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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受命传信惹心慌 原是结盟入朝堂

作者:怀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鹊掠夕阳,黄昏灿光透过槛窗,紫檀香案桌,楷书卷挂墙,浮金琉璃屏,红砖碧瓦房,龙椅上,坐一少年郎。


    不过这少年郎并非当真年少,只是此人气质不凡狠戾异常,明明是行的端坐的直,却偏偏有股慵懒劲,光坐在此处便就让人觉着压力山大。


    “殿下。”不知何处闪出了位着雪白衣袍的侍卫,对着龙案前那人半跪行礼作揖道:“甲子状元。”


    这位殿下闻言竟是淡然一笑,那邪怨的气质顷刻化作清风拂晓,朗月入怀:“好一个甲子状元,不愧是他。”


    随后便忽得来了兴致,抽出一张信纸,提笔萧萧肃肃在纸上写下几字,只是到署名处却犯了难,指尖抵唇,思索良久。


    瞧着笔尖墨要滴落纸上,又似是想到什么,于是嘴角噙笑,稍写下二字,便递与侍卫:“把信亲交于他。”


    “是。”


    …


    此刻将府的子孙三人正聚着告别宴,待等将知云的入仕诏书送达时,便是上官玉婉行军路的开始,这一去,就是以年为起步的分别。


    上官玉清本想多留几日,亲自送别上官玉婉,可惜上官一脉不知为何竟有人得知了皇帝的病况,族中耆老急信请外祖父归回商议,故不能久留。


    聚完只有三人的宴席,期间外祖父叫着上官玉清去书室说了好一会话,将知云也不知说的是什么,却也不多问,毕竟外祖父这人总会有他自己的考量,有些事你即便是问了,也不一定得知。


    待到上官玉清归家时交给了将知云一页册子,告知这是朝中要臣的名册,且嘱咐将知云今后若有任何思虑考量都不必悉数告知,若想谋得一件事,便是越少人知道,越能成功。


    随后,二人向着上官玉清作揖,马车上徭役晃动的灯笼伴着浓墨的夜,逐渐消失在将知云的视线。


    待看不见马车,将知云这才问道:“外祖父同你说了什么?”


    将知云这人吧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也不完全古板,问不了外祖父,问上官玉婉也未尝不可。


    身旁的上官玉婉一怔,似乎也没料到将知云会问,随后又侃侃一笑:“无非就是些行军要事,叫我小心些罢了。”


    将知云了然点头,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上官玉婉暗自松了口气,随后二人便各回了自己的内院副殿。


    将知云的屋内一如往常整洁,只因他每夜都会习书到很晚,所以进屋时四周的烛火也早被小厮点燃,灯火通明。


    只待夜深时,将知云脱了外衫,留着里衣坐在书案前看祖父给的那页官员册时,屋外却忽得闪过一抹黑影,好巧不巧停留在将知云书案前的槛窗。


    看着这抹模糊不清的影子,将知云顿觉不妙,亏得书案上有一把短剑,是幼时父亲赠予将知云习武用的,从前摆在此处都只当勉励自己,如今真是派上了用场。


    只见将知云一手握剑一手攥着官员册,与窗外那人毅然对峙,脑中思索多种可能,不说府上里里外外多少下人,此人竟能一一躲过,夜半悄无声息潜入内府,必然武功了得。是刺客?还是盗贼?想法刚起,便被将知云否定,没有人敢有这胆子来将军府闹事。


    又或是…那群提亲的来劫人?


    早上刚来将军府闹过事,晚上也未必不会还来,想此将知云脸色阴沉,难看的很。可他仍不作声,窗外那人也无动静,一时间竟十分安静。


    “咔哒。”


    忽然之间,槛窗被挤出一道缝隙,发出声响的同时,将知云的心头也随之一紧,顺势便提剑欲砍,可就这时,窗沿却不再往前推,只是在缝隙中缓缓飘下一张信纸,落在书案上,也落在将知云面前。


    随后又是咔哒一声,翘起的窗角被拉回,此时再抬头看,哪还有什么黑影,似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才刚踏上仕途,便有人盯上了他?


    将知云思虑后,与其猜测,不如打开信纸一探究竟。


    于是指节轻抚,翻开的信纸上,只寥寥几字。


    “子时,府内竹林见。”


    将知云暗想预料不错,果然有人寻上了他。只是将知云本以为这信就只有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可当望向署名却惊喜有着二字,识凨。


    识凨?何人?


