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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京城天降状元郎 祖父之命不可违

作者:怀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今日的京城格外喧闹。


    春日的鸟啼,小贩的吆喝,举家的欢庆,只是这一切都掩不住放榜碑前那如雷贯耳的人群惊愕声。


    “将家的小公子得了状元郎!”


    “一路从乡试解元,会试会元,杀到殿试状元!连中三元!真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啊!”


    “哪止啊!人家可是护国大将军和兰竹郡主的独子,就是不中这状元郎,光这身份就何其显赫。”


    “虽说这将军与郡主已故,可这二人伉俪情深人中豪杰,家中独子也这般荣耀,谁敢说将来将军府不会东山再起!”


    “可别操心这位状元郎了,人家哪怕是家道中落,就今日这份才学,何愁往后前途!”


    “仁兄所言极是…”


    将军府——


    此刻处于京城舆论中心的,大名鼎鼎的状元郎倒是闲坐府邸,喝着清茶,看着风景,并与一人淡然对弈。


    “知云,今日放榜,你还有闲心和我下棋?”将知云身前这人面如皎玉,扬着一双黑眉,束着一头发冠,青玉发簪则横插发冠之中,眼梢微冷,可面容却是柔和的。明明看似是贵公子模样,却又有着几分女子的温婉,竟一时间颇似雌雄莫辨,叫人难分男女。


    将知云并未接话,此人便又以细水绵流般的嗓音说道:“这么淡定可是十拿九稳了?”


    “并没有。”将知云这次倒是很快便答了上来,他也说不清自己怎么会有闲心坐定,何况即使已经过了乡试和会试,他依然没有把握。


    将知云正低头抿茶,只见的头顶束着的白玉发冠,和如瀑般的半披发,此刻并不能看见面容,指尖摩挲着手中的黑子,屏气凝视着棋盘。


    是对自己没有把握,还是对今后没有把握?


    他说不清。


    只待片刻,将知云手中的黑棋落子后,缓缓而谈:“玉婉,我们走这条路,对吗?”


    闻言,上官玉婉眼眸微黯,手执白子,毅然落在刚下的黑子身旁:“不管对不对,父亲和母亲即便战死沙场,这一生终其志向,唯有天下太平,护好祁国江山,这也是今后你我的志向。若真如外祖父所说那样,如今先帝一夜病入膏荒,现在的朝堂确实太动荡了……”


    话语未落,鸟脆先啼,似乎连同窗外几粒小人并齐带来好消息。


    “公子!小姐!”


    将知云本还沉浸思索之中,窗外便回来了被派去看榜的几个小厮丫鬟,个个脸上洋挂喜色,一边喘着气,一边行礼向着窗内的将知云和上官玉婉喊道:“恭贺公子摘得春闱甲子状元!”


    拨开云雾见天明,此刻再也掩饰不住的内心猛然翻涌,使得将知云这才迎着东阳的晨光,轻然抬头。


    这一抬头,让场上众人不由心底一惊。


    真是好一张俊脸!


    腻白冷玉的面容,眉宇墨黑,睫如轻羽,幽邃的双眸和耸峰般的鼻梁,许是心中过于欣喜,才让寻常没有半分人味的将知云,此刻好似迫不及待便要为国肝脑涂地,孝忠国土的君子,让整个面容顿时既俊俏冷清,又异常正直赤诚。


    真真是一副正到发邪的模样…


    饶是在府中生活多年,看到这般模样的将知云,上官玉婉也是免不了哆嗦一下。


    随后上官玉婉便手肘轻锤一下知云身侧,欣然而笑:“这便是你的没有把握?”


