请教酿酒之法。”


    酿酒?孟西洲饶有趣味地挑了挑眉。就这事,值得她一大早亲自跑一趟,还摆出这般“破釜沉舟”的模样?他心中明镜似的——她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昨日取回来了琉璃花樽,”南知意垂着眼,语气却很是真诚,“我想亲手酿酒,日后与王爷共饮,也算聊表这些日子的照顾之恩。”


    他缓缓点头,“自然可以。只是,”话音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酿酒的家伙什都在竹林别院,王府里并未准备。”


    “我这就让海棠去采买!”南知意立刻接话,语速快得像是怕他反悔,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海棠?孟西洲眸色微沉。海棠是南知意的贴身丫鬟,京中见过她的人虽不多,却也不算少——她就不怕海棠出门,被有心人认出来,惹出新麻烦?


    似是察觉到他的打量,南知意抬头,嫣然一笑,语气坦荡:“王爷若是不放心,尽可以让人跟着她。”


    孟西洲轻声笑了,笑声里听不出情绪:“既然南大小姐有此雅兴,本王自然成人之美。”


    南知意谢过,转身回了疏影阁。一进门,便立刻让海棠跟着听松去采买酿酒之物,又反复叮嘱“别乱跑,凡事听听松的安排”。待海棠要出门时,她又低声补了句:“近几日我总睡不好,你顺带去药铺,帮我拿些安神的药回来。”


    “王爷,南姑娘她……”观竹话未说完,便被孟西洲抬手打断。


    他站在廊下,目光落在疏影阁那扇紧闭的窗上,南知意方才转身的身影,还清晰地印在眼底。


    他岂会不知她的小心思?昨日她夜探将军府,恐怕不止取回了那只琉璃花樽。今日这出戏,属实拙劣。


    “去,”孟西洲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对身后的观竹吩咐,“让沈家那边别闲着了。”


    观竹心领神会,拱手躬身,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药铺,酿酒,琉璃花樽……孟西洲指尖摩挲着腰间玉佩,眼底闪过一丝冷光。有意思。既然她这样大费周章让海棠去药铺,那就让沈敬之“恰好”知道海棠去了药铺——以沈敬之的性子,会有下一步动作。


    这场戏,他倒要看看,她能唱到哪一步。


    这不翌日早朝,寻常琐屑流程一过,沈敬之便恭恭敬敬出列,言辞恳切:“陛下,臣昨日听闻王爷府上的人去了药铺,可是王爷身体抱恙?”


    孟西洲险些笑出声来,这蠢货,竟就这样在朝堂上如此直白地“关心”他?


    “哦?皇叔身体抱恙?”孟景然转头,目光落向右下首的孟西洲,问到。


    孟西洲勾了勾唇,拱手回禀:“多谢陛下关心,也有劳沈太尉挂念,本王无碍。”


    孟景然言辞关切的说:“无碍就好,若不是沈太尉提及,孤竟都还不知。”


    “是啊,”孟西洲语气冷了几分,目光扫过沈敬之,“本王也不知,沈太尉竟连本王府里下人去了药铺,都如此上心。”


    沈敬之打了个寒颤,腰弯得更低:“回陛下,回王爷,微臣小儿昨日偶遇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进了药铺,微臣只是关心王爷贵体,绝无他意。”


    “关心?”孟西洲冷眼睨着殿中伏低的身影,语气平静却带着威压,“本王竟不知,沈太尉与本王有如此情意。沈太尉,真的只是关心本王的身体么?”


    沈敬之闻言,“噗通”跪倒在地:“王爷赎罪,是微臣僭越了!”


    孟景然打了个哈哈,圆场道:“想必沈太尉也是关心则乱,皇叔无碍就好。”


    孟西洲没接话,只冷冷盯着沈敬之的方向,大殿内瞬间死寂,气压低得让众臣大气不敢出。半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诡异:“自然。沈太尉不必紧张,你对本王如此上心,本王甚为感动。”


    话音落,他向孟景然拱手行了个简礼,竟不管满殿文武,径直转身离了朝堂。


    回到王府,刚用过午膳,门口突然传来太监尖锐的唱喏:“皇上驾到——”


    孟西洲抬眼看向门口,孟景然这行动力,倒真是没话说。


    孟景然已先一步进了清晏堂,孟西洲这个东道主才缓缓现身,拱手问:“陛下今日怎如此有空?”


    孟景然放下茶杯,冲他一笑,眼底却藏着试探:“今日早朝听沈太尉说皇叔府上的人去了药铺,孤担心皇叔身体,特意前来看看。”


    孟西洲在右侧椅上坐下,下人奉上新茶,他不紧不慢地晃着茶杯,揭开茶盖,茶香混着热气腾上鼻尖:“有劳陛下关心,本王无碍。”


    “孤瞧着皇叔也无异样,”孟景然左右张望了一圈,意有所指,“可是府上其他人病了?”