    将知云平生并不认识有叫识凨的人,莫非是当朝官宦?将知云忙拿出官员册查看,却并没有找到有哪家大人名为识凨。且这信纸的字迹笔锋如画,可叹好字,若是他知晓此人,定然有印象,可别说他不识这名,这字也不曾见过。


    再者,这封信的约定地点也是古怪。


    将府是当年父亲封候将相时皇帝御赐的府邸,府内外共三层,而这约定地点则是居于将府最内层西墙角的一片竹林,偏僻荒凉,寻常外人根本不会得知,除非便是皇室的人,再不济,也是和皇室有所关联的人物。


    想此,将知云心中便有了考量,唤来小厮询问已到亥时,便命人遣退了所有还在外府忙碌的下人。


    此人深夜孤林约见将知云,必然是不想有他人撞见,将知云自然要遂其愿。


    而后将知云翻开官员册将这些密密麻麻的字体熟烂于心后,左右思量着也快到子时,便对着灼灼的烛光,焚烬了这些密文,火光斜映俊脸,分不清眼眸晦暗。随后将知云便着衣,提剑,出门。


    凭借记忆中的路线和格外明亮的玄月,将知云顺利的走到了这片竹林,林中多年未经打理,倒多了几分冷清安逸,偶尔夜风拂过,竹叶便相互摩擦传来细碎的沙沙声。


    只是走了半天,将知云却未看见一个人影。


    是来早了,还是迟了?


    又或是那人根本没来。


    将知云正欲提步往回再探,只听得又是一阵凉风袭过,月色逐渐被云层遮挡,空气中本该是溢满的竹木味,却忽而随风闯入了几缕异香。


    将知云猛然回头,只见一袭黑衣从身旁略过,将知云本想用短剑护身,可此人的身手极快,稍有凉意的手瞬间与将知云指尖纠缠,扭头便掳去了将知云的剑。


    “小将军。”


    将知云再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便是一人慵懒的斜倚青竹,墨色的衣袍,修长的身形与袖口白色暗纹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遮挡玄月的云层被风吹散,月色如纱倾泻林间,那人便全然暴露在月光之下,只见他伸出略显苍白指尖把玩着手中银白的短剑,往上看则是凌厉深邃的五官,眉骨高而锋利,睫浓如鸦羽,而那双妖异的眼眸,和唇角那抹轻笑,如此深刻又带着浓烈的侵略性。


    虽说多年不见,可只凭这双眼眸,将知云便能想起那个严冬,那声熟悉的小将军,那位当今陛下的第二子,祁夜凨。


    说来将知云与他并不熟识,只是碰巧年幼时父亲带他进过宫,见过这位殿下,两人闲聊过几句罢了。


    恰如时光飞逝,进宫那年不过才10岁,如今将知云已然年过18了。


    那头祁夜凨瞧着被认出,倒也只是唇角轻扬,随后半倚的身躯骤然挺身,抬步走向将知云,此人身材并不粗犷横蛮,反倒是身形修长如松,有着恰到好处的宽朗肩颈和窄劲狼腰,步伐沉稳无声,无形中却有着强烈的压迫感。


    看着比幼时差距颇大,高出半颗头的人最终站定于自己面前,将知云却只是淡然对视并不出声。


    反倒是祁夜凨低垂着头,盯着将知云的双眸先开口道:“多年不见,小将军身手怎的差了许多?”


    “不学武,自然便差了。”将知云并不在意这句有些苛问的开场白,反倒是将目光又移到了祁夜凨手中的银剑,神情严肃,似乎在苛责祁夜凨夺剑的失礼,反问道:“殿下又何故要瞒名约见?”


    祁夜凨眼角弯弯,深切看向将知云,双眸虽妖异但此刻却含灼灼笑意:“不过是想看看小将军是否还记得本王。”话落,祁夜凨伸手便握住了将知云的手腕,将知云并不适应与人触碰,肌肤相贴所造成的麻痹感席卷,本想抽手,可祁夜凨只是轻轻将银剑送回了将知云的手心,随后便撒了手,独留一点指节的冷意和温热的剑身。


    有些过分亲密的举动和话语让将知云有些不适,不知道的,会以为他们相识已久。好在祁夜凨还了剑,便退到了几步外的地方,又倾身倚在了青竹上。


    “殿下这般费心,总不是只为了叙旧?”


    将知云知道祁夜凨大费周章找上门肯定不会只是想见他,但也不知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便和祁夜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自然不是。”祁夜凨倒也应声的快:“听闻小将军高中状元,不日入朝,可是想要哪份官职?”


    何出此言?他一个皇子,莫非还能许他做什么官不成?将知云不解,故问道:“殿下这是何意?皇子何能触及朝政?”


    可巧,那妖冶的双眸闪着异光,灼灼的盯着将知云,遂说道:“若当这祁国君王,那天下也不过囊中之物,又何须担忧朝政和官职?”


    将知云才觉原来是打的这个算盘。


    虽说祁夜凨这番言论充斥着浓烈夺嫡之意,换做他人听见,必然会心下惊骇。毕竟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皇帝只是昏君,并不是要死了。


    只是将知云已然从外祖父口中得知皇帝危在旦夕,君王的更迭,不过只是时间问题。


    于此,将知云反倒出奇的平静。


    “寻常人听到这话少说都会心惊肉跳,要么就是谴责本王狼子野心,可小将军你竟没什么表情呢?”祁夜凨对于将知云的反应,颇是意味深长的轻一挑眉,沉在竹影下的衣摆随风轻轻摇曳,随后又笑道:“可是知道我那父皇命不久矣了?”