    只见将知云那冰山之貌难得青涩一笑,上官玉婉也是见好就收:“还是恭喜你了知云,相信不久后,我们便能继承父亲与母亲的衣钵了。”


    听此,将知云的明眸便愈发坚定的望向上官玉婉:“嗯。”


    随后二人迎着春风下了好一会棋,渐进正午时,上官玉婉道是饿得紧,知道将知云不喜外出见人,便说要去千味阁捎些吃食,马上便回。


    于是将知云便准备写信,告知外祖父放榜事宜,提笔时却突然发现既无墨也无人研墨,唤着小厮也无人应答,便自行去外府取墨条。


    这脚刚踏出内府,便碰上匆匆跑回的上官玉婉。


    只见上官玉婉脸色煞白,不仅束在头上的发冠弯了,冠内的发丝也垂下几条,连身上那件青袍也被胡乱抓皱了,俨然无声诉说着她的狼狈。


    随着上官玉婉而来的是将军府外传来喧杂的人群声响。


    “这是?”将知云满头雾水。


    上官玉婉看着将知云拍拍身上的衣裳,喊来房内丫鬟帮忙重新束发:“那门外的可都是官老爷和婆子,知云你知道那都是来做什么的?”


    将知云茫然,不答。


    将知云这厮前半生都泡在诗书和外祖父探讨的国事中,又怎么会知道这些。


    上官玉婉看着一脸无措的将知云没好气道:“呆子!那是求亲来了。”


    将知云这才从上官玉婉口中知晓,门外的都是些朝中官宦和商贾人家派来的媒婆,听闻将知云一中三元,将氏门楣又何其高攀,本来那些好面子的官宦是不愿与这群商贾抢人的,但又怕真被抢了去,所以便是没见过将知云,不知此人是否丑恶良善,全然一脚踏破将军府,提亲来了。


    本来这些人也是好生站府外等着,也不知是谁见一直见不到人便等不住想着强进府,其他人瞧着哪能给他先抢了去,于是都推搡着要进府,得亏是家中小厮都出去拦着,才没让他们进到府内。


    而今日身着男装的上官玉婉便是被这群人认错成了将知云,二话不说,这个扯那个问,都要给上官玉婉介绍自己女儿。


    幸而上官玉婉多年习武,加上府中小厮扯着嗓子喊道,放开我们家小姐,这才让上官玉婉第一时间跑回府内,虽然不伤分毫,但竟也有些仓皇而逃的意味,着实狼狈。


    听完,给上官玉婉梳发的丫鬟倒是先透漏一声笑声。上官玉婉听见也未斥责,反而跟着一同逗笑:“我这般狼狈,可不见得我们知云没露脸就这般被争抢,往后上了朝堂看到这张脸,又是多少姑娘春闺梦里人?”


    闻言,姑娘们都在嬉笑,唯独将知云默默黑了脸,抬脚便向府外走去,上官玉婉也并未阻拦。


    “小姐!”丫鬟忙开口问道:公子他………”


    “无妨无妨,随他去。”上官玉婉嘴角则仍擒着一抹笑,思索片刻又道:“帮我梳上发髻吧,闹得这般大动静,过会就得换套着装见人了。”


    出了府门,将知云才知上官玉婉的狼狈之处,这人实在是太多了,毫不夸张,府外乌泱泱一片人,若非府上牌匾写着将氏候府,就说是京城市集也无可厚非。


    府门大敞,几十小厮拦堵门口,将知云刚出来时小厮和府外人群自然是都看见了,注视着。


    正午日光全撒在将知云身上,连同他身着的白鹤金琉盘云服和腰间那块精雕的白玉都如此明亮,那块白玉上刻的是鎏金字,阳光反射下,便能看见玉上闪着的一字,云。


    抬头再望,是那玉主人的绝世俊脸,光为其耀,风为其停,人群先是静谧,随后毅然爆鸣。


    将知云一出,所有人便已明了知此人才是真正的状元郎,将氏独子,争先抢后的要为将知云说亲。


    片刻之间,门口小厮便随着不断往前涌进的人群,一步接一步的后退,眼见是要抵挡不住的模样。


    比入仕诏书先来的是泼天的求婿书,这算什么?


    将知云指节成拳,脸色极差,刚一开口:“我不娶…”


    “诸位!”