    他府上能有什么“其他人”?除了下人,便只有他和南知意。孟西洲心中了然,孟景然这趟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陛下以为是谁呢?”他反问,语气淡淡。


    孟景然盘着翠绿珠串的手微微一顿,笑道:“想必是皇叔的美人了。”


    “陛下对本王的这位美人,倒是格外好奇?”这已是孟景然第三次在他面前提南知意了。


    “皇叔,”孟景然语气亲昵,眼底却藏着算计,“你素来不近女色,孤当然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俘获皇叔的心了。”


    孟西洲打量着他,忽然笑了:“既然陛下如此好奇,听松。”


    听松从门外进来,向二人躬身行礼。“去将人请来。”


    听松会意,退出清晏堂,直奔疏影阁。


    “什么?王爷让我去见皇上?”南知意看着听松,想追问更多讯息,可听松只恭恭敬敬退到门口候着,半句多言也无。


    “小姐,王爷这是什么意思?”海棠满脸关切,声音都有些发紧。


    “我也不知,但他定有他的用意。”南知意定了定神,“你去取头纱来。”


    清晏堂内,南知意身着浅青色秋装,戴着银纱头笠,款款走入,向孟西洲与孟景然恭恭敬敬屈膝行礼:“见过陛下,见过王爷。”


    “免礼。”孟景然饶有兴致地盯着那层银纱,目光灼灼。


    孟西洲伸手到她面前,南知意将手搭上去,借着他的力起身,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


    “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摘了吧。”孟西洲的手轻轻拂过头笠的银纱,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南知意心头一震——孟景然分明知道她的身份,可孟西洲应当不知孟景然已知啊!如今让她摘纱,难道她的身份早已不是秘密?她想透过银纱看清二人神色,却只瞧见两张漫不经心的脸。


    指尖微动,她取下头纱,清秀的面容展露无遗。


    “她怎么会在皇叔这里?”孟景然猛地向前一探,手中茶杯重重磕在桌上,杯盖与杯身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南知意看着他故作惊讶的表演,心中只剩无语,皇室宗亲,个个都是好演技。


    “怎么了?”孟西洲语气坦然,“本王记得说过的,捡到的,甚是喜欢,便留下来了。”他的目光在二人脸上流转,最后定格在南知意身上,沉声应道。


    “皇叔可知,她是南霁云的女儿?”孟景然追问,语气陡然严肃。


    “知道。”孟西洲答得干脆。


    知道?!通敌叛国的罪臣之女,还被人从刑场上被劫走,如今应该算是逃亡之人。


    “皇叔!”孟景然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南家通敌叛国,南霁云不知所踪,她又是刑场劫走的下落不明之人,你将她留在身边,不妥啊!”


    “陛下,爹爹绝不可能做通敌叛国之事!”南知意忍不住抬头,目光凛冽,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大胆!”孟景然猛然大怒,将茶杯摔在地上,瓷片四溅,“孤与皇叔说话,岂容你插嘴?”


    南知意心头一凛,迅速起身跪倒在地。


    “陛下,吓到本王的美人了。”孟西洲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丝冷意,语气里的不悦毫不掩饰。


    “皇叔!”孟景然盯着地上的南知意,转头看向孟西洲,“如今朝堂上对此事迟迟不决,早有非议,皇叔莫要犯糊涂!”


    什么非议?什么糊涂?南家深陷泥潭,南知意被刑场劫走,无非就说是被孟西洲劫走,私藏罪臣之女,还是通敌叛国的罪臣,说他也有通敌叛国之意?说他与罪臣之女勾结?可是他孟西洲是九王爷,有什么好通好叛的,南家又有什么值得他勾结?


    “陛下认为,本王在意非议?”他不是一直以来都深受非议么?还有什么非议比他摄政王的名头更有噱头,更何况,谁敢非议摄政王孟西洲。南知意心里愕然,他是在维护自己么?


    孟西洲侧过身,伸手到她面前,示意她起身。待她入座,他竟抬手,将她耳旁的碎发轻轻别到耳后。


    南知意身子一僵,孟景然这是要挑明了,想用群臣非议威胁孟西洲?


    孟景然看着二人亲昵的动作,手指不自觉攥紧了桌角,指节泛白:“皇叔要如此一意孤行,不顾朝廷与百官么?”


    “陛下,”孟西洲转身,直直盯着孟景然,一字一句冷声说道,“只有需要他们的人,才会顾及他们的非议。本王,从来不用。”


    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孟西洲,根本无需仰仗朝堂百官,自然也不怕什么非议。


    南知意攥紧了手,虽然她清楚,孟景然是在用这件事情威胁孟西洲,和孟西洲暗暗较劲,可是如今南家这番,孟西洲萍水相逢,居然愿意如此保她,她心里不禁泛起异样的波澜。


    孟景然脸上的表情明显僵住,孟西洲的话,简直是**裸的讽刺——他这个皇帝,上被摄政王牵制,下要顾及群臣脸色,而孟西洲,摄政王这三个字仿佛是对他的嘉奖,他亦能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皇叔也要为孤想想,”他重新扯出笑容,一字一句,难掩无奈,指尖细细的摩挲着手里的翠绿珠串,“若是群臣知道,孤实在不想伤及皇叔颜面。”


    “陛下当做不知道便是。”孟西洲向后仰靠在椅背上,一只手微微撑着脑袋,语气慵懒却带着强势,“是本王蒙蔽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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