    将知云没想到祁夜凨这人竟就这般开门见山的问他。不过也是,倘若祁夜凨想要这皇位,自然得把朝堂局势打听的清清楚楚,连外祖父都知道的事情,更何况深居皇宫且有谋权之心的皇子。


    反正此事早晚会人人皆知,将知云也不避讳回道:“是。”


    祁夜凨倒也只是一笑而道:“那可也知,此番本王便是来说服小将军为我所用?”


    “不知。”祁夜凨一言,倒让将知云思索起外祖父的嘱托来,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若他助此虎,那么另一虎呢?


    “可我听闻皇城不止殿下一位皇子?”将知云这话好似无心发问,可听着却像是在说我凭什么要为你所用。


    “小将军可是在问皇兄是否会与本王争权?”漆夜中的祁夜凨看不清脸色,虽未曲解将知云之意,但明显能感受要那道声音似乎冷了许多:“可惜,皇兄不会。”


    将知云也不知祁夜凨何来的自信,但据他所知,祁夜凨这人并不是狂妄自大之辈,此话严肃更并非是嬉笑之言。


    于此衬托之下,这话倒真了七八分,只是将知云着实不解祁夜凨怎么就能这么肯定,故问道:“自古涉及皇权,手足相残乃常事,怎么到了殿下这里,长兄便与世无争,皇位也拱手相让?”


    听闻,祁夜凨嗤笑一声,脸色偏又稍冷了些,语气也夹杂着些许不悦:“这世分三权,纵然将氏手握其一兵权,可本王并不止你将知云一人可合谋,所以小将军又何须知晓太多,这于你无益。”


    家中兵权将知云尚听外祖父提及过,的确是如此。但显然祁夜凨不愿说出皇位之争内情,将知云自然也并不理会祁夜凨的警告,只回道:“殿下既已掌控唯一可与相争的长兄,登基于殿下而言不过是时间问题,又何须来说服我?”


    听着将知云这番话,虽说语气平淡,但少不了话语中有些恼意,想至祁夜凨却忽然暗自轻笑,随后又故作认真思索道:“应当是本王不想与小将军互视仇敌,毕竟,我与小将军可是故友。”


    祁夜凨刚话落,将知云便颇似断然回道:“据我所知,我们不是。”


    将知云这话又是引的祁夜凨一声轻笑,偏又好似无谓道:“不论是不是,我都不想与你反目成仇。”


    这一下可让将知云无言了,不自觉便与身侧的祁夜凨对视,月光下,在将知云不解且微怒的眸子倒映的,却是面前那人一抹含笑的诚恳。


    隐约间,二人先前有些许矛盾的焦灼氛围,倒是缓和许多,甚至那份轻恼也已经烟消云散。


    “容我回去思索后再给殿下答复。”但气氛缓和可不代表将知云就会这样贸然同意结盟。


    只是祁夜凨却反倒意外的步步紧逼,不留选择:“若本王现在就要答复呢?”


    将知云凝视着那双无比坚定的眼眸,又再想到外祖的嘱托,需则一人助其上皇位。


    相比未曾见过的大皇子,幼时相识的祁夜凨,今夜表明来意的祁夜凨,说不想与他为敌的祁夜凨,任谁来,都知道将知云会偏向哪一位。


    于是将知云也不想再深究,诚然道:“殿下需要效力,那我将氏竭尽全力便是。”


    闻言,祁夜凨也没想到将知云就这么答应了,反倒狐疑的说道:“小将军怎得也不问问追随本王可有什么好处?”


    好处吗?


    对于旁人来说,若能成为年少皇子身边的重臣,待皇子继位,升官加爵自然必不可少。可对于将知云来说,名利并不会成为他的追求。


    “殿下若是明君,于我便是好处。”


    听此,祁夜凨那双妖瞳又是灼着不知名的妖火,似乎受了极大的满意,起身走至将知云身前,颇带欣赏的神色道:“既是同盟,小将军便不能不学武,明日我便派遣侍卫登府,学些防身不是坏事。”


    将知云并未察觉到祁夜凨那股子莫名的兴奋,只道了一声好,已然是认同了祁夜凨的说法。


    今夜可见祁夜凨身手了得,想必手下的人武艺也不会差,且将知云本就是将军之子,若非是外祖父为他的谋划不在此处,他当年便也不会舍弃武艺。如今金榜题名后日子也算得了空,他也早就预想好着手习武,祁夜凨也算是赶巧添了一柴火,将知云没理由也没必要拒绝。


    将知云思索时,祁夜凨倒是瞧了眼漆夜,见事已办成,故笑道:“夜色已浓,明日见。”


    他也不打算让将知云接话,只一袭黑衣隐入竹林,眨眼便消失不见。


    待将知云回神看着来人莫名的出现与离开,手心兀自攥紧了剑身,也不知这路是否与祁夜凨所说的那般无人相争。


    将知云又想,就是有人相争又何妨,他定然要随父亲和母亲生前,护好这国土百姓,护好国君,护好将氏。


    浓夜,风舞,竹箫,将知云步离了密会之地。


    而渐于夜色的那双漆瞳,那身墨衣,正躺卧屋檐,看着屋下渐行渐远的将知云,妖眸微眯,唇角轻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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