    而门外一道年迈声响却先行打断,声如洪钟,苍劲有力。


    望去则是一位刚从马车走下的老者,腰背直挺,须发皆白,脸上虽有岁月的沧桑皱痕,可周身庄重与威严难掩其当年风姿。


    “国老先生。”只见人群中有官员认出了这位刚告老还乡不久的前丞相,上官玉清。


    上官玉清向着那官员轻点头,不做至否。


    人群也自然让出了一条道,让老者先行。


    将知云也远远便作揖道:“外祖父。”


    似是提前知晓了府外情况,快步赶来身着白青烟罗衣裙,挽着云鬓发簪的上官玉婉,也朝着上官玉清行礼道:“外祖父,您来了。”


    “玉婉知云,不必多礼。”上官玉清看着苛重礼节的两个孩子,不由心生满意,随后安排撤去了拦在门口的小厮,把门外的人,数一请进外府厅堂,也安排将知云和上官玉婉各回了内府。


    将知云和上官玉婉自然并不多言,自小跟在这位丞相外祖身边,他二人早已不对这位谋略颇深的长辈所作的任何行为有置喙与非议了,言听计从是刻进骨髓的本能。


    待等能说的上名号的朝臣坐定,其他小官和媒婆则站于一旁,皆上完茶水后,坐在主位的上官玉清才开口道:“今日日头毒,各位先喝些茶水降降热气。”


    客有客道,主人也有主人的做法,这一行人被拦在门口许久总归是不合礼数的,不少人对上官玉清的请客方式还是很满意的,此刻也都安静品茶,无人喧哗。


    要不说这位前丞相是祁国最重礼仪之人呢。


    “诸位今日来府,无非是我外孙的婚事。”


    上官玉清刚落话,那位府外认出他的官宦又兴高采烈道:“国老圣明,令郎一卷考纸夺三元,早已名扬汴京城,可谓是前途无量啊。”


    另一离上官玉清最近座位的官员也忙接道:“是啊!见令郎今日样貌,可谓天人之姿,既是将军与郡主之子,又是国老您的亲外孙,若哪家小女寻得这般美玉郎君,可非是家族荣耀!”


    还未等堂上众人应声,上官玉清则抿上一口浊茶,故作自嘲笑道:“非也非也,我这外孙不过是有几两文斗,又逢好运,才侥幸夺一状元。其貌更是无盐,不过平庸之色,况且这入仕诏书也未下发,朝堂也未上得,如今俨然无功无过之辈,何来前途无量。”


    “依我拙见,何不等我这孙儿他日为祁国,为君皇尽忠功名后再上府说亲,届时他也当成家立业,我这当外祖面上有光,也好对相中小儿的姑娘小姐们有所交代。”


    此言一出,全堂寂静。


    上官玉清说的侥幸和平庸之色,浑然说的让人听闻是个陌生人,饶是将知云不连中三元和无人见识过那张俊脸,那般风度,这幡话语倒有几分可信度。


    可惜,无人会信,也无人敢说不信。


    人家外祖父都这般说辞,他们这群外人更不好说些什么,好在不过就是一时推辞,并未一口回绝今后不娶妻,只讲来日,若是那将知云真有本事,那以后就是走风浪中心,立刀山之尖的重臣,何愁将来,还是他们太心急了。


    有眼力见的人便都明白了言下之意,与上官玉清作揖告辞,没眼力见的倒是似乎还准备留下询问一二,也都被上官玉清以年老易疲乏一一推脱,待等上官玉清回到内府时已然过去了半柱香时间。


    将知云正与上官玉婉研究兵书,闲时二人便会互相探讨其破敌之法,与对方共享不同经验,见到来书室的上官玉清,二人刚欲行礼让座,便被上官玉清抬手示意不必。


    以往都是上官玉清坐以主座,这回,换他的后人来坐,他只需客座足矣。


    “此番你们也知外祖来意,年前为了让知云安心备考便没细说,如今事已功成,想来也该同你们说说外祖的打算了。”上官玉清缓缓开口,将知云与上官玉婉也只认真细听:“自一年前皇帝日日流连后宫不治朝政,偶得机缘上朝也是神色恍惚精神堪忧,我便知这朝堂将乱,故一封告老信辞退丞相一职。看如今皇帝虽一如以往般谎称天下太平,无事可议,故不上朝,可但凡细心点的人便能知晓,皇帝已然病入膏荒,至今昏迷不醒,朝内亲臣多次暗信请我回去主持大局,可我已然暮落西沉,若我再年轻20岁,我纵然不惜为祁国为上官氏,为我死去女儿的遗孤拼这前程。可我已经老了,我这个年龄的君臣佳话,已然趋于落幕。”


    将知云看着身前的外祖父,似乎可以看到曾经的上官玉清,那股来自一国之相的傲气和谋略,可昔日意气风发与眼前的沧桑重叠相比,却又如此落差。


    只有至在至亲面前才会显露那份无力,细看才发觉上官玉清的脊梁早在岁月中就已弯曲了。


    而提及母亲,将知云与上官玉婉一同漠然红了眼眶。


    “如今索幸知云不负众望择日入朝为官,不枉外祖对你多年教导。外祖父现在对你说的,你切记。如今朝中所缺的丞相之位,便是外祖当年为你而留。当朝皇帝有二子,一为皇后之子大皇子祁夜温,二为天竺公主之子二皇子祁夜凨。”


    “如今趋势,大皇子与二皇子并无明显争夺之意,但据亲臣密信所知,皇帝昏迷前并未立下遗诏,夺嫡之事,自古凶险惨烈,而知云所要做的,是边逐于丞相之位,边看两虎相争,择一最适做帝王之人,助他登基。登基之事必然越早越好,朝中只我等皇帝亲臣知晓皇帝病事,但纸终究包不住火,待等其他官员知晓之日,便是祁国百姓知晓之日,也是任何对祁国虎视眈眈之人知晓之日。国一日无君,便是战乱的开始。”


    “至于玉婉祖父亦有所托,虽今我朝女子不能科考,但不代表玉婉并无能力,何况外祖父对你今后打算也不志于此。你们母亲上官玉雅,我的女儿,身前何等肆意女将,且你们父亲离世后,朝中便无一人扛的起护国将军之旗。虽沙场刀剑无眼,但当年玉雅将你带回时,外祖便知道,玉婉有你母亲那份血性。如今外祖要你做的便是参军,这也是外祖多年来许你练武,骑射的原因。祁国皇军分三权,你们父亲生前掌管其一兵权,这些年来一直都是我接手管理,如今玉婉的行军之路便从此处走起,外祖不求玉婉坐上将军之位,只是莫要逊色于他人,你可是上官玉雅的女儿。”


    “最后一事,你二人虽都到了可成婚的年纪,但若有婚事,在未成大事之前,就如今日这般,外祖便都会替你二人推脱,此国之大事必然耗费数年。此间若有心慕之人,切不要辜负了那位公子和姑娘。一切以大局为重,儿女情长未必不会误事,待等事成,若外祖尚在,定然成全。”


    “他日我上官氏,将氏的子孙后代若能替祁国皇帝分忧,守祁国江山,护祁国百姓,我便是百年之后泉下有知也当欣慰至此。”


    听此,将知云与上官玉婉皆都愣神,或许他们想过


    外祖父的思虑会多番斟酌周全,可没想到,早至一年,或是多年前,便已经将他们二人的道路铺设长远,何不叹于外祖父的谋略。


    可外祖父提及百年之后,上官玉婉与将知云双双红了眼眶,曾耀眼辉煌的家族,他们三人却是最后的至亲了,而他们又何尝不明白,这条路,注定艰苦,也注定意味着他们三人将经年不再重逢。


    上官玉婉避免不了潸然泪下,只抱着外祖父小声抽泣,将知云眼眶湿红,却是坚定的,守住了那颗泪,心中暗誓,向外祖父作一大揖,无言中守住了与外祖父的这个约定。


    既是约定,也是将知云和上官玉婉作为家族子孙的必要使命,族中长辈皆为重臣,也注定了他们此生绝不